《娇纵小少爷下乡后》 1、雨夜 雨一直都没停。 肖趁雨站在陷阱里,只抬头看了一眼天,眼睛就立刻被雨水糊上了。 他伸手抹脸上的雨水,水没抹掉,手上的泥反倒糊了一脸。他愤怒地踢了一脚坑壁,结果鞋陷进泥里拔不出来,弄得他摔倒在地。 实在是狼狈之极。 他已经被困在这深坑里一整天了。 他想不通,不过是村子后头的一片小树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用杂草和树叶遮蔽住的陷阱? 这陷阱足有三米深,四壁尽是湿滑的软泥,他多番尝试也没爬得上去。他不断呼救,但哗哗的雨声完美遮盖住他的呼喊声,根本无人听见。 天已经黑透了,雨越下越大,肖趁雨又饿又冷,他看了眼头顶黑暗无星的天空,绝望地蹲下。 - 一周之前,这位小少爷还在酒吧里玩得风生水起。 他挤在舞池中央跳着,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嘴里喝的全是价格不菲的东西。灯束闪过他的脸,滑过他金色的发丝和银色的耳钉,映出他嘴角恣意的笑。 他刚参加完大学毕业典礼没多久,在别的同学忙着找工作时,他却每天四处玩乐。父亲每个月打进他卡里的钱足够多了,他根本没有工作的必要。 不过,拿他爹的钱意味着就得听他爹的话,一首曲子还没跳完,肖趁雨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那边的肖远山声音严肃:“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明天就过来公司熟悉业务。” 肖趁雨头大:“爸,我说过了,我不去你的公司,我有我的计划,我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 “胡闹!”肖远山打断他,喝道,“你不来试试看!” 我就不去,能把我怎么样呢。肖趁雨这么想着,直接挂掉了电话。 肖远山宠溺这个儿子是人尽皆知的事,从小到大,无论大小事,小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唯独毕业后进公司这件事,父子俩都态度强硬,谁都不愿意松口。 半小时后,长到二十二岁的肖趁雨才第一次知道惹怒父亲的下场。 离开酒吧前他去结账,却发现银行卡已被冻结。他身上从不带现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场面陷入尴尬,他开始找身上有什么可以留下抵押时,父亲的下属突然出现,替他付了钱,解了围。 下属笑盈盈地看他,做出请的手势:“肖总在外面等你。” 肖趁雨蔫蔫地走了出去,上了父亲的车。 在车里,父子俩第一次激烈争吵起来。 吵到最后,肖远山扶着额头,说道:“你太不懂事了,趁雨,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该这么固执。” 肖趁雨骄纵惯了,哪听得了批评,刻薄地说:“我不懂事也是你娇生惯养出来的!是你的错!” 放到往常,即使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溺爱孩子的肖远山也只会笑着摸他的头说:“是的,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不该强迫你,我们趁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快乐就好。” 然而今天,肖远山却什么都没说,自己下了车,往司机手机上发送了一个地址,嘱咐司机:“直接送他过去。” 肖趁雨以为司机是要送他回家,安心地在后排睡觉,结果等他醒来,车子竟开上了高速,他诧异,司机却说没开错,但并不告诉他要去哪里。 直到快到目的地,看到印着村名的牌子立在路旁,肖趁雨才知道父亲想要将他送去哪——他爷爷奶奶家。 肖趁雨爷爷奶奶住在一座小城市的农村。他小时候只有过年才会到父亲的老家去,每次去的时候,他都坐在车上不肯下来,因为村里没有电脑游戏给他玩,还到处都是会把他的新鞋弄脏的泥。 肖远山创业成功后,有劝过他年迈的父母搬去大城市住,但老人家对故土太过依赖,不肯走,肖远山劝过几次便作罢,只重新将老屋盖了一遍,让老人住得舒服些。 看到车已经缓慢开进村子,肖趁雨一头雾水。现在才七月初,离过年还早得很,他爸让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一个电话拨回去,肖远山在那头说:“之前是我让你过得太幸福了,你在那里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回来。” 他哪里有错,有什么好反省的?!肖趁雨生气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司机就没收了他的手机,将他拉下了车,和来接车的两位老人打了个招呼后,立刻又上车开走了。 肖趁雨被迫吃了一嘴的车尾气,等风把尾气带走,他低头看,雪白崭新的球鞋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他皱了皱眉,表情好不难看。 两位老人见到许久没见的孙子,满心欢喜,迎上来拉他的手:“趁雨,你爸说是你主动要回来陪我们的,我们趁雨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啊!” 见老人这么说,小少爷那一肚子火是一点都发不出来了,他没法找父亲算账,只能乖乖叫了声“爷爷奶奶”,垂着头任由老人将他带回了家。 房间是老人提前准备好的,被褥铺好了,瓜果零食也摆了一整桌。 按理说,有的吃有的住,住乡下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然而肖远山一早就嘱咐过老人,钱和联网的电子产品一律不给。 村子里没有同龄人,方言他也听不懂,于是身无分文的肖趁雨在村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就只有:看电视。 在看了整整一周中央三套的综艺节目后,肖趁雨终于忍受不了这无聊的日子了,要钱无果后,他决定逃跑。 他要去镇上搭顺风车回城。 他就不信了,失去了他爸的经济支持,他就真寸步难行?他就凭自己,也能回去! 等回去了,就能找朋友借到钱,有了钱,一切就都好说了,父亲见他如此坚决,也会遂他的意的,就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于是在一个爷爷奶奶都出门干活的清早,肖趁雨留了张字条说“出去玩,今晚不回家”,悄悄从屋后的小路溜走了。 他知道镇子的方向,绕过一片树林,再沿着路走半小时就能到。为了节约时间,他选择抄近路,直接穿过村后的树林。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打到他脸上,脚下松软的泥土带来自由的气息,肖趁雨精神振奋,走着走着就跑起来。遇到拦路的树枝,他纵身一跨,落在一堆干软的树叶和杂草上。 然而落地之后失重感突然传来,天旋地转过后,他整个人摔到了深深的陷阱里。 怎么会有人在树林里挖陷阱?肖趁雨百思不得其解。而更让他费解的是,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竟然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要停的趋势。 天已经完全黑了,被雨浸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又湿又冷。 爷爷奶奶以为他今天不回家,不会出来找他,没人会发现他被困,也不会有人来救他。肖趁雨觉得他今天怕是要丧命于此了。 他想象父亲听闻他死讯后的惊愕和后悔,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气,哼笑一声,但很快他又提起精神,卯足了劲大声呼救。 明知道这片树林远离人烟,根本不会有人来,但他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希望。 在这之前,肖趁雨喊过无数次,回应他的只有雨声,然而这次,他竟然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努力仰头看着,几秒后,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魁梧男人出现在陷阱旁。 真的有人来了! 肖趁雨大喜,立刻说道:“大叔,救救我吧!我被困在这里了!” 来人静静地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天太黑了,雨衣帽檐又宽大,肖趁雨看不清他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肖趁雨还以为这人是黑无常,专门索他命来的,但就在他害怕地后退两步,思考要不要和黑无常求求情说他还不想死时,男人终于开口了:“在这等我,我去找绳子。” 肖趁雨一天没吃饭了,没有力气顺着绳子爬上去,最后是男人跳到陷阱里,用另一根绳子将两人绑到一起,才好不容易将他弄上去。 回到地面上,肖趁雨背靠着树坐着,终于安心了,精神也松懈下来。 男人解了系在树干上的绳子,蹲在他面前:“未成年离家出走?” “我成年了!”肖趁雨立刻反驳,“我都大学毕业了,今年二十二了!” “成年了还玩离家出走?”男人语气里带着谴责,声线很低,“你家住哪里?” 什么离家出走?他才没有!但肖趁雨太累了,无力与男人争论,只是伸手往北边一指:“那边。” “你回家吧。”男人起身就要走。 “等等!”好不容易有人来了,肖趁雨才不会放他走。他拽住男人裤脚,不好意思地说,“我好饿,不太走得动,你有没有吃的啊……” “没有。” 男人冷漠地答,垂头就看见面前的男生一只手死死拉住他裤脚,眼神水汪汪的,像只受了伤后向人类求助的小鹿。 “那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肖趁雨问。他不好意思说,仅凭他自己,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夜里,他可能连这片树林都走不出去。 男人盯着他看了会儿,没拒绝,说:“起来,走吧。” 肖趁雨一站起来腿就发软,顺着树往下滑,好不容易站定了,他又可怜巴巴地盯着男人看。 那亮晶晶的眼睛让男人移开了视线。 “叔……”于是肖趁雨又叫。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身上雨衣的拉链,脱了雨衣后直接扔到他头上,又背对着他蹲下,说道:“穿好了上来。” “谢谢您!”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肖小少爷立刻眉开眼笑,手忙脚乱地穿上了男人的宽大雨衣,跳上了这陌生男人的后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耳钉 救他的这个男人后背宽阔,走路稳当,肖趁雨趴在他背上很是舒服,还没走多远他便觉得倦了,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等睁开眼,他已坐在了一间屋子内,头顶的吊灯转着,不断送下微风。 屋内装潢布置和他爷爷奶奶家很像,在乡下属于上好水准了,能看出房子的主人有点小钱。 男人背对着他,正将雨衣挂到墙上。 他开口:“叔……” 男人转过身来,明显是一张年轻的脸,至多也就三十岁。 之前天太黑看不清,他仅凭身形和声音判断那人已到中年,如今在亮处看到对方的脸,肖趁雨硬生生地将话拐了个弯,叫道:“哥,这是哪?” “我家。”那人说。 “啊?你家?”肖趁雨慌张问道,“不是说送我回家吗?” 这人不会是想拐卖他吧?肖趁雨立刻撸袖子,露出上臂的老虎纹身。他可不是好惹的呢! “路上喊了你不下十回你都没醒,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不带你回家,把你丢在路上吗?”男人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理雨衣和绳子。 “哦,不好意思。”是自己误会他了,肖趁雨尴尬地摸头。 “小池,你去哪里了?外面雨那么大,你……”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房间里匆匆走出,脸上尽是担忧。见到屋里还有陌生人,她站在原地愣了愣。 “奶奶好!”肖趁雨立刻站起身打招呼。 他一站起来,衣服上的泥水就因重力往下淌,很快,他的脚下就攒了一圈泥渍。他转头看男人,男人也是如此,和他一样像泥人似的。 老人看着满身泥水的二人,惊讶到一时说不出话。 “妈,你接着去睡觉。他迷路了,外面雨太大不好走,我明天送他回去。”汪池说。 金琇转身进厨房:“我给你们熬点姜汤。” 奇怪,这男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怎么他妈妈年纪那么大了? 肖趁雨正想着,听见汪池问他:“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啊,洗什么?”肖趁雨饿晕了的脑子没反应过来。 汪池显然没有解释的耐心,他蹬掉全是泥的靴子,一边脱已经被泥浸到看不出颜色的短袖,一边往卫生间走,说:“那你后洗。” 脱掉的泥衣被甩在了墙角的绳子堆上,男人赤裸的胸膛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肖趁雨面前,他瞪大眼睛看男人身上结实的肌肉,直到汪池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他才摸摸鼻子,收回视线。 金琇很快就端了姜茶出来,知道他没吃饭后,又去给他蒸了包子热了粥,热乎乎的食物下肚,饿了一天的肖趁雨简直感动得要落泪。 吃饱喝足,肖趁雨去洗了澡,换上了汪池借他的衣服。 他们俩身高体型都有差距,汪池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肥又大,走路都能鼓起风。 他进房间的时候,汪池正穿着背心倚在床上看手机,他看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床,问道:“哥,我睡哪里?” 汪池拍了拍腿边的床面,肖趁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勉强。 “怎么?”汪池问。 肖趁雨欲言又止:“只有一张床啊,我、我……”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别人挤过一张床呢。他不死心地问:“没有别的空房间吗?” 汪池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 说完,又自顾自地低头看手机了。 肖趁雨犯难了。 他是不想和别人一起睡,但从这里走回爷爷奶奶家少说也得半个小时,这天还黑着,又下大雨,面前这人肯定不会再送他了,他一个人走,万一又不小心掉进什么陷阱……想到这里,肖趁雨抖了一下,决定留下。 那只能凑合一晚上了。肖趁雨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迈步到床边,检查了一下床垫软硬度后,碰了碰汪池的胳膊,说:“我要睡里面。” 汪池挑了下眉,屈起腿,让出位置让他爬上了床。 熄灯后,肖趁雨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耳边是陌生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屋外是连绵的雨声,很静谧的氛围。但几小时前对死亡的恐惧还萦绕着他,他不太敢睡,于是找人说话:“哥,今天谢谢你救我。” 汪池刚睡着,被他的话惊醒,答道:“嗯。” 又是很长时间的安静,汪池再次睡着,旁边人又开口:“哥,我叫肖趁雨,你叫什么啊?” 第二次被弄醒,汪池翻了个身,没回答他。 于是肖趁雨小声嘀咕:“我都跟你睡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睡了”是可以这么用的?汪池第三次被弄醒,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了,他伸手一把捂住肖趁雨的嘴,低声命令他:“别乱讲话,快点睡觉。” 干燥温暖的大掌直接盖住了他半张脸,压得他没办法呼吸。肖趁雨赶紧将男人的手掌扒下,翻了个身,不情愿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 一大早,汪池给院里的狗喂了食,又趁着日头不高,温度还没上来,去屋后的自留地挑了两颗菜回来。 等他将小铲子放回工具间,提着菜进屋时,肖趁雨已经睡醒了,正坐在桌边和他妈妈说着什么。 金色的发丝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和昨晚一样,依旧亮亮的。 汪池盛了一碗粥,坐到肖趁雨对面,边吃边听他说话。 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国产剧那么了解,和他妈聊相关的内容聊得头头是道,还说了几个娱乐圈的小八卦,把金琇逗得合不拢嘴。 肖趁雨说着说着,一转头看到摆在地上还带着泥的菜,好奇地问道:“这是地里刚摘的吗?” 金琇笑着说:“是的呀,一会儿午饭就吃它,现摘的菜炒出来味道可好了。” 见他眼睛开始放光,汪池放下碗,说道:“快吃,吃完了送你回去。” “啊,这么着急啊?”肖趁雨的笑容凝固了。 明明昨晚还因为留下来露出勉强的表情,只过了一个晚上,他怎么就不想走了? 汪池眯了眯眼,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命他:“快点吃。” 没有一点要留他吃午饭的意思。 于是吃完早饭,肖趁雨悻悻地跟在汪池身后,由他送回了家。 将人送走,汪池回到家,站在院子里拿水管冲洗昨晚的靴子和绳子,泥水淌了一地。 “那小孩是谁家的?”金琇站在门边问。 “北边肖家村,肖四爷家的孙子。” 金琇想了想:“是肖远山的儿子?” “是。” 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认识肖远山。 之前村里都是土路,一到雨天就泥泞难行,肖远山发达后,出钱找施工队铺了一条水泥路,从他父母家一直通到村口。他父母家在村子最里面,所以村子里人人都能因这条路受益。 那条路建好后,附近村子的人都跑去看,羡慕得不行。 听闻他定居大城市,早早结婚,生有一子,后来妻子病逝,他一直都没再婚,对唯一的儿子简直要宠到天上去,每次带下乡都是紧紧跟着,生怕孩子哪里碰了磕了。 如此宠爱,他怎么会放任儿子独自一人在暴雨夜的乡下游荡?多危险啊。 金琇没想明白,问儿子:“你昨晚是在哪碰到他的?” 汪池不想母亲担心,含糊地说:“就村口路边。”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身上都是泥?” “……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怎么不留他吃午饭?他惹你了吗?”金琇有些纳闷。 汪池顿了顿,说:“没有。” 金琇看着儿子将靴子斜支在墙角晾晒,好半天又问:“小池,昨晚雨那么大,你为什么出门?” 汪池避而不答,转身拿盆浸泡衣服:“妈,你歇会儿吧,一会儿我做午饭,中午你想吃什么?” 金琇兴致缺缺地说了句“都行”,进屋了。 冲完鞋后,汪池接着洗衣服。 昨晚的衣服全都是泥,没法再穿,今天肖趁雨还是穿着他的衣服走的。 他将两人都是泥的衣服搓洗干净,晾的时候他翻了下肖趁雨衣服的商标,如他所料,一身的名牌。 时间逼近中午,阳光有些烤人了,他进屋脱了短袖换背心,顺便从床头柜的药箱翻出感冒药吃了。 昨晚淋雨太久,晚上又被那小子弄得没睡好,他得吃药预防一下。 余光瞥见退烧药的药盒没合上,他将药拿出来,正准备合上盖子,往里一看,空了两颗药的位置。 汪池记得,这药买回来他并没吃过。他将药板抽出,盯着被撕开的铝箔想了一会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药应当是被肖趁雨偷偷吃掉了。 怪不得早上他的脸红扑扑的,原来是发烧了。 小麦在前段时间已经收割完毕,现下又到了种水稻的时间。水稻秧苗已经育好,只等移栽插秧。下午,汪池用小型水泵将河里的水抽灌进秧田,又去别人田里找到正在工作的插秧机,与师傅商议好两天后到他家来插秧。 到家时已是黄昏,光线逐渐黯淡下去,汪池冲了个澡,才觉得在外面跑了一天沾的热气褪去。刚穿好衣服,他发现洗手池台面上有两颗闪着光的小东西,凑近一看,是两颗耳钉。 是肖趁雨落在这里的。 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耳钉的银光在昏暗的室内亮闪闪的,像昨天雨夜里他的眼睛。 汪池垂头看了一会儿,将耳钉拢到手心,放到卧室床头柜抽屉里,出房间去吃晚饭。 饭才吃了一半,院子里的狗突然吼叫起来,这是有生人来的信号。 汪池放下筷子,出门唤狗:“元宝!” 小黄狗安静了,但仍瞪着门口,汪池顺着看过去,看到肖趁雨身体僵硬地贴在院门边。 见到他,肖趁雨才放松些,委委屈屈地抱怨:“你家的狗怎么这么凶啊?” “哪里凶。”汪池走过去蹲下,抓了抓元宝的头。 三岁多的小狗立刻摇着尾巴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起来。 这丝滑的转变让肖趁雨看呆了,他嘀咕:“合着就凶我一个呗。” “它又不认识你。”汪池替狗申辩,抬头看他,“你来做什么?” 肖趁雨立刻笑起来,扬了扬手上的网兜:“我来给你送鸡蛋,感谢你昨天救我。” “不用这么客气,顺手的事,鸡蛋拿回去吧。”汪池站起来,“还有其他事吗?” 肖趁雨往里走了一步,眼睛不停往屋内瞥:“你在吃晚饭吗?” 见汪池没说话,他又暗示:“我还没吃呢,从我家走过来好远啊,走得我好累。” 汪池静静地看他,明知他在暗示自己邀请他进去吃饭,但他偏不开口。 他观察肖趁雨的神色,脸颊还是红,嘴唇却发白,烧应当还没退。 生着病的人,出来乱跑什么? 金琇听到交谈声,出来说:“趁雨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进来吃饭呀。” 这正合肖趁雨的意,他应着“好”,将鸡蛋塞给汪池,绕过他进屋去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对汪池眨了眨眼睛,留给他一个计谋得逞的微笑。 汪池拎着一兜子鸡蛋站在院子里,俯身摸着元宝,心想: 他的眼睛,比起那副耳钉,还是要亮很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约法三章 饭桌上依旧是肖趁雨和金琇在说话。 汪池沉默地夹菜吃饭,只偶尔抬眼扫一下坐在他对面的人。 一张脸白白净净,嘴角一直带着笑,说出的话礼貌得当,确实是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怪不得金琇喜欢他。 这小子倒是会讨长辈欢心,不过,好端端的,他想讨金琇喜欢是为了什么? 很快,汪池得到了答案。 天彻底暗下来时,天空飘起小雨,汪池出门将墙角还没干的鞋子收了,一进门就听肖趁雨说:“又下雨了啊……下雨天晚上的路不好走,琇姨,我今晚可以在这再住一晚吗?” 从家走过来的路上,肖趁雨想了一下,汪池的年纪他叫哥最合适,那如果同时叫那老妇人为“奶奶”的话,辈分就乱套了,于是他便亲昵地称呼金琇为“琇姨”。 琇姨看起来很喜欢这个称呼,听到后眯着眼对他笑,说:“那你问问小池。” 肖趁雨满怀期待地望向汪池,然后被他冷冰冰的视线吓了一跳。 汪池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行。” 肖趁雨问:“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汪池坐回桌边吃饭,“雨不大,吃完我送你回去。” 肖趁雨急道:“那要是雨一会儿变大了呢?变得像昨晚一样大!很危险的,万一又有陷阱……” “到时候再说。” 饭很快吃完了,肖趁雨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在屋内转来转去,时不时焦急地看天。金琇以为他是在等雨停,但汪池知道,他是在祈祷雨下得越大越好。 或许小少爷向来运气就好,就像昨天能被他救下一样。没多久,雨真的变成了瓢泼大雨,倒豆子似的落下,在地上砸出水花。 汪池正在厨房洗碗,肖趁雨跑过去,说道:“雨下大了,我回不去了!” 汪池关掉水龙头静静地看他,肖趁雨一副占理的样子,被他注视着也丝毫不慌张。 僵持了几分钟,汪池先有动作,他擦干净手,将手机丢给肖趁雨,说:“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备一下。” 这就算是同意他住下了。 于是肖趁雨高高兴兴地往家里拨电话。 昨天肖家两位老人忙完农活回到家,看到孙子留的晚上不回家的字条,着实担心了一番,但孙子身上又没手机,他们根本联系不上。直到今早汪池将他们的宝贝孙子送回了家,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此刻听闻小孙子要继续住在汪池家,两位老人自然是支持的—— 如今乡下鲜少有青年人了,肖趁雨回乡这一周,一个同龄人都没碰上,根本没人说话,每天窝在房里闷闷不乐。现在他交了同龄的朋友,话也变得多起来,老人高兴得很,恨不得将汪池接到家里来住,天天陪他玩才好。 让汪池住肖家显然是不现实的,但他们的孙子是大闲人一个,住哪都行。汪池家的条件也不比自家差,趁雨住那既不会受苦,还有人陪玩。 两位老人合计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肖奶奶让汪池听电话,语气恳切:“小池啊,我想拜托你,这段时间,能不能就让趁雨住在你家?” 若是肖趁雨提出这样的要求,汪池肯定立刻将他扫地出门,放狗赶他,但是面对电话那端的老人,汪池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他无法拒绝那两位老人的任何请求。 原因无他,肖家的两位老人于他有恩。三年前,全镇组织适龄妇女进行两癌筛查,金琇的检查结果并不好,她将结果撕了,没打算告诉汪池。是肖奶奶辗转联系上他,告诉他情况,他才能赶在病情扩散之前回家带母亲去就医治疗,直到痊愈。 如果不是肖奶奶的那通电话,汪池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 所以现在,对着老人的请求,汪池只能说得出:“好,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听到这话,肖趁雨内心狂喜。 他就知道,他会顺利在汪池家留下来的。 从小到大,无论他想要什么,都能顺利得到,家中的长辈都会满足他。初中他在课本里看到马尔代夫的图片,指着说想去,他爸立刻就订了机票,放下工作带他飞过去玩。肖远山对他予取予求,无论是多任性的要求,都能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从没有说过不行。 不对,还是有说过的。 想起父亲强迫他去公司上班的事,肖趁雨嘴角往下压了压。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父亲只在这一件事上对他如此严苛。他又不像父亲有管理才能,他哪里能管得好那么大一个公司?更何况,他对公司那些业务根本就不感兴趣。 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他爸竟然舍得把他丢到乡下,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任性惯了,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乡下什么有意思的都没有,他才不住呢,所以他才会跑路,然后掉进那该死的陷阱。 不过,经过昨天一晚,他已经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不想回城了。 不是被那陷阱搞怕了不敢走,而是,他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又嘿嘿笑起来,得意洋洋地看着汪池。 汪池没笑,睨他一眼:“进房间,有话和你说。” 肖趁雨跟着进房间,在床边坐下,看着汪池拖来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 汪池坐下后又将椅子往前拖了拖,岔开的两腿直接抵到了床沿。 肖趁雨被困在中间,被迫双膝并拢,规规矩矩地坐着,整个人笼罩在汪池的阴影里。 他诧异这景象,抬头看汪池:“你要说什么啊?” 汪池说道:“既然你要长住在这里,那我们来约法三章。” “嗯?” “不答应的话,你就回家去。” “我答应,我都答应,你说。” “第一,不要到处乱跑,我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好。” “第二,家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拿了用,但是,上了锁的地方不可以碰。” “比如哪里?” “书桌的抽屉。” “好。” “第三,”汪池顿了顿,说道,“睡觉的时候,不可以像昨晚那样对我动手动脚。” 肖趁雨差点机械性地说“好”,一听这个,立刻否认道:“什么动手动脚,我没有!” “你没有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吗?” “我、我摸哪了,你乱讲!”肖趁雨红着脸反驳。 汪池二话没说,拉着肖趁雨的手就往自己胸前放。 手掌贴紧了胸膛,下面是富有弹性的肌肉,昨晚那熟悉的触感再次重现,肖趁雨条件反射地收拢五指,感受到肌肉被攥在了他的手中。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赶紧缩回了手,站起来准备逃跑。但是,汪池的两条腿已经将他的去路困住,他无处可逃。 肖趁雨只得坐回原处,心虚地移开眼神,虽然已经满脸通红,但说出的话却富有气势:“你变态呀,干嘛让我摸你?” 汪池语气淡淡:“昨天夜里,你就是这样摸我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野猪 一瞬间,肖趁雨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他根本没法反驳,因为汪池说的是事实。昨天晚上,趁汪池睡着,他确实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了。 但……这也不能全都怪他吧? 他睡不着,汪池又不让他说话,那他就只能胡思乱想,然后,他一想就想到了洗澡之前,汪池脱掉衣服、裸着上身往卫生间走的样子。 腹肌随着走路的动作不断绷紧,手臂和胸部的肌肉线条流畅起伏,肖趁雨只看了一眼,就忘不掉了。 这么好的身材,任谁躺在边上都会想摸一下的,肖趁雨给自己找理由。 而且他够有道德的了,他只是摸了摸上半身而已,都没有往下,连性骚扰都算不上呢。 要怪就只能怪汪池的身材太好了。 他在酒吧和健身房见过那么多男人,其中不乏对他有意思主动贴上来的,但,没有一个能入他的眼。他自认标准也不是很高,但是到如今,只有眼前这具身体能让他满意。 身材就不用说了,长相虽然比不上他,但也算是不错的了,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汪池对他太凶了。 这么优越的脸和身材,怎么就长在脾气这么差的男人身上呢?真是暴殄天物啊。 肖趁雨又往汪池身上瞄。 “还看,没摸够是吧?”汪池问他,“第三条,答应吗?” “答应答应,”肖趁雨被汪池的语气吓成鹌鹑,还不忘给自己挣面子,“昨晚就是意外,我又不是变态,我怎么可能每天都摸你呢?” “你最好说到做到。” 汪池得到他的保证,这才起身,解除对他的桎梏,去衣柜找了干净衣服给他:“去洗澡吧。” 洗完澡后,肖趁雨站在空调下面吹了会儿凉风,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 刚一躺下,背部的淤青就被压得生疼,他被迫起身,熟练地翻床头柜的药箱。 昨天在陷阱里他是受了伤的,试图自救的时候,他沿坑壁往上爬了很多次,但每次都摔回去,每摔一次,身上的撞伤就多一些。 将身上大大小小十多处淤青都喷上药后,痛感几近消失,肖趁雨觉得舒服,侧躺着,很快就睡着了,连汪池什么时候在他身旁躺下都不知道。 但没多久,他便被热醒了。身上燥热无比,裸露在外的皮肤都黏糊糊的,即便蹬掉被子,仍是觉得热。中午吃过退烧药,他猜测是药效过了他才觉得难受。 他顶着困意睁眼,这才发现不是药的缘故,而是空调被关掉了。 好小气的男人,睡觉都不舍得开空调! 肖趁雨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轻手轻脚地跨过已经睡下的汪池,去够床头柜上的遥控器。 还没够着,他的手腕便被身下的人抓住了。汪池开了房间里的灯,问他:“做什么?” “我不是摸你!”肖趁雨被光线刺得眯了眯眼,挣脱他,接着去够遥控器,“我要开空调。” “不行。” 肖趁雨不高兴了:“我好热,我要开!” “不可以。”汪池说着,将肖趁雨拉回床上,替他把被子拉好了。 汪池看上去也很热,手心微湿,额头沁出汗。 肖趁雨蹬掉被子:“你自己也热你还不开!你就算舍不得开给我用也不能热着自己吧!你太小气……” 汪池打断他:“发烧的人开什么空调?想烧到四十度是不是?” 肖趁雨气势顿弱。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他小声问。 汪池继续质问:“不是知道要找药吃吗,怎么还想着开空调,还想不想病好了?” “你小声一点啊。”肖趁雨看着面色越来越严肃的人,主动盖好被子,说道,“我都生病了,你还对我这么凶。” 汪池顿了一下,放轻声音:“没凶你。” “哦。”肖趁雨看上去很不高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可是今天你送我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和碰到的人说话没有这么凶。” “你是不是讨厌我啊?”他直截了当地问,声音听起来很悲伤。 汪池被问得一愣,开始反思自己这两天的言行举止,半晌后他轻声回答:“……没有。” “哦。”肖趁雨闭上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 汪池看着那瑟缩的背影,隔着被子碰碰他的手臂:“既然醒了,就起来把药吃了。” “不想吃!” 汪池耐着性子说:“再吃一次,明天睡醒病就好了。” 于是肖趁雨面露勉强地坐起身,就着汪池端来的水把药吃了,又背对着他躺下。 汪池帮他掖了被子,关掉灯,自己也睡下了。 他没看到,黑暗中,背对着他的肖趁雨正睁着眼偷笑。 汪池这一夜又没睡好。 房间里太热,热得他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睡梦中却觉得呼吸困难,像有绳子勒紧了他的脖子。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脖子上横了一只手臂。 借着蒙蒙亮的天,汪池看了眼旁边人的睡姿,头又开始痛起来。 肖趁雨朝他那边侧躺着,额头抵着他的手臂,一只手横在他脖子上,一条腿压着他大腿。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简直是把他当成了抱枕。 竟然有人睡相能差成这样,汪池将他的腿踢开,将手臂扔了回去。 他以为肖趁雨会被这动静弄醒,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指责他的睡姿并加以警告,然而,肖趁雨只是伸手挠了挠脸,动了动,又将手臂横在了他身上。 汪池用手背探他的额头,发现不热了,便不再心软,握住他手臂,打算再扔回一次。 刚握住,就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太对,上臂有一片皮肤不太平整,摸起来异常滞涩。 他用大拇指划拉几下,没摸出这是什么,害怕是过敏起疹子,他一把捞起肖趁雨的t恤袖子。 一块老虎纹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是他将人救起的那个雨夜,肖趁雨以为他拐卖,为了威胁他,特地展示给他看的那块。 纹身上的老虎张着血盆大口,一双眼睛无比凌厉。 不对,说是纹身并不恰当,汪池再次摸了摸,确认这老虎并不是纹在身上的,只是纹身贴。 因为他只用力一搓,老虎的一只眼睛就消失了。 汪池有些想笑了。 刚见到肖趁雨时,他染发耳钉纹身齐全,他还以为那小子是个十七八岁的不良少年,浑身带着刺,嘴里会冒脏话,最爱离家出走的那种。 但现在看来,他除了睡相,和会摸他外,其他方面倒是乖得很。 昨天早上送他回家的时候,他死活要穿着长袖。见到爷爷奶奶后,他又不露痕迹地将左手往后藏,害怕老人看到他的左手腕。 老人不知道,但汪池看得清楚,肖趁雨的左手腕有一块不小的淤青,应该是掉进陷阱时摔出来的。 昨晚和老人打电话时,他们完全没提到生病发烧,估计肖趁雨压根没和他们说。要不然以肖家宠孩子的架势,那还能放任生病的小孩独自跑到他家来? 那么,肖趁雨非要赖在他家,是不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住在家里的话,老人会发现他身上的伤,担心他的身体? 汪池侧身看肖趁雨的睡颜,心想,贴什么老虎纹身贴,一点都不适合他,贴个和他一样的小猫小狗还差不多。 汪池盯着肖趁雨那很乖的长相看了一会儿,去卫生间待了很久,而后直接起床了。 喂狗的时候,他将肖趁雨昨天穿过的衣服放到元宝面前,抓了抓它的脑袋:“元宝,记住这个味道,以后不要凶他。” 元宝歪着头看他。 汪池说:“他是……我给你新捡回来的哥哥。” 元宝听懂了,凑上来闻了闻,熟悉了味道后对着他摇尾巴,汪池摸它:“乖。” 金琇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听越剧,见汪池吃了早饭就开始换胶鞋,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她问:“干嘛去?趁雨特地住这和你玩,你今天不在家陪他?” “去地里干活,好天气难得。他也成年了,让他自己在家玩儿吧。”汪池收拾的动作不停,“午饭我带着了,我下午再回。” 他看了眼卧室的窗子,又补充一句:“估计他要睡到中午,不用叫他起床。” 说完,头也不回地开院门走了。 金琇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田地离家也没多远,好好的干嘛中午不回来吃?哪有那么多活要赶着做? 真被汪池说中了,肖趁雨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觉得身体有力气了很多,烧应该是退了。 午饭是和金琇两个人吃的,菜都是自家地里现摘的,终于吃到了前一天想吃的味道,肖趁雨赞不绝口,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 午饭后,金琇一如往常,抱着小茶杯去了村子里的活动室,去那里打牌。听戏和打牌,是她每天必做的事。 家里只剩肖趁雨一人,他在屋内随意转着,第一次仔细看汪池的家。 这是一幢两层的自建房,外墙贴了窄长的淡黄色瓷砖,屋内地面通铺水磨石。一进门就是宽敞的堂屋,其余的空间分别是厨房、卫生间和一间卧室。 家里就金琇和汪池两人,金琇日常在一楼活动,二楼基本是汪池一个人在用,有他的卧室、卫生间和书房。 竟然有一间单独的书房? 肖趁雨走进去,看汪池的书架。书涵盖的范围很广,小说社科经济历史都有涉及,甚至有一排专业的医学书和一排编程书,这出乎他的意料。 总觉得拥有着一间书房的人,不该只在乡下做农民,肖趁雨暗自想着,顺手拉了拉书桌的抽屉,发现抽屉被锁上了。 哦,对,昨晚汪池是说了,家里上锁的地方他不能碰,比如书桌的抽屉。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还得锁上?不会是金条吧,肖趁雨胡乱猜测,走到窗边往外看。 能看到的最多的一块块规整的农田,大部分都被苍翠的绿色所覆盖,一小部分水田还空着,田里蓄着的水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波光,有机器在田里劳作,也有人在其中行走。 红瓦或青瓦白墙的矮房零星散落其中,像棋盘上的红黑方的棋子。 更远的地方都是树,郁郁葱葱的深绿色铺满视线,一片水杉高耸入云,树梢托起烘烤大地的烈日。 全都是城市里见不到的景象,肖趁雨觉得新鲜,看了好久才收回视线。 一低头,他就看到,院子里那条小狗正仰头望他,对着他摇尾巴。 肖趁雨迟疑地下楼走到院子里,看着小土狗热情地跑向他,在他脚边打着转。 他蹲下,紧张地伸出手,小狗凑上来闻了闻,将脑袋放在他手心里拱着。 肖趁雨气得想笑。 昨天还在凶他,今天又对他这么友善,它怎么这么善变! 但伸手不打笑脸狗,小狗一直对着他摇尾巴,还把球叼到他脚边,他就是想生气,这情况也不允许,更何况,这小狗长得还怪可爱的,眼睛像黑葡萄一般,坐直的时候可以看到胸前一撮白白的毛。 于是,他将球捡起来丢了出去,陪小狗玩了起来。 汪池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肖趁雨陪着元宝在院子里疯跑,跑得气喘吁吁。 见他回来,肖趁雨眼前一亮:“你回来啦!” 汪池拎着一串葡萄,闻言愣了一下:“嗯。” 他洗了葡萄,肖趁雨便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正吃得开心,院门被撞开,有小孩的声音飘进来:“小池哥,小池哥!野猪跑了!” 不多时,两个小孩跑到屋子里来,年纪大约十岁上下。 其中一个一看到肖趁雨就瞪大了眼睛,大声说道:“哇!金毛!” 肖趁雨手下一用劲,葡萄就被他捏碎了,汁水顺着手往下流。 说他是金毛?他难道是狗吗! 他正要炸毛,就听那小孩和身旁的人说:“那个大哥哥好酷哦!我也想染金色头发!” 原来是夸他啊,于是肖趁雨硬生生将火气压下去,憋得脸都红了。 汪池抽了张纸给他擦手,叫俩小孩上桌吃水果。 他问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小孩:“梁阅,你们刚才说什么野猪?” 被唤作梁阅的小孩很瘦,身板单薄,但看上去很沉稳,也不怎么爱笑,他说:“之前在树林里发现的那个陷阱,有野猪掉进去的迹象。” “没错没错,我今天和梁阅过去一看,哇,地面上的掩盖物都不见了!坑壁上有被挠过的痕迹,肯定是有野猪掉进去了!”另一个叫盛灿的小孩叽叽喳喳地说。 梁阅补充道:“野猪不在陷阱里面,应该是跑掉了。” 汪池看一眼肖趁雨,发现他一脸尴尬,正抿着唇瞪着俩小孩。 他忍着笑,故意问:“你们确定是野猪?” 盛灿急急地说:“肯定是啊!轻的小动物踩在掩盖物上不会掉下去的,肯定是野猪!而且陷阱里面痕迹很多,我和梁阅猜测,有两头野猪一起掉下去!” 两头野猪…… 汪池笑不出来了。 他和肖趁雨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视线,然后一齐沉默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补偿 盛灿完全没察觉到桌上可疑的沉默,汇报完情况就大口吃葡萄,边吃边和坐在他旁边的肖趁雨说话:“大哥哥,我之前没见过你。” 肖趁雨哼了一声,不说话,汪池替他回答:“他来我家做客,最近都住在这里,你们可以叫他趁雨哥哥。” 盛灿点了点头,看着这位皮肤细腻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从没干过农活的哥哥,他伸出自己黑乎乎的爪子比较了一下,又满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余光瞥见哥哥袖口露出的一点黑色,他好奇地问:“咦,这是什么,纹身吗?” 提到纹身,肖趁雨来劲了。他将刚刚被叫做“野猪”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兴奋地撸起袖子,向小朋友展示:“对!是老虎,酷吧!” 他等着盛灿还像刚才那样夸张地哇一声,冒着星星眼说“太酷了”,夸赞这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却只等到小孩眼中冒出迷惑的神色。 他低头一看,老虎还是那只老虎,可是,老虎的两只眼睛,全都不见了! 被谁抠掉了吗,还是他洗澡时不小心蹭掉了? 肖趁雨看着那个失去了眼睛就显得很傻气的老虎纹身贴默然无语,先是觉得丢人,而后又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于是气呼呼地起身跑上楼,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盛灿摸不着头脑:“哥哥为什么突然走了?” 汪池笑得很开心:“他急着上厕所。” 盛灿信了:“哦,那小池哥你在笑什么?” 汪池揉他的头:“没什么。” “哥你受伤了吗?”梁阅突然问了一句。 刚奔到楼上的肖趁雨脚步一顿,听到汪池说:“没。” “胳膊肘这里都蹭破了,是被树枝刮的吗?” “啊,可能是吧,不疼,没注意。”汪池糊弄过去,给小孩递葡萄,试图堵住他们的嘴。 梁阅没有领会汪池的意思,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哥,跑掉的野猪还会回来吗?我爷爷说野猪可以卖很多钱。” “野猪是野生动物,不能捕,更不能杀掉卖钱,你爷爷的做法是错的,这陷阱本就不该挖。”汪池一本正经地给小孩们科普,又说,“你们看我像野猪吗?” “啊?当然不像。”盛灿摸不着头脑。 “那趁雨哥哥像不像野猪?”汪池又问。 “也不像啊。”盛灿答。 盛灿还在乖乖地回答问题,聪明的梁阅已经明白汪池的意思。 根本就没有什么野猪,掉进陷阱的,是活生生的两个人!汪池手肘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梁阅有些慌张地起身,又去拉盛灿。盛灿一脸不愿:“干嘛啊,我葡萄还没吃完。”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吃晚饭了。”梁阅夺过盛灿手上的葡萄放回桌上,拉着他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紧张地道歉:“对不起,小池哥。”不是故意说你是猪的。 汪池失笑:“没事儿。” 直到俩小孩走出院门,看不见人了,汪池还听到盛灿在问:“梁阅,你为什么突然道歉?快告诉我呀!” 梁阅只是回他:“你好吵,快点走。” 汪池将桌上的葡萄皮收拾了,进厨房准备晚饭。一直到晚饭都做好了,楼上也没有动静,于是汪池决定上楼看看。 肖趁雨正趴在床上,将枕头捂在自己的头上,露出的一节脖子泛着淡淡的红,估计还在觉得丢人。 汪池觉得好笑,走过去踢踢他的腿:“睡着了?” 没反应。 “野猪,起来吃晚饭了。”汪池说着自己先笑了。 下一秒,一个枕头就朝他飞了过来,汪池偏身,堪堪躲过。 肖趁雨根本没睡着,他利索地在床上站起身,一只手臂从背后锁住汪池,嚷道:“不要这么叫我!” 汪池没防备,一下被他锁了喉,说话有点费劲:“那你刚才在楼下怎么不说?说你是野猪的人可不是我。” 肖趁雨振振有词:“你凭什么说我,你被叫野猪的时候你也没反驳!” 说着,手上又收紧几分,质问他:“我老虎纹身的眼睛,是不是你搓掉的!昨晚睡觉的时候老虎眼睛还在的,肯定是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搓的!” “都是纹身了,怎么还能被搓掉?” 汪池往远离床的方向走了几步,本想甩开他,却没想肖趁雨直接跳到他背上,双膝夹到他的腰上,像极了那天雨夜背他的样子。 肖趁雨趴在床上的时候仔细分析过了,老虎眼睛是汪池搓掉的可能性极其大,可他没证据,又因为纹身只是贴纸而理亏。他觉得很没面子,只能靠紧紧卡着他的脖子占据微弱的上风,说道:“你把老虎眼睛抠掉,故意想看我笑话,你欺负人!” 但他和汪池的体力差距太大,汪池只稍稍一用劲,就把他甩回到床上。 肖趁雨在床上摔了个四脚朝天,急忙要爬起来,被汪池用膝盖压住了腰腹部。 “别闹了,没觉得你丢人,下楼吃饭,我妈很快就回来了。”汪池只用了五成力就制住了他。 “不吃不吃,你自己吃。”肖趁雨躺在床上伸手去推他,抬脚就乱踢。 然后某一瞬,两人都僵了一下。 肖趁雨立刻停下,察觉他踢到汪池关键部位了,而他的手,还抵在汪池的上身,像又在摸他。 “你……”汪池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肖趁雨顺手又摸两下胸肌才抽回手,回忆着脚踢到那里时的触感,估算着体积,问:“很痛吗?” “我踢你一脚试试?”汪池说,又问,“你又摸我做什么?” 他知道肖趁雨是无意中踢到的,没想追究,于是他将话题转移到摸他身上,想再看一次肖趁雨窘迫羞赧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肖趁雨只是脸红了红,随后便大言不惭地否认:“啊,我摸了吗?我又不是变态,我不可能摸的。” 又说:“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踢你那里的,我补偿你。” 汪池坐在床边缓着痛,有些好奇:“你补偿我什么?” 肖趁雨从小陪父亲出席大小饭局,见过无数商人政客,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谓炉火纯青。 汪池能同意他留宿,被他摸后没将他扫地出门,被说很凶后立刻就改正,此刻被踢也没报复回来,肖趁雨就知道汪池对他的容忍度很高。 既然如此…… 肖趁雨回忆刚才踢到他时的脚感,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时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要不,补偿你和我睡一次。” 汪池缓缓回头,一字一句问:“你说什么?” 肖趁雨笑得纯真:“我说我和你睡。” 又补充:“也可以不止一次。” 汪池蹭地一下站起来,沉着脸看他:“别开这种玩笑。” 他不会是直男吧?怎么是这种反应?不应该呀? 肖趁雨仔细观察汪池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异常,他有些失落了,说道:“好嘛,以后不开玩笑了。” 汪池拽了下裤子,去衣柜里翻毛巾和干净衣服,往卫生间走。 肖趁雨看他:“不是喊我下楼吃饭吗,你怎么现在去洗澡?” 汪池没回头:“我干了一天活,出了很多汗,想先洗个澡不是很正常吗?” 好像说得有道理。 肖趁雨“哦”了一声,觉得有点饿了,便翻身下床,自己下楼吃饭去了。 下楼梯的时候,他总觉得汪池的行为有哪里不太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他还没想出来,便被桌上的饭菜香味弄得忘记去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小卖部 翌日,肖趁雨一睁眼,发现汪池又不见了。 要不是金琇证明,这两天确实是在忙插秧,肖趁雨都要怀疑,汪池是在故意躲着他了。 他觉得汪池并不是直男,而是他的同类。可是,如果是同类的话,面对他发出的邀请,汪池怎么会有那样抗拒的反应呢? 肖趁雨百思不得其解。 金琇年纪已近古稀,前两年汪池不在家时她还会下地干活,现在汪池回来了,她也就什么都不做了,只偶尔在家做做饭。一吃过午饭,她便又端着茶杯去活动室找她的牌友们。 她问肖趁雨要不要跟她一块儿去玩牌,肖趁雨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听不懂这边的方言,也不认识其他人,而且,他就算要去,也该是汪池领着他去才对吧。 他无聊地在家里晃着,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看,看了一会儿又把书丢开,跑去院子里给元宝丢球。 院子并不大,球随便丢一丢就会撞到墙壁弹回,于是肖趁雨想了个法子,将球高高抛起,从院墙上方扔到外面去,再让元宝奔出去把球捡回来。 又一次把球抛出院子,肖趁雨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哀叫。 “哎呦!”是小孩的声音。 好像砸到人了。肖趁雨紧张地站起来,看到昨天来过的那两个小孩又出现在院子门口。 元宝显然对他们很熟悉,扑上去求摸,梁阅弯腰摸了摸狗头,盛灿站在一旁捏着球揉着脑袋,小声道:“球砸到我了。” “对不起。”道歉的话还是得说,但一说完肖趁雨就皱起眉,露出不欢迎的表情,“你们来做什么?汪池不在家,你们快走快走。” 他才不欢迎说他是野猪的人呢! 盛灿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梁阅从后面推他:“大声点说。” 盛灿猛吸一口气,喊道:“对不起哥哥!我们不是故意骂你是野猪的!我们是来给你道歉的!” 梁阅跟着说:“对不起。” 肖趁雨哼哼两声,从小孩手里夺过球坐回躺椅上,很是大度:“我原谅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盛灿点点头就往外走,梁阅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忘了小池哥怎么嘱咐我们的了?” “差点忘了。”盛灿挠挠头,转身又对肖趁雨说,“哥哥,为了表示歉意,我们请你吃冷饮吧!” “嗯?哪里有冷饮?”肖趁雨问。 “村口的小卖部有,有好多种类呢!” “都有什么?” “有小布丁、绿色心情、旺旺碎冰冰,还有冰工厂、巧乐兹、三色杯……” 盛灿掰着手指头数,还没数完,就看见肖趁雨扔掉球站了起来,走到院门边,顺手关上了门。 关门的动作太快,俩小孩诧异地仰头看他。 肖趁雨说:“愣着干嘛,快带路呀,我又不认识小卖部在哪。” 于是盛灿和梁阅赶紧跑到前头去,给他带路。路上两个小孩说悄悄话: 梁阅问:“小池哥给的钱带着了吗?” 盛灿拍拍裤子口袋:“在这儿呢。” 汪池的家离小卖部有些距离,又正值最热的午后,走到店里时,肖趁雨已经满头大汗了。 盛灿一掀开小卖部的帘子就喊店主:“姐夫,我们来买东西。” 收银台后边传来声音:“你们自己拿吧。” 店主说着,见到肖趁雨这张生面孔,愣了下,站起来:“你好,需要什么?” 盛灿已经整个人快钻进冰柜了:“姐夫,他和我们是一起的,他住在小池哥那里。” “哦?”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留着寸头,皮肤黝黑,看上去很淳朴,他问肖趁雨,“你认识汪池啊?你是他什么人?” 肖趁雨说:“我是他……朋友吧。” “以前的同事?” “不是。”原来汪池之前也上过班啊,肖趁雨想。 “才认识的吗?之前没听他提过你。”店主递给他一把蒲扇,指着墙边的小板凳,“坐着吹会儿空调吧。” 话里话外看起来和汪池非常熟悉的样子。肖趁雨眼神有些戒备,由上而下地扫视着这个年轻男人:“你们很熟吗,你和汪池是什么关系?” 店主虽然皮肤黑,但牙齿很白,一笑就全露了出来,显得更憨厚。他完全没听出肖趁雨语气中的敌意,笑着说:“肯定熟啊,他是我堂哥。” 原来是亲戚啊,危机解除,肖趁雨放心地拿过蒲扇,去冰柜里挑了支冷饮,坐下吃了起来。 微甜冰凉的味道很好地抵消了暑气,肖趁雨吃得很满足。 两个小孩已经搬了小板凳坐到电视下面看动画片了,肖趁雨不想看,便和店主聊天。因为年龄差不多,很快便熟悉起来。 肖趁雨去拿了第二根冰棍,咬了一口,熟络地问:“刚才盛灿叫你姐夫,你是和盛灿的姐姐结婚了吗?” 汪鑫磊摸了摸后脑勺,露出和他的外表不太符合的羞涩:“啊,还没,但快了,就这两个月的事了。” “恭喜你啊,你多大了?” “二十五。” “汪池呢,他多大了?” “二十九。”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肖趁雨又咬一口冰棍,问道:“那汪池结婚了吗?” “他还没有。” “他有女朋友吗?” “没听说。” “那有男朋……”肖趁雨把这个问题咽下去,委婉问道,“他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 汪鑫磊想了想:“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他带朋友回家,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原来他连情敌都没有呢。肖趁雨心里有些得意了。 肖趁雨继续问:“那琇姨今年多大啦?” “你是说汪池的妈妈吗?她明年就七十了。” “六十九了?”肖趁雨疑惑,“琇姨四十岁才生汪池,这么迟啊?” 汪鑫磊倒没很惊讶,说:“啊,是啊,因为他家之前还有一个……” 说到这,他停下了,挠挠头说:“你还是直接去问池哥吧,这他家的事,我来说好像不太好。” 肖趁雨胃口被吊得不上不下的,难受得很,他正要再拐弯抹角问一问,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裤脚沾满泥点的老头掀开帘子走进小店。 “梁二爷,今天买什么?” 汪鑫磊大声打招呼,往电视机那边给了个眼神,梁阅立刻就站了起来,想躲进里间但没来得及,只得身体紧绷地站在墙边。 “一包红塔山。”梁二爷声音沙哑,一听就知道是老烟鬼了。 汪鑫磊从烟架上拿了一盒给他,收下十块,找他一块五毛。 梁二爷将硬币塞回口袋,拆了烟的包装,抽出一根让汪鑫磊给他点着了,咳了一声,语气严厉地对站着不动的梁阅道:“你不下地干活,躲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太阳太晒了,我三点半去地里。” 梁二爷又抽了一口烟,出门前命令他道:“今天北边那块地要干结束,你别想偷懒。” “是。”梁阅敛眸,看不出表情。 老头走了,两个小孩却没心思待下去了。 梁阅一直不说话,盛灿瞅他好几眼,最后拉他的袖子,道:“梁阅,我爸给我买了新玩具,去我家玩会儿吧?去我家不会被你爷爷撞见。” 梁阅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盛灿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他从口袋里翻出十块钱递给准姐夫,付了冷饮钱,拉梁阅跑了出去。 等肖趁雨从冰柜里摸出第三根冰棍,转身一看,人都已经跑没影了。 肖趁雨捏着冰棍不敢吃了:“我问一下,盛灿替我付过钱了吧?” 汪鑫磊扬了扬那张十块:“付过了。” “那就好。”身无分文的肖趁雨安心了。 见小孩走了,汪鑫磊把动画片关掉,调出一部电影来看,肖趁雨和他一起看,边看边吃冰棍,不知不觉又吃了好几根。 电影放完已经下午四点半,温度有所下降,汪鑫磊调出另一部电影给肖趁雨看,自己去后院把面包车开到门口,将后座的货都卸下来。 即使是在开了空调的室内,搬货仍是热,第三趟进屋,汪鑫磊将手边的箱子撂到地上,脱掉了上衣。 肖趁雨的视线立刻从电视机转移到他身上。 汪鑫磊身材也很好,肩宽臂长,黝黑的肌肉虬结饱满,肖趁雨暗自心想,是不是这个村子里每个姓汪的身材都这么好? 家族遗传啊? 等第二部电影也放完,肖趁雨终于觉得出来得有些久,他想回家了。 他打了招呼就要出门,却被汪鑫磊拦了下来:“你还没付钱。” “你刚刚不是说,盛灿替我付过了吗?” “是啊,可是你后来又吃了很多,这些的钱还没付呢。”汪鑫磊指着垃圾桶里新增加的五六根木棍说道,“一共十四块五。” 肖趁雨傻眼了。 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得说:“我下回带给你。” 汪鑫磊不买账,指着墙上的牌子说:“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可我没钱。”肖趁雨说。 汪鑫磊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他摸了把寸头,说:“那我只能打电话叫池哥过来给你付了。” “他是你哥你还要收他钱啊!” “亲兄弟明算账嘛。” 肖少爷最近已经在金钱上吃过两次亏了,一次在酒吧,一次在这里。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要为钱发愁的一天,还要因为没钱被扣在这里等着别人来赎他。他越想越悲伤,越想越愤懑,最后又去冰柜里摸了一支最贵的雪糕,重重地撕了包装。 汪鑫磊抱着三个箱子进门,问他:“你都没钱,还吃啊?” “反正汪池会来付你钱的。”肖趁雨破罐子破摔。 汪池将三轮车停好,掀开帘子进门,看到肖趁雨坐在小凳子上,正泄愤似的咬着冰棍,脚边的垃圾桶里已经积了不少木棍和包装纸。 他正要说什么,就见汪鑫磊抱着一摞箱子进门,嘭一声将箱子丢下,按了几下计算器,对他道:“哥,付我二十六块五,现金还是扫码?” 汪池却没动作,只是盯着他,将他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池哥,你看我干啥?”汪鑫磊被看得心里发毛。 汪池很有做哥哥的样子,命令他:“把衣服穿起来。” 汪鑫磊低头看看,把短裤往上提了提,说:“啊,我穿了裤子啊!” “我说上衣,把上衣穿起来。” “可是天这么热,脱上衣不是很正常吗?大家都这样啊,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不穿上衣……” “少废话。”汪池坚持,“没看到有顾客在这吗,你把衣服脱了,雅观吗?” 大家都是男人,要雅观干啥,凉快就行了啊,汪池怎么突然介意这个? 汪鑫磊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衣服穿上了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下地 肖趁雨举着冰棍跟在汪池身后出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汪池让他上车。 哪有车?肖趁雨左看右看没看着,最后一低头,看到面前停着一辆……老式脚踏三轮车。 车厢有一米长,里面垫着好几个印着尿素字样的麻袋。 汪池将车斗后面的挡板放下,对他说:“上来吧。” “三、三轮车?没有电动车给我坐吗?”肖趁雨难以置信。 “没有,上来。” 肖趁雨平常连电动车都不骑,因为戴头盔会弄乱他的发型。坐三轮车车斗?这也太有损他的形象了吧。 “我不坐。”他皱眉。 汪池没惯着他,只瞥他一眼便收起挡板,绕到前面坐上车座,拉下刹车。 “你自己走回去吧。”他蹬动脚踏,将三轮车骑远了。 “等等我等等我。”肖趁雨不想走路,此时别无他选,只得追上去,跳上了车斗。 已是傍晚,太阳像一颗流心鸡蛋黄,橙黄的光流满大地。 肖趁雨坐在三轮车后面摇摇晃晃,听到汪池问他:“你和汪鑫磊说,你是我的朋友?” “嗯嗯。”肖趁雨忙着吃冰棍,没空说话。 “我和你,是朋友吗?” “都一起住了还不算朋友吗?反正我单方面当你是我的朋友。”肖趁雨眯着眼笑,眼底映着落日。 汪池回头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这场景很温馨,他顿了下,说:“少吃点冷饮,你生病刚好,就吃这么多冷东西,肠胃受不了的。” “应该没事吧,我经常一下子吃很多。”肖趁雨平时就贪凉,在空调房里吃一桶冰淇淋这事他干过很多次,他将头凑到前面,故意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坐好,注意安全。”汪池把他头推回去,“我关心你能不能还我那二十六块五。” 真是不懂浪漫啊,这种时候怎么还在意这点小钱? 肖趁雨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虽然汪池说话总是不中听吧,可至少没把他扔在小卖部不管,还爽快地帮他垫付了钱。 那天暴雨夜也是,汪池丢了绳子下来,他没力气爬上去,那时汪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他却冒着也被困的风险跳下陷阱,下来救他,还因此划伤了手臂。 他发烧的事谁都没说,汪池却能发现,还细心地提醒他吃药。 汪池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肖趁雨看着汪池手肘处的伤痕想。 这么想着,肖趁雨有些过意不去了,虽然他知道他住汪池家的这个人情有爷爷奶奶会替他还,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继续“饭来张口”下去了。 他问:“这附近哪里可以赚钱?我要去打工。” “打工做什么?” “还你钱啊。” 汪池惊讶地挑眉,想了想,说:“那你来给我打工吧,帮我插秧,一天一百。” 肖趁雨哪里知道现在村里请人下地干活的市场价早就涨到二百开外,对现在身无分文的他来说一天能赚一百简直是天价了,他高兴得差点跳车,激动道:“成交!” 说干就干,两天后的下午,肖趁雨真的跟着汪池下地了。 田地离家有段距离,平时汪池一个人也就走着去了,但多了一个人,汪池选择骑三轮去。 出发前汪池进进出出地准备东西,零零碎碎的东西塞了半个车斗。 肖趁雨在旁边逗狗,听到金琇在问怎么今天要带这么多东西,汪池回答说都是有用的。 临出门前,汪池往他头上扣了一顶大帽檐的草帽,肖趁雨立刻摘下,嫌弃道:“不好看。” 汪池又帮他戴回去,弹性绳套在他下巴上:“实用就行了,上车,出发。” 这片还未插秧的水田在乡路拐弯处旁,由于面积小,加上地形不规整,用不了插秧机,只能由人工来。 汪池将三轮车停好,翻出靴子让肖趁雨穿上,带着他下了田。 脚下的泥又滑又软,每走一步都往下陷一些。肖趁雨从没在这种地里走过路,觉得新奇,拿脚在水里搅着,搅得脚边的水犯浑。 汪池抱着秧苗过来给他示范插秧的动作,左手分苗,右手插秧,边插边退,插得又快又齐,肖趁雨见状,跃跃欲试起来。 于是汪池给了他一捆秧苗,给他指好了范围,让他自己去试着做。 已是下午三点多,过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脚踩在水里并不会觉得很热。 这块田面积很小,这些活汪池一个人用不了两个小时也就干完了。他选这块田、选这个时间带肖趁雨来,根本就没想累着他。 算是哄小孩吧,毕竟他不可能真让肖趁雨出去打工。 汪池埋头苦干了小半个钟头,忽然觉得肖趁雨有些安静得出奇。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只过五分钟就听到他喊累的准备,没想到他一直都没动静,就在田那头弯着腰,在水里摸着什么。 是不小心把秧苗撒进田里了? 他踩着水过去,肖趁雨见他来,兴奋地冲他道:“这水里还有小鱼!” 虽然料到肖趁雨并不会认真干活,但他这句话还是让汪池有些始料未及。 还真是个小孩儿啊,还是个贪玩的小孩。说好的打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磨洋工了? 他问:“秧插好了吗?” 肖趁雨说:“还没,快了。” 汪池拿脚踢了踢插得歪歪扭扭的秧苗:“就插成这样?” 肖趁雨毫无内疚:“我第一次下田,能干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说着,又俯身去捉小鱼,手上一用力还折断了一根秧苗。 这根本就是帮倒忙,汪池指着田边朝他道:“你不用干了,上去歇着。” “那我的工资……” “照样给你。” 肖趁雨听到这话,立刻忘掉小鱼,转身上岸脱掉靴子。 他下田时很注意,所以衣服裤子上一点泥浆都没沾上,只是他那双手,由于没戴手套,上面满是泥水。 他将手放在胸前举着,正不知要如何清洗,就见汪池过来,从三轮车车斗里摸出一个大水杯,拧开,对他说:“过来,用水冲一下手。” 手洗干净,不能捉鱼,肖趁雨没事做了,他坐在三轮车车座上,没几分钟便觉得无聊。 炙热的太阳晒得他头皮发痛,他想回去了。 他向汪池抱怨天热,于是汪池再次停下手中的活,洗干净手走过来,从车斗里掏出一张卷着的凉席夹在腋下,走去树底下铺开席子,招呼肖趁雨过去。 在树荫下的凉席上躺着果然是舒服,肖趁雨简直佩服汪池,怪不得出门前他收拾东西要收拾老半天,原来还带了这个。 车斗里那个包看上去还鼓鼓的,肯定还有别的好东西吧? 于是他得寸进尺:“我渴了。” 汪池从车里摸出一个苹果递了过来。 肖趁雨惊喜,又说:“我饿了。” 汪池又从车里摸出一块南瓜饼。 肖趁雨瞄一眼三轮车,接着说:“我……” 汪池打断他:“差不多行了啊,好好待在这,等我干完活再回去。” 肖趁雨点点头,抱着苹果乐得打滚。 将肖趁雨安顿好,汪池重新下了地,飞速地干活。明天会下雨,所以今天一定得把这块地弄完,拖延不得。 但汪池还是低估了肖趁雨任性的程度。 一刻钟后,这位肖少爷将手边的食物都扫荡光了,看风景也看够了,便又来烦人。 “我们回家吧。”他提议。 “等我干完。” “可我想回家了呀,那你先送我回去,或者我自己把三轮车骑回去。” 汪池头痛了:“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 “因为我很无聊啊。” 汪池又一次停下手中的活计,回到田边,问他:“真想回家?” 肖趁雨猛点头。 本来顶着太阳干活就热,还要不停被打断,汪池觉得燥热,每个毛孔都在冒汗,后背的衣服粘到身上。 他心里想着是不是把肖趁雨先送回家,留他一个人干活比较好,无意识地脱掉了上衣,顺手将上衣抛到车斗里。 没想到肖趁雨的眼睛立刻就亮起来。 汪池本来还在诧异,低头看了看自己后,懂了。 他想立刻把衣服穿起来,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没穿。 他蹲在肖趁雨面前,最后一次和他商量:“再等半小时再回家,行不行?” 肖趁雨突然变得好说话起来:“行的行的。” 汪池没再说什么,起身重新下地。 即使他没有回头看,他也知道那人的视线一定胶着在自己的身上。 准确地说,是自己赤裸的身体上。 继续干活的时候,汪池想,拜肖趁雨所赐,他竟然也有沦落到要出卖色相的一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表白 肖趁雨躺在树下的凉席上,翘着腿欣赏正在田里劳作的汪池。 不愧是他看上的身体,真是赏心悦目。 胸肌结实饱满,腹肌块垒分明,弯腰动作的时候,手臂和腰间的肌肉会随着绷紧。汗珠从那具身体上滚落的时候,肖趁雨莫名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躺的树位于乡路拐角,视野极佳,所以梁阅一在路的尽头出现,他就发现了那个瘦弱的身影。 等梁阅走近,他盘问:“你去哪?” 梁阅看了眼在田里挥汗如雨的汪池,又看了看他身下的凉席,没做评价,只回答道:“我去河边洗脚。” 肖趁雨这才发现梁阅是光着脚的,整个脚丫和小腿上尽是淤泥,脏兮兮的。 他立刻就皱眉:“你掉进泥地了吗?” “没有。”梁阅脚趾动了动,说,“我只是光脚下田了。” 肖趁雨吃惊,这田里都是泥,还能光脚下田?那汪池为什么让他穿靴子? 他还在兀自惊讶,梁阅已经利索地下了地,抱起秧苗和汪池一起干活。 汪池插完一列,抬头就看到梁阅走向他。 梁阅说:“小池哥,我来帮你一块儿吧。” 汪池问:“下周才放暑假吧?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没去上学?” “爷爷帮我请假了。” “用的什么理由?” “农忙。” 又是请假,又是农忙。梁二爷家根本没多少田,有多少活非要小学生请假来干呢? 汪池心里不快,又不能说出口,最后只得道:“写作业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梁阅仰起脸朝他笑:“谢谢哥。” 汪池不忍心看他的笑,偏开头去。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肖趁雨在田边脱鞋袜,小心翼翼地将光脚丫子探进了田。 “你做什么?”汪池顿时警铃大作。 “我也要试试光脚。”肖趁雨说着,将脚踩到底,感受到滑腻的泥在他脚趾间蹿过。 微微发痒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抬起脚又踩下,反复几次,他感叹:“好神奇!” 汪池头又开始痛了。 肖趁雨在田里踩来踩去,简直将这里当成新乐园,与一旁埋头苦干的汪池和梁阅形成鲜明对比。 等这片地完工,汪池喊他回家,肖趁雨一脸遗憾:“这么快就走了?” 汪池默默穿上衣服,无话可说。 回家之前,梁阅走去河边洗脚,肖趁雨也想跟去,被汪池一把拽回。 “干嘛?”肖趁雨不愿地挥开拉他衣袖的手。 汪池拦着他:“你不能去河边,危险。” 怎么他去就危险,梁阅去就不危险,当他是小孩儿呢?肖趁雨才不理他,绕过他就去追梁阅,汪池三两步追上去,一只手拦腰抱起他,直接将他甩进了三轮车里。 “说了河边危险,回家再洗。” 汪池利落地拉起挡板,卷好席子丢上车。 肖趁雨被这一下子甩得晕晕乎乎的,等他回过神来想要生气时,三轮车已经在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进了。 一直到进了院门,肖趁雨都因为汪池刚才的暴力行为有点不开心,但等汪池拖了根接在水龙头上的水管出来时,他心情顿时就好起来了。 用水管里的水冲干净了脚,他拿着软管子到处喷水玩,光脚在院子里跑,诱惑着元宝追着水柱咬,不多时,一人一狗从头到脚都在滴水。 不知道一根破水管子有什么好玩的,汪池冷脸躲避四溅的水,正要提醒肖趁雨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就见他“啊”了一声,停下来,勾着腿看脚底板。 汪池心头一跳,关掉水,上前去看,看到肖趁雨脚底有一道细细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肖趁雨裹着吸水的浴巾坐在床边,手里握着刚问汪池要来的一百块。 汪池坐在他对面的小马扎上,腿面上搭着他的一只脚。 近距离看伤口,汪池才发现伤口上还沾了点泥,那想必是在水田里划伤的。 他怕感染,拿沾了碘伏的棉签给他消毒,肖趁雨可怜兮兮地缩脚:“轻点呀,痛!” 汪池使劲抓着他脚踝不让他躲,抬眼看他:“谁让你光脚下田的,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肖趁雨不服气:“梁阅也光脚的呀!” “他经常干活,脚上都是茧子,你和他一样吗?”汪池说着,拇指摩挲手下细嫩的皮肤。 肖趁雨突然笑:“痒,别碰,别碰。” 于是汪池一手抓着他的腿,另一只手专心给他消毒,不说话了。 肖趁雨将要来的一百块工资折好,很宝贝地塞进口袋,手撑着床沿看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头发理得很利落,露出宽阔额头,一排细密短睫毛下,一双黑色瞳仁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伤口,搭配高鼻梁和薄嘴唇,整个人显得坚毅冷峻。再往下,身材挺拔,肩膀宽阔,衣服下的胸腹肌紧实有力,反正肖趁雨是越看越喜欢。 说实话,他一开始对汪池确实是见色起意,才会赖在这里不走,但现在看着汪池如此耐心地帮他伤口涂药,他忽然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语出惊人:“哥,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汪池手一抖,棉签重重按到伤口。 肖趁雨立刻抱着脚在床上打滚:“痛痛痛!” 汪池像没听见他刚才说的那句话,问他:“还没消毒完,要继续吗?” 肖趁雨点点头,又把脚伸过去,搭在他腿上。 半晌,伤口终于消毒好,药水也涂上了,汪池松手说:“好了。” 一松开手,他就看到面前脚踝上有明显至极的手印,是被他抓出来的。 汪池盯着那红痕,目光怎么都移不开。 肖趁雨缩回了脚,冷不防地说:“哥,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汪池没说话。 肖趁雨接着说:“那我们谈吧。” 汪池立刻站了起来。 肖趁雨见他不说话,问:“你不想和我谈吗?” 汪池沉着脸:“谈什么?” 肖趁雨一脸天真:“谈恋爱啊。” “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汪池放下手中的药水瓶,没看他,直接转身出了门。 肖趁雨愣愣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而后倏地笑了,向后躺倒,笑着在床上滚了几圈。 汪池出了门一路快走,走进了汪鑫磊的小卖部。 “一包小苏烟。”他说。 汪鑫磊将烟丢给他,见他出门,便抄上一个打火机跟了出来,一块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汪池身上确实没打火机,他借火点了烟,吸了一口。 太久没抽了,第一口就被呛了一下,汪池又吸了几口才适应这久违的烟草味。 汪鑫磊小心地问:“你妈妈的身体还好吧?上个月去复查的结果怎么样啊?” 在汪鑫磊的记忆中,他的堂哥汪池从来都不抽烟酗酒,只在三年前大妈刚确诊宫颈癌时,汪池突然对烟上瘾,抽得特凶,后来大妈的病治好了,汪池也就不再抽了。 现在又开始抽烟,是大妈又出了什么事吗?汪鑫磊很担心。 汪池瞥他一眼:“她很好。” 汪鑫磊松了一口气,问他:“那你是遇到别的什么事了吗?” “没事,能有什么事。” 汪池已经不太习惯香烟的味道了,被熏得皱了皱眉。 汪鑫磊太淳朴,完全不懂察言观色,听汪池这么说真就信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分享他的事情:“马上就放暑假了,我打算和小棠去镇上看电影,我和她都一学期没好好约会了,结婚前我们还想再多谈会儿恋爱呢。” 小棠大名盛棠,是盛灿的姐姐,汪鑫磊的未婚妻,目前在村小教书。 汪池听到“谈恋爱”那三个字猛吸了一口烟,只“嗯”了一声。 汪鑫磊很兴奋:“池哥,你说是动作片更适合情侣,还是爱情片更适合?我们看什么呢,要不都看一遍?” 汪池吸烟,吐烟,沉默。 汪鑫磊滔滔不绝:“看完电影我们打算去做陶艺,说是现在谈恋爱的小年轻都很爱去那里呢,那我们也去赶个潮流。” 谈恋爱谈恋爱,怎么总是这三个字。 汪池不耐烦地打断堂弟:“你,不看店了?” 边说边挥手赶他:“回去看你的店去,别待我旁边,抽二手烟很好玩儿吗?” 汪鑫磊闭嘴了。 他默默走远,一步三回头,心想汪池以前脾气很好,情绪也稳定,最近这是怎么了? 这太反常了,前几天不让他脱衣服,现在直接不让他说话了!以前他可是一直都会耐心倾听的啊。 肯定是天热的缘故吧,因为天热所以变得情绪暴躁,汪鑫磊肯定地想。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防晒霜 汪池一直在小卖部待到天黑,蹭了顿晚饭,又看了会儿电视才回家。 回到家时肖趁雨已经洗好澡坐在床上了。 见他进来,肖趁雨注意力从电视上挪开,目光炯炯地盘问他:“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汪池没回答,去衣柜里翻衣服,像是准备去洗澡。 肖趁雨见他不理人,跳下床,趿着拖鞋凑近他闻了闻,鼻头一皱:“你抽烟了吗,身上好臭!” 汪池挑眉:“不喜欢烟味?” 肖趁雨揉鼻子:“难闻,不喜欢,你快去洗澡!” 汪池从衣柜里抱出一摞衣服,又拿起枕头往门口走,边走边说:“那正好你也闻不了烟味,从今天起,我搬去书房睡觉。” “什么去书房睡觉?”肖趁雨一愣,抓住他手臂,“那我呢?” 汪池说:“你自己睡这个房间。” 肖趁雨撇了撇嘴,不高兴了:“我不要自己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睡,夜里他摸什么抱什么? 他都习惯每天偷偷摸身边的人了,怎么又要一个人睡,他才不要呢。 汪池料到他不乐意,故意用激将法:“你都二十多岁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吗?” 肖趁雨果然上当,嚷起来:“我怎么可能不敢!” “那就是了。” 汪池笑了下,拉开门出去了,留下肖趁雨站着傻眼。 书房有一张长沙发,原先是摆在堂屋里的,后来家里办事情,将沙发暂放进书房后就没再搬下去。 汪池洗完澡,简单收拾后,躺了上去。 老式沙发很硬,即使垫了被褥,躺着仍不舒服,但是至少,耳边清净了。 汪池安心地闭眼睡觉,不用担心某人在深更半夜再偷偷摸他,但或许是木头太硬,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一直都很安静,那个很会闹腾的那个人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他在独自生闷气吗?不会生气到失眠吧? 算了,关他什么事。汪池翻了个身。 他不会生气到偷偷抹眼泪吧?就像那天雨夜他腿软走不动路,坐在树下,露出那种小鹿一般的可怜的眼神。 汪池又翻了几个身,终于想起自己刚才忘记拿袜子过来了,于是立刻起身去卧室。 他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往里边瞄,等看清里面的场景,他一下子推开了门。 肖趁雨早已睡熟了。 四肢舒展着,摆成“大”字,占满了整张床,门被猛地推开的吱呀声都没能将他吵醒。 汪池走到床边,故意加重了步伐,可床上的人依旧睡得香得很,长长的睫毛垂下,显得异常乖巧。 汪池看着床上的人揉着太阳穴。 肖趁雨怎么睡得着的?下午对他说了那些话,晚上还能睡得着?刚刚不是还说一个人睡不着的吗? 于是这晚,没有人像树袋熊一样扒住汪池睡觉,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叨叨,但莫名其妙地,睡眠一向很好的汪池又失眠了。 农忙还没结束,这几天汪池还是早出晚归。 每天肖趁雨醒来,汪池就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就是想跟着出门都没机会。 不过他确实也不想再跟着汪池下地了,又晒又累,还会把手脚和衣服弄脏,一点儿都不好玩。 他每天都准时准点去小卖部报道,在那里吃上四五根雪糕,再满足地回家。 来去小卖部的道路上有很多乐趣。有时他会碰到几只散养的鸡,有时会碰到像蝴蝶一样的飞蛾,也有时会碰到别家的狗和毛发乌亮的野猫。 有天他回家时追着野猫走进岔路,意外发现在田里挥汗如雨的汪池,旁边是那个瘦小的小孩梁阅。 汪池身上穿着的背心已经被汗浸得半透明,他弯着腰干活,身前那结实的沟壑被遮挡得严实。 没脱衣服啊,那好没看头。 肖趁雨只远远地扫了几眼,停留了三秒钟,便咬着冰棒继续逗猫去了。 等梁阅提醒汪池不远处有人时,汪池只来得及看到肖趁雨的后脑勺和瘦长背影。 更多的时间,肖趁雨都和金琇待在一起。 金琇很会做菜,简单的食材在她的手下总能变成美味佳肴,肖趁雨每次吃饭都赞不绝口。 汪池从小就沉默寡言,母子之间的交流一直很少,像这种在饭桌上直接竖大拇指夸她做的饭菜好吃的举动,金琇从没体验过。 所以肖趁雨来的这些天,金琇每天都被夸得笑眯眯的,越看这小孩越顺眼,有时她做些手工活或是踩缝纫机,也愿意让肖趁雨上手玩上一玩。 甚至有一天,金琇连牌都不打了,下午专门在家炸藕饼给肖趁雨吃。 莲藕剁成馅,和猪肉末、淀粉面粉拌在一起,加入葱花,再适当地放些调料。简单的食材进了锅,香气却是层层叠叠地往外冒。 肖趁雨抓着长筷子帮忙炸,用力吸了吸这味道,对金琇说:“汪池真有福气,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金琇笑着摸他头:“好孩子,喜欢吃多吃些,等你回城里的时候我给你做些带走。” 肖趁雨问:“琇姨的藕饼做得这么好,肯定是经常做,是汪池特别喜欢吃藕饼吗?” 金琇想了想:“是喜欢的,不过小河最喜欢吃的是春卷,荠菜馅的,琇姨下次做给你吃,你肯定会喜欢。” “好!”肖趁雨欢呼,又问,“不过,小河是谁?” 金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她愣了下,自嘲地笑:“琇姨老糊涂啦,连话都说不清了,不是小河,是小池喜欢吃春卷。” 这天汪池扛着锄头从田间回来,一走到家门口,就看到肖趁雨围在锅边,迫不及待地从盘子里捡刚炸好的藕饼吃。 藕饼太烫,肖趁雨一边甩手还一边夸好吃好吃。 金琇笑着说:“慢点,别急,我给放电风扇下面凉会儿,很快就会不烫了。” “我等不及呀。” 厨房里的两个人都在笑,汪池看着这副母慈子孝的场面,嘴角也微微露出笑容。他怕破坏氛围,没进屋,只站在门口看。 自从他搬去书房睡觉后,他好几天没和肖趁雨有什么交流了。 他太忙,肖趁雨又不主动来找他,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他们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很少有。 也不知道肖趁雨是表的什么白,怎么连主动找他都不找了。 他看着那个好几天没仔细看过的身影,很快便发现,肖趁雨好像比刚来的时候黑了许多。 其实肖趁雨刚住到这时,汪池就帮他采购过生活用品了,牙刷毛巾内裤之类,但那时他考虑得没那么细,防晒这种事他都是戴顶帽子就完事,自然就没想起要买防晒霜。 想到这他没进家门,出门去了小卖部。 汪鑫磊听他说要防晒霜,从货架上拿了一个销量最好的给他,是性价比最高的一款。 汪池看了眼价格,没接,说道:“给我拿你这儿最贵的。” 汪鑫磊给他拿了支上百块的,拍着胸脯打包票,防晒效果一等一。 汪池二话没说便付了钱。 平时没见他这么讲究啊,还非得用贵的。汪鑫磊实在好奇:“哥,防晒买给谁用的?” 汪池说:“还能是谁,肖趁雨。” 他说这话的同时,汪鑫磊还在继续说着:“……这款贵的我是专门进给我老婆用的,还没别人买过呢。” 两人同时说完,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汪鑫磊默默地想,池哥对他的朋友可真大方啊,他可只舍得给他自己老婆买贵的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欢迎 音响提示转账到账,这一单汪鑫磊赚了不少,他高兴地笑:“池哥,你对肖趁雨可真好。” 汪池说:“那是你太小气。” 被这么吐槽,汪鑫磊也不生气,毕竟汪池买得越多,他赚得就越多。 没人和钱有仇,有钱不赚王八蛋。 他笑道:“你对朋友都这样,以后我嫂子肯定更有福气。” 汪池听着奇怪,问:“什么嫂子?” “哥你最近都不太对劲,小棠说肯定是因为感情上有事,你才会总是阴晴不定。”汪鑫磊憨憨地笑,“哥,我快有嫂子了对吗?” “一派胡言,我也没有阴晴不定。”汪池否认,突然又想抽烟,一摸口袋烟抽完了,便指着烟架道,“拿一包,算了,拿两包吧。” 来去一折腾,到家的时候,晚饭时间已经过了,金琇和肖趁雨已经吃过,给他留了晚饭在桌上。 金琇正坐在藤椅上缝衣服,肖趁雨搬了小板凳坐她旁边,听她讲解针线打结方法,听得很认真,都没注意他回来了。 汪池饭都没吃,先走过去,把刚买的东西递给坐在小板凳上的人。 “防晒霜,给你的。” “给我用吗?谢谢哥。”肖趁雨接过,抬头对他笑了一下,立刻就转头去和金琇说话,“我学会打结了,琇姨让我试试吧!” 金琇将衣服和针线交到肖趁雨手中,耐心地指导他,眼神宠溺。 汪池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没任何人再和他说话,好像也没人对重金买来的防晒霜感兴趣,他只好独自去热饭吃了。 汪池这边饭还没吃完,肖趁雨已经玩腻针线,跑上楼洗澡去了。 金琇坐到桌边,对儿子说:“这几天很忙吧?辛苦了,要不我们也把地给别人承包吧。” 现在农村流行土地承包,将家里的地统一给承包商去机械化种植,这样既省心,又省力。 “还行,承包的事过两年再说吧。”汪池拒绝。 三年前金琇生病时汪池就不再工作了,他拿积蓄为母亲看好了病,并陪着母亲一直住在老家。 乡下其实挺无趣的,空闲的时间很多,他还跑去考了个挖掘机证和收割机证。农忙时节是他为数不多的有正事做的时候,干活什么的,就当锻炼了,累点无所谓。 说完汪池继续吃饭,金琇在旁边坐着,没再说话。 他和金琇本身就不怎么交流,沉默是常事,要不是肖趁雨来,汪池都不知道金琇其实也很健谈。 汪池找话题:“妈,藕饼很好吃。” “今天的藕饼,趁雨帮了很大忙。”提到肖趁雨,金琇又笑起来,那笑容汪池很难见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汪池点点头,又听金琇说:“下午肖四爷来电话了,问趁雨在这里怎么样。” 汪池问:“他怎么说?” 金琇说:“他说都挺好的,很喜欢这里,喜欢我,也很喜欢你。” 汪池低头夹菜,心想他倒是敢说。 金琇说:“我也挺喜欢那小孩的,他性格真好,长得也体面,但他明天就要回家了。” 毛豆忽地从汪池的筷尖蹦了出去,他问:“什么?” 金琇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他想回家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看你也不待见他。” 汪池反驳:“没有吧。” 金琇说:“怎么没有?今天趁雨还和我说,你晚上都不愿意和他睡一个房间。” “……”睡书房的真实原因当然不能说,汪池说,“他以前一个人睡习惯了,我把床让给他,这是好事。” 金琇说:“乱讲,趁雨说夜里□□声吓人,他一个人根本睡不着。” 汪池想,他哪里睡不着?他前一秒还说不想让他去书房睡,下一秒就睡着了,睡眠质量好到他在床边看了那么久都没醒。 正说着,肖趁雨从楼上跑下来了,已经洗完澡,整个人看上去很清爽。 看见汪池还在吃饭,他寒暄:“你还没吃完呀?”说完又立刻去找金琇:“琇姨,我想装几个藕饼回去给我爷爷奶奶尝尝,可以吗?” 这可是他参与制作的藕饼,他想要拿回家炫耀一下。 “当然好。”金琇乐呵呵地去给他装。 汪池一句回答还没说出口就没机会说了,他三两口将饭吃完了,放下碗,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被说了那样的话,他稍稍避嫌,不在一起睡了,这不是很合理吗?肖趁雨怎么委屈上了,还和金琇告状? 这几天甚至连理他都懒得理了,在地里见到他也要跑,现在甚至还要一走了之。 要走了也不告诉他。 肖趁雨并不知道汪池在想什么,他蹲在地上逗狗,玩得不亦乐乎。 而且他并没有觉得委屈,也没故意不理汪池,这几天他只是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顾不上这边,仅此而已。 乡下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包括雨后土里的蚯蚓,包括隔壁人家走路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他也是真的喜欢和金琇待在一起,因为金琇很像他的妈妈,那个他已经快记不起模样的温柔的妈妈。 金琇进厨房翻冰箱,趁只有两个人在,汪池问:“明天就回家了吗?” “嗯!一早就走!”肖趁雨转头看他,笑意盈盈。 那笑让汪池更烦躁了,想从口袋里摸烟,但想到肖趁雨不喜欢烟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明早我送你回去。”他提议。 “不用不用,我要自己骑三轮车回去,琇姨把车借我了,骑三轮车好酷呢。”肖趁雨说。 汪池不说话了,并且又想抽烟了。 金琇把藕饼分装好,又塞回冷冻层,说明早临走前再拿出来,肖趁雨说好,说着就打算上楼进房间吹空调去。 汪池拦住他:“等等。” “嗯?”肖趁雨眨着眼,“我有点热了,我想上楼吹空调。” “以后你,”汪池顿了顿,才继续说,“还来住吗?” 肖趁雨听到这问题眼睛睁得大了些,像是很诧异。 他说:“当然来呀,我就回去住一晚,后天就回来了,琇姨没和你说呀?” 肖趁雨看汪池,汪池看金琇,金琇喝着茶:“我没说吗,那可能忘说了,人老了记性不好了。” “……”汪池收回视线,语气变得轻松,“哦,这样。” 肖趁雨歪着头看他:“哥,你不会不欢迎我来了吧?” 汪池突然一言不发地上前,伸手揉肖趁雨的头,揉得很用力,金色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乱蹦。 肖趁雨往后跳了一步,火大道:“干嘛干嘛,刚洗的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抱歉。”汪池道歉,声音听起来却很高兴。 肖趁雨扒拉两下头发,问:“那到底欢不欢迎啊?” 汪池想,不欢迎你就不来了吗,就像上次非要住下一样。 但说出口却变成:“欢迎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哭 吃完早饭,八九点钟的样子,肖趁雨骑上三轮车回家。他慢慢悠悠地骑,遇到拐弯处却又玩心大起玩漂移,权当车是新玩具,连背影看着都无忧无虑。 汪池站在院门外,直到看不见路尽头他的背影,才转身回去,绕到屋后,开出他那辆二手五菱宏光。 汪鑫磊早已等在村口,见汪池的车来,他坐上副驾驶,由汪池载着往镇上开。 他的婚期将近,是时候采买烟酒了,但他的车前几天坏了还没修好,便只得麻烦堂哥陪他跑一趟。 到了镇上,取回前些日子定好的喜糖,跑了几家烟酒行买好烟酒,见车厢还空了些地方,汪鑫磊拜托堂哥再载他去进些货回去。 夏天进的货无非是那些,遮阳帽、冰棒、饮料之类,汪池倚在车厢上看着堂弟搬货,对那箱看着很突兀的速溶咖啡产生疑问:“是盛棠最近想喝咖啡了?” 汪鑫磊说:“不是,这咖啡是肖趁雨托我买的。” “他托你买?”汪池眯了下眼,重音落在“你”字。 汪鑫磊终于搬完所有货物,一屁股坐到路沿上,说:“当然,我开小卖部,他不找我买还能找谁?” 汪池问:“他喜欢喝咖啡?” 汪鑫磊只是无情的商人,他哪里知道呢,他说:“应该吧,不过哥你和肖趁雨是朋友,怎么连他爱喝什么都不知道?” 汪池没回答,十秒钟后,他抬脚踢了踢汪鑫磊:“时间不早了,你也别歇了,上车回家。” 汪鑫磊累得不想动,说再等一等,但汪池直接发动车子,将车倒了出去。 汪鑫磊怕被他丢下,只好一边抹汗,一边小跑着上了车。 其实时间还早,车子回到村里,所有的货物卸下,汪池回到家也才不到下午五点钟,离太阳落山都还有很久。 汪池只是觉得今天的堂弟看着很不顺眼,想把他赶紧打发回家而已。 他将车子停好,抱着两盒速溶咖啡推开院门,发现家里安静得出奇。 前几日他回家时,一推开门就能听到那人闹腾的声音,那时他觉得很吵,如今听不见却觉得不习惯。 汪池将怀里抱着的咖啡紧了紧,蹲下去和元宝说话:“没人陪你玩了是不是?再等一等,明天他就回来了。” 离晚饭点还有很久,汪池无事可做,在家里转了两圈后,拖了根水管去洗车。洗车时碰到结伴玩耍路过的孩子们,汪池见梁阅手臂上不知从哪被划的一道短短的伤口,拦下他,给他伤口涂了药。 做了很多事才终于天黑,汪池回家准备晚饭,听到有推门声,他以为是金琇打牌回来了,没在意,转身却看到坐在桌子旁的肖趁雨。 他很意外,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走过去想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却看到肖趁雨没精打采,表情并不好。 生病了吗? 汪池伸手探他额头:“又发烧了吗?” 肖趁雨挥开他的手:“没有。” 汪池愣了一下。 明明早上出门时他还是高高兴兴的,不过一天的时间,他怎么变得这么不开心? 可能是太累了吧。 于是汪池将速溶咖啡拿出来,摆到他面前:“你喜欢喝的咖啡。” 他等着肖趁雨眼睛亮起来,仰起头冲他笑,但是肖趁雨只是盯着那盒速溶咖啡看,一言不发。 汪池没等到反应,有点担心他,摸他的头发:“怎么不高兴?” 肖趁雨好像突然被汪池的动作激怒了,他偏开头躲开汪池的手,倏地一下站起来,动作激烈到碰倒了身后的凳子。 汪池仍旧诧异地看着肖趁雨,肖趁雨似乎也被他的眼神激怒了,他将那盒咖啡掷到汪池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我不喝速溶咖啡!从来都不喝!”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汪池愣愣地坐着,直到刚才正好进门的金琇问他“怎么回事”,又质问他“你怎么买趁雨不爱吃的东西”,他才从一阵心慌中缓过神,让金琇先吃饭,自己快步上了楼。 肖趁雨觉得自己最近诸事不顺。 手机被收,银行卡被停,他因为不想去公司而被父亲丢到乡下反省,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反省什么。 他知道昨天老人打电话去汪池家问情况是因为想他了,所以才特地回家住一天。 回家吃过午饭后,父亲给爷爷打了电话,他在旁边听,想听到父亲主动询问他的现状,却只等到父亲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父亲现在恋人的名字。 他当然不会介意父亲有新的恋情,毕竟他的妈妈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可是,当那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爷爷立刻将手机免提关掉,刻意避开了他,不让他再听。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根本不关心他的情况,也不明白爷爷为什么想要对他隐瞒父亲的新恋情。 他好想抢过电话向父亲坦白,他曾在一个雨夜里掉入陷阱,因为没有发送求救信号的手机而差点死在那里,但他又不想让年迈的二位老人为他担心后怕,为他流泪。 他只能独自生闷气,找了借口回汪池家。 后怕是在路上才一层一层包裹上来的。 肖趁雨之前从没细想过掉进陷阱的事,他只是觉得那个意外让他碰到汪池,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如今再回想,他才猛然发觉当时他离死亡就差一点点,如果汪池没去救他,他真的会死。和当年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一样,闭上眼睛,心电图呈一条直线,再也醒不过来。 他本来和父亲赌气,觉得如果他真的死掉,父亲听闻他的死讯,一定会悲痛欲绝,但现在他不确定了,他甚至猜测,他在陷阱里挣扎求生的那个雨夜,父亲恐怕正和恋人耳鬓厮磨。 是汪池救了他,他才能活下来。可是想起汪池,他也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汪池不喜欢他,还无情拒绝他的表白。 他到底哪里不好,让父亲那么生气,让爷爷有事瞒着他,又让汪池讨厌他? 他明明哪里都很好啊。 肖趁雨越想越伤心,边想边抹眼泪。 汪池上楼的时候就在猜测肖趁雨是不是哭了,因为他最后朝他大吼的时候眼圈很红,但见到肖趁雨缩在被窝里,沉默地哭泣的样子时,他还是怔在了原地。 好半天,他才走到床边坐下,坐了没两分钟,他不受控制地主动躺进被窝,抱住肖趁雨,拍他的后背哄他。 肖趁雨没推开他。 汪池问:“哭什么?” 肖趁雨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汪池的心立刻就发酸了,他说:“那我明天送你回城吧。” 然而肖趁雨听到这话哭得更伤心了,说话带着鼻音:“你也要赶我走啊……” 通过“也”字,汪池这才确定让肖趁雨伤心的事与他无关,他停下反思自己,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很想你住在这儿的,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肖趁雨追问:“真的吗,你发誓。” 汪池说:“我发誓。” 肖趁雨哭起来很安静,并不像他平时那样吵吵闹闹的,汪池只能靠胸前衣服的潮湿程度来判断肖趁雨目前的情绪,有没有再继续哭。 他沉默地拍着肖趁雨的后背哄他,心里有些烦乱。 直到衣服没有变得更加潮湿,汪池才听到肖趁雨说:“可是你都不愿意和我睡一个房间。” 汪池突然怀疑,肖趁雨哭还是因为自己。 他立刻答:“愿意的,我今晚就回来睡。” 肖趁雨又说:“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在门口给梁阅涂药了,他受伤了你就很有耐心,可是上次我脚底受伤,你一直都在凶我,还说我是自找的。” 汪池说:“你和他不一样。” 顿了顿又说:“抱歉,我下次注意。” 肖趁雨说“好吧,原谅你了”,把眼泪鼻涕全都抹到汪池衣服上,终于觉得心情好了些。 肖趁雨是完全藏不住情绪的那类人,高兴他就会笑,不高兴他就绝对笑不出来,就像今晚。 他并不爱哭,但哭了他也不觉得丢人。更何况,哭了一场,坏情绪发泄了,还能换汪池回来和他睡,他觉得很值。 他擦掉脸上最后的眼泪,说:“我真的不喝速溶咖啡。” 汪池摸他头发说现在知道了,问他:“今天为什么提前回来?” 肖趁雨不想提那些令他难过的事,含糊地说:“你猜呢。” 于是汪池理所当然地猜测,肖趁雨是因为想他才会提前回来。 肖趁雨去洗澡的时候,汪池躲进书房抽烟。 为了使身上少沾点味,他脱掉上衣,又打开窗户,倚在窗边。 吐出烟雾的时候,肖趁雨刚才哭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顷刻间,他的心脏就又泛起细密的痛,绵长磨人,消散不尽。 他之前总觉得肖趁雨没心没肺,永远像一颗火球般炙热,因为受过太多宠爱所以坚不可摧,但直到刚才他才意识到,肖趁雨也只是一只小刺猬而已,外壳坚硬,内里却无比柔软。 而刚才,刺猬正大方地对他袒露柔软的腹部。 汪池觉得最近自己的烟瘾越来越重了,肖趁雨好像总能轻易地影响他的情绪,让他烦燥,让他心烦意乱。 这样不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是,他弹灭一段烟灰,又忍不住地想道,到底是谁让肖趁雨哭得这么伤心,是谁舍得这么做? 反正他舍不得。 如果肖趁雨哭,他什么都会答应的,哪怕是前几天他刚果断拒绝过的那个有关谈恋爱的请求。 幸好肖趁雨没有提起。 但,可惜肖趁雨没有提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错觉 肖趁雨发现,最近汪池不爱出门了。 往常他起床的时候汪池就已经不见了,但从家里回来后的这几天,他每天一睁眼,都能看到汪池就躺在他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于是肖趁雨每天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趁着汪池还没醒,鬼鬼祟祟地摸一摸他,然后在汪池眼皮轻颤快要醒过来时,翻过身去,若无其事地装睡。 等汪池起床了,他再磨磨蹭蹭地起来,假装自己刚醒,满面笑容地下楼和汪池一起吃早饭。 至于前几天的表白,肖趁雨也很想得开。 他本来就是不懂得委婉的人,暗恋这种事这辈子都与他无缘,他喜欢谁就得让谁知道。 虽然汪池听到他的表白后没什么反应,但至少没将他扫地出门。 甚至每天都和他睡在同一张床。 这样很好,肖趁雨想,反正他每天还能揩揩油,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嘛。 农忙结束后,地里就没什么活要做了,汪池每天都待在家里,从早到晚。 肖趁雨自然是高兴的,不管汪池去哪他都跟着,连汪池去书房用电脑他都要跟进去窝在沙发上。 汪池对身后冒出个小尾巴这件事十分坦然。 毕竟肖趁雨之前说喜欢他,现在一直跟着他,肯定就是在追他了—— 至少汪池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他没法解释,在接近中午、太阳毒辣的时刻,肖趁雨怎么还会愿意随他一起去院子后面的自留地采摘蔬菜,热得一头汗也一声不吭,只乖乖地替他提着篮子。 他又没脱上衣,也没什么好看的。 要放在前些日子,恐怕肖趁雨早就吵着要回家了。 小暑刚过,地里的蔬菜长势正猛,架子上爬满藤蔓,沉甸甸的黄瓜、西红柿、丝瓜等果实缀在其中,散发诱人香气。 汪池摘下一个番茄,转身看到肖趁雨提着篮子蹲在架子的阴影处,抹了把头上的汗,好奇地看地里的南瓜。 元宝围在他脚边,悠闲地摇着尾巴。 “天太热了,你带元宝先回去吧。”汪池见肖趁雨热到脸红,劝他回家。 肖趁雨拒绝:“不要,我等你一起回家。” 一句话说得汪池心头发热。 汪池怕热着他,加快速度,摘完午饭所需蔬菜后他从肖趁雨手里夺过篮子,说:“走吧,回家。” 肖趁雨却在原地不动,对他摊开手掌。 “想要什么?”汪池低头在篮子里挑拣,以为他是想吃番茄或是黄瓜。 肖趁雨说:“我要工资,一百块。” 汪池手下一顿,而后觉得好笑:“你干什么了,就要发你工资?” 肖趁雨理直气壮:“我给你提篮子了呀!” 汪池这才明白肖趁雨为何愿意跟他下地,他问:“上次的一百块呢?” “用完了,全都买冷饮了。”依旧理直气壮。 “……” 行吧。 汪池又将篮子递过去,说:“那你提回家。” 肖趁雨磨磨蹭蹭不肯接,说:“那工资呢?” “回家给你。” 这还差不多,得到回答后,肖趁雨心甘情愿地跟在汪池后面提篮子,在大太阳下往家里走。 暑气逼人,热气蒸腾,泥地被晒得发硬,脚踩上去像石头一般。 肖趁雨走没几步就要停下来抹汗,呼哧呼哧喘热气,喘气声比元宝还大,最后汪池看不过去,回身来将篮子捞了过去,自己提在了手上。 小少爷这下两手空空一身轻,立刻露出笑容,说:“哥,你真好。” 汪池看着肖趁雨勾起的嘴角,心想,笑起来比哭起来好看多了。 以后还是别再哭了。 午后,汪池去汪鑫磊的店里帮他做婚礼的准备工作。 肖趁雨本来要跟着一起去凑个热闹,走到半路上碰到了盛灿和梁阅,便临时变卦,扔下汪池,跟着俩小孩一起出去玩了。 暑假到了,在村小上学的孩子们都已经放假,呼朋引伴地玩耍。 肖趁雨明明和那群小学生有不小的年龄差距,却意外地合拍,很快就玩到一起去。 于是隔着小卖部的玻璃门,汪池看到肖趁雨领着一群小孩跑过去,玩了段时间又转换场地,再次从门前跑过。 如此反复,就是不进门,也不来找他。 到底在玩什么,有这么好玩?汪池手上打着气球,视线却一直被门外吸引。 最后汪鑫磊忍不住探头:“外面有谁啊,你一直看?” 汪池一把将他推了回去:“没谁,看看天气而已。” 今天一直是晴天,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啊。 汪鑫磊狐疑地盯着堂哥,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夕阳西下时,汪池孤独地踏上回家的路。 还没走多远,肖趁雨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对着他道:“伸手,送你一个礼物!” 汪池伸手,肖趁雨便将枫杨翅果做成的手链绕到他的手腕上。 绕完手链,还举起自己的手腕:“看,我也有个一样的!” 这应该就是汪鑫磊总向他炫耀的“情侣款”吧? 肖趁雨倒是挺会追人,还知道送礼物。 看着同款手链,汪池突然觉得平时常见得不得了的翅果也变得可爱起来,他伸手帮肖趁雨摘掉头上的树叶,笑道:“怎么想起来送我这……” 话音还没落,一群小孩笑着从他们身后跑来。 汪池定睛一看,每个小孩的手腕上,都戴着一个枫杨翅果做成的手链。 原来不是什么情侣款,枫杨翅果手链每个小孩都有,给他也就是顺带而已。 每个小孩路过肖趁雨时都和他告别,还约好下次什么时候再一起玩,俨然是将肖趁雨当成了新的老大。 肖趁雨一个个回应,只一天的时间,他已经记住了每个小孩的名字。 等小孩们都各自散去了,肖趁雨问:“刚才没听清楚,你问我什么?” 刚才的问题显然没有再问的意义,汪池生硬地转移话题:“今天玩得高兴吗?” “高兴啊!” 肖趁雨开始细说今天爬了哪几棵树,遇到了谁家的小狗,哪个小孩掉进了水田里,狼狈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汪池静静地听着,他看着肖趁雨眉飞色舞的样子,想道:算了,他高兴就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追狗 汪鑫磊结婚的前一天,汪池依旧过去帮忙。 肖趁雨没去,天气太热,他觉得搬桌子、擦凳子这类活太无聊,所以留在家里和元宝玩。 下午汪池到堂弟家时,有一些亲戚已经提前到了,也有住在附近几个村子的,先过来凑个热闹。 难得来一趟的外来人员带来了新的消息。 说是前两年来过的偷狗贼这两天又在其他村子出现了,开着一辆黑色面包车,玻璃贴满黑色的膜,车上有个大喇叭,会高声放广告来作掩饰。 汪池所在的村子去年也有狗被偷,大家一听这话,立刻警戒起来。 正巧小卖部就在村口,大家商议着如果见到可疑的车,就等车进村后,在出村必经之路上撒上钉子,同时报警,让他们跑不了。 傍晚,那辆黑面包车竟真的出现了。 车一进村,大家就在路面撒上钉子,留一个人在路边拦不知情的过路车,其他人都守在暗处,只等瓮中捉鳖。 不久后,那辆黑面包车再次在视野中出现时,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低声讨论着。 有视力极佳的人指着远处道:“怎么还有人追车?那人的狗被偷了吗,三轮车怎么可能追得上四个轮子?好危险。” 但他的声音立马就被其他人的声音盖过,因为面包车的车轮真的扎上了钉子,瞬间开得歪扭,几秒后,车被迫停下了。 大家一拥而上,解救了车厢里的三只狗。 其中有只狗是盛灿家的,他抱着失而复得的狗哇哇大哭,看得一旁的人都于心不忍。 民情激愤下,几个偷狗贼差点被按在地上暴揍。车窗玻璃上有鸡蛋液,也不知是谁趁乱砸的。 幸好有脑袋清醒的人大叫“别动手,警察来了”,拦下了差点犯罪的村民。 汪池确认了车上三只狗中没有元宝,放了心,在警灯闪烁之时,他避开看热闹的众人回家。 他嘱咐过肖趁雨,院门不能常开,元宝必然会没事,只是不知道警笛声有没有吓到肖趁雨,他得回家看看。 汪池快步走回家,却发现元宝不在院子里。 不仅如此,肖趁雨似乎也不在家,而且,那辆三轮车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怎么会一起消失?汪池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在院中遍寻人狗不得,忽然想起刚才有人说过,看到有三轮车去追车,他赶紧回头,顺着面包车开过的路往回走。 路上安安静静的,只有远处小卖部那边有隐约的声音,这种安静让汪池心慌,让他越走越快。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元宝,我有点饿了,汪池怎么还没找到我啊?” 汪池立刻奔上去,在田埂边的沟里发现了坐在地上的人、蹲在旁边的狗,以及,整个儿翻过去、看上去快要散架的三轮车。 汪池立刻上前,蹲下身紧紧抱住肖趁雨,手臂略微颤抖着。 肖趁雨被箍得很痛,推他:“我呼吸不过来了!” 又怪他:“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汪池这才松开他,将他检查一番,又把狗抱过来摸了摸,确认也无恙后才问:“怎么骑车这么不小心?都翻到沟里了。” 肖趁雨看上去很得意:“我没有不小心,我把元宝从偷狗车上救下来了!” 一句话让汪池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肖趁雨像个打胜仗的将军,迫不及待地给汪池讲他的战绩。 下午,他兴致大发,将狗给洗了。 元宝不愿用吹风机吹毛,他便想起来之前隔着院墙丢球的游戏,想让元宝多跑一跑,将毛自然晾干。 谁知元宝刚蹿出院门,一辆很吵的面包车从门前徐行而过,然后,元宝随着面包车一起消失了。 肖趁雨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立刻骑上三轮车追,还顺手拿了一筐鸡蛋,边骑边拿鸡蛋砸车。 大概是偷狗贼觉得他太难缠,没多久,车便猛地停下,元宝被从窗户里丢了出来。 紧紧跟在后面的肖趁雨来不及刹车,只能猛转方向。 三轮车失控,连人带狗翻进了路边的沟里,这过程中他不小心扭到了脚踝,所以才坐在地上起不来。 汪池听得心情复杂,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万一面包车撞到你怎么办?万一三轮车压到你身上怎么办?万一……” 肖趁雨眨眨眼睛:“可是元宝是你的狗啊,我不可能见死不救,要是元宝丢了,你会很伤心的,我也会。” 他说着,对汪池露出笑容:“而且我知道的,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对吧!” 就像那天雨夜,汪池像救世主一般出现,将他从陷阱里救出来一样。 汪池盯着那天真的笑容看了几秒,移开了视线。 他说:“回家吧。” 他将肖趁雨从地上拉起,转身蹲下,将后背留给他,肖趁雨便熟练地攀上汪池的后背,又熟练地将头枕在他肩膀上。 回家路上,肖趁雨说:“我刚给元宝洗过澡,结果它在沟里翻过一圈,身上又好脏了。” “明天我再重新洗。” “我听到警笛声了,你们是不是把偷狗贼捉住啦,真是太好了!” “是的。” “我饿了,晚上想喝你做的南瓜粥。” “好。” 汪池托着肖趁雨大腿将他往上提了提,一只手顺着他小腿往下摸到脚踝,按了按,发现没肿,他稍稍放了心,但还是问:“痛吗?” “一点点痛。”肖趁雨搂紧汪池,问他,“你是在担心我吗?” 上回肖趁雨在三轮车上问汪池是不是在关心他,汪池说只是关心他能不能还上冷饮钱。 但这次,汪池说:“嗯。” 肖趁雨一听就高兴了,拿脸蹭汪池脖子:“哥,我好喜欢你啊!” 一路上都有问必答的汪池突然沉默了,幸好肖趁雨并没注意。 肖趁雨今天追狗追得很累,吃完饭洗完澡,很早便睡了。 汪池轻手轻脚地进房间,没像平常一样直接上床,只是坐在床边看着他。 肖趁雨睡得很安稳,一点都没被今天的惊险情况吓到,但汪池今天着实是被吓到了。 他没想到肖趁雨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追狗,那时他回家没见到人,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后背立刻冷汗涔涔。 后来找到了人,见肖趁雨好端端的,他竟生出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来。 他发现他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肖趁雨,在意他的情绪,在意他的安全,在意他的一切。 当肖趁雨说出那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的胸腔充盈,使他心脏酸痛。 这世上怎么会有肖趁雨这样的人呢,这么炽热,这么纯真,对待感情又这么直白热烈。 汪池之前从没见过。 汪池低头看身旁已经睡着的人。如果此刻肖趁雨醒着,那么他那双眼睛里一定会流光转动,吸引汪池不断望过去。 也许肖趁雨会说话,会直白地问他为什么总是看着自己,却什么都不说。 如果肖趁雨那么问,他该如何回答? 明知道不应该,但汪池还是俯下身,在已经熟睡的肖趁雨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而后,他控制不住地,下移少许,又在肖趁雨的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结婚 农历六月初九是个好日子,黄历上写诸事皆宜。在这一天,汪鑫磊和盛棠大婚。 两人是青梅竹马,全村人见证他们出生长大,又见证他们相恋相爱,早就盼望能喝上他们的喜酒。 天刚蒙蒙亮,整个村庄就已经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肖趁雨之前从没见过乡下的婚礼,早早起床跟着看了一整场婚礼仪式,汪池忙完一整个早上找到他时,他还颇为新鲜地说着刚才看见的拜堂成亲的场景。 汪池带他坐到宴席上,问他:“早上站那么久,脚踝痛不痛?” 肖趁雨晃晃脚尖,说:“不痛了。” 又不怀好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早上站很久?你不是一直在忙吗,是不是偷看我?” 汪池否认:“只是你的金色头发太显眼了。” 肖趁雨问:“真的吗?” 汪池开了瓶果汁饮料,起身将桌上的空杯子都斟满,似乎没听见这个问题。 中午的宴席就摆在汪鑫磊家的院子里,是传统的农村大席。 院中搭了棚子,配了好几台大电扇,虽然已是小暑天,这样坐在室外倒也不觉得有多热。 肖趁雨和汪池坐下没一会儿,宾客就到齐了。 汪池这桌除了他们俩和金琇,还坐了汪池的另外两位叔叔及家人,叔叔们酒量都好,一坐下就由着同桌的小辈将酒杯倒满。 小辈倒了一圈酒,来到肖趁雨面前,礼貌询问他喝不喝酒。 肖趁雨还没来得及说话,汪池已经将手盖在他杯子上,替他拒绝:“他不喝,他喝果汁就可以了。” 肖趁雨朝倒酒的小辈礼貌地笑了笑,转头却一脸不服气地问汪池:“你把我当小孩?” 汪池看着自己的酒杯被倒满,才说:“你本来年纪就不大。” 肖趁雨哼哼两声,讲的话没头没尾:“我要是小孩,那你就是变态。” 汪池没听懂,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桌上的长辈拉着说话去了。 一桌都是自家人,讲的话题自然和平常家庭聚会没什么区别。 在别桌都在津津乐道昨天的偷狗事件时,这边桌子上早已开始聊别的。 长辈们感叹着桌上的烟酒档次高,聊着汪鑫磊和盛棠的这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婚事,下一句忽地一转,语重心长道:“汪池啊,你弟都结婚了,你也该抓紧了。” 汪池往肖趁雨盘子里夹了两只大虾,不紧不慢地敷衍:“看缘分吧。” 一位婶婶叹了口气,道:“你爸和你哥都走得早,现在你妈年纪也不小了,你也该早些定下来,让你妈放心。” 汪池瞄了眼肖趁雨,肖趁雨正专心剥着虾,没什么反应。 倒是坐在肖趁雨旁边的金琇,听到这话看了眼儿子,眼神中有一丝期待流露。 他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敬桌上的长辈,场面话说得模糊圆滑:“您说得对,我一定抓紧时间,争取很快让叔叔们喝上我的喜酒,我敬大家一杯!” “这个态度才对嘛!”长辈们满意地点头,放过他,继续“提点”桌上其他的小辈去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新郎新娘过来敬酒。 汪池与汪鑫磊碰了杯,将酒一饮而尽,坐下后看见肖趁雨捧着还剩一个底的杯子,嘶嘶地吸气。 一看就是被白酒辣到了。 “谁给你倒的酒?”汪池夺过杯子,将剩下的酒倒进自己的杯子,打算重新给他倒果汁。 肖趁雨将杯子抢回来,瞪他:“我能喝,你们都喝,我也要喝酒!” 说着,又将杯子递到刚给长辈倒完酒的那小辈面前,由着他将杯子重新倒满了。 桌上还有别人在,汪池不好说什么,只能低声说:“你会喝醉的。” 肖趁雨满不在意道:“才不会呢,我酒量可好了。” 说完,转头看汪池,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笑了起来。 好好的,突然笑什么?怕是已经醉了吧。一杯就醉,还敢说自己酒量好? 汪池怕肖趁雨喝醉了难受,离桌去给他找白开水。 等他终于在厨房找到刚烧开的水,拿两只碗来回倒了将开水弄凉,端着水回来,却发现肖趁雨已经不见踪影。 “人呢?”他问金琇。 “没注意,应该去厕所了吧。”金琇和弟妹聊天聊得火热,并没注意。 不会已经喝吐了吧?汪池担心,和同桌的长辈打了个招呼,也离了席。 院中和房子里都没找到人,汪池只能出院子找,还好陪着盛灿坐在草垛上的梁阅给他指了路,说是刚才看见肖趁雨往汪池家的方向走了。 汪池这才稍稍放了心,他快步走回家,终于在二楼卧室里找到了人。 只不过,眼前的场景让他顿时血脉偾张。 肖趁雨背对着门,盘腿坐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正红色被单。 被单上面绣着巨大的龙和凤,互相缠绕,栩栩如生,汪池甚至不知道家里有这样一床被单。 见有人进门,肖趁雨转过头,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他轻轻地笑了笑,用泛着水光的眸子盯着汪池,说道:“今天是好日子,我们也结婚!” 果然是喝醉了。 汪池慢慢走到床边,伸手拉那床红色被单,说:“别闹了。” 床上的醉鬼并不理他,反而一把将他拉倒在床上,毛手毛脚地跨坐到他身上,用被单蒙住两个人的头。 像红盖头一般。 被单中空间狭小,肖趁雨的脸被映出魅惑的红,连眼睛里都带着撩人的色彩。 他笑盈盈地说:“我们也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早上刚见过的仪式,现在正好用上。 “别胡闹……” 汪池话还没说完,肖趁雨就捧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 汪池尝到了若隐若现的酒味。 他偏开头躲过这个急切的吻,一把拉下蒙在头上的被单,将趴在他身上的醉鬼推得在床上滚了一圈。 肖趁雨坐起来,委屈道:“为什么不让我亲你?我们都结婚了。” 汪池不忍看肖趁雨的表情,背对他说:“没有结婚,你喝醉了,我去给你做解酒汤。” “不许走!”肖趁雨拽住他衣角,“你昨晚还亲我呢,你就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不和我结婚?” 听到他的话,汪池像被钉在了原地。 好半天,他才转过头,问:“昨晚你没睡着?” 肖趁雨说:“本来是睡着了的,我是被你亲醒的。你亲了好久,我缺氧,就醒了。” 汪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在他愣神的功夫,肖趁雨又问他:“你是喜欢我的,是吧?” 见汪池没立刻回答,他催促:“快说是呀!” 边说边瘪了瘪嘴,仿佛只要汪池一说“不是”,他就会立刻大哭。 汪池放弃辩解,抛开犹豫,实话实说:“是。” 可小醉鬼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虎着脸命令他:“说全。” 汪池只得说:“喜欢你。” 这下肖趁雨满意了,他又跨坐到汪池身上,搂着他脖子,说:“我也喜欢你,那我们现在就结婚!” 喜欢就结婚,这是什么逻辑?看来肖趁雨真的喝得不少。 汪池说:“直接就结婚,太快了吧。” 肖趁雨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说:“有道理,那我们先谈恋爱。” 说着,又热情地吻了上来。 这一次,汪池没推开他,在肖趁雨又毫无章法地舔舐他的嘴唇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反客为主,按着肖趁雨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津液交换,醇香的酒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汪池觉得他也快醉了。 好不容易两人的鼻息不再交错,肖趁雨的耳朵已经红得要滴血,汪池亲了亲他的耳朵,轻声问:“等你酒醒后还能记得多少现在的事?” 肖趁雨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醉眼朦胧,气喘吁吁地趴在汪池耳边道:“你知道吧,昨晚那是我的初吻,我赖上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一句话,惹得汪池又吻上来,堵住他所有剩下的话。 这一次吻了很久。 一开始,肖趁雨的手还规规矩矩地放在汪池肩膀上,后来是抵在胸前上下摸着,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不断下滑,等汪池意识到时,那灵巧的手已经从他的裤子边缘探了进去。 汪池中午喝了不少酒,此刻正是意志薄弱的时候,他用尽最后的理智捉住肖趁雨的手腕,将他的手抽了出来。 肖趁雨还醉着,他不能趁虚而入。 肖趁雨不满意了:“亲都亲了,现在该做了!” 这着急的样子简直像个色鬼,汪池觉得喝醉的肖趁雨简直比清醒时还要好色。 当然,在汪池这里,肖趁雨对他的好色是个褒义词。 不过好在,喝醉的人好哄,汪池骗他:“喝醉了做对身体不好的,等你酒醒了再说。” “为什么不好?” 汪池确信地说:“喝醉了做会早泄,你也不想这么年轻就不行吧。” 肖趁雨立刻摇头,一脸认真:“我没有喝醉,我很清醒。” 汪池低声笑起来,用手掌揉搓他的脸:“你是真的醉得不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中看不中用 等到汪池下楼,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了。 这一个小时里,某个醉鬼坚称自己没醉,甚至背了一遍九九乘法表来证明,但汪池完全不信,将肖趁雨裹进被子里,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才终于让肖趁雨乖乖躺下。 等能抽身,汪池立刻进了卫生间,过了很久才神清气爽地出来。 婚宴早就结束,汪池下到一楼的时候,金琇已经回到家。 她坐在桌子旁摆弄着从婚礼上带回来的喜糖,问汪池:“趁雨睡觉了吗?” “睡了,他喝多了。” “白酒的度数太高了,趁雨要是喜欢酒,我酿葡萄酒给他喝吧。”金琇说,“你下午去集市上多买些葡萄回来,我晚上就做。” 汪池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递到她手上,才说:“我中午喝酒了,开不了车,明天去吧。” 金琇一愣,随即抱歉笑道:“看我这记性,那明天再去买吧。” 接下来金琇喝蜂蜜水,汪池找来盘子将喜糖装好摆到桌上,两人之间不再有交谈。 汪池对这种沉默早已习以为常,在过去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他和金琇的关系就是这样,基本没有过亲近的时候,完全不像平常母子。 一直到金琇将蜂蜜水都喝完,准备去午睡了,汪池才艰难开口:“那床龙凤呈祥的被单是怎么回事?” 金琇正往卧室里走,闻言停在原地。 金琇擅长针线活,汪池小时候旁观她绣过许多精美的图案,技艺精湛到邻家婶婶都跑来找她学。她能绣出那么大一幅龙凤呈祥,汪池一点都不意外。 只不过,龙凤呈祥的寓意妇孺皆知,绣如此繁复的图案要耗时至少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她这又是何必呢? 汪池说:“妈,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不会结婚,你忘了吗?” “没忘。”金琇没有转身,站在原处说,“那床被单我本来是给小河绣的,如果他还在,他会结婚的……” 汪池生平第一次打断她的话,突兀地说:“可我不是汪河。” 金琇的身形晃了晃,她扶着门框站稳了,缓慢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他,我绣这个,只是想留个念想。” 说完,她蹒跚走进卧室,留汪池一人坐在桌旁。 屋内寂静空旷,汪池却忽然觉得空气都朝他挤压而来,让他难以呼吸。 他敲了根烟出来点燃了,夹着烟进了二楼书房,在书架后面摸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抽屉。 抽屉里并没有像肖趁雨猜测的那样锁着金条,放的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写过的试卷、翘了边的奖状、作文本等等。 只是,所有的物品上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汪河。 汪池拿起一张旧相片。 相片上的男生穿着校服,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眉眼和他几乎一样。但即便再相似,汪池也知道相片上的不是自己,而是汪河。 即使他再像汪河,也不是汪河。 烟灰落到相片上,汪池猛地回神,大力推上了抽屉。 他靠着窗抽完一支烟,去洗了手,径直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将手贴近肖趁雨的脸。 刚洗完的手很冷,睡梦中的肖趁雨微微避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将他红得发热的脸贴上来,无意识地蹭着汪池微凉的手。 汪池刚才一直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他倚在床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肖趁雨,很久都没动。 傍晚,汪池在做晚饭的时候,肖趁雨睡醒了。 金琇今天没去打牌,在厨房帮忙择菜,肖趁雨便没进厨房找汪池,在院子里和狗玩,又带着狗出门跑了一圈。 今天的肖趁雨很安静,吃饭时没怎么说话,吃饭速度也很快,一吃完就跑上楼,完全不像往常,吃完还要和金琇说很久的话。 金琇诧异:“趁雨在急什么?” 汪池猜测,肖趁雨是在躲着他,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酒喝多了,太困了吧。” 对于肖趁雨是否还记得中午发生的事,汪池有些拿不定主意。 肖趁雨躲他,有可能只是因为中午在酒席上被他阻止喝酒而生气,但也极有可能也是记起了中午在房间里的那些事,因而觉得赧然。 如果是前者,汪池得去道歉;如果是后者,那汪池就得去哄人了。 反正无论是何种情况,都得汪池主动才行。 但汪池万万没想到,他洗完澡后,刚坐到床上,什么都没来得及问,肖趁雨就翻身跨坐到他腿上,在他脸上胡乱地亲。 汪池的设想中根本没包括这种可能性。 肖趁雨这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他卡着肖趁雨的脖子把他推开,惹得肖趁雨一脸不快。 “干嘛啊?” 汪池问:“你还记得下午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不记得,你答应要和我谈恋爱了!”肖趁雨眼睛微微睁大,“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原来都记得。 汪池笑,揉了下肖趁雨的头,说:“当然不会。” “这还差不多。”肖趁雨抬了抬下巴,挑着眼看他,“我们都谈恋爱了,你现在不想亲我吗?” 如此直白的邀请,确实是他的风格。 汪池自认自制力一向很好,但此刻却被他的眼神和话语勾得血液沸腾,没有丝毫犹豫便亲了上去。 唇齿纠缠,声响被空调送风声遮掩。 肖趁雨是跨坐在汪池身上的,这种姿势下两人贴得太近,什么都无处躲藏。 没多久,肖趁雨就觉得身下有异样,他稍微动了两下,汪池立刻倒吸一口气,咬肖趁雨的嘴唇。 肖趁雨推开汪池,道:“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 完全清醒了,所以,可以做了。 汪池当然是听得懂暗示的,但他并不想由着肖趁雨胡来。 刚谈就上.床,他们又不是炮.友。 他屈起膝盖,让肖趁雨离他下身远了些,说:“今天不行,没有工具。” 谁知肖趁雨说:“有!” 说着,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两个安全套。 “哪来的?”汪池看着肖趁雨手里的东西,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去村卫生室领的。” “什么时候去拿的?” “就今天晚饭前,你做饭的时候,我带元宝一起去的。”肖趁雨很得意,“我准备充分吧!” “你就这么想?”汪池问。 “想啊,难道你不想吗?”肖趁雨轻飘飘地反问。 汪池看着肖趁雨的目光逐渐变了,眼里像蓄了一团火。 肖趁雨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目光,低着头专心撕安全套的包装,下一秒,他手里的东西被汪池夺过,扔回了床头柜。 汪池将肖趁雨拉着坐到自己两腿之间,手摸到他睡裤的腰带。 肖趁雨用手扶着汪池的膝盖,两腿蹬住床面,没多久,他手指蜷起,喘息声变重。 汪池将手抽出,捏过肖趁雨的下巴,低头和他接吻。 肖趁雨舒服得眯眼,一边和他亲着,一边摸汪池,手逐渐往下。 汪池一把抓住他手腕:“不用。” 肖趁雨疑惑:“嗯?” 汪池早已是一头的汗,但他根本不敢让肖趁雨碰他。他今天没打算做到最后,他怕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肖趁雨哪里知道汪池在想什么,挣脱他的桎梏,问:“为什么不用?礼尚往来啊。” 这是哪里的道理?汪池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他微微笑了笑,问肖趁雨:“是不是还想继续?” 肖趁雨立刻点头。 汪池便将肖趁雨抱到床头半倚着,头埋下去。 肖趁雨低头看了眼,耳尖迅速变红。 汪池竟然、竟然。 条件反射性收拢的腿被一双大手按着膝盖推开,肖趁雨低头,只能看到汪池的头发,他瞄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 肖趁雨额头全是汗,面色绯红,他顺着床头往下滑,直到平躺,望着天花板喘气。 汪池舔了舔唇,翻身坐到床上,抽了张纸巾帮他擦。 肖趁雨昏昏欲睡。 他没想到仅仅是两次前戏,便让他累得睁不开眼。 汪池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见肖趁雨没力气折腾了,火速替他盖好被子。 “嗯?”肖趁雨又发出疑问。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今天就到这里。”汪池说。 “可是……” 可是他们还没做呢!这才到前戏啊!正戏呢?肖趁雨不满。 “下次再说,我困了。”汪池果断拒绝。 “可……” “睡觉。”汪池熄了灯,背对着他躺下。 非常坚决地拒绝。 肖趁雨不说话了,也不高兴了。 汪池怎么只帮他弄呢,这是正常流程吗?汪池为什么不和他做? 算上中午,汪池已经拒绝他两次了。 中午还可以用他醉酒作为借口,晚上连工具都有,汪池还拒绝,那只剩一个原因了—— 汪池不行。 中午汪池说什么喝醉了做会早泄,这不会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教训吧? 那看来汪池用手和嘴,是提前给他的补偿。 肖趁雨气鼓鼓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墙。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他千挑万选出的对象,到头来竟然只是中看不中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中用 翌日清晨,趁着肖趁雨还没睡醒,汪池早早出门,打算趁着温度还没上来,去镇上把葡萄买回来,方便金琇给肖趁雨做葡萄酒。 他刚发动车子,就见刚才还在熟睡的肖趁雨顶着一头乱发钻进了副驾驶。 肖趁雨把遮阳板上镜子翻下,边扒拉头发边抱怨道:“你去镇上怎么不叫我啊?” “我只是去买葡萄,买完就回来,不会在镇上逗留。”汪池伸手帮他理头发,耐心解释。 “那我也要去。”肖趁雨将衣服整整好,收起遮阳板,正色道,“我要去镇上买东西,很着急的。” 日常物品在汪鑫磊那里不都能买到吗,他要买什么很着急的东西? 汪池想不到。 车子直接开去镇上最大的农贸市场,快到终点时车速缓慢,肖趁雨早将路两边商店看清楚了,等车子一停稳,他就溜下了车,朝汪池眨眨眼睛,说一刻钟后再见。 “等会儿,”汪池拦住他,给他递了十块钱,“你还没吃早饭,先去那边早餐摊子上吃碗馄饨吧。” “哥,你这么关心我,”肖趁雨捏着钱,笑得纯真无害,“那我也要多关心你。” 明明说的是亲密的话,但不知道为何,汪池就是觉得肖趁雨的笑带有几分不怀好意。 和汪池分开后,肖趁雨径直去了药店。 昨晚睡前他翻来覆去地思索,最后决定要再给汪池一次机会。 或许汪池是中午酒喝多了状态不好呢?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时间太晚呢?明明他感觉汪池的硬件条件还不错啊…… 应该、应该还有得救吧? 店员询问肖趁雨要买什么,肖趁雨假装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好,我有一个朋友,他那方面有点问题,有没有药可以……” 店员对这类需求早已见怪不怪,递了一盒药给他,用黑色袋子装了起来。 肖趁雨心满意足地拎着黑色袋子从药店出来时,正巧看到汪池走进街对面的便利店。 汪池没有往里走,只是站在收银台附近,在台面的货架上看了看,伸手拿了一样东西付钱。 肯定又是买打火机,肖趁雨笃定。 肖趁雨不想闻烟味,便没过去找汪池,直接拎着药袋子往车子那边走。 不多时,汪池回来了,肖趁雨惊讶地发现,汪池也拎了个黑色袋子。 什么打火机还要用黑色袋子装啊?肖趁雨觉得自己搞不懂这里的风俗。 回程时,车厢里多了两大筐葡萄。 肖趁雨闻着水果清爽甘甜的味道,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哼着歌,期待着夜晚的降临。 汪池见他一直攥着个黑袋子舍不得放开,问他:“买的什么东西,还这么着急要?” “好东西。” 肖趁雨没明说,又瞥向汪池放在左侧车门上的黑袋子,问,“你买了什么?” 汪池转着方向盘,说:“也是好东西。” 打火机算什么好东西?肖趁雨不屑一顾。 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但是心情都很好。 具体表现为,两人只要一看到装着自己买的东西的黑色袋子,就会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吃过午饭后,下午,金琇给肖趁雨做葡萄酒。 晌午时她已将葡萄一颗颗剪下,浸泡盐水后用流水洗净。此时洗净的葡萄已经晾干,她指使汪池将葡萄倒进盆里,三人戴上一次性手套,将葡萄一粒粒捏碎。 一时间,整个饭桌只剩手套的哗哗声和葡萄被捏碎时的细微碎裂声,堂屋里充斥着酸酸甜甜的味道,清新好闻。 只可怜了元宝,因为不能吃葡萄,在桌下尾巴都摇酸了,也没法得到一丁点的食物。 捏葡萄是做葡萄酒的过程中最耗时耗力的了,三个人一齐开工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汪池坐在桌边专心地捏着葡萄,某个瞬间,忽然觉得有东西在蹭他小腿。 他原以为是元宝的尾巴,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肖趁雨从桌子下面伸过来的脚。 那只脚明目张胆地蹭着他小腿,见他没反应,又胆大包天地顺着他大腿内侧往里滑,脚趾动了动,颇带有暗示意味。 汪池面色细微地变了变,想伸手按住,但戴着手套不方便,便只能站起身躲避。 他的动作把金琇吓了一跳,问他:“怎么突然站起来?” 肖趁雨收回脚,也一脸无辜地跟着问:“怎么突然站起来?” 汪池板着脸瞪了肖趁雨一眼,摘下手套,找了借口走开:“有点事,我先上楼了。” 肖趁雨一直看着汪池的背影,目光像黏住了一样。 这样的目光落在金琇眼里变成了不舍,她在心中责怪汪池不愿多陪伴客人,安慰肖趁雨:“汪池脾气古怪,趁雨不要和他计较。” 肖趁雨笑眯眯地说:“没事的琇姨,我很大度的!” 将捏碎的葡萄和冰糖按比例拌在一起,再将葡萄浆倒进大玻璃罐,就可以静待葡萄发酵了。 做完这一切已是下午五点钟,金琇说要出门走走,汪池下楼开始做晚饭。 肖趁雨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又回屋里绕圈走,走得汪池头晕。 汪池忍无可忍:“怎么总是转圈?” 肖趁雨说:“我打发时间。” “无聊的话上楼去看电视。” “我今天没心思看电视。” 那他的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 等到晚上,汪池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要和你谈谈。” 洗完澡,汪池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往床边走,就见肖趁雨盘腿坐在床上,说话时一脸正色。 手上还拎着那个黑色袋子,像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谈什么?”汪池拖了凳子在床边坐下。 肖趁雨挺了挺背,严肃道:“我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到昨天你可能只是因为状态不好才不行,药呢,我也买来了,如果今天你还是不行,那我就……” 汪池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不行?” “你!”肖趁雨强调,“你不行。” “我?” 汪池像听到什么笑话,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应该是他昨天的举动让肖趁雨误会了。 他问:“那你这黑袋子里装的就是给我买的药?” “是啊。” 肖趁雨说着,将袋子里的西地那非拿了出来。 “你真的是……” 汪池盯着药看,看了一会儿,竟笑出声来。 肖趁雨见他笑,以为他是觉得没面子,便说:“你也别觉得丢人,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虽然你这方面有些缺点,但我也不会无情地抛弃你。” 说着,拿过药盒子准备拆开。 汪池将药抢走扔到床头,问他:“你猜猜我的黑色袋子里装的什么?” “装的你买的打火机呗,这还用问。” 汪池去衣柜里把袋子里拿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到床上。 肖趁雨定睛一看,竟是两盒安全套。 这是什么情况? 他昨天明明拿套回来了,汪池为什么要另外买? 而且,是人不行,关安全套什么事? 肖趁雨还没想明白,倏地发觉自己被阴影笼罩,一抬头发现汪池不知什么时候将上衣脱掉了,此刻正俯身欺近他。 逆着光的缘故,他看不清汪池的表情,但他莫名有一种危险降临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但汪池已经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住,带有侵略性的吻随之而来。 汪池在这个吻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肖趁雨被亲得晕晕乎乎,等头脑恢复清明时,他才发现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尽数剥掉了,汪池的手正在作乱。 等到他呼吸变急,汪池将手指抽出,压了上来。 肖趁雨紧急叫停:“等一下。” “做什么?”汪池声音发哑。 肖趁雨善意地提醒:“你还没吃药呢。” 汪池咬了咬牙,捏着肖趁雨的下巴道:“你操点该操的心吧。” 肖趁雨不服气,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张了张,话说不出来了,完全没了刚才谈判时的趾高气昂。 汪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沉沉,手上抚摸他的动作温柔,但其他的动作都带着不容置喙地强硬。 “宝宝。” 肖趁雨听到汪池这么叫他。 但他无暇回应,只哼哼两声。 很快,哼声又变成尾音上扬的调。 翻来覆去,汗出了一身又一身,眼泪流出来,又被汪池用亲吻尽数抿去。 …… 肖趁雨四肢无力,躺在汪池腿上,双目失神,望着天花板。 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汪池也没吃药,那为什么昨天非要拒绝他,害他昨晚那么伤心。 汪池将手插进他头发里一下一下梳着,解释道:“卫生室发的是均码,尺码太小,我用不了。” 肖趁雨怎么都没料到是这个原因,他嘴巴张了张,但嗓子哑得什么都没说出来。 现在他是真的想哭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约会 汪池出现在小卖部时,汪鑫磊敏锐地发觉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鑫磊,肖趁雨常买的那几种冷饮,你都给我装上,我都买了。”汪池一进门便豪气地开口。 汪鑫磊乐颠颠地拿大塑料袋帮他装,问:“池哥,肖趁雨为什么没有自己来买?” 今早起床,肖趁雨发现自己腰酸腿软,一下床就差点跪到地上,但汪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抱他回床上后甚至还想再和他来一次。 肖趁雨不干了,闹着要汪池赔偿,最后汪池好说歹说,才用冷饮将肖趁雨哄好了。 但这些就没必要和汪鑫磊讲了,汪池淡定道:“天太热了,他不想出门。” 这个理由很合理,汪鑫磊信了,便不再多问,专心地装袋。 汪池在一旁看着,突然问:“上次你说的去镇上的约会,最后去了吗?” “去了啊。”汪鑫磊回忆了下,挠了挠脑袋,嘿嘿地笑起来,“当时小棠还是我女朋友,现在已经是我老婆了。” “电影最后看的是爱情片还是动作片?” “爱情片。” “除了看电影和做陶艺,还去了哪里?” “没去别的地方了,这两项就要很久了。”汪鑫磊疑惑,“哥,你问这个干啥?你上次不是不让我说吗?” “随便问问。”汪池微微笑着,从他手里接过购物袋。 汪鑫磊多瞥了两眼汪池,突然想到汪池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怎么觉得他堂哥今天满面春风呢?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可是昨天结婚的明明是他啊? 这天开始,汪池每天在床上待得时间大大增加了,有时白天也在床上待很久,而肖趁雨的气色也越来越差了,两盒套全都用完后,肖趁雨看起来病恹恹的。 他本就体质一般,根本经受不住汪池那样高强度的折腾,更别提有时还连来两回。 正好工具也用完了,汪池开始收敛,变着花样做老母鸡汤和鱼汤,直将肖趁雨又喂得容光焕发才作罢。 等肖趁雨重新活蹦乱跳了,汪池问他想不想去镇上玩。肖趁雨被困在床上好些日子,早就想往外跑了,听到这话自然是立刻叫好,说明天就去。 于是第二天,汪池又开着五菱宏光带肖趁雨去了镇上。 肖趁雨对镇子并不熟悉,不知道哪里好玩,只能由汪池带着,这正合汪池的意,他直接将车开去了电影院附近。 他们到得太早,离电影开场还有不少时间,正好肖趁雨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汪池便先带他在附近逛了逛。 半小时后,汪池两只手全都拎满了袋子。 其中两个袋子分别装着他给肖趁雨新买的衣服鞋子,剩下的全是肖趁雨的冲动消费——手感很好的抱枕、配色丰富的冰箱贴、图案漂亮的碗和盘子…… 当然,全都是汪池付的钱。 汪池无奈地跟在肖少爷后面,尽职尽责地做他的随行助理,看着他拿了个胡萝卜玩偶,乐陶陶地转头问:“买这个给元宝怎么样?我觉得元宝会喜欢!” 难为他还想着元宝,汪池哑然失笑:“好,买。” 电影院在一幢建筑的三楼,一楼二楼是镇上最大的超市。 汪池将手里的袋子全都寄存到超市的存包柜里,带着肖趁雨上楼去看电影。 电影是汪池选的——或者说是汪鑫磊选的,一部庸俗的爱情片。 正值暑期,又是青春恋爱片,来看电影的不乏刚高考完的准大学生。 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电影中热恋的情侣开始滚床单时,坐在他们前面的小情侣对视了一眼,便吻得难舍难分。 透过椅背间隙露出来的接吻场景被大荧幕衬得无比瞩目,看得汪池很是无奈。 肖趁雨就看了一眼便紧紧抿着唇,即使电影院里黑漆漆的,汪池还是发觉他的耳朵开始发红了。 这就不好意思了?坐在床上披着床单吵着要和他结婚时可没见他这样害羞。 汪池伸手去拉肖趁雨的手。 肖趁雨像触了电一般,立即缩回手,说话磕磕绊绊:“我我我不会同意和你在电影院里做这种事的!有监控的!” 汪池有意逗他,凑近他问:“这种事是什么事?” “就是电影里这样,你不要明知故问!”肖趁雨低声呵斥他,“你注意形象,坐直了!” 汪池坐正了,身体好好地靠在椅背上,看似坐得端正,却又悄无声息地伸手过来牵肖趁雨的手,抓到便紧紧攥住。 “只是牵手,不干别的,你别多想。”汪池低声说。 肖趁雨试着将手抽回,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只能红着脸说:“那好吧。” 不过很快,肖趁雨便后悔让汪池牵着了。 看似只是普通的牵手,可是汪池的手并不安分,抵在他掌心的拇指不断地摩梭着,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一次又一次,仿佛是在摩梭着什么别的东西,让肖趁雨不合时宜地想到之前的某个夜晚。 等汪池放过他的掌心,却又来捏他的手指,一根根捏过去,从指根到指尖,又从指尖滑向指根,将他的手摸到发热,甚至微微出汗。 这个过程中汪池的动作一直都很缓慢,于是触感就像一根羽毛,落下时或轻或重,不断刮蹭着肖趁雨的心,弄得他所有的感知都聚集到手上,甚至莫名地口干舌燥,根本没有心思去看电影。 等散场的灯亮起来,肖趁雨的脸已经红透了,他蹭地一下站起来,终于甩开汪池的手,放狠话:“以后再和你一起看电影,我要和你分开坐。” 说完便径直去坐扶梯下楼。 汪池赶上前和他并排,问:“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肖趁雨踢了他小腿一脚:“乱讲,你明明什么都做了!” 汪池看着肖趁雨仍旧泛红的耳根,但笑不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少儿不宜 看完电影,汪池带肖趁雨去陶艺工作室。汪池去前台确认预定,肖趁雨在旁边等着。 暑期的工作室生意很好,里面人很多,肖趁雨随意瞟了一眼,一下子就发现里面正在体验的顾客都是成双成对的。再定睛一看,全都是头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情侣。 付好钱,前台带他们进去,询问他们想坐哪里,汪池正要问肖趁雨,一低头,就见肖趁雨眼神乱飘,神情极其不自然,他诧异地往里间看了一眼,懂了。 前台见无人回答,又问一遍:“两位想坐哪边?空的位置都可以坐。” 汪池笑着摇头,说:“带我们去个人少的角落吧。” 不过肖趁雨的羞躁只持续了三分钟,等到泥巴摆到他面前,老师手把手教他如何拉胚时,他就把刚才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了,只专注地做眼前的事。 肖趁雨的手很灵巧,汪池才做到一半,他就已经做完了一个盘子,圆乎乎的盘边趴着一只吐舌头的小狗。 “你快看,我捏的是元宝!”肖趁雨兴冲冲地喊汪池来看。 汪池笑着说真厉害,把自己的那团泥巴贡献出去,让肖趁雨又做了一个小狗杯子。 上完色后要等待烧制,一个月后才能来取,肖趁雨脱掉围裙,出门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和进来时那眼神乱飘的样子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大概是真喜欢做手工,离店快五分钟了,肖趁雨仍旧沉浸在刚才的兴奋当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汪池:“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 正带着肖趁雨往车边走,准备开车回家的汪池闻言一怔。 汪鑫磊说过的约会流程只有这两项,除此之外,他还真不知道还有哪些地方适合约会。 好在肖趁雨并没注意到他的犹豫,被路边的自拍机吸引了注意力,说着“这个好玩”,直接拉着汪池钻了进去。 半小时后,天将晚时,肖趁雨捧着数张大头贴坐在车子副驾驶,借着路灯的光仔细看,又挑出一张最满意的合照,够着身子贴在了方向盘上。 汪池启动车辆,按了按喇叭,指腹正好按在合照上,他笑了下,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肖趁雨点头:“开心。” 当然是开心的,就是如果没有碰到那么多腻歪的情侣那就更好了。这个镇子上到底哪来的怎么多情侣?肖趁雨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恍然大悟:“我们今天,不会是在约会吧?” 汪池坦率答:“是啊。” 肖趁雨揉揉鼻子,嘀咕道:“原来看电影和做陶艺是在约会啊。” 汪池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想说什么就说。” 肖趁雨小声道:“就是感觉,这样的约会好土哦。” 汪池噎了一下。 怎么汪鑫磊用这样的约会就能娶到老婆,到他这里就被嫌弃土。 他问:“那你说,应该怎么约会?” 肖趁雨也是一怔。 他哪里知道怎么约会? 不过,虽然他没约会过,但他有一个感情经历丰富、换对象如衣服的发小,那一箩筐的经历足够他参考。他想起发小曾和他提过的一些情趣酒店,顿了顿,装作很会的样子说: “那肯定要找个有特色的小旅馆啊……” 汪池怎么都没料到肖趁雨会说出这样的回答,眼神当即变了变。 明明在电影院里和陶艺店里纯情得很,这会儿却又说这种勾引的话。 没有任何迟疑,汪池立即打转向灯,掉头。 肖趁雨疑惑:“为什么掉头?” 汪池淡淡道:“你有经验你带路。” 肖趁雨哪来的经验啊,可是话都说到这儿了,现在说不,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再说,不过就是找个小旅馆,有什么难的? 他慌了片刻便镇定下来,装作很熟练地样子观察着路两边的店。在看到第一家小旅馆时,他将车叫停。 车子停好,他昂首挺胸地带着汪池走了进去,摆出娴熟的架势,对前台说:“开个房间。” 坐在台子里面的老板正在嗑瓜子,闻言打量了两人一眼,道:“身份证出示一下。” 汪池将身份证递过去,老板接过,接着看向肖趁雨。 肖趁雨刚才的气势全无,苦着脸,大气不敢出。 坏了呀!早在下乡的时候,他的身份证就和手机一起被他爸给没收了! 老板一副料到的样子,板着脸说:“未成年人要监护人陪同才能入住!” 肖趁雨立刻反驳:“我成年了。” “那你身份证呢?” “……” 场面僵持,汪池拿回自己的身份证,拉肖趁雨出门。 老板在他们身后将瓜子嗑得咔嚓咔嚓响,用地道方言说道:“一看就是刚高考完,放飞自我,染个黄头发,和我儿子那时一模一样!小孩儿来这装大人做什么,去别的地方玩去!” 汪池将这话听得分明,见肖趁雨没太大反应,庆幸他不太听得懂这边的方言。 回到车上,肖趁雨一直不说话,看上去闷闷不乐。 汪池将车开到人少些的地方停下,下车去到后座,又将肖趁雨拽到后边,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 汪池捏着他两颊晃了晃,问:“不高兴了?” 肖趁雨觉得很没面子,臭着脸否认:“没不高兴。” “老板说你未成年是夸你长得年轻,我知道你已经二十二了。”汪池安慰他,跳过身份证的事不说,转移话题,“你真有去小旅馆的经验吗?” 肖趁雨哼一声,说:“有啊!” “哦,那有经验怎么不记得开房要带身份证?” 肖趁雨被问住,开始耍赖:“你别管,你好烦!” 汪池笑了笑,问:“怎么想到要去小旅馆,又不干净。” 肖趁雨摸摸鼻子:“我有一个朋友他经常……” 汪池心想他交的都是些什么邪门朋友,怪不得他会形成这种先睡后爱的扭曲恋爱观,他不赞同地说:“别人去,你就也去?” 肖趁雨满不在意说:“反正没去过,挺新鲜的。” 汪池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问:“那在车里新不新鲜?” 肖趁雨打了个激灵,明白过来汪池这话的意思了。扑到他耳边的热气让他腿软,他梗着脖子说道:“也、也新鲜啊!” 不就是在车里吗,谁怕谁啊。肖趁雨心一横,主动亲了上去。 肖趁雨呼吸越来越急促,好不容易从缺氧中缓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后座上。 他无意识地哼出声,眼神迷离地看着汪池,抬腿主动勾住汪池的腰。 汪池却忽然坐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将肖趁雨的裤子拉好,衣领扣子扣好。 “不继续吗?”肖趁雨直白地问。 汪池摇下车窗吹风让自己清醒,拒绝他:“这里不行,这车还不如小旅馆干净。” 这辆车原本是汪鑫磊拉货用的,淘汰下来后被回村的汪池便宜买下,平时拉些粮食蔬菜,拉化肥也用它,所以车里积了不少泥灰。 他刚才只是想逗弄一下肖趁雨,缓解一下气氛,才会问他在车里新不新鲜,谁想肖趁雨直接就亲上来了,弄得他把持不住。他实在是舍不得肖趁雨在这种地方躺着,好在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将肖趁雨抱回副驾驶,说:“天不早了,先回家。” 肖趁雨脸颊还红着,眼神幽怨,汪池偏头替他扣上安全带,承诺:“等回了家,你要怎样就怎样。” 回家路上,汪池顺路在驿站拿了个包裹,方方正正的箱子,并不重。 肖趁雨见快递面单上什么都没写,晃箱子也听不出声,好奇道:“买了什么?” 汪池随手将箱子丢到车厢后面,说:“你不用知道。” 弄得肖趁雨叛逆心起:“我就要知道。” 汪池便说:“那等到家了你来拆。” 一到家,肖趁雨就迫不及待地进屋拿了把小刀出来。 元宝围在他旁边摇尾巴,凑近箱子左闻右闻。 见到元宝,肖趁雨才想起来他下午特地买的胡萝卜玩偶,但是……玩偶呢? 坏了,东西都还在超市存包柜里呢。 汪池也将这码事忘得一干二净,他翻出存包凭条,看到上面写的“仅限当日有效”,怕东西被工作人员清走弄丢,只得又驱车去镇上拿。 走之前汪池看着箱子笑了下,叮嘱他:“慢慢拆,别急,注意刀别划到手。” 肖趁雨没看到汪池那抹令人捉摸的笑,兴致勃勃地将胶带划开,打开箱子,而后—— 一排醒目的xxl出现在他眼前。 肖趁雨望着满满当当一整箱的安全套,呼吸一窒,屁股一痛。 他转头想瞪汪池,但汪池早已将车开远,只留下远远的两束车尾灯。 元宝不懂这是什么,仍旧凑上前努着鼻子闻。 肖趁雨简直羞愤欲死,捂住元宝的眼睛,大叫道:“不能看不能看,少儿不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幸福 肖趁雨原本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的,但自从那箱快递到家后,他的夜间睡眠时长严重不足,只能靠白天小憩来补充精力。 这天他午睡起床,迷迷瞪瞪地下楼,意外发现盛灿和梁阅坐在堂屋里吃冰棍。 原来是他这个新晋孩子王多日没出现,小朋友们都想他了,派盛灿和梁阅来探查情况。 终于等到肖趁雨,盛灿立刻蹦起来,想要拉肖趁雨出去玩儿,肖趁雨站着没动,一脸为难。 昨晚他被汪池这样那样弄到好晚,不仅没睡好,此刻腿还有些酸,他并不想出去跑来跑去。 汪池替他解围,说外边太热了,要不就在这里下五子棋吧,我给你们洗水果。 大家都觉得挺好,便都在桌边坐下了。 玩了没多久,盛灿注意力开始不集中,和梁阅耳语:“梁阅,晚上村里放电影,你会去看的吧?我吃完晚饭就去你家找你。” 梁阅专心看着棋盘,头都没抬,只是答了声“好”,肖趁雨反而来了兴趣。 “村里会放电影?”他问。 “嗯!就在晒谷场,很好看的,哥哥你也来看吗?”盛灿盛情邀请。 肖趁雨没看过露天电影,他说:“一定来!” 一吃完晚饭,肖趁雨就围着汪池,兴致冲冲地让他带路,去晒谷场看电影。 汪池对看露天电影这件事没什么期待,因为放的总是些讲抗日的片子,例如《举起手来》《地道战》,但见肖趁雨期待的样子,他还是准备好蒲扇和小凳子,骑三轮车载着肖趁雨和元宝去了。 超过一半的村民都坐在晒谷场上,摇着蒲扇驱赶蚊子,坐在小板凳上等幕布上的电影。肖趁雨学着别人的样子摇着扇子,但很快又嫌手腕酸,将扇子丢到一旁。 汪池将驱蚊液涂满肖趁雨裸露在外的脖子、胳膊和小腿,又摸了摸元宝的头,叮嘱他看好人,才放心地到最后面去抽烟。 白日的闷热都被风带走,晚风穿过广阔的田野,摇曳着稻浪,与虫鸣蛙唱遥遥相应。 汪池眯着眼看晴朗夜空,忽地肩膀被人撞了一下,烟灰扑簌簌地往下落。 他回头,看到梁阅爷爷嘴边叼着烟,睨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梁阅的爷爷在村里的风评并不好。烟酒成瘾、懒散无能、贪小便宜、爱惹事生非,这都是村里人对他的评价。自他儿子酒后暴毙、儿媳连夜逃离后,他就变得更加乖张暴戾,村里人见到他都绕着走,谁也不想被缠上。 汪池不想找事,什么都没说,摸出打火机,拿手拢着避风,为梁二爷点上了。 但梁二爷并没放过他,吐了一口烟便道:“我在树林里挖的陷阱,是你给填上的?” 汪池眉心跳了跳。 将肖趁雨从陷阱里救出来后的第二天,他就借了板车,挑了土去将陷阱填上了。那次听梁阅说提到捕野猪卖钱的事,他就猜到这事与梁二爷有关,现在终于应证了。 汪池承认:“是我填的,陷阱太深,很危险,人掉进去根本爬不出来,您也要注意……” 梁二爷打断他,呵斥道:“危险什么!村里谁不知道那里挖了陷阱,谁那么蠢会掉进去!那陷阱本来就是要捕后山上的野猪的,不挖深点野猪不是跑掉了吗?你知道挖那么深要费多少事吗……这次不和你计较,以后别再多管闲事!” 说完,将烟掷到地上,脚踩上去,狠狠碾了几下,又啐了一口,走了。 汪池低头看被碾进土里的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转身去找肖趁雨,想着再去叮嘱他一次,以后别靠近树林。 回晒谷场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和狗,问了才知道肖趁雨随着梁阅一起回家了,说是去吃西瓜。 梁阅家就在晒谷场旁边,汪池到那里时,肖趁雨和盛灿一起围着屋后的井,看梁阅捞下午就投进井水里的西瓜。 井水冰凉,捞上来的西瓜也沁着丝丝冷意。梁阅奶奶将瓜破开后,清甜味立刻散开,三个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西瓜,等着分到汁水丰沛的一块,连元宝都端坐在地上,眼睛睁得溜圆。 汪池也分到了一块瓜。梁阅奶奶腿脚不便,身体也欠佳,不太管老头子在外面做的事,她笑着递瓜过来,他就笑着接过,半句没提刚才的事。 几人安静地吃西瓜。 汪池和梁阅奶奶只吃一块就停下,梁阅吃第二块时,见盛灿吃得头都要埋进瓜里,便也不再吃了,将面前的瓜都推给盛灿,盛灿很快啃完,丝毫不顾及吃相。 最后只剩下肖趁雨还在吃,为了不让汁水顺着手流到肘部,他吃得很慢,对比盛灿,这吃相甚至可以用文雅来形容。 等肖趁雨吃完时,两个小孩已经着急到又跑回去看电影了,只剩汪池在旁边等他。 手心满是甜腻腻的西瓜汁水,需要用水洗掉,梁阅奶奶早已打了一盆水放在桌上给大家洗手用,可这水好几个人用过了,肖趁雨很介意,并不想用。 他想找卫生间洗手,却一脸尴尬地发现梁阅家还在使用旱厕,根本没有卫生间这一说法。他在院子里绕来绕去,想找到自来水龙头,但因为不熟悉,怎么都找不到。 因为手心都是淋漓的汁水,他一直将手心朝上举在身前,眉头微微皱着。 这一副有洁癖的小少爷样子将汪池逗乐了,汪池本要给他指水龙头在哪,最后却只是坐在原地看着他,不自觉地露出笑。 肖趁雨正急得很,一回头看到汪池还在笑,怒道:“你不许笑!” 汪池便不笑了,但一直摇着尾巴跟在肖趁雨后头到处转着的元宝显然不会察言观色,见肖趁雨一直捧着手,以为他手里还有西瓜,见他停下看它,便咧着嘴,奋力地摇尾巴。 肖趁雨迁怒于狗,很霸道地对元宝说:“你也不许笑!” 吓得元宝舔了舔鼻子,跑到汪池身旁,拱他的手,躲在他手下面。 这一刻汪池忽然体会到了家庭美满的含义,内心涌起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他揉了揉狗头,安慰了元宝,起身带肖趁雨去洗手,又忍不住摸肖趁雨的头,说:“真可爱。” 肖趁雨被他摸完狗又摸他的举动气得跳脚,却见汪池在旁边笑得更开心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胃痛 电影结束后,汪池骑三轮车带肖趁雨回家,洗完澡后肖趁雨在空调下面吹冷风,忽地想起在晒谷场上听到的话。 那时坐在他旁边的一位妇人正和别人谈论家事,说到一句:“要是我家小宝的成绩能和汪池上学时一样多好,但我也不求他考全校第一了,他能考上大学我就满足了。” 肖趁雨问汪池:“你读书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吗?” 汪池一愣,反应过来:“就那样吧,都过去很久了,不是什么大事。” 真是看不出来呢,肖趁雨上下打量汪池,无法将在地里挥汗如雨的人和考试第一名联系上,他印象中的尖子生都是身材瘦削的,没见过像汪池这样结实的。 肖趁雨这才发觉,他其实并没有多了解汪池。 他光知道汪池体力很好了,但汪池读什么大学,学的什么专业,之前做过什么工作,他还有哪些家人,为什么从没见过…… 这些他一概不知。 他问,汪池便答,说自己在本省南部一所高校读书,毕业后就和同学一起创业。 肖趁雨眼睛一亮:“你在宁市读大学?我就住在宁市啊,那我们可能很早之前就见过!” 汪池看他,顿了顿,说道:“就算见过你也不会记得,我读大学时你才多大。” “那你创业赚到钱了吗?”肖趁雨大胆猜测,“不会是破产了吧?” 因为破产了,所以才被迫回乡下种地,很合理。 “真敢猜。”汪池将他从空调冷风下拉走,捏了下他鼻子,“赚了一点钱,反正养你足够了。” “养”这个字让肖趁雨的心跳快了一拍,但他嘁了一声,说:“谁要你养啊,我自己也能赚钱。” 而后摊开手,对汪池道:“给我一百块。” 话题转移太快,汪池挑眉,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肖趁雨嚷嚷着他今天帮忙招待小孩了,得付钱,汪池拿钱给他,提醒道:“冰箱里还有很多冷饮,吃完了再去买也不迟。” “才不是买冷饮,我有别的用处。”肖趁雨将钱塞进钱袋,宝贝地拍了拍。 至于是什么用处,肖趁雨偏不说,只道:“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 “我也不想知道。” 汪池关了灯,拉过肖趁雨的脚踝,手顺着小腿往上摸,很快便让手下的人彻底噤声了。 折腾到半夜,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又重新洗了澡才躺下。 躺下没多久,汪池就发现肖趁雨有些不对劲,身体弓成虾米,呼吸变得又浅又快。他打开床头灯,发现肖趁雨双手捂在上腹部,面部表情扭曲,看上去很痛苦。 汪池吓到坐起身,问他:“怎么了,哪里疼?” “胃……胃疼。” 汪池下楼帮他倒来热水,扶着他喝了,问:“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我经常这样,等这一阵痛完就没事了。” 刚说完,又一阵灼烧感袭来,肖趁雨嘴唇抿得发白,冷汗直流。 汪池躺到肖趁雨旁边,从后面拥住他,大手覆在他上腹部,说道:“你今天下午吃了六根冰棍,晚上吃了四大块西瓜,洗澡后又贪凉,不穿衣服在空调下面吹冷风,就是这样你才会胃痛。” 明知汪池讲得都是对的,但肖趁雨还是很不高兴:“我都痛成这样了你都不心疼我,还又凶我。” 汪池已经习惯他这样了,平静地说:“没想凶你,我怎么不心疼?要是能替你痛就好了。” 肖趁雨没想到汪池会这么说,心跳一下子变得很快,胃痛似乎也在瞬间好了许多,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我现在好多了,没那么痛了,你别担心。” 过了会儿,等到疼痛终于减轻时,肖趁雨长舒一口气,坦白道:“其实我以前还挺喜欢胃痛的时候的,我爸爸工作好忙,只有我生病的时候会一直在家里陪我。” 汪池亲吻他的发顶,放在他腹部的手缩紧,让肖趁雨更贴近他,以示安慰。 肖趁雨的后背紧贴着汪池的前胸,肌肉顶着肩胛骨的触感太清晰,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试探地问:“哥,我都这么痛了,能让我摸摸你吗?” 汪池有些无语了,但还是大方道:“摸吧。” 肖趁雨立刻转身,手从衣服下摆钻进去,在紧实又富有弹性的胸腹部来回抚摸,指尖顺着腹肌的起伏滑到胸肌,又将头埋进去蹭了蹭,终于满足了。 至于胃疼,什么胃疼?早就忘了。 再也不用过趁汪池睡着偷偷摸他的日子了,谈恋爱还是好啊。 顺利占到便宜后,肖趁雨心情大好,开始得寸进尺:“你怎么知道我胃痛是因为冷饮和空调呢,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最近做太多了!” 他本意是想说做的时候都没穿衣服,又一直出汗,很容易着凉,没想到汪池却说:“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可以直接到胃……” 这什么话!肖趁雨慌张地阻止他开颜色玩笑:“不要乱讲!” 汪池不继续说了,低低笑着,搂他更紧:“好了,不逗你了,胃不痛了就赶紧睡觉,已经很晚了。” 第二天早上汪池给肖趁雨做了南瓜小米粥,煮了鸡蛋,全都做好了肖趁雨也还没睡醒。 汪池不忍心叫他起床,便只坐在床边看他。 没坐一会儿,就听到盛灿在院子外叫他,声音慌张急促。汪池怕吵醒肖趁雨,赶紧下楼问是出了什么事。 盛灿说是梁阅受伤了,让他过去看看。汪池嫌走路慢,直接开了车去梁阅家里,到那里发现,梁阅的伤还不轻,肩膀上有一道伤口,一直在往外渗血。 梁阅说只是小伤,过会儿就会愈合了,不必在意,汪池却觉得不放心,伤口不小,可能需要缝针,还是驱车带他去了镇上的医院处理。 医生给伤口清创,发现伤口边缘有细碎的泥土,觉得奇怪,问怎么受的伤,梁阅说是他摔了一跤,正好倒在倚墙摆放的农具上。 被问是什么农具,梁阅停顿了一下,说:“一把铲子。” 伤口边缘确实和铲子的弧度契合,医生不再问了,只说以后要小心,清创完便给他缝针,又让汪池带梁阅去输液室打破伤风。 汪池心中记挂着肖趁雨的身体,也没意识到铲子倚墙摆放时尖头朝地,不似锄头,锋利的一端会朝上,若不是铲子被人举起掷出,又怎么会伤到人。 紧赶慢赶,做完所有治疗措施也已经到中午了,汪池怕梁阅饿,带他在医院门口吃了便饭,随后便全速往家里开。 路上汪池一直很担心肖趁雨,不知道他胃疼好了没有,给他做的早餐有没有全都吃掉。他出门时没和肖趁雨讲,肖趁雨一早上没看到他,肯定很不高兴,会追着他质问:“去哪儿了?凭什么不带我去?” 但汪池没想到,他都进了家门,肖趁雨也没和他打一声招呼,甚至没朝他看一眼,只是跟在金琇后面,神情很是紧张。 金琇去厨房,他也跟进去,金琇在桌边坐下,他也坐下,金琇要回房里,他也跟着。 这下连金琇也觉得奇怪了,回身摸了摸他的背:“好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肖趁雨眼神紧盯她,却只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一副要哭的样子。 汪池见状,神经一下子紧绷。 上回肖趁雨回家了一天,回来后大哭了一场,这次他只是离开了半天,肖趁雨哪里都没去,怎么会又不高兴? 他拉肖趁雨去楼上,想细问清楚,没想肖趁雨反倒拉他进了书房,朝他吼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汪池顾不上探究是什么情况,先安抚他:“不生气,不生气,你胃疼刚好,不能这样情绪激动。” 今天早上,肖趁雨吃完早饭后无事可做,便到书房来消磨时间。 他随意打开一个抽屉,往里瞥了一眼,正要关上,却被上面的字眼吸引了注意力,随即僵在原地。 抽屉里放的是一张金琇的报告单,在检查结果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宫颈癌。 癌,这个字他太熟悉了,在他六岁时,就是这个字夺走了他的妈妈。 中午吃饭时,肖趁雨甚至不敢多说话,他只能一直看着金琇,希望她能永远在他的视线里,不要离开。 他将桌上的报告单指给汪池看,汪池走过去,而后神情变得轻松。 “你过来看。”汪池喊他去桌边再看那张报告单。 “我不看。”肖趁雨不知道汪池面对琇姨的病情怎么能如此淡定,现在还能微微笑着。 汪池只得将报告单拿到他眼前,提醒他:“你看看检查时间,不是现在,是三年前。” “三年前?”肖趁雨立刻将报告单抓过来,反反复复确认上面的时间,又问,“那琇姨现在……” “现在她的病已经治好了。”汪池坐到沙发上,让肖趁雨坐到他腿上。 “治好了。”肖趁雨重复。 “嗯,治好了。”汪池说。 肖趁雨突然抱住汪池,将脸埋在他脖子里,片刻后,汪池察觉到脖颈间一片湿润。 “我真的很害怕,真的很害怕。”肖趁雨声音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汪池又开始心疼了。 “你和琇姨都要好好的。” “会的。”汪池揉他的肚子,问,“胃还疼吗?” “已经好了。”肖趁雨觉得汪池的手碰得他很痒,终于破涕为笑。 两人在沙发上抱了好一会儿,肖趁雨吸了吸鼻子,突然问:“你有双胞胎吗?” “没有。”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让汪池很诧异。 “那个抽屉里有张照片,上面的人长得和你好像。”肖趁雨指了下那个本该上锁的抽屉,先说,“我不是故意看的,是抽屉没上锁,我无意间拉开看到的。” 汪池这才记起,上次他看完抽屉里的东西后,忘了重新锁上了。不过他和肖趁雨都这样亲密了,让他看到这些也没什么。 他故意误导肖趁雨:“那照片上的不就是我吗?” 肖趁雨仔细地看了看他,道:“很像你,但不是你,哥,他是谁?” 汪池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听吗?” 昨晚肖趁雨那一箩筐问题还有好多没来得及问,就被汪池拉着做那种事了,他立刻点头,说:“想,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替代品 小时候的汪池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他和年纪相仿的小伙伴们一同在村子里长大,每天一起玩耍,那时有计划生育,大家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即便他的父母比别人父母的年纪大了不少,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有时父母会在长久地注视他后,喃喃地唤他:“小河。” 村子里是没有秘密的,很快,汪池就从偷听邻居的闲谈中知道了汪河的存在,他才知道原来父母在他之前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那个名义上是他哥哥的汪河性格随和,品学兼优,是所有人心目中“别人家的孩子”。 在别的小孩还在上树掏鸟蛋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在农忙时独自做三个人的午饭,拎去地头和父母一起吃。后来年纪再大些,就主动帮家里干活,同时学习也没落下,奖状可以贴满家里的墙壁,惹得村里别的父母都羡慕不已。 高考后,他如所有人预料那样被一所名牌大学录取,金琇和丈夫在村里大摆筵席,庆祝他升学和成年。宴席上,他向互有好感的女生表明心意,女生的点头将这场宴席推向最高潮。 看上去是那么顺风顺水、惹人艳羡的人生,谁都没想到意外会突然出现。 宴席后没多久,汪河和一群同学去停靠在河边的运沙船上玩。在跨越两艘并排停靠的船时,他不慎踩空,从两船之间的缝隙掉进了水里。 运沙船体型很大,即使是水性好的人掉到船底,也很难再寻到船边浮上来。等汪河被人发现时,早已溺水身亡多时。 两天后,前些日子来汪家赴宴的亲朋好友们再次聚集到他家,只不过这一次,是为了参加汪河的葬礼。 突如其来的变故击垮了这对本对未来抱有极大期待的夫妻,他们以泪洗面,消极度日,连田间的活都不顾了,终于有亲戚看不下去,劝他们:“趁身体条件还允许,要不再生一个吧。” 于是次年,汪池出生了。 听到这些事的那一天,汪池趁父母劳作时在家翻箱倒柜,终于在父母卧室的床下发现了一个装满汪河物品的木箱。 满分的试卷、三好学生的奖状、校服、录取通知书……还有汪河从小到大的相片。 汪池看着那张几乎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终于明白为何父母总会看着自己出神。 他好奇这个哥哥,坐在地上将汪河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看,回家后的金琇看到这个场景,惊叫一声,汪父立刻赶来,第一次严厉地对汪池说话,让他以后不要再碰这个箱子。 隔天,那个装有汪河物品的箱子被上了锁。 没多久,学校统一拍证件照,将多余的照片交给学生本人,那天正好因为停电提前放学,回家时汪池看到父母在翻汪河的相片,其中有一张也是在汪河像他这么大时,学校拍的证件照。 汪池走过去,将自己的照片和汪河那张并排摆到一起,说:“原来我和哥哥真的长得很像。” 说完这句话后,屋内落针可闻,空气几乎不再流动。 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等了很久才等到父亲说:“你的哥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小池,现在你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 说完这番近似自我安慰的话,父亲像是下了决心,将汪河的照片扔进了灶膛。片刻后,照片被火苗舔舐,变成一团灰。 而汪池的脸色也随着火里的那张照片变得发灰。 因为父亲扔进火里的那张照片并不是汪河的,而是他的。 那一瞬,汪池猛然明白,他不过是汪河的影子,是一个替代品。 父母从未停止在他身上搜寻他们第一个孩子的身影。他们分不清他与汪河的照片,分不清他与汪河的脸,在精神恍惚的时候会看着他叫出汪河的名字。那些父母关心他的时刻,也许他们只是在关心这张太相似的脸。 这样的想法在不久后得到了验证。 小时候的汪池并不似汪河从前那般听话乖巧,他调皮捣蛋,上树下河,什么都干,连狗都嫌。这天他与同学打架,老师终于忍无可忍,让他放学后把家长叫过来。 母亲从田间直接赶去学校,连裤脚的泥点都没来得及搓掉,一到学校就给老师道歉,说给他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另一个同学的家长当场打了小孩,你追我赶,闹得鸡飞狗跳,但母亲只是平静地对他说:“背好书包,回家吧。” 除此之外母亲对他一言不发,弄得汪池很是愧疚。 回家后他思索许久,终于决定去给母亲道歉,但走到卧室门口,他看到母亲依偎着父亲,低声啜泣:“小河从来没被带过家长,为什么会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从那天起,这句话成为汪池的噩梦。 当他爬树掏鸟蛋时,当他撵得鸡拍着翅膀到处躲时,他会想,汪河会这么做吗?当他拿到刚过及格线的考卷时,当他在篮球场上横冲直撞时,他也会想,汪河会这么做吗? 都不会,所以他也不能做,因为这样他就和汪河不一样了,那样爸爸妈妈会不高兴的。 他偷偷撬开箱子的锁,用里面的物品拼凑出汪河曾经的生活,并尽力地去模仿。 模仿汪河,成为汪河,然后,替代汪河。 他在一夜之间长大了,父母对他笑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将他错喊成“小河”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他也成为品学兼优的学生,奖状也攒了厚厚一沓,高考后,他收到了和汪河那时一样,来自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满心欢喜地将录取通知书带回家,但父母并没有像他料想地那般开心,甚至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低落和抑郁之中。 这样低沉的气氛持续了整个暑假,在汪河的忌日后也没有消减分毫。 父母一直魂不守舍,汪池只能独自一人收拾行李,离家去上大学。 不久后,他接到亲戚的电话,说父亲独自在河里用电网捕鱼时,因为操作不当触电,心跳骤停。 他立刻买车票赶回家中,日夜兼程,终于赶上父亲的葬礼,然后听到母亲悲痛欲绝的声音:“为什么你们两个要留下我一个人,你们让我怎么办呢?” 她一个人,那他呢?他不是也还活着吗? 汪池的奢望在这一刻终于化为幻影。 他本以为等他到十九岁时,噩梦会结束,所有的事都会变好。他以为没有十九岁的汪河,父母就会爱上十九岁的他,他们会成为新的一家三口。 但那时汪池才发现,他永远无法替代汪河。他在这个家里永远都是汪河的替代品,汪河没有活到十九岁,所以十九岁的汪池只是这个家里的陌生人。 他看着父亲的遗像,看着母亲悲怆的背影,心中只剩下悲哀,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 招待完前来吊唁的亲人朋友,安顿好母亲后,他决绝地离家,每年只在除夕夜回家一天,而只这一天,母子二人也无话可说。 毕业后,汪池留在当地,和大学期间熟识的同学一起创业,一路磕磕绊绊,公司终于在第三年有了起色,正巧赶上国家发布行业相关新政策,公司前景大好。 就在汪池和合伙人打算大干一场时,肖奶奶打来的电话打乱他所有的计划。 电话中肖奶奶对于他疏于关心母亲的谴责藏不住,汪池忽略这些,从中听出最重要的信息:母亲病了,很严重,但她不想治。 他连夜驱车回家,强迫母亲随他一起去大医院检查。所有医院都诊断她是宫颈癌,必须立刻治疗。汪池翻了很多书,查找宫颈癌的病因,最后悲哀地发现,母亲会得这种病可能与父亲脱不了干系,可他曾和父亲每天生活在一起,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他整整一夜没睡,想了很多。 他在想或许他很早就对父母有怨言,以至于自己和父母一样,从没真正关心过对方,才忽略了太多异常的事,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如果汪河还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吧,原来他连模仿汪河都没有做好啊。 天亮后,他打电话给合伙人说自己要退出,而后收拾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回到母亲身边。 治疗很成功,母亲顺利痊愈。医生提醒汪池要好好照顾母亲,定期做好复查,因为宫颈癌一旦复发,预后将会非常差。 汪池掐灭想回到城里的心思,回到家中将从小住到大的老房子推翻重建,掩埋以前的所有痕迹,而后和母亲住进了新的房子,悉心照顾她的日常起居。终于有一天,母亲郑重对他说:“小池,谢谢你。” 那天之后,他和母亲的关系不再冰冷,虽然不如寻常母子那般亲密,但至少不再像陌生人。 成年后再次和母亲相处,他做回原原本本的汪池,不再模仿,不再假装。母亲催婚,他便毫不掩饰地说:“我和汪河不一样,我不喜欢女人。” 母亲嘴唇颤了颤,最终说:“我知道了。”此后再没提过这事。 但汪池仍旧无法摆脱汪河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年纪越来越大,母亲虽极力克制,但总还是有叫错他名字的时候。她是无心,他也就不好说什么,连责怪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那个意外碰到肖趁雨的暴雨天就是这样。 下午他在院中晾了衣服,雨落下时,母亲焦急地唤他:“小河,小河,快收衣服!” 他没有纠正母亲的错误,只沉默着收了衣服,可到了晚上,他听着屋外的雷雨声怎么都睡不着,最终只能穿着雨衣走进了雨里。 但如今,他无比庆幸那天自己走进了雨里。如果不是那样,那他永远都见不到肖趁雨了。 汪池将过去的事挑拣着说了,肖趁雨安静地听着,一直到汪池讲到暴雨夜时,轻轻地吻住了他。 吻很轻,轻到汪池觉得只是被扇动着的蝴蝶翅膀碰了一下。 汪池问:“为什么你这么确定,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肖趁雨说:“照片上的那个人笑得很开心,但是我从来都没见你那样开心过。” 汪池没想到竟是这样,无奈地笑了一下。 肖趁雨突然变得认真:“琇姨是你和汪河共同的妈妈,这个房子是你和汪河共同的房子,村里的人是你和汪河共同的邻居,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你和汪河共同踏过的。但是我不认识汪河,我只认识你。” 汪池看着他。 肖趁雨轻轻地说:“汪池,我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做你独一无二的家人。” 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来,汪池觉得聒噪的蝉鸣声都远去了,世界变得温暖干净。 他和肖趁雨对视良久,终于再次抱住他。 肖趁雨听到他胸膛里的心跳声,规律有力,越来越急促。 他忽然说:“我不和你在沙发上做,我胃疼才刚好呢,你……” 汪池打断他:“就让我抱一下。” “好吧。”过了一会儿,肖趁雨问,“你是哭了吗?” 汪池说:“别说话,让我再抱一会儿。” 肖趁雨安静了,将头靠在汪池的肩膀上,双手绕到汪池的背后,回抱住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醉酒 梁阅去医院拆线的那天,汪池拉着肖趁雨一起去了医院。 前几日肖趁雨又贪凉,冷饮吃多了,又犯了一次胃疼的毛病,汪池担心他的身体,硬拉着他去看了医生,开了些药才放心。 金琇见他们拎着药回家很是担心,发现是肖趁雨胃痛后更加心疼,每日都煮大麦茶或是薏米茶给他喝。 那日汪池给他讲了过去的事后,肖趁雨再见到琇姨时难免有些不自然。他怪琇姨总想着以前的孩子,才导致她和汪池关系不亲密,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想离她更近一些。 为此他发愁了好几天。 汪池见他总望着金琇叹气,猜到他的心思,对他说:“你之前说你是我的家人,那琇姨也是你的妈妈,你和她好这很正常。” 肖趁雨听完,心头隔阂顿消,转头就跑去和琇姨亲亲热热地说话了。 汪池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肖趁雨坐在小板凳上陪着金琇剥毛豆,聊到兴起时抬起手比划,金琇随即呵呵地笑起来,宠溺地看他。一老一小沐浴在盛夏傍晚的日光里,空气中细小尘埃在四周悬浮着。 汪池眯起眼睛,觉得浑身发暖,这日光仿佛直接照到了他的心里去,在这一瞬他察觉到了幸福。 他忽然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无所谓了,就像现在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他就心满意足了。 七月十五是祭祀的日子,肖趁雨短暂回了趟家,陪爷爷奶奶去祭拜了祖先,回来时发现金琇正在收拾行李,慌得他赶紧上前询问。 原来是这天早些时候,金琇的妹妹打来了电话。 自子女成家有了孩子后,金琇的妹妹就一直住在城里帮着带小孩。前段时间她被查出肺癌,幸而发现得早,手术切除后并无大碍。出院后子女将她送至安静的住处休养,配了护工照顾起居,她住着闷得慌,便想让姐姐过去住段时间,陪她说说话。 姐妹情深,金琇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当天就打算出发。 肖趁雨很不舍,但也没什么办法,他寸步不离地跟在金琇后头,听着她叮嘱:“你的胃不好,冷饮要少吃……前些日子做好的藕饼和春卷让小池弄给你吃……葡萄酒可以喝了,叫汪池倒给你喝……在家里乖,有事就叫小池打我电话。” 肖趁雨像个很听妈妈话的孩童似的,认真地点点头。 汪池将金琇送去了城里,轮到和汪池分别,金琇倒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只说:“家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好趁雨。” 汪池说:“放心吧,妈。” 金琇靠着驾驶座车窗站着,手抬了又放下,最后还是轻轻放在汪池肩上,不熟练地拍了一下。 独自开回家的路上,汪池后知后觉,现在只剩下他和肖趁雨二人世界了。 之前他只在卧室里和肖趁雨白日宣淫,有时还要刻意压低声音,现在家里没了别人,那么俾昼作夜都成了可以实现的事。 他压着最高速开回了家,一进门就去寻肖趁雨,但还没走两步,先闻到了带着清甜气息的浓厚酒味。 他心中一凛,往餐桌上看去,果然看到了装葡萄酒的玻璃罐敞开着放在桌上,而里边已经空空如也。 一大罐酒全被肖趁雨喝了? 想到肖趁雨上回喝醉时胡言乱语、胡搅蛮缠的样子,汪池的头开始痛了。 走进卧室,果然看到肖趁雨在床上躺着。 听见他进来的动静,肖趁雨呢喃着说“你回来啦”,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 奇怪,上回闹得翻天覆地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汪池在床边坐下,将肖趁雨的脸掰过来看,肖趁雨推开他的手,不满道:“困,我要睡觉,我好像喝多了……” 汪池纳闷:“那上回你喝多了怎么那么吵?” “上回?”肖趁雨蹙起眉头仔细回忆,“上回是我装醉的呀……” 汪池手下一顿。 他问:“汪鑫磊结婚那天,你没喝醉?” 肖趁雨乖乖回答:“没有,我说了我酒量很好的。” “那你吵着要和我结婚,是你故意的?” 肖趁雨诚实道:“是故意的,谁叫你亲了我,又装作没亲过。” 汪池气到笑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竟被肖趁雨摆了一道。之前他以为肖趁雨纯良天真,哪想得到他还有那么多心眼。 汪池将肖趁雨抱起来放到腿上,说:“宝宝,你不乖。” 肖趁雨皱了皱眉,似是想起琇姨嘱咐他的话,将一双圆眼睁大了些,说道:“我乖的。” 汪池见他迷迷瞪瞪的样子,心里有了打算,捏了捏他的脸,问:“我们来玩个好玩的好不好?” 肖趁雨点头道:“好呀。” 汪池将他和肖趁雨的东西拢在一手弄着。 肖趁雨被烫得往后缩,汪池攥着不让躲,偏偏还问:“好不好玩?” 肖趁雨脸颊本就因为喝多了而泛红,此刻已经红到不像话,汪池的手确实让他很舒服,他小声道:“好玩的。” 汪池松开手,半倚在床头,哄肖趁雨:“宝宝,自己坐下来。” 肖趁雨一点都没拒绝。 肖趁雨满头是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他往上抬:“唔……不好玩,我不要玩了……” 汪池阻止他的退路,双手卡住他的腰,猛地往下一拽。 汪池喟叹一声,听见肖趁雨低声啜泣起来。 但这次汪池不打算放过他,他亲了亲肖趁雨,说:“很快就好玩了,我保证。” …… 汪池发现,喝醉了的肖趁雨真是乖得不行,被正过来反过去地弄也不会生气,只会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建议道:“好了呀……已经很久了呀……” 半点都没有原来神气地踢人踹人的样子。 这样的机会太难得,等汪池玩够了,将人清理完送回床上时已近半夜,肖趁雨头一沾枕头就晕沉沉地睡过去了。 虽然连晚饭都没吃,但汪池并没觉得饿,反而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很舒畅。 他敲了根烟,没点燃,只是咬在嘴里,也不管肖趁雨听没听到,就低头说:“你装醉诓骗我的事,一笔勾销了。” 说完,他两指将烟夹下,伸手拨开肖趁雨额前的碎发,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庄重的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咖啡 肖趁雨一直睡到第二天才醒,醒来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头晕眼花。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墙下楼去吃饭,猛吃了两碗饭才擦擦嘴,茫然地看着汪池。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喝了一些酒就能直接睡到第二天,更不知道为什么,醉酒后他一直在做春梦,梦里的汪池不知疲倦,最后竟把他弄得晕了过去。 太丢人了吧?还好只是梦而已。 肖趁雨脸红了红,见汪池一副要发问的样子,抢先开口道:“那葡萄酒……我只是先替你尝尝,挺好喝的。” “嗯。”汪池似笑非笑,“那剩下的那一罐酒,以后还喝吗?” “喝啊。”肖趁雨心想再也不喝了,嘴上却不让步,他挺直腰背,想有气势一些,忽觉后腰处一阵酸软,于是又被迫将脊背塌下去,抱怨道,“你的床太硬了,睡得我腰痛。” 汪池挑了下眉,笑着起身去洗碗。 二人世界正式开始了。 乍一看日子和金琇在家时倒也没什么不同,汪池一日三餐地做着,肖趁雨吃饱喝足,就缠着汪池带他到处去玩,连附近的猪场和鸭塘都去参观了一遍。 遇到开拖拉机的乡民,肖趁雨目不转睛地盯着,而后只扫一眼汪池,汪池便很上道地给司机塞一包烟,拜托他让肖趁雨坐在旁边,再开着出去兜一圈风。 但不同还是有的。 譬如这个月明如水的夏夜,肖趁雨躺在院中的躺椅上看星星,汪池抱了半个西瓜出来,拿勺子将中间最甜的部分挖了,送到肖趁雨嘴边。 肖趁雨盘着腿坐起来,十分坦然地就着他的手吃了,眯着眼笑道:“好甜。” 汪池笑笑,将西瓜塞进肖趁雨怀里。下一刻,肖趁雨觉得天旋地转,腾空落下,他已在汪池怀中。 身下的躺椅轻轻晃着。 肖趁雨紧张地左右看看,想起来院子里没有第三人才放下心来,他动了动,说:“好挤,你去坐旁边的板凳。” 汪池没说话,只是端过西瓜,一勺一勺喂他吃,吃到不太甜的部分才往自己嘴里送。 吃完后,汪池将西瓜放到一旁的板凳上,拥着肖趁雨看星空。 乡村的夜总是万籁俱寂的,只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几声狗吠。没有城市霓虹灯的干扰,一切都是黑茫茫的,只头顶的夜空似一块黑绸缎,缀满璀璨的星光。 肖趁雨和汪池低声讨论着头顶星星的名字,没多久觉得身底下炙热无比,他一愣,明白过来,问道:“你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 汪池声音沉沉地在肖趁雨耳边说了两个字。 肖趁雨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咬着牙道:“变态。” 汪池任他骂着,也不否认,只低声唤他:“宝宝。” 没多久,躺椅开始前后摇动,伴随着几句“快停下”的惊呼,没有人再去注意头顶那灿烂的星空了。 当晚,肖趁雨就感冒了。 入夜后院子里本就渗着凉意,他又未着寸缕地在躺椅上颠簸了那么久,着凉是必然的。 一连几天他都精神恹恹,刚开始他还有力气对着汪池拳打脚踢,怪他不及时停下来,害他生病,后来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每天食欲不振,只能躺在家里晒太阳,手里抱着纸巾盒,脚边放着垃圾桶。 这副样子让汪池心疼至极,他每天换着花样做吃的,盼着肖趁雨多吃些,快点好起来。 夏天常见的食物就那么些,黄瓜、番茄、丝瓜、茄子、南瓜……再怎么做也就是那么回事,但汪池仍旧想出了新点子,愣是拿南瓜做了南瓜松饼,拿茄子做了茄盒,得到了肖趁雨“好吃,明天还要吃”的评价。 等肖趁雨基本恢复了,汪池带肖趁雨出门,说要给他个惊喜。 肖趁雨本是不愿的,镇上村里他都走遍了,该玩的也玩遍了,哪还有什么惊喜呢? 但等车停下时,他瞄了眼路边店铺,立即咧开嘴笑了——汪池竟带他进了城,来了一家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是汪池精心挑选的,开在一条很小的巷子里,卖咖啡也卖咖啡豆。小店从名字到装修都很有特色,虽然售卖价格不低,但评价很好,他猜肖趁雨会喜欢。 果然,肖趁雨第一眼就爱上了这家店。 一进门,他深呼吸一记,肺里被咖啡的香气填满,感冒病毒在这一刻逃得无影无踪,他精神瞬间好起来,聚精会神地盯着玻璃窗后操作间里的炒豆机看。 看够了,他问了豆子的产地,点了瑰夏和曼特宁的手冲,随后便坐下,晃着腿等。 期间,店员每用到一样设备或是拿起一样工具,肖趁雨都会低声向汪池介绍。汪池听不懂,便只是看着肖趁雨的侧脸。 射灯正巧在肖趁雨的正上方,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但他在暗处的眼睛里却依旧闪烁着光。 汪池在他的视线里窥探到他以前的生活痕迹。 一种对汪池而言崭新的、陌生的生活。 咖啡做好了,夹杂着苦味的醇香气息从吧台一路飘到桌边。 汪池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曼特宁浓重的带有焦香的苦味直冲脑门,他勉强抿下一口,听到肖趁雨评价那杯瑰夏:“有点甜。” 说罢,肖趁雨很自然将他的那杯端去尝了一口,又作了一番评价。 汪池不知道肖趁雨是如何从一杯苦涩的咖啡联想到泥土和坚果的香气,又怎么能从中尝到树木和松林的味道。 他边听边走神地想,恐怕肖趁雨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咖啡的苦了吧。 两杯咖啡最终都给肖趁雨喝了。 炒豆机里,浅青色的咖啡豆逐渐上了颜色,水分爆干的声音此起彼落,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果香。 汪池听着耳边这陌生的声音,问:“为什么喜欢喝咖啡?” 肖趁雨想了想:“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喜欢又不需要理由。” “会不会哪天就不喜欢了?” “唔……”肖趁雨沉思一番,“也有可能,但那也很正常吧。又没人规定我要一直喜欢这个。” 汪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转移话题:“从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 “很早很早,上中学的时候吧。”肖趁雨捧着杯子慢慢喝着,“有天我去我爸的公司……”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脸色变了变。 肖趁雨并不想在这种时刻想起肖远山,那个将自己丢到乡下两个多月都不闻不问的人。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父子和睦,他不明白爸爸为何突然执着地逼迫他去公司做事,但他也不想弄明白了。 他将咖啡一饮而尽,说:“不说这个了,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玩儿?” 两人在城里玩到天黑,吃了晚饭才开车回家。 肖趁雨本来想起他爸后还有些不高兴,这会儿玩尽兴了,已经完全不记得那回事了。 车开进村子时,远处漆黑的夜空忽然亮了一块。 而后,银白色的光点在空中闪烁着,像有数万颗星星从空中坠落,瞬间点亮了黑夜。 “是烟花!”肖趁雨惊呼着趴到车窗上,“没有警察来抓他们吗?” “这里不是市区,不限制放烟花爆竹。” 汪池减慢车速,又见肖趁雨够着头看得累,索性停下车,和肖趁雨一同坐上小路边的草垛。 虫鸣声被花炮声盖过,略有凉意的风从脸旁吹过,汪池这才发觉已经是初秋了。 夹杂着水汽的冷风在皮肤上留下湿意,肖趁雨搓了搓手臂,下一刻被汪池揽进怀里。 他仰着头专心地看着烟花,五彩斑斓的光点在他眼里留下短暂痕迹,汪池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宝宝。” 肖趁雨反射般地抖了一下,知道汪池是想做什么了。 汪池伸手覆上他,几分钟后,他跳下草垛,面对肖趁雨站着,站在他的两腿之间。 肖趁雨紧张地发抖,脸上不知是红晕还是被橘色烟花映上的,汪池摸了摸他的脸,随后俯身低头含住了他。 烟花早就放完了,只剩下稀疏的几颗星星挂在夜幕上。 肖趁雨两眼放空地仰躺在草垛上,等呼吸平复了,他舔了舔嘴唇,伸手摸汪池的裤带:“到你了。” 汪池拦住了他。 “上一次你就不让我帮你,你嫌弃我技术不好吗?” “我哪里敢。” 汪池系上裤带,心想他只是舍不得。 他借着月光看着肖趁雨,问:“你想不想自己放烟花?” “想!”肖趁雨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说完又点点头,更确定地说,“想的!” “那我们先回家。”汪池站到地上,将后背留给肖趁雨,“上来吧,背你回家。” 他稳稳地将肖趁雨托起,背着他慢慢地往家走。 肖趁雨靠在他背后,看着路边仍是一片青色的稻田,问:“这里会种小麦吗?” “会,这边是稻麦轮作的,等到十一月水稻收获后就会种。” “那小麦什么时候成熟?” “明年六月吧。” “那离看到金色的麦田还有好久啊。” “为什么想看?” “染头发的时候理发师说我染的发色很像麦穗。”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想要不要背你回头,去车上坐一会儿。” “不做!你敢!”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清冷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他们隐隐绰绰的影子。 汪池抬头看月亮,觉得没有哪天的月色比今晚更好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烟花 九月,学校开学了,没了盛灿和梁阅陪玩,肖趁雨又开始频繁地往汪鑫磊的小卖部跑,再次成为那里的大客户。 汪鑫磊在前段时间出门度蜜月去了,刚回来没几天,肖趁雨来找他时,他还沉浸在外出的兴奋中,拉着肖趁雨讲了好一会儿旅行中的见闻。 说到他在新疆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时,正在货架上挑着零食的肖趁雨突然发问:“对了,汪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汪鑫磊硬生生停下讲述,想了想说:“好像是九月底吧,或者是十月初?具体是哪天我得回家问问。” “那就快到了啊。”肖趁雨捏了下口袋里装钱的布袋,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将刚选好的吃的又一样一样放了回去,“我今天先不买了。” 汪鑫磊被打断,没了继续讲的兴致,问道:“你们不是朋友吗,你都不知道他的生日啊?” 问完才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好像之前他也问过汪池类似的问题。 那时汪池陪他去进货,他问汪池怎么会不知道肖趁雨爱喝咖啡,他刚问完,汪池就很不耐烦地催他快点上车回去。 肖趁雨倒没像汪池那样立刻拉下脸,而是冲他笑:“我现在不是知道了嘛。” 肖趁雨空着手回到家时,饭菜已经做好摆在桌上了,不过汪池并不在堂屋里。 他在二楼书房里找到了汪池。汪池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用着电脑,见他来,关掉页面起身说:“回来了?那下楼吃饭吧。” 肖趁雨瞥见那被关掉的页面很像对话框,立刻跑过去质问:“好啊,你背着我和别人聊天!” “是以前的朋友,你想看的话随便看。”汪池坦荡地又打开刚才的对话框。 肖趁雨一屁股坐到汪池腿上,真就认真看了。 聊天记录很少,随便翻了翻就到了三年前。三年前,汪池和对面那个叫李洵一的人聊了很多工作方面的事,但近三年就只剩下关心现状的问答句,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互相关心完了,汪池又另问他宁市的就业环境如何。 不难猜出,那李洵一就是之前和汪池一起创业的合伙人。 肖趁雨盯着汪池最后说的那句话,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去宁市找工作吗?在家种地不好吗?” 种地多好啊,好就好在他能有好东西看。肖趁雨想到汪池在地里干活时,汗珠顺着精壮的胸膛往下滑进裤子里的样子,反手又在汪池身上摸了两把。 “你总有一天要回城的,到时候我跟着你一起去。”汪池趁机捏住他的手,拿过鼠标关电脑,将腿上的人拎到地上,“现在放心了吧?走吧,去吃饭。” 肖趁雨没想到汪池已经想到那么远之后的事。他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一向是得过且过的,今天能过得好就够了,这也是他被扔到乡下这么些天还能过得有滋有味的原因。 他边下楼梯边说:“我也可以一直待在这里,这里也很好啊。” 汪池想到肖趁雨在咖啡店时神采奕奕的样子,没答他这句话。 肖趁雨转过头,又说:“哥,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啊,还想着要和我私奔。” 汪池有的时候真不知道肖趁雨为什么总能语出惊人,可能差七岁也有代沟吧。他拽住肖趁雨后衣领,将人往上一提,缓缓道:“没想到?那现在上楼,我证明一下。” 肖趁雨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挣脱开他的手,赶紧往楼下跑:“我饿了,我先去吃饭了!” 汪池笑着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吃过饭,汪池从车子后备箱搬出一个大纸箱,里边是他们去镇上一块儿买的烟花。 肖趁雨早就期待得不行,摸到一个银色喷泉烟花,就迫不及待地放起来。 引线被点燃后,一道银色的光团径直往上冲去,随后,光点四落,像散落的珍珠,整个院子都被照亮了。 元宝叼着胡萝卜玩偶在烟花四周绕圈跑,肖趁雨蹲下摸狗,又跑去拿了根仙女棒,点燃了逗着元宝玩。 一人一狗在院子里跑着闹着,直到将一箱子烟花都放完了才作罢。 汪池不知何时去了二楼阳台,手撑着栏杆往下看,见肖趁雨将那纸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明显是还没玩够的样子,便叫他:“上来。” 肖趁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兴冲冲地跑了上来。 阳台没封窗,汪池在微风中笑意盈盈地对他说:“给你变个魔术。” “什么魔术?” 肖趁雨狐疑地四处看看,没看到什么特别的,正要问,就听到“砰”、“砰”几声巨响。 不远处几道亮色光团急速上升,将夜色撕开一条裂缝,而后,五彩的火星四散而开,瞬间铺满整片天空。 一瞬间亮如白昼。 肖趁雨吃惊道:“是礼花!你怎么放的?” “不重要,”汪池挂断遥控汪鑫磊的电话,将手机放到一边,“好看吗?” “我好喜欢你!”肖趁雨扑上去亲了下汪池,又跑到栏杆边看。 汪池将屋内的灯熄灭,走到肖趁雨身后,双臂搭在栏杆上,将他圈在身前。 金色的光点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绽开的烟花层层叠叠,将大地映亮。 如此壮观绚烂,肖趁雨早已移不开眼睛,但汪池只是低头专注地看着肖趁雨。 等到第二发一百响花炮开始放时,他低头啄吻,手也开始探索。 他在漫天的金色光雨中进入肖趁雨。 他们一前一后站着,姿态亲密,身体紧密结合。 肖趁雨的手紧紧捏紧栏杆,身子被撞得不断往前倾,他怕极了从阳台上掉下去,时不时地往下看,但很快就被汪池逼迫着抬起头,继续看烟花。 …… 肖趁雨踮着脚尖站不住,双腿发抖,他想要结束,但所有的呼声都被烟花声完美盖过了。 最后,他体力不支往下滑,又被汪池一把捞回来,按在栏杆上接吻。 和刚才贯穿时凶狠的动作不同,汪池的吻又轻又柔,捧着他的脸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低声唤他“宝宝”的声音像蜜一般粘稠。 肖趁雨闭了闭眼,最后还是张嘴回应了他。 他们在盛大绚烂的烟花下接吻,就像每一对爱人都会做的那般,在烟花下用亲吻来祈祷长长久久,一切顺遂。 一切结束后,进屋洗完澡,汪池刚走到床边坐下,就被从后面踹了一脚。 “你刚刚都把我弄疼了还不停下来!我一直在叫你停下!”肖趁雨开始秋后算账。 “烟花声音太响了,我没听见。”汪池回身握他的脚踝,顺势亲了一下。 “你肯定听到了,你就是故意装作没听到!” 汪池笑了笑,没反驳,手指摩挲着他脚踝,说道:“抱歉,以后注意。” “又是以后!”肖趁雨抽回自己的脚,抬脚又踹,“你上回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汪池眯了眯眼:“上回,哪个上回?是草垛那次,还是院子里躺椅上……” 肖趁雨见他真的要开始回忆,气急败坏地扑上来捂他的嘴:“你不许说话了!” 汪池拉下他的手,又吻了下他的手心,说:“好了,那我不说了,睡觉吧。” 见肖趁雨还要说什么,他说:“现在不睡,等会儿可能你想睡也睡不了了。” 一句话,立刻让肖趁雨乖乖钻进被窝闭上眼。 汪池关了灯,两人躺下。 肖趁雨玩累了,很快便睡过去,汪池却没什么睡意,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又想起在烟花盛放时,肖趁雨朝他扑过来,说好喜欢他的样子。 半晌,汪池开口:“宝宝,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肖趁雨还没睡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说:“喜欢……喜欢就是想和他睡觉啊。” 汪池顿了顿,又问,“那什么是爱?” “爱就是只和他一个人睡觉。” 汪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知道肖趁雨以前身边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让他形成这样的想法。他该说什么呢?他只能庆幸肖趁雨是遇到了他,而不是别的什么坏人。 肖趁雨含糊地问:“我说得不对吗?那你觉得呢?” 问完也不等人回答,便翻了身沉沉睡了过去。 汪池索性不回答了,从背后将他抱着,也闭上了眼。 夜半时分,凄厉的警笛声骤然在田野中回荡,将汪池从睡梦中唤醒。 他皱了皱眉,立刻捂住肖趁雨的耳朵,等到声音消失后才起身去阳台上看。 警车停在不远处的树林边上,旁边围了人,打着手电不知道在看什么。 汪池迟疑了一下,还是披上外套出了门。 走近了,终于看到警察们是在看一处陷阱。那一处陷阱,正是肖趁雨不慎落下、后被他填平但又被梁二爷挖开的那个。 汪池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走近两步,果然看到梁二爷了无生气地躺在陷阱里,脑后的血将土染成暗红,双目紧闭,嘴唇乌青,显然已经断气很久。 夜风刮过,竟有了几分刺骨的感觉。 警戒线拉起来了,尸体被拉了上来,随后,一把铲子也被吊了上来。 汪池多看了那铲子边缘几眼,终于将它与梁阅肩膀上的伤口联系起来,才明白那时梁阅的伤是梁二爷弄出来的。他脸色一变,四下寻找梁阅,最后在警车边找到了人。 梁阅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脸上一点悲伤都没有,汪池走过去,沉默地将外套脱下,披到他的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梁阅转过头,对着后面叫了一声:“哥哥。” 汪池跟着回头,看到本该睡得正香的肖趁雨面色惨白地站在他身后。 肖趁雨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冲到草丛里吐了起来。 动作惊扰到树上栖息的鸟,乌鸦从树梢飞起,叫声回荡,像是命运的谶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电话 梁阅的爷爷死在了自己挖的陷阱里。 天光大亮时,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庄。 也许是他生前风评实在太差,所有谈及此事的人脸上都毫无悲伤之色。尸体停放在屋内,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人,甚至没有其他村民愿意去看他最后一眼了。 整个村子里,唯一一个为梁二爷的死感到伤心的,竟然是肖趁雨。 那晚从树林回去后,肖趁雨就发起了高烧。 一度烧到三十九度多,人都快神志不清,但刚用退烧药逼退一点温度,他就不顾汪池反对,去了梁阅家里。 梁阅家只剩一老一小了,于是丧葬事宜都由梁家一个长辈主持。按当地习俗,长辈请了和尚来家里放焰口,还请了人专门来哭丧。 肖趁雨坐在墙边听着嘈杂声响,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即使身上是滚烫的,但还是不停地发抖。 怎么能不害怕呢,他曾经离这样的死亡那么近。 汪池在一旁既心疼又愤怒。明明前一天肖趁雨还因为烟花而开心,明明入睡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然而仅仅是过了一夜,就因为别人的死亡伤心难过成这样。 梁二爷这样的死亡就只能算自作自受,凭什么肖趁雨要被他挖陷阱的举动牵连其中?他凭什么? 他闷得慌,又不想在肖趁雨旁边抽烟,最终好好的一盒烟都被他捏得稀烂。 去火葬场的时候肖趁雨也跟着去了。 人被推进去,变成灰出来。梁阅抱着骨灰盒,在前面走得平稳,肖趁雨面色发白脚步虚浮地跟着,仿佛他才是死者的后人。汪池走在他旁边,在心里第无数次庆幸,庆幸那晚自己及时将肖趁雨从陷阱里救了上来,没有导致任何更坏的结果。 回程路上,肖趁雨将头抵在车侧边玻璃上。连日的高烧让他身体虚弱,体内的水分都要被烤干,但他闭了闭眼,仍有一滴眼泪滴了下来。 小时候妈妈离开的时候,家里没人告诉他那就是死亡,只是和他说,妈妈睡着了。他就一直等着妈妈醒来,一直等到长大,才后知后觉,原来妈妈早就死掉了。 没有长辈带他去见妈妈最后一面,也没人带他参加妈妈的葬礼,他错过了,也再也没机会了。 他想着梁二爷的丧葬仪式的流程,喃喃道:“原来人死掉就是这样的啊。” 汪池觉得那滴滚烫的眼泪直接落进了他的心里,灼得他心痛,他安慰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肖趁雨虚弱地点头。 车窗外阳光晃眼,晃得他大脑眩晕,连续几天的缺乏休息让他精神混沌,他闭了闭眼,眼前猛地一黑,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又梦到了妈妈在世时的场景。看着他的那个温柔的眼神,牵着他的那双纤细的手,抱住他的那个温暖的怀抱,一切都那么真实,仿佛触手可及,可当他回过头,身后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醒来的时候,眼泪先从眼角滑落,肖趁雨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吊着针,茂菲氏滴管里面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像眼泪一样。 汪池坐在床边,面色憔悴,显然是守了他很久。 见他醒了,汪池急忙出门去唤医生,医生匆忙进来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和汪池说了情况和注意事项,最后又匆忙离去。 整个过程中肖趁雨都只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直到汪池又坐回床边,拿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才慢慢地伸出手往汪池胸口探去,停在心脏处。 汪池明白他的意思,将手按在他手上,说:“跳得好好的。” 肖趁雨感受着手下有力的心脏搏动,好久没说话,半晌才说:“我有点想琇姨了。” 他原本想说很想妈妈,但他早就不是那个在母亲去世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而后哭闹着要妈妈的小孩了。 汪池问:“那要给她打电话吗?”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肖趁雨知道不该打,但还是问:“可以吗?” 金琇今天正好睡得晚,电话很快就通了。 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但汪池明显感觉肖趁雨的心情越来越好,说到最后,肖趁雨几乎是嘴角带着微笑了:“琇姨,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金琇说最近妹妹要去医院复查,等复查完了她就回来继续给他做好吃的,肖趁雨说“好”,声音里满是期待。 生病很耗费精神,从医院回家后,肖趁雨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连陪元宝玩都不乐意。元宝叼着胡萝卜玩偶来找他,他就只懒洋洋地将玩偶丢在一米开外,再也不和它玩隔墙丢球的游戏了。 盛灿知道他生病了没什么精神,特地抱了只家里养的小兔子来给他玩儿,放到之前肖趁雨是很喜欢的,此时却看都不看一眼。 到了桂花开的时候了,屋里院外都被馥郁的香气缠绕。汪池采了很多桂花回来做桂花糕,但肖趁雨食欲不振,并没吃多少。 很多时候,肖趁雨就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看着门口,期盼着门被金琇推开。有时他也会主动和汪池说起之前的事,他爸爸带他去了哪里玩,送了他什么礼物,又说起他下乡前和爸爸的吵架。 他没说过想爸爸,但汪池知道他是很想的,毕竟肖趁雨来乡下也已经三个多月了。 汪池问过他要不要主动给爸爸打电话,肖趁雨拧着眉,似乎是很纠结,但最后还是说:“算了。” 在肖趁雨又一次无意识地提起他爸爸后,汪池看着肖趁雨自退烧后就萎靡不振的样子,终于擅自决定要给肖父打电话。 趁着肖趁雨午睡的时刻,他去书房抽了两根烟,末了,才翻出通讯录,调出了肖远山的号码——他从来没和肖趁雨说过,他有肖远山的联系方式。 其实他并没有想好要和肖远山说些什么,肖趁雨和肖远山的冲突说到底也只是家事,他不该插手,但他没想到电话一接通,那头说笑的声音便毫无保留地传来。 他听到肖远山在婴儿啼哭声中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多谢关心,六斤八两,母子平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坦白 挂断和肖远山的通话没多久,汪池收到了陶艺店发来的消息。 店长用很抱歉的语气和他说,今天开窑时发现他们上次做的盘子被烧裂了,问他是去重新做,还是由店员代做一个。 正好肖趁雨午睡起床,汪池让他来决定,肖趁雨想了想说:“那我们明天去重做吧。” 难得肖趁雨有兴致做一件事,汪池不敢耽搁,次日一吃过午饭就带他出了门。 这天正好是工作日,陶艺工作室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肖趁雨挑了窗边的座位坐下,戴好围裙低头捏泥巴,汪池远远地坐在门口,没去打扰他。 秋天和煦的阳光暖洋洋地照下来,将肖趁雨晒得像会发光。 他的头发没去补色,金发的发根已经长出黑色,本该是不伦不类的发色,但配上他那张白皙清秀的面孔,仍旧是好看的。 汪池用眼神描摹他的脸庞,发觉他比前段时间瘦了不少。 上两个月,他借着养胃的名头将肖趁雨养得胖了些,抱在手里手感好了许多,结果只是发了次烧,就全回去了,也不知道这次又要养多久。 肖趁雨专注地对付着眼前的泥巴,整个室内只有转盘发出的嗡声和窗外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声响,汪池默默看着,觉得这个场景宁静得不真实。 他想起昨天和肖远山的通话,将目光从肖趁雨身上移开。 也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剩多久。 陶艺工作室离电影院不远,出门后汪池试探着问:“既然都出门了,顺便看个电影吧。” 肖趁雨说:“好啊,但是我不和你看爱情片。” 汪池回想上次看电影时他拉肖趁雨手的事,想到那时肖趁雨发红的耳朵,随即笑了。 既然会开玩笑了,那么肖趁雨的心情应当是好些了吧。在梁二爷死后,汪池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根紧绷的弦松弛了些,他抓住肖趁雨的手,说:“我这次不碰你。” 肖趁雨将他的手甩开,哼哼两声:“我才不信你。” 说完耳尖又发红,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看电影时的样子。 电影最后还是没看成。 肖趁雨毕竟是大病初愈的人,精神没那么好,先前捏盘子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精力,只是走到电影院,他便觉得困倦了。 汪池只好又开车带他回家。 车子发动没多久,肖趁雨就靠着车窗睡着了。汪池怕他在车上睡觉不舒服,一路上速度都开得很快。 乡路很窄,只够一辆车通行,他前面原本走着辆黑色的轿车,见他总是紧跟着,便大方地将车拐进会车泊点,让他先过。 汪池心领黑车的好意,加速驶过去,超车时他看了眼黑车的车牌,看清车牌属地后,他踩油门的脚一顿,又从后视镜里看了黑车好几眼。 到家时肖趁雨还没睡醒。 汪池打开副驾驶的门,在边上站着许久,终究是没舍得叫醒他,最终俯身替他解了安全带,将他背回了家。 才刚将人放到床上,掩上房间门,汪池的手机就响起来,来电显示是肖远山。他走到阳台往外看,看到刚才给他让路的黑车此刻正停在他的院门外面。 汪池按掉电话,去书房拿了个文件袋,然后下楼,上了那辆车。 如他所料,肖远山就坐在车上。 肖远山来得如此之快,这在汪池的意料之中。 在前一天的电话里,肖远山说完“母子平安”后,汪池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那头肖远山迟迟听不到恭喜的声音,才后知后觉,这通电话并不是打来祝贺他喜得贵子的。 他问汪池找他是什么事,汪池说:“肖趁雨现在住在我家。” “我听他爷爷说了,小汪,这几个月辛苦你了,报酬方面你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汪池打断他:“肖趁雨前几天发烧了,情绪不是很好,您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吧,就打我这个号码就行,好吗?” 那头安静了几秒钟,问:“小雨退烧了吗?” “烧是退了,但他……” “退了就好,”在隐约的婴儿哭声中,肖远山语速突然变快,“等忙完这阵子我会给他打电话的,谢谢你啊,还得麻烦你再照顾他一段时间。小雨性子比较骄纵,不大好伺候,但你放心,金钱方面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还请你多忍让一下。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说了,我们微信保持联系。” 只是打个电话而已,这很难吗? 汪池眉头刚皱了一下,又听肖远山说道:“对了,小雨有了弟弟的事还请你先别告诉他,我想以后有机会亲自和他讲……那先这样,我先挂了。” 下一秒,电话挂断了。 汪池听着连续的“嘟”声,将手机攥得很紧,似要捏碎,缓了片刻,他回拨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抢先开口道:“刚才没来得及说,肖趁雨和我在一起了。” 肖远山本来急着挂电话,一听这句话,足足愣了有五秒钟,才拔高声音问道:“什么?什么叫你们在一起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想的这个意思,肖总。”汪池说完,学着肖远山刚才的样子,将通话按掉了。 他留下这句让人捉摸不透的话,之后再没接过一通从宁市打来的电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变数 在拉开车门前,汪池料定,这次见面并不会顺利。 在电话里听到了那样石破天惊的话,他以为肖远山会大发雷霆,甚至杀了他的心思都有,所以才舍得丢下那头的新生儿,亲自跑到乡下来。 但汪池拿着文件袋坐上车的时候,肖远山只是沉默严肃地看着他。 看了他好久,才问了一句:“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 没有寒暄,没有称呼,只有直截了当的询问。看似非常关心肖趁雨的现状,但汪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汪池没有正面回答:“真的还是假的,您不如直接上楼问肖趁雨吧,他就在楼上。” 肖远山长久地盯着汪池沉着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些端倪,但最终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不是他和汪池第一次见面了。上大学时汪池作为学生会干部,找他拉过一次活动赞助,再后来汪池毕业,他在一次行业峰会上见过汪池,那时他就觉得汪池有超出他年龄的沉稳,面上总是波澜不惊,但做事有分寸有手段,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肖远山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捏了捏鼻骨,说:“小汪,你只是找了借口想让我来看看小雨,是吧。” “是吗?”汪池平静反问,又说,“那您现在就去看看他,我给您带路。” 肖远山将眼镜戴回去,稳稳地坐着,一点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他说:“今天还是不见了吧。” 汪池有些意外。 奇怪,他不担心肖趁雨吗?男同性恋,多么大逆不道的词,电话中肖远山质问的语气那么激烈,为何现在却异常地平静? 明明只要他见到肖趁雨,这些疑惑就都能解答了。 手机铃声在车内突兀地响起来,肖远山看了眼来电,立刻接了。 那头是温柔的女声:“远山,什么时候来医院啊?宝宝刚才睡醒了,还朝我笑了一下,你……” 肖远山的面庞似乎随着飘渺的女声变得柔和了,他轻声应着,说着“晚上去”、“宝宝的照片发我看看”、“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嘴角甚至不合时宜地带上了笑。 在听他们不急不慢地说了五分钟的体己话,汪池终于发觉是哪里不对劲。 肖远山是在逃避和肖趁雨有关的事。 他希望肖趁雨没有出事,这样他就不必特地抽出时间处理,也不用考虑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因此,任何不确切的、有疑义的回答,肖远山都视为否认。 果然,放下电话后,肖远山说:“刚才我看他在车上睡着了,还是你背回家的,这会儿应该还没醒吧,我就不去看他了。我知道你们没事,你们也不会有事的,你那句话就是个借口,我知道的。” 汪池眯了眯眼,没说话。如果摊牌能让肖趁雨立刻见到他爸,那他乐意至极,可如今肖远山并不想见肖趁雨,那他没有必要在此刻节外生枝。 肖远山从身侧的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这个给你,辛苦小汪了,再麻烦你照顾小雨一段时间。” 凭轮廓就能猜出里面是钱,汪池没接,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 “不必了。”他说。 肖远山捕捉到那一瞬的厌恶表情,并将那句“不必了”解读为,汪池不想再继续照顾肖趁雨了。 确实也照顾很久了,三个多月了吧,肖趁雨的骄纵性子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 他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如果不是怕肖趁雨会在他新妻子的孕晚期搞出不太平的事来,影响宝宝的顺利出生,他又怎么会在和肖趁雨吵架之后顺水推舟地将他送去乡下?如果不是怕被肖趁雨发觉了这个小婴儿的存在后大吵大闹,他又怎会这么长时间不和肖趁雨通话? 肖远山的语气带有歉意:“我看小雨和你挺合得来的,还麻烦你再照顾他一个月,等宝宝满月宴办完,我一定立刻将小雨接走,这个钱你先收下,别嫌少,接小雨的那天还有。” 汪池推开信封,觉得烟瘾上来了。 肖远山见他实在推辞,只得将信封收了回去,恢复了有些发愁的样子,说道:“来看一眼我也就放心了,刚才电话里你也听到了,那边离不开我,接下来还是拜托你,那我就先回宁市了。” “只是见一面,五分钟就够了。”汪池说。 妻子发来了婴儿照片,肖远山看着屏幕里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低着头说:“下次吧。” “那给他打个电话吧。” “有空我会打的。”肖远山开始回复妻子的消息。 汪池没再说什么,下了车,站在一旁。 车子掉了头,肖远山按下车窗,问:“你手里拿的文件袋是什么?打算给我的吗?” 汪池将袋子往身后挪了挪:“没事,不重要。” 黑车又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汪池觉得世间的父母真有意思,他自己的父母爱极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可肖远山却将全部重心倾斜到更小的孩子身上,为此不惜让长子受委屈。 他手里的文件袋里其实都是他自己的资料。 自在电话里说了石破天惊的话后,汪池就将自己的证件资料财产证明都放了进去,做好摊牌见家长的万全准备。 为了能让肖趁雨和爸爸尽快通上电话或见上面,为了能让肖趁雨心情好,他走了这一招险棋,但也并不后悔。 事实上,在他答应肖趁雨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所有的变数及应对措施,来保证他们这段感情能顺利长久,被双方家长知道或是被村民发现他们的关系这一变数也在其中。 汪池将文件袋放回书房里,点了根烟,站在窗边目送黑车的远去。 总有一天肖趁雨会知道这个小弟弟的存在,知道他爸爸这段时间对他冷落的原因,那时肖趁雨一定会生气的,或许又会哭,但是,肖趁雨不会再像上次受了委屈时那样,只能独自躲他被窝里默默地哭了,至少这一次,汪池会一直陪着他。 等到肖趁雨睡醒时,一切肖远山来过的痕迹都不见了。 肖趁雨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就不会伤心,他跑下楼,用鼻子使劲嗅了嗅:“我闻到南瓜粥的味道了!” “洗个手就过来吃。”汪池开始摆碗筷。 肖趁雨的食欲已经逐渐好起来了,他呼噜噜喝掉一小碗粥,又盛了一碗,说:“你说,今天下午做的盘子,不会又烧裂掉吧?” “裂掉也没事,碎碎平安,下回再去重做就好了。”汪池摸摸他头发,叫他,“宝宝。” 明明肖趁雨也是宝宝,为何肖远山口中的宝宝却换了人,变成了那个才出生的小孩? 听到汪池叫他宝宝,肖趁雨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他停下筷子,瞪大眼睛道:“还在吃饭呢,现在就做……不好吧?” “我没这意思,就是叫叫你。”汪池澄清自己。 “哦,那就好。”肖趁雨继续说,“这次是过了一个半月才重做盘子的,那下次去陶艺店拿盘子……就已经是十一月了啊。” 肖趁雨垂下眼,安静地喝粥。汪池听懂了他语气中掩藏的失落,是怕到了十一月他爸爸还不主动联系他。 但不会那么久了,一个月后他就会回城了。汪池忍住没说,想等着给肖趁雨一个惊喜,更何况,他没想坦白和肖远山见过面的事,那本来也不该得知肖趁雨回城的时间。 从这天起,汪池就在着手收拾东西,一个月后肖趁雨回城,他必然是要跟过去的。 肖趁雨见状,调侃他:“哥你就这么急着要和我私奔呀,琇姨还没回来呢。” 汪池不懂肖趁雨到底有多喜欢金琇,连在想私奔的时候都要把她算上,他把肖趁雨拉过来,卡着他腋下将他提起坐到书桌上,压着他后脑勺亲。 分开后,肖趁雨的嘴唇变得很红,他气喘吁吁道:“那琇姨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自从上回金琇说快回来了后,他几乎每天都问,早上问一遍,晚上还要问一遍。 汪池没辙了,让步道:“那现在给她打个电话?” “好!”肖趁雨眯着眼睛笑。 汪池去房间里拿正在充电的手机,走回书房的路上却发现金琇那边的电话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不过这次打来的号码并不是金琇的,而是他表姐的,表姐是金琇妹妹——也就是他小姨的女儿。 原本见到金琇的电话,汪池都是直接让肖趁雨接的,但这次换了号码,汪池就自己先接了。 表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迟疑,慢慢地说着:“我今天带我妈去省医院复查,大姨也陪着一起去了。” 汪池听出不对:“小姨的检查结果不好吗?” “我妈的结果倒是很好,”表姐吞吞吐吐,“我也帮大姨一块儿约了检查,但她的结果……不太好。” “怎么说?” “我还没和大姨说,我找医生看了报告了,”表姐听起来已经快哭了,“汪池,怎么办啊,她的病情,好像复发了。” 肖趁雨还在书桌上乖巧地坐着,眼睛亮晶晶地看他,等着接琇姨的电话。 汪池本来觉得这样的肖趁雨很好玩儿,一边接电话一边捏着他的脸,嘴角带了笑意,但此刻,他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他明明将所有变数都考虑到了,就连如果肖远山今天扇他一巴掌,将肖趁雨强行带走锁在家里,不让他们见面,他都想好了要怎么解决。 可他为什么偏偏漏了这一个变数。 这唯一一个他无法控制又无能为力的变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倒数 表姐挂掉电话后,肖趁雨如愿以偿地给琇姨打了电话。 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这通电话打得非常愉快。 汪池将肖趁雨推到房间去打电话,在书房用电脑接收了表姐发来的报告,转发给熟识的医生看,又在医生的欲言又止下明白了结果。 等肖趁雨电话打完,汪池已经做好了安排,肖趁雨还手机给他时,他说:“明天我开车去把你琇姨接回来,你自己在家里待一天好不好,我让汪鑫磊给你做饭。” “琇姨要回来了!”肖趁雨惊喜,又问,“刚才没听她提呀?” 汪池捏肖趁雨的脸,没回答,只是叫他:“宝宝。” 肖趁雨避开他的手,见汪池表情淡淡的,问他:“琇姨要回来了,你怎么不高兴啊?” 汪池锲而不舍地伸手摸他的脸颊,脸上依旧是没有笑容。 “你不会是觉得二人世界被打扰了吧?”肖趁雨自己想通了,羞得直跺脚,假装掐他脖子,“哥你好小气呀,大不了我们以后不在院子里和一楼做了。” 以往肖趁雨说这种话,汪池是一定会调侃的,但今天汪池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说:“乖,去洗澡吧。” 天还没亮的时候,基本没怎么睡的汪池就开车出发了,他去表姐家把金琇接上,又去了一家三甲医院重新做检查,然后得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结果。 最终他联系了金琇上一次的主治医生,那头看完报告,给他打来电话,最后说:“我组里还有床位,尽快带你妈来办住院吧。” 金琇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了,虽然汪池和她说住院只是为了方便做定期的复查,但她明白,真正住院的原因是自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猜到结果的她很平静,看上去比汪池更能接受这个事实。她让汪池早点睡,就自己进房间,慢慢地收拾起住院要用到的生活用品。 汪池进房间时,肖趁雨已经熟睡。 肖趁雨穿着纯棉睡衣,被子被他压到了身子底下,裤腿卷缩上来,露出白皙的小腿。 汪池曾经无数次在这种时候顺着他的脚踝小腿一路往上摸,恶意地将人摸醒,但今天他却没有伸手去碰。 肖趁雨没察觉到他已经回来了,睡得很熟,不知梦到什么,嘴角还挂着笑。 要是肖趁雨能一直睡得这么安心就好了,汪池垂头静静地看着,伸手帮他把被子盖好了。 这已经是金琇病情第二次复发了。 她的病在两年前曾经复发过一次,那次是原位复发,并没有转移,所以治疗后预后很好。但这次不同,核磁显示癌细胞有了转移。 他今天问了医生,明明金琇在生活习惯和饮食上已经很注意,为什么会再次复发,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这时候。医生说,这种事情说不好的,可能的原因很多,例如环境或是家族基因遗传。医生没有说出口的是,都是命。 金琇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汪池就听人说过,宫颈癌二次复发的五年生存率不超过20%,且预后很差,他不知道这一次,在金琇身上,治愈的成功率会有多少。 他不能让肖趁雨知道这一切,一点点都不能。 与他毫无关系的梁二爷的死就已经能让肖趁雨伤心到发烧晕厥,那如果是金琇呢,那等于是让他第二次见证妈妈的离去,那肖趁雨会怎么样? 汪池不敢想象。 肖趁雨本可以和这一切毫无关系的。 在那个将他从陷阱里救出来的雨夜,肖趁雨在他背上累到睡着,被他带回了家。 那时汪池说他叫了十遍肖趁雨都没醒,才不得已将他带回自己家,其实并没有。汪池只是叫了一遍,就再也没说过话。而只那一句,也完全淹没在暴雨里,肖趁雨几乎听不到。 汪池无法否认,那时他就存了私心。但也正是他的私心,让肖趁雨认识了金琇,依赖上金琇,让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癌症是悬在头上的剑,让患者的身边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谁都不知道剑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在剑落下来之前谁都无法安心,可所有人都在祈祷剑永远别落下来。 汪池没得选,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肖趁雨和他一起活在等着剑落下来的苦痛之中,那不该是肖趁雨承受的。 后半夜,夜凉如水,汪池坐在书房里,面前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积如山。 肖趁雨起床上厕所,看到书房门下有光漏出,刚推门进去就被浓厚的烟扑了满脸,然后立刻被呛到了。 听到声响,汪池才回过神,将手里的烟按灭,又将窗户推开。 冷风灌了进来。 肖趁雨扶着门框,用刚睡醒特有黏黏糊糊的语气说:“回来了怎么不去睡觉?已经好晚了。” “白天开车喝了咖啡,睡不着。”汪池向肖趁雨伸出手。 肖趁雨走过去:“琇姨回来了吗?” “回来了,她睡了。”汪池给肖趁雨披了件外套,揽住他的腰,叫他,“宝宝。” 掌心下的衣物是温热的,还带有被窝的热气,与汪池发冷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你走了整整一天,我有点想你了。”肖趁雨站在汪池面前,捧着他的脸,低头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汪池没顾上刮的胡茬扎到他的下巴,肖趁雨被刺得有些痛,很快便将汪池推开,汪池追寻上去,但嘴里残留的烟味让肖趁雨偏过头咳嗽起来。 喘顺了气,肖趁雨说:“哥,你戒烟好不好?我想要你戒烟,不然以后我不亲你了。” 汪池立刻说:“好,戒。” 此后没人再说话,月光黯淡,肖趁雨隐约看清汪池的眼神,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无限眷恋,就好像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肖趁雨眨眨眼,确信自己是看错了。 汪池一直抱着肖趁雨,过了会儿又将他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将脸贴到他还带着被窝温度的腹部。 肖趁雨被他的呼吸弄得很痒,笑着问:“要在这里做吗?” 汪池难得说:“今天不做,让我抱一会儿。” 肖趁雨猜测他是又想起了汪河,毕竟在书房抱他这么久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一次。 他大方地任由汪池抱着,好半天才听到汪池又开口。 “明天我们去镇上约会好不好?” “可是琇姨才回来呀,我还没和她……” “后面要连下一周的雨,只有明天天气好。” “那好吧。”肖趁雨答应了。 汪池朝肖趁雨笑了下,笑容很淡,很快就消失了,他拍拍肖趁雨的屁股:“去睡觉吧,我收拾一下就去。” “那你要好好洗澡,不然我闻到烟味会将你踢下床的。”肖趁雨煞有介事地威胁。 “知道了。”汪池又摸他的头发,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温柔。 书房又陷入了无边寂静中,汪池关上窗子,重新点了一根烟,没抽,只是捏在手里。 他想起放烟花的那天,那天睡前他问肖趁雨什么是爱,肖趁雨说爱就是只和他一个人睡觉,后来他被反问,但并没来得及回答。 如果让现在的汪池来回答,他会说爱就是希望肖趁雨能幸福。只要幸福就好,哪怕,他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烟头上猩红的光一闪一闪,汪池盯久了,觉得眼睛发酸。 往常他做决定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就连放弃事业回乡务农那么重大的决定也仅用了一夜而已。但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两夜,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也可能只是他舍不得那样做。 又坐了很久后,汪池终于拿起手机,给肖远山发送消息。 消息发送成功的时候,汪池抬头看窗外。天上的月亮已经很圆了,还有没两天就是中秋节。 这样的好时节,本该是用来团聚的,而不是分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分手 车驶向镇子的时候,天边的云层有压下来的趋势,预示着未来几天将有一场暴雨。 虽然天阴沉沉的,但肖趁雨心情很好,因为出门前他和金琇一起吃了早饭。 很久没见到琇姨了,肖趁雨发觉自己特别想她,差点就想临时变卦,不和汪池出去约会了。 不过他想到自己昨天才从汪鑫磊那里买来的东西,还是跟汪池出门了。 他们打算先去看上次没看成的电影。 车还没在楼下停好,肖趁雨就说自己要先去一楼超市买冷饮吃。汪池怕他一大早吃冷的会胃痛,可不同意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让肖趁雨先下车去买了。 等汪池将车停好,肖趁雨已经在电梯口等他。 汪池问:“冷饮呢?” “啊,”肖趁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笑起来,“已经吃完了呀,我吃得很快的。” “小心会胃疼,以后别一大早就吃。”汪池揉了揉他的肚子,带他上了电梯。 “疼就疼呗,反正你会照顾我的。”肖趁雨没当回事,不知想起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汪池没再说什么,去机器上取电影票。 上午的影院除了他们没有别的观众。 肖趁雨挑的是部喜剧片,但他没想到这年头喜剧片里也常夹杂爱情的元素,他本来笑得很开心,结果下一秒荧幕上就有人亲上了。 他和汪池的手从电影开始时就一直牵在一起,这是肖趁雨主动要求的,美其名曰:“监督你不要像上回那样乱摸我的手。” 此刻眼前出现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肖趁雨下意识地手指收拢,汪池本来在走神,立刻就偏头看向他。 见汪池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肖趁雨吞咽了下口水,终于下定决心般向汪池靠过去,将嘴唇贴上他的嘴唇,含糊道:“今天允许你在电影院里和我做这种事。” 汪池闭了闭眼,回吻过去的同时抱紧了肖趁雨,用力到像是想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看完电影去吃了午饭,又去游戏厅玩了会儿,肖趁雨说想回家睡午觉了,要不下次再来约会吧,汪池看上去不是很愿意结束,但还是去开了车。 车子开出五分钟,肖趁雨对车窗外陌生的建筑物发出疑问:“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 “嗯。”汪池说,“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 汪池握紧了方向盘,没有回答。 一直到车子驶入一块停车场,肖趁雨看见不远处一辆车是熟悉的车型和车牌号,眨了好几次眼才惊呼道:“我爸?!” 话音刚落,肖远山就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边对着他们笑。 肖趁雨立刻跳下车,往肖远山那里跑。 汪池看着肖趁雨的背影,心想,要是就这样别再回头就好了。 但汪池的想法落空了。 在肖远山关心了几句肖趁雨,替他打开车门后,肖趁雨说了句“等一下”就往回跑,一直跑到汪池驾驶座的窗边才刹住脚。 “哥,你和我爸一起准备了个惊喜给我,是不是!”肖趁雨开心得眉毛扬起来。 汪池笑了下:“跟你爸回去吧。” “那你呢?” “我……也回去了。”汪池说。 “哥,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走吗?” 肖趁雨隔着车窗抓住他的肩膀,提议道,“是不是快要农忙了,地里有活要干?那我先跟我爸回去待几天,等我拿到手机和钱了就回来找你,反正开车来很方便的。” 汪池将目光从肖趁雨脸上移开,说:“我不会去找你,你也别回来找我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啊?” 肖趁雨愣愣地问,露出一点委屈的表情,“你是不是舍不得让我走,才说这种难听的话啊?我会回来的啊,我又不是不要你了。” “我说,”汪池咬了咬牙,说道,“游戏结束了,我们到此为止,你该跟你爸回家了。” “你别和我开玩笑,别捉弄我,我很胆小的。”肖趁雨将头伸进车窗,想去亲汪池,但汪池躲开了,他转而想抓汪池的手,又被躲开。 僵持了几秒,汪池当着他的面点了一支烟。香烟兀自燃烧着,汪池将手伸出窗外弹烟灰,烟灰落到了肖趁雨的鞋子上。 肖趁雨后退两步,终于意识到汪池没在开玩笑,面色开始变得灰白。 “游戏……游戏是什么?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肖趁雨感觉自己无法思考了,“你不是也很喜欢我吗?” “我说过吗?”汪池平静道。 汪池说过喜欢吗? 说过啊,在他装醉的那天,他说要和汪池结婚,汪池明明说了“喜欢你”,虽然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 不对,不对。 肖趁雨恢复一点理智,说:“我不要听这种反问句,我听不懂,那你亲口和我说。” “说什么?” “说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只是、只是和我玩玩。”肖趁雨自己都觉得不可信,“说你一点点都不喜欢我。” 汪池几乎没犹豫:“是,我不喜欢你。” 肖趁雨身形晃了一下,但又勉强挤出笑容:“别骗我啦,你怎么会不喜欢我,你明明……我不走了还不行吗,我知道你是故意留我。” 他没来由地心慌,想着要不就先不跟爸爸回城了,他绕到副驾,想拉开车门坐回去,却发现车门早已被汪池锁住。 肖趁雨将把手拉得哐当哐当响:“哥,你现在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刚才说的话,抱我一下也行,我很大度的,你先把车门锁解了,让我上车,我不走了。” 汪池一直沉默。 肖远山等不及,命司机将车开了过来,他下车,从开着的车窗里往汪池车后座丢了一个鼓鼓的信封。 “这几个月给你添麻烦了。”肖远山朝他颔首,然后拉肖趁雨,“走吧儿子,回家吧。” 肖趁雨死死盯着那个信封,像是在看什么恐怖片,他难以置信地问汪池:“所以你……” 说了一个字后却又说不下去。 汪池怎么可能只是收了钱后陪他玩游戏呢? 他在一开始是说过想和汪池睡觉,可是后来他们是两情相悦才谈恋爱,才□□的啊! 怎么可能只是游戏? 汪池瞄了一眼信封,想还回去,但最终他直接发动了车子。 听到发动机的声音,肖趁雨扒住车框,难得地叫了汪池的名字:“汪池,你要是什么都不解释,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汪池最后看他一眼,狠下心猛踩油门。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肖趁雨站在原地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变成芝麻大的一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汪池将车开出很远才停下,他蹲在路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想肖趁雨会恨他的,恨他玩弄了他的感情,恨他断崖式分手。 但这样很好,这样在很久以后,肖趁雨听到了“剑落下来”的消息,也不会再伤心,只会冷笑,也或许到那时肖趁雨早已忘了他。 肖趁雨喜欢喝咖啡那么多年,也说没人规定他要一直喜欢,说不定哪天就不喜欢了,何况是他呢,他们不过才认识几个月而已,肖趁雨也没那么非他不可。 今天这么做,对他们双方而言,都是最好的做法了,汪池这么安慰自己。可他将车上所有的烟都抽光了,仍觉得心中郁结,心脏闷得发痛。 他将车开到一家小卖部,让老板拿了烟,付钱的时候,他掏口袋拿手机,发现有张纸条飘了出来。 是一张超市的存包凭条,日期是今天的。 今天只有肖趁雨去过超市,但那时他是去买雪糕,汪池想不通他为何要存东西,又为何将凭条偷偷放进他的口袋。 他快速地付了钱,拿了烟,然后返回了超市。 找到存包柜,扫条码,柜子应声而开,一个小盒子出现在汪池眼前。 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了个银色的打火机,机身上刻了字,写着:不许抽烟! 拿出打火机,才发现下面塞了一张折叠的纸。 纸上写着: 【生日快乐! 很惊喜吧,没想到我会记得你的生日吧!我现在没什么钱,最近也没什么理由找你要工资了,所以只能买得起这个简单的礼物,你别嫌弃,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贵的。 礼物我是找汪鑫磊从网上代购的,我说要刻这四个字,他还笑话我,说很幼稚,哥你一定不会笑我的对吧?希望你以后想抽烟的时候,拿出打火机就能想起我,就不再抽了,最终顺利戒烟。 再次祝你生日快乐,我永远喜欢你!】 汪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 他连发动车子的力气都没有,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趴到方向盘上,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只打火机。 他从来不过生日,也不记自己的生日,他不知道肖趁雨是怎么知道他生日的,又花了多少时间多少钱去准备这个礼物。 方向盘上还贴着他和肖趁雨的大头贴合照,合照上肖趁雨笑得眉眼弯弯。汪池看了很久,伸手摸了下照片上他的脸。 雨忽然落了下来。 天气预报分明说要明天才下雨,但暴雨提前来了。只几秒的功夫,整个世界都成了茫茫雨海。 这么大的雨,像极了他见到陷阱里的肖趁雨的那晚。可雨还是一样的雨,他却没能和肖趁雨有始有终。 汪池静静地看着车外的雨幕,觉得每一滴雨水都像肖趁雨的眼泪。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重逢 外面梧桐絮飘飞的时候,助理小周正奔走在给小老板买冰淇淋的路上。 他是在去年十一月被调来给小老板做助理的。 因为对小老板之前抗拒进公司的事有所耳闻,上岗前他担心极了小老板会是个骄奢淫逸的二世祖,但后来他才发现是他多虑了。 和传闻中不同,小老板是个十分清秀的少年。高瘦个子,皮肤白皙,即使染了一头金发,看起来也一点都不非主流,只让人觉得非常阳光。 因为有着同样爱喝咖啡的爱好,只接触了没几天,他就和小老板熟悉起来。于是小老板偶尔会托他做些工作范围之外的事,比如买冰淇淋。 拎着三桶冰淇淋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小老板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小周将购物袋放到桌上,隐约瞥见网页上几个关键词:癌、3a期、后装放疗、并发症。 见小老板似乎没发现他进来,小周叫道:“小肖总。” 肖趁雨转过脸来,脸上的茫然很快被隐藏。 “我说了,叫我名字就好。” 肖趁雨将网页关掉,起身将其中一桶冰淇淋塞进角落的冰箱,又从做咖啡用的吧台抽屉拿出两把大勺子,递给小周一把,“谢谢,我们一人一桶。” 小周赶紧接过勺子,抱起一桶冰淇淋。 肖趁雨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指挥他去买冰淇淋,所以这种时候他最好不要拒绝,更不能提醒“冰淇淋吃多了会胃痛”。 如果他做出上述两种行为,尤其是后一种,那就会眼看着肖趁雨的心情变得更差,甚至可能好几天都无法恢复。 不过肖趁雨只有在极少数时候才会心情不好,小周上岗第三个月,才第一次被肖趁雨拜托去买冰淇淋。 那次是在食堂,有员工打了很多米饭,吃不完又随意地丢弃。 肖趁雨见状,跑过去质问:“为什么要浪费?种粮食很不容易的,你知道插秧有多辛苦吗?很热的天,要在水田里泡着,小腿上都是泥……” 这句话说得小周立刻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周没有想到,肖趁雨的家教如此严格,竟然还让他下地插秧。 之前同事们总是传肖总将儿子宠坏了,其实根本就是谣言吧? 这一次肖趁雨心情不好,小周想,一定就是因为昨晚酒吧里的那杯果汁。 前几天肖趁雨主要负责的项目临近尾声,整天忙得团团转,直到昨天结束所有工作,才说要带他去酒吧放松一下。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点的酒还没喝上几口,小周就见肖趁雨皱着眉揉了下肚子。 小周问:“不舒服吗?” “一会儿就好了。”肖趁雨并不在意,将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小周正犹豫着要不要替他叫一杯热水,就见服务生端来一杯果汁放到肖趁雨面前,说是有位先生送他的。 陪肖趁雨来过几次酒吧,小周不止一次见过有人用这种方式向肖趁雨示好。想想也很合理,肖趁雨的相貌在人群中那么耀眼,被一见钟情再合理不过了。 不过,有那么多名贵的酒品,却只用一杯价格便宜的果汁来示好搭讪,小周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没诚意了。 “还是上次那位先生。”服务生笑眯眯地说。 肖趁雨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吓得小周一个激灵。 “指给我看。”肖趁雨对服务生说。 这已经是肖趁雨第三次被送果汁了,往常收到这种示好的酒水,肖趁雨都会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但唯独前两次收到果汁时,他盯着看了会儿,让服务生将那人指给他。 只可惜,每次指的时候,那人的座位已经空了。 这一次,肖趁雨反应很快,于是小周也跟着站起来张望。 隔着舞池中跃动的人群,服务生艰难地描述着那位先生坐的位置,小周踮起脚尖使劲看,终于在缝隙中看到那个正转身离开的人,看清了他半个宽阔结实的肩膀。 那高高大大的男人已经走到门口,追是追不上了,小周眼看着肖趁雨的表情冷了下来。 肖趁雨又看了几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坐回沙发上,抿了口果汁,说道:“真难喝。” 自那之后,肖趁雨的心情就一直都不好。 吃完半桶冰淇淋后,肖趁雨拿脚抵在地上,随意地转着椅子,问:“今天没什么安排吧,我要提前下班。” “有安排,晚上有个酒会,需要您出席。” “不去了。”肖趁雨斩钉截铁。 小周小心翼翼地提醒:“您是代肖总出席,他特意吩咐的……” 肖趁雨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生闷气,他挖了一大勺冰淇淋,细细地吃完了,才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肖趁雨昨晚没怎么睡好,离开公司后,他先去会议中心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间,睡到了天黑,才在小周几番催促下,穿着西装不情不愿地去了酒会。 酒会人很多,肖趁雨端着酒杯与他人寒暄许久,终于找了个机会,溜去角落的冷柜挖哈根达斯吃。 小周一直跟在肖趁雨旁边,时不时挠一下头,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解决完一个球,肖趁雨舔舔嘴唇,对从刚才就一直欲言又止的小周说:“周秦,你是想说什么?” 小周回头又看了看,附在肖趁雨耳边悄悄说:“可能是我看错了,但是,好像有个人总是看你,从我们一进门就在看了。” 这里又不是酒吧,怎么还有这么冒犯的人? 肖趁雨不大高兴地顺着小周的视线看向玻璃门外的阳台。 宁市行道树以梧桐树居多,临近五月,正是梧桐飘絮的季节。 此时外面翻飞的梧桐絮像黄色的雪,有两个男人就在这飘渺的飞絮中站着抽烟,微微侧着头讲话。 其中一个肖趁雨认识,是一家科技公司的李总,叫李洵一,前段时间他们曾有过交集。至于李总身旁的另一个…… 肖趁雨的视线胶着在那个拥有结实后背、穿着西装的男人身上,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如刀一般锋利,看得小周出了冷汗。 李洵一没带打火机,抽完一支烟就又问身边人借火。 汪池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推开盖子。火苗蹿动时,打火机的银色外壳在路灯下泛出莹润的光泽。 烟被点燃,袅袅的烟混入夜色,随后打火机被重新盖上,啪地一声脆响,外壳上刻的字在反光下一闪而过。 还没等放进口袋,一只白净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将它夺了过去。 汪池手心陡然一空。他转过头来,将背后的人看清楚了,然后夹在指间没点燃的烟落了地。 小周本以为肖趁雨只是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肖趁雨会突然抢人东西。他被肖趁雨的这个举动吓坏了,怕出什么事,快步往那边走。 这里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呀,要真出问题,以后公司的合作怎么办? 但小周还是走得太慢了。 他刚推开玻璃门,就见肖趁雨停止端详手心的打火机,抬手给了面前的人一个巴掌。 一时间,阳台上寂静无声,似乎夜风都停住了。 小周和对面的李总同时愣住。 倒是被打的男人最先有了反应,他没生气,只是握住了肖趁雨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问他:“手痛不痛?” 肖趁雨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甩开手转头就走。 走之前他叫住小周。 “周秦。” “啊,啊,我在。” 小周从大惊失色中回神,悄悄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我先走了,你帮我打包点吃的送到我的房间。”肖趁雨想了想又加一句,“你记得我住哪间的吧,我住508。” 小周心想房间就是他定的,肖趁雨根本没必要提醒他房间号码。 他压下内心的疑惑,最后看了阳台上的两人一眼,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酒店 在被抢走打火机之前, 汪池正站在会议中心二楼的阳台上和李洵一叙旧。 他们是今天早上在医院大厅偶然碰见的。他刚从药房拿来胃药,就见抓着两盒感冒药的李洵一站在他的面前,一脸惊喜的样子。 两人已经三年没见, 李洵一当即就拉住他,说什么都要一起吃饭叙叙旧, 吃完了又硬拉着他去公司坐坐。 盛情难却,汪池便跟着旧友走了。 直坐到太阳西斜, 汪池打算告辞,李洵一又幽幽地说:“我助理今天有事没在,我吃了感冒药不能喝酒,晚上你能不能陪我去酒会,替我挡挡酒, 我记得你酒量很好。” 汪池不想驳好友的面子, 象征性地推辞后还是跟着去了。 在乡下待久了,汪池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特别是他还穿着李洵一借他的西装。回乡后他就没再穿过正式的衣服了,白衬衫和西服远不如无袖背心穿着舒适, 勒在身上像紧箍咒。 陪着李洵一和几家合作公司的老总攀谈一番后,他找了借口去了阳台。 李洵一跟过去, 从口袋里摸出烟, 递给汪池:“来一根。” “我不抽烟。”汪池摆手。 “你口袋里还有打火机呢, 我都看到长方形的轮廓了, 还说不抽。” 李洵一戳穿他的谎话,又感叹,“之前我们谁都不抽烟, 怎么三年过去,都学会抽了。” 汪池隔着口袋碰了下打火机,说:“我戒烟了。” “戒烟好啊, 要不是工作压力太大,我也戒。”李洵一将烟咬在嘴中,含糊说道,“那你打火机借我用用,我的忘带了。” 汪池迟疑了一下,掏出每天都带在身上的打火机,没舍得递给好友,只是握在手里,替好友打着了火。 李洵一凑过来点着了烟,看着前合伙人笑了笑:“你这样替我点烟,真像我下属了。说真的,汪池,你要不要回公司来?” 汪池垂下眼,说:“不了吧。” “反正我邀请过了,你再考虑考虑。” 都是三十岁上下的人了,说话不用太直白,点到即可。李洵一也不逼他,很快将话题转向,聊起最新的科技形势。 汪池侧头和他说话,余光看到酒会上有个人的发色是金色。 明知不会这么巧,但抱着说不明的心思,汪池还是转头定睛看了。 看清楚了是谁后,他的身形僵了一下。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端着酒杯和别人谈笑。 一身浅蓝色的西装衬得他身材颀长,举手投足间的贵气遮掩不住,让汪池觉得有些陌生,只在那人溜去角落挖冰淇淋球吃的时候,汪池才察觉出一丝熟悉。 汪池看几眼就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是过不了多久又忍不住用目光追随。 是不是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吃那么多冰淇淋,夜里会胃痛吗 汪池心不在焉地和李洵一说话,又替他点燃第二根烟. 然后,在汪池看着打火机的火苗走神的时候,肖趁雨站在了他的面前,抢走了他的打火机,还打了他。 在巴掌落到脸颊时,汪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肖趁雨的手很凉,他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一个小时后,汪池按响了隔壁酒店508房间的门铃。 他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里面的人就站在门后,但他足足按了五遍门铃,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肖趁雨站在门边,见是他,语气不善地问道:“谁叫你来的?” 汪池将“是你想让我来”这句话咽下,回答道:“是我自己想来。” “我不想看到你。”肖趁雨说着就要关门。 汪池赶紧将手伸进门缝里,提了下另一手的保温桶,说:“我来给你送吃的。” 肖趁雨看见了保温桶,这才松开准备关门的手,边转身往里走边说:“我有助理给我送,谁要你来送。” 坐到沙发上,汪池扭开保温桶的盖子,南瓜小米粥的香气飘了出来。 肖趁雨本来双手交叉插在胸前,头扭向一边,一副不管汪池带了什么山珍海味他都不会吃的架势。 闻到熟悉的味道后,他还是没忍住,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可说出来的话却很难听:“酒会上那么多吃的,你就给我带这个?什么意思,见不得我好?” “喝粥养胃。” 汪池仿佛没听到肖趁雨带刺的语气,平静地回答他,又拿勺子搅动滚烫的粥,等降到合适的温度,才将碗放到肖趁雨面前。 到了这个点,肖趁雨早就饿到不行了。他一离开酒会,就给小周发消息让他下班回家了,他以为汪池会来得很快,谁知道竟让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他端起粥碗,喝了没几口,觉得有些不对。 不是南瓜粥难吃,而是,这味道太熟悉了,毕竟他整整喝了一个夏天呢。 他问:“粥从哪买的?” 汪池说:“是我做的。” 果然如此,怪不得耽误了一个小时,但,谁说要喝他做的了? 肖趁雨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刻薄地说:“怪不得这么难吃。” 从进门后,汪池就一直看着他,连他喝粥的时候都要仔细看着。 肖趁雨觉得他的视线很碍眼,将空碗“哐”一声放回桌面,火大道:“看什么看,身上全是烟味,又脏又臭,不知道去洗澡吗?” 汪池愣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将西装外套脱掉搭在沙发背上,从善如流地进了卫生间。 等洗完澡出来,肖趁雨已经坐在床上,倚在床头玩手机。 汪池往茶几那边走了几步,发现保温桶已经空了。肖趁雨将所有的粥都喝光了,看来粥并不像他说的那样难喝。 应当是不想让他看着吃饭,才故意赶他去洗澡的吧? 汪池想象肖趁雨在趁他去洗澡时,急急地倒粥喝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肖趁雨也没怎么变,还像原来那样天真可爱。 只是,没怎么变的那部分,肖趁雨不会再让他看到了。 他擦干头发,将保温桶和碗筷拿去水池洗净,又将衬衫西裤穿好,纽扣扣好。所有的事都做完了,肖趁雨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汪池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拎起西装外套,打算悄悄出门。 但他刚转身,肖趁雨就说话了:“我让你走了吗?” 汪池放下手上的东西,回过头,看到肖趁雨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边空的地方,说道:“过来坐。” 小周给肖趁雨定的是一间大床房,本就是临时睡一觉用的,没必要定双床房。 此刻,汪池没别的选择,只能坐在床的另一边。 身边床垫下陷的时候,肖趁雨终于扔掉手上的手机,翻身跨坐到汪池的身上。 这样的姿势太像肖趁雨装醉说要和汪池结婚的那天了,汪池有一瞬的恍惚,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半年前,回到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肖趁雨将红被单蒙到两人头上,便带着一身酒气,急忙凑上来亲他。 但是这一次,肖趁雨并没有吻他,而是双手下移,握住了他的下面—— 作者有话说:[墨镜] 第32章 一夜 汪池立刻抓住肖趁雨的手, 阻止他的动作。 肖趁雨见状,冷冷淡淡地说了句极其暧昧的话:“你不想吗?” 汪池说不出“不”字,只能渐渐松手, 合上眼任由肖趁雨胡作非为。 肖趁雨在这方面从来没什么服务意识,他之前被伺候惯了, 哪会知道让对方舒服的办法,但即使是这样, 汪池还是觉得呼吸变热了。 肖趁雨抬眼问:“很久没找人做了?” 汪池看着他:“我没别人。” “答非所问,我没问你这个!”肖趁雨语气很差,但是脸色却比刚才好了些。 他伸手解汪池衬衫的扣子,又解他的皮带,说:“你穿西装很丑。” “那以后不穿了。”汪池立刻说。 说完伸手想摸肖趁雨的脸。远远见过很多次, 现在终于可以摸到了。 肖趁雨扭头避开他的手, 不让他摸,正僵持着,门铃响了, 是外卖。 汪池被指使去拿,拿到手才发现是一盒安全套, 是他的尺码。 见汪池愣在床边, 肖趁雨不悦道:“愣着做什么?不会用了吗?” 汪池摸不准肖趁雨的心思。 肖趁雨能准他进门他就已经觉得庆幸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肖趁雨要买安全套的外卖, 更不知道为什么肖趁雨在如此讨厌他的情况下还想和他做。 难道,肖趁雨已经原谅他了吗?可这不像他。 汪池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肖趁雨没给他细想的机会, 伸出一只脚勾住了他。 于是身体先做出了反应,汪池握住肖趁雨的脚踝,俯身压上去,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朝思暮想的人的身上。 身体还留有之前的记忆,就像他们没分开过一样。 肖趁雨的掌心贴在汪池胸膛上,如同之前的很多次那样,仰躺着看着上方的汪池。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无比,仿佛他们此刻不是在做些隐私的事。 汪池俯身吻肖趁雨的眼睛,由上到下,动作又细又慢,最后提起肖趁雨的脚踝,偏头亲了亲。 肖趁雨却并不乖乖躺着,抽出脚来踩在某处,抬了抬下巴说:“快点。” 分别太久,一开始都不舒服。汪池故意放慢速度,结果下一刻就被肖趁雨责备。 “你是不行了吗”肖趁雨用纯真的表情问他。 汪池只觉神经一热,脑子里的线绷断了,于是肖趁雨说完这句,就没机会再说其他挑衅的话。 肌肤相贴,亲密交叠。 肖趁雨死死抿着嘴唇,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在最后的时候,他一口咬上了汪池的肩膀。 咬得很重,像小狗一样。应当是咬出血来了,但汪池一声不吭。 没有人说停下,于是很快又开始。 汪池用手帮肖趁雨,速度轻重都让肖趁雨觉得熟悉,连手上的茧子都和原来一样。 肖趁雨拿手臂遮住眼睛,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你拿我送你的打火机给别的男人点烟。” “再也不会了。”汪池凑过去吻他,又被肖趁雨避开。 今晚的肖趁雨允许汪池做所有事,但并不愿意和他接吻。汪池只好亲了亲他的额头,手上更卖力。 …… …… 但这一次,汪池却听见肖趁雨在喃喃地说:“我手好痛……” 在阳台上时,汪池问他“手痛不痛”,现在他才愿意回答。 “对不起。” 他吻肖趁雨的手掌心,吻他早已汗湿的身体,感觉心脏像被钝器击打般刺痛。 汪池有很多事想问肖趁雨,可是在面对肖趁雨的时候,他却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他想问肖趁雨胃还痛不痛,为什么要吃那么多冰淇淋,为什么在那么热闹的酒吧坐着,却看起来那么孤单。他不是和肖远山达成协议了吗,那为什么肖趁雨最终还是去了公司,还是去做了他不喜欢做的事。 这不是汪池预想中的计划。 这半年来,汪池在医院狭窄的陪护床上蜷缩过很多晚,也住过医院旁边环境堪忧但只要八十一晚的小旅馆,甚至在车上也凑合过好几次。治病时钱不值钱,账户余额像沙子一样流走,他花光所有的积蓄,才终于换回金琇的命。 那些等在手术室外的时刻、看着金琇化疗后副作用发作的时刻、为钱发愁的时刻,用暗无天日来形容都不为过,种种过程他不愿再回想。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没有让肖趁雨陪着他过这样的日子,可肖趁雨却还是过得不好。 * 半年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垫了,身边又是太熟悉的人,汪池抱着他,很快便沉沉睡去。 梦中又回到去年夏天,肖趁雨在田埂上跑,转头笑盈盈地朝他招手。 醒来时天光大亮,怀里已经空了。 汪池坐起身,发现肖趁雨已经穿戴整齐,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 和梦里穿着背心短裤微笑的样子没有一点相似。 昨晚旖旎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肖趁雨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 “饿了吗,我去给你买早饭。” 汪池不想再看他这样的表情,低下头开始扣衣服扣子。 “有人给我买,轮不到你。” 肖趁雨站起身,朝汪池走过来,在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 他一扬手,一张卡片就朝汪池飞了过来,正好砸在汪池腿上。 汪池低头一看,是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的钱是我爸之前给你的双倍,”肖趁雨报了银行卡的密码,抬了抬下巴,一字一句道,“这些钱,买你一夜。” 汪池坐在床上,好半天都没动静。 肖趁雨蹙眉:“嫌少?你技术也没有很好,昨晚还把我弄痛了。” 汪池依旧是一言不发。 “既然不嫌少,那现在交易已经结束了,你可以走了。”肖趁雨侧身,为汪池让出一条路。 汪池终于穿好了衣服,下床,走到肖趁雨旁边的时候,伸手想拉他的手:“宝……” 肖趁雨像触电般将手甩开,后退一大步,依旧是用那冷冷的语调说:“我说了,你可以走了!” 汪池只好穿上外套,拎上空的保温桶,换好鞋子。 在要走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盒,对着正看着窗外的背影说:“给你买了胃药,放在桌上了,酒很伤胃,以后要少喝……冰淇淋也要少吃一点。” 肖趁雨没有转头,汪池只好默默离开。 房门关上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是药盒被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嘿嘿 第33章 开店 肖趁雨说有人给他送早饭并不是谎话。 一刻钟后, 季亦拎着牛奶三明治进了房间,看着肖趁雨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皱了眉。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趁雨接过早饭, 先抱怨上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啊?” “早上先去店里看了一眼,今天周末, 路上堵车。” 季亦把车钥匙扔到茶几上,看着肖趁雨狼吞虎咽的样子, 惊讶道,“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你爸又把你的卡给停了?” “没停。”肖趁雨从昨晚到现在就喝了点粥,早就饿了,他三两下把三明治啃完,开始喝牛奶, “但……我不会再花他的钱了。” 肖趁雨最近和他爸的关系闹得有点僵, 季亦是知道的。 他和肖趁雨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学之前都是同学,两人关系非常好, 每天都在一起玩。后来他出国去学设计,肖趁雨在国内上大学, 他们才没法每天都见面。 去年他忙着做毕业设计, 每天日夜颠倒睡眠不足, 也没顾得上和肖趁雨联系, 等他拿到毕业证书回国,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事。 自己家的那些腌臜事就不必说了,无非就是爹妈又各自换了新对象。他没想到在肖趁雨身上也发生了不少事, 不仅被送到乡下去待了几个月,还和乡下男人谈了段恋爱。 这还不是全部。 最令他震惊的是,肖叔叔竟然又生了个儿子! 而且, 肖趁雨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共友在酒吧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肖趁雨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然后立刻放下酒杯,抢过季亦的车钥匙,开车冲去了肖远山的公司。 等季亦好不容易打到车去肖氏集团,肖趁雨已经和肖远山吵完。 两人说了什么季亦不知道,反正从那天起,肖趁雨就去公司上班了,还从住了很多年的别墅里搬了出去,自己去外面租房住。 车从酒店停车场开出,季亦看着肖趁雨身上那套尽是褶皱的衣服,终于忍不住说:“去店里验收水电前,先送你回家换套衣服吧。” “哦,好吧。”肖趁雨有些心不在焉。 他低头翻找口袋,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摸遍了,也没找到昨天抢来的打火机。 真是奇怪,他明明放在口袋里的。 季亦看着肖趁雨的动作,问他:“你昨天怎么没回家,好好的住酒店做什么?” “我、我……”肖趁雨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们小雨宝宝也学会搞一夜情了啊。”红灯间隙,季亦一手搭在车门上,偏头看着肖趁雨,一双桃花眼笑得眯了起来。 季亦是情场老手了,拜他那对花边新闻一箩筐的父母所赐,季亦成年后也学会在情场浪迹,说他阅人无数都不为过。 肖趁雨第一次去酒吧,还是季亦带着去的。不过相比去完酒吧后必开房间的季亦来说,每次都回家的肖趁雨显然是个乖宝宝。 这也是季亦有时开玩笑会叫肖趁雨宝宝的原因。 “我没搞一夜情……”肖趁雨被说得有些恼怒,“还有,你以后不要叫我宝宝。” “为什么不能叫,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叫的吗?”季亦戴上墨镜,跑车伴随绿灯轰一下飞出去,他单手握着方向盘,看上去很潇洒。 他偏头想了想,大胆猜测:“是昨晚的男人也叫你宝宝吗?” 不得不说,季亦在这方面实在是很敏锐。 肖趁雨伸手点开车载蓝牙放音乐,又看向窗外,装作听不到。 车子先停在肖趁雨住的公寓下面。 肖趁雨回家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将西装送去楼下干洗店,接着又上了季亦的车。 车从新区驶向老城区,最后停在了一条不宽的路上。路面只双车道宽,枝繁叶茂的梧桐为行车遮下阴凉。 路边有一家店面正在装修,材料零散地堆在门口,有水电工咬着烟坐在门边的塑料桶上。 季亦和肖趁雨进门的时候,工人点头打招呼:“季老板,肖老板。” 肖趁雨点了点头,挺直了腰,还真有了点老板的做派。 这间门面是他们两个一起租下的,打算开一家咖啡店。严格说来,是肖趁雨想开一家咖啡店。 一个多月前,肖趁雨对季亦提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季亦很是吃惊。 那时肖趁雨去肖氏集团下面的一家分公司上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季亦之前以为肖趁雨进公司是为了早早掌握实权,防止他那个现在还在襁褓中的弟弟以后和他争夺财产。但现在看来,肖趁雨好像对他爸的财产并不感兴趣,花钱也只花他上班赚来的工资,连他爸爸给他的卡都不刷了。 那肖趁雨去他爸的公司是为了什么呢,之前不是不想去吗?季亦搞不懂肖趁雨的想法。 水电验收顺利通过后,下一步是瓦工进场贴瓷砖。 季亦大学学的就是室内设计,所以咖啡店的设计都由他来做,装修也主要由他负责。瓷砖他前两天已经和肖趁雨去建材市场挑好了,他打了个电话出去,让现在就送瓷砖来。 挂了电话后,他对肖趁雨说:“明天我要出差了,我雇了监工来看着,之后几天你有空就多来店里看看。” “做助理这么忙?还要出差?”肖趁雨一愣。 季亦无奈道:“对啊,要陪老板出去谈合作。我拿人手短,就忍忍呗。” 他毕业后一回国,就被他爸塞进了朋友公司做总裁助理。本来他也不愿意,但他爸当即停了他所有的卡,吓得他第二天就主动跑回去上班了。 肖趁雨本来想说,那你别用你爸的钱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像他一样,不用受制于人。 但是他转头一想,他找季亦合开咖啡店就是因为自己的启动资金不够,而季亦带来的那部分钱,百分之百都来源于季叔叔。 钱钱钱,怎么总是钱的问题。 肖趁雨想到早上他甩给汪池的银行卡,又想起他爸曾经扔给汪池的信封,觉得有点烦躁。 瓷砖送来后,季亦给监工交代了注意事项,就和肖趁雨离开了店面。 季亦看了眼时间,说:“我先送你回家。” 肖趁雨问:“快到饭点了,不一起吃个饭吗,你还有别的事?” 季亦说:“嗯,我要回家把芝麻送去寄养,这次我可能要出差一周。” 芝麻是季亦养的狗,一只黑白色边牧。 见季亦还没选定找哪家宠物店寄养,肖趁雨想了想,说:“别寄养了吧,我可以帮你养。” 季亦为店面装修出了大部分力,他没经验,也只能帮忙养养狗了。 “你?”季亦发动车子,问道,“你家不是不养宠物的吗?” “那是我爸不喜欢宠物,可现在我搬出来住了。” “是哦,可是……”季亦迟疑道,“可是你没养过狗,你也不会养啊。” 肖趁雨坐直身子,很肯定地说:“我养过的。” “什么时候的事?”季亦眯了眯眼。 他以前和肖趁雨可以算是形影不离,肖趁雨鸡毛蒜皮大的事他都知道,他怎么不知道肖趁雨背着他偷偷养狗了? 他想来想去都只有一种可能:“你在乡下住的时候,那个男的养狗?” 肖趁雨不想多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句。 “行,那就你帮我养几天。你都帮别的男人养狗了,帮我养也很合理。” 季亦又问,“你之前在乡下养的是什么狗?” “就……就是小土狗,中华田园犬。”肖趁雨快速回答完,立刻转移话题,“那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季亦没答,拿食指点了点方向盘,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肖趁雨都和那个男人分手这么久了,还对乡下的话题这么回避,这太不合理了。 自他毕业回国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肖趁雨变了许多,一开始他还开玩笑说肖趁雨是去乡下参加“变形记”了,但后来看肖趁雨总是情绪不对,才再也不提乡下的话题。 他冷不丁地说:“昨晚和你一起住酒店的男人就是你那乡下的对象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肖趁雨很是吃惊。 季亦笑了两声:“我诈你的,本来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 肖趁雨说:“你好烦。” “你和你对象旧情复燃了?” “没有。”肖趁雨立即否认,纠正他,“是前任。” “好好好,前任。”季亦问,“那我早上去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他?” “我让他走了。” “你让走就走了?这么半天了也没见给你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他想跟你复合就这态度啊。” 虽然不该干涉朋友的感情,但季亦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很不满意。 在城里没房没车,又没工作,现在看来情商也低,对肖趁雨的感情也还是未知数。 肖趁雨要求那么高,到底看上那男人哪里不会是被男人骗了吧? 肖趁雨听着朋友抱怨,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嘟囔着说道:“我跟他之间,没留过联系方式。” 之前都住在一起,还要什么联系方式。 “啊?”这下轮到季亦吃惊了,“在乡下就算了,那现在你们要怎么联系?” “谁说我要联系他,我联系前任干什么。” 肖趁雨不高兴地往座椅上一靠,心想汪池凭什么不给他留电话号码,过了会儿才闷闷地说,“正好,也不许他联系我。”—— 作者有话说:这会儿的汪池:找号码中,勿扰 第34章 元宝 肖趁雨并没有为联系方式的事苦恼太久, 因为当天下午,他就收到了来自汪池的微信好友申请。 那时季亦已经将芝麻送到他家,肖趁雨给芝麻丢了个球玩, 自己在一旁收拾季亦带来的一大袋狗玩具。 他从袋子里翻出几个彩色按钮,芝麻熟门熟路地小跑过来, 爪子搭上其中蓝色的那个。 “出去玩,出去玩。”蓝色按钮开始说话。 “晚上再出去, 乖。”肖趁雨赶紧又将按钮塞回袋子里。 汪池的好友申请就是这时候发来的,盯着那条申请看了两分钟,肖趁雨按下“拒绝”。 一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来,有电话进来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肖趁雨没接, 但陌生号码不依不挠地又打进来,大有要一直打下去的势头,肖趁雨只好将电话接了起来。 一开始没有人说话, 肖趁雨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 他等了一会儿,对面先开口道:“宝宝。” 只是听到了这个声音, 只是两个字, 肖趁雨就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他没出声, 从沙发上滑下来, 蹲坐在地上,听到汪池又叫他:“宝宝。” 肖趁雨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眨掉眼睛里的水汽, 才开口说道:“你打错了。” “早上我买完早饭回来,前台说你已经退房了。” 透过光纤介质,汪池的声音变得比平时更低沉, “找你的手机号费了些时间,让你等得着急了。” “你怎么找到的号码,你侵犯我个人隐私权,我报警抓你。” 肖趁雨语气听起来狠厉,但神色却不是生气的样子。他抛了个球给芝麻,看着芝麻高兴地小跑出去,追那只球。 汪池并没被他威胁到,问道:“晚饭吃了吗?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不告诉你。” “腰还痛吗?” 没料到汪池会突然提起和昨晚有关的事,肖趁雨噌一下站起来,咬牙道:“你、不、许、说。” 他一转头就看到放在茶几边上的两盒胃药,是早上汪池离开酒店时留下的。他一拳锤下去,将药盒锤成了平面。 “撞到哪了吗?”听到撞击声,汪池急切地问。 肖趁雨甩了甩手,补充道:“我只是花钱买你一夜,你现在可别赖上我。” 这句话太具有羞辱意味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肖趁雨有种大仇得报的心态,一边听着耳边的电流声,一边分出些心思继续和芝麻玩球。 芝麻玩得兴奋了,激动地汪汪叫了两声。 肖趁雨怕扰民,立刻制止:“芝麻,嘘。” 汪池终于说话了,声音里有些疑惑:“养狗了吗?” “朋友的狗,帮忙养几天。”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那晚饭吃了吗?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听到刚刚问过的问题,肖趁雨没来由地心情变好了。 他想象汪池现在着急的样子,幽幽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他立刻按掉电话,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而后转头对正在捡球的芝麻说:“想不想现在出去玩?” 芝麻咬着球,耳朵抖了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肖趁雨从地上爬起来,笑着说:“走,出去玩!” 拒绝了好友申请,将一看就是汪池打来的几个号码都拉进黑名单后,肖趁雨过了两天清净日子。 不过有芝麻在,也没多清净。 季亦每天都给肖趁雨打电话询问芝麻的情况,第一天肖趁雨还乐呵呵地说芝麻好可爱你别回来了狗送我吧,到了第三天已经变成一接起电话就说:“狗还活着,快点来接走。” 白天要上班,下班后要去店里看装修,好不容易回了家,还要出门遛狗。 做这么多事已经够让肖趁雨精疲力尽了,但这些还没完。 不管他将“出去玩”的按钮藏在哪里,芝麻都能准确找到,然后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在他耳边疯狂地按。 季亦在电话那头笑了足足两分钟,才说:“多带出门消耗精力就好了,城南有个宠物友好公园,你就带芝麻去那玩上一下午,保证晚上不吵你。” 肖趁雨闻言,立刻就翘了下午的班,拉上小周一起,带着芝麻去了那个公园。 下午阳光明媚。 芝麻在草地上跑,找他认识的好朋狗一起玩,肖趁雨四肢舒展地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晒太阳,享受来之不易的宁静。 小周称职地坐在一旁,注意着芝麻的一举一动,还不忘给肖趁雨讲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肖趁雨根本不想听工作的事,他打断小周:“周秦,你有没有跳槽的计划啊?” 小周吓了一跳:“没、没有啊,小老板,我对你没有不满的,你……” “你误会了,”肖趁雨赶紧摆手,“我是想说,你也爱喝咖啡,拉花技术也很好,如果我这里有一家咖啡店,你愿不愿意来做店员?” “咖啡店……”小周谨慎问道,“哪里有咖啡店啊?” “我开的。” 因为在店铺正式营业之前想要瞒着肖远山,肖趁雨就索性谁都没告诉,不过此刻他想拉人入伙,就只能实话实说。 他简单说了说,对小周道:“如果你来,月薪给你现在的双倍。” 小周慢慢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心动了。 肖趁雨将手枕到脑后,又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说:“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拒绝也没关系的,但是我很想要你来。” 小周看着小老板在阳光下泛白的皮肤和金色的发丝,想他偶尔幼稚但总是真诚的性格,心想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小肖总。只要和他相处一段时间,没人会不喜欢肖趁雨的吧。 才沐浴阳光没多久,肖趁雨就听到耳边传来小狗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他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脸颊就被一个湿乎乎的毛绒玩具砸中了。 “别闹,芝麻,去捡吧。” 肖趁雨索性闭着眼摸到玩具,将它扔了出去。 然而小狗却没去捡玩具,仍是围着他绕圈,拿湿乎乎的鼻子拱了拱他。 “汪汪!”狗很着急。 下一秒,肖趁雨猛地睁开眼睛。 这汪汪的叫声,根本就不是芝麻的声音! 那是谁家的狗? 肖趁雨迎着太阳睁开眼睛,认出眼前这只小黄狗竟然是元宝。 ——陪他过了小半年乡村生活的元宝! 小黄狗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看上去很是高兴。 它跑出去将那个毛绒玩具叼回来放到肖趁雨旁边,毛毛躁躁地往他身上扑,还拿舌头舔肖趁雨的下巴。 “元宝!”肖趁雨一翻身坐了起来,将元宝抱在怀里,惊喜地笑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他低头看,发现元宝叼来的玩具还是自己在乡下的时候买给它的,一个胡萝卜玩偶。 那次是他和汪池第一次去镇上约会,他买了一大堆东西,花的还是汪池的钱。 ——怎么又是汪池! 看着汪池花钱买的玩具,肖趁雨有点笑不出来了,他戒备地左右看了看,果然看到汪池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 “咦,这个人不是……” 小周也认出了那个男人,是前几天在会议中心被肖趁雨打了的那人。 肖趁雨没理小周,将玩具丢出去,指使元宝去捡,而后趁着这个功夫,转过身快步走了。 小周跟上去,不停回头看,眼见男人越走越近,他紧张道:“小老板,那个人他、他、他好像是专门来找你的。” 不会是来报复的吧?小周很害怕。 肖趁雨回头看了一眼,走得更快了:“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小周一怔,“可是……” 元宝捡到了玩具,发现肖趁雨不在原地了,它有些恼怒地汪汪叫了两声,跑上来咬住肖趁雨的裤脚。 肖趁雨被迫站在原地。 于是小周终于能将剩下的话说完:“可是他的狗看上去和你很熟啊。” 肖趁雨瞪了小周一眼,小周立刻识相地闭上嘴巴。 几秒钟的时间,汪池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小周怕极了男人要动武报复,手不自觉地抖,肖趁雨却老神在在地将手往衣服口袋里一插,满不在乎道:“干嘛?” 汪池看着肖趁雨,仿佛旁边的小周不存在,说道:“我有事找你。” “不想听。”肖趁雨将头甩到一边。 芝麻在草地上疯跑了一阵,终于发现这边的情况有些不对,它小跑回来,探头探脑地从几人腿间往上看,发现还有一只狗在,于是很友好地去闻元宝的屁股。 没几秒,两只狗就成功建立友谊,在旁边打闹起来。 肖趁雨走过去拽住芝麻:“走了,回家了。” 他拉着芝麻往前走,发现元宝也跟在后头,一副要跟他回家的架势。 “喂,管好你的狗。”肖趁雨很凶地回头说。 汪池见元宝紧紧黏着肖趁雨不走,走过来弯下腰摸了摸它当作奖赏。 元宝立刻吐舌咧嘴,尾巴又摇起来,看得小周心生疑惑。 汪池将元宝的牵引绳扣好,直起腰说:“我这几天要去外地,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帮忙照看几天元宝。” 元宝端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肖趁雨。 肖趁雨不敢多看元宝的眼神,低头看了一眼就撇开去,仍旧是很凶地说:“我和你很熟吗,就给你养狗。” “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汪池微微低了低头,看上去很无奈,“我还是把元宝送到乡下去吧,只是最近偷狗贼又出现了,也不知道元宝这一次能不能顺利逃过……” 肖趁雨听到偷狗贼的时候眼睛就瞪大了,听到“顺利逃过”四个字的时候,一些记忆陡然涌进他脑海。 他想到那时他对着面包车扔鸡蛋,又骑着三轮车翻到沟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和元宝一起等着某个人来背他回家。 他为了救元宝付出了那么多,元宝才不可以被偷狗贼偷走。 更何况,抛弃他的又不是狗。 肖趁雨一把夺过汪池手中的牵引绳,说:“就帮你照看几天。” 又补充道:“只能几天。” 汪池点了点头,蹲下身,拍了拍元宝的脑袋,说:“跟哥哥回家吧。” 元宝汪汪叫了两声,兴奋地绕着肖趁雨转圈,牵引绳在肖趁雨腿上绕了几圈,险些将他绊倒。 汪池将牵引绳的扣子解开,将绳子绕出来,再重新给元宝扣上。 他蹲在地上没起身,抬头看着肖趁雨说:“谢谢你。” 天边金色的太阳映在他的眼中。 肖趁雨低头看着他眼睛,有一刻的愣怔。 他慢慢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而后留下一句“最多帮你照看一周”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回程路上,两只狗在车子后边坐着,肖趁雨坐在副驾驶,看着眼前的车流,转头问小周:“他刚才,让元宝跟谁回家?” 小周想了一路的人物关系,仍是没想明白小老板和那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仇人?不像。亲戚?不像。朋友?更不像。 他只好放弃思考,回答道:“那个人说,跟哥哥回家吧。” “我,”肖趁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元宝,“是元宝的哥哥?” 小周点头:“他好像是这个意思。” “狗的哥哥是什么?”肖趁雨停顿了一下,“狗的哥哥不也是狗吗?” “啊,呃……” 小周心说好像是这样,但他不敢说话。 肖趁雨哼了一声,说道:“他敢说我是狗,他真的完蛋了。” 小周不敢问小老板和那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只能问:“他要怎么完蛋?” 肖趁雨转头看了眼元宝,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要不,元宝就不还给他了吧。”—— 作者有话说:肖趁雨:狗好人坏 第35章 借宿 肖趁雨说不还狗就不还狗, 甚至没将汪池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不过他没想到三天后,竟然是他主动拨通了汪池的电话。 那天他晚上出门遛完芝麻和元宝,很早就睡了, 但刚睡着没多久,就被芝麻给吼醒了。 芝麻两只前脚不停踱步, 咬着肖趁雨裤脚往客厅拖,明显是很着急的样子。 肖趁雨迷迷瞪瞪地下床, 发现元宝趴在客厅的地上无精打采,旁边有呕吐物和稀的排泄物。 他吓了一大跳,瞌睡立刻就醒了。 之前肖趁雨从没见过元宝生病,此刻看到元宝因为弄脏了地板露出的愧疚眼神,他心急如焚, 在地图上搜了好几家离得近的宠物医院, 却发现夜间都不营业。 连打三个咨询电话没人接听后,肖趁雨将汪池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电话接通时汪池明显很惊喜,但肖趁雨并没注意到。 他将元宝的情况说了, 说的时候元宝又吐了一次,急得他声音都在抖。 “你快点过来带元宝去看医生!”最后肖趁雨命令道。 “我在外地, 最快明天才能回去。” 相比之下, 汪池要冷静很多, 他说, “别急,别急,宝宝, 你回忆一下,今天元宝都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 肖趁雨掰着手指头数,突然想起来遛狗的时候, 他去麦当劳买了甜筒吃。元宝在一旁露出渴望的眼神,他就给元宝要了一个宠物甜筒。 季亦交代过芝麻是玻璃胃,不能吃冰的,所以只有元宝吃了甜筒。 汪池听完就放心了很多:“元宝是肠胃炎了,给它禁食禁水,你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我买点药送去,你喂元宝吃掉就好。” 肖趁雨迅速报上地址。 等药时,肖趁雨清理完地板,怜爱地摸着狗头,对着手机说道:“可是之前我吃冰棍的时候经常喂元宝吃啊,那时它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不行了,是不是你没养好它?” 汪池顿了几秒,说:“你不在的时候,我没给它吃过冷饮。” 因为元宝太久没吃,乍吃一次,所以才会肠胃受不了。 肖趁雨垂下眼,不说话了。 汪池也不说话,于是肖趁雨听到了汪池那边的嘈杂声。 是救护车的声音。 “你在哪里?”肖趁雨问。 电话里传来衣料摩擦声,是汪池在走动。 他推开一扇厚重的门,应该是防火门,而后四周陡然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带了点回声,像是在楼梯间里。 “在沪市。”他说。 “你去沪市做什么?” 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肖趁雨就知道汪池是在医院里了,这么晚还在医院里,还是沪市的大医院,他能猜到是为什么,但他偏偏要问。 汪池果然沉默了,像是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电话里又没人说话了,好在很快外卖的药到了,汪池指导肖趁雨喂元宝吃了奥美拉唑肠溶胶囊,又耐心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全都弄完已经是半小时后,折腾了这么久,肖趁雨又困了。他躺到床上,也顾不上问汪池在外地是做什么,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汪池出现在肖趁雨家门口。 夜里肖趁雨实在放心不下元宝,定了闹钟,每两个小时都起来看一眼,睡眠时长严重不足,一直睡到下午都感觉没睡够。 被门铃声吵醒时,他还以为是小周或是季亦给他点了外卖,没什么防备地从床上爬起来开了门。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风尘仆仆的汪池,以及汪池手上的两大袋子菜。 肖趁雨愣了五秒,就要关门,被汪池一把拦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你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肖趁雨熟练地威胁,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地址是昨天夜里自己亲口告诉汪池的,为了给元宝买药。 于是他把“抓你”两个字咽下去,改口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接元宝。” 肖趁雨眼神下移:“那你手里拎的是什么?” “菜。” “买菜干嘛?” “给你做饭,感谢你。”汪池用目光描摹肖趁雨的脸,“昨晚元宝让你担心了,是不是没睡好?你……” “不关你事。”听到关心,肖趁雨露出抗拒的表情,“元宝病还没好全,你现在还不能带它走。你现在可以走了。” 很直白的逐客令。 汪池听明白了,也不强求进门,只是将那两袋菜从门缝里硬塞了进去,说:“那我不进去,菜你收下,都是有营养的食物,别和吃的过不去。” 袋子放到地上时有些散开,里头有个黑袋子滑落到地上。 肖趁雨正要说话,然后惊恐地发现,那黑色的袋子竟自己蠕动起来,像里面有活物。 他往旁边蹦了一大步,惊讶道:“什么东西?” “是活虾。” “我会做虾吗?”肖趁雨指着自己问,刚问完,又见另一个袋子跳动了一下。 汪池主动说:“鲫鱼。” “也是活的?” “嗯,活的。” 肖趁雨根本不会做饭,更别提处理鱼虾了。光是看到鱼在袋子里蹦,他就已经觉得头大。 “我才不要。”他皱着眉瞪着汪池,“你赶紧把这些东西拎走!” “都是你爱吃的,那我来帮你做行吗?”汪池放低声音,“就只是做饭,绝对不多打扰你。” 肖趁雨不屑,正要放狠话,又听汪池说:“这里的菜可以做白灼虾、红烧鲫鱼、清炖鸡汤、山药炒肉片……” 说的全是肖趁雨爱吃的。 吃了好几天外卖的小少爷咽了一下口水。 他想了又想,最后说:“那好吧,你进来吧,但是吃完饭就得走。” 汪池终于进了门。 元宝有气无力地朝他晃晃尾巴,汪池走过去抚摸了一会儿,又陪着自来熟的芝麻玩了几分钟。 同两只狗都打完招呼,汪池才进到厨房。 厨房崭新,瓷砖亮得反光,调料瓶几乎都没打开过,足以证明肖趁雨开火的次数屈指可数。 汪池打开冰箱,发现冷藏层里多是牛奶面包,连个菜叶子都没有,冷冻室里东西倒是很多,但都是速食和冷饮。 好在锅碗瓢盆刀板筷匙还是有的,汪池将鱼虾倒进水池处理,很快香味就从锅里飘了出来。 煎炒炖煮样样来,一个多小时后,餐桌上摆满了肖趁雨爱吃的菜。 “吃饭了。”摆好碗筷后汪池喊正在陪狗玩的肖趁雨。 肖趁雨冷淡地说“哦”,但坐到餐桌前的速度飞快。 饭菜还是熟悉的味道,和那天的南瓜小米粥一样。 肖趁雨埋头吃着,米饭上突然被放上一块剔好刺的鱼肉。 这是在乡下养成的习惯了,汪池总会给鱼挑刺,给虾剥壳,处理好了夹到肖趁雨碗里。 但现在,肖趁雨无法安然享受。 他问:“我们是可以夹菜的关系吗?” 汪池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又开始剥虾往肖趁雨碗里放。 “我不需要。”肖趁雨将饭碗端起来,往旁边挪了挪。 汪池没再往他碗里放,只是找来空盘,将虾肉剥好尽数放了进去,推到肖趁雨面前。 “是作为感谢,感谢你帮我照顾元宝。”汪池说。 听他这么说,肖趁雨觉得不大高兴。 虽然说不清是哪里不高兴,但他也懒得去想。他盯着虾肉看了几秒,一股脑地将虾肉全夹到了自己碗里——反正有人愿意剥虾,他不吃白不吃。 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吃完。 饭后汪池主动将碗洗了,刚将手擦干净,就听肖趁雨倚在门框处朝他道:“慢走不送。” 汪池“嗯”一声,往客厅走,说:“我再看一眼狗就走。” 肖趁雨想反正元宝以后就是他的了,那就让汪池现在再多看两眼吧。 结果汪池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将元宝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仔细得像是怕肖趁雨背着他偷偷虐待狗。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室内的灯被打开,白晃晃的光从顶上照下。 肖趁雨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因为心不在焉,连输了好几局。他扔掉手机,坐直问:“看好了没啊,你都看了好久了。” 汪池说:“马上就好。” “马上是多久,再给你五分钟……” 肖趁雨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雨打到玻璃上的声音。 外面闪过一道亮光,随之是轰隆的雷声,雨水像倒豆子一样从天上倾泻下来。 肖趁雨跳起来去关窗户,锁好插销后,发现汪池已经站到他的身后,抬着头看外面的雨。 “雨太大了,我走不了了。”汪池将目光转移到他脸上。 肖趁雨盯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借口都再熟悉不过。 他去年夏天想要赖在汪池家借宿,用的也是这个借口,他也成功凭借这个借口留宿了。 可惜肖趁雨没有那样的好脾气,他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下雨?” “真的没有。”汪池摊手。 肖趁雨戒备地看着他。 汪池见状,主动往门口走。 他走得干脆,转眼间已经到门口准备换鞋了。 外面天一瞬间亮如白昼,然后雷声震耳欲聋。 肖趁雨被吓得一激灵,意识到现在出门似乎不太安全,问汪池:“喂,你是怎么来的?” 他就是看在元宝的面子上关心一下,没别的意思,毕竟汪池是因为元宝生病了才会出现在这里。 汪池站定,说道:“开车来的,我今晚就先在车里睡一晚,等天亮了雨小点儿了,我再走。” 他说完就低头换鞋,没看到肖趁雨变幻莫测的表情。 等换好一只鞋,他听到肖趁雨说:“那你明早再走吧,今晚就……” 先在我这里住一晚。 肖趁雨话还没说完,就见汪池飞快地换回拖鞋,将鞋放进鞋柜,直起身来对他说:“好,谢谢你。” 动作行云流水,流畅熟练到像是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 肖趁雨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但想了半天,他也没想明白汪池哪里骗了他。 肖趁雨的个子和体型都和汪池差很多,这里并没有适合汪池穿的衣服。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找到几条休闲短裤。 于是,洗过澡,汪池就光着身子坐在沙发上陪芝麻玩。 肖趁雨走去阳台拿衣服,想对面前这具身体视而不见,但视线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瞟。 那天在酒店里光线昏暗,他没看清,现在仔细看了,发现汪池的身型还是健壮,一抬臂,小腹的肌肉就沟壑分明。 符合他的审美。 不过,肌肉好像比之前薄了一层?没他印象中那么完美了。 这半年疏于锻炼了吧,还是说根本没时间练? 肖趁雨正暗自评价着,忽然和汪池的视线对上,他慌里慌张地扭头,一转身还撞上了阳台上的柜门。 汪池条件反射地起身,想去帮肖趁雨揉一揉被撞到的头。 但他几番犹豫,还是又坐回了原地。 肖趁雨虽然同意他留宿,还主动帮他找了衣服,但是始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显然是不待见他。 他听着声音辨别肖趁雨在做什么,打了几盘游戏、洗澡、吹头发、洗衣服……两个小时后,汪池湳風终于等到肖趁雨回房间睡觉。 他立刻跟了上去。 肖趁雨在手机上和季亦聊天聊得正开心,返身要关房间门,才发现后面还跟了个人。 他立刻将嘴角压下去,凶巴巴道:“干嘛跟着我?” “该睡觉了。”汪池客观陈述,“你家只有一个房间。” “可我不想和你睡一个房间。”肖趁雨拒绝得干脆。 他故意高声唤狗:“芝麻,进来陪我睡觉。” 芝麻哒哒哒地溜进房间。 肖趁雨又叫:“元宝,你也进来!” 元宝没精打采地钻进房间。 等两只狗都跳上了床,肖趁雨站在房间里,倚着门,很有气势地指挥房间外唯一的人。 “你,去睡沙发。”—— 作者有话说:回来更新了!前几天修前文,有一章在一天内被重复锁了八回,直接一剪没了才过……以后吸取教训了,过审就再也不改了[化了] 第36章 免费 虽然外面电闪雷鸣, 下了一整夜的雨,但是肖趁雨这一晚睡得很好。 好到甚至连梦都没做。 睡醒时,雨已经停了, 外面阳光灿烂。 两只狗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肖趁雨觉得清净, 他想翻个身继续睡,看了眼时间后, 挣扎着爬起来,准备下楼遛狗。 但他没想到,一打开房间门,就看到汪池牵着两只狗,正从外面回来。 两人两狗八目相对, 芝麻激动地要往他这边扑, 被汪池一把拽住。 “爪子还没擦,等会儿。” 芝麻听话地蹲坐到地上,俨然是很听汪池的话。 肖趁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感觉像在做梦。 他看着汪池蹲下来,拿湿巾给芝麻和元宝擦脚, 又解开牵引绳挂到墙上。 然后转过身, 提了提手上拎着的油条和米饼, 对他说:“睡醒了吗?洗漱一下来吃早饭吧。” 更像在做梦了。 肖趁雨使劲甩了甩头, 晕乎乎地去洗漱了。 洗漱完出来,汪池已经将早饭都摆上了桌。 杂粮粥冒着热气,包着油条的米饼摆在盘子里, 筷匙摆在一旁,连椅子都拉好了。 平常家庭无比常见的温馨场景,肖趁雨却很久没见过了。 他问:“什么时候烧的粥?” “一个小时前。”汪池平静道, “我醒得早,煮了粥,拖了地,遛了狗,顺便买了早饭回来。” 肖趁雨低头看,果然发现地板砖亮得反光。 有人做家务真好啊,肖趁雨在心里感叹道。他想说谢谢,但他刚才在刷牙时决定好了,一个字都不要和汪池说,所以最后还是没说。 早饭很合他胃口,肖趁雨吃着吃着心情就好了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汪池冷不丁地问:“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肖趁雨没防备,说:“豆腐脑吧。” 说完,他一皱眉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我明早下楼买。”汪池用商量的语气道,“我能不能在你家多借住几天?我帮你做家务,做饭、遛狗、洗衣服,我都包了。” 肖趁雨确实考虑过雇一个钟点工来帮他做家务,因为最近经济比较拮据才一直没实行。但就算真找钟点工,那个人也必然不会是汪池。 “当然不能!”他立刻拒绝,咬着汪池买给他的饼包油条,含含糊糊地说,“等会儿你把碗洗了就得走。” 吃完饭,肖趁雨进屋换了衣服,出门上班。汪池和他一起出了门。 周一早上网约车难打,肖趁雨在小区门口站了五六分钟都没人接单,路过的出租车也都有客,他正想着要不让小周绕路来接他一下,就见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银色破旧的五菱宏光挡住肖趁雨的视线,车窗下降,汪池的脸露了出来。 在路边僵持了两分钟,肖趁雨坐上了车。 之前在乡下时,由于会运化肥和农作物,车子算不上干净,因为这个,汪池还拒绝过肖趁雨想在车上这样那样的邀请。 但现在,虽然外表还是旧旧的,内里却焕然一新,座椅上的布料都换了新的,到处都一尘不染。 肖趁雨坐在车上左右瞧着,瞥见了贴在方向盘上的合照。 这还是他和汪池第一次去镇上约会的时候,他拉着汪池拍的大头贴。 他一伸手,将照片撕了下来,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汪池一直平稳地开着车,这下终于开口:“照片,还给我吧。” “不给,本来就是我的。”肖趁雨终于找到机会和汪池算账,“我的打火机呢,是不是又被你拿走了?” 汪池问:“什么打火机?” “你别装傻,明明在酒店里的时候还有的,你走了我就找不到了。” 肖趁雨怒了,伸手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摸,最后在左边裤子口袋摸到了。为了拿出打火机,他将安全带拉出一些,半个人都伏到汪池腿上。 汪池被他摸得险些握不住方向盘,他分出一只手钳制住肖趁雨,说道:“前面有交警。” 肖趁雨嗖地一下收回手,坐直了。他才不想在外人面前和汪池拉拉扯扯呢。 车子停在公司的路对面,在肖趁雨谴责的眼神下,汪池将打火机交了出去。 肖趁雨满意了,反复转动火轮打火,跳跃的火苗像他现在妥帖的心情。 他将打火机也塞进口袋,和照片放到一块儿,刚准备下车,就听汪池说道:“我就在这儿等你,接你下班。” 肖趁雨嘴角陡然下压:“你接我下班去哪儿?” “回家……回你家。” “我可没同意你借宿。” 汪池揉了揉脸,似乎是有些疲惫:“我知道,我把你送回家就走,白天我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 肖趁雨见他肩膀都透露着倦意,这才意识到汪池这几天确实没休息好。 这也和他有关系。 前天夜里元宝病了,汪池被他的电话吵醒,昨天一大早又开长途车赶回来,到他家给他做了饭,晚上却连床都没得睡,在他家的沙发上蜷缩了一晚。 肖趁雨看着他眼下乌青,拉车门的手顿住。 他问:“为什么白天没地方可以去?你的工作呢?” “我暂时没工作。” “那你现在住哪?” “之前租的房到期了,等接完你下班,我去找个宾馆暂住几天。” 肖趁雨不说话了,也不下车。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一下一下擦着火轮,火苗断续摇曳,他的嘴角却不像刚才那样有笑意。 最后还是汪池打破沉默:“快到九点了,你要迟到了。” 肖趁雨“啪”一下将打火机的盖子甩回去,扔进口袋、开车门、跳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一下车就毫不留恋地往后走。 但几秒后,驾驶座的车窗被敲响。 肖趁雨的脸浮现在车窗外。 汪池赶紧降下车窗。 肖趁雨表情酷酷的,扬手扔进来一样东西,说话语气硬邦邦的:“我晚上要吃糖醋排骨、番茄炒蛋和鱼汤。” 汪池低头一看,肖趁雨扔进来的是一把钥匙,他早上在玄关处见过的钥匙。 肖趁雨问:“这些菜,会做吗?” 汪池明白这是同意他借宿的意思,立刻说:“会。” “事先说好,活都是你做,但没有工资的。” “包住宿就行。” “我晚上六点下班。”肖趁雨留下这一句,潇洒地走了,连头都不回。 汪池从后视镜里看他,将钥匙握紧在手心里。钥匙坚硬,棱角分明,他却觉得握住了世间最柔软的东西- 小周发现小老板今天变得不一样了。 往常一到下午,小老板必定是要溜号的,他原先以为肖趁雨是出去玩乐了,自公园那天肖趁雨邀请他去咖啡店工作后,他才知道肖趁雨是去店里盯装修了。 但是今天,肖趁雨一整天都没有跑路,虽然临近下班的时候,他频频看时间,但一直到六点整,他才从座位上起身,准点下班。 小周和他同时下班,觉得稀奇,主动问:“要我送您回家吗?” “不用。”肖趁雨拒绝得干脆。 小周提醒:“这个点是晚高峰,路上很堵的,打车要付很多时长费。”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肖趁雨那么有钱,应该也不会在乎这点打车费吧。 “我今天不打车。”肖趁雨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知想到什么,有些高兴地和小周分享,“我找了个免费司机。” 免费司机,听着就像诈骗啊。小周担心:“确定靠谱吗?” “靠谱的,”肖趁雨点点头,顿了两秒,攥着拳道,“他敢不靠谱,我就再也不见他了。” 小周挠了挠头,更担心了,心想这这这威胁也没啥威慑力啊。 肖趁雨走出公司大楼,那辆破旧五菱宏光果然已经停在马路对面。 汪池载着他回家,一打开门,香味就争先恐后地飘了出来,肖趁雨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双脚蹬掉鞋,趿着拖鞋走到餐桌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汪池蹲下帮他把鞋摆好,提醒他:“先去洗手。” 肖趁雨难得没反驳他,听话地去洗了手,又坐下来,等到汪池落座,他就立刻执筷吃饭,一秒钟都不耽搁。 很久没这么大快朵颐过了,等放下碗时,肖趁雨才发现自己吃撑了。 汪池将菜收尾,问他:“味道怎么样” 肖趁雨摸着肚子,违心道:“就还行吧。” “那明天想吃什么?” 肖趁雨立刻又报上一串菜名。 元宝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吃白水煮鸡胸肉,饭后汪池带它下楼解决了排泄问题就抱他上了楼。 肖趁雨独自牵着芝麻在附近走了半小时,才觉得消食得差不多了。他给自己买了个甜筒,在芝麻羡慕的目光下吃得精光,慢悠悠地走回家去。 到家的时候,汪池正在收拾厨房,动作熟练麻利,洗抹布的时候,肩胛骨轻微耸动着,牵动后背的肌群。 肖趁雨站在他背后看了两分钟,没去帮忙,瘫到沙发上,找了部电影,投到电视上看。 很快,汪池收拾好了,也坐到沙发上,和他一起看。 顶灯被关掉了,只留了一盏落地台灯。但温馨灯光下,两个人都抱臂坐着,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肖趁雨聚精会神地看剧,尽量去忽略身边的人,但在电视上出现亲亲我我的画面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坐不住了。 他没料到这部电影一开始尺度就这么大,两人本来只是在亲亲,但镜头一转,就交叠在床上了。 肖趁雨看着白花花的肉.体,听了半分钟喘息声,再也忍不了了,到处翻找遥控器,想至少先调成静音。 找了好半天,才发现遥控器被放在汪池的那边。 汪池仍旧盯着电视机,他不想主动和汪池说话,便俯身探过去拿,手撑在汪池的腿边。 但肖趁雨忽略了沙发的软度,手没撑稳,歪了一下,脸朝下砸在了汪池的腿上。 好痛。 遥控器没拿到,喘息声还没停止,肖趁雨又急又恼,倒打一耙,斥责道:“你撞疼我了!” 汪池立刻向他道歉,说:“我帮你揉揉。” 说着,大手抚上肖趁雨的脸,蹭了蹭他脸颊。 肖趁雨没料到汪池真顺着他道歉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汪池的手已经下滑,握住了他的手:“还有哪里疼?手还疼吗” 他指的是肖趁雨打他巴掌的那次。 肖趁雨反应过来,想抽回手:“还疼的,但不要你揉了。” 但手还没抽回去,另一只大掌已经捂在他上腹部,关切的声音随之传来:“胃呢,还疼吗?” 曾经汪池帮他揉胃的场景还在脑海里,肖趁雨抿了抿唇,没说话。 于是汪池默认他疼,两手绕到他身后,卡在他腋下,将人提到自己两腿之间。 他说:“我帮你揉。” 电影的主角已经结束奋战,搂抱着出门约会,背影音乐声轻快。 肖趁雨眼睛定盯在屏幕上,但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体上。 搂着他腹部的大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热意,蹭着他脸的手带着薄茧,粗糙干燥。都是很清晰的触觉。 肖趁雨双手放在汪池的膝盖上,半躺在汪池怀里。是很舒服的姿势,但很快他就觉得哪哪儿都难受,拽过旁边的小毯子盖到了自己的腿上。 汪池敏锐地察觉到,沉默地将手下移,意图帮他。 肖趁雨抬手拦住,汪池就顺便捞起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你做什么……”肖趁雨软绵绵地质问,但并没阻止。 汪池低声道:“让你舒服。” 电影里主角开车出去明明是去约会的,不知怎么又将车停到了汽车旅馆前,取了钥匙上楼,刚进房间就在门板后面吻得难舍难分。 衣物落了满地,很快干柴烈火。 粘腻的声音再度响起,肖趁雨听着更加难受,他想伸手捂住自己那里,但手正被汪池拉着,动弹不了。 很快,汪池拉着他的手一起往下。 肖趁雨瞬间觉得舒服,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又不喜欢我,干嘛碰我?” 汪池愣了瞬:“没有不喜欢你。” “是你之前亲口说的,是你说一点都不喜欢我的。”这种时候肖趁雨反而开始质问,“你骗我。” 汪池手上灵巧地动作,说的话像道歉也像承诺:“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肖趁雨当然不信,他越想越生气,不想要汪池帮他了,他挣扎起来。 拉扯之间,汪池力度没控制好,手上捏了一下。 肖趁雨吃痛,“啊”了一声。 听到异样的声响,趴在旁边睡觉的两只狗警觉地抬头,齐刷刷地看过来,歪了歪头,眼神好奇。 被狗注视着,两个人突然默契地都停下动作,像雕塑一样坐着,被迫盯着屏幕看,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屋子里还在动的,只有屏幕上的限制级动作—— 作者有话说:狗:看不懂 听不懂 第37章 新约法三章 两人一动不动。 汪池的手仍旧攥住那处, 肖趁雨觉得那只大手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无比难受,连带着脸都变得很热。 好不容易等到狗继续趴下休息, 肖趁雨刚松了一口气,就见芝麻从窝里跳起来, 哒哒地跑到墙边,从袋子里叼出一个圆圆的按钮, 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继续,继续。”按钮说话了。 听到按钮里传出的季亦的声音,肖趁雨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按钮是季亦将狗送来时一并拿来的,显然是芝麻在家里常用的。 肖趁雨不懂季亦平时都给芝麻教些什么东西,怎么能……怎么能训练芝麻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呢! 肖趁雨在心里将季亦骂了八百遍。 他现在看的这部电影也是季亦分享给他的, 当时季亦夸赞说电影特别纯爱, 纯不纯爱的肖趁雨是没看出来,他只觉得这电影单纯喜欢做.爱。 芝麻按完按钮,蹲坐在旁边, 歪头看着沙发上的两人。 肖趁雨不敢和他对视,他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要不是他身上盖着的毯子遮掩了所有动作, 他的脸就真的要被丢尽了。 “不许看!”肖趁雨着急命令狗, “芝麻, 快回去睡觉。” 然而芝麻却兴奋起来,又从袋子里扒出另一个按钮,爪子搭上去: “出去玩, 出去玩。” “不行。”这次是汪池在回答,“回去。” 芝麻见两人都不理他,抖了抖耳朵, 晃着尾巴回去了。 解决完狗,肖趁雨什么心思都没了,他拍了拍汪池:“松开。” 汪池却像没听见似的,手拢成圈迅速动了几下,又拿拇指抵住,缓慢地磨。 于是半分钟后,肖趁雨发现,自己不争气地有了反.应,他腿在空气中无力地蹬了两下,最终还是躺在了汪池的怀里。 只是还没躺稳,他就觉得身下一空,一睁眼,他发现自己被抱了起来。 汪池拿手肘勾住他两边膝盖,就这么将人端了起来。体型差距太大,汪池承担他的体重并不费什么力气,甚至还有余力将手从他腿下穿过去,反手又抓住那里。 肖趁雨还维持着坐在沙发上那样的姿势,后背仍旧倚在汪池胸膛,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卧室平移。伴随走动,汪池的掌心不断与那里摩擦,像电流一般,肖趁雨既舒服又不舒服,扭动着想下地,但挣动最终只让他更加不舒服,甚至变得口干舌燥。 汪池带他进了卧室,将他放在床上,倚靠在床头。随后他自己半跪在床边,手熟练地探下去。 肖趁雨屈着腿,双手撑在床面上,眼睛紧闭。 汪池靠得很近,一手动作,一手搂住他的肩膀,呼吸全都扑在他脸颊上,令他发痒,和另一处一样。 客厅里电影的声响早被门板隔绝,卧室里只剩呼吸声,一道深沉平稳,一道急促不稳,没多久,又多了一些黏糊糊的声音。 肖趁雨呼出一口气,放松四肢,任由自己往下滑,平躺到床上,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哑。 “够了。”他说。 汪池嗯了声,抽了纸巾替他处理,而后,直起身来,双手交叉抓住衣服下摆往上提,脱掉了上衣。 他浑身燥热得难受,目光沉沉地盯住肖趁雨,随后慢慢弯下腰,意图进行他们在乡下进行过无数回的下一步。 但,就在他快要碰到床时,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骨处,拦住了他。 那只脚白嫩细瘦,脚底温热,结结实实地踩在汪池的胸前,将他推得被迫直起身来。 “我有话要说。” 肖趁雨舒服过了,眼神又恢复清明。 “你说。”汪池吞咽了一记。 “你要住在我家可以,但是,”肖趁雨说,“要和我约法三章。” 这词听得耳熟,是在乡下时肖趁雨想在汪池家借宿时,汪池说过的话。 没想到时隔半年,处境颠倒,这次轮到肖趁雨来立规矩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脚明明踩在前胸,汪池的下腹却蓄起火。 他稳住呼吸:“你说。” 肖趁雨说:“第一,饭都是你做,我想吃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汪池:“好,这是肯定的。” “第二,我出门的时候,不可以过问我去哪里。” “……好。” “第三,”肖趁雨脚上用了些力气,将汪池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说道,“我不和你做。” 汪池抓住他脚踝,稳住身形,正要说“好”,顿住了。 箭都在弦上了,肖趁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汪池错愕又无奈。他拿拇指摩挲了下肖趁雨的脚踝,语气商量:“那今天……” “不做。” 肖趁雨干脆地摇头,他将脚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往下移动踩到他腹部,“你技术又不好。” “前几天我们不是还……”汪池试图引出他们在酒店的那一晚,虽然事.后肖趁雨对那晚的评价很差,但过程中,他享受的表情不会骗人。 “那时我只是买你一夜,后来我发现不划算。” 肖趁雨脚又往下挪动,这次踩在了半硬不软的地方,他恶意地用了点力气,如愿以偿地听到了汪池的吸气声。 “可是宝宝,”汪池垂眼看向某处,“你现在起.反.应了。” “我没有,有也和你没关系。” 肖趁雨飞速地收脚,在床上滚了半圈,遮住自己。 汪池没办法了,火已经被点燃,但无人可灭,他深呼吸几下,将…强压下去,准备去卫生间冲凉。 但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的人又开口。 “你等下。” 肖趁雨坐在床上,露出一点坏笑:“我要洗澡,你抱我去。” 他一反常态,不像刚才那样拒他千里,反而主动张开手臂,一副等着他去抱的样子。 汪池觉得脑子里理智的弦被反复拉锯,他在门口立了片刻,最终还是回到床边。 肖趁雨高高兴兴地从床上弹起来,挂到他身上,像树袋熊那样双手双脚都扒住他。 汪池伸手托住他的屁股,将他往上颠了一下,两人的某处一触即离,双方都愣了一下。 肖趁雨本意是想折磨一下汪池。他说了不和汪池做,汪池就一定会遵守,那么这个时候,他越贴近汪池,汪池就越难熬。他也只是想看看笑话罢了。 但是,很快事情就超出他的预料。 被放到淋浴间里后,肖趁雨刚调好水温,汪池也挤了进来。 “我帮你洗。”汪池说。 肖趁雨被吓一跳,正要赶人出去,但他低头看到某人起来的某处,眼睛一转,又笑着说:“好呀。” 淋浴间狭小,他转来转去,拿洗发水、拿沐浴露。地方太小了,碰撞再正常不过了,肖趁雨的手频繁地碰到汪池那里,但每次一碰到,他又飞快将手拿开。 见汪池嘴唇越抿越紧,肖趁雨心情却越来越好,到后来甚至想哼歌。 他快速地洗完了头发,正要溜出去,就被汪池掰住了肩膀,按在了原地。 “干什么?”肖趁雨觉得后背发凉,大概是身后是瓷砖的缘故。 汪池深深地盯住他,没说话,盯得肖趁雨有些心虚起来。他眼神左右瞟,一眼就看到了汪池肩膀上的咬痕。 那还是那晚他在酒店时的杰作。他当时心里怨念太深所以咬得很重,好几天了,结的痂都还没掉,估计以后要留疤了。要买支祛疤膏回来吗?但是汪池那么伤他的心,那他给汪池留个疤痕也很合理,这样就小小地扯平了…… 肖趁雨正乱七八糟地想着,被汪池带着转了半圈,面对着瓷砖站着。 莲蓬头被拿在手中,热水从头上淋下,肖趁雨抹了把脸,听到汪池说:“头发没冲干净,我再帮你冲一下。” “哦……” 原来拦下他是正经的理由,肖趁雨表示理解,还点了下头。 不过,等头发被冲了三遍,全身被热水又淋了个遍,肖趁雨也没听到身后的人说“好了”。 他只感觉到身后的人贴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他都被迫贴到瓷砖上了,汪池也没停下来。 “你硌到我了!太硬了很痛!” 身后的感觉太清晰,肖趁雨叫起来。 汪池搂住他的腰,用一种很亲密的姿势将下巴从后面抵在他肩膀上,而后他右脚抵在肖趁雨的右脚旁边,左脚从左边抵住肖趁雨左脚猛地用力—— 肖趁雨发觉自己被迫双腿并拢了。 等肖趁雨意识到汪池是想做什么的时候,汪池已经实行了。 腿根的皮肤本就稚嫩,承受不住摩擦,很快泛红。肖趁雨正要抗议,汪池就又用手为他服务,态度积极,手法极佳。 轻拢慢捻。 肖趁雨手在墙上摸,想在瓷砖上找支撑点,可惜太滑,他找不到。他双腿发颤,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热水从头顶落下,但这温度还是比不上腿.间。 规律的响声听得人耳热。 肖趁雨觉得羞耻但又享受,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几次,说不行,不可以,刚定好的约法三章这就忘记了吗?! 汪池嘴唇贴在他耳边:“宝宝,我们现在没在做,我没有违反约定。” …… 等到两人都洗完澡,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肖趁雨累到眼睛都睁不开,汪池将他抱到床上,替他穿睡衣,他也乖乖的一点都不反抗。 说实话,今晚的强度实在是太大了,他腰酸腿痛,嗓子也累。 可是汪池确实没违反约定,他们确实没做啊,那怎么还会这样,怎么回事呢? 肖趁雨努力去想,但是体力消耗太大,他又舒服了好几次,此刻睡意太浓,他几乎是立刻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到有吻落在他手背、手心,而后是眉心。 一个很轻很轻的、像羽毛一样的吻—— 作者有话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38章 雇主 当晚汪池还是睡的沙发。 肖趁雨又睡了个好觉, 一直到提醒遛狗的闹铃响了,他才醒过来,一下子坐起来。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现在有人替他遛狗了, 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又睡着了。 起床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肖趁雨睡眼惺忪地拉开房间门,两只狗都在客厅里玩球, 汪池则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手里还把玩着打火机。 在火机声中,汪池声音低低的:“快能出院了是吗……费用我会去结清的,好的,谢谢医生。” 他挂断电话, 一转身, 就看到肖趁雨直直地盯着他。 “你醒了。”汪池淡定地将手机放进口袋,“洗漱了吗?来吃早饭吧,我买了你想吃的豆腐脑。” 肖趁雨没挪步子:“谁打来的电话?” 汪池顿了下:“一个认识的人。” “找你做什么的?” “没要做什么。”汪池往餐桌走, “快来吃早饭吧,不然冷掉了。” 肖趁雨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 去洗了漱。吃早饭的时候, 他又开口:“你每天出门去什么地方, 都要和我报备。” 前一天他还和汪池约法三章, 让汪池不允许过问他每天都去哪儿,结果现在,他就不公平地要求汪池向他报备行程。 但汪池并没觉得哪里不公平, 他甚至很高兴地揉了揉肖趁雨的头,说:“好。” 肖趁雨勺子里的豆腐脑都被抖得掉了下去,他着急偏开脑袋:“发型, 发型!” 于是汪池揉完脑袋又帮他理了理发型,起身去拿车钥匙,准备送肖趁雨去上班。 两人就这么过上了同居的日子。 虽然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但怎么说也是住在同一个房子里,能算得上是同居。 不过肖趁雨是不承认的。这怎么能算是同居呢,充其量,也就是汪池在给他当住家保姆。 没错,他们就是这样纯粹的雇佣关系。 只是这样纯粹的关系偶尔也会越界,雇主和保姆之间时不时地会发生些肢体接触和体.液交流。 对于这样的越界,肖趁雨觉得全都得怪汪池。谁叫汪池总是不穿上衣在家里晃来晃去呢? 肖趁雨本来就爱看点肌肉,这么一副好身材在自己面前晃,他当然是没法忍住不去看的,看多了,也就坏事了。 汪池裸着上身在客厅拖地,肖趁雨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看着看着,他小腹发热,很快他就暂停电影,拿着手机起身回了房间。 前些天季亦给他发了些据说很好看的资源,这会儿他随便打开了一部,舒服地倚在床头,手刚握住,还没开始动作,房门就被打开了。 他被吓得一哆嗦,差点软掉。 手机滑落到床单上。 汪池刚洗了手,正拿着毛巾擦手:“需要帮忙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肖趁雨有种被撞破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道,“我在睡觉,别打扰我。” “我来帮帮你吧。”汪池走了进来。 “睡觉怎么帮?”肖趁雨翻了个身背对他,“你可以出去了,快点出去。” “宝宝,”汪池似乎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脱了鞋子上床,从背后贴上去,“你手机投屏没关,片子被投到电视上了。” 肖趁雨:“……” 这下真的要软掉了。 刚洗过的手冰冰凉凉,贴上皮肤,肖趁雨打了个冷颤,但很快手在摩擦中变得温暖起来,又和他一样变得滚烫。 身后不知何时由抱枕变为男人的胸膛,肖趁雨双手攥住汪池的裤子,正要闭眼享受,汪池忽然将他翻了个面,自己也换了个姿势。 肖趁雨被打断,不悦地睁开眼睛,用眼神谴责。 汪池答:“你刚刚看的片子里,就是这样的姿势,我以为你喜欢。” “……” 肖趁雨怒道:“不许再提了!” 又加了句:“我也没有喜欢,你不要自作主张。” 汪池便从善如流地再将人翻回来,低声说:“这下雇主满意了吗?” 肖趁雨说不出话,又听他说:“满意就好,肖老板不要辞退我。” 肖趁雨气得踢了他一脚。 结束后汪池从衣柜里翻了裤子给他换,将床头的纸巾团收走,顺便将床单拆走洗了。 肖趁雨被挪到沙发上,他默默地关掉刚才还没看几秒的片子,沉默地玩手机。 芝麻叼着球,将头搁在他腿上,想让他陪玩。 肖趁雨还处在尴尬之中,见到了芝麻,就想起了他那极其不靠谱的主人。 一算,季亦也出差快十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狗不要了? 他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接起,只是季亦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啊,芝麻啊,但我最近有点忙,没空去接芝麻……” “怎么会这么忙?”肖趁雨不解。 季亦又不是公司的顶梁柱,不过是被塞进去的一个小小的总裁助理,这么忙,合理吗? 季亦没多说,提出了解决方案:“明天正好周末了,要不明天你把芝麻给我送回来吧。” 肖趁雨想了想,觉得顺便找季亦玩一趟也挺好,便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季亦打电话来,说要帮肖趁雨订车,肖趁雨拒绝了,说自己有车送。 季亦“啧”一声,也许是自己开始上班了的缘故,竟很有觉悟地说:“大周末的,你别压榨员工。” “不是员工。”肖趁雨转头看一眼正在洗碗的汪池,“我找了个……钟点工。” 只不过顺带包吃包住了。住家保姆听起来和同居没什么区别,他不好意思说。 “哦,”季亦见怪不怪,“正好我也想找,你开的什么价,给多少工资?” 肖趁雨噎了一下,他不知道市场价怎么样,只能说:“试用期,不给他工资。” 季亦在那头叨叨地说着你这可不行啊,违反劳动法了啊,肖趁雨问他出差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啰嗦了,季亦叹一口气说:“一言难尽,你快过来陪陪我。” 午饭后,汪池将狗笼搬上五菱宏光,肖趁雨牵着芝麻上了车,手上还拎了给季亦带的点心和啤酒。 车在路上开的时候,汪池见他把点心袋子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问:“是要去见谁?” 肖趁雨冷脸:“说好不问我的去向的。” “抱歉。”汪池真不问了。 肖趁雨却忍不住了,他晃了晃腿,说:“我是要去约会。” 汪池面色没什么变化,车子却突然急刹了一次。 安全带锁死,芝麻汪汪叫了两声,点心袋子差点从肖趁雨怀里飞出去,他皱眉:“你怎么开的车?” 汪池答非所问:“你上次说,芝麻是你朋友的狗。” “对呀,”肖趁雨点头,“男朋友也是朋友。” 瞥见汪池脸色逐渐变差,肖趁雨计谋得逞,高兴了。 到目的地的时候,季亦已经站在路边等了。 汪池一眼就扫到他,T恤短裤拖鞋,清爽的大男孩模样,即使身上披了件宽松的衬衫,也能看出身材瘦削。许是没休息好,男生脸色泛白,不过在见到肖趁雨之后,一下子笑得很明媚,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 肖趁雨跳下车就往季亦那里跑,将抱在怀里的点心袋子塞给他。 汪池旁观这一切,默默将芝麻牵下车,又将狗笼和装用品的袋子放在路边,也没和季亦打招呼,最后一踩油门走了。 季亦看着转眼就只剩一个车屁股的面包车:“司机这就走了?” 肖趁雨猜测汪池现在的心情,乐呵呵地说:“不用管他,我们走吧。” 季亦牵着狗绳下结论:“你看你不给工资,别人干活也有怨气。” 两人坐在客厅地毯上,边吃零食边玩了好几局switch游戏,游戏结束之际,肖趁雨问:“你这个班上得是不是不开心?” 季亦手肘撑住身后沙发,撩了下前额的头发:“也不算不开心吧。” 他撩头发的时候歪了一下头,露出了脖颈间一点红色的印记。 肖趁雨眼尖,早就看到了,不过有艳遇这种事对季亦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只是默默拉了拉自己的领子,生怕汪池在昨天“给他帮忙”的时候留下了什么痕迹。 “那你辞职吧!”肖趁雨撺掇,“咖啡店马上就要装修好了,你来的话,我把店长的位置让给你。” 辞职哪有这么容易?季亦抓了两下头发:“我身不由己啊,这班不上不行。” 肖趁雨觉得他一定是因为季父才不敢辞职,便不再问了,转而问他要不要出去吃饭。 两人一块出门,去常吃的餐厅里吃了饭,天色擦黑的时候,季亦说,想去酒吧了。 借酒消愁太正常不过了,肖趁雨当然不会拒绝心情不好的朋友的请求。他给汪池发消息说晚上晚点回去,跟着季亦一块儿去了酒吧。 季亦一坐下就闷声喝酒,肖趁雨也陪着他喝。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是汪池给他发了消息: [超市、菜场、成人用品店。] 之前肖趁雨让汪池每天给他报备出门去了哪里,汪池真的照做了。但每天发来的不是超市就是菜场,偶尔几天会出现李洵一的公司,出门的轨迹十分稳定无聊。 他随意扫了一眼,正要退出去,看到了最后的地名。 成、人、用、品、店? 什么意思?他今天说他有男友了,汪池就立刻要找别人了吗? 肖趁雨气冲冲地回复:[成人用品店?] 汪池:[去买了润滑剂。] 肖趁雨:[买这个做什么?] 汪池:[更好地帮助我的雇主。] “……” 肖趁雨盯着消息看了几秒钟,耳根逐渐变红,然后啪一下,将手机扣在了卡座上。 两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季亦又摇了些朋友来,将卡座挤得满满当当。 当中大多都是二代,有些已经逐渐在接手家里的生意了,有些则还在当没心没肺的混日子二世祖,像肖趁雨这样从家里搬出去,不和家里联系的,倒还是独一份。 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关系都还不错,有两三个人还问肖趁雨需不需要资金上的帮助,肖趁雨统统回绝了,开玩笑说现在还能揭得开锅。 正值周末,第二天不用上班,众人热闹地玩着酒桌游戏,谁都不让谁,明明酒量都不差,最后竟全都喝多了。 他们是酒吧的常客了,服务生早已见怪不怪,熟练地拿他们的手机挨个儿打电话。 很快汪池接到了肖趁雨的电话,那时他已经将车开到季亦家楼下,正坐在车里等。 服务生语气犹豫:“请问您是、您是,很……” “肖趁雨在哪个酒吧?”汪池听到那边吵闹的背景音乐声就猜到了大半,他自报家门,“我是他朋友,和他住在一起。” 服务生见他认识这位肖先生,放下心来,报了店名,正要挂电话,听到汪池问:“你刚才说‘很’是什么意思?” “呃……”服务生有些难以启齿,“他给您的备注是‘很讨厌’,最近联系人里其他电话都是外卖电话,只有您的有备注,我就联系您了。” 汪池愣了愣,说:“我知道了,谢谢你,我马上就到。” 脸上和脖子上有热毛巾在擦拭,好舒服。 肖趁雨努力睁开眼,发觉有人蹲在面前,正试图解他的衣服纽扣。 头昏昏沉沉的,一定是刚才喝太多酒了。 对,刚才是在酒吧里。 那现在在哪里?这人又是谁? 肖趁雨努力辨认,没认出来,只觉得面前的男人肩膀宽阔,眉目硬朗。 他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我不玩一夜情的,我有对象了。” 汪池脊背僵了下,问:“你很喜欢他吗?” “嗯。”肖趁雨重重地点头,但很快两条眉毛就蹙在一起,“可是他很坏,对我一点都不好。” 自己出差,让肖趁雨替他养狗,去酒吧也不送肖趁雨回家,那个叫季亦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汪池建议:“那你踹了他。” 肖趁雨觉得这个建议很好,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始找手机:“我要打电话骂他。” 汪池递上手机,看到他点开通讯录,念念有词着“很讨厌”,然后翻到了名叫“很讨厌”的联系人。 很快,汪池的手机响了。 几秒钟内,汪池的表情变换了好几次,惊喜讶异无奈自责混杂在一起,他挂断电话,上前去抱住肖趁雨,叫道: “宝宝。” 肖趁雨一愣,觉得这声音好耳熟,他放下手机,仔细想了想,叫道:“汪池?” “是我。” 肖趁雨“啊”了一声,闭上眼睛:“我又做梦了,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你。” 汪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心脏开始泛痛。 肖趁雨又睁开眼睛,说道:“都好久没梦到你了,我好讨厌你。” 汪池说:“我也喜欢你。” “你凭什么也讨厌我?”肖趁雨没听清楚,很不高兴地嘀嘀咕咕,但很快又觉得他不能和梦里出现的人计较,便说,“能不能让我摸摸你?” “嗯?” 肖趁雨说做就做,直接就上了手,从上摸到下又从下摸到上。 汪池被摸得气血上涌,最后得到了一句点评:“唔,好像没以前好摸了。” 肖趁雨点评完,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 汪池在他面前蹲了许久,最后拿过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健身房—— 作者有话说:肖趁雨:都在做梦了,就让我占点便宜吧![合十] 第39章 对象 周一早上, 小周从工位上抬起头,看到小老板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和路过的每一位同事都说“早”。 很久没见肖趁雨心情这么好了, 小周的头随着肖趁雨的身影转,看着肖趁雨来到他面前, 将手中拎着的小塑料袋子放到他桌上。 “给你豆腐脑,就上次我和你说很好吃的那家, 还热着呢,你趁热吃。”肖趁雨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雀跃。 小周正准备冲豆浆糊弄一下早餐,闻言又惊又喜,赶紧道谢。 喝完热腾腾的豆腐脑,小周进了肖趁雨的办公室, 谈工作的同时还问了他卖豆腐脑的店在哪里, 早上几点开门。 肖趁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不是我自己去买的。” 又补充:“你下回还想吃的话直接和我说, 我再让他给你买就好了。” 小周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这也太麻烦了,心里想, 小老板最近这是有情况呀, 并且好像进展很快的样子, 怪不得今天心情那么好呢。 他斗胆说了句:“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用‘你’就好了, ”肖趁雨不厌其烦地纠正他,随后点点头,“我心情好是因为……” 现在回想起来, 肖趁雨还是觉得很高兴,他说:“因为我昨天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 前一天的上午。 发现自己是躺在卧室里柔软的大床上时,肖趁雨先是懵了一瞬, 很快就反应过来,昨晚应该是汪池将他从酒吧接回家了。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 他跳起来,仔细地将自己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又拉开睡衣的衣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没有缺胳膊少腿。 身上也没淤青或是那些可疑的痕迹。 嘴唇没有肿,屁股也没有痛。 肖趁雨这才确认,汪池昨晚悉心照顾了他,帮他擦了身子又换了睡衣,但并没有趁机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肖趁雨放心了,他拉开卧室门,猝不及防地和正在摆早饭的汪池对视上。就在眼神接触的这电光火石间,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里。 他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梦到汪池了,在梦里时他睁开眼睛,发现汪池就蹲在他面前。 由于太少梦到,他抓住机会,占了人不少便宜,不仅将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非要帮人纾解,还强迫汪池来帮他摸,甚至对轻重缓急提出了不少要求。 梦里的汪池很沉默,但对他很好,就像之前在乡下那样。 他要怎么样,汪池就怎么样。他说太重了,茧子磨得他有点痛,汪池就立刻松开一些,他说太快了,汪池就放慢速度,他说够了够了,汪池就马上停下,抱住了他。 梦境的最后,是肖趁雨在被紧紧抱住的时候使劲嗅了嗅,发觉男人身上味道清爽,没有熟悉的淡淡的烟味了。 可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汪池是抽烟的。 肖趁雨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是梦,他推开面前的人,将假的汪池推出了自己的梦境。 肖趁雨喜欢这样的梦。 以他和汪池现在这样纯粹的雇佣关系,他是没法坦荡地将人摸个遍的,他可不想给汪池留什么话柄。 但在梦里,他什么都能做。他甚至暗暗祈祷,希望以后能多做几个类似的梦。 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肖趁雨快速地将梦回顾了一遍,接过小周递过来的工作文件丢到一旁,笑着说:“我们先来磨咖啡喝吧。” 小周点点头,走到咖啡机前操作,磨粉压粉、萃取、打奶泡、融合拉花,一套步骤行云流水,最后咖啡的液面上出现了一只洁白优美的天鹅。 肖趁雨小心翼翼地捧过杯子,毫不吝啬夸赞。 小周羞涩挠头,正要再展现一下自己,用第二杯咖啡液拉其他的图案,门口就有同事敲门,送进来一个消息: 肖总来我们这儿视察了。 他爸要来啊? 肖趁雨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咖啡液洒到手上,他心不在焉地抽了张纸擦。 不多时,肖远山从迈巴赫上走下来。 他从专属电梯上来,看到在电梯口迎接的下属们和站在一旁的肖趁雨,点了点头,称心地将手背到后头。 肖远山是做餐饮起家的,从刚开始一间小小的餐厅,到做成连锁店,再到后来成立集团,开发业务,涉足其他领域。几十年走来,风雨都经历过,如今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一切都在向好。 这间子公司主要负责供应链管理,相当于中央厨房,同时掌管仓储和冷链物流。 去年年末,肖趁雨同意进公司来熟悉业务时,正值业务开发,公司意图将中央厨房生产的明星产品变成商品,通过各大渠道销售。 肖趁雨先是作为助理进了营销组,在做出了一个创意性强且验证可行的营销方案后,他被破格提为副组长,三个月后又凭借另一个创新方案和能打的销售数据升了组长。 肖远山听到消息时,颇为满意,大手一挥就给肖趁雨批了一间独立办公室。 虽然肖趁雨在被他送下乡的时候差点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后来回城了又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还从家里搬出去,但总的来说,将肖趁雨丢到乡下那一遭还是收获颇多的。 如今肖趁雨不仅性格成熟了许多,不再像小孩一样对他撒娇耍赖,还能在工作中崭露头角,大放光彩。一切都走在他希望的正轨上。 听完负责人做的报告,肖远山让其他人都回去继续工作,自己跟着肖趁雨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大咧咧地往肖趁雨的转椅上一坐,余光瞄到桌边的咖啡,端起来抿了一口。 咖啡苦得他眉头皱成一团,肖远山扫了一眼摆在边上吧台的咖啡机,开口道:“没事多去和业务主管学习学习,少捣鼓这些东西,这东西这么苦,有什么好喝的,下午我让人给你送罐好茶叶。” 天鹅拉花扭曲变形,棕色的咖啡液混入其中,天鹅变得肮脏了。 “下个月调你去总部,怎么样?”肖远山问。 “我觉得我能力还不够,再过三个月吧。”肖趁雨一脸谦虚。 肖远山不满意他的不自信,搬出了好几个创业故事来讲给他听,一讲就是很久。 肖趁雨面色如常,状似乖巧地站在旁边听训,还不时地点头,但小周一看便知道,他早就在神游了,肖总在说什么,他怕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果不其然,将肖远山送上电梯后,肖趁雨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转头冲他道:“我刚才想到一个好点子,我那儿有菠萝糖浆,我们来试试新的咖啡配方吧!” 他快步走回办公室,先将肖远山喝过的咖啡倒掉了,将杯子洗了好几遍,打算放回杯架时又改了主意,直接将杯子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立刻从小冰箱里摸出一瓶菠萝糖浆。 小周心里暗道,肖总刚才夸肖趁雨成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他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来。 两人在办公室里泡了一中午,将咖啡机玩得滚烫,到了下午该上班的时间,肖趁雨拎起外套往外走。 小周知道,他是又要去正在装修的咖啡店里了。 不过,就在小周目送肖趁雨走的时候,肖趁雨突然回头对他道:“你想不想去店里看看?和我一起去吧!” “我、我吗,可以吗?”小周喜出望外,嘴上问着,脚上却很实诚地已经跟了上去。 最近两周,小周一直在和肖趁雨研究咖啡的样式,大概已经一起确定好半张菜单了,都是两人会做的且认证好喝的。 小周早将自己看作是咖啡店的一员,如今能去店里看看,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咖啡店的装修已经到后半段了,水电、瓷砖、墙壁这些基础的装修已经完工,此刻木工师傅正在店里拿工具打吧台。 店里总体的装修风格已经能大致看得出来,顶上特意做了几根木梁,有一部分墙壁用了木质墙板,吧台的侧面,用的也是浅色的木纹板。 很清新,有田园风光的感觉。 虽然桌椅及摆件都还没进场,但小周已经能想象到装修完的样子。 肖趁雨显然也对装修很满意,他上前和木工师傅简单交流两句,就站到一旁旁观,时而看看窗台,时而看看门口的空地,思考到时候要如何装修布置。 他跑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冰杯和饮料,兑了两杯冰饮,和小周一人一杯,两人一块儿坐在门槛上吸溜着冰水。 阳光透过茂密的梧桐树叶在地上落下斑驳光斑,有小鸟在枝头跳着叫着,有风吹过的时候,树叶的沙沙声和店里锯木板的声音汇成一首协奏曲。 肖趁雨眯着眼看着街景,畅想着咖啡店开业以后的日子。 正想的入神,他收到了汪池发来的消息。 汪池:[菜场、健身房、临风科技公司] 是今天的行程,看来汪池今天又去找李洵一了。 汪池:[晚上想吃什么?] 肖趁雨想了想:[扬州炒饭、绿豆汤] 汪池:[好,等下买完菜先去接你下班吧,车还停在路对面。] 肖趁雨看了消息,喝完最后一口饮料,起身说:“我回公司了。” 之前他下班很少要汪池来接他,都是顺路坐小周的车回去,汪池并不知道他下午一般都不在公司里。 “诶?” 小周很奇怪。 已经到了快下班的点,往常肖趁雨从来都是从店里直接回家,不回公司的,今天怎么要回去了? 肖趁雨说:“今天有人来接我下班。” 是肖趁雨的对象要来接他吗? 小周的眼睛里瞬间闪起期待的星星。 好几天后,小周终于寻到机会,在快下班的时候就跑到楼下大堂坐着,一面和保安唠嗑,一面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希望能见到肖趁雨那体贴又神秘的对象。 他实在太好奇了。 但是对象没见到,小周先被门口的一辆和写字楼格格不入的五菱宏光吸引了注意力。 不像是网约车,那为什么这种车子会在这个时间停在公司门口? 难道是后勤的车子吗? 正巧车窗降下来,小周看到了驾驶座上的男人的脸。 小周本来没在意,正要转回头去继续和保安唠嗑,忽然觉得那张脸很面熟。 是在哪里见过? 一分钟后小周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位,在酒会现场的阳台上,被肖趁雨打的那个男人吗?! 后来那男人还找肖趁雨帮他养了狗。 男人找来这里做什么?他和肖趁雨是什么关系? 专门找到公司来,不会……不会是特地来寻仇的吧!都替他养狗了,还不能抵消那一巴掌的仇吗? 小周越想越害怕,赶紧扯保安的袖子,想让保安将这辆破破烂烂的车子驱赶走。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肖趁雨手里提了两杯咖啡,脚步轻盈地迈出公司大楼,过了马路。 坏了坏了,万一男人是在蹲点报复,那就完了呀。 小周很担心。 然后他就看着肖趁雨十分熟练地开了车门,上了五菱宏光的副驾。 驾驶座上的男人很自然地接过肖趁雨手中的东西,和他说了两句话,随后伸出了手。 小周屏住呼吸,心想这下真的坏了,他不会是要打肖趁雨一巴掌吧。 然后小周就看到男人的手落在了肖趁雨的头上,动作轻柔地帮他整理好了被风吹乱的发丝。 大堂并没有风,但小周觉得自己已经在风中凌乱了—— 作者有话说:小周:这不对吧,一定是我眼睛出问题了(使劲擦眼镜中) 第40章 前任 肖趁雨手里拎着的两杯咖啡是他今天中午和小周一起捣鼓出的测试品。 两杯咖啡的配方比例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咖啡豆,一杯的豆子是深烘豆,一杯是浅烘。 每当和小周对于哪种口味更好喝的意见不统一时, 肖趁雨都会再找个人来给出意见,不过, 并不是找汪池,而是找季亦。 汪池又不喜欢喝咖啡, 找他也没意义。 汪池将车开出两个红绿灯,试探着问副驾上正玩手机的人:“那杯咖啡,是带给我喝的吗?” “当然不是。”肖趁雨说,“是给我男朋友喝的。” 汪池仍旧平稳地开着车。 肖趁雨并不记得喝醉那晚自己说过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备注已经被汪池知道, 只是诧异今天汪池控制情绪的能力怎么这么好, 竟然都没有急刹车。 他觉得怪没意思的,就不再装神秘,全盘托出:“今晚季亦要到我家来。” “要多做点晚饭吗?” “不用, 他在公司食堂吃过了再来。”肖趁雨说,“他来的时候, 你带元宝出门回避一下吧。” 车子在车道上歪斜了一下。 肖趁雨趁热打铁:“因为我不想我们被打扰。” 汪池抓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得指骨都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知道了。” 肖趁雨满意了, 脸转过去对着车窗偷笑起来。 八点, 季亦踏进肖趁雨家门。 他自来熟地整屋巡视了一圈,夸赞说你家好干净,瓷砖都能反光, 最后诧异:“对了,你不是找了钟点工吗,人呢?” “我让他回家了。”肖趁雨张口就来。 “那你要不推荐给我吧, 以后让他每天八点到九点去我家做事。”季亦是真心觉得这钟点工家务活做得不错。 “不行。” 肖趁雨拒绝得干脆,一秒钟都没思考。 这果断的回答让季亦吓了一跳:“为什么不行?” “他没档期了。”肖趁雨找了借口糊弄过去,转移话题,“这两杯咖啡你快尝一下,告诉我哪杯更好喝。” 喝完咖啡,肖趁雨将自己有关咖啡馆菜单的设想讲给季亦听,拿出白纸写写画画。 季亦仔细听了,将草稿收下,说下周之前会找人做个初版出来。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就自己做了,但他现在在当助理,每天都很忙,他不想下班后还要加班。 聊完正事儿,肖趁雨邀请季亦打了几局游戏,发觉季亦总有些心不在焉。 又轻松赢下一局后,肖趁雨反而不高兴了,他问:“你怎么回事?” 游戏高手怎么突然变成了菜鸡水平? 季亦把手柄丢开,双手枕到脑后,忽然道:“明天晚上,陪我吃个饭,行吗?” “当然行啊。”肖趁雨问,“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等吃完了你高兴了,你再来陪我打游戏。” 季亦摇摇头:“不只是我们两个人吃,还有我老板。” 肖趁雨“啊”了一声,问为什么你要和老板吃饭。 季亦刻意地咳了一声:“因为……对老板有点亏欠。” “你搞砸他生意了吗?” “没有,我工作能力很强的。” 肖趁雨盯着他看,确信地说:“那你就是搞砸他的感情了,你最擅长这个了。” “哈哈。”季亦有些尴尬地挠头,欲言又止,“反正……一言难尽,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季亦在情场浪迹那么久,肖趁雨还总没见过他因为感情上的事发愁成这样。说是感情上的事可能也不准确,因为季亦从不动感情。 虽然季亦换情人如衣服,但他从不插足别人感情,抢走老板的情人这种事显然是不会发生的。 肖趁雨想了想,故意往离谱的方向猜测:“你不会和老板睡了吧?” 季亦表情僵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答案不言而喻。 肖趁雨瞪圆了眼睛:“你疯啦?那可是老板,你怎么能……” 季亦心想,你还说我,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之前还和甩了你的前任滚床单呢。 他想起那天他在酒店接到肖趁雨时他衣服褶皱的样子,故意道:“先把你脖子上的吻痕遮一遮再和我说这些。” 肖趁雨惊恐地弹起身,冲到镜子前左右看,说:“哪里有啊?我怎么没看见,我明明都确认过没有的啊。” 这下换季亦睁大眼睛了,他质问道:“你不会又和你那前任做了吧!” “没有!没有到做那一步!”肖趁雨拽了拽衣领,赶紧否认。 “你……” 季亦听出话外的意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他说,“你们终于联系上了啊。” “差不多吧。” “复合了吗?” “当然没有!” “我给你介绍一个新的吧,别和他纠缠了,他又不好。” 季亦仍旧是对肖趁雨那神秘的乡下前任不满意,要不是肖趁雨意外被送下乡,他和那男人本来也不该认识。 季亦细数那男人不好的地方,讲得头头是道,肖趁雨抱着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认真听着,眼睛垂下盯着自己的脚,最后才附和道:“我也觉得他一点都不好。” 在汪池悉心照料下,元宝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又变得活蹦乱跳。 汪池带着它走了好几个街区,中途还和李洵一打了个电话,消磨了快三个小时的时间,他才收到肖趁雨的消息,说他可以回去了。 元宝刚出门时还很兴奋,到处闻闻嗅嗅,到后来就有些累了,回程时,它又累又渴,一屁股坐在麦当劳门口,不肯走了。 汪池蹲下问:“想吃甜筒了?” 元宝耳朵抖了抖,咧嘴笑了。 “不行,你病刚好。” 他怜爱地撸着元宝的脑袋,心想,都和我一起被赶出家门了,还有心思想着吃的,真是没心没肺。 回到家的时候,元宝立刻就往肖趁雨怀里钻,呜呜叫着,好可怜的样子。 肖趁雨被元宝撞得险些坐在地上,他抱着狗,立刻诘问汪池:“你是不是欺负元宝了?” “没有,我哪里敢。” 汪池摊手表示冤枉,同时认清了自己的家庭地位。在屋子里的两人一狗中,自己稳居倒数第一。 他替元宝擦干净脚,将狗绳挂到墙上,和肖趁雨商量:“明天晚上我要和李洵一吃饭,晚饭我给你提前做好。” 肖趁雨说:“不用了,我明天晚上也要出去吃饭。” 末了,又加一句:“和我男朋友。” 两人都各自收到朋友约饭的邀请,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饭局竟会是同一个。 第二天下班,季亦开车接上肖趁雨去餐厅,肖趁雨一走进去,就看到汪池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旁边坐着李洵一。 怎么会这么巧? 跟在季亦后面往预定好的座位上走时,肖趁雨目不斜视,想假装没看见汪池,结果,走着走着,季亦停在了那个桌子前。 然后季亦对着李洵一道:“老板。” 肖趁雨:“?” 啊,季亦的老板怎么会是李洵一? 正惊讶着,李洵一和汪池都起了身。 李洵一对季亦说:“小亦,你说你要带朋友来,我就也叫了个朋友来。” 季亦干笑了两声,对肖趁雨介绍:“我老板,还有他的朋友。” 肖趁雨点点头,挤出个尴尬的笑容。 季亦不知道他和汪池的关系,更不知道他、汪池和李洵一曾经在酒会上碰过面,甚至李洵一还是他打汪池那一巴掌的目击者。 如果肖趁雨早知道季亦的老板是这位,汪池要来的饭局是这个,那他就不来了。 昨晚才听季亦数落了汪池那么久,今天那两人就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也太不合适了。而且他昨晚还和汪池说季亦是他男朋友来着。 肖趁雨在汪池对面落座,和他对视一眼,又都立刻移开了视线。 桌上弥漫着诡异的沉默,四人都心思各异。 菜端上来,吃饭的时候,主要是李洵一和季亦两人在说话。 肖趁雨本来并不是话少的人,但汪池就坐在对面,眼神时不时地落到他身上,弄得他也没兴致说话了。 饭局过半,肖趁雨才从另外两人那有来有回、遮遮掩掩的对话中猜测出季亦最近发生的事。 大概就是,酒后出了意外,一人想当没发生过,另一人却想负责。 肖趁雨认识季亦这么久,就没见他和谁在一起过。季亦特别排斥这种稳定的亲密关系,之前碰到一夜情的对象缠住他的时候,肖趁雨还假装他的男友帮忙解决过。 但李洵一身份特殊,是他的老板,又是季亦父亲的好友,这样多的牵扯,肖趁雨也给不了季亦什么建议。 季亦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发愁地喝酒,桌上的酒基本都被他一个人给喝了。 他原先都是做上面那个,这次意外被压,压他的对象还要和他谈恋爱,就且不说他根本不想谈恋爱,光是以后一直做下面那个这一点,他就不乐意。 他拒绝李洵一给他夹菜,隐晦地劝道:“您还是得结婚,小众性取向会影响公司股价的……” “以前我是计划和女人结婚的,去年还相过亲,但现在我不喜欢女人了。” 李洵一语气平静,仿佛被掰弯也是件平常的事,他推推眼镜,淡笑道,“小亦,我不知道你竟然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我很高兴,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国登记。” “……” 季亦被他越描越黑的功夫惊到了,悲催地想,李洵一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看起来那么正经,实际上就是老狐狸啊。 他放弃从这个角度和李洵一辩论,闷了几口酒,又想出了新的理由:“可是据我观察,同性相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嗯?怎么说?”李洵一问。 “我有一个朋友,他去乡下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那男人就移情别恋了,和我朋友断崖式分手,害我朋友伤心欲绝,花了很久才走出来。” 季亦添油加醋地描述。 肖趁雨本来当八卦在听,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这“朋友”听着怎么这么像他呢? 但是,移情别恋和伤心欲绝又是什么鬼? 他用眼神询问季亦,但季亦仍旧沉浸在编故事的世界里,继续说着,将朋友的前任描述成了一个很土的渣男,除了脸和身材还行,其他一无是处的那种。 季亦编完故事,吨吨吨地喝完杯中的酒,没注意桌上其余的人都可疑地沉默了。 肖趁雨和汪池早就对号入座,虽然这座位偏差得有点多,而李洵一,也早就猜到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汪池先打破了沉默,半开玩笑道:“我好像,也不是那么土吧。” 季亦喝得有些多了,没细想汪池为何突然这样问,他说:“哈哈,您当然不土的。” 这下汪池明白了,季亦并不知道他和肖趁雨有段过去。 他借机问:“那你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封心锁爱了,决定搞事业,开咖啡店。”季亦趁机又劝老板,“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人心都会变的,但事业不会。” 李洵一淡淡道:“放心,我不会移情别恋的。” 季亦:“……” 为何老板总会搞错重点。 汪池听到“咖啡店”三个字时,心里先是惊了一下,但想到之前肖趁雨对咖啡的痴迷,又觉得非常合理。 只是,肖趁雨不是还在公司上班吗?什么时候开的店,店又开在哪里? 他每天和肖趁雨待在一起,肖趁雨竟从没对他提起过,看来是并不想告诉他。 他看向肖趁雨,肖趁雨自顾自地夹菜吃饭,完全不回应他的视线。 吃完饭,季亦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洗完脸,才觉得头不那么发晕了。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外面只剩下李洵一了。 李洵一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他:“走吧,他们俩已经先走了。” 季亦懵懵的:“什么意思啊?他们俩为什么一起走?” “他们在一起住。” “啊?”季亦不理解,“他们俩怎么会一起住呢,肖趁雨最近明明还在和前任纠缠不……” 说着说着,季亦意识到什么,问:“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啊?” 李洵一领着他往外走:“你不知道吗,就是你刚才说的关系。” “前任?”季亦重复了一遍,呆愣在原地。 他想起之前肖趁雨对前任的描述,然后悲哀地发现,那些有关外表的描述确实都和汪池完美契合。只是肖趁雨从没对他提过前任的名字,他也没问过,所以才没能将汪池和那个人联系起来。 那他刚才在饭桌上都说了些什么…… 这一顿饭又算什么?情人大聚会吗? 同一时间,另外两人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汪池是坐李洵一的车来的,没开车,正好餐厅离家不远,他们便步行回家,权当散步了。 路过麦当劳,肖趁雨只多看了两眼,汪池就立刻去甜品站买了支甜筒来。 肖趁雨接过吃了,一直到吃完都没说话。 汪池拿纸巾替他擦手,说:“我没有移情别恋,你知道的。” “哦。”肖趁雨回敬他,“我也没有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 在饭桌上听季亦这么说的时候,汪池就已经在心疼了。 其实不用听说,光是他之前暗中观察到的肖趁雨的状态,他就知道肖趁雨这半年来过得并不开心。 这都是拜曾经的他所赐。 同居的这些日子,肖趁雨在逐渐接受他的关心,不拒绝他的触碰,他以为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咖啡店”这个词将一切都打回原形,他才明白肖趁雨并没重新信任他。 汪池问:“咖啡店,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没有。”肖趁雨声音冷冷的,显然是不想他提这件事。 汪池知道他现在无论说什么,肖趁雨都会不高兴,所以就只是沉默地走在他旁边,替他挡着路外侧的车流。 在这沉默中,肖趁雨的手机响了。是肖远山来电。 肖趁雨烦躁地挂断,等第二次响起来的时候,才磨磨蹭蹭地接了。 刚接通,只听对面说了一句话,肖趁雨的脸色就陡然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季亦:我好像被这个世界做局了!! p.s.正文不会详写配角感情线的,就只有本章提到的这一点点,请放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宝宝 电话接通, 肖远山没有任何缓冲,直呼肖趁雨大名。 “肖趁雨,我听说你今天递交了离职报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趁雨停下脚步,站在花坛旁, 周身气压急剧降低。 “现在不是干得很好吗,为什么要离职?离开公司你想去哪里?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 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胡闹!” 肖远山在气头上,用词很苛刻。 肖趁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激动:“爸,我有我的计划……” “你有什么计划?你的计划就是每天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吗?” 肖趁雨皱了皱眉, 想要反驳, 但肖远山并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以为你长到这个年纪了会懂事一些的,但现在看来……我以前真是将你惯坏了。”肖远山道。 肖趁雨呼吸一窒,觉得马路上的车流声都变得刺耳。 电话那头有婴儿在啼哭, 于是肖远山陡然降低音量,压着声音命令肖趁雨:“明天中午回家来吃饭!” 家? 肖趁雨想问, 回谁的家呢, 回去做什么呢, 为了听训吗 还是为了看他和新妻子、新孩子和和美美? 他冷漠地说:“我就不回去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了。” 肖远山听到他说这个, 勃然大怒,但肖趁雨立刻挂了电话,将那些斥责全都阻拦在了电话那头。 肖趁雨很想哭, 但他努力忍住了。 他已经是大人了,大人是不可以哭的,而且就算他哭了, 也不会有人安慰他。 从前他可以扑到爸爸怀里说自己的委屈,爸爸会给他擦眼泪,给他买玩具,承诺陪他一起出去玩。 但现在,他的委屈全都来自他的爸爸。 肖趁雨失魂落魄,茫然地往前走,连红绿灯都忘记看。 似乎有人牵住他的手,带他安全回了家。 那人拿热毛巾给他擦脸,将他带到洗手池前,替他挤好了牙膏,又替他调好洗澡的热水。 洗好澡,用吹风机吹干头发,那人替他盖好被子,熄了灯,凑上来在他额头吻了一下,说:“睡一觉就好了。” 肖趁雨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 在很小的时候,肖趁雨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无论他是在跑步时摔倒,还是在和小伙伴玩游戏时输掉,他转过头,就能看到爸爸妈妈鼓励的笑脸。 那时肖远山还在创业,每天为开分店奔波,后来生意顺利,爸妈牵着他去看别墅,他仰着小小的脸看挑高客厅,爸爸将他抱起来坐在肩膀上,语气轻快道:“宝宝,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他抱住爸爸的头,咯咯地笑,又嘟着嘴道:“我要在外面花园里荡秋千。” 爸爸笑着说好,没几天,秋千就出现在花园里。 一年又一年,那栋别墅逐渐被各种物件填满,他也逐渐长大。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家里出现了药盒和中药的苦味,妈妈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肖趁雨那时太小了,不懂生病的含义,也读不懂大人脸上日渐严肃的神情。大人和他说,爸妈最近很忙,没有时间陪你,他就在家里乖乖等待,有时也会在隔壁季亦家借宿。 可是他等啊等啊,没等到爸妈不忙的时刻,只等到爸爸带着妈妈的黑白相片回到家里。 那天起,妈妈变成了墙上的照片。 很久之后他在学校学到和死亡有关的课文,终于明白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他在爸爸怀里大哭一场,爸爸宠溺地替他抹泪,对他说,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宝宝,爸爸会守护你一辈子。 肖趁雨变得很黏爸爸。放学后他宁愿在肖远山的办公室饿着肚子等到天黑,也不愿意先独自回家去吃保姆做好的饭。 丧妻后肖远山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工作,公司发展迅猛,租下城东的写字楼做总部。别墅离得太远,他带着肖趁雨搬家到公司附近,也替他办了转学,转到了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 肖趁雨乖乖跟在爸爸身后东奔西跑,依旧很黏他,很多时候肖远山并抽不出时间陪他,那时肖远山就会买很多礼物或给很多零花钱,以此作为对他的补偿。 因为跟着爸爸跟得太紧,肖趁雨其实早就发现爸爸身边有了新的女伴,有时一年换一个,有时几个月就换一个。一开始他会独自生闷气,觉得那些女人都没有妈妈好,但后来他又觉得,只要爸爸能多陪陪他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有爸爸的关注和关心,他就是幸福的。 身边所有的人也都这么说,无论是长辈还是父亲的下属,都说他爸爸很爱他很宠他,对他有求必应,十分迁就他。 肖趁雨深信不疑,可直到现在,直到他听到婴儿的啼哭,直到父亲对他严词厉色,他才发觉他给这份爱加了太多滤镜。 他一直觉得幸福,是因为他希望自己是幸福的。 搬家、转学,这些大事都是肖远山一个人在做决定,离开熟悉的邻居和同学,这么大的事情,肖趁雨却只在搬进新房和离校的那一天才知道。 爸爸没空陪他时会补偿他,有时是礼物,有时是承诺下一次假期带他出去玩。可是礼物是下属挑选好交到他手上的,承诺也经常延期,累加成更丰厚的零花钱补偿。 他有时会通过撒娇的方式向爸爸讨要东西,但他从来不会提出爸爸做不到的要求。他会向爸爸要新款的乐高玩具,却不会要求爸爸明天下午一定要出席学校的亲子活动。 是因为他乖、他听话、他从来不在大事上反对,所以才父慈子孝,在外人面前,他们是交口称赞的完美父子。 所以,一旦他忤逆了父亲的重要决定,狂风暴雨就会随之而来了。 肖趁雨原来不明白为何爸爸对他不进公司的事反应这么大,后来他想通了,肖远山早为他规划好了人生路线,他大学该读什么专业,毕业后该做什么,也许连他要和哪家联姻都替他决定好了。 他不愿踏上被安排的路,所以看到了父亲的怒火。 如果在很早之前,在搬家或是转学的时候他极力反抗,在收到不喜欢的礼物时大发雷霆,在父亲缺席他的家长会和亲子活动时离家出走,那么也许他就能早很多年看到父亲的怒火了。 可即便他乖了这么多年,在肖远山眼里,他仍旧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看到自己的爸爸娶妻生子会大吵大闹、会使出招数阻止宝宝诞生的孩子。 在爷爷奶奶眼里也是,在乡下的时候,爸爸在电话里和老人报喜,老人立刻就将免提关掉,甚至走远了去听电话。 为什么不相信他呢? 为什么不相信他是一个希望父亲也得到幸福的孩子呢? 这样的不信任,也是爱吗? 心里似乎空了一块。 黑暗的天花板变成了广袤的宇宙,肖趁雨觉得自己像是失重了,漂浮着,找不到着陆点。 好冷。 好孤独。 怎么才能温暖一点呢? 汪池在沙发上睡下,但始终睡不着。 肖趁雨看起来状态很不对劲,这样的状态他在乡下也见识过一次,那时肖趁雨回了一趟爷爷家,再回来就这样了。 可那时肖趁雨还会哭,还会将鼻涕都抹在他身上,现在肖趁雨甚至不愿意在他面前哭了。 正在担心着,汪池听到了扭门把手的声音。 随后是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很快,被子被掀开,有人挤了进来,身体与他贴紧。 汪池惊喜地睁开眼睛。 沙发太狭窄,他怕人掉下去,伸手搂住了。 肖趁雨趁机将头埋在汪池衣服上。 不多时,汪池感觉衣服上一片濡湿。 “宝宝。” 汪池心疼万分,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搂住怀里的人,轻轻拍他的后背。 “你叫我什么?”肖趁雨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 “宝宝。”汪池又叫,低头将唇印在他额头。 但在他叫完之后,肖趁雨哭得更凶了。 在刚才的电话里,在那头有婴儿在哭时,肖趁雨清楚地听到肖远山说了一句:“宝宝,不要哭。” 那时肖趁雨已经眼眶含泪,他下意识以为那句话是在对他说的,他可以凭借这五个字原谅肖远山对他发脾气,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那句“宝宝”不是在叫他。 家里有了更小的孩子,那个婴儿才是宝宝。他已经长大了,是大人,是哥哥,他想,肖远山大概早就忘了他曾经说过的“你是爸爸永远的宝宝”。 汪池见他哭得厉害,慌乱起来,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见肖趁雨双手冰凉,他掀开衣服,让肖趁雨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 两分钟后,那双手依旧规规矩矩地贴在他身上,肖趁雨哭得太厉害,甚至都没功夫偷摸他。 看来是真的非常伤心了,汪池心疼不已。 “怎么了?为什么哭?”很久后,汪池终于忍不住问。 肖趁雨吸吸鼻子,说:“那我和你说我不高兴的事,你也会和我说你不高兴的事吗?” “会的,”汪池帮他拨了下前额的头发,“你说,我听着。” 肖趁雨一五一十地将肖远山的电话说了,说到新妻子和新小孩,说到他和爸爸的吵架,还回忆了许多他小时候的事。最后回忆到妈妈的离开时,他又无声地流眼泪。 汪池却越听越心惊。 肖趁雨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的?为什么新的妻儿会住在别墅里面? 肖远山当时是怎么答应他的?不是说好了,不会将新妻儿带回肖趁雨住过的家的吗?不是说好了,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让肖趁雨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的吗 他之前能做到不和肖趁雨再见面,为什么肖远山没有做到? 汪池将肖趁雨抱在怀里哄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来安慰,只能用亲吻表达。不过肖趁雨依旧拒绝和他接吻,但能亲他的头发眼睛和脸颊,汪池也很满足了。 正当肖趁雨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门铃响了,将汪池吓了一跳。 这次肖趁雨没指使汪池去拿外卖,他将挂在门把手上的东西拿进来,拆了纸袋,从里面拿出了安全套。 撕开包装,将套丢到汪池身上,然后肖趁雨继续钻进被窝,身体贴紧了汪池。 汪池惊愕,好半天才试探道:“宝宝,今晚应该用不到这个吧?” “为什么用不到?”肖趁雨再次将眼泪鼻涕都抹到汪池衣服上,“我想做了。” “可是……” “没有可是。” 汪池满眼都是心疼,他搂着人,下巴抵在他头顶,他只想抱抱肖趁雨,别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你不想做?”肖趁雨读懂了汪池的肢体语言,一骨碌从他怀里挣脱,坐了起来。 “要不我抱着你睡觉吧。”汪池提议。 “我不需要,你真的不想做吗?”肖趁雨点点头道,“好啊,那我们继续来交易吧。” 他下了沙发,在茶几抽屉里翻翻找找,想找现金,但最后只在抽屉最里面找到了一枚硬币。 一枚硬币也足够了。 肖趁雨很有气势地将硬币丢到汪池身上,微抬下巴,说:“一块钱,再买你一夜。” 手心的硬币冰冷,和心里一样冷。 不是因为肖趁雨拿一块钱的这件事,而是,汪池不明白,拿交易来掩饰真心,这样独属成人世界的法则,肖趁雨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 曾经第一次见到肖趁雨哭的时候,他想不通是谁舍得让肖趁雨哭,可是如今看来,他又比肖远山好到哪里去? 重逢以来,面对肖趁雨,汪池始终问不出来那一句:“你过得怎么样?” 而现在,不需要问,他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作者有话说:知道就好,你赶紧赔罪吧! 第42章 消失 说交易就是交易, 两人各自做起了准备。 肖趁雨的准备就是躺下,凶巴巴地盯着人看,而汪池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元宝关进厨房。 元宝睡得正香, 就被连狗带窝地端去了厨房,它嗅到屋内焦灼的气氛, 哼哼了两声,汪池摸了摸它的头表示安慰。 没有旁观者后, 他在肖趁雨的视线下从抽屉里翻出前两天从成人用品店买的东西,又将今晚拿到的外卖小盒子拆开。 承受两人体重的沙发陷了进去。视线相对,呼吸交错。一开始是纯粹的拥抱,过了一会儿才变了意味。 节奏出奇得慢,慢到两人额头上都沁出了汗。 很久之后, 衣物才落到地上。 之前在乡下浓情蜜意的时刻, 他们其实很少循序渐进。 一个见色起意,不断撩拨,一个又是血气方刚, 要是忍得住,那才是身体出了毛病。 汪池记得第一次的那天, 是肖趁雨误会他不行, 给他买了药, 他被激得脑子发热, 于是让当天收到的一箱子快递当晚派上了用场。 两人都没经验,但摸索了一次也就熟悉了,肖趁雨也只说过一次不舒服。 探索后很快食髓知味。 那箱子东西消耗的速度远超预计, 床单换洗的频率也大大增加。 有次盛灿和梁阅来找肖趁雨玩儿,进门看到院子里晾的床单,还高兴地和梁阅说悄悄话:“你看趁雨哥哥都这么大了还会尿床, 那我昨晚尿床了也不丢人嘛。” 只是他没控制好音量,悄悄话让肖趁雨听到了。 肖趁雨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羞恼无比,当晚他在床上对汪池拳打脚踢,然后被汪池抱着说,那今天不在床上了,我们换个地方,这样就不会弄湿床单了。 二人世界的那段日子更是随时随地。 衣服湿得太快来不及晾晒,肖趁雨就穿汪池的睡衣,衣服尺码大,穿着上衣就已经盖到大腿,没有穿裤子的必要。这样的衣着方便了汪池,想要的时候,抱起来就能直接开始。 有次肖趁雨红着脸道:“我又不是一次性的,你、你要注意可持续发展!” 那时汪池回答道:“宝宝,我觉得你可以的,再多几次就会习惯了。” 记忆还如此鲜活,可原来这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如今两个人缩在狭窄的沙发上,是很合适的场所,但并没有干柴烈火。 没有人强势主导,他们像冬夜雪地里的旅人,聚在火把旁取暖,依偎着度过漫漫长夜。 汪池像水一样温柔,舍不得用一点力气,连触碰都是轻的,而肖趁雨似乎真化成了水,用一双眼圈红红又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上方的人,眼神里是无限的依赖。 时间被拉得很长,一次次被填满的时候,听到汪池叫他“宝宝”的时候,肖趁雨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最后实在是太累了,他们甚至没有洗澡,肖趁雨让汪池抱他去床上,又破天荒地说今晚你就陪我睡床上吧。 他扒住汪池的手臂,打破温存时刻,别扭道:“一块钱买你这么久,我赚到了。” 汪池托住他的后腰将人往自己身边贴了贴:“那欢迎肖老板下次再来。” 第二天醒来,肖趁雨先看到的是汪池的侧脸。他下意识以为在做梦,伸手先摸了把腹肌,过于真实和熟悉的手感让他惊诧,随后有关昨晚的记忆才涌进脑海。 他记得汪池一直叫他宝宝,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话,等结束后意识回笼,他才听清汪池说的是,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他侧过身子,伸出手指顺着汪池的额头、鼻梁、唇峰、下巴一路下滑,又在嘴唇上停留了很久。 他很久没有和汪池接过吻了,汪池倒是想,可是他不愿意。昨晚临睡前汪池想亲他,他将人推开,说:“不要不要,炮友是不会接吻的。” 回应他的是落在唇角的吻,汪池说:“那这样就不算接吻了。” 晨光熹微,看着汪池的睡颜,肖趁雨舔了下唇,开口道:“我饿了,想吃豆腐脑。” 汪池缓缓睁开眼睛,捉住肖趁雨的手轻轻咬了一口,随后侧过身去和他对视。 “你没睡着啊。”肖趁雨没有急着收回手。 “嗯。”汪池抓着他的手带向自己的腹部,放到自己的腹肌上。 等他摸够了,汪池才坐起身,揉了把他的头,道:“现在就出门去给你买早饭。” 那天过后,他们的关系亲密了不少,相处模式越来越像正常情侣。 汪池出门的时间越来越长,似乎是在找工作,有时回家时身上还沾了泥土,肖趁雨忙着咖啡店装修收尾的事,两人只在晚上才有空闲时间。 不下雨的时候,晚饭后他们会一起出门遛狗,经过麦当劳的时候汪池会去买两个甜筒,一个给肖趁雨,一个喂给元宝。 元宝在病好了后又开始活蹦乱跳,小土狗很快适应了城市生活,在附近小区里交到了好几个好朋狗。 有一天飘了小雨,肖趁雨嫌地面泥泞不愿遛狗,汪池独自领着元宝在公园里散步,元宝老远就看到好朋狗萨摩耶,开始晃尾巴,两边家长同时解开绳子,两只狗你追我赶地在草地上撒欢。 萨摩耶家长是个年纪二十多岁的男性,他和汪池一块儿坐在长椅上,好几次扭头看他,终于问道:“元宝爸爸今天没来吗?” 汪池疑惑:“元宝爸爸?” “就是前段日子带元宝来这儿的那个男生。”萨摩耶家长见汪池不太清楚的样子,描述道,“年龄和我差不多吧,大眼睛,皮肤很白,性格很好……” “金色头发?” “对对,金色头发,你认识的吧?” “认识的。”汪池点头。 “那你是他……?” 汪池将几个答案在脑子里转了好几秒,说道:“朋友。” “你朋友人真的很好,上回还给我带了他自己做的咖啡喝,他的手艺是真不错。”萨摩耶家长发自内心夸赞,“等他的咖啡店开了我一定要去捧场。” 汪池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他发现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肖趁雨在开咖啡店,只有他不知道。而且,好像也只有他没喝过肖趁雨做的咖啡。 汪池觉得不安。 他问:“他有和你说店开在哪儿吗?” “是在城南那片对吧,上回我忘记问了,正打算再碰到时细问呢,你也不知道具体地址吗?” 汪池木着脸摇摇头。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汪池假装随意地提起那位萨摩耶家长。 肖趁雨还记得他,说那是他靠着元宝交到的新朋友,他和对方还约着等夏天了带小狗们一块儿去游泳。 汪池说:“他说你是元宝爸爸。” “我不是吗?”肖趁雨理直气壮,“我就是元宝爸爸呀。” “那我呢?”汪池期待着肖趁雨说出些暧昧的话。 但肖趁雨说:“你是元宝的前主人,元宝现在是我的狗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问你要元宝,难道你会不给我吗?”肖趁雨反问。 “不会。”汪池诚实地答。 肖趁雨说“那不就是了”,将元宝唤过来,双手搓了搓元宝的嘴筒子,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汪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就这样慢慢来也不错,至少肖趁雨喜欢元宝,这就是一件好事。 爱屋及乌,人凭狗贵,有元宝在,他怎么样都不至于被扫地出门。 吃完饭送肖趁雨上班,车开到目的地,肖趁雨问:“你今天也要出门找工作吗?晚上几点回家?” “能赶得上接你下班。” “今天不用来接我,也不用给我做晚饭,我今天要加班。” “知道了,那晚上我在家里等你。” 肖趁雨笑着朝汪池摆了摆手。 汪池等到肖趁雨安全过了马路,才启动车子离开。 汪池将车开到加油站去将油加满,上了快速路,行驶一段时间后上了高速,直奔沪市。 金琇今天要出院了。 半年来,几轮放化疗,几次手术,金琇全都熬了下来,虽然折腾得瘦了一大圈,但好歹是活了下来,这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金琇的身体还是很差,没有完全恢复好,医生建议不要直接回家,先去护理院住一段时间。汪池前几天搜罗了些护理院的信息,帮她挑了一所临近宁市的。 之前住院期间,汪池给金琇找了护工,这次出院,汪池也用高薪将护工一起带走,继续在护理院里照料金琇。 收拾好生活用品,汪池开着五菱宏光,载着金琇和护工一起上了高速前往护理院。 车向西行,阳光将车里晒得暖烘烘的,护工很快便歪着脑袋小憩。 金琇突然开口道:“小池,这段日子你费心了。” “应该的。”汪池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花了不少钱吧?” “不说那些,您身体能恢复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这半年的住院经历让金琇比去年衰老许多,头发也变得花白,看起来真像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皱纹从眼角额角长出,漫向鬓边,衬得她越发慈眉善目。 “你最近在做什么?”她问儿子。 “打些零工。”汪池简单答道。 “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金琇默了几秒,问,“小雨最近怎么样?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汪池知道金琇是想肖趁雨了。 事实上自住院以来,金琇每隔一两周都要问一次肖趁雨的消息。只是那时汪池为她的病情心力交瘁,并且他也不知道肖趁雨那时过得怎么样,他每次都答“他一切都很好”,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 但这次,汪池终于能给出其他回答:“他过得挺好的,有机会的话……”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带他来看看你。” 金琇和蔼地笑起来,脸上的纹路聚成细密的涟漪:“好啊。” 和护工两人忙碌了大半天,将金琇安顿好后,汪池独自赶回了宁市。 回程时他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和肖趁雨提起金琇的事。之前是不敢提,现在是不愿提。 如果当时剑真的落了下来,那肖趁雨一定是不知道的好。 梁二爷死的时候肖趁雨的反应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疼了,汪池舍不得肖趁雨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但现在,幸运之神垂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肖趁雨得知这一切一定会高兴的,但汪池却不敢提了。 这样程度的隐瞒,肖趁雨得知真相后会作何反应?汪池不敢想。 最近他和肖趁雨的关系在逐渐变好,好到就像他们之间并没有分开半年之久,他舍不得打破这样的现状。 回到家时已是晚上七点多,汪池在楼下停好车,发现家里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他飞速地上楼,刚到门口,门从里面开了。 但里面的人却不是肖趁雨,而是西装革履的中介和来看房的客户。 双方面面相觑。 汪池问:“这是……什么情况?” 中介解释:“这间房今天早上刚退租,目前已经搬空了,我来带租客来看房,您是业主吗,还是也想来看房?” “退租?”汪池难以置信地重复,“不可能吧?” 汪池给肖趁雨打电话,然后发现前几天还能拨得通的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汪池茫然低头,看到墙边有个纸箱。他走过去一看,里面放着他为数不多的全部生活用品——肖趁雨带走了自己的所有东西,却把他的东西丢在了这里。 他真的被肖趁雨扫地出门了。 汪池心中的不安瞬间积累到顶峰,他跑下楼去开车,直接开到了肖趁雨上班的公司门口。 他问前台,肖趁雨在里面吗。 旁边路过的热心同事回答他:“你找肖趁雨吗?可我们组长昨天已经辞职了呀。” 汪池脑袋里嗡地一下:“他有说过他的去向吗?” “没有诶,可能周秦会知道吧,但周秦昨天也辞职了。” 汪池继续给肖趁雨打电话,可无论拨多少遍,跳出来的语音提示总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搬家、换号码、辞职…… 短短一天的时间,肖趁雨从汪池的世界里消失了。 就像半年前,他从肖趁雨的世界里消失一样。 汪池坐在驾驶座上,车子发动了,可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肖趁雨。 华灯初上,路上车水马龙,喇叭声此起彼伏,汪池的车里却静得可怕。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消失在面前是什么滋味。 他后知后觉,半年前被分手时,肖趁雨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这样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的、心如刀割般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肖趁雨:我很记仇的 第43章 真相 这两天, 肖趁雨的心情非常好。 从汪池面前消失,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终于觉得大仇得报了。 虽然重逢之后他和汪池的感情还不错, 但是以前的事也不可能一笔勾销,他早就计划好了要跑掉一次。 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是不会觉得麻烦的。 消失的前几天, 他进行工作交接,写离职报告, 继续装修店面,还抽空出去重新租了房子,忙得团团转。搬家当天,确认汪池不在家后,他去营业厅换掉了手机号, 打车回家, 预约好的搬家公司按时上门,很快便将房子搬空了。 光是想象汪池在回家之后,看到空房子时的表情, 肖趁雨就已经觉得痛快了。 他将汪池的衣物牙刷剃须刀拿纸箱子装了,丢在楼道里, 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自己的新家。 至于后面要怎么收场, 肖趁雨并没担心过这个问题。反正汪池最终一定会找到他的, 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不用去公司报道后, 肖趁雨每天都待在店里当装修监工,元宝陪着他一起。 周秦也来店里帮忙,干一些杂活。肖趁雨从他离职那天就开始给他算工资, 现在店还没开业,他光拿钱不干点事,总觉得不好意思。 见到元宝时, 周秦很是疑惑。 之前肖趁雨不是和那个男人说,最多只帮他养一周的狗吗。现在这都快两个月了,狗怎么还在肖趁雨这里? 他问肖趁雨,肖趁雨高兴地说:“别管他了,现在元宝是我的狗了。” 硬装结束后,店面开始开荒大扫除。打扫的时候肖趁雨在店内角落里发现了十多块没用完的木纹砖。 本来该打电话找厂家来拖走退掉,但砖纹深得他心,他转念一想,决定用这些砖来砌外墙边的花坛。 是很简单的活,之前合作过的工人没档期,肖趁雨就临时叫了几个工人来,打算半天就搞定。 讲了要求后,肖趁雨也没太在意,进屋和周秦一起擦灰尘。半小时后,他出来看进度,看了一眼,随即火冒三丈。 这次叫来的工人做事敷衍,木纹砖上有纹路,两块相邻的砖,纹路竟然摆了一横一竖。 肖趁雨立刻勒令工人返工,工人却不乐意了,叼着烟理直气壮地说是肖趁雨的要求太高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要求。 肖趁雨气坏了,立即将工人打发走,联系了新的工人,但最快是第二天能来。 一地的砖片和水泥砂浆让肖趁雨看得头痛,他试图和小周一块儿动手自己弄,结果只是将现场越弄越乱。 维持了好几天的好心情被这件事消磨掉了,肖趁雨内心逐渐烦躁,最后他破罐子破摔,将手中的铲子一丢,跑去街尾的便利店坐着吃冷饮。 冷饮吃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肖趁雨决定回到店里继续想办法。 还没走多远,元宝就从店里面摇着尾巴冲出来,一副有大喜事的样子。 难道小周独自将花坛砌好了? 肖趁雨怀抱希望,快步走回店里,但他只看到了小周蹲在地上,专心看着旁边的人干活。 正在干活的那人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露在外面的上臂肌肉虬结,鼓胀隆起,青色血管在紧绷的皮肤下凸起搏动。 元宝在他脚边绕着圈跑。 见到他进来,汪池抬眼和他对视,但几秒后,他又低下头去干活,拿玻璃刀给瓷砖划痕,敲出合适的大小。 找到这里只用了三天,速度还挺快。 肖趁雨对汪池的速度很满意,但好脸色是不可能给的,他瞪着人说:“你怎么进来的?” 小周看着还没装玻璃门的光秃秃的门洞,提醒他:“老板,我们还没装门呢。” “……” 好像确实是这样。 肖趁雨走到汪池旁边,想给他干的活挑刺,却发现汪池完美理解了他的需求,他将瓷砖切割成合适的大小,正一块块地摆在地上。 “花纹这样对齐,行吗?”汪池忽然问。 “嗯。”肖趁雨猝不及防又和他对视上,往后退了一大步。 “用红砖砌内芯墙,外面贴瓷砖,底部做排水,是这样吧?” “嗯。”肖趁雨在心里感叹,汪池可比刚才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工人靠谱多了。 “知道了。”汪池找了副手套带上了,拎着瓷砖去了店外。 小周搬了两块瓷砖跟在后头。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肖趁雨自己想通了,于是计划着等汪池把活都干完了,他再赶他走。他找了个干净纸板铺在白色漆桶上,坐在阴凉处玩手机。 小周蹲在汪池旁边,看着他砌墙,和他说话。 刚才在肖趁雨还没回来的时候,汪池忽然从外面进来,站在门口将光线都遮了一大半。小周一开始吓得脸色惨白,但元宝很快就欣喜地扑上去,汪池蹲下撸狗,压迫感没那么强了,小周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主动问:“你好,你……是来接狗的吗?” “肖趁雨今天不在吗?”汪池问。 小周想起他上回在公司门口看到的车里的场景,他暗自思忖两人的关系,道:“在的,在那边的便利店里。” 汪池点点头,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又问这是怎么回事,小周一五一十说了,汪池二话不说,去车上脱了T恤,换上背心,立刻就开始干活。 他工作娴熟流畅,小周很快就看得入迷,自愿蹲在旁边给他当帮手。帮忙的时候嘴也不闲着: “哥,你怎么会做这些的?你是专业的瓦工吗?” “不是,之前家里房子装修,跟着工人学过几天。”汪池说。 “哦哦,那你是拉货的吗?我看你开的是面包车。” “不是,车是买的二手。” 肖趁雨眉头皱了一下,心想周秦到底会不会聊天,正要过去打断,就见周秦用手指了指汪池的肩膀,问。 “哥,你肩膀这儿怎么回事?这个疤的形状好特别。” 汪池低头看了眼,语气平静道:“是牙印。” “谁咬的?”小周紧张地问。 肖趁雨支着耳朵听,听到汪池说:“小狗咬的。” 周秦睁大眼睛:“元宝咬的吗?它有这么凶?” 汪池视线从不远处的肖趁雨身上扫过,淡淡道:“不是元宝,是另一只小狗。” 话音刚落,小周就见肖趁雨蹭地一下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似乎有满腔愤懑无处抒发,最后踢了一脚漆桶。 肖趁雨哼了一声,将元宝从屋里牵出来,说:“我们出去玩。”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留下小周摸不着头脑。 他向汪池解释道:“老板肯定是被刚才那几个工人气到了。” 汪池静静地看着肖趁雨牵着狗走远的身影,回答道:“但愿是吧。”- 傍晚时分,花坛终于砌好,看起来和咖啡厅整体风格很搭。 肖趁雨让小周先回家了,自己在店里收尾,关电关水,拉卷帘门。 汪池在一旁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肖趁雨冷着脸说:“你怎么还不走?你刚才说我是狗,我是不会给你工资的。” 说完,哗一下将卷帘门拉到底,拿脚踩着,将钥匙插进去锁上了门。 “不用工资。”汪池注视着他,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肖趁雨牵着狗就走:“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别跟着我。” “等一下。”汪池上前一步拉住肖趁雨的手,阻止他的脚步,“宝宝,我有话和你说。” 元宝仰着头,高兴地左看看右看看,尾巴一甩一甩。前段时间两人经常一起遛狗,元宝很自然地以为两人会一起牵它回家。 看在狗的面子上,肖趁雨才没甩手走掉,他不耐烦地说:“想说什么?有话快说。” 汪池拉他到路边长椅边,在座位上铺了纸巾才让人坐下,然后拿出刚才他抽空从商店买的一盒冰淇淋,递了过去。 肖趁雨不情不愿地接过去,但一拿到手就立刻开吃,吃得津津有味。 汪池看着肖趁雨,眼神复杂。 在被肖趁雨扫地出门的那天晚上,汪池临时将李洵一叫出来喝酒。 李洵一说自己等会儿要开车带小亦出去,不能喝酒,汪池也不介意,独自一杯接一杯地喝,说李洵一能陪他说说话就行。 自那次酒会阳台,目睹肖趁雨打汪池之后,李洵一就完全弄明白了两人的关系,也明白了汪池为何会突然又回到宁市,只不过那时汪池并没透露过多细节。 喝完酒后人思维迟钝,汪池颠三倒四地说了他和肖趁雨的相遇和分开,又说到重逢,甚至说到三年前他的回乡。最后说到今天到处找不到肖趁雨的事,说完后汪池沉默了许久。 李洵一摸了根烟出来点燃了,陪着他一同沉默,好久之后才说:“你好像总是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汪池抬起眼皮,示意他继续说。 三年前,由于对母亲的亏欠,汪池放弃事业回乡陪伴母亲治病;半年前,因为怕肖趁雨会因为金琇的病情受伤害,为了保护他,他选择分开。 “你做决定的时候,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吗?” 汪池皱了皱眉,似乎是想反驳。 李洵一吸了口烟,道:“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自己扛,你以为这是替他人着想,这是成熟,但其实这也是一种自私。” “是自私吗?”汪池问。 李洵一肯定道:“是的。” 汪池倒了杯酒仰头喝了,很久没说话。 “现在该怎么办?”道别时,汪池第一次寻求好友的建议。 李洵一只回答了两个字:“摊牌。” 此刻坐在长椅上,肖趁雨慢条斯理地拿勺子挖着冰淇淋,汪池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一直没和你说,”他忐忑道,“你琇姨半年前生病了。” 汪池以为肖趁雨脸上会立刻出现惊愕的表情,但,肖趁雨只是继续挖了勺冰淇淋吃了,说:“我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 于是错愕的表情出现在了汪池的脸上。 “我知道琇姨病情复发了,”肖趁雨语气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还知道你前几天去接她出院了,我看到你手机上有关护理院的浏览记录了。” 汪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呢?肖趁雨什么时候知道金琇生病的?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肖趁雨见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前几天你答应我的,有不高兴的事会和我说,但你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我没有找到好的时机。”汪池坦白。 “那现在不用找了。”肖趁雨偏过头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肖趁雨久违地叫汪池“哥”,朝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公司吗?你不想让我去,我就偏要去。” 汪池差点忘记呼吸,手心一点一点变冷。 这一刻他意识到,他用分开作为借口,想对肖趁雨隐瞒的真相,最后一个都没有瞒住。 在他不知情的那段时间里,肖趁雨早已用其他的方式,接受并消化的那些真相。 知道真相时的肖趁雨可能会崩溃大哭,也可能会伤心欲绝,但那时的汪池,什么都不知道。 这半年来,汪池自以为是的保护,原来就只是一个笑话。 “现在感觉怎么样,心疼我吗?”肖趁雨露着无辜的眼神,“那就对了,我说这些就是想要你心疼我的。” 说这些话的同时,肖趁雨挖空了冰淇淋盒,又将盒壁上沾的那些递给元宝舔干净了。 最后他将吃完的冰淇淋盒塞到汪池手里,说“帮我扔一下”,然后牵着元宝起身,笑着道:“走啦,我们回家啦。” 肖趁雨牵着狗越走越远。 而这一次,汪池没有追上去—— 作者有话说: 肖趁雨:终于等到这一天[墨镜]- 和大家说一下,本文将从明天开始从第31章 开始倒v,到时候会有抽奖活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看过的章节不要重复购买啦,最近几天都会随机掉落红包,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阅读![抱抱] 第44章 生病 肖趁雨带着元宝在外面绕了很大一圈, 最后又回到这条街上,他从小路拐进去,回了家。 他新租的房子和咖啡店在同一条老街上, 从阳台上就能看到店面。 这边属于老城区,沿街都是低矮的老房子, 配套设施陈旧,但胜在房屋租金便宜, 以及离咖啡店近,每天早上可以多睡很久,还方便他中途回家喂元宝。 给元宝喂了粮,又烧了开水给自己泡了碗面,肖趁雨走去阳台上, 拉开窗帘往下看。 汪池仍旧坐在长椅上, 低垂着头,手里还握着他硬塞过去的冰淇淋盒垃圾。 肖趁雨拖了把椅子到阳台上坐下,遥遥地看着楼下的汪池。茶几上的打火机在月光下瞩目, 肖趁雨将它拿在手上,甩开盖子, 一下一下推着火轮。 火光明明灭灭。 这个打火机是肖趁雨之前给汪池准备的生日惊喜。那时乡下条件有限, 他的预算也有限, 他动了好多脑筋才想到用超市存包柜来制造惊喜。 可惜, 还没等到他有机会用“有东西落在超市存包柜里了,你去镇上取一下”的借口将汪池骗去拿礼物,还没亲眼看到汪池看到惊喜后的表情, 汪池就将他甩了- 半年前,被汪池突然分手之后,肖趁雨被肖远山带回了城里。 肖远山的工作似乎比以前更加忙碌, 每天都早出晚归,如果碰上出差,能好几天都不回家。他没再提过让肖趁雨去公司的事情,大概是已经放弃了。 肖趁雨拿回了手机和银行卡,有了钱,也有了网络,但他谁也没联系,每天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正好那时芝麻生病,季亦在国外放心不下,飞回来陪芝麻治病,顺便来找肖趁雨出去玩。见到面了才发现,肖趁雨一副好几天都没吃饭的样子,看起来病恹恹的。 季亦捏他的脸,问道:“你这是受了什么打击,怎么跟失恋了一样?” 他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本该从没谈过恋爱的小少爷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变得更臭了,掀起眼皮看他,一个字都没反驳。 季亦收回手,有些吃惊,一连串地问:“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和谁谈的?又分手了?” 肖趁雨有气无力地躺到床上,身体摆成大字,兴致缺缺道:“你别问了。” 季亦着急:“他和你提的分手?理由是什么?” 肖趁雨想起肖远山递给汪池的那个装钱的信封,说道:“他就是为了钱。” 为了钱才照顾他,才像哄小孩一样说喜欢他,才同意和他谈恋爱。 肖趁雨伤心道:“就最后那天,我还送了他打火机,花了我好几百块,我攒了几个月呢。” 几百块竟要攒几个月,季亦都不敢想,肖趁雨在乡下都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他愤懑道:“怎么这样啊,要不我去打他一顿吧!” 肖趁雨悻悻:“你打不过他,他力气很大。” “……” 最后季亦还是拖着肖趁雨开车下了乡。 季亦给出的理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肖趁雨收拾好心情,打算当面去找汪池质问,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对他的感情是不是都是假的,连怎么问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汪池不在家,院门紧锁,那辆五菱宏光也不见踪影。 季亦等不及,翻上墙头往院子里探头看,看了半分钟,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 “三轮车都拿塑料布罩好了,上面一层灰,感觉这儿没在住人。你没找错地方吗?” 怎么可能找错地方呢?肖趁雨感觉怒火直冲头顶。 为了躲他,汪池竟然搬家了,连家都不要了!琇姨年纪都那么大了还要跟着他奔波,汪池真不孝顺。 肖远山给了他好大一笔钱,汪池是不是拿这笔钱去县城里买房子了?还是买了新车? 汪池真坏,坏透顶了。 正在内心谴责汪池,后面有人扛着锄头路过,见到肖趁雨,认出他是之前在汪池家住过一段时间的金发小子,停下脚步,用方言和他打了招呼。 肖趁雨回头,认出这是就住在这个村的村民,之前来问汪池借过三轮车拉化肥,肖趁雨见过他。 “你回来找汪池吗?他最近都不在家的呀。”村民用蹩脚的普通话对他说,“他带他妈看病去了,听说这次住院要挺久的,狗都放他弟那边养了。” “住院?” “是的呀。”村民叹了口气,“他妈这个病也好几年了,之前明明治好了的,不知道怎么又生病了。” 不远处有人在喊,村民遥遥地应了一声,先走了。 肖趁雨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白,最后双腿都发软。 他让季亦开车带他去小卖部,在小卖部里见到了元宝,又从汪鑫磊嘴里套出了话,问出了金琇在的医院。 回程路上,季亦问:“看来有隐情啊,接下来你怎么办?” 肖趁雨绷着脸:“你送我去高铁站吧,我去医院找他。” “不用我陪你去医院?” “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回去陪芝麻吧。”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根据从汪鑫磊嘴里套出的话,肖趁雨找到了病情相对应的病区。 但他没去护士站问金琇住在哪个病房,自己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看了过去。 他内心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那个路过的村民和汪鑫磊说的都是假话,金琇没有生病,汪池只是拿到钱,搬家去城里了,但顺着走廊看到倒数第三个病房的时候,肖趁雨看到了躺在靠窗的病床上的金琇。 床头的架子上挂着化疗药物,用避光袋装好了,连着棕黄色的避光输液器,输液器的软管蜿蜒而下,像黄色的蛇,一直钻到放在被子上的枯槁的手背上。 金琇半躺在床上,眼睛阖着,应该是睡着了。 肖趁雨静静地看着,直到有其他家属拎着茶瓶出来打水,他才上前询问:“请问你有看到隔壁床的家属吗?” 家属回头看了眼,说:“咦?刚才还在呢,那可能去楼道抽烟了吧。” 推开消防通道厚重的防火门,往下走了几级台阶,肖趁雨从楼梯夹角缝隙里看到了汪池。 虽然楼道里都是烟味,墙角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打扫的烟头,但汪池并没有在抽烟。 他坐在下面一层的台阶上,双肘搭在膝盖上,维持着这一个姿势。手心握着一只打火机,他不断地将打火机点燃按掉,那一小块角落也跟着明暗交替。 背影看起来萧瑟落寞。 很久之后,汪池才有了动作,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支咬在嘴里,将火光凑近烟尾,但快点燃时,他又改变了主意,将烟从嘴里拿了出来,又将打火机的盖子盖好。 肖趁雨看到汪池低下头,拿指腹一下一下地抚摸刻在壳上的字。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楚,但肖趁雨知道那四个字是“不许抽烟”。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肖趁雨伸手捂住了嘴巴。 汪池听到轻微的抽泣声,转头往上看,却只看到防火门缓缓地合上,最终“啪”一声,关牢了。 肖趁雨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个时候长大的。 不需要解释,光凭他眼睛看到的,他就已经知道了汪池要和他提分手的原因。 他能理解汪池的做法,但同时,也恨透了汪池的做法。 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说爱他,却又因为爱所以要隐瞒他,编织出无数个善意的谎言。 爸爸不愿意让他知道妈妈的死亡,爷爷不愿意让他知道爸爸的新恋情和即将到来的新小孩,汪池不愿意让他知道金琇的病情。 他被送下乡,又被推回城里。 大家不是都爱他吗,可为什么一旦有事情发生,最先被抛弃的总是他呢? 他不想再做被保护者了。 如果汪池还想保护他,那他就不要汪池了- 选了个良辰吉日,咖啡厅开始试营业,在社交媒体上做了宣传,试营业期间全场六折,来的客人很多。 季亦也来捧场了,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李洵一。 肖趁雨戴着口罩帽子,系着围裙,笑意从眼睛里透出来:“想喝点什么?” 季亦一挥手:“我要甜甜圈拿铁,两杯。” 肖趁雨接了单,转头和周秦一起做咖啡。还没开外卖平台,单量就已经很大了,忙得他俩头顶都快冒烟。 抽了个空,肖趁雨亲自将季亦的咖啡端过去,问:“你和李总怎么一起来啊,你俩什么情况?” “没情况啊,他给我当司机。”季亦坦荡荡地道。 “你让老板给你当司机啊,真有你的。” “你和你那前任最近……?”季亦关心。 “没有情况。”肖趁雨摇摇头,回到吧台里面继续卖力工作了。 自那天在长椅上他说他什么都知道后,汪池没再联系过他,算起来快有半个月了。 不过,肖趁雨每天都可以看到汪池。 每天晚上,汪池总会将车开到已经打样的咖啡店门口,停留一个小时,再缓慢驶离。有的时候是八九点钟,有的时候要到十一二点。 有次店门口被路过的人乱扔了矿泉水瓶,汪池下车将垃圾捡起来扔掉,肖趁雨借着路灯,看到汪池的工装裤脚沾满了泥点,像是刚从工地上回来一样,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在咖啡店试营业的最后一天晚上,汪池没有来。 听到有车经过的声音,肖趁雨就跑到阳台上去看,但来来回回跑了十多趟,没有一个是汪池。 真不守时。肖趁雨很不高兴。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发个短信去骂一下汪池,他先接到了季亦的电话。 “汪池突发急性阑尾炎,现在在医院,医生说要动手术,要不要我去接你来医院?” 肖趁雨差点没拿稳手机,一阵慌乱。 但他很快意识到李洵一和季亦都已经在医院守着了,不会出什么问题,他稳定心神,问:“这个电话,是汪池让你打给我的吗?” “不是啊,是我给你打的。” “那汪池现在清醒吗?” “清醒的,不过他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哦。”肖趁雨果断回答,“那我不去了。” “啊?”季亦意外。 挂了电话,季亦怎么都想不明白,跟李洵一说了,李洵一咬着烟想了想,一五一十地将电话内容告诉了汪池。 最后还开了玩笑:“你们感情破裂了啊?他都不想来看你。” 汪池沉思,虚弱地笑笑:“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来。” “为什么?” “把我手机递给我。” 汪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拨通了肖趁雨的电话,一接通便说:“我生病了,在医院。” “嗯,我已经知道了。” “是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 “嗯。” “宝宝,”汪池闭了闭眼,第一次向肖趁雨发出求助,“我需要你的帮助,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没听清楚。” “我需要你。”汪池一字一句。 这次肖趁雨终于给出了不一样的回答:“医院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来。” “不着急,慢慢过来,路上注意安全。”汪池忍着痛,耐心叮嘱。 连日来始终僵持的关系终于有了化解的契机,挂断电话后,汪池如释重负,觉得身体再痛也值了—— 作者有话说:抽奖设置好了(搓手) 第45章 考察 肖趁雨到医院的时候, 汪池已经在进行急诊手术了。 他从医院大门一路跑进来的,此刻气喘吁吁,身上出了不少汗。 “不是不来的吗?”季亦见到他来, 很诧异。 肖趁雨扶着膝盖喘气,累到都没功夫说话。 经腹腔镜切除阑尾是很简单的手术, 没一会儿手术室的灯便灭了,护士通知家属到通道外等候, 和患者一同去病房。 病区护士拎着心电监护过来接病人,几人合力将汪池从转运床上搬到病床上。 等一切设备都调好,护士问:“谁是家属?” “我是!”肖趁雨响亮答道。 李洵一站在最外围,他看了眼局势,拉了拉季亦, 说:“看来我们可以走了。” “看护病人, 他一个人行吗” 季亦很担心好友,让别人去照顾肖趁雨还差不多,让肖趁雨去照顾别人?季亦想都不敢想。 “没问题的, 你得相信他。”李洵一笑笑,心想那两人的问题就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护士给肖趁雨讲了许多注意事项, 要去枕平卧六小时, 怎么观察引流管, 什么时候能喝水能吃东西……肖趁雨听得非常认真, 频频点头。 宣教完已是接近零点,护士替他打开陪护床的锁,叮嘱他们早点休息, 离开了病房。 肖趁雨立刻走到床边,看着刚从麻醉中苏醒不久的汪池。 很久没见了,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直到汪池因为麻醉觉得有些困倦了,缓缓阖了下眼睛。 肖趁雨这才问:“怎么会突然急性阑尾炎?”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睡得少,还和李洵一去喝了好几次酒。” 肖趁雨刨根问底:“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汪池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肖趁雨的手:“觉得亏欠你。” 肖趁雨抿抿唇,偏过头去:“你知道就好。” 肖趁雨在陪护床上凑合了一晚上,折叠陪护床又窄又硬,睡得他骨头都在痛。 昨晚急诊入院时先预付了些押金,翌日早上肖趁雨下楼补齐了费用,又去商店替汪池买了些生活必需品。 回病房时正遇到医生查房,肖趁雨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挺直了背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些。 等浩浩荡荡的医生大军走了,汪池拉肖趁雨坐在床沿:“昨晚到现在,辛苦你了。” 肖趁雨嘴硬:“就还好吧,哪里辛苦。” “今天是咖啡店正式营业的第一天吧?你等会儿就去店里,走之前帮我找个护工吧。” “为什么不让我陪护?”肖趁雨不服,“我也很专业的。” “要经常给我翻身,翻身很累人的,而且店里需要老板。”汪池捏肖趁雨的手指,“肖老板,之前打算今天去你的店里消费的,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肖趁雨被汪池这一番话捧得心花怒放,他故作严肃道:“等你好了再去消费,现在先欠着。” 又很老成地摸了下汪池的脸:“你在医院乖乖的啊,要听医生的话,我晚上再来看你。” “知道了。”汪池笑吟吟地目送他走。 因为身体基础好,汪池恢复得很快,饮食很快正常,没几天引流管也拔掉了。 因为有了护工,肖趁雨夜里不再陪床,只每天晚上在闭店后来看一趟汪池,雷打不动地给他削一个苹果吃。不过最后不知怎么,那苹果总有大半个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再后来,因为不小心被削皮刀擦破了手指骨节上的皮,连削苹果也暂停了。 虽然没再干陪护的那些事,但因为每天都店里医院两头跑,太过忙碌,肖趁雨的脸色看上去还是没有以前好了。 汪池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护工临时接了隔壁病房的一位患者的活,晚上睡在那边。肖趁雨来看汪池的时候,汪池看着他眼下乌青,问他要不要先上来休息一会儿,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医院是新修建的,病区宽敞,床位充足,住院到现在,汪池都是独自住在三人病房里的,没有别人打扰。 肖趁雨看上去有些心动,他去病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下走廊,小心地关好了门,又拉上床帘,才爬上了病床。 因为病床狭窄,汪池将人搂得很紧,身体的热度穿过病号服传递到肖趁雨身上,让他觉得很暖和。 汪池拿鼻尖蹭着肖趁雨的耳后,很亲昵的动作。 肖趁雨冷不丁地提起一个话题:“明天要结算住院费用了,你打算怎么付钱?” “就……支付宝余额?” 肖趁雨摇了摇头,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汪池纳罕,不明白肖趁雨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不过,提到钱的话…… 汪池想起肖趁雨两次往他身上扔钱的经历。第一次扔了一张卡,第二次扔了一块钱。 他忽然明白了肖趁雨的意思:“床头抽屉里的钱包,有你之前给我的卡,明天我拿它去付钱。” 肖趁雨终于是满意了,让汪池怀里缩了缩,说:“这么久了,你一次都没用过我的钱,我都没收到过扣款短信。” 汪池轻轻叹了口气,将人拥得更紧。 他对肖趁雨的印象从一开始便是炽热纯真,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肖趁雨却还是这样一个纯粹的人,好到让汪池内心里更加愧疚。 肖趁雨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来医院看你吗?” “因为我没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生病了。” “嗯!”肖趁雨重重地点头,像在谴责,他侧过身对着汪池,“我不想你把我当成小孩。” 那两只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里只有纯粹的期待,汪池凑上去亲了亲他眼皮:“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肖趁雨说完了又觉得忸怩,翻了个身:“那我暂且相信你。” 汪池将人翻过来,一只手固定在他腰后,问了个重逢之后他从没问过的问题:“宝宝,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想要什么关系?” “能不能和我复……”复合? “不能!”话还没说完,肖趁雨就打断他,睁大了眼睛抗议,“才没有这么容易呢,我很难追的,我还要再考察你一段时间。” 汪池拍了拍他后背:“遵命,我接受考察。” 说了这么多的话,汪池猜测肖趁雨有些困了,他低声道:“你最近很辛苦,快睡吧。” 肖趁雨却突然又开口:“有件事我忘记问医生了。” 汪池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连忙问:“什么事?” 肖趁雨说:“忘记问医生术后要不要禁欲了。” “……” “禁的话,是要禁多少天啊,一周应该足够了吧?应该只要不大幅度运动,将伤口牵扯开,就可以吧?” “……” 汪池忽然觉得自己处在很危险的境地中。 果然,肖趁雨一翻身坐了起来,将手按在汪池肩膀上,笑得粲然:“既然你不能动,那今天你躺着,我来。” 汪池咽了下口水,努力不去想肖趁雨话里的意思,他提醒道:“护士巡房会发现的。” 肖趁雨不但没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所以才要速战速决啊!” 说完,他咬了下嘴唇,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被子中央鼓起一团,一双手在里面作乱,很快触感从手指变成湿热。 汪池心下一惊,立刻想推开他。 这种事情汪池为肖趁雨做过很多回,肖趁雨很喜欢,但每次肖趁雨想帮他的时候,汪池总是无情拒绝。 肖趁雨一直都觉得汪池小气,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当然要试一次。 汪池捂着腹部的伤口,忍着想按着他后脑勺的冲动,深呼吸忍耐着。 不过,还没到一分钟,下面所有的触感陡然消失,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就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肖趁雨皱眉:“嘴巴酸,一点都不好玩,不玩了。” 汪池的火已经被挑起,但此刻也顾不得了,赶紧拉他躺下:“是不好玩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肖趁雨还没玩够:“那现在怎么办?” 还要怎么办? 汪池建议:“我们睡吧。” 反正火很快就会自己灭了,顶多是难受一会儿。 肖趁雨却完全曲解他的意思:“我就知道你也想和我睡觉。” 说完,翻身,跨跪在汪池身体上方,双膝贴着他的腰,双手撑在枕头上。 身体明明是悬空的,并没有多少接触的地方,但汪池却觉得哪里都很热。 汗已经沁了出来,病号服都已经黏在身上。 肖趁雨觉得跪着累,往下坐到汪池腿上,手撑到他胸膛上。 被子随着他的动作被猛地掀起,冷空气灌入,但是没有人觉得冷。 因为某处相贴的地方热得像烧红的铁。 之前他们并没有过这种姿势,反正在肖趁雨的记忆里,除了春梦那次,其他并没有过。 但他无师自通:“我好像在片子里看过……” 说完,伸出手来,拢在一起。 ……单手没拢住。 于是伸出双手,拢住。 汪池直接忘记呼吸。 他闭了闭眼,心想,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将肖趁雨手机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他销毁了。 一开始还是很好玩的,但没多久,肖趁雨觉得重复的动作有些无聊,有些玩够了。 他说:“手酸了。” 然后撒手,躺回床上,不为旁边的人服务了。 汪池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任命地拍拍肖趁雨的后背,哄了会儿人,手伸下去帮他。 肖趁雨将头埋到他脖颈处,脊背弓着,双膝并得很紧。 呼吸大乱之时,他听到汪池问他:“宝宝,我住院前没去找你的那半个月,你有没有想我?” 肖趁雨喘着气:“没有没有。” 汪池说:“我也很想你,每天都想见到你。” 怎么答非所问? 肖趁雨睁开了眼睛。 他觉得这段对话好熟悉,好像,在某天的梦里也曾经发生过,在一段很好的梦境里。 他将脸埋在汪池肩膀上蹭了蹭,嘟囔着说“困了”,很快又落入新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肖老板,你说的考察,到底是考察什么啊?[害怕] —— 下一章在9.23晚23:00更新[三花猫头] 第46章 追人 出院后, 汪池真的光顾了肖趁雨的咖啡店。 小店布置得清新雅丽,配色大多是原木色和大地色,桌椅都是木质的, 小圆桌上铺了棉布桌布,上方是藤编灯罩。墙上挂了几幅装饰画, 其中一幅是金色的麦田。 肖趁雨正站在吧台后面为客人点单,有人询问不同产地的豆子之间的区别, 他耐心地解释描述。 等到没人的时候,汪池才上前:“我要一杯咖啡。” 肖趁雨双手撑在桌面上看他,没问他要什么,而是说:“坐吧,我做什么你喝什么。” 汪池倚在吧台边, 笑着说:“我看着你做。” “好啊。” 肖趁雨说着, 转身开始取豆磨粉,布粉压粉萃取,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小周在旁边和肖趁雨说悄悄话:“用曼特宁豆做这个很苦的, 他能喝得习惯吗?” 肖趁雨也小声道:“就是因为他喝不习惯我才做的呀。” 小周震惊。 汪池看着肖趁雨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机器间来回娴熟地游走,不多时, 一杯咖啡出现在他面前。 说是一杯咖啡并不准确, 因为里面的液体大约只占了容器的四分之一, 连一个小咖啡杯都没有装满。 不等汪池发问, 肖趁雨解释:“意式浓缩就是这样的,快喝吧。” 汪池半信半疑,端起杯子, 先闻到的是像微微烤焦的面包一样的香味,抿了一口后,一种极其厚重的、有份量的苦瞬间冲向天灵盖, 他艰难地咽下,偏头咳了一声。 肖趁雨狡黠地笑,问:“好喝吗?” 汪池违心道:“好喝。” “好喝你一口都喝了吧。” 汪池实在下不去口。 肖趁雨捉弄够了他,才将咖啡杯又端了回去,打奶泡,融合拉花,做成了拿铁又端出来:“这下应该好喝了,很香的。” 汪池正要端走,肖趁雨拦住他的手,一指收款码:“你还没付钱。” “……” 汪池扫了三倍的钱过去,说:“请你们两个人各喝一杯。” 小周听了开始冒星星眼,肖趁雨绷着脸,微微抬着下巴:“哦,那谢谢你。” 又有客人来了,汪池端着咖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拿铁果真比意式浓缩好喝,牛奶的香甜平衡了苦涩,回味也变得醇香。 汪池一边喝咖啡,一边等肖趁雨下班。因为等的时间太久,他又点了一次单。 不过这次肖趁雨只端来了一杯牛奶,很冷酷地朝他道:“出院的时候护士叮嘱的,你要少喝咖啡奶茶。” 汪池心下感动,伸手就想将人揽到自己身边。 肖趁雨往后蹦了一步,警告他:“不可以影响我工作。 等到傍晚,终于快闭店。肖趁雨和小周两人洗洗刷刷,打扫店铺,盘点当天的营业额。 外面突然传来有东西碎裂的声音和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肖趁雨循声看去,眉头一凛,脱了围裙就出去了。 汪池跟在他后面。 原来是有人想将汽车停在咖啡店门外,但因空间不够,他一味地将车往墙根挪,轮胎压坏了墙根的花坛。 因为这是老街,单向都是单行道,街道将车位都统一规划在了街尾的空地,路两边严禁停车。 肖趁雨指着禁止停车的交通指示牌礼貌劝司机离开,司机不但不听,反而熄火下车就走。 肖趁雨上前想拦人,手刚搭上肩膀,那人回头来推了他一把,肖趁雨往后踉跄了两步,撞到了墙上。 汪池冷着脸就要上前去帮忙,但脚刚往前迈了一步,他迟疑了一下,又站回了门边。 外面的局势一开始很混乱,肖趁雨揪着对方的衣服不让他走,对方想再动手又不敢,只能骂骂咧咧,最后肖趁雨报了警,警察很快来了。 汪池坐回店里,耐心地等待。眼看着快到饭点,他询问了小周,借用了店里的厨房。 很快,事情处理完了,司机灰溜溜地将车子开走。而肖趁雨喜形于色,进来的时候手里握着手机,上面是转账记录,司机转给他的,用于赔偿被损坏的花坛。 “事情都解决了吗”汪池脱下围裙,迎了上来。 肖趁雨没注意汪池是从哪里走出来,高兴地点头,迫不及待地给他描述刚才的情况。 他是怎么样将那人拉住走不了的啦,是怎么和警察冷静描述情况的啦,又是怎么样让司机既吃了罚单又给他赔偿花坛钱的啦……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是自豪。 汪池忽然就想起之前元宝差点被偷狗贼掳走的事,那时肖趁雨向他描绘他大战偷狗贼的场景,也露出过这样明媚的神色。 “我很厉害吧!”肖趁雨用这句话做结束语。 “特别厉害,你是最厉害的。”汪池揉了揉肖趁雨的头,拉过他的手,关切道,“手是不是擦破了?” 之前太过紧张和兴奋,肖趁雨还真没注意到自己哪里有受伤,被汪池一问,他才看到自己左手背骨节处有两处擦伤,上面有凝固的血迹。应该是被司机推到墙上时碰到的。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还挺疼的。 肖趁雨眼角耷拉下来,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从独当一面的肖老板又变回了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汪池看得心疼,拉过他的手,拿棉签涂了碘伏,又贴上了创可贴。 “药品都是哪里来的?”肖趁雨好奇。 “放在车上的。”汪池仔细地替他贴好创可贴,问他,“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说着,从身后的台上端出一个盘子,金黄松软的圆饼还冒着热气,上面淋着枫糖浆。 “南瓜松饼?!”肖趁雨见到自己在乡下常吃的食物,眼睛里又放光。 但他很快又看向操作间,神色迟疑。 汪池主动道:“我有健康证的,不会让你的店出现什么漏洞。” 肖趁雨放心了,坐下开始大快朵颐。 两人如此亲密自然的相处让小周看得目瞪口呆,他觉得他好像知道肖趁雨和男人的关系了。 他的那份松饼汪池早就端给他,此刻已经吃完,他捧着空盘子,感觉自己变成了超大瓦数的电灯泡。 正坐立难安之时,他瞅见背对他的汪池朝他打了个手势,五指并拢,挥了挥手掌。是让他走的意思。 小周立刻理解,站起来就走,下班的速度比兔子还要快。 咖啡店里只剩下汪池和肖趁雨两个人,店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衬得氛围很温馨。 汪池问:“晚上要去我家吃饭吗?” 肖趁雨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 “现在我们是哪种关系了?” 陌生人、雇主保姆、炮友都当过了,现在轮到什么了? “你追我的关系。”肖趁雨吃完一块松饼,眼露期待,“没吃够,还有吗?” 肖趁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汪池再次揉了下他的脑袋,起身去操作间里又端了两份出来。特地多做了几份,就是怕肖趁雨不够吃。 肖趁雨正要不客气地继续开动,门口突然传来怯生生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儿还在营业吗?” 是两位结伴的女生,说是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有人推荐,找过来的时候迷了路,错过了营业时间,但看到灯还亮着,就进来碰碰运气。 机器都已经清洁好了,不可能再启动,肖趁雨又不想让客人空着手离开,他略一思索,将一盘松饼推了出去。 “今天可能喝不到咖啡啦,但是我请你们吃好吃的松饼。” 听他这么说,两位客人开心地接受了,坐下开心地吃完,又开心地和他们道别。 汪池将餐具和盘子洗了,陪着肖趁雨锁门,在路灯下问他:“明天想吃什么?”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在追你,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吧。”汪池牵了下他的手,又很快放开。 肖趁雨低头踢地上的石子,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明明从小到大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别人追,但听汪池这么说,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只是明天给我做一顿还是每天都做饭给我吃?” “当然是每天都做,不然我怎么通得过肖老板的考察?”汪池说这话的时候,朝前走了一步,逼得肖趁雨后背贴在了玻璃门上。 “那你看着做吧。”肖趁雨察觉到氛围逐渐变得旖旎,推开汪池,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说做就做,汪池雷打不动,每天傍晚都拎着保温盒到咖啡店来,菜色丰富到能将小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小周也跟着肖趁雨沾光,每天下班都留下,举着筷子等饭吃,没过几天上称一称,还胖了两斤。 有了美食加持,汪池的追人大业进行得很是顺利,肖趁雨有时会在吃饭前回家将元宝带来店里,让汪池见一见狗,顺便让他出去遛狗。 这天,肖趁雨破天荒地给汪池打电话,让他早点来店里。汪池心情激动地开车来了,到了才知道,是让他教肖趁雨和小周怎么做松饼。 小周偷偷告诉他,是因为上次歇业后才来的客人今天又来光顾,点了咖啡后,点名想吃上回的松饼。 汪池倾情相授,手把手地教完,还写了步骤教程,他等着肖趁雨亲手做咖啡来感谢他,却只等来一句:“以后你不用来了。” 汪池的心情从顶峰跌落谷底,他摸不着头脑:“我哪儿做得不好吗?” “你就在店里做过一次东西,就被我的客人惦记上了。”肖趁雨说,“这样不好,我要独立,不要依赖你。” 汪池问:“那每天吃的饭……” “也不用你做了,我自己解决。” 汪池觉得很冤。他只是做了几份南瓜松饼,怎么就把见面的机会给做没了? 肖趁雨说独立就独立,每天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没再联系过汪池,也很少接汪池的电话。偶尔接起来一次,说不了两句话就说自己要去忙了,随即就挂断电话。 其实肖趁雨没说谎,他是确实很忙。 有客人将咖啡店的照片发上了社交媒体,照片的角落里露出了肖趁雨的脸,金发白皮肤的帅哥店长很快引起了网友的注意,有人特地跑来打卡,店里的客流量激增。 同时,为了能在店里做松饼来售卖,《食品经营许可证》上的经营项目,在“自制饮品制售”的基础上要增加“糕点类食品制售”,需要他去提交申请。 肖趁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头昏脑胀,但月末计算盈亏时,看到最终的数字,他还是高兴得不行。 湳風至于汪池?事业心大增的肖趁雨已经将汪池短暂地忘记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躺在沙发上的肖趁雨忽然接到了汪池打来的视频电话。 之前汪池只会给他打语音或是发消息,打视频还是头一次。 肖趁雨愣了愣,特地等铃声响了好久,才接了起来。 屏幕那边并没有人,画面上只有一片雾气,雾气中…… 肖趁雨瞪大眼睛,发现雾气中竟有若隐若现的男人身体。 配合听筒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肖趁雨很快就反应过来,汪池是在洗澡。 手机摆放的位置巧妙,从头肩往下,正巧看到腹肌下缘结束。 肖趁雨立刻在沙发上坐直了。 他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期待着镜头能再下移一点。 但并没有。 很快,水被关掉了,汪池草草擦了头发,走近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毫不犹豫地挂断视频。 什么意思? 明明是汪池主动打视频给他,结果既不说话,又不让他看全,这是安的什么心! 肖趁雨急坏了,立刻回拨过去。 汪池立刻就接了:“怎么了,宝宝?” 肖趁雨质问:“你为什么挂断视频?” 汪池:“因为我洗完澡了。” 洗完了就可以挂视频不给他看吗?更何况他还没看到重点呢。肖趁雨很生气,骂汪池小气,说他很坏,简直是坏透了。 汪池等他说完,才“嗯”一声,慢慢地说:“宝宝,那你要现在过来吗?我就在你家楼下的酒店里。光看没有意思,要摸一下吗?” “才不要呢。”肖趁雨哼哼着扭开头。 汪池说:“好吧。” 然后自顾自地在屏幕那头擦身体,从上擦到下,又从下擦到上。 动作慢条斯理,一点都不着急。 没过两分钟,汪池就听到屏幕那边的人凶巴巴地说:“房号呢!” 汪池早料到会如此,立刻报上:“三零三。” “在那等着。”肖趁雨命令,挂断视频前又补充,“衣服……就先别穿了!”—— 作者有话说:肖趁雨:男人只会影响我搞钱的速度。 汪池:(一言不发)(打视频)(脱衣服) 肖趁雨:赚钱暂停!这就来!哥哥哥哥等我等我! —— 明天18点,抽奖就要开奖啦! 第47章 祝福 肖趁雨站在房门面前, 莫名地心跳加速。他理了理发型,又整了整衣领,抬手准备按门铃。 但手还没碰到门铃, 门就从里面开了,一只手伸出来, 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拽了进去。 汪池头发半干, 伸手撑在门板上,将他困在角落里:“宝宝来得好快。” 肖趁雨眼睛往下看,看到汪池只围了条浴巾,他咽了一下口水:“因为我腿长,走路快。” 说到走路,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的?我记得没和你说过。” 汪池一只手往下滑, 虎口卡住他腰部:“我猜的。” 其实在肖趁雨能很快回家将狗接到咖啡店里来的时候,汪池就知道他是住在同一条街上了。他对小周旁敲侧击,吃人嘴短的小周就无意识地将老板出卖了。 汪池低下头, 闻了闻:“连澡都洗好了。” “我那是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肖趁雨想推开面前的男人,但手一刚放在汪池胸膛上, 他就色心大起, 又忍不住地摸了两下。 汪池短促地笑了一声, 按住他的手, 就要低头吻下去。 肖趁雨忽然捂住自己的嘴,目光微动:“我们的关系……还不能接吻!” “都在酒店了,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肖趁雨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 说:“就还是炮友吧。” 汪池一挑眉:“行。” 说完,就卡着肖趁雨的腰将他抱起来,走了几步, 扔到床上。 “你别搞错了,我只是来摸摸你的。”肖趁雨一翻身,靠着床头盘腿坐着,双手抓在自己脚踝上。 “不耽误你摸。”汪池踢掉拖鞋,也上了床,伸手捏了捏肖趁雨的脸,“瘦了好多。” “我最近很忙的。”肖趁雨提起工作就有些兴奋。 “都在忙什么?”汪池问。 肖趁雨就详细地讲,变更食品经营许可证要准备什么材料、跑哪些部门,店里客人太多时要怎么处理,咖啡豆要从哪边进货,汪池偶尔问一两个问题,他也详细地答。 等到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已经出现在另一张床上了。 汪池的浴巾也是。 面前人看他的眼神和昏暗灯光一样暧昧,肖趁雨瞬间就忘记自己刚才在讲什么了,他目光游离,攒了些气势道:“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都听了。”汪池耐心回答,抱他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分开了他的双膝。 距离上回两人在沙发上亲密接触已经过去有一个月,肖趁雨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汪池手上技巧超群,他很快就脸颊泛红。 “可以了,快点。”肖趁雨抬脚就踹人。 汪池没听:“再过会儿,怕你受伤。” “唔……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快点!”肖趁雨催促,转过脸去很凶地盯着人。 汪池趁机亲他的耳朵和侧脸:“别急,很快就好了。” 等开始的时候,肖趁雨刚才那点气势全没了,像变成了棉花糖,被搓圆捏扁后变成软绵绵的一团。 重逢后他们有过两次,但那两回他们的心情都不好,说话也夹枪带棒,体验自然也算不上好。 但这次不一样。 肖趁雨小腿抽筋,涨红着脸道:“可以了,我只是来摸你的呀!” 汪池拉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低声道:“知道的,随便摸。” 肖趁雨哭都哭不出来了,抬手就打,但落下的拳头也是软绵绵的。 床变得不成样子,不能睡人,还好汪池订的是间双床房。 休息过后汪池抱人去洗澡,途中经过换衣区,路过了全身镜。 汪池去而又返,停在镜子面前。 肖趁雨转头一看,觉得不妙,再低头一看汪池那儿,更觉不妙。 他挣动要下地:“放我下来,我要去洗澡了。” “等会儿洗,不急。”汪池的眼睛依旧没离开镜子,说话声音又低又哑。 他就抱着的姿势将人转了个身,两个人都面对镜子了,他勾着怀里人的膝弯,将人抱在怀里。 在镜子中,一切无处遁形。 汪池在肖趁雨耳边说:“你手机里那么多片,没看过这样的吗?” 肖趁雨闭紧眼睛,耳朵红得要滴血:“没有……你好烦!” “没看过的话我给你演示一下,很好玩的。”汪池低声笑了下。 “睁开眼睛看看。”过程中,汪池偏还要说话。 肖趁雨垂眼看了,太清晰了,他立刻又闭上眼睛。 他手撑不住镜子,往两边滑:“你!不许说话了!” 汪池那一身力气在这时候有了极大用处,肖趁雨全程都没接触过地面。 汪池哄他,说让他随便摸胸肌和腹肌,可是都连续摸了三个小时了,肖趁雨早就摸够了。 镜子上留下了不少肖趁雨的带着手汗的掌印,最后他都看不清楚镜子里的自己。 洗完澡后,两人躺到房间里另一张干净的床上。 难得的温存时刻,连呼吸都变得平静柔和,没人说话,汪池的眼神缠在肖趁雨的脸上,如有丝线层叠缠绕。刚洗过的头发顺滑柔软,汪池拿手指当梳子,替他一下一下梳着。 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肖趁雨还是觉得自己好累。汪池的动作很催眠,肖趁雨从没觉得自己的睡眠有这么好过,甚至下一秒就能睡着。 这时汪池突然说:“你想不想去看看琇姨?” 听到这个名字,肖趁雨睁大眼睛。 “想去的话,我明天带你去。” “真的吗?”肖趁雨不困了,眼睛里逐渐有聚拢的光,“那我们睡醒就去!你明天早点叫我起床。” “下午再去吧,上午我怕你腿酸走不动路。”汪池深思后说道。 “都是你的错你还说!”肖趁雨怒了,踢他的小腿,“你才走不动路,我说早上去就要早上去。” 结果最后还是下午才出发,因为肖趁雨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他抱怨了汪池几句,给季亦发消息让他去咖啡店里当临时帮手,又很快变得喜滋滋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考虑自己应该穿什么衣服,要带什么礼物,要不要买花。 “随便穿,什么都不用带,又不是去见家长。”汪池搓了搓他的脸,安慰他。 “什么见家长,”肖趁雨跺脚,“你还没追到我呢。” “是,我还在考察期。”汪池和他开玩笑,“那昨晚的考察,肖老板还满意吗?” “非常不满意!”肖趁雨捂他嘴,不许他说了。 汪池顺势亲了下他的手心,道:“那我下次再努力一些。”- 到护理院的时候,金琇正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 阳光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将她整个人都罩上一层朦胧的滤镜。 肖趁雨站在不远处,脚像黏在地面上,一步都走不动,他看着金琇,眼眶有些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金琇转头看到了他。她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笑起来,朝他张开了手臂。 肖趁雨身子一晃,而后奔跑起来,扑过去抱住金琇。 金琇将他搂住,轻轻拍着他后背,感受到面前的少年在轻微地发着抖。 她缓缓道:“好孩子。” “琇姨,我好想你!”肖趁雨喃喃道。 “我也很想你,好久没看到小雨了。” “我……”肖趁雨哽了一下,“我以后会经常来看琇姨的,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来一趟不容易,不用经常来,我们可以多打电话。” “嗯!”肖趁雨重重点头。 “小池有没有欺负你啊,他对你好不好?”金琇依旧拍着他的背。 肖趁雨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汪池,很给面子:“他对我很好。” 他搀着金琇在花园里慢慢走着,两人离得很近,低声说着悄悄话,有说有笑。 汪池见二人分外亲切,找了借口去旁边转了一圈,一直到肖趁雨去了洗手间,他才走到金琇旁边去。 金琇同他说话:“等下你带小雨出去吃些好的,宁市开过来这么远,他肯定累了。” 汪池说好。 自金琇认识肖趁雨后,她就对肖趁雨有天然的好感和明显的偏爱,这种偏爱是汪池不曾享受过的。 汪池知道金琇无意识这样做的原因,原因就在他那早逝的哥哥汪河身上。 汪河曾经就是肖趁雨这样的性格,开朗热情、善解人意、人见人爱,很难讲,金琇是不是在肖趁雨身上看到了汪河的影子,才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你们能遇见不容易,”金琇嘱咐汪池,“以后你要对小雨好一些,家务活你要多做,两个人多包容对方……” “我们……”汪池觉得金琇说的话有些奇怪,他并不想贸然帮肖趁雨出柜,“我们只是朋友。” 谁知金琇很浅地笑了下:“我什么都知道,小雨早就和我说了。” 汪池脊背僵硬,始料未及。 他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了,还是之前在乡下的时候。” 根据金琇的描述,汪池定位到了那一天。 他记得那一天,那天傍晚,金琇坐在院子里剥毛豆,肖趁雨搬了小板凳坐在她旁边。那时汪池看着一老一小说说笑笑的背影,觉得幸福,觉得就那样一直生活下去也很好。 原来那时,肖趁雨也在为他争取幸福。 内心有个地方变得柔软。 不过,金琇之前那么希望他能结婚,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能接受他这样吗? 金琇难得拉住汪池的手。她真的衰老了,皮肤变得粗糙松弛,但手心依旧温暖:“我这辈子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日思夜想,为此总是忽视你,直到这回生病我才能想明白这些事,看得开一些。小池,妈妈很晚才明白,你和小河是不一样的,你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你在我身上花费的时间精力已经够多了,作为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笑道:“多亏了你,我可以再多活二十年。接下来你要过好你自己的人生,妈妈祝福你们。” 汪池喉头发涩,说不出话来。多年来他们母子俩从未有过情感上的交流,这是头一次,他没想到金琇能和他说这些,更没想到金琇会祝福他和肖趁雨,他知道对于金琇那个年纪的人来说,接受同性恋是件多难的事。 他轻轻地回握了一下金琇的手,郑重道:“好。” 肖趁雨随着汪池回到车上的时候,就觉得汪池情绪不大对劲。 奇怪,琇姨身体恢复得这么好,他怎么不高兴呢? 正疑惑着,汪池倾身过来抱住了他:“我才知道,我妈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你才知道呀,我早就和她说啦。”肖趁雨没当回事。 汪池问他怎么敢直接就坦白,毕竟那不是大城市,而是乡村,本身有些观念就保守,更别提同性相恋这种在上一辈人眼里看来是倒反天罡的事。 肖趁雨想了想道:“我没有想这么多,琇姨很爱你的话,就会希望你幸福,那不管你是喜欢谁,只要你是觉得幸福的,就足够了。” 汪池忽然觉得,他比肖趁雨多活了七八年,在这方面,反而不及他。曾经他以为在这段感情里只是肖趁雨离不开他,如今看来,他也早就离不开肖趁雨了。 他注视着肖趁雨,问:“我可以亲你吗?” 肖趁雨微微睁大眼睛,脸慢慢涨红,移开脸去。 “那就勉为其难允许你亲一下吧,但是只能亲一下,你还没追到我呢,你唔……” 唇齿交缠,堵去所有的话语。汪池的心怦怦跳着,他想他会一辈子对肖趁雨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像之前那样的分别,绝对不会再来一次了。 漫长的吻结束,肖趁雨忽然说:“琇姨身体恢复得很好,她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嗯。” 过了会儿,肖趁雨又说:“其实我什么都不怕的。” 汪池明白他在说什么,承诺道:“我现在知道了,宝宝,以后不会再有事情瞒着你了。” “好了,那快带我去吃饭。”肖趁雨得到保证,心情很好,他在手机上导航,“我要去吃这家火锅,出发出发!”- 因为肖趁雨第二天还想早点去店里,所以吃完晚饭后,汪池开夜车回了宁市。 车正行驶着,他接到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粗犷:“汪师傅,明天能来的吧?” “能。”汪池答,“上午八点能到。” “哎,好。”那头说,“下周要下雨了,这几天得赶工,你早些来啊,不然土被浇湿了就不好搞了。” “那我争取七点就到。” 肖趁雨听了全程,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问:“汪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开挖掘机,郊区那儿有个村子有好几家要重盖房子,正好有个同乡在那边做事,我就也……” “什么什么!” “……开挖掘机。” “挖掘机!”要不是有安全带,肖趁雨能立刻就从座椅上弹起来,他激动道,“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你会开挖掘机,我要跟你去上班!” “工地上都是灰尘,很脏,没什么好看的。”汪池失笑。 “我要去我要去,明天不去店里了,我要去看你开挖掘机。” 汪池拗不过他,无奈道:“那明早去你家楼下接你。” 继续开车时他想,早知道肖趁雨对他打的这份日结的临时工这么感兴趣,他就不用费尽心思出卖色相,着急将人骗去酒店了。 真是失策。 第48章 工地 汪池会跑去开挖掘机纯属偶然。 虽说在乡下待的那三年, 他已经将挖掘机证和收割机证考到手,但考那些只是为了翻新房子和种地用的,他没想过靠这个赚钱。 再来宁市之后, 因为要经常往医院跑,汪池没去找长期的工作, 后来他偶遇一位做包工头的同乡,为他介绍了开挖掘机的日结工作, 他问了薪水,便点了头。 工地在城郊,是村子里要修路,现在正进行到路基开挖的部分。 肖趁雨从五菱宏光上下来时,扑面而来的风都混杂着细小的沙子。他用手遮着太阳, 目光在一片狼藉的工地上搜寻, 很快眼前一亮。庞然大物一般的挖掘机停在一处较高的土坡上,尤为瞩目。 在乡下的时候,他就对这些大车感兴趣, 但那时他只有拖拉机可以坐,突突突的拖拉机比起气派的挖掘机可差得远了。 汪池将车钥匙递给肖趁雨:“你就在车上等我, 热了就开空调, 别往里面走, 地上都是泥, 会弄脏鞋。” 肖趁雨不同意。之前没来过类似的工地,头一次来,觉得什么都新鲜得很。他硬要跟着汪池去工地, 汪池只好从车上拎了个折叠小马扎,将他带上,安排在一处民房廊下。 他递给肖趁雨一个小袋子, 里面是准备好的矿泉水和零食,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直到肖趁雨催促,他才去工作。 同工友交谈了几句,汪池爬上挖掘机,熟练地踩下脚踏板,同时左手前推操作杆,发动机开始轰鸣。 接着上一次的进度,他继续开挖路基。 右手的控制杆是控制挖掘机的小臂,左手控制大臂,下铲、挖掘、提臂旋转、卸料,每一个步骤都要双手配合。汪池双手熟练地在控制杆上推拉,双脚轻点踏板,所有动作都很精准,庞大的挖掘机随之响应,很快渣土车就堆得半满。 开车的工作重复枯燥,但肖趁雨看得津津有味,他不仅站起来看,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汪池远远地在车上看到,颇有些哭笑不得,很担心他会被晒伤。 日头正当午时,工友们招呼着一起吃饭,汪池拔了车钥匙,也拉着肖趁雨一块去买盒饭,是十五块任选两荤一素的那种。选菜的时候肖趁雨觉得好玩,到准备吃的时候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四处看看,没看到桌子和凳子,周围人要么找了个阴凉处就地坐下,要么就直接蹲在地上吃,看起来实在太过随意。 汪池将折叠小马扎在不远处阴凉地方放下,让肖趁雨坐在那里等,自己回到盒饭车旁边,找了个路沿坐下,左手捧着饭盒,很快将午饭解决了。 旁边的工友和他聊天:“今天陪你一起来的是谁?” 汪池胡诌:“我表弟。” 工友问:“看着年纪不大,高中刚毕业吧?他也想来这儿干活吗,他这细皮嫩肉的,能干得来不?” 汪池笑笑没说话,心想要是让肖趁雨知道他又被误会是刚成年,指定要火冒三丈。 他起身,拿了个一次性盒子给肖趁雨打汤,勺子沉底捞了汤里不少鸡蛋,然后端着汤碗拎着盒饭过去找肖趁雨。 肖趁雨正坐在那儿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吃饭才好。让他一湳風手捧着饭,一手吃,他可做不来这个。 但汪池并没让他发愁,他将筷子塞进肖趁雨手里,自己一手端着盒饭,一手端着汤碗,把自己当成桌子,对肖趁雨道:“吃吧。” 肖趁雨脸颊红红的,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怎么的:“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汪池说,“那边那个穿红衣服的老刘,上回他小孩过来,他就是这么端着让小孩吃饭的,大家都这样,很正常的。” 肖趁雨听完就放心了,但如果他再仔细问问,就会知道那老刘的孩子今年才六岁。 他就着汪池的手吃了些饭,盒饭看着卖相还行,吃起来却不怎么样,他只吃了一点就不想吃了。 汪池早料到如此,接过筷子,将他剩下的饭菜全解决了。 趁着休息时间,肖趁雨说想去挖掘机上坐坐,汪池带他去了,肖趁雨两眼放光,三两下爬了坐上去,小心地左摸摸右摸摸。 可惜午后阳光毒辣,车厢里暑气蒸腾,热得要命,他只坐了两分钟就热得不行,满头是汗,只好又狼狈地从挖掘机上爬下来。 光是这一个早上,他吃的苦就够多了,又是被毒辣的日头晒,又是被含有沙的风吹,他早上神采奕奕的小脸此刻变得无精打采。汪池带他回车上吹空调,肖趁雨又热又累,抽了纸巾抹汗,说下午不要再下车了。 汪池知道肖趁雨也就是三分钟热度,之前只是因为没接触过,所以好奇。下午他留肖趁雨在车上,等到晚上活干完了,他开车带肖趁雨回市区,一路上肖趁雨果然也没再提还要跟他去工地的事。 但是,汪池没想到,几天后的下午,工友同他打招呼时说:“你弟今天又来陪你上班啊。” “谁?”汪池过了几秒才意识到工友说的是肖趁雨,他左右看看,没看到人,“他今天没来,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看错,”工友将叼在嘴边的香烟别到脑后,确信道,“黄头发、白皮肤,这儿没第二个长这样的了。” 汪池半信半疑,想着等会儿收工了打个电话去问问,但还没来得及,肖趁雨的电话先来了。 “收工了吗?” “刚收工。” “我今天来你工地了。” 汪池意外又惊喜:“来了怎么没和我说,你现在在哪?” “太热了,我看了你一会儿就走了,我现在在附近,你来找我吧,我告诉你怎么走。” 按照肖趁雨的指挥,汪池穿过一条街,拐进一条小巷,走到第三棵树,停下。 他抬头一看,面前已经快褪色的招牌上写着:温馨旅馆。 肖趁雨从树后探了头,他打量了一下汪池,转头道:“走吧。” 说着,走进了旅馆。 汪池眸色一暗。 老板坐在吧台后面看电视剧,看到来客人了也没有很热情,肖趁雨并不在意,将身份证拍在桌上:“一间大床房。” 两人都登记完,很快拿到了钥匙。 房间里的配套设施和外面的招牌一样陈旧,但好在看着挺干净。窗外正好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树,遮挡了绝大多数光线,显得室内非常昏暗。 肖趁雨从床头柜找到空调遥控器,开了空调,站在风口底下:“好热。” 汪池倚在桌子旁边,沉声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哪个啊?”肖趁雨明知故问,凑上去在汪池前胸摸了一下。 汪池顺手将他抱到桌子上坐着,手托着他脸颊,拇指摩挲他的耳朵:“嗯?” “我们不是炮友吗?那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这个旅馆是离工地最近的了。”肖趁雨偏了偏头躲避他的手,问他,“你今天下午开挖掘机的时候,为什么不穿衣服?” “……”汪池就知道肖趁雨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临时起意,他解释,“天太热了。” 肖趁雨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好吧。” 汪池搓了下他耳朵:“那下次不脱了。” 肖趁雨满意地点了下头,忽然想起来,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这次带了身份证,没人误会我是未成年了吧。” 他说的上回没带身份证,是他们在乡下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肖趁雨说汪池的约会手段老土,说约会应该找个有特色的小旅馆,汪池让他带路,他假装有经验,最后却倒在了没身份证上。 汪池失笑,揉了把他的头,说:“特地来这儿,你就为了证明这个。” 他们说着话,忽然听到有手机来电的声音,但他们的手机并没动静,最后有人将电话接起来了,他们才发现是隔壁房间的声音,足以见得小旅馆的隔音有多差。 为了不让别人听到对话,两人压低声音继续说话,金乌西坠,穿过树影漏进房间里的光一点点减少,到最后,即使两人是面对面,但肖趁雨已经快看不清汪池的脸。 隔壁的人还在接电话,楼下是棋牌室,麻将碰撞的清脆声音和嘈杂人声混在一起,没关紧的窗外传来车流声和叫卖的声音。 外面如此吵闹,他们躲在这里说悄悄话。肖趁雨忽然凑到汪池耳边说道:“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哦。” 汪池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将上衣脱了,说:“偷情是吧,那你动作快点,再晚点我老婆要下班回家了。” 这也太配合了!肖趁雨被汪池的话逗得发笑,但笑着笑着觉得不对。 汪池刚才说了什么? 肖趁雨瞪大眼睛:“你叫谁老婆呢?”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肖趁雨忘记刚才的角色扮演,揉揉鼻子:“反正不是老婆。” “叫你老公?” 肖趁雨身子抖了一下,没坐稳,从桌子上滑了下来,被汪池一把搂住了。 在工地上干了一天,汪池浑身都是汗,他只将人重新抱到桌上坐着就松开手。他不再逗肖趁雨,说:“我先去洗个澡。” 肖趁雨还没从刚才的羞赧中回过神来,只是垂着头嗯了一声。 水声很快响了起来。 几分钟后,肖趁雨听到汪池在叫他,让他把刚脱下来的上衣递给他。 肖趁雨应了声“好”,从桌子上跳下来,抓起衣服递进门缝。 水汽顺着门缝溜了出来,汪池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拽了进去。 肖趁雨看着面前的身体,反应过来,转身想跑:“干嘛,干嘛,我不要和你一起洗澡。” 汪池没费什么力气将轻轻松松将人拖回去,直接拖到热水下面:“宝宝,这次是你主动邀请我的。” “我只是邀请你开房,没说要和你一起洗澡。”肖趁雨据理力争。 汪池替他抹掉脸上的水,循循善诱:“但洗澡这一项还没考察过,要不宝宝今天也顺便考察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小肖同志,我觉得你这个考察,对某人来说,好像是奖励啊……你觉得呢? 第49章 邀请 热水兜头淋下来, 没几秒的功夫,肖趁雨衣服裤子就全湿透了。 汪池帮他脱了,丢到外面的洗手池里。 肖趁雨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硬气道:“考察的内容应该是由我定!” “当然是你来定,这算附加项目, 好不好?”汪池挤了一泵沐浴露,在手里搓了搓, 往他身上抹,“手臂抬起来。” 反正身上也湿了,肖趁雨听话地跟着汪池的指令动作,抬臂、抬腿、转身,在没动手的情况下将澡洗完了。 这间旅馆虽然设施陈旧, 但淋浴间还是用玻璃移门做了干湿分离。狭小的淋浴间内容纳两个成年人略显拥挤, 两人只是面对面站着,肖趁雨的腹部就已经被一样炙热的东西蹭着了。 汪池将自己也洗干净,又往前挪动一步, 将肖趁雨逼到贴在瓷砖上:“之前乡下条件有限,我们还没试过在这儿。” “我没兴趣。”肖趁雨嘴硬, 心里紧张和期待各占一半。 “真没兴趣吗?”汪池伸手在他那儿搓了两下。 肖趁雨立刻弓下身子:“你……你别碰我。” 汪池在他耳边低低地笑:“摸上去不像没兴趣的样子, 别怕, 宝宝, 会舒服的。” 他手绕到肖趁雨身后,托着屁股将人抱起来,肖趁雨后背抵着墙, 双腿跨在汪池的腰上,后背一片冰冷,身前却热得如同火烤。 热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淋下。 浴室间最适合就地取材, 随便什么都能充当…,汪池极其有耐心,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不急不躁地动手。 最后还是肖趁雨先忍不住了,抱着男人的头,小狗一样张口咬他的耳朵:“快点呀,别磨蹭。” 汪池将手指上的沐浴露冲洗干净,捏了捏肖趁雨后脖子,道:“等下你就不会再让我快点了。” 热水氤氲,玻璃门上起了一层雾气,忽然有只白嫩的手拍了上来,蹭掉玻璃上的水汽,在玻璃上留下完整的掌印。 这只手用力地按在门上,指腹发白,因为水汽太多而顺着往下滑,而后又猛地攥成了拳。 没过多久,这只手又拍在了瓷砖上,指甲想抠住砖缝,但可惜无处着力。 肖趁雨低声说了句话。 汪池舔他耳朵:“宝宝,是你刚才让我快点的,还有,这里隔音不好。” 肖趁雨埋在汪池肩膀上,努力不再发出声音。 莲蓬头依旧没有关掉,汩汩的热水尽数落到地上。脚下都是水,分不清楚究竟是哪里流出来的,里面又掺杂了什么。 从卫生间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汪池将窗帘拉好,开了室内的灯,拿吹风机替肖趁雨吹头发。 肖趁雨背对着汪池坐在床边,因为腰痛,想往后倚在他的腿上,但刚靠上去,就发觉中间有东西顶着他。 他怒目:“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都湿了,没衣服换。”汪池替他将头发吹干,又草草地给自己吹了几下,说道,“我现在去洗衣服。” 肖趁雨裹着被子,看着汪池光着身子拿肥皂搓衣服,洗完拧干,又拿浴巾包上拧了几圈,挂到空调风口下面吹。 他说:“都怪你,我也没衣服穿了。” 汪池烧了开水泡了面,掀开被子上床:“很快就能干了,这儿太吵了,我们不在这儿过夜。 “当然不能过夜,我开的是钟点房,只能四个小时。”肖趁雨看了眼手机,“现在还剩两个小时。” 拿泡面填了肚子,两人继续躺在被窝里等衣服干,汪池忽然拍了拍肖趁雨后背,问:“说吧,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肖趁雨嘀咕:“你不是知道吗?我们是炮友,找你当然就是因为这个。” “是不是遇到不高兴的事了?”汪池声音很轻,“和我说说,没事的。” 肖趁雨沉默了几秒钟,翻身面对着汪池:“你怎么猜到的?” 汪池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他:“心有灵犀。” “嘁……”肖趁雨不屑,他枕到汪池的手臂上,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我爸知道我开咖啡店了。” “他给你打电话了?” “嗯。” 汪池蹙眉,心想肖远山甚至都没有亲自到咖啡店里来看一看肖趁雨,就这么忙吗 他问:“你爸说的话是不是不好听?” “嗯!非常不好听!”肖趁雨眼睛里有泪光在打转,“可是我开店花的钱都是我之前的零花钱还有问季亦借的,他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 “我们不听他的,你的店开得特别棒。”汪池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说,“想哭就哭,宝宝,没事的。” 肖趁雨眨了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我才不哭呢。” 汪池眼露怜爱,又将他搂得紧了些。 半晌,肖趁雨调整好了情绪,问他:“那你最近有没有不高兴的事?” 汪池下意识就要说没有,然后想了想,又改口:“有。” 肖趁雨有些高兴,催他:“你和我说说,我也要安慰你。” 汪池并不擅长将这种事说给别人听,但他之前答应过肖趁雨,就还是尽力地描述:“开拖拉机虽然来钱挺快的,但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你琇姨那边情况也好了不少,我想换份工作。” 肖趁雨说:“你之前不是创业开公司吗,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季亦不是还在你以前的公司为李总干活呢。” 但那现在已经是李洵一一个人的公司了,是他自己主动走的,汪池没想过再回头。 汪池没说这些,开玩笑道:“你不是不喜欢我穿西装吗?说觉得丑。” 肖趁雨已经忘记这回事了,他回想了下重逢第一天时汪池的样子,说:“其实也没那么不喜欢,就是乍一看不习惯。” “知道了。”汪池点点头。 知道了什么?肖趁雨问,汪池卖关子:“你以后就知道了。”- 因为是大床房,只有一条被子,两个人并排躺着,只是谈了一会儿心,情况很快就又不对劲起来。 肖趁雨敏锐察觉到,立刻说:“不行不行,四个小时要到了,要退房了。” 汪池将他两只手腕交叠在一起,一手握住了往自己身下拖,惜字如金:“续。” “今天我们已经……怎么还来!”肖趁雨屈膝撞他。 汪池用手将他膝盖按下去,拿腿压着,身子俯下去轻咬他的脖子,又说一遍:“宝宝,今天是你邀请我的。” 肖趁雨悔不当初:“我只邀请了你一次!” “那有活动吗?” 肖趁雨没听懂:“什么活动?” “像超市那种买一赠一的活动,宝宝能不能邀一赠一?要不邀一赠二吧?” “……”肖趁雨真是没招了,“没有这种活动!” 但气氛已到,为时已晚。 床和外面招牌一样旧,很吵。 害怕隔墙有耳,汪池看上了那张桌子。 高度正好合适,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虽然桌子也没有多稳固,但至少没有那种隔壁能听到的声音了。 ……汪池坐到床边,让肖趁雨坐到他腿上。 汪池啄吻面前的人,双手卡住他的腰往下,询问:“宝宝,你是舒服的,对不对?” 肖趁雨不敢张开嘴巴,怕控制不好声音,只能从鼻腔里发出几声哼声。 听得汪池脑热。 全结束后,肖趁雨数了数,汪池竟将邀请硬生生变成了邀一赠三。 开车回市区后,一到家楼下,肖趁雨一句话都没和汪池说就溜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汪池又临时起意,变成邀一赠四。边跑他边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会干这种主动邀请的事了。实在是……太累人了! 这次主动邀请让肖趁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听到汪池的声音就双腿发软,喉咙干渴。汪池每天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见面,他每次都说,很忙很忙,要不明天吧。 于是有一天在快闭店的时间,汪池又光顾了咖啡店。 但因为肖趁雨之前不让他进去,所以他只是站在了门口。 小周先看见了人,目光投过去,惊讶地定住了,肖趁雨疑惑地转身一看,汪池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一手插在口袋里,模样潇洒,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立刻放下手中抹布,出了店,眼神上上下下地扫,觉得那被西装布料勾勒出的肌肉轮廓还怪赏心悦目的:“怎么突然过来啦?” “来找你。” “哦,进来喝咖啡吗?” “就不喝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肖趁雨抿着唇瞪着汪池,心里在权衡,汪池等了好久,才听到他说:“那行吧。”- 肖趁雨没想到汪池说的“换个地方说话”,真的指的是说话。 他们坐在肖趁雨租下的出租屋的沙发上,一人抱了个抱枕,坐着纯聊天。 汪池说他不再开拖拉机了,想再试试创业,但怕起步困难,就先在李洵一的公司里干几个月来过渡。正巧碰上市图书馆采购智慧化设备的项目招标,公司专门成立了个小组,就由他带着先准备材料去投标。 肖趁雨认真听了,说:“我觉得挺好的。” 汪池往肖趁雨身边挪了挪:“就是最近可能会很忙,会没空来见你。” “本来也不是每天都见面的。”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汪池凑上去亲他的脸,“宝宝,我很想你。” “我可没有想你。”肖趁雨话是这么说,手已经往人面前摸索,开始解他的扣子。 气氛正升温之时,肖趁雨的手机响了。 “老板,店里面来了个人,来找你的……”小周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 “朋友吗?我现在忙,你帮忙招待一下,钱记我账上。” 汪池听到肖趁雨说现在在忙,笑了一下,自己开始解衬衫纽扣。 但小周否认,说:“不是朋友,他是、他是肖总。” 肖趁雨身体僵住,笑容慢慢冷下来。 他跑去阳台上往街对面看,看到了停在店门口的熟悉的车,以及已经很多天没见过面的肖远山。 肖远山手背在身后,在店门外踱步,目光审视挑剔,眉头紧锁,似乎是对这个店的装修很不满意。 肖趁雨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周。 汪池从身后接过手机,放到耳边说:“辛苦你招待一下,和他说肖趁雨在外面有事,暂时赶不回去。” 挂了电话,他对肖趁雨说:“没事的,不高兴就不去见他了。” 肖趁雨“嗯”了一声。 汪池从后面搂住他,拿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心想,这一次他终于能陪着肖趁雨面对这些事了。 虽然他们分开了有半年之久,但还好,一切都还不算晚—— 作者有话说:[害羞] 第50章 生日 肖远山在咖啡店待了很久。 先是在外面转了很久, 看看招牌又看看墙角的花坛,而后推开玻璃门进去,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 小周胆战心惊地拿着菜单挪步过去, 问他想喝什么。 肖远山显然并不记得小周曾经也是公司员工,打量了他几眼, 问他在这儿能拿多少工资,肖趁雨给他交社保吗, 年底奖金怎么算,还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公司做事。 小周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毕竟在公司时,工资要比在这儿低上许多。还好肖远山也并没想认真问, 很快就被菜单分散了注意力。 “这装修, 还有菜单,都是肖趁雨自己设计的吗?”肖远山问。 “绝大多数都是。”小周实话实说。 “店里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 “给我来一杯这个,还有这个。”肖远山点了一杯美式和一杯澳白, 等餐间隙,背着手在店里走来走去。 肖趁雨远远地从阳台上探头看着店里, 觉得肖远山每一步都走在他心上, 让他心脏急速跳动。他神经紧绷, 这种紧张似乎都超过了高考。 过了会儿, 咖啡做好了。肖远山重新坐下,端起来尝了一口,然后露出了和之前在肖趁雨办公室训话时一样的表情。 肖趁雨认得这样的表情, 在他毕业后说不想去公司的时候、在他从乡下回城后和父亲吵闹的时候、在他得知他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时候,肖远山都曾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屑、糟心、觉得他难以理喻。 肖趁雨心情跌落到谷底,他将窗帘拉上, 不想再看了。 但不多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肖远山来电。 手机仍被汪池握在手里,汪池问:“想接吗?” 肖趁雨垂眼,有些无措:“我不知道。” 汪池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想接就接吧,听听你爸想说什么。” 肖趁雨以为肖远山是要批评他,但一接通,竟然是夸他:“我今天来你的咖啡店了,你弄得不错,爸爸没想到你竟然能独自将店开得这么好。” 肖趁雨将窗帘打开一条缝,看到肖远山正握着手机站在店门口。 “谢谢。”他看着爸爸远远的身影轻声说道。他想,刚才的表情,一定是他离得太远看错了。 “你快过生日了,和之前一样,爸爸给你预定了生日宴,爸爸知道你开店很忙,但你是主角,到时候你会来的吧?” 肖趁雨想起之前很多年和爸爸的相处,忽然有些想哭了,他说:“当然,我会去的,爸爸。” 挂断电话,肖趁雨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他跑去搓了两下元宝的狗头,又去冰箱里摸了根冰棍出来,窝在沙发上吃。 汪池坐到他旁边:“这下高兴了。” 到底还是年纪小,被爸爸夸赞了一下,肖趁雨笑得很明媚:“不知道这次生日,我爸会送我什么,有点期待。” 汪池心底对这份期待隐隐有些担心,他岔开话题:“那你怎么不期待一下我会送你什么生日礼物?” “嗯?”肖趁雨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你也会送我礼物吗?” “当然,怎么可能不送?” 去年这个时候,汪池还没认识肖趁雨,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肖趁雨的生日,当然要送。 “那你要送我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介于汪池有前科,肖趁雨一脸狐疑:“你要送的礼物是正经礼物吧?我可不要那种你把你自己送给我的礼物。” “我是那种人吗?”汪池挑眉。 “我看是。” “你说是那就是吧。”汪池抓住肖趁雨脚踝猛地一拖,将人拉过来和他接吻,将雪糕甜丝丝的味道全都渡了过来。 本来汪池穿着西装来找肖趁雨确实是想和他做的,但被肖远山一打岔,他心里总是隐约不安,便没了那份心思。 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将冰箱里为数不多的蔬菜拣了出来,又去楼下菜场买了些,回来给肖趁雨做饭。 肖趁雨就扒着门框看汪池切菜烧菜,偶尔闲聊两句。 吃过饭后,汪池将碗筷收拾了就准备离开。 肖趁雨同意汪池进他家门其实就是做好了今晚大做特做的打算,见汪池要走,他纳罕:“就走了” 汪池见他眼神里流露出失望,有些好笑:“不能每次一见面就做,不然真成炮友了。” “炮友也没什么不好。”肖趁雨心想反正两个人都挺舒服的。 “这种时候还说这种危险的话。”汪池捏了捏他的脸,“今天太晚了,我怕如果现在开始,明天你和我就都不用去工作了。” 听到这种调侃的话,肖趁雨恼了,将汪池推出家门,隔着门忿忿道:“你自信什么?我也不想和你做呢!”- 汪池说工作忙是真的很忙,有时一连几天才能来找肖趁雨一次,但每次来都会给他做饭,有时还会做多做上一些菜,让肖趁雨放在冰箱里慢慢吃。 在这样平淡的日常中,肖趁雨的生日到了。 当天下午,肖趁雨早早闭了咖啡店,回家洗头洗澡,换上西装,抹上发蜡,精神抖擞地去了自己的生日宴现场。 宴会是在市内高档酒店办的,和往年比更加隆重豪华。 肖趁雨和父亲站在门口接待宾客,来者都是父亲的朋友或是合作伙伴,不乏成功人士,每个见到肖趁雨时都会拍拍他肩膀,笑着说:“长这么大了。” 这时肖远山就会微弯着腰,同宾客握手:“犬子不经念叨,一下就长大了。以后他就要在社会上历练了,还望伯伯多多提携指点。” 肖趁雨跟在旁边陪笑。他其实不明白,他需要这些叔叔伯伯提点什么,一间小小的咖啡店而已,他也没扩张的打算。 等到季亦到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很快入座,肖趁雨和季亦坐在一起,在桌子底下偷摸着打双人游戏。 宴会开始,掌声雷动,肖远山上台致辞,说着肖趁雨成长期间的事,表达了对亡妻的思念,期间不时朝肖趁雨投来饱含温情的眼神,让肖趁雨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年前,还没和父亲有过任何矛盾嫌隙的时候。 他背挺得笔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坐等着父亲叫他上台作为主角说两句。 但很快,肖远山话锋一转:“这些年,我常常觉得这个家太大了,尤其是趁雨长大后,我总想着该怎么弥补这份空缺,该怎么让这个家重新充满生机和欢笑。” 肖趁雨脸色僵了下,听到父亲继续说:“也许是上天眷顾,让我和碧婷相遇,今天,我想借趁雨生日这个所有亲友都在场的幸福时刻,分享我们家的一份新的礼物。” 他走向台侧,从新妻子的手中接过七个多月大的婴儿,将他抱到台前。小家伙挥舞着手,抓住了麦克风,发出“啊、啊”的稚嫩声响。 现场几乎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但肖趁雨没有笑。 季亦戴了耳机,没听台上在讲些什么,在旁边捣肖趁雨:“诶你游戏人物怎么不动了?干嘛呢,快放技能啊?” 肖趁雨置若罔闻,胸膛迅速起伏。 原来这场特地嘱咐他一定要到场的生日宴、这段回忆他成长的致辞,全部都是为宣布这个“惊喜”所做的铺垫。 肖趁雨蹭一下站起来,从侧门出去了。现场宾客的目光逗聚焦在台前那个可爱的婴儿身上,除了季亦,无人察觉他已离开- 肖趁雨刚走到酒店门口,被追出来的肖远山拦下了。 “宴会才刚开始,你是主角,为什么要走?” “我是主角吗?”肖趁雨冷冷地问。 “我都让你在我那些合作伙伴面前露面了,对你未来发展帮助很大的,”见肖趁雨依旧冷冷地看着他,肖远山有些不耐烦道,“你不要这么任性,都是一家人,今天这个场合是个介绍他们的好机会,而且就只是介绍一下,今天的主角还是你,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未来怎么发展?我就一直开咖啡店,这就是我的未来。” “那些都是玩玩的,等你玩腻了就不会再想开什么咖啡店了。你弟弟还那么小,我的公司你肯定是要逐步接手的,我可以允许你叛逆,但是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肖趁雨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所以那天,肖远山夸他咖啡店开得好,就只是为了哄他在生日宴露面,让这场名义上是为他庆生的宴会能顺利办起来吗? 他忽然觉得肖远山好陌生,这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爸爸。 哦,也对,他的爸爸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爸爸了。 肖趁雨一句话都不想说,扭头就走,又被肖远山拉住了。 父子两个在黯淡的夜色里僵持,谁都不肯示弱。 这时,一辆奔驰径直朝他们开过来,停在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车前灯笔直雪亮,将两人身影照得反光。 肖趁雨迎着车灯眯起眼睛,看到汪池从驾驶座上下来,西装革履,头发打理过,看起来仪表堂堂。 肖远山表情活像见了鬼:“汪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汪池没理他,朝肖趁雨伸出手:“我们走吧。”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肖远山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声音抬高。 汪池淡淡笑道:“肖总,我一开始就和您说过了,只是您不愿意相信。” 肖远山错愕:“你……你后来不是说,那只是你一厢情愿吗?” 去年快到中秋节的时候,肖远山突然接到来自汪池的电话,电话里汪池向他出柜,说其实是自己看上了肖趁雨,正好肖趁雨在他家住,他便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番话将肖远山吓坏了,他问汪池要什么,汪池说,两个要求,第一,不要将新妻子和小婴儿带回肖趁雨和他妈妈住过的房子;第二,不要逼肖趁雨做他不喜欢的事,去公司上班。交换的条件是,汪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肖趁雨面前。 “那只是为了和您交易,但如今从结果看来,我们的交易早就失败了。”汪池很镇定。 肖远山瞠目结舌:“全都是胡闹!汪池,你做事要考虑后果,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市图书馆的项目,你们想拿下,是吧?” 汪池怔了怔,随即笑了。威胁对他并没有用,因为不会再有其他东西比肖趁雨更重要了。 他对肖远山说“您随意”,将肖趁雨送进副驾驶,而后发动了车子。 车开走了。 肖趁雨刚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他从后视镜里看着站在原地的人影,问了汪池一个刚才肖远山问过的问题:“你怎么来这儿了?” 汪池伸手揉了下他的头,说:“我来带你私奔。”—— 作者有话说:虽然并不太顺利,但是见家长进度2/2。 —— 如果上一章有错字或不通顺的地方请见谅,被锁好多次,不敢回头修文了…… 本来还在上一章作话问大家,总是上高速开车,大家有没有觉得晕车来着,但是后来也没敢留下这句[化了] 湳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53 第51章 复合 私奔。 这个词, 肖趁雨在乡下的时候,曾提起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在电脑上看到汪池和李洵一聊天,知道汪池打算陪他一起回城时提到的;第二次是他看到汪池在收拾行李, 调侃汪池是不是急着和他私奔。 没想到如今这个词竟从汪池的嘴里说了出来。 可惜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又是在这样的心情下。 肖趁雨心乱如麻, 刚才和父亲交谈时升起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平息,现在又觉得酸楚, 还混杂着一丝感动。各种情绪一搅和,弄得他眼眶湿润。 汪池目光注视着前面路况,一只手来握他的手:“想哭就哭,没事的。” 肖趁雨梗着脖子:“我今天是寿星,不能哭的。” 他半仰着头, 真的将眼泪忍了回去, 问汪池:“你怎么正好这个时间来接我?” “我……有线人。” “季亦吗?”肖趁雨随便想都知道肯定是他,“早知道刚才把季亦一起带走了,不然他留在那儿也无聊。” 汪池道:“别担心他, 他有人接的。” 肖趁雨点点头,头靠到玻璃窗上, 表情很茫然。 他今晚是真以为能通过生日宴会和肖远山冰释前嫌的, 父子没有隔夜仇, 他本来已经被肖远山那一段和他以及妈妈有关的致辞打动了, 决定要原谅肖远山之前的行为了。 他没想到那个他一点都不喜欢的婴儿会出现在他生日宴现场,成为全场的焦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又变得越来越坏了呢?到底是谁的错? 肖趁雨问道:“为什么我爸和琇姨不一样?” 琇姨能接受他和汪池的感情,能真心祝愿他的咖啡店越开越好, 肖远山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总觉得他在胡闹呢? 汪池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毕竟在七年前他像肖趁雨这么大的时候,他和金琇的感情并不好, 甚至直到今天,他和金琇的关系也只能说差强人意。 他想也许时间才是最好的解药吧,也许有一天,肖远山经历了某件事,想法就会随之改变了。 汪池摸了摸肖趁雨的头,转移他的注意力:“要不要猜猜我要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问你,这辆奔驰是什么回事?”提到这个,肖趁雨强行打起精神,问道,“怎么突然换车了?” 汪池说:“这辆车是问李洵一借的。” “哦,这还差不多。”肖趁雨点头,自己开店后他就对金钱敏感起来,“这车好贵呢。” 车很快开到肖趁雨家的楼下,汪池将车熄火,拧开车顶上的小灯,递给肖趁雨一沓资料:“打开看看。” 肖趁雨低头一看,资料上写着:车辆购销合同。 他仔细地读了合同中的内容,发现汪池也订购了一辆奔驰,已经付了全款,但还没去提车。 这是…… 汪池说:“车子想等你亲自去提,直接写你的名字。” 肖趁雨眼睛亮了一下:“给我买的车吗” “当然,送你的生日礼物。” “怎么买这么贵重的啊?买辆十万上下的就够了。”肖趁雨高兴完了就开始担心。 “这个才配得上你。” 汪池没说,早在小周以为他开五菱宏光是为了方便拉货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给肖趁雨买辆好车了。他糙一些,被当成是拉货的没事,但肖趁雨不行,他不能丢了肖趁雨的面子。 “你哪来的钱买车啊?”肖趁雨知道金琇的病花掉了很多很多钱。 “还剩一些存款,还有让李洵一给我预付了工资。”汪池拇指摩挲他的脸,“之前不是说了吗,养你的钱还是有的。” “我才不要你养呢,我现在自己能赚钱了。”肖趁雨想了想,又担心道,“李总都给你预付工资了,那你负责的那个项目要是真被我爸搞黄了怎么办?” 汪池认真思考了会儿:“不会这么容易就黄掉的,放心吧。” 肖趁雨安心了,将合同抱在怀里,畅想未来,又发现一个问题:“可是我现在就住在店对面,每天上班走路就好了,我要车做什么?” “那儿条件不好,你不会一直住那儿的。” 汪池捏了捏他的耳朵,心里暗自承诺,他一定会尽快让肖趁雨住上又大又新的房子。 “那我不喜欢开车怎么办?我就喜欢打车。”肖趁雨侧了点身子,看起来心情比刚才好了些。 “我来做你的司机。”汪池立刻道。 肖趁雨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很是满意,他开门下车,说:“汪司机,我到家了,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到家后两个人将西装外套脱了,丢在沙发扶手上。肖趁雨随意地沙发上一躺,抱着元宝,看汪池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挽起袖子,去厨房做晚饭。 很快,汪池就端了两碗面条出来,其中一碗上面有两个荷包蛋,汪池将它推到肖趁雨面前:“给寿星的。” 肖趁雨吃了一口,笑得眼睛弯弯:“好吃,谢谢哥。” 解决了晚饭,洗完了澡,趁着肖趁雨吹头发的时候,汪池未雨绸缪,先将元宝关去了厨房。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屋内的灯没开,电视的荧光映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老城区的夜没有那么安静,房子老旧,隔音效果不好,邻里的脚步声或是打骂孩子的声音都能毫无保留地穿进来。电视上综艺节目主持人正在努力活跃气氛,声音和旁边哪家弹钢琴的声音混在一起。 肖趁雨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工地旁边那个小旅馆,有了几分“偷情”时的感觉。 尤其是,汪池看他的眼神和在小旅馆那时别无二致。 肖趁雨回望过去,没说话。 没人在看电视了,汪池将肖趁雨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手覆了上来。 汪池太知道如何取悦他,就只是动了一动手,肖趁雨就觉得自己脑袋里在放烟花。他感觉身下越来越热,汪池一定也想要了。 就是这个时候了。 肖趁雨抓住汪池的手腕,艰难地找回理智:“你和我爸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汪池手一顿,没说话。 肖趁雨从他身上爬下来,抱着臂盘腿坐在旁边:“说不好就不和你做了。” 很少有汪池会被肖趁雨威胁到的时候,而这次确实是他理亏。 去年中秋节前汪池坐在书房抽了一夜的烟,想了一夜要怎么办的时候,从没想过未来有一天还要将这一切向肖趁雨坦白。这要怎么说得出口呢? 汪池静了一会儿,将他当时所有的计划全都说了,一点都没隐瞒。肖趁雨一开始很惊讶,后来就开始生气,冷脸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做的决定和我有关,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汪池觉得心酸:“对不起,当时是我考虑不周。” “我讨厌你。”肖趁雨说。 汪池:“宝宝……” “讨厌你!”肖趁雨背过身去,不理人。 汪池没办法,只好坐在旁边等他消气,手足无措。 正在冷战的时候,门铃响了。 汪池走过去开了门,和门外的人说了谢谢,拎进来一个方盒子。 放到茶几上打开,一个精美漂亮的蛋糕出现在肖趁雨眼前。 肖趁雨直勾勾地盯着蛋糕看,眼睛越睁越大。 “过生日就得吃蛋糕才行,现在是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还好,还来得及。”汪池看了眼时间。 “什么时候订的蛋糕?”肖趁雨问。 “下面条的时候,订的加急。季亦说你在宴会上没吃到蛋糕。” 汪池将蜡烛插到蛋糕上,拿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 火光亮了,映亮了打火机外壳上“不许抽烟”四个字。 “生日快乐,许个愿吧,宝宝。”汪池轻声道。 肖趁雨盯着摇曳的烛火看了许久,终于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火光中,汪池清晰地看到,一滴泪珠从肖趁雨的脸颊滑落。 “别哭。”汪池搂住肖趁雨,心疼道。 这次肖趁雨没再故作坚强,他抖着声线叫了声“哥”,将头埋在了汪池肩膀上- 肖趁雨哭了很久,积攒了很多天的情绪突然爆发,就很难在短时间内收得回去。 汪池全程照顾他,替他擦眼泪,拿热毛巾给他擦脸,还喂他吃了几口蛋糕。 生日就这样过去了,没人再提做的事情,汪池抱着肖趁雨回房间,哄他睡觉。 他拍着肖趁雨的背,心里想了许多事情,久到肖趁雨已经不再抽泣,似乎是睡着了,他仍旧没有睡意。 这时,肖趁雨突然开口:“哥,我想去夜爬,看日出。” “没有睡着吗?”汪池低头问怀里的人,“你想现在去爬山?” 肖趁雨点点头。 没问他为何心血来潮,汪池立刻答应,起了床。 月光皎洁,是个好天气。 夜爬的人不少,上山道路上时不时地有人和他们擦身而过,手电筒的光晃过来又逐渐远去。 汪池牵着肖趁雨的手和他慢慢地走着,肖趁雨虽然没说话,看上去还很生汪池的气,但将他的手牵得紧紧的。 走在前面的夜爬者忽然停了下来,手电筒的光乱晃几下,熄了。 “嘘,别说话,有野猪。”有人报信。 旁边的树林里传来细细簌簌的树叶被踩碎的声音,黑暗中出现野猪模糊的身影,有大有小,不急不缓地在树林中走着。 这座城市的山上有许多野猪,曾有一次野猪下山冲进了电视台,被新闻好一阵报道。 爬山的人都放轻呼吸,生怕惹怒这个会伤人的生物。 汪池看到野猪,忽然就想到当时肖趁雨在雨夜掉进去的陷阱,就是梁二爷为了捕野猪挖的。 后来直到梁二爷去世,他们都没在乡下见过野猪的身影,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城里的山上遇见了。 肖趁雨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他盯着野猪的影子,说:“这次真的是野猪啊。” 汪池牵紧他的手。 等安全了,手电筒的光再度打开,大家都在继续往上走,肖趁雨却不走了。 他说:“哥,我要你背我。” 汪池立刻蹲下,让肖趁雨趴到他的背上。 这座山的进山道平缓,但汪池谨慎起见,走得很慢,肖趁雨趴在他肩膀上,久久没出声。 在乡下的时候,汪池背过他三次。一次是雨夜汪池将他从陷阱里救出来,他腿软走不动;一次是他从偷狗贼手里追回元宝,他骑三轮车翻进沟里起不来,汪池来找他回家;还有一次是他们去县城咖啡馆约会后回乡,坐在草垛上看完烟花后,汪池背他回家。 他们的关系也在这三次背的过程中发生变化,从陌生到暧昧,再到相恋。 回城后,肖趁雨总是梦到在乡下时那样宁静美好的日子,可惜,如今第四次汪池背他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分手的关系了。 竟然已经过去快一年的时间了。 到山顶时,汪池出了一身汗,有一半是因为紧张。肖趁雨说:“你体力不行。” 汪池点头道:“那以后我多背背你。” 离日出还有些时候,两人坐在路沿上等,肖趁雨有些困了,倚在汪池身上小憩了会儿,被汪池喊醒的时候,他一睁眼,就看到金色的光漫过山脊,铺满大地。 太壮观的景象,身边同样观看日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拿手机或者相机记录这一刻。 肖趁雨也被震撼到了,却没动。 他眯着眼睛欣赏,等到太阳跃出地平线,整个世界都变成金色的时候,他忽然道:“哥,如果你对我不好,这次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汪池缓缓转头,花了些时间才理解了肖趁雨的意思。 他喜出望外,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复合,对吗?” 肖趁雨扭头:“听不懂就算了。” “我听懂了。”汪池双手将肖趁雨的头扭回来,想亲,又顾及是在外面,最后只紧紧地抱住肖趁雨,轻声道,“我爱你。” 肖趁雨脸瞬间就红了,他眼神乱飘,低声道:“我也嗯嗯。” 汪池退开,注视着他,眼睛里全是笑意:“宝宝,我没听清你说的。” 肖趁雨再次扭开头,恼羞成怒道:“我说,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的概要大概是昏暗的出租屋和奶油蛋糕,咳咳- 闻到了正文完结的味道! 第52章 亲密 和煦的阳光洒落下来, 汪池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他将肖趁雨的手抓得紧紧的,心脏鼓噪得厉害,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他继续逗人:“不是这句, 你刚才说,我也’什么?” 肖趁雨发小少爷脾气:“你刚刚还说要对我好, 现在又逼我说话!” 汪池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将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 肖趁雨嗖一下将手抽回去, 背对他说:“我不管你了,我要下山了。” 汪池立刻追上去,走到他旁边- 肖趁雨会想来夜爬看日出,其实不是心血来潮。 大约在高中的时候,他和季亦一块儿爬过这座山, 看到了壮观浪漫的日落景象, 那时季亦说,以后等有了对象,一定要和对象过来看日落。 肖趁雨就说, 日落不如日出好看。 季亦觉得他在空想,说, 日出那么早, 又累又困的, 谁会大半夜的陪你爬山啊? 如今肖趁雨可以很确定地说, 确实会有人根本不问缘由,愿意半夜陪他爬山,而且还愿意背他上山。 想着想着, 他下山的脚步轻快,但很快他就被人拽住了衣领,后头的人虚虚揽着他的肩膀, 提醒他:“台阶上有露水,滑,慢点走。” 肖趁雨乖巧点头,由男人牵着下了山。 下山后,在山脚下吃了早饭,驱车回肖趁雨家,两人草草洗漱便睡下了。 经历过情绪的大落大起,又爬山消耗了一夜的体力,两个人几乎是倒头就睡。 等肖趁雨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外面声音嘈杂,有人家炒菜时锅铲碰撞的声音从窗缝溜进房间。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窝在男人怀里,鼻尖几乎要抵到那结实饱满的胸肌。 他毫不犹豫地往前挪了一点,拿手贴着,又拿鼻尖蹭了蹭。 最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在乡下对汪池见色起意。当时想要强行在汪池家里留宿只是一念之差,而就是那一点念头,才让他和汪池有了可能,直到今天。 还好当时他见色起意了,不然哪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 肖趁雨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再次伸手去摸那他无论摸了多少回都摸不够的胸腹肌。 “醒了?”有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肖趁雨刚仰头“嗯”了一声,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来,让肖趁雨再没有机会说话。男人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让他占够自己的便宜。 很快肖趁雨便缺氧,无心再去占便宜,拳头捏起来捶打面前的人。汪池任他打,等到自己占够了便宜,才终于咬了咬肖趁雨的下唇,退开一点。 呼吸缠绕在一起,汪池问:“饿了吗?起来吃蛋糕吧,蛋糕还没来得及吃呢。” “好。”肖趁雨寻得机会离开危险的床铺,立刻跳下床跑了。 简单地吃了饭,一人切了一大块蛋糕吃了,都吃饱了之后,蛋糕还剩下许多。 汪池订的是八寸的蛋糕,这个尺寸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有些多了。 肖趁雨看着茶几上剩的蛋糕,摸着肚子遗憾道:“吃不下了,好可惜。” 汪池从后面贴上来,手按在他小腹上,声音喑哑:“没关系,蛋糕不会浪费掉的。” 洗了碗,收拾了厨房,汪池将窗帘都拉上,将客厅唯一的灯也关掉了。 肖趁雨本来正在看电视,扭头看到汪池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时候,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显而易见的,肖趁雨不是不期待,但他可不想表现得太急迫,那样显得他很丢份儿。 但汪池显然并没考虑那么多,坐到沙发上时,顺手就将人捞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是将一只小宠物狗抱到膝盖上那样轻松。 肖趁雨问“你要干嘛啊”,想爬走,没想到汪池直接伸手攥住了他那儿。 他呼吸一窒,一过性的痛让他身体一颤,还没缓过来,就听到汪池说:“宝宝,我们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事。” 躺在高大结实的怀里,不用自己动手,被人伺候着,不得不说,是舒服的。 肖趁雨泪眼朦胧,双唇微微分开,脚趾蜷缩起来又张开。 很快需要找纸巾。 用过的纸巾被随意丢在旁边,汪池擦干净手,低头咬他的耳朵:“晚上吃饱了吗?” “嗯。”肖趁雨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刚才不是还摸过他肚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汪池说:“那现在该轮到我了。” 轮到什么?轮到汪池吃吗?吃什么? 茶几上除了蛋糕,可什么都没有了。 汪池将两人的衣服都脱了丢开,俯身往前,拿手捞了一捧奶油。 “你刚才没吃饱吗?”肖趁雨贴心地指了指桌角,“那儿有勺子,你别拿手吃呀。” 结果,几秒后,那些奶油尽数出现在他的身上。 身前被涂满了,蛋糕上的水果出现在那两点,汪池低头吻了他一下,而后向下。 奶油成片成片地减少,变成水渍。 好痒,肖趁雨想躲,水果因为他的动作晃动,被汪池一口咬住。 肖趁雨连呼吸都忘了,五秒后才挣动起来,骂汪池是变态。 汪池将他的话当成夸奖,亲昵地拿鼻尖蹭他的脸,说:“宝宝,你是一块小蛋糕。” 肖趁雨真的想哭了。 汪池平时吃饭速度很快,但吃奶油的速度却慢得吓人。 好不容易等到汪池将奶油全都吃完,肖趁雨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汪池问:“宝宝还想吃奶油吗?” 肖趁雨眼前一亮。对呀,他也吃,那他也可以那样对待汪池了,看汪池忍耐的表情一定很好玩,他一定会比汪池做得更过分的。 他小鸡啄米般点头点头。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推倒汪池,就感觉到身体有异样。 滑腻腻的。 他低头一看,汪池手指头上沾满了奶油,指尖部分的奶油已经全都不见了。 在他的注视下,奶油又缓慢地消失了一些。 消失得太容易,似乎不太够,汪池又拿两指从蛋糕上挑起了一些奶油。 怎么会是这样?不是让他吃奶油的吗?他一口都没吃到呢?! 肖趁雨身体紧绷,表情崩塌。 “宝宝刚才说吃饱了,吃不下了。”汪池呼吸沉沉,“那就只能换个地方吃了。”- 当桌上的湳風奶油所剩无几时,汪池将肖趁雨抱起来,走了几步,拿脚踢开厨房门,将人抱到了流理台上坐着。 不锈钢台面冰冷,冻得肖趁雨一哆嗦,他一动,奶油就在台面上抹开痕迹。 “我要去沙发!”肖趁雨踢他的腿。 “蛋糕就该在厨房享用,宝宝你好香。”汪池往下握住他脚踝,阻止他乱踢。 肖趁雨被完完全全地享用了,没多久,奶油的甜腻香气就充斥着整个厨房。 汪池不是一个好的点心师。刚才灌泡芙的时候,他硬是将奶油塞满了才作罢,丝毫不顾及接下来还要往里面放饼干棒。等到饼干棒缓缓推进泡芙的时候,奶油全都溢了出来,弄得满桌满手都是,擦都来不及擦。 最后奶油被浪费了许多,台面上还出现了水渍,不知道是不是奶油化开留下的。 肖趁雨哭得累了,直到最后才又骂汪池变态,台词仍是那一句。 汪池将他抱去洗澡,说:“哭也费力气的,省点力气,这才哪里到哪里。” 洗澡花了很长时间,里里外外都洗干净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但汪池很乐意。 他抱着人回到沙发上,让肖趁雨反过来趴在沙发靠背上。 肖趁雨手撑着墙,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幸好沙发是靠着墙放的。 不然汪池力气这么大,早就翻了。 手机突然响了,是小周打来的。 这个点正是闭店的时候,不知小周打来是什么事。 汪池一把将手机捞过来,递给他:“接吧。” 肖趁雨根本不敢接:“那你先出去!” 汪池觉得这个建议不好,他想了想,就着这样将人抱去了阳台,将窗帘拉开一条缝,说:“那我们直接看看他是找你有什么事。” 肖趁雨哪里敢看,他手死死抓住窗沿,轻微颤抖着,语气软下来:“哥我想回房间。” 汪池说“好”,有些失望地同他咬耳朵:“那我们下次再来阳台。”- 手机被丢在沙发上,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没人去管。 客厅里也没有人了。 汪池一直到在床上半躺下都没放开人,他握着肖趁雨的双脚将他转了半圈,两个人变成面对面。 肖趁雨两掌按在他胸膛上,感受到底下心脏有力地跳着。 “自己来,好不好?”汪池摩挲着他后脖颈,哄人。 肖趁雨摇头,鼻尖缀着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出去。 “为什么不好?” “我不会。”肖趁雨趴下去,“我也没力气了。” 汪池想起之前肖趁雨醉酒时的场景,心想他其实是会的,而且做得非常好。 肖趁雨红着脸道:“我只在梦里见过……” 汪池忽地笑了:“那真的是你做的梦吗?” 肖趁雨聚精会神去回想,为什么当时的春梦那么真实,为什么睡醒后会身上哪哪都痛,被汪池这么一提醒,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说:“所以,那不是梦,我喝醉的时候,你……” 汪池笑而不语。 肖趁雨声音提高八度:“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这么变态了!” 汪池说“我只对你这样”,但这样的安慰丝毫不起作用。 肖趁雨真的恼怒了,伸拳就打,汪池被打得很痛也舍不得回击,最后他只得翻了个身,将人抵在床上。 哄炸毛的小猫很简单,让他舒服就好了。 最后肖趁雨终于又变成眼泪汪汪无比乖巧的状态。 汪池抱着他,细密地吻他,掰开他的手,一点一点和他十指紧扣。 他低头,抵着肖趁雨的额头,郑重道:“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在三年前回乡的时候,汪池觉得他的人生可能也就那样了,他从此就会在那一片小村庄里孤单地度过无聊的一生,直到那个雨夜,他遇到了肖趁雨,而后的一切都不再受控,他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幸福。 可惜肖趁雨是情话破坏大王,他有气无力道:“你就是这么谢我的吗?” 汪池问:“我做得不好吗?” 肖趁雨深吸一口气蓄力,将人推下了床:“你!去睡沙发!我今晚不要和变态一起睡!” 汪池抱着枕头往门口走,只走了两步又回头和他接吻:“宝宝,怎么总是在夸我?”—— 作者有话说:宝宝你是一块美味可口的小蛋糕![三花猫头] 第53章 麦田(正文完结) 在城里谈恋爱和在乡下谈恋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最大的区别在, 约会的场所变得多种多样,公园、商场、博物馆……连电影院都多出不少。 但是,汪池和肖趁雨待得最多的地方还是肖趁雨的出租屋。 自那天在山顶上两情相悦后, 除了点外卖,出租屋的门整整两天都没有开过。在山上肖趁雨说汪池背他会出汗是体力不好, 那两天里,汪池身体力行地证明, 自己的体力一点都不差。 肖趁雨的脚甚至几乎没碰到过地面,不管去哪儿做什么,都是男人抱着他去。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几乎将出租房内每个地方都试遍了。 汪池总结说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是那块全身镜,肖趁雨气得咬他, 转头就将那块镜子出了二手, 直接自提免费送,并且发誓自己再也不会买全身镜了。 在肖趁雨没能去咖啡店上班的时候,季亦作为临时工在店里帮忙。那天肖趁雨没接到的小周的电话, 实际上是季亦因为自己手机没电了,借小周的手机打的。 等肖趁雨回店里的时候, 他问季亦打电话给他是有什么事, 季亦说:“生日宴那天你没吃到蛋糕就走了, 我想给你补生日蛋糕来着。” 肖趁雨一听“蛋糕”这个词, 就觉得身体某个部位隐隐作痛,鼻尖似乎又有甜腻的气味缠绕。他扯出一个苦笑,说:“谢谢, 但蛋糕我就不吃了。” 季亦奇怪:“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爱吃动物奶油吗?” “……”肖趁雨沉默了会儿,“从现在开始, 我不爱吃了。” 为了方便做饭,汪池搬进了肖趁雨的出租屋,并将省下来的房租都上缴给肖趁雨。季亦来吃过一次汪池做的饭后,对汪池的评价直线上升,还悄悄和肖趁雨说:“你真是赚大了。” 肖趁雨觉得他并没有赚。虽然汪池做饭给他吃,但汪池也吃他啊!而且有时汪池工作加班就不做饭了,可吃他的次数平均下来一天可不止一次。 他明明是亏大了! 生日过后没几天,肖远山的下属光顾了肖趁雨的咖啡店,肖趁雨本来不欢迎,要将人扫地出门,但下属恭敬地递上信封,说:“这是肖总送您的生日礼物。” 直到晚上回了家,肖趁雨才决定拆那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六位数的余额。 在现阶段,肖趁雨还欠着季亦钱的情况下,钱确实是好的礼物。 汪池看了便知道,虽然肖远山心里多装了两个人,但还是有肖趁雨的。总有一天,父子俩的关系会缓和,在此之前,就由他多陪伴安慰肖趁雨吧。 在肖趁雨觉得出租屋的每一寸地方都无法直视、只要看到就会冒出许多限制级的回忆的时候,他们搬家了。汪池租下了一套面积大房龄新的一居室,和肖趁雨一起带着元宝住了进去。 虽然肖趁雨的通勤时间变长了,但汪池已经带他去提了车,他每天都有专车专人接送,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肖趁雨对此很是满意。 新车的方向盘上没有他们的合照,汪池暗示了一下,肖趁雨便主动提议重新去拍合照,拍的时候将元宝也带上了。汪池将照片洗了出来,不仅贴在车上,放在钱包里,还做了一张很大的,拿相框裱了,挂在家里的墙上。 季亦带芝麻上门做客的时候,看着墙上两人一狗的照片笑:“你们这个照片好像新婚啊。” 肖趁雨听得面红耳赤,而后,当晚由汪池主导,他就体验了一次新婚之夜- 六月底,还差几天就到他们去年遇见的日子的时候,金琇的生日到了。 七十岁整。 因之前她从没办过生日宴,今年又正好大病初愈死里逃生,汪池和肖趁雨决定给她大办。 汪池提前一周下乡去打扫久不住人的房子,为宴会做准备,将元宝带下乡去撒欢,然后在生日宴会前两天,分别将金琇和肖趁雨接回了家。 又回到乡下,肖趁雨兴奋不减当时。 秋去春来,田间已经全部换了面貌,不再是种着水稻的绿油油的水田,而全变成了缀着沉甸甸麦穗的金色麦田。 小孩子们都已放暑假,肖趁雨毫不费力地又和他们混到一起去,再一次当上了孩子王。 这一次,他口袋里有钱,要多少有多少,不够还能理直气壮问汪池要,于是他每天都大方地请小孩子们吃冰棍,大大提高了汪鑫磊的小卖部的营业额。 汪鑫磊去年结婚,今年孩子已呱呱坠地,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娃。肖趁雨说恭喜恭喜,汪鑫磊淳朴地挠了挠头,说:“你和池哥也抓紧啊。” 他的本意是希望他和汪池都分别抓紧找对象,但这话听在肖趁雨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肖趁雨嘀咕,他是男的呀,怎么生得出来?他心想,汪鑫磊怎么又聪明又笨的,能看出来他和汪池的关系,却又觉得他能生。 午后太阳高悬的时候,小学生们都抓着趁雨哥哥买给他们的冰棍往河边跑,脱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大喊真凉快。 肖趁雨跟着到了河边,在岸上走来走去,却迟迟不下水。 去年他去水田里干完活后想和梁阅一起去河边洗脚,汪池不让,那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直到汪池给他讲了汪河的事,他才明白,汪池的哥哥和爸爸都是溺亡,所以汪池不希望他靠近水边。 在河边坐了没多久,汪池找了过来,问他怎么一个人在岸上,肖趁雨说:“我想下去游泳,你也让呀?” 汪池看着水面的目光沉静,随后双臂一伸将上衣脱了,又替肖趁雨脱了衣服和鞋,拍拍他背,说:“去吧,我和你一块儿下去。” 他曾经觉得不让肖趁雨去水边是保护,但现在他知道那样做是自私的,所以肖趁雨想下水他不会再拦,但他一定会盯住人,绝对不让他出现任何意外。 肖趁雨欢呼一声,跳进水里,很快和那群小孩打闹到一起,关系好得像是同龄人。 汪池站在水里看着他们,充当保护者。 玩累了,一群人都坐在岸边,小腿和脚没在水里,踢来踢去。 肖趁雨给小孩说故事,突然想起来,叫住盛灿和梁阅,说:“我真的在山上看到野猪了。” “哇——”盛灿满眼都是羡慕,眼睛睁得老大,“真好!我还没看见过野猪呢!” 梁阅坐在盛灿旁边,没有很大反应。 汪池走过去摸了把梁阅的头,看了他肩膀上去年留下的伤疤一眼,将他叫到一旁。 去年梁二爷死在自己挖的陷阱里后,梁阅的家人就剩下奶奶了。汪池本想多照顾他一些,但很快金琇和肖趁雨的事就让他烦乱无比,他实在分不出精力了,只能隔段时间让汪鑫磊送些吃食和文具过去。 汪池问梁阅现在生活怎么样,梁阅就告诉他,平时村里的大家都很照顾他,盛灿会时不时带他回家去吃饭,玩具也会和他分享。因为村子里学生越来越少,今年周围的村小都要合并了,等到九月,他们就全要去镇上读书,盛灿家在镇上租好了房子,邀请他去一起住。 汪池听完了,放心了许多。 梁阅笑得很成熟,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哥,别担心,现在没有人会打我,我觉得比以前好。” 汪池听完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在心里希望他能快些长大。 玩过水后,汪池去镇子上买鞭炮和礼花,开的是那辆已经下岗一段时间的五菱宏光。 肖趁雨也要跟着去。 去镇上就那么一条马路,还是熟悉的路,两人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脸上都洋溢着微笑。 买完回到家,车停稳,肖趁雨想下车,发现车门被锁了。 汪池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句话没说,肖趁雨却察觉到了危险。 “宝宝,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在车里邀请过我?当时车上不算干净,我拒绝了你,但是前天我去洗过车了,内外都洗过了。”汪池将座椅往后倒,跨到后排去,又将肖趁雨抱了过去。 “我不记得了!”肖趁雨否认。 “我替你记着就够了。”汪池已经将人衣服剥了。 “会被人看见的呀……”肖趁雨躲过他的吻,很担心,“我们回家吧。” “我会轻一点的,让外面看不出来。”汪池自动忽略后一句。 半小时后,肖趁雨的头不小心撞到车顶,咚地一声响,他咬牙切齿道:“你是骗子……太重了!” 汪池替他揉了揉,拿手垫在他的头上,力度却不减,只是故意放慢了速度:“我已经很轻了……那这样呢?这样可以吗?” 肖趁雨吸取教训,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再说一个字- 金琇七十大寿那天,汪池家无比热闹,来了很多亲戚和邻居。 小院已经摆上了流水席,遮阳的彩棚搭上了,红色衬得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进门时都递上大红包,祝福着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金琇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坐在椅子上和老姐妹们聊着天,见到肖趁雨,向他招手,往他手里塞上一捧瓜子和花生,说饿了的话先垫垫肚子。 肖趁雨笑着收下,给金琇倒了一杯热水。 快开席的时候,院子外响起了鞭炮声,众人情绪都高涨起来。 人声鼎沸之时,没有人发现,小院里少了两个人。 汪池和肖趁雨躺在麦田的正中央,头枕在脑后,眯着眼晒着暖洋洋的太阳。 肖趁雨听着喜庆的鞭炮声,伸手捞了一株麦穗放到眼前看:“我的发色真的和麦穗一模一样。” “你比麦穗更好看。”汪池伸手帮肖趁雨挡脸上的太阳。 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说:“宝宝,你知道我一直想干什么事情吗?” 肖趁雨一翻身坐了起来,大骇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吧?” “可以吗?”汪池拉他躺下来,抓住他手腕按到地上。 底下的手瓷白无暇,上面覆着的大手青筋凸起,配上黝黑的泥土,很强的视觉冲击。早在肖趁雨还在不知轻重撩人的时候,汪池就已经想这么做了。 肖趁雨没有拒绝,有期待,但也担心:“会被人发现的……” “不会的。” 没有人会发现,因为这里只有风。 “你听。”汪池忽然说。 话音刚落,鞭炮声和礼花声齐响。声浪窜上高空,震出回音,又随着风在麦田里滚出一道道金色的波纹。 “刚才的礼炮是为你琇姨放的。”汪池说,“这一次是为我们放的。” 肖趁雨惊喜地抬眼,撞到汪池缱绻的眼神里。他看着汪池一点一点地俯下身,而后,和他嘴唇相触。 “我爱你。”他听到汪池说。 四周麦浪翻涌,远处宾客纷至,送上真挚的祝福。 而他们在麦田里接吻,在风送来的祝福声中,在热烈的午后阳光下。 ——在这样一个好时节——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 感谢大家的陪伴,真的非常感谢。 歇两天来写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三花猫头]- 再带一下预收,很需要很需要大家的收藏! 《有一天发现男友是双胞胎》 文案: 1 栗寻发现男友江临渊最近有点奇怪。 恋爱数月,他们最亲密的举动就是牵手,连拥抱都没有过,更别提亲吻或是更近一步。 但自一个雨夜后,男友突然变得对他的身体非常渴求。 在狭小的出租屋内,他们整夜纠缠,床上床下,男友无数次说爱他。 可是,有天栗寻在路上偶遇男友,他连声叫“江临渊”,男友却连头都没有回。 2 江临渊过几日要出差,栗寻难得下厨,为他送行。 因技艺不精,切菜时,栗寻的手不慎被刀划伤。 男友急忙跑过来,帮他处理伤口时手都在发抖。 栗寻想,男友真的很爱他。 江临渊出差那天,栗寻亲手为他打了领带,将他送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 送走江临渊后,栗寻去了离家很远的商场买限量款的盲盒。 买到后,他发照片给江临渊看,江临渊没回——当然不会立刻回复,因为江临渊此刻正在飞机上。 但走过一个拐角,栗寻偶然间一抬头,看到此刻本该已经去外地出差的江临渊,正笑意盈盈地,陪同一位窈窕的女士,在买钻戒。 领口还露着栗寻亲手系的领带。 男人和女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任谁都能看得出感情很好。 栗寻愣在原地,浑身血液发冷。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男人说。 这声音太过熟悉,栗寻转头,看到了一张和自己男友一模一样的脸。 男人将他拉走,低头看到他手上结了痂的伤口,满脸关切地问他:“我给你贴的创口贴呢?掉了吗?” 栗寻看着眼前的人,头脑发晕。 今早他给远处的男人系过领带,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在几天前为他处理过伤口。 每天陪在他身边的……到底是谁? 3 这一天,栗寻发现男友是双胞胎。 “所以,”栗寻看着面前两个长相毫无差别的人,木着脸问,“那天早上,我是给谁系的领带” 双胞胎哥哥江临渊说:“是我。” “那帮我处理伤口的是谁?” 双胞胎弟弟江遇桥说:“是我。” 话音刚落,江临渊就瞪了江遇桥一眼,恶狠狠地说:“他是我的男朋友,谁准你碰他了?” 江遇桥冷笑:“你都陪女人买钻戒了。” 江临渊怒道:“我可以解释!” 栗寻闭眼,说:“安静,我还没问完!” 他接着问:“那,那天晚上,和我……一整晚的是谁?” 江临渊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抓住江遇桥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你他*的!我还没和他接过吻,你竟然,你竟然已经和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54章 在很久以前【完结】 第54章 在很久以前 汪池刚读大一的时候, 加入了学校的学生会外联部,部长是当年正读大二的李洵一。 外联部的工作内容说来好听,是为了拓宽校际交流、增进校企合作, 实则主要的任务是为学生会的活动争取商业赞助。 说白了,就是筹活动经费的。 十月的一个周五, 汪池跟着李洵一出去拉赞助。好几家企业前期电话沟通得顺利,但当面聊两句便回绝, 请他们吃闭门羹,估计是觉得合作规模太小,无法给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 到了下午,他们去了第四家做餐饮的公司——肖远山的公司。 因为肖远山和汪池是同乡,李洵一早早地就打出了感情牌。 肖远山并没有直接回绝他们, 在会客室里听明白来意之后, 他微微点头,而后起身道:“想法挺不错的,但我现在有个紧急的会议要开, 你们可以等的话就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也没说到底合不合作, 直接就离开了。 汪池和李洵一坐在会客室里面面相觑, 决定先等一会儿再说, 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等到了下午四点多。 汪池已经将书包里的书翻过一遍,抬头说:“学长,肖总这么长时间不来, 应该就是拒绝的意思吧,要不我们走吧?” 李洵一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想了想, 说:“再等半个小时看看吧。” 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把手扭动了。 两人立刻抬眼看去。 一个清瘦的小男孩出现在门口,他先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探着脑袋往里看,看到他们俩后,将门又推开一些,挤了进来。 “我爸爸呢?”小男孩问他们。 小男孩穿着秋季校服,背着深蓝色的米老鼠书包,手上提着饭盒袋子。个子约莫一米五,五官清秀,瘦棱棱的,显得他那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大。 他睁着大眼睛问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耳边的发都是湿的,看上去是一路跑上楼的。 汪池当然不会知道他的爸爸是谁,他看了眼小男孩脖颈间系着的红领巾,心想,个子挺高的了,原来还是个小学生。 肖总的助理这时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扶着门框稍作休息,手搭在小男孩的肩上:“小祖宗,你跑得也太快了……你去爸爸的办公室等他好不好?他现在正在开会呢。” 小学生将手中的饭盒往桌子上一扔,脸立刻垮下来:“不好!我不要他开会!” 助理蹲下来和他讲道理:“你爸爸正在开很重要的会议呀,合作谈成了会有很多很多钱给你买玩具。” “我不要那么多的玩具,我就要爸爸。”小学生嘟着嘴很不开心的样子,但他忽然又朝旁边坐着的两人看了几眼,眼珠一转,说,“那我要在这里写作业!” “呃……”助理为难地看着汪池和李洵一。 李洵一已经猜到这个小孩是肖总的儿子,很上道地点头,说:“我们可以帮忙照看。” “那辛苦你们了,有事来叫我。”助理搓了搓手,去忙别的事了。 门被关起来,小学生将书包从肩上卸下来放在桌角,很神气地走到两人面前,问:“你们为什么坐在这里?” 汪池坐着正好和他平视,略一低头就能看到他校服上的铭牌,写着:六年级五班,肖趁雨。 汪池念了两遍,觉得他名字挺特别,抬眼道:“我们找你爸爸有事。” “好吧。”肖趁雨眼睛亮亮的,“那你们能陪我玩吗?” 汪池问:“刚才不是说要写作业吗?” “唔……”大概是没被父亲的下属这样反问过,小少爷表情纠结了几秒,他挠了挠耳朵,手背一抹下巴上的汗珠,说,“那,等我写完作业,你们就会陪我玩了对吧?” 汪池还想拒绝,但看李洵一点了头,就也跟着点头。 肖趁雨将笔盒和作业本在桌上摊开,爬上椅子,两只小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他握着笔写了几个字,便命令道:“你们过来陪我写作业呀。” 李洵一家里有小妹妹,带孩子经验足,他笑着起身,拖了凳子坐到了肖趁雨旁边,看着他写作业,还顺便纠正了他的握笔姿势,汪池只是坐在原地没动,依旧翻着他带来的书。 不多时,肖趁雨说渴了,李洵一问他想喝点什么,去了外面的茶水间。 肖趁雨将目光落在房间里剩下的一人身上,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声音清脆:“哥哥,你坐这儿来看书。” 汪池一言不发地坐了过去。 肖趁雨没心思写作业,拿手支着脑袋往他这边看:“你在看什么书?” 汪池将封面给他看。 “高——等——数——学,”肖趁雨一字字念,问他,“好看吗?” “一般吧。” “可是你都看好久了。”肖趁雨蹬掉鞋子,跪在椅子上,上半身朝他这边倾,两只小手按住书,眼睛凑近了看,看到那些像鬼画符一样的数学符号,小脸皱起来,“我看不懂。” “靠这么近,眼睛不要了?”汪池手掌覆住他额头,将他往后推,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好玩,便和他多说了两句,“等你以后上大学了就能看懂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上大学?”肖趁雨依旧保持着倾身的动作,扭头问汪池。 他的脸离汪池很近,呼出的热气都扑到汪池脸上。 怎么像小狗一样?汪池不动声色往后面躲了躲,道:“七年之后。” 肖趁雨失望地“啊”了一声,说怎么还有那么久,跌坐回椅子上,盘腿坐着。 但很快,他又扭过身子,手扒住旁边的扶手,问汪池:“那是不是说,我再过七年就能变得像你一样高大?” 说着,拿小手按了按眼前结实的手臂,而后双手挪过去,像捏饺子那样捏了捏,又拿两只手去圈。 果不其然,没能合拢。 小学生没什么力气,肖趁雨在那边又捏又按的,汪池只觉得像被猫挠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捏紧拳头,让肌肉绷紧发硬鼓起,果然,他看到肖趁雨手下一顿,嘴巴微微张开成小小的o字形,很吃惊的样子。 汪池暗笑,这才回答他:“也许吧,那你平时多吃点饭。” “嗯,我会多吃饭的!”肖趁雨握紧小拳头,暗下决心。 “好了,现在快写作业吧。”汪池催促。 肖趁雨认真写了几题,又将笔放下,问汪池:“你们找我爸爸是有什么事?” 汪池简单说明:“希望他能给我们办的活动提供赞助。” “哦。”肖趁雨倚在椅背上露出严肃表情,像是刚听完下属汇报,他点了点头,道:“那我帮你们和我爸爸说,他会同意的。” 小大人的样子看得汪池发笑,他摸了下小学生的头:“不用你操心,你把作业写完就行了。”- 很快李洵一便回来了,一手端了杯牛奶,一手端了杯咖啡。 肖趁雨伸手就去接那杯咖啡,李洵一微笑着说“小孩不能喝”,将咖啡放到了汪池面前:“是现磨的,闻着味道还不错,喝了看看。” 转身又出去,打算给自己也做一杯。 汪池将牛奶推到肖趁雨面前,又将咖啡端起来,抿了一口。 “好喝吗?”肖趁雨眼神跟随,迫不及待地问。 “一般吧。”汪池实话实说,虽然许多同学都爱用咖啡来提神,但他实在是喝不惯。 “闻着好香,那给我尝尝。”肖趁雨伸手就要将杯子捧过去。 “小心烫。”汪池抓住他手腕,拦住他的动作,“小孩喝咖啡会长不高。” “痛痛痛。” 肖趁雨将手抽回去,刚才被汪池这么一抓,他手腕上已经出现了红指印,他甩了甩手,嘶了几声。 汪池没料到他皮肤这么娇嫩,一言不发地将他手臂拉过来,帮他揉了揉。 肖趁雨没在意指印,忙着辩驳:“我不是小孩了,我明年就上初中了。” 汪池看一眼他脖子上戴着的红领巾,没反驳他,只是将牛奶端到他面前:“不是想长得像我这样高大吗?那得把牛奶喝掉。” 这话肖趁雨爱听,他吨吨吨地将热牛奶喝得精光,一抹嘴巴,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喝咖啡?” 汪池抽了张纸巾递给他擦嘴,将杯子放回桌上:“等到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 “要等七年?” “嗯。” “好久啊,七年是多少天?” 汪池心想这小孩怎么话这么多,指了指他桌上摊开的数学题本:“你这题做错了。” “啊!”肖趁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纠结七年的问题。 又等了半个小时,肖趁雨已经将作业都写完了,还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肖远山还是没开完会。 汪池不想等了,将书塞进包里,打算喊上李洵一离开。 他刚把书包拉链拉上,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手牵住了:“哥哥,我想去上厕所,你陪我去。” 汪池很少有和小孩接触的经验,被他这样一牵,觉得整条胳膊都麻痹了动不了。 他蹲下,直视肖趁雨:“你都上六年级了还不敢自己上厕所吗?” “才不是呢!我敢的呀!”肖趁雨急得要跺脚,“你为什么不想陪我去?” “那陪你去上完,我再走。”汪池同他商量。 肖趁雨点头,小手依旧牵住他,将他往外拉。 直到解决完生理问题,汪池才知道肖趁雨为什么非要他来陪着上厕所。 因为洗手间的水池安得有些高了,肖趁雨个子不够高,够不着。若强行踮脚去够的话,衣袖就会全部湿掉。 汪池弓腰洗完手,刚擦干,转身一低头,就见肖趁雨双臂张开,仰着头等着他抱。 “……” 汪池绕到他身后,双臂一圈一提,肖趁雨就腾空了,身高变得比汪池还要高。 “飞喽。”肖趁雨的发丝和脖子上的红领巾都在空中飘动几下。 等洗完手,肖趁雨将湿漉漉的手按在汪池手上:“可以放我下来了,谢谢。” 汪池没说什么,从旁边抽了张纸给他擦手,又拿手将自己手臂上的水抹掉。 肖趁雨擦完手,顺手将用过的纸递给他:“哥哥,你力气好大!” 汪池顿了下,替他扔掉垃圾,转身出洗手间:“等你长大了力气就会大了。” “真的吗?等等我。”肖趁雨小跑着追上来,再一次牵住他- 最终还是没等到肖远山。 助理进来道歉,说会议上出了一个问题,延时了,可能还需要很久,让他们不要再等。 李洵一坦然接受了,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往电梯间走的时候,肖趁雨就走在两人中间,抬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最后他又拽住汪池的手:“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汪池将手抽走:“我们不会再……” 李洵一按住他肩膀打断他,弓下腰,手撑着膝盖回答道:“小朋友,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 进了电梯间,汪池说:“反正合作也被拒绝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了,给他希望干什么呢?” 李洵一笑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他们听到肖趁雨在问肖远山的助理:“有缘是什么时候,是下周吗?” “呃……”助理很为难,根本不敢回答,问小祖宗,“你这么喜欢这两个哥哥啊?” “嗯!”肖趁雨声音轻快,“有个哥哥长得好壮哦,力气也好大!他打架一定很厉害!他如果做我的大哥,那我在学校里一定很威风!” 李洵一隔着电梯门听完后失笑:“小孩的脑回路真是不一样。” 汪池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牵过好几次的那只手,心想,要真是收了他这么个小弟,那岂不是每天都会在他耳边哥哥长哥哥短的?那也太吵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孩长大之后还会不会话那么多,不过,那也和他没关系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再见了。湳風- 汪池没想到,一周后他们竟然真的接到了肖远山的电话,说愿意给活动提供赞助。 后续的沟通都是在电话里完成,偶尔要去公司,都是李洵一独自去。 汪池没再去过那家公司,也没再见过那个小学生。 一直到许多年之后的那个雨夜,汪池从树林里的陷阱里捡回来一个少年。 晚上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那个少年说:“哥,我叫肖趁雨,你叫什么啊?” 又嘀嘀咕咕地说:“我都跟你睡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汪池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然后,故事从这里开始—— 作者有话说:很久之后。 肖趁雨:“轻点。” 汪池:“不是你夸我力气大的吗?还夸我打架一定很厉害。” 肖趁雨完全不记得,以为他在乱讲,伸脚就踹。 汪池将脚踝抓住,折叠:“宝宝,我在床上打架也很厉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