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盗墓手札》 第001章 水祭 我没想到,我在铺子里收的那只素缎绣花鞋,最后会要了师父的命。 我出生在秦岭南麓一个名叫‘湖河’的地方。 我爸妈死的早,从小和爷爷相依为命。 七四年破四旧的风气还没有结束,我爷爷因曾当过地主,被当地绣着红肩章的人找上了门,列了十几条的“罪证”后关进了牛棚,开启了游街批斗。 老话说的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我爷爷那年身体本就不太好,又恰逢卡在73这个坎,被这么来回一折腾,不到两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爷爷临终前,将藏在茅坑附近的五颗金豆子塞给了我,让我去豫州民权投奔三姑。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金豆子的行情,在熟人的一顿蛊惑下,将那五颗金豆子换了20块钱,在年跟前买了去豫州的车票。 那会儿的火车,还都是烧煤的“上游型”蒸汽火车,我转了两次车才到民权,刚出车站,揣在裤兜里的十八块七毛钱,就被贼娃子给顺了去。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十八块七毛,可以买到上百斤的大米,可以买几十斤肉。 就因为这个事,我到现在还保留着把钱缝在裤衩子里的习惯。 到三姑家后,三姑夫根本不同意我住下来,他们说他们起早贪黑挣得工分,养活他们的六个娃娃都够呛,根本没有余力能养我。 没办法,我只能离开。 顶着大雪,我踏上了四处流浪乞讨的回家路。 豫州的灾荒年刚过去没多久,那时候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我根本讨不到吃的东西。 为了活命,我不得不深夜去偷挖别人菜地里的萝卜,不得不顶着大雪挖荠荠菜,饿急眼的时候,我甚至会去啃松树桦树的皮,去吃观音土。 那段时间,我吃尽苦头,尝尽了人间冷暖。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 我,秦鑫! 就算是没有任何人照顾,也一定要出人头地! 一定要过上好日子!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即将饿死在潼关时,我遇到了我的师父孙八指。 当时我师父刚从豫西那边收完货回来,是他看到我昏倒在雪地上,大发善心救下了我,带着我回到了关中,让我成了铺子里的学徒伙计,给了我一口饭吃。 随后十年,我一直都跟着师父学习掌眼盘货,也算是把眼力给练出来了。 比如青铜器,我只需要看其色泽包浆、看其纹饰和铸造工艺,就能一口叫出它是商周的还是上周的。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八八年。 从七月开始,陇西汾阳那片,就下起了持续性暴雨,没多久虢河决堤,让下游不少村子都受了灾,田地被毁,大量房屋倒塌。 在中原地区,这根本不算啥新鲜事,但在灾后重建时,住在汾阳烂泥河乡的黄老三,却在自家田地里,捡到了两窖“麻钱子”。 麻钱子,是陇西那片对古钱币的一种俗称。 在关中,我们管这东西叫麻钱或者麻元。 黄老三卖给师傅的那些麻钱五花八门,除道光、咸丰通宝外,还有汉代的半两和宋代的“政和通宝”。 这让师父笃定,烂泥河附近定然有着大墓出现。 因此刚过完年,师父就带着铺子里的伙计,急匆匆赶到烂泥河“喝货”去了。 而我,则被留下来盯铺子。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三月初三。 没有打雷,但窗外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在我们关中地区,向来有“二月二剃头,三月三水祭”的习俗。 在那天,不论你是做什么营生,只要能腾出空,大都会早早聚集在渭水旁,穿上花红柳绿的大裆折腰裤,参加“祈福”庙会。 古玩街那些收黄货的铺子也不例外。 那些家伙,还没到晌午就先后关了门,大人小孩一窝蜂,全都跑河边凑热闹去了。 我那时才二十岁出头,正是喜欢上赶着凑热闹的年纪。 紧赶慢赶着,总算是晌午时盘完了库。 我拿起马勺,从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就着昨个晚上剩下来的锅盔,应付了咕咕叫个不停的五脏庙后就准备出门。 “叮铃铃……” 可还没等我锁门,一个穿着蓑衣的瘦小男人,裹挟着河腥味闯进了屋子,将悬挂在门口黄铜风铃惊得乱颤。 “老板,收货伐?” 闯进来的那个男人,整个人都被宽大的蓑衣包裹着,头上还戴着个斗笠,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说的是吴方言,这在关中地区并不常见。 我记得他的声音,很低很细,有点像折子戏里的小生,若不是看到他领口处微微凸.起的喉结,我可能会认为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后生,这可是明代上好的东西嘞……一千要伐?” 那人张口就要一千,这让我心底有些吃惊。 要知道,八八年的一千绝对不算小钱了,隔壁柱子他二舅,在县里供销社当主任,一个月才拿八十二块五。 “是熏货还是黄货?” 我皱着眉头问了声。 熏货是假货或者说仿制品,而黄货则是真古董。 一般来说,明代的物件,只有品质很好的真家伙才能值得起一千这个数,如果是假货或者仿品,价格可能只有十分甚至百分之一。 “小后生,我这可是上好的水头……” 那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扯开身上的盘扣,露出了怀中那一角油纸。 水头,又叫生头货。 是指那些刚从墓里拿出来,还没有经过杀绣和流通的一手货源,是那些喜欢在斗里上夜班刨红薯的人,摸出来的玩意。 倒过斗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在关中地区,去哪里刨红薯指的就是去哪里盗墓。 对于水头货,我一直都很感兴趣,只是入门后师父根本不让我碰这玩意。 “水头货,探阴锣。活人摸,无常拖。三钱买断阎王账,九泉下面裹衣裳。” 这是师父的原话。 按照他的意思,收那些来历不明的水头货,就等于答应用自己阳寿去换富贵,是间接和阎王爷画了押。 我根本不信师父的这些说辞,反而觉得是师父思想太守旧。 在我看来,那些没有流通的水头货,个顶个都是好东西,若是能转手卖到潘家园、天津道等地方,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只是这些年,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我也只能按下心底好奇,恪守着师父不收水头货的规矩。 如今趁着师父不在,我看着那人怀里的油纸包,心思顿时活络了几分。 “你是单干户?” 单干户是圈内黑话,指的是没有团伙独自倒斗的人。 我的猜测并不是空口无凭,自从这家伙进来后,我就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河腥味,而且他的指甲缝里满是黑漆漆的泥巴,很像单干户打的作风。 “小后生年纪不大,眼力还怪好的嘞!” “拿出来瞧瞧吧!” 男人笑着点点头,随后当着我的面,将揣在怀里的油纸包层层剥开,露出了一只刺绣着‘狮子戏球’纹样的素缎绣花鞋。 “这是……楠木打造的木胎高底三色绣花鞋?” 看到那只绣花鞋的第一眼,我立刻就被吸引了。 我跟着师父看货掌眼也有十来年了,期间,也曾陆陆续续收过一些不同朝代、不同款式的绣花鞋,可没有一双绣花鞋,能和眼前的这只绣花鞋相提并论。 我戴起验货的手套,一只手托起绣鞋,借着油灯细细看了起来。 普通的素缎绣花鞋,虽说采用多层布帛纳制,但其鞋底的厚度,大都是不超过一厘米的平底,而且为了更好适配‘三寸金莲’,它们的鞋头往往会微微上翘。 但眼前的这只绣花鞋,木胎高度少说也在三厘米往上,而且侧面用来勾勒并蒂莲的银线,在油灯下泛着尸蜡般的光泽。 师父曾告诉我,古代对于衣食住行的规制相当细致。 就拿绣花鞋来说。 即便是富贵人家的大户小姐,她们绣花鞋的鞋面,刺绣的图案也大都是牡丹、莲花、菊.花这些象征清洁的花卉主题,是绝对不会采纳动物纹饰。 一般来说,只有拥有皇室血脉的宗族子女,才会被允许使用狮子、凤凰这些象征权力的图案。 光从这点来看,眼前这只绣花鞋的主人,曾经的地位绝对不低,至少也得是个皇亲国戚。 此外,我还发现这只绣花鞋的鞋口处,绣着一幅‘童子捧桃’的图案,上面的童子,笑呵呵的举着一枚仙桃,整个人极其喜庆。 至于鞋底处,也不知是不是处理不当,上面沾着一团干涸的血迹。 这东西,在我看来,绝对算得上是一只成色极好的万历年水头货。 美中不足的是,这绣花鞋并不是完整的一双。 它,缺了左脚。 但即便如此,转手卖个大几千上万,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三百我收了……” 听到我的报价,那男人顿时急了,“后生,你不懂可不要乱报价嘞,我这可是好东西,常安那边有人给我三百六,我都没卖得嘞!” 我摇摇头,笑道,“这东西成色是不错,但可惜只有一只……” “你这东西要是完整的一双,别说三百五百了,就算是一千两千,我都可以要……” “可现在只有一只,你觉得一只绣花鞋,有人愿意出高价买吗?” 看着男人抱着绣花鞋眉头紧皱,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我知道,这个价格估计快到那家伙的最低预期了,这会他肯定纠结的厉害,必须得给他来个狠的…… 磨了大半个小时的嘴皮子,最终我以三百六十五块的价格,从男人的手里拿下了那只绣花鞋。 就在我洋洋得意,准备给师傅一个惊喜时,却没想到变故已然来临…… 第002章 一只绣花鞋 阴雨天的渭水,活像被一条揉皱的灰绸子。 送别那人后,我又将以往收到的那些绣花鞋,逐一和眼前这双绣花鞋仔做了对比,越看越觉得喜欢,认为自己这回可是捡了大便宜。 直到外面不断响起的嚷嚷声,我才意识到“水祭”快要开始了。 我连忙把这只三百多元的绣花鞋锁进柜里,然后又从博古架上取下钥匙锁了大门,这才朝着渭水河畔赶去。 等我穿过熙熙攘攘人群来到河边时,才发现渭水滩头早就摆起了热闹把式。 在众多花红柳绿的布条中,放着一张丈许长的双层黑色香案,上层摆着苹果、红枣以及葡萄三样瓜果,而下层则摆着油糕、油塔以及面鱼。 在香案的正中央,还放着一个大大的猪头。 就在我趴在栏杆前,伸头东张西望时,脑袋突然被人敲了几个“毛栗子”。 我吃痛捂着脑袋回头望去,只见铺子对面米店的老板王叔,正拿着那杆铜烟袋锅子笑呵呵的望着我。 “王叔,你又敲我脑袋!” 我瞪了王叔一眼,语气有些不满。 王叔不以为意,砸吧了一口烟锅,轻笑道:“鑫娃子,你师父还没回来?” “快了吧,应该就这三两天的功夫!” 我并没有胡诌。 初八是师娘的忌日,这些年,师父虽说靠倒腾黄货赚了不少钱,但他一直都念着与他共过苦的师娘。 这十几年来,师父就算再忙,也都会赶在师娘忌日前回来。 “呜……” 我跟王叔聊了没两句,一道粗哑的号角声划破雨雾。 水祭,开始了。 七个脑袋上包裹着白毛巾的老汉,抬着一顶纸扎的河神轿,朝着摆放香案贡品的地方走去。 轿子上的河神穿红披绿,只是那由金粉涂抹的胡子被雨一淋,往下止不住的留着黄汤子,让整个祭祀,显得喜庆中又带着一点滑稽。 在轿子的后面,数十个穿着花红柳绿大裆裤的年轻后生,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唱着关中特有的“河神谣”,众人簇拥着河神前行。 那不断响起的锣鼓声,将藏匿在芦苇里的水鸟,惊得扑棱乱飞。 “河神爷吃贡喽……” 随着年纪最大的老人,扯着嗓子一声高喊,顿时香案前的大量香烛被点燃,青烟裹着油糕油塔的香味,直往雨里钻,馋的我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 岸边那些正在祭祀的女人们,三五成群跪在地上,不断往火盆子里扔黄表和印上铜钱痕迹的冥纸。 一阵微风袭来,那些纸灰打着旋儿从火盆中飘出,落在香案贡品上,远远望去,像是给那些贡品,撒了层黑色的细盐。 水祭前的祷告,持续了很长时间。 等到天色将晚,总算迎来了最热闹的“送河神”环节。 我跟着人山人海挪移了许久,总算是来到了河边,就在我掂着脚看纸轿沉底时,身旁突然有人蛮横的挤了进来,我脚下踩空,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水里。 我刚准备骂人,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河腥味。 我扭头望去,刚好发现两米开外,一个身穿蓑衣的男人,正用力扒开身旁拥堵的人群,朝着河边走去。 “是他!” “那个下午卖给我绣花鞋的男人!” 我有些意外。 当时这家伙来时脚步匆匆,我还以为他会把东西出手后立刻离开,谁承想却出现在了这里。 和下午有所不同的是,此刻那个男人没有带斗笠。 那张狭长的脸,在河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微微颤动的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 我看了那男人几眼,视线刚准备转开时,那穿着蓑衣的男人,突然朝我笑了笑。 下一秒,那蓑衣男整个人好似发了狂一般,在人群中大喊大叫了起来。 一声高过一声。 “不是我……” “不是我干的,不要找我……” 还没等我回过神,那穿着蓑衣的男人,就蛮横冲出拥堵的人群,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跨过栏杆跳入了河里。 “噗通!” 几秒后,人群突然炸开一道道尖叫声,“有人跳河了……” 我这时才缓过来,就着河滩旁的火光,看见那个穿着蓑衣的男人,正在河里疯狂扑腾。 三月的渭水刚过春汛,河滩旁的水最多齐腰深,即便是不会水也淹不死人。 可奇怪的是,那穿着蓑衣的男人,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往下拽。 很快,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脑袋也一个劲往水里钻。 扑腾溅起来的水花,将放在河边的河灯,弄灭了一大片。 “情况有些不对!” “快救人!” 这时,先前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 几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小伙,直接把身上的褂子一扔,跳进河里救人。 可等他们扑过去的时候,那穿着蓑衣在水里扑腾的男人,已经彻底不动弹了。 浮在水面上的半张脸,满是扭曲和恐惧。 望着那充斥着血丝的眼球,再想到蓑衣男跳河前往我的眼神,我心底忍不住有些发毛。 很快,蓑衣男就被拖上了岸。 他的裤管还滴着浑水,可脖子却软得像根面条,闻讯赶来的老中医,摸了摸蓑衣男子的脉,直摇头:“完全没气了,瞧这样子……像是被水鬼勾了脚。” 大人小孩听到这话后,嗡的一声全散开了。 出了这档子事,原本热闹的“送河神”环节,也被迫匆匆收尾结束。 回来的路上,我曾听老一辈说,被水鬼勾脚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的命格特殊,满足水鬼替命转生的要求,这才会遭到飞来横祸。 前几年,东沟村的一个小女娃,就莫名淹死在只有膝盖深的河坝里,当地人都说这是水鬼索命,犯了冲。 我以为那些都是老辈子无聊时的胡扯,不承想,这次上千人围观的水祭,竟也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 等我回到铺子时,月亮才刚刚爬上屋檐。 折腾了一下午,我肚子虽然早就饿的不行,但一想到蓑衣男人的离奇死亡,想到他死前对着我笑的模样,我就没了吃饭的胃口和心思。 插好门闩后,我摸黑点上了油灯。 灯芯“噼啪”炸了两下,将屋内樟木柜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都睡不着。 每次我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自动浮现那个蓑衣男人的凄惨死状,浮现他死前对我邪魅发笑的场景。 “咔嗒!” 就在这时,正厅方向传来一声轻响。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我住的地方是后院,与收货物的正厅只隔着一堵黄泥墙,因此听得格外真切。 要知道,铺子里的伙计如今都跟着师傅在烂泥河“喝货”,根本不在家,而我又早早锁了前后门,难不成……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咯噔,直接抄起樟木柜上的铜镇尺,紧紧捏着,一步步挪向正厅。 正厅黑漆漆的,只有柜台上的瓷缸泛着点点冷光。 刚摸黑刚走进前厅,我就透过天窗上的淡淡月光,在柜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那是。 一只素缎绣花鞋。 第003章 噩梦 咕咚…… 我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底刚刚涌现的那丝困意,顿时消失殆尽。 我记得很清楚,下午离开铺子前,我明明将这只绣花鞋锁在了柜子里,可现如今,它就这么端端的放在柜台上。 “难道是我弄错了?” 我觉得肯定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脑子犯迷糊了,毕竟下午送走蓑衣男后,我曾将那只绣花鞋,和铺子里其他的绣花鞋,做了详细对比。 估计就是那时候,不小心把其他作比对的绣花鞋,给落在桌子上了。 “呼!” 想到这里,我长舒了口气,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我走到柜台前将那只绣花鞋一把抓住。 借着漫过窗户的月光,我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翻,只是当我看到鞋面绣的‘狮子绣球’图案后,心底刚松的那口气,不自觉又被提了起来。 “啊!” 我大叫一声,下意识将手中的镇尺和绣花鞋,全都丢在了柜台上。 我想逃离房间,可我的双腿,却好似灌了铅一样杵在原地,根本不听使唤,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 这个时候,我发现先前扔出去的那只绣花鞋,如今正侧立在柜台上。 月光透过窗棂斜切进来,照在绣花鞋的鞋口处,那副绣着“童子捧桃”图案恰好对着我。 只是那原本捧桃微笑的童子,此刻红彤彤的脸颊好似被刀划开了一样向下耷拉成了倒八字,像极了灵堂里贴的“倒头纸人”,哪有半点喜庆可言? 最诡异的是,童子手中那颗原本圆滚滚的仙桃,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紫色,活像一颗烂在泥里的杏核,隐隐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河腥味。 “啪嗒!” 一滴冷汗砸在青砖地上,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粗布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回过神后,我手忙脚乱摸出火柴,将柜台上的油灯点亮。 光晕漫开,将四周黑暗一点点驱散的同时,也将我心底的恐惧削减了不少。 终于, 当昏黄灯光充斥整个房间后,我才发现偌大的黑面柜台上,除却算盘外,就只有一方压着账本的大砚台。 哪有什么绣花鞋?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可那股淡淡的河腥味,却还萦绕在鼻尖,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突然,“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黑面柜台底下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正在用力地抓挠着木板。 我握着油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灯罩内的火光也跟着摇曳起来。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我壮着胆子对着柜台喊了一句,可回应我的,只有那愈发清晰的抓挠声。 咯吱…… 咯吱…… 抓挠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极为刺耳,每一道声音,都宛如一柄凹凸不平的锯齿,让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去你妈的!甭在那达装神弄鬼,是汉子就闪到当面来!” 我被那声音弄得有些受不了,骂了一句后直接抄起旁边的扫帚,朝着传出声音的柜门狠狠砸了下去! 下一刻, 一只漆黑的猫咪从柜子里惊慌窜出,三两下就爬上了横梁,对着我发出低吼的喵呜声,随后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看见窜出来的是只黑猫后,我当即松了口气,走到门边准备将门关严实。 可还没碰到门闩,我却先撞进一片白茫茫的雾里。 “街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呢?” 我有些疑惑。 要知道,关中地处平原,很少会遇到大雾天气,而且雾气浓郁到将四周全部掩盖,这就更加奇怪了。 “王叔……王叔……” 我喊了几声。 王叔是铺子对面是开米店的老板,下午“水祭”的时候,我还和他聊了好一会。 可不管我怎么呼喊,王叔那边却始终没有回应,我想先回铺子再做打算,转身后却发现,身后的铺子,竟然诡异消失了。 “我草,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我心底一惊,顿觉有些不妙。 之前没有收‘水头货’的时候,我从没有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可自从下午收了那只绣花鞋后,先是卖我鞋的那个蓑衣男突然淹死在腰深的水里,晚上我又接连遇到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这一切,若说和那只绣花鞋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我打死都不信。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听师傅的话,擅自收了那只绣花鞋。 四周的雾很浓,我转悠了许久都没找到出口。 我心里越走越害怕,像一只无头苍蝇在浓雾中乱窜,最终我来到了一座满是青苔的拱桥前,桥面上铺着无数素白色的纸钱,两侧还插着好几杆丧幡。 我在古玩街是生活了十来年,四周的一切我都可以如数家珍,可在我的记忆中,四周是绝对没有这样一座年久失修、满是青苔的石桥。 “鬼打墙!我一定是遇到鬼打墙了!” 我又急又怕。 小的时候,我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不少关于鬼打墙的事情,按照他们所说,遇到鬼打墙后,只要将衣服反着穿,就能驱散“迷障”,重新找到方向。 谁承想,这次我竟然遇上了。 “希望老一辈的方法有用吧!” 我嘀咕着,快速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反着往身上套。 “把我的鞋还给我……” 刚套到一半,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让我的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 我扭头向四周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把我的鞋,还给我……” 那声音又细又高,让我莫名想起了那个卖给我绣花鞋的男人。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吓得头也不回的就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我一直跑,一直跑。 可身后的传来的那道声音,却一声高过一声。 “把我的鞋,还给我!” “我的鞋,还给我!” “鞋,还给我!” …… 靡靡之音刺破浓雾,宛如恶魔低语,在我的耳边不断响起。 我猛然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翟衣和马面裙的女子,出现在了数十米开外的浓雾中。 而她的左脚上, 正穿着一只绣着“狮子绣球”模样的素缎绣花鞋。 朝着我款款而来。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下一秒,那原本身处浓雾里的女子,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的一头青丝松松挽作螺髻,斜簪一支青玉步摇,眉峰微蹙似远山含雾,眼尾一点朱砂痣。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可我却被吓得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全涌了出来。 因为女子的七窍,此刻正疯狂往下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把我的鞋……还给我!” 女子说着,一双手猛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下意识想要逃跑! 可我的双腿,却好似被人施了魔法一样,根本动弹不了一点。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细长的指甲,一点点刺破我的皮肤,然后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两条醒目的划痕。 “不要……” 我大叫着,猛地睁开眼睛。 刚好对上了王叔那满是沟壑的脸颊,在其身后,还站着几个在米店做活的伙计。 “原来是梦啊……” 我抹了把脸,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汗。 “鑫娃子,你没事吧?” 我看到王叔急切的模样,我微微摇头:“王叔,你们怎么来了?” “你这娃娃可算是醒了!” 王叔说着,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下,“烧已经退了,看来那安乃近还挺管事!” “不过你这娃娃看个‘水祭’也不让人省心,那么多人你非要往前挤,结果倒好,被人给挤河里去了吧?” 王叔絮絮叨叨说了好半晌,可我却听得有些发懵,忍不住看向正将烟丝塞进锅子里的王叔,“王叔,你说我脚下踩空掉河里溺水了?还发烧昏迷了一天一夜?” “咋?你还忘了?你这娃娃也是的,那河滩的水才齐腰深,你娃子还能溺水……我记得你不是旱鸭子啊……” 我越听越迷糊。 下午看“水祭”时,因为蓑衣男的突然溺亡,导致“送河神”环节被迫提前结束。那时,我便跟着其他人一同回了铺子。 可如今,王叔却说我在看水祭的时候,脚下踩空被人挤的掉进了河里,昏迷到了现在。 王叔的话,让我有些凌乱。 下午“水祭”结束后,我明明跟着大部队回来了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还是说王叔在骗我? 可是,王叔根本没必要骗我啊! 我揉了揉有些隐隐发痛的脑袋,没在这件事情上多想,转而看向吞云吐雾的王叔,问道:“王叔,那下午那个溺亡的‘蓑衣男’身份查出来了吗?” 我对这个很上心。 毕竟下午我刚从蓑衣男手里收下了一只绣花鞋,而且蓑衣男死前还盯着我发笑,我自然希望能知道更多有关他的消息。 “什么‘蓑衣男’?” 王叔将烟锅在鞋跟上磕了磕,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看到王叔这幅模样,我心里一咯噔,连忙说道:“就是那个跳入渭河突然溺亡的‘蓑衣’男啊……” 王叔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皱眉道:“鑫娃子,你这额头也不烧了啊,怎么尽在说胡话?什么溺亡的‘蓑衣’男啊,今天‘水祭’过程中,只有你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啊……” 第004章 往事 摇曳的油灯,将房间照的通亮,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丁点温暖,反而觉得心底莫名发寒。 我记得很清楚,下午在“送河神”环节时,那卖给我绣花鞋的蓑衣男突然发狂,大喊大叫着在上千人的眼皮子底下,跨过栏杆跳入河里溺亡。 可现在,王叔却说下午根本没有人“溺亡”,从始至终,只有我因为着急看‘送河神’,一个劲儿往前挤,结果不小心踩空掉进了河里。 而且,王叔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一个身穿“蓑衣”的外乡男子。 我有些不信。 转头看向王叔身旁的那几个伙计。 下午水祭的时候,我曾在渭水滩头看到过他们。 可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坚称下午没有看到蓑衣男,也没有人在水祭过程中跳河,更别说溺亡了。 这个回答,让我难以接受。 要知道,下午那蓑衣男跳河溺亡的事情,是在数千人的眼皮底下发生的,如此巨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错? 又怎么可能记错? “鑫娃子,你好好休息几天,莫要多想了……明儿我让你婶子给你熬点她们老家的浆巴糊糊……” 王叔宽慰了我几句,就带着手下伙计离开了。 送别王叔插上门栓后,我打开柜台下的牛皮柜,那只绣着“狮子绣球”模样的素缎绣花鞋,仍安静的躺在柜子里,鞋口处的童子,依旧笑呵呵的捧着仙桃冲着我发笑。 “素缎绣花鞋还在……” “可为何大家都没有看到那蓑衣男呢?” 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干脆也懒得去想了,只想着等精神头好些后,将那只收来的素缎绣花鞋赶紧出手。 那玩意,有点邪乎的紧。 还是早些出手的好。 打定主意后,我将绣花鞋重新放了回去,随后钻进了后堂厨房里找吃的。 环顾一圈,灶房里的锅盔,早就被我喋完了,锅里也只有一点冷苞谷粥,上面还结了层薄薄的白膜。 这是前天晚上剩下来东西,我这会饿的实在厉害,也没有架火热,抄起灶台上的勺子就往土瓷碗里装。 借着漫过窗台上的月光,我发现我的右手掌心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轻微蠕动,隐隐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痒意。 我看了眼手掌,手中的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 我这才发现,我的两只手掌的掌心处,不知何时竟同时出现了一条醒目的血色抓痕,那条血痕像一条蠕动的蚯蚓,正沿着我的血管,一点点往上爬。 而那条抓痕的终点,不偏不倚,刚好在我的肘弯处。 而那里,正是梦中那女子抓住我的胳膊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那不是一场梦么?” 我看着两条胳膊上出现的血痕,心里顿时慌得不行,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 “咚咚咚!” “鑫娃子,开门!” 大门被拍得砰砰作响,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师父!” 熟悉的嗓音撞进耳朵,我高兴坏了,跑过去开了门。 蓝布衫、旧黑鞋,鬓角沾着晨露,手里还提着一捆香烛纸钱,那是给师娘准备的香烛。 在师父的身后,铺子里的几个伙计正张罗着卸货……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师父回来,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这两日,我根本不敢合眼,生怕闭上眼就会再次遇到梦中的那个女子。、 不仅如此,短短两三天的功夫,我发现我掌心的抓痕,已经从肘弯蔓延至小臂上方,血痕下的血管微微隆起,时不时传还来轻微的灼痛感。 “鑫娃子,你脸怎么跟个草纸似的?” 师父说话间,耸了耸鼻子眉头微皱,“你娃子身上咋有股河腥味……发生啥事了?” 我喉咙有些发紧,迟疑片刻后方才小声说道:“师父,我前几天收了个绣花鞋,是个万历年间的水头货!” 听到“水头货”三个字后,师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谁让你收的?” 师父说着,直接抄起放在墙角处的扫把,直接往我的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老子跟你说过多少回?水头货沾不得,你个碎怂就是不听,你以为那是捡钱的营生?那玩意可是阎王爷的催命帖!” 我被师父打的抱头鼠窜。 师父许是追累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扫把指着我,“瘪犊子玩意儿,还不赶紧把那水头货拿出来!” 我“哦”了一声,揉着屁股打开了柜台下面的牛皮柜,将那双素缎绣花鞋拿出,摆在了柜台上。 让我没想到的是,师父在看到那双绣花鞋后,脸色瞬间惨白,蓝布衫下的肩膀抖得厉害,整个人更是踉跄倒退,后腰也撞在摆放“老物件”的博古架上,一对乾隆年间上好的青花瓷瓶,‘哐当’一声摔在地,成了碎片。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师父这样。 在我的记忆中,师父向来是个天塌下来都能眯眼盘货的主。 可现在,他看着那双绣花鞋的眼神,如同见了索命的无常,充斥着恐惧。 “这东西,你……你从哪弄来的?” 师父盯着柜台上的绣花鞋,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三……三月三水祭那天,有个穿蓑衣的男人拿来卖的。” 我被师父的模样吓到了,一股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连带着噩梦以及身上的变故,尽数告诉了师父。 师父听完后,直接冲到了我的跟前,二话不说就把我的袖子给拉了起来,当看到我胳膊上那蠕动的血痕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一刻,我感觉到师父苍老了十几岁。 “师父!” “闭嘴!” 师父骂了我一声,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石头:“二十八年了,没想到二十八年过去了,我又看到了这双鞋!” 我有些迷糊。 “坐吧!” 师父拉过院坝里的小竹凳,长叹了一口气:“鑫娃子,这鞋……这鞋。二十八年前,我跟你师娘曾在陇西一座贵妃墓里看到过这双绣花鞋。” 我愣住了。 自从跟师父回到关中后,我不止一次问过师娘的事情,可师父从来都不说,不承想,这次师父会主动提起师娘。 师父年轻时是倒斗的好手,这我早有耳闻。 师父曾说,他是关中闻名的‘坐地虎’,还说他是坐地虎中最厉害的‘金虎’,比那些靠山吃饭的‘地虎’和靠水过日子的‘水虎’厉害的多。 只是,每当我询问师父曾经的辉煌‘战绩’时,师父却以“金盆洗手”的由头糊弄我,还说过去的那些事不说也罢,现在只收正经黄货。 “你的师娘叫阿月……” 师父似是想起了什么,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摸出旱烟用火折子点燃后,方才缓缓说了起来。 “那是六零年,当时全国都在闹饥荒,关中这片也不例外,而我当时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周遭那些邻居把野菜都抢光了,你师娘没办法就只能去弄松树皮给我吃……而她自己却背着我偷偷吃观音土和最难啃的树根……” “后来我好了,可你的师娘却也换上了重病,想要医治的话需要一大笔钱,我没办法只能带着你师娘去陇西踩了座大墓,当时墓道里好多水银,机关也多得要命,我当时仗着有几分本事,不顾你师娘的劝阻,偏要往最金贵的主墓室里钻……” 我没有打断师傅,静静的听他讲述。 师父抽了口烟,烟雾里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主棺里躺着一名穿着翟衣头戴凤冠的女尸,而那女尸的左脚上,就穿一双绣着‘狮子绣球’的素缎绣花鞋。我当时觉得这双绣花鞋很好看,就让你师娘扒下来带走,可刚扒下来一只,那女尸突然坐起攥住了你师娘的手腕。” 听到这里,我我浑身的汗毛“刷”地的一下竖起来。 可师父仍在不疾不徐的说着。 “当时女尸的指甲,掐进你师娘的肉里,青紫色的血顺着她的胳膊往上爬,跟你现在这道血痕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师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指腹去蹭我胳膊上的那条蠕动血痕,眼泪也滚了出来。 “鑫娃子,很疼吧?” “师父,不疼!” “少骗我了,被这玩意缠上,就像小虫子在身体里随时啃噬,那种钻心的疼痛我能不知道?你师娘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当时也疼得直哭,直说让我送她走。” “我那时一心想着带你师娘离开,可墓道的石门‘轰’地合上了,水银池的毒气往上涌……后面还有无数的尸鳌在追,我背着你师娘撞破了七道墙,却还是没能逃掉,最后还是你师娘……” 师父的声音突然断了,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你师娘也不会……” 说着,师父突然抓起那双绣花鞋,因为太大力指节都变得泛白:“自那以后,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不下斗,不再收水头货。可如今,你却又……” 我低头看自己胳膊,那道血痕似乎又往上蔓延了一点点,按照这个速度,怕是要不了一个月,我全身上下都会被覆盖。 “师父,我……” 我喉咙发紧,刚准备说话就被师父打断。 “当年我没有护好阿月,让她离开了我。这一回,我就算是把命搭进去,也要帮你把身上这咒给拔了。” 第005章 金虎 “师父……我……” 我嘴巴张了好几次,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心底只剩下感动。 别人都说孙八指是个脾气大且不好相处的怪癖老头,可我却知道,师父外冷内热,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明明闯了那么大的祸事,师父却没有责怪过我,还不顾自己安危要“再次下墓”为我拔咒。 我虽然不知道,师父跟师娘,当年在贵妃墓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光是师父告诉我的那些只言片语,我就知道其中是何等的凶险。 “师父,是我自己没有眼力,收了这要命的绣花鞋,和您没有关系……” 当年我差点饿死在潼关,要不是师父好心收留我,给了我一口吃的,我也活不到今天。 可以这么说,我的这条命都是师父给的,现在因我而发生的祸事,我又怎敢再让师父为我以身犯险呢? 那我岂不成猪狗不如的畜生了吗? 我秦鑫,虽然不识几个字,却也知道‘知恩图报’是什么意思。 我决不能害了师傅! “师父,你不用管我了,这次就让我自己为我的‘贪念’买单吧?我决定……” 不等我把话说完,师父一巴掌就落到我脸上。 “啪!” 我捂着脸,看向满脸怒气的师父。 “你自己想什么办法?!” “你知道要怎么才能拔咒吗?!” 师父鼓着眼瞪着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胡闹!”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十几年前是我把你从潼关带回来的,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你既已没了父母,那我就是你的双亲,你身上的事我又怎会不管!”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依旧严厉,但我却知道师父这是为了我好,我看着师父认真的模样,没敢再出声反驳。 我原本是怕连累了师父,可师父显然已经做好决定。 我再次看向师父,犹豫了许久,方才小声问道:“师父,若要拔咒的话,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师父叹了口气,拿起已经烧到末尾的烟锅又吸了一口,这才沉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有再去那墓中一趟,解决了女尸,消解其怨气,才能破掉你身上这劫!” 师父一边说,一边看着我胳膊上的血痕。 “那地方是个不祥之地,你我师徒两人去的话怕是难以成功,这次怕是得请以往的那些老伙计帮忙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孙八指,认不认我这个坐地金虎了。” 在我们关中,坐地虎又分为两种。 地虎和水虎。 其中,地虎主要是指那些活跃在陆地上的盗墓贼,他们精通尝土断代和机关破阵,是观草辩痕、寻山望穴的一把好手,而水虎则是靠水吃饭的盗墓贼,他们极为擅长憋气,擅长破解水洞以及打捞沉船。 而金虎,则是地虎和水虎中的佼佼者,是坐地虎中最厉害的人物,身怀‘金虎令’,其地位,相当于北派卸岭那波人里的总把头。 只是,师父是金虎一事,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师父,您不是已经金盆洗手了……” 师父看了我一眼,眼睛便往上一抬,似乎有着无限的感慨。 “我原本以为金盆洗手就能远离这一切,只是没想到这危难,却在你的身上找了回来。” “这都是命,躲不掉的……” 沉默了片刻,师父才从回忆与感慨之中抽离,然后站了起身:“你随我来!” 我跟着师父一路来到了后院的养鸽房。 说是养鸽房,实际上也就十几只鸽子,平时都是由我来照料打理的。 这些鸽子都是信鸽,但我从未见到师父用过它们,看来这一次,师父是打算用这些鸽子召唤以往的那些人了。 果然,师父从一边的柜子拿出泛黄的纸,裁成许多张,又让我磨了墨,他才在上面写了起来。 只是每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一样的几个字。 “西北悬天一片云,旧虎落爪震昆仑!” 我当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后来才知道,这是坐地虎用来联络的黑话切口。 旧虎,代指已经脱离走地虎行业的师父。 而震昆仑,则是指遇到了难事,希望昔日好友前来帮助。 在这十几个字后,师父还印上了一个金虎的令印,做完这一切后,师父才将这些纸条一一绑在鸽子的腿上,然后放了出去。 鸽子在这养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将他们放飞过,没想到师父一扔,十几只鸽子便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走。 “师父,您这是要找人帮忙?” 我一脸好奇,毕竟师父的过去我知之甚少。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但我却发现师父眉眼间却透露着一抹担心。 半晌他才说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收到……” 看着师父这副模样,我知道,他师父担心的不止是那些人是否能够收到传信。 他摸不准的,怕是这些人在收到消息之后,是不是还愿意随他一起下墓。 师父虽曾为金虎,但在这小镇隐姓埋名多年,往日的部下怕是早都另谋出路,这生活依旧艰辛的年头,现如今,还有几个人愿意以身犯险呢? 想到这里,我心中也不由得忧心起来。 若是师父往日的部下都不愿意前来,按照师父的性子,怕是要独自带着我去那凶险的墓中。 要真是那样,只怕我和师父二人难以应付墓中的种种。 到时候,我性命没了也就没了,可千万别连累了师父。 更让我忧心的,是那些信果真如同我所猜测那样,石沉大海。 第一日我还想着兴许路途遥远,还来不及收到回信。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到了第二日,第三日,仍是一点回信没有,哪怕是不愿跟随师父,出于歉意,也应当回信解释下。 可是十几只鸽子,愣是没有一只飞了回来。 我想,这事儿怕是悬了。 过了这么多年,师父认识的那些人也确实没有必要这么做,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为了一句话千里迢迢赶来。 直到第四天…… 一大早,我如同往日一样打开了店铺的门。 夜晚的雾气还没有散去,继续飘荡在清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一打开门,便有冷风钻进屋子。 我裹紧了衣服,把门板放到一边,转身回店的时候,才发现街道对面蹲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 那两个男的,一个瘦的如同竹竿,好似风吹一下就会倒地,另一个身影极其魁梧,裸露在外的肌肉相当夸张,蹲在那里,好似一座小山。 而后方的那名女子身材高挑,眉眼间有着一颗黑色的燕子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们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三个人一同看着我。 他们的眼神非常凌厉,我被看的心底有些发毛。 但出于礼貌,我还是赶紧放下门板,朝他们径直走了过去。 “三位,这么一大早就来小店门口候着,莫非是要进店聊聊生意……” 这三人行色匆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土味儿,应当是刚走了地,带着货物来的。 我虽收了绣花鞋,遭了这一难,但我知道,日子还得往下过,这生意还得接着做,不然没了营生,往后的生活怎么办? “哟……小哥够勤快,这么早就开门儿了。嘬嘬,小哥儿长得还挺俊俏的,正合我三娘的眼缘,小哥要不要考虑当三娘我的第九个汉子啊?” 我哪里被人这样调戏过,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三娘,你可莫要吓坏了人家小娃娃。” “就是就是,你要是想找汉子,可以找‘竹竿’啊,他喜欢你可喜欢的紧呢……” 铁塔般的汉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那笑声宛若惊雷,震得我脑瓜子疼。 “您几位是要卖熏货还是黄货?” 我连忙打了个岔,把话题支开。 听到我这么说,那自称‘三娘’的女人突然收起了笑容,冷声道:“孙八指孙总把头可在此处?” 听到这话,我当场愣住。 附近的人,基本上都把师傅叫做孙老板,可这女人,上来就称呼师父为总把头。 总把头,那可是师父还是金虎时的称号。 这三人…… 我心里一咯噔,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们……都是收了师父信赶过来的故人! 第006章 秦都鬼市 “三位,请随我来!” 猜出这三人的身份后,我不敢托大,带着他们立刻进了铺子后院。 “师父,有客人来了……”我对着房间远远的喊了一句。 师父出来后,我发现那三人似是早就约定好了一样,快步走到师父跟前,半跪着双手抱拳,齐声喊道:“老合万儿的旧部回炉拜山门,递片子请安了!!” 这句,是关中坐地虎特有的黑话,换做旁人根本听不出里面的道道。 但我跟了师父十来年,倒也能明白个七八分。 在关中黑话里,“老合”一词代指江湖,而“万儿”翻译过来相当于首领、总把头之类的称呼,是一种尊称。 相较之下,回炉拜山门、递片子请安,这两句的意思就简单许多,主要是指曾经的部下听召回归,这次特意过来拜见请安。 “三娘,大锤还有竹竿,你们三个……” 师父看着三人跪地抱拳的姿态后,神情一怔,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金虎了,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先前满口花花调戏我的三娘,此刻脸上再无嬉笑,她看着师父,满脸认真,“二十年前,总把头将军墓中,断指救我和大锤的恩情,三娘至今不敢忘记,在三娘的心里,不管什么时候,八爷都是三娘的总把头……” “俺也一样!” 身形魁梧如小山的大锤,瓮声瓮气挠头憨笑。 三娘和师父的交谈虽只有短短几句,可依然让我感到吃惊。 孙八指,并不是我师父的真名,是圈内人给他取得绰号,而这个绰号的来源,就是缘于师父只有八根手指。 自打我认识师父时,就发现师父的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不知为何被齐根削掉。 我曾问过师父原因,但师父却绝口不提。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跟三娘以及大锤有关? “总把头,您老这次发‘金虎令’召我们,可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支锅发财”啊?” 说话的是竹竿。 他穿着黄胶鞋,背上背着一个老式的组合蜈蚣梯,腰间则挂着一幅小号的飞虎爪,整个人瘦瘦高高,活像根移动的电线杆。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还是竹竿那双倒三角眼睛,以及两撇宛如鲶鱼的胡须。 “支锅的确是要支锅,但这次,咱们去的可不是生坑,而是一座滤坑!” 都说十里不同音,就更别提盗墓这个特殊的行当了。 有过盗墓经验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北派喜欢把盗墓叫做下斗,而南派喜欢把盗墓叫做‘翻肉粽’,而在我们关中,却喜欢将其称为刨红薯,将盗墓下斗前的一系列行为,称为支锅。 这,其实跟我们当地的民俗有关。 在我们关中,支锅最早的意思是支砌灶台,那时候人们需要时刻在外谋生,所以做饭都是临时搭个三角形的台子,把铁锅放上烧火做饭。 这就是“支锅”的由来。 但后面不少盗墓单干户,一个人搞不定那些大墓,就呼朋唤友搭伙,日子长久了‘支锅’也就成了盗墓的黑话。 如果把头说“锅支不起来”,就代表着是盗墓不成,这一趟会空手而返。 在圈内,这也叫“走空”。 至于滤坑,则是指这次是第二次进入这个墓。 “滤坑?” “总把头,您老没开玩笑吧?”竹竿怪叫了一声。 一旁的三娘和大锤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也或多或少带着些许不解。 一般来说,但凡支锅,选择的都是那些没有被发现,没有被同行“光顾”过的生坑,所以,竹竿在听到‘滤坑’这两个字后,反应才会如此的激烈。 “鑫娃子……” 师父喊了我一句,然后摸出插在沟子上的老式烟斗,熟练装上烟丝点火猛吸了一口,这才继续说了起来,“掀起袖子,把你身上的那两道血痕亮出来给它们瞧瞧吧……” 我抿了抿嘴,当着师父和三娘等人的面,缓缓将两只胳膊上的袖子撸起,露出了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这……这是……” 三娘瞳孔一缩踉跄后退半步,指尖死死抠住桌沿,眸子里满是惊恐,“他……他身上怎么会有和阿月姐一样的血咒?他也去了陇西贵妃墓?” “听圈内同行说,那地方可邪性的很……总把头当初带了十几号人,全都折里面了,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 竹竿看着我胳膊上那道状如蚯蚓般的血管,嘴角连连颤动,连带着那两撇鲶鱼须都在微微颤抖…… “说来也是造孽啊……” 师父指了指我,然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三娘等人说了一遍。 “当年跟着我的那票子兄弟全折在贵妃墓里了,连阿月也葬身其中,二十八年了,整整二十八年了,我始终过不去这个坎,如今鑫娃子又被缠上了,这次我说什么也要帮他把这血咒给拔了……” 师父说完,看向三娘几人,沉声道:“那地方的邪性我深有体会,你们好好想一想,若是不愿去我也不强求……毕竟这是……” “总把头,你把我三娘当成什么人了?”三娘转头看向大锤以及竹竿,“总把头对我有恩,这次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你们两个呢?给个话吧。” “我肯定去!”大锤挠挠头,“总把头对我也有恩。” “竹竿?你怎么说?” 我也看向了竹竿。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三娘话音刚落,竹竿脱口而出,“肯定去啊,总把头可是圈内名人,一手寻山望穴的本领无人能及,这次也想跟着总把头学两手!” “你们……” 师父眼眶有些发红,“好!有你们这几句话,我孙八指这辈子就没白活!” 师父说着,从墙角处提起一个黑漆漆的瓦罐,一把掀起瓦罐上的泥封,浓郁的酒香味激荡而出,我知道,那是师父藏了十来年,一直舍不得喝的老酒。 “你个瓷锤,还愣着干啥?还不去冯屠户那里要上三斤上好的猪头肉!” 师父说着,直接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 我不敢说话,揉了揉屁股赶紧照办。 一场酒,喝到月上树梢才算是告一段落,三娘等人并没有在铺子里留宿,而是回去准备家伙什了,师父已经和他们约定好,三天后在陇西火车站碰头。 送别三娘几人后,我本想扶着师父回屋歇息,可师父用井水洗了把脸后,直接扭头将放在鸽笼后面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推了出来。 “鑫娃子,跟我去趟秦都!” “秦都?大晚上去秦都干啥?”我有些不解。 “这趟没那么简单,我们得多做点准备,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哦!” 我们所在的地方,距离秦都并不是很远,大概有四十来里路。 平日里,骑车大概得一个半小时左右。 但深夜赶路,再加上道路凹凸不平,等我们穿过五陵塬,越过凤凰台来到秦都时,已经是凌晨以后了。 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师父带着我,来到了一块挂着“秦都鬼市”的泛黄门楼前。 “师父,这里面就是秦都鬼市?看着和寻常铺子也没啥区别啊?” 我在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失望。 以往在铺子里做活的时候,我没少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秦都鬼市’的诸多相关传闻,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急什么?秦都鬼市分为内外两坊,你看到的只不过是表面的鬼市罢了……” “跟我来……” 师父将自行车栓在巷道旁的一颗老槐树上后,带着我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巷道里,不知道拐了多少次弯后,师父带着我在一家吊着‘魏氏’旌旗的铁匠铺前。 铺内两名汉子正敲打烙铁,火星四溅。 师父上前一步,“五台山下神峰起,昆仑旧虎啸云低!” 汉子闻言神色一凛,一人抱拳行礼,另一人掀开柜台后的暗门:“请!” 穿过暗门后的狭长通道,一个喧闹的地下市场赫然呈现。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鬼市里的很多东西都让我大开眼界,等我跟着师父离开鬼市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我看着自行车上那鼓囊的蛇皮口袋,那里面装的东西,都是师父精挑细选出来的物品,也是我们此行的依仗…… 第007章 陇西 陇西火车站的月台,水泥地缝里都嵌着黑煤渣,空气中充斥着煤烟、汗臭以及旱烟混合出来的味道,极其难闻。 我把肩膀使劲往上顶了顶,那鼓鼓囊囊、印着“化肥”字样的口袋死沉死沉,勒得我肩胛骨生疼。我猫着腰跟在师父后面,在人缝里拼命往前拱,生怕一眨眼就跟丢了。 月台顶上那大喇叭呜哩哇啦地响着,根本听不清在喊啥。 从熙攘的人群中艰难挤出后,我远远就看到了杵在石墩旁的大锤。 没办法,那家伙将近两米高,而且身材魁梧如小山,在人群里显得极为扎眼,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竹竿则蹲在一旁,正埋头整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 那细长的蜈蚣梯和飞虎爪的金属部件,从他背包边缘支棱出来,嘴里似乎还念叨着什么,使得那两撇标志性的鲶鱼须随着嘴唇翕动而抖动。 至于三娘,则靠在一根褪了色的栏杆前,指尖夹着半截烟卷,望着远处的石塔吞云吐雾。 “八爷!这里!” 大锤眼尖,率先发现了我和师父,瓮声瓮气地招呼着,他声如洪钟,引得附近几个人频频侧目。 等我跟着师父走过去时,正在鼓捣东西的竹竿,飞快地拉上背包拉链,站起身,脸上堆起笑容迎了上来,“八爷,路上辛苦了,东西都备齐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竹竿变得比三天前更加热络,那双倒三角眼睛不时在我身上,不,应该是在我身上的蛇皮口袋上来回游走。 这时,原本还在吞云吐雾的三娘,也已经把手中的烟卷在栏杆上摁灭。 她先是起身对师父行了个礼后,目光直接落在了我身上,轻笑起来:“这次为给你拔咒,三娘可是要以身犯险呢,老话常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我看小哥你生的倒也俊俏,不如效仿古人以身相许如何?” 被三娘这么一顿调戏,我的脸再一次不争气的红到了脖子根。 三娘虽然三十几了,但前凸后翘,不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没得说,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以及眼角处的那颗黑点,更是平添几分魅惑。 “三娘,你就别逗鑫娃子了,他长这么大,连个女娃娃的手都没摸过!” “呦,想不到小哥还是个雏呢!” 三娘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盯着我的裤裆捂嘴轻笑。 我被三娘的话臊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幸,师父给我解了围。 “这次去的地方可不一般,你们的家伙什都准备的咋样了?” 听到师父的话,三娘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色,“八爷您就请好吧,都准备妥了!” 简短交谈后,三娘就带着我们来到了车站西边的空地上,那里停着一辆马自达皮卡,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四个轮子的车。 在我们关中地区,88年能开得起四轮车的非富即贵,我没想到三娘能量这么大,居然能在短短三天里搞来了一辆皮卡代步。 “八爷上车吧,这里人太多了……”三娘说着拉开了车门,把师父请了进去。 很快,皮卡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声,载着我们驶离了乱哄哄的火车站。 听师父说,我们这趟的目的地,是陇西龙城附近的遮阳山。 那里不算高,但沟深林密,尤其是北坡,太阳常年照不进去,阴得很,所以叫遮阳山。 而贵妃墓,就在那最深最阴的沟里。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可当车子开上土路后,我立刻见识到了陇西地界的特色。 四周,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原以及随处可见的沟壑,这些沟壑纵横交错,切割出无数陡峭的崖壁和孤立的土塬。 土塬上,稀疏的植被,像癞痢头似的点缀在黄土坡上,更添几分荒凉。 听大锤说,当地人管这些纵横的沟壑叫‘崾岘子’。 皮卡在沟壑纵横的土路上剧烈颠簸,车身不断被深坑和土包抛起,震得我五脏翻腾,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一旁的竹竿也与我相差无几。 倒是大锤,因为体重的缘故,坐在车斗内,任凭车子如何颠簸都纹丝不动。 “师父……我们……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我感觉到胃里有些翻江倒海,连带着声音,都在颠簸中变得断断续续。 “遮阳山那地方,向来就偏。这些走的人少了,路更烂了。你娃子就忍着点吧,快到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抓着车斗的双手又暗暗紧了几分。 颠簸了近两个钟头,日头偏西时,皮卡拐入一条野草覆盖的险路,车身倾斜得几次碾着悬崖边擦过,惊出我一身冷汗。 停车时,我手脚发软地爬下车,强压着胃里的翻腾踉跄跟上。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们此刻正站在一条巨大沟壑的边缘处,再往前走上个两三米,就是几十米高的悬崖。 而师父此刻早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他身上的灰布褂子被沟壑里窜上来的风吹的猎猎作响。 “师父,小心!” 师父没搭理我,双眼死死的盯着悬崖西北处的某处,枯瘦的手从怀中摸出一个老式的黄铜罗盘,拇指拨动盘面,凝神屏息地校准着方位。 罗盘上的天池指针微微颤动,先是稳稳指向西北方某个特定的角度,随后不知为何开始疯狂打转。 “罗盘失灵了……” 师父的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山石的重量,“四象皆凶,死气盘踞,这地方……比二十八年前更加可怕了,如今已经变成了‘四阴锁龙,白虎衔尸’的绝地!” 我顺着师父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是一片连绵且陡峭的山岭,塬上的土壤因水土流失变成了各式各样的陡崖,活像一具具扒了皮肉的巨兽骨架,惨白嶙峋地戳在暮色里。 最深处,一团化不开的墨绿死死淤积在沟底,太阳光走到这儿,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吞了,半点都漏不进去。 而那里, 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遮阳山。 第008章 遮阳山 四阴锁龙,白虎衔尸。 师父的话,让我心底没来由多了抹寒意。 我虽不懂风水堪舆,但常年跟在师父身边,但听得多了,自然也知晓“神仙泼水”、“青龙咬珠”、“四阴锁龙”这些风水格局意味着什么。 譬如神仙泼水,大都存在于三面环山的盆地之处,有溪流等活水从高处贯穿而下,最后在洼地聚水成潭,人居住在其中则一生大富大贵。 若说神仙泼水是典型的大吉风水格局,那么四阴锁龙则是最凶的风水局。 尤其是远处那四座如枯骨矗立的孤峰,与唐代风水大师郭璞写的《葬经》里,提到过的“群阴抱穴”极其相似。 “八爷,难怪二十多年前,阿月姐也会折在这里……” “当年……这地方还没这么凶!这死气……凝而不散,聚而成形……下面那东西,怕是……成了气候了!” 我看到师父枯瘦的手指,死死捏着那枚还在微微颤动的罗盘,半晌后,他才用一种近乎磨牙的声音挤出来。 三娘脸上的轻松也彻底敛去,柳眉微蹙,下意识地又想去摸烟,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她几步走到师父身边,顺着师父凝重的目光望向那片死寂的山岭。 大锤站在三娘身边,沉默不语。 而背着挎包的竹竿眼珠子一顿乱转,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师父,罗盘还在打转,那咱们这次准备的指南针和磁石,岂不是都成摆设了?” 我看着眉头紧蹙的师父,看着三娘、大锤等人沉默的模样,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师父,要不……要不咱们回去吧,这个血咒,我不拔了……” 我喉咙发干,望着远处的遮阳山,心底的害怕和退缩越来越强。 还没下墓,罗盘就失了灵,还遇上‘四阴锁龙,白虎衔尸’的风水格局。 连师父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都变了脸色。 我又怎能不怕? “你个混球,说什么胡话!” 听到我这么说,师父猛然回头瞪了我一眼,“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血痕,每天都在上涨,如今都快要蔓延到胸前,交汇成“乂”了吧?” “鑫娃子,我知道你怕,但你可是堂堂男子汉,遇到事怎能畏手畏脚?” “怕也得上,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况且,有师傅在后面给你托底,难道你不相信师父吗?” 师父的声音斩钉截铁,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血咒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你没时间拖,此地已成绝户地,等到了子夜后只会更凶,我们必须趁着天还没黑,下到沟底找到墓穴的位置!” 说着,师父将那块黄铜罗盘揣回怀里,然后扭头看向了三娘等人。 “大锤!”师父低喝一声。 “在!” 一直沉默的大锤瓮声应了句,魁梧的身躯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车斗里,将一个比蛇皮口袋大上好几倍的帆布袋扔了下来。 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装的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开路!探稳当一些!”师父言简意赅。 “明白!” 大锤应了一声,直接提着一捆尼龙绳,迈步走向悬崖边,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 那陡峭的崖壁近乎垂直,上面覆盖着稀疏的灌木和滑溜的黄土,看得我心惊胆战。 “竹竿!” 师父扭过头,“把家伙亮出来,强光射灯、磷光粉啥的……能用的都备好!这地方邪性,指不定会撞上什么!” “得嘞八爷,您瞧好吧!” 竹竿捻了捻鲶鱼般的胡须,嘿嘿一笑,蹲在地上拉开他那鼓鼓囊囊的口袋,强光射灯、磷光粉、穿山铲、一尺长短的镐头…… 很快,数十样物品被竹竿先后取出,一字排开摆在地上,手脚麻利的像是在变戏法。 三娘也没闲着。 她取出一个绣着‘螣蛇’的袋子递给了我,“这是‘驱蚊香囊’,可以驱除绝大多数的蛇虫鼠蚁,你可要随身带好,可莫要丢了哦!” 说是香囊,但散发的味道却着实难闻,有点像牛屎晒干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师父给我说过,三娘是苗疆人,除却擅长破除机关要害的本领外,制作驱虫的药粉香囊,也是她的拿手绝活。 接过香囊后,我效仿师父的动作,将东西绑在了腰间裤带上。 这时,大锤已经将身上那捆尼龙绳的一端,绑在了一块巨石上,确定稳当安全后,戴上强光射灯以及镐头,顺着山崖一步步开始滑降。 那根拇指粗细的尼龙绳绷得笔直,在崖顶的岩石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我趴在崖边,看着缓缓大锤缓缓下移的身影,心脏也不争气的跳快了几分,手心里满是黏乎乎的冷汗。 “稳着点!脚踩实了再松手,记得扯绳子!”三娘对着下方低吼。 每隔几分钟扯三下绳子,是大锤下去探路前,我们和他约定好的暗号。 “晓得了!” 大锤瓮声回应着,下降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 因为雾气遮挡,渐渐地我已找不到大锤的身影了,好在每隔几分钟,我都能看到尼龙绳规律的抖动三下,这也就代表着大锤在下面一切安好。 不知过了多久,绳索猛然抖动了五下,紧接着下方传来大锤的叫喊声,“到底了!八爷!安全!” 大锤安稳落地后,我又按照师父的吩咐,把准备家伙什用麻绳先后送了下去。 家伙什送完后,就轮到我了。 师父将绳头在我腰间的安全扣上系牢,用力拽了拽后才沉声说道,“鑫娃子,你跟着我们一起下,一定要踩稳抓牢,要是害怕就别往下看!记住,辅绳和镐头是你第二条命!” 我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双手抓住尼龙绳,跟在师父身后,开始朝下挪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下了雨的缘故,刚踩在崖壁上,我就感到脚下滑得厉害。 我只能拼命抓住绳子,在借助辅绳往下滑的同时,寻找突出的岩石去充当落脚点。 “小心头顶!” 我刚往下爬了不到10米,旁边绳索上的三娘突然扭头对着我喊叫。 “鑫娃子,快避开!” 师父急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心底一咯噔,抬头往上一看。 只见脸盆大的一块页岩,从崖壁上脱落,直直的朝着我的脑袋砸了过来! 我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得多想,双脚在岩壁上狠狠一蹬,暂时离开了崖壁! 砰! 落下来的页岩,撞在石壁上顿时碎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擦着我胸口落下。 “竹竿,你干什么吃的?”三娘对着上方的竹竿骂了一句,刚刚就是他,在用镐头固定位置时,把一块风化的页岩弄碎了。 “我也没想到啊,对不住了,小兄弟!”竹竿连连道歉。 “鑫娃子,你没事吧?”师父看到我无碍,也松了口气。 “师父,我没事!他娘的,这破石头!” 我啐了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后怕。 就在这时,我看到腰间绑的那根尼龙绳,在岩棱上剧烈摩擦后起了毛刺,拇指粗细的绳子已经被磨出了一个豁口,而这个豁口还在一点点变大。 “师父的,我的主绳快磨断了!”我失声尖叫。 “别乱晃,把身上的线扣换到辅绳,打上‘渔夫结’。”我虽怕的不行,但在师父的指挥下,磕磕绊绊弄了好几分钟,总算是把辅绳系在了自己腰上! 重新换了安全绳后,我下降的速度就更慢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幸,我后面的运气不错,没有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大半个小后,成功踩在了沟底的石头上,和其他人成功汇合。 目的地。 遮阳山,到了。 第009章 四阴锁龙,白虎衔尸 遮阳山,崖底。 明明才下午五点多,可沟底的光线,比起崖顶却黯淡了数倍,已趋于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朽木以及腐尸味。 我揉了揉鼻子,抬头从沟底往上看去,只见那四座孤峰并不直,而是微微向内倾斜。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四座山峰宛如四只巨大的嶙峋鬼爪,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死死扣住了这片弯曲且狭长的沟谷。 “这就是‘四阴锁龙’吗?” 我吞了口唾沫,方才站在崖顶的时候感受还不明显,可现在…… 至于师父说的“白虎衔尸”,我也踏入沟底后不久,有了更为直观感受。 因为眼前这个沟谷的走势并非平直,而是向西北方不断延伸。 在沟谷的“内弯”处,正对着西面那座最为陡峭险恶的孤峰,孤峰的半山腰处,有着一个早已干涸的水潭,那里面的石头彼此犬牙交错,形态酷似一张张开的、择人而噬的猛虎巨口,正对着沟谷弯曲的“怀抱”中心。 那“虎口”深处,原本是一处瀑布水潭,只是如今早已干涸成了浅滩,上面散落着大量不知名的兽骨。 最为诡异的是,偌大的沟谷,没有虫鸣,没有鸟叫,除了我们几人外,一片死寂。 甚至连风声到了,这里都变得极其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死气淤积,已成绝地。这地方比起二十八年前,凶了不知道多少,罗盘和指南针在这里就是块废铁。” 师父说着,直接合上了疯狂打转的黄铜罗盘,脸色凝重地环顾四周。 半晌后,师父方才叹息道,“当年我跟你师娘他们,是从北坡一个塌陷的盗洞钻进去的,后来我逃出来时,那里已经被泥石流给埋了,所以我们这次得另找一个入口。” “师父,可这鬼地方四周都是石头,我们怎么找入口啊?” 我看着四周那些嶙峋怪石,看着越来越黑的沟底,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罗盘废了,现在也只能先试试笨法子了。” 师父望了眼天色,指着西北方那片怪石嶙峋的石滩,“我记得当年……入口大概就在那虎背那片附近,塌了也得先在这片找。” 我点了点头,跟在大锤身后,开始沿着沟底朝着虎背所在的区域开始搜寻。 可一连找了好几个钟头,直到月光都爬上西侧崖壁了,可别找到个能进人的洞穴了,他妈的,连个耗子洞没都看到。 我有些泄气,看向师父,“师父,你老是不是记错了啊……这地方全都是烂泥和石头……” “看来,只能靠老祖宗留下来的办法了……” 师父说着,仰头看向了上方天空,我也跟着看了过去,今晚的月亮并不亮,灰蒙蒙的,只有西边有几颗零星的星星亮着。 “斗柄指西,奎木狼星晦暗不明……” 师父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不时的比划着方位。 我看到师父把目光定格在了不远处的那片石滩处,“死门开在兑位,水气藏煞,而‘白虎衔尸’的格局刚好尸口含煞。所谓阴极阳生,煞气最重的地方,往往就是生门所在。” “入口,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虎口’正对的那片干涸石滩上。” 我没想到师父会这么说。先前沿着沟谷搜寻的时候,我曾提着强光手电,在那片满是兽骨的石滩上找过,但那片石滩上,除却大量不知名的白骨外,就只剩下了大小不一的各色石块。 在我看来,这种位置,怎么想应该都不会成为墓室的入口吧? “八爷,那就让我的‘小宝贝’来认认眼吧……” 三娘笑了笑,将一直悬挂在腰间的那个巴掌大小的黑皮囊解了下来。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三娘的时候,她腰间就挂着这个黑皮囊,鼓鼓的,她也从来没有打开过,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囊口一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与动物腺体分泌物的浓烈腥臊味猛地窜出,呛得我眼泪直流。 三娘却眉眼弯弯,爱惜地拍了拍皮囊,见没动静,立刻撮唇发出一串短促尖锐的“呼呼”哨音。 说来也怪,哨音刚落下,黑皮囊里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紧接着,一只灰不溜秋、约莫成人拳头大小、嘴角支棱着几根黑色胡须的小东西,“嗖”地一下窜了出来。 那一双一对绿豆小眼,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老鼠?” 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嘿,这可是我养了八年的宝贝‘地羊’,它可是少见的‘地鼢鼠’品种呢!” 地羊? 我满眼好奇的看了过去。 地羊,是我们关中一带的叫法,其他地方又将其称之为鼢鼠。 这玩意全国各地都有,但地鼢鼠却是关中、晋东一带特有的产物。 尾巴、前爪如钩,喜欢在腐土里打洞,乍一看很像老鼠。 三娘笑了笑,指尖捻着一粒黑豆大小的豆子,那小家伙立刻凑了上来,细长的鼻子贪婪翕动,然后一口吞下。 “它叫贝贝,是正宗的关中地鼢鼠,打洞寻气的本事,可比人强多了。” 三娘说着,将豆子喂入贝贝口中。 贝贝吞下豆子后,亲昵地蹭了蹭三娘的脚踝,细长的鼻子贴地翕动,叽叽着钻入了黑暗中。 “跟上,贝贝能带我们找到真正的入口!”三娘低喝一声。 我立刻打起精神,提着强光手电就追了上去。 贝贝的速度快得惊人,在乱石白骨间灵活穿梭,几分钟的时间,就窜到了师父所指的那片“虎口”正对的石滩。 到了那处石滩后,贝贝就停了下来,在那片满是骨头残骸中焦躁不安的转起了圈,那一身灰黑色的皮毛突然炸起,不断冲着石滩处一块青石发出尖锐的声音。 “找到了!确实就在这下面!” 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将贝贝重新收回进黑皮囊后,扭头看向了我跟师父,笑道:“八爷不愧是金虎,这寻山望穴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八爷,您真神了!”竹竿双眼放光,围着那块青石来回转悠,眸子里闪过一丝贪婪。 “都小心点,这地方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师父提醒了一句,朝着我后方喊了声,“大锤,把这块石头挪开,拿家伙去探探情况!” “好!” 大锤瓮声回了句,从我面前走到了那块青石旁,弯腰沉肩,双臂肌肉猛然发力,那少说也有几百斤的大石头,竟被他硬生生给挪开了大半尺,石头下那些发黑的泥土也随之露出。 一股更为浓烈的土腥气腐臭味扑面而来。 “八爷,我和大锤兄弟,一起探探这下面的情况!” 竹竿拍了拍胸脯主动请缨,显得十分积极。 竹竿麻利从身上的挎包里,抽出一根约莫手臂粗细的钢铲,这铲子造型奇特,铲头又窄又厚,像把放大的锥子,铲柄中空。 这是“穿山铲”,也叫“探阴铲”。 是关中盗墓圈最常用的工具,据说是坐地虎的先辈们,根据摸金校尉‘洛阳铲’升级改造出来的东西,上面还有不同深度的刻度线,专门用来打洞取土。 竹竿掂量了下铲子的重量,也不废话,双臂抡圆,朝着黑土然猛然一扎。 只听“噗嗤”一声,穿山铲就没入黑土里数十公分。 “大锤,往下砸!” 大锤“嗯”了一声,随手抄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朝着穿山铲中间的钢柱猛然砸下。 只一下,穿山铲就没入黑土里一尺有余。 但大锤并没有停下来,十几下后,穿山铲就只剩手柄露在外面了。 “差不多了,拉起来看看情况!” 大锤擦了擦汗,扎了个马步,硬生生将穿山铲一点点从黑土里拔了出来,铲头的凹槽里,带出来满满一捧深褐色的泥土,几道手电光立刻聚焦在那捧泥土上。 土质细腻湿黏,颜色深褐近黑,里面夹杂着细小的白色颗粒,像是腐朽的骨渣,还有几片指甲盖大小的、暗青色的碎陶片,边缘较为光滑,显然有些年头了。 “熟土!” 竹竿捻起一点土,凑到鼻子前使劲嗅了嗅,又用手指搓了搓,语气极其兴奋,“八爷,这些熟土有夯过的痕迹,还有陶片……错不了,这下面指定是墓道顶的封土,咱们找对地方了……” 第010章 水洞 竹竿的话像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我心头的疲惫。 我看向穿山铲的沟槽里,果然在最底部发现熟土、白泥膏以及不少暗青色碎陶片,这些东西虽然不完整,但我能肯定这些陶器至少是明代的玩意儿。 “打到夯土层了,八爷,这次咱们要发达了!”竹竿捻着那深褐色泥土里的碎陶片,那双倒三角眼,直勾勾的盯着被穿山铲捅出来的黑窟窿,脸上满是笑意。 但师父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眉头锁得更紧,他蹲下身,仔细查看铲子带出的泥土,甚至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舌头尖极其轻微地尝了一下。 “土里腥气太重,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腐味!” 师父看了三娘、大锤以及竹竿一眼,声音压得很低,“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为上,下面的墓邪性的很,有货的话拿上一两件就行了,可千万别贪多!” 我虽然意外,但却并没有太过吃惊。 竹竿等人虽说是因为师父‘金虎’身份,受邀而来帮忙,但盗墓这个行业,本就无利不起早,人家愿意陪你下墓冒险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空手而归呢? “八爷,生货不过九嘛,规矩我懂!” 竹竿迫不及待地抄起穿山铲,“八爷,让大锤兄弟再使把劲,咱们把这口子扩大点?” 大锤没说话,只是看向师父。 师父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小心点,动作别太大。大锤,你力气大,带着竹竿用撬棍和镐头把土撬开。” 我搓了搓手,正准备上前帮忙,师父却叫住了我,“鑫娃子,你就别上去帮倒忙了,还跟着三娘用铲子清土吧!” 我琢磨也是,就退到一旁,从三娘的手里接过了一把手臂长短的伸缩折叠铲。 “开挖!” 分工完成后,竹竿将手里的穿山铲往旁边一扔,直接从帆布口袋里抽出两把镐头,扔给大锤一把后,自己也拿着一把十字镐头,对着穿山铲留下的窟窿眼狠命挖了下去。 大锤和竹竿两人动作麻利,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在巨石旁刨出个半米多深的浅坑。 而我跟在三娘身后,不断用铲子将坑里的土往外扬。 坑越挖越深,下面的土也越发湿黏,颜色越来越深,都快成纯正的黑土了。 “师父,下面的土越来越湿了,我们不会遇到水洞子吧?” 我看着粘在铲子上甩不脱的黑泥,心里有点发毛,忍不住问正吧嗒旱烟的师父。 水洞子是墓穴入口的一种,多位于深潭、湖泊里,往往需要带着瓶子潜水才能进去,在关中地区,只有靠渭河汉水吃饭且擅长憋气的水老虎,才有把握在水洞子里摸上一摸。 “小哥儿,瞎琢磨啥呢?” 三娘噗嗤一笑,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几缕湿漉漉的碎发粘在红扑扑的腮帮子上,汗珠子顺着光溜溜的脖颈往下滑,溜进她敞开的领口,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 三娘浑不在意地用手背蹭了蹭脖子,湿透的皮肤,在手电余光下泛着层诱人的水光。 我喉咙有点发干,赶紧把眼神挪开。 “瞅啥呢?”“小郎君,瞅啥呢?想看就跟三娘说呀!” 三娘像是逮着我偷瞄了,歪着头,促狭地冲我眨眨眼,“再说了,就算真撞上水洞子,姐姐我这水性也不赖。倒是听人说,你前阵子落了水?啧啧,小郎君,怕水呀?” 三娘说着,故意往前凑了小半步,那双带着坏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把我心底那点刚冒头的怯意瞅了个底掉。 “没……没有的事儿!” 我哪敢看三娘的那双眼睛,只能闷头使劲铲土。 “水洞子应该不太可能。” 师父盯着已经两三米深的土坑,补了一句,“这地方太阳常年照不进来,加上雾气雨水,泥巴湿点正常。从穿山铲测的情况来看,再挖个一米多,就该见着墓砖了!” “得嘞!那就加把劲!” 竹竿一听师父这话,跟打了鸡血似的,手里十字镐抡得更欢了。 “咚!” 不到半个小时,大锤一镐下去,传来的声音不再是闷响,而是一种空洞且带着些许回音的撞击声。 “挖到封土砖了……”竹竿惊喜地叫出了声。 我也伸头朝前看去,只见湿泥下面露出的不是排列规整的土砖,而是一块块灰白色、整体布满蜂窝状孔洞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石灰岩。 “这是……由粟米浇筑出来的墓顶石吗?”大锤敲了敲石头,语气有些不确定。 “管他娘的什么石,直接将他砸开!” 竹竿说着,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迫不及待地高举起十字镐头,对着那块蜂窝状的怪石,卯足了力气,狠狠凿了下去! “噗嗤!” 一声脆响过后,想象中的火星四溅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而且让我感到不解的是,竹竿手中的十字镐砸下去后,像是扎进了什么塑料泡沫或是橡皮泥里,整个镐尖完全陷了进去。 “情况有些不对!” 后方正抽旱烟的师父,听到这个声音后脸色一变,“不要动十字镐!” 但为时已晚! 竹竿已经将十字镐抽了回来。 在镐头收回来的那一刻,一股粘稠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味的黑水,如同被压抑了千百年的恶龙,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从那个缺口狂暴地喷涌而出! “我艹” 竹竿来不及骂娘,整个人就被喷涌而出的黑水给掀飞,重重砸在身后潮湿的坑壁上,手里的镐头直接脱手飞出老远。 冰冷腥臭的黑水,劈头盖脸浇了竹竿一身,呛得他剧烈咳嗽,整个人狼狈不堪,我因为站在竹竿后面,倒是没有被黑水正面袭击,但浑身上下也被黑水弄得湿透。 这还不止,那些黑水从孔洞中喷出后,宛如决堤的江河,坑底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上涨,转瞬间就淹没了我的小腿。 这些黑水比化了冻的冰水还要冷得多,让我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水洞子……” 三娘的声音里也有了慌张,“这里怎么会有水洞子?” “不是水洞子,是墓穴的‘锢水层’,你们先从坑里出来再说……” 师父说着,将两根尼龙绳从上面扔了下来。 就在这时,我发现浑浊的水面下,似乎有不少筷子长短的黑影在疯狂蠕动着。 “师父,水里有东西!” 我指着那些黑影叫了一声。 师父反应很快,直接将手电照了过去,只见黑漆漆的水里,数十条暗红色的虫子正朝着我们窜来。 “蚂蟥!” 我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是蚂蟥,但眼前的这十几只蚂蟥,比稻田里常见的蚂蟥大了不知道多少,足足有着小孩巴掌那么大。 最为重要的事,这些蚂蟥的体表,都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角质膜,头部的吸盘裂变成三瓣,边缘布满细密的锯齿状骨刺,开合间,露出如针尖般螺旋排列的口器。 “不好,是血蚂蟥!” “那东西嗜血如命,你们赶紧上来!” 师父厉声喝道,一把将手电光打到坑口,示意我们抓绳子爬上去。 可我哪遇到过这种事? 看到那些朝我蠕动过来的血蚂蟥,吓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第011章 惊变 “小哥,发什么呆?赶紧跑!” 三娘抓着我使劲往后一拽。 我一踉跄直接栽进了三娘的怀里,脑袋正好撞在三娘那团白花花的胸脯上,一缕淡淡的皂角香味钻入鼻腔。 我顾不得害臊,捂着磕在坑边石头上的后腰,跌坐在水坑里疼的只吸气。 “快扭头!” 这时,大锤的吼声在我耳边炸响。 我刚抬头,就看到一只巴掌大小的血蚂蟥,蠕动着肥嘟嘟的身子从黑水里窜出,直挺挺的朝着我冲来。 三瓣吸盘的嘴长得老大,露出了满是锯齿状的骨刺。 我下意识扭头。 只见大锤的铲子擦着我的脸横抡了过来,只听“当啷”一声,那畜生发着“嘶啦“的怪叫声,砸在几米外的石头上,爆成一团黑绿色的浆。 就在我惊魂未定时,竹竿那边也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竹竿那张瘦长马脸,此刻像被一双无形大手在来回碾,整个五官扭曲到变形,他的双腿不断在黑水里疯狂蹬着。 “滚开,都给我滚开啊!” 竹竿嘴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嚎叫。 我这时才发现,两条足有巴掌大小的血蚂蟥,竟不知何时已经吸附在了竹竿的右裤腿上。 这些畜生的脚似乎带着细微的钩子,不论竹竿怎么蹬都死死缠着,那些细长如针、螺旋排列的口器正疯狂地扭动、钻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声。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竹竿的裤子就被扯开了好几个细小的破口。 更恐怖的是,就在竹竿因剧痛在水里乱蹬时,又一只血蚂蟥破水而来,“啪”的一下,精准吸附在了竹竿的左臂上。 “我的手!” “我的手啊!” 竹竿彻底疯了,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拼命去抓,去撕扯吸附在左臂及右腿上的血蚂蟥,可那血蚂蟥身上有着一层黏糊糊的液体,短时间内根本扯不下来! “别硬扯!”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三娘,一个箭步冲到了竹竿的身边,不顾黑水里涌动过来的血蚂蟥,从腰间摸出一个油纸包,将里面的药粉撒在了吸附在竹竿左臂上的血蚂蟥上。 “滋滋滋……” 药粉接触血蚂蟥粘液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几缕刺鼻白烟升腾而起。 竹竿手臂上的那条血蚂蟥,肥嘟嘟的身体开始扭曲翻滚,连带着吸盘的力道似乎松了一些。 “有效!” 我心头一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步上前,把吸附在竹竿手臂上的血蚂蟥给扯下丢掉…… 竹竿手臂直接被血蚂蟥咬下了一块肉,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往下淌,最后滴进黑水里,像撒开的朱砂,迅速晕染成一片浑浊的红雾。 与此同时,站在坑外的师父也动了。 他将穿山铲拉到最长,微微调整角度后,快速在竹竿的腿上一挥! “唰!” 吸附在竹竿小腿上的那条血蚂蟥,直接被师父斩断,暗绿色的腥臭体液喷溅出来。 那被斩断的半截身体,依旧疯狂扭动着,锐利的口器,把粗布裤管绞得发出“嘶啦”的撕裂声。 墨绿色体液,顺着断口汩汩冒出来,沾在竹竿裤腿上,瞬间将裤子腐蚀出几个焦黑的洞,好在三娘眼疾手快,又往断掉的血蚂蟥身上撒了些药粉,这才将其从竹竿的腿上弄了下去! “他娘的,好强的腐蚀性!” 我盯着那焦黑的破洞倒吸一口凉气,这血蚂蟥血液腐蚀力也太可怕了吧? 连裤子都腐蚀得这么快,要是沾到皮肤上…… 我的心里,涌起一抹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将防水手电,照向了那个还在汩汩涌出黑水的口子。 只一眼,我便感觉到全身发寒! 只见破口处的黑水,如同煮沸一般剧烈地翻涌着。 水面之下, 不再是零星的几条, 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数也数不清的暗红色黑影! 血蚂蟥! 全他妈的都是血蚂蟥! 一眼望去,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些血蚂蟥,像是地狱最深处涌出的恶灵,互相挤压、纠缠、翻滚,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蠕动的暗红阴影,随着黑水的裹挟以及自身的蠕动,争先恐后、源源不断地从那幽深黑暗的孔洞中涌出! 这些血蚂蟥从洞里钻出来后,就迅速扩散蔓延。 它们口器开合间,发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快撤!别被这些血蚂蟥缠上了!” 说话间,师父从背包里翻出来一小袋生石灰,一股脑全倒进了黑水里。 伴随着‘滋滋滋’的响声,大量白烟升起,那些翻涌的蚂蟥,蠕动的速度登时慢了不少。 “快,石灰坚持不了多久,赶紧上来!” 师父这会儿也急的不行,嘶吼着,脖颈上青筋暴起。 冰冷的黑水,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 无数暗红色血蚂蟥正贴着水面,如同索命的幽灵,朝着我飞速靠近。 这一刻,我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垮了一切!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爬上去! 就我发愣的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坑里黑水已经淹到了我的大腿处,我抓着师父扔下来的绳子,想要从三米多的深坑里爬上去。 但我先前浑身上下都被黑水弄湿了,鞋子也灌满了水,这会爬的时候,脚底下各种打滑,根本使不上一点劲。 “踩我的肩膀上去!” 大锤看到我的窘况后,直接半蹲在潮湿的坑壁前,“快!” “谢了,大锤哥!” 我踩在大锤的肩膀上,再加上师父在上方拉,倒是很快就爬了上去。 紧接着,大锤又将受了伤的竹竿送了上去。 现如今,坑里就只剩下三娘和大锤两个人,而黑水也来到了腰部以上。 “三娘,你也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大锤,可是……” 三娘望着后方不断蛄蛹的血蚂蟥,刚想说话就被大锤打断,“没有什么可是……快点……它们过来了……” “三娘,把那些剩余的药粉全撒下去,赶紧上来!” 师父发了话后,三娘也不再纠结,边往大锤身上爬,边往下洒药粉。 先前帮竹竿解决血蚂蟥时,三娘的药粉起了不小的作用,可如今一大包药粉倒下去,所产生的效果微乎其微,那些升腾起来的白烟,只挡住了最前面的十几只血蚂蟥。 但很快,就被更多、更加疯狂血蚂蟥吞噬、覆盖! “三娘,大锤,快些!” 我在坑边攥紧绳子,手电光在坑底来回摇晃,给他们照亮。 “三娘,踩稳喽!” 大锤脊背绷直,半蹲在黑水里,半米开外几十只血蚂蟥已经涌了过来。 可大锤好似没看到一般,驮着三娘往上一顶,然后用那双大手稳稳抓住三娘的双脚,将其送到了坑边。 我见状,也连忙扑过去拽住三娘的胳膊,将其拉了上来。 可大锤自己却因为太使劲,脚直接陷入了泥潭里,几只血蚂蟥已经爬到了他的裤管跟前。 “大锤,小心腿上!” 我大声提醒的同时,也将尼龙绳扔了过去。 “大锤,快!” 大锤抓住绳子就往上爬,但他实在太重,我一个人根本拉不上来,好在关键时刻,师父、三娘以及竹竿,都跑过来帮忙,我们四个人用尽全力,才勉强将大锤拉了上来。 “大锤,你没事吧?” 大锤摇了摇头,低头瞥了眼裤腿上的伤痕,咧嘴发笑:“老子皮厚,让这些畜生咬上两口也没事!” 大锤从坑里上来后,我尝试用附近的石头去堵那个水眼,可那喷涌而出的黑水冲击力实在太大。 第一块石头刚扔进去就被冲飞, 旁边的大锤,见状也搬过来一块上百斤的大石扔了下去。 本以为这么大一块石头扔下去,不说完全封堵住口子,至少也能延缓黑水喷涌的速度,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石头扔下去后,‘噗呲’一声,如同砸进了泥沼里。 下一刻,那灰白色的‘墓顶石’直接溃烂,一个更大的缺口随之出现。 那些蓄积了不知道多久的黑水,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裹挟着刺鼻的腥臭味从缺口涌出。 坑内黑水上升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无数倍。 不到半分钟,我们挖掘的那个三四米深的坑,已经快被黑水灌满了。 “额贼!师父,窟窿更大咧!” 我惊叫着望向师父。 这个时候,数十只血蚂蟥已经蛄蛹到了坑边,吸盘开翕间,已然顺着坑壁爬了上来…… 第012章 争分夺秒 “走!快走!” 师父抄起穿山铲,不断拍打着那些已经爬到坑边的血蚂蟥。 那些暗红的畜生被铲头砸中后直接爆成绿浆,黏糊糊的液体溅的到处都是,那股腥臭味如同发酵后的鲱鱼罐头,熏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时,大锤也搬起数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朝着蛄蛹到坑边的血蚂蟥砸了下去,顿时,几十只血蚂蟥被重新砸进了深坑,但随之又有更多的血蚂蟥重新扑来。 “师父,窟窿里的血蚂蟥太多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那个窟窿,此刻已变成了不断涌出黑水以及血蚂蟥的泉眼,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坑底的黑水已经漫过了坑沿,无数血蚂蟥像团暗红的云,正顺着泥坡往上涌。 最前面的几只血蚂蟥,已经爬到了我的鞋尖,三瓣吸盘“啪嗒”一声吸在我的胶鞋上,口器刺破橡胶的声音,像针在扎耳朵,让我心底一紧。 我尖叫着抬脚猛踩,几只最前方的血蚂蟥,登时绿汁迸裂,可下一刻,更多的血蚂蟥踩着同伴的尸体又涌了上来。 “太多了,这里的血蚂蟥太多了!” 三娘的声音也多了一丝颤音,她包里配置的各种药粉早就用完了,但那些从缺口处涌出来的血蚂蟥,一堆接着一堆,好似无穷无尽。 看着那数以百计爬上过来的血蚂蟥,我头皮一阵发麻! “撤!带着家伙!” 师父拿着包撤离时,别在他屁股上旱烟杆上的烟袋却掉了下来。 我瞧见师父最宝贝的旱烟袋掉下去了,想着帮师父捡起来,可我刚弯下身,就看到我的帆布包不知何时被血蚂蟥咬出了好几个洞。 里面的打火石、磷光粉以及火折子什么的,全都掉进了水坑里。 我下意识想去捞,可水面上,成百条血蚂蟥顺着水流涌了上来! 这些血蚂蟥密密麻麻,叠成暗红的浪,撞在坑壁上又摔进水里,有的黏在铁锹把上,有的顺着绳子往上爬,口器刮过尼龙绳的“嘶啦”声听得人牙酸。 大锤抄起十字镐猛砸,一镐下去能砸烂七八条,可转眼又有新的涌上来,像永远杀不完似的。 “鑫娃子!别管东西了,赶紧走!”师父嘶吼着,“保命要紧!” 我点点头,只是当我把手电筒照过去时,坑洞以及兽骨石滩上,全是蠕动的暗红影子。 照到哪,哪就腾起一片“嘶嘶”拍打水面的蛄蛹声。 “走!” 三娘说着,扯开背包把携带的那些驱虫药粉,一股脑儿全甩进了血蚂蟥堆里。 滋滋…… 药粉腾起的白烟,阻挡了血蚂蟥群不到10秒,就失效了。 见药粉不起作用,三娘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二话不说就拽着我的胳膊往崖边跑! 一旁的竹竿,捂着手腕一瘸一拐往绳索处跑,只是他先前被血蚂蟥袭击,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而那些血腥味像块磁铁,引得无数血蚂蟥疯狂蠕动。 “锤哥,竹竿腿上有伤,马上就要被血蚂蟥群追上了!” 我瞧见速度越来越慢的竹竿,忍不住朝旁边的大锤喊叫,大锤猛地回身,一把抓住竹竿的后脖颈,爆发出惊人力量,硬生生将竹竿给提溜了起来。 我们一行四人,跟在师父身后,跌跌撞撞冲向崖壁下的尼龙绳。 好在,我们先前下来的绳子还在,不然的话,我都不敢想被那群血蚂蟥追上后的状况…… “抓稳绳子往上爬!鑫娃子,你跟竹竿先上!” 和下来时候不一样,从崖底往上爬明显更难一些,再加上崖壁湿得像涂了层油,我脚刚踩上潮湿的岩石就止不住打滑。 我哆哆嗦嗦抓住绳子,手心全是冷汗,指甲抠进岩缝里,咬着牙一点点往上爬。 在我旁边的绳子上,受了伤的竹竿也在奋力攀爬,只是他的嘴唇发白,双腿打着摆子,要不是有辅绳保护着,怕是早就掉了下去。 攀爬的时候,我看见远处的那群血蚂蟥,已经漫过了干涸的浅滩。 它们像条移动的暗红色河流,随着黑水“沙沙”地擦过石头,朝着我们蔓延而来。 “鑫娃子!右上方有块石头!”师父打着手电在下面喊。 我顺着师父的手电光看,果然发现右上方有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嵌在崖壁上。 我把脚踩上去,借力一撑,总算拔高了两米。 转头时,瞥见竹竿已经从绳子上滑了下去,没办法,他手臂和小腿上都有伤,根本使不上劲。 幸好三娘身手灵活,几下就窜到了竹竿的上面,拽着竹竿的腰带往上扯,竹竿也疼得直抽抽,血滴在绳子上,把尼龙绳染成了暗红色。 而这个时候,爬在最前面的几十只血蚂蟥已经来到了跟前。 “八爷,它们爬绳子了!”大锤突然吼道。 我低头一看,几条血蚂蟥正顺着绳子往上窜,吸盘吸住纤维,身体一伸一缩,比我爬得还快。 我急得用鞋跟猛磕绳子,震得那几只摔了下去,可后面的又跟了上来。 “大锤,用火燎!” 师父说着,从包裹里摸出块油布,抖出几根浸过煤油的布条,在穿山铲上快速缠上几圈后点着,用火去逼退那些扑过来的血蚂蟥,来给我们争取时间。 这些阴暗的玩意,对火极为恐惧。 师父和大锤把火把探过去的时候,那些血蚂蟥也都纷纷后撤。 知道师父和大锤在下面给我拖延时间,我不敢耽搁,手脚并用往上爬。 期间,我背上的折叠铲包,也在攀爬中被石头挂住,为了逃命,我只能咬牙舍弃。 终于,我连滚带爬,带着满身的黑泥、腥臭的粘液和惊魂未定的恐惧,狼狈不堪地翻上了地面。 冰冷的夜风一吹,浑身湿透的我被冻得瑟瑟发抖,但更冷的是心底的寒意。 但我不敢休息,连忙帮三娘一起把受伤的竹竿扯了上去。 “总把头,你先上,我殿后!”大锤说着,就把尼龙绳递给了师父。 “哪能让你此次殿后?” 师父瞪着眼睛,将手中的尼龙绳塞给了大锤,“这次,你先上!” “可是……” 大锤迟疑。 “老子当年可是金虎,啥场面没见过?”见大锤不动,师父再次催促。 听到“金虎”两个字,大锤这才点点头,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双手攥紧绳子开始往上爬。 可是他太重了,绳子被绷得嗡嗡响,每爬一步都要压得岩石咔咔作响。 我看着大锤后腰的衣服,被血蚂蟥撕开一道口子,里面暗红色的血正渗出来,可大锤像没知觉似的,闷头往上挪。 “到顶了!” 终于,大锤的手扒住了崖顶的边缘,随后一个蹬脚翻了上来。 现如今,悬崖下就剩下了师父一人…… “师父,赶紧上来啊!”我趴在崖边往下喊。 师父还在崖壁下,身旁的血蚂蟥像团红雾围绕着他。 我心底急的不行,抓起绳子就放在肩膀上往上拉。 尼龙绳在我的肩膀来回摩擦,很快就磨出了一道血痕,我强忍着痛意,铆足劲往上扯,可我的力量有限,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把师父从崖底拉起来。 “总把头,抓好了!” 爬上崖顶的大锤吼了一声,接过我手里的绳子,双手来回交替,如同在井边打水般,一口气把师父从崖底给拽了上来。 瞧见师父上来,我心底的大石才得已落地,刚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时,师父的喊叫声突然响起,“砍绳子,它们爬上来了!” 我扭头望去,只见数十只血蚂蟥已经爬到了绳子的中段,此刻正顺着绳子往崖顶涌…… 第013章 滹沱 “砍绳子!” 师父突然撑着铲子站起来,扭头对着大锤吼了声,“快!” 大锤点点头,抄起十字镐“咔嚓”一声砍断尼龙绳。 断裂的绳子,“嗡”地一声弹起,带着数十只血蚂蟥掉进了下方的悬崖里,没有了绳索,相信那些血蚂蟥很难在短时间内,再从潮湿的崖壁上爬上来。 危机暂时解除后,我才觉察到脚踝处疼的厉害,低头一看,只见先前被血蚂蟥咬过的地方肿的厉害,手指按上去的时候,又麻又痛。 好在师父递给我一瓶‘水仙牌’风油精,那东西涂上去后凉丝丝的,让我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我转头看向其他人。 师父和三娘情况还好,虽有些狼狈但并没有受伤。 大锤的后腰以及小腿处,有着好几处伤口,不过那家伙皮糙肉厚抗得住,目前没啥大碍。 只有竹竿瘫在地上,像条濒死的鱼,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呈现出诡异的深紫色,像是中了毒。 “他娘的……” “这地方怎么这么邪性,蚂蟥都能长这么大?” “闭嘴!” 三娘踹了竹竿一脚,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几个瓶瓶罐罐,给竹竿的伤口上撒了不少药粉,又用胳膊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捆住。 “咱们的物资还剩下多少?” 听见师父突然发问,我这时才想起,先前我们下崖时吊下去的几袋物资,在遭遇到血蚂蟥群后慌忙逃命,根本顾不得那些东西。 里面装着的探阴铲、磷光粉、黑驴蹄子啥的,怕是早都被血蚂蟥当了点心。 “总把头,要不等那些血蚂蟥退却后,我下去瞅瞅看能不能拿点东西上来?”三娘提议。 “不必了!” 师父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东西少了就少了,人没事就行……” “八爷,那我们现在是回秦川还是怎么?” 三娘说完,我看到竹竿和大锤都看向了师父,很显然,这次出师不利,让我们栽了不小的跟头。 “不行!” 师父说完这话后语气放缓,“这样吧,你们三个就先回,我准备带着鑫娃子继续闯上一闯!” “师父……要不算了吧……” 我小声看向师父,心里只打鼓。 这回有大锤、三娘和竹竿三人帮忙,我们都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要是我跟师父两个下墓的话,只怕…… “算什么算……” 师父说着,直接把我衣服掀开,只见胳膊上的两道血痕,已经蔓延交汇到了前胸,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乂’字,而且这个字符还在一点点朝着我的脖子蔓延。 “你小子身中血咒,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要是不尽快下墓找到化解之法,你连一个礼拜都活不过去!” 我虽然被师父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但心里却暖暖的,知道师父是为了我,才愿意屡次以身犯险。 “八爷,您这话可就见外了,三娘被你搭救才能苟活至今,如今怎能先行离去?” 三娘撩了撩头发,再度开口,“我三娘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知救命大恩该当全力相报……” “俺也一样!”大锤附和。 “你呢?”三娘转头看向了竹竿,“你伤势不轻,要不先回去得了……” “不行,我怎么能独自回去!” 竹竿听到三娘让他回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些畜生弄得老子半条腿都麻了,要是这趟不弄点好东西,那就亏大发了……” 见几人都不愿意独自离开,师父一拍大腿,“好,那咱们几个就一起再闯闯这鬼地方……不过我们得寻个地方先休整休整,把东西准备齐全!” “那里有村子!” 大锤拽住我的胳膊,指向某处,“看!” 我顺着大锤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遮阳山东边的山坳里,有着灯笼光亮起…… “前面山坳里有个村子,有村子就有活人。” 三娘抹了把额头上的香汗,“到时候讨口水喝,歇歇脚,我也能带着竹竿去附近镇甸弄弄伤口,别感染了……” 我们开车从崖顶撤回大路,往东又走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到一条通向山坳的羊肠小道。 都说望山跑死马,这话一点不假。 先前在崖顶的时候,我感觉那村子离我们的直线距离,最多也就两三里路。 可如今,我们沿着山道小路硬生生走了两个多钟头,直到后半夜抵达那处山坳。 我这时,总算看清了村子的轮廓。 青瓦土坯墙的房子沿着山坳呈扇形排布,每扇窗户都钉着木板,门环上缠着生锈的铁链,有些人家的院墙上还插着大大小小的碎瓷片。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屋檐上挂的那几盏灯笼有些古怪。 这种灯笼并不是常见的那种灯笼,而是那种老式纸糊的气死风灯。 气死风灯,俗称马灯或者风灯。 它是一种四面都涂刷着桐油的风灯。 常见于古代官府或者民间节庆时,悬挂的氛围灯,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光晕在土坯墙面上投出摇晃的影子,乍一看像是有人在墙后走动。 只是,让我有些想不通的是,这个村子隐匿于山坳里,怎么会悬挂气死风灯这种东西呢? 而且现在虽说是深夜,但这个村子未免有点太安静了,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 “这村子有点不太对劲……” 竹竿这时候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伤口变得略带颤意,“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村子,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养狗,可我们一路上,却没听到任何的狗叫……”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电筒往门楼上照了照,我这时才看见老旧门楼两侧,歪歪扭扭刻着些符号,歪七扭八的,有点像书本里的小篆,又有点像符咒。 这些符号上的红漆都已经褪成了褐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门楼的上方的横版上,写着三个字。 虽然年代久远字迹模糊,但依稀能够辨认。 滹沱里。 “师傅,这个村子,难道与滹沱河有关系?”我有些好奇。 我虽然识字不多,但这些年盘货掌眼之余,除却古董鉴别方面的书本,也看过了不少山河地理、风水堪舆之类的书本。 我记得滹沱是河名,《水经注》里曾记载过,说滹沱古称虖池或滹池,是海河水系支流之一,出雁门,绕恒山北麓,过原平、五台后进入华北地区。 “滹沱是一条贯穿华北的大河。” 师父用旱烟杆敲了敲那门楼,摇头道,“黄河南迁,滹沱早就不从遮阳山地界过了,而且我们一路走来,也没有遇到过任何大河。” “除非……” 师父说着,看眼了破旧的门楼,低声道:“除非这个村子在滹沱改道南迁前,就已经存在了……” “滹沱河改道前?不会吧?” 我和三娘对望了一眼,都感到吃惊。 滹沱河最后一次改道可是在明武宗朱厚照时期,距今已有四百多年了。 什么村子能存在四百多年? “师父,要不咱别进去了?先去车上将就一晚上?” 我扯了扯师父的衣袖,越想越觉得这个村子有些邪门。 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已经很少有人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了,更何况这地方很可能还是一个存在了四百多年的古老村落? 师父扭头,“三娘,竹竿的伤还撑得住吗?!” 三娘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竹竿的伤口,眉头皱成了川字。 “八爷,怕是不好撑了,血蚂蟥的口器有毒,我配置的那些药粉只能暂时把毒性压着,得尽快找老酒以及热水处理伤口,再拖下去,竹竿怕是要成为瘸子了。” “那就在找找!” 师父沉默片刻,摸出别在屁股上的旱烟锅,准备塞烟丝时才记起,他挂在旱烟杆上的烟袋,早就遗失在了悬崖下面。 “记住别乱跑,别乱碰!” 师父发了话,我们几人也就沿着青石板路往村子里面走,路过第三户人家时,走在最前方开路的大锤猛然停下了脚步…… 第014章 倒骑龙 大锤的身影,在手电光里颤了颤。 我顺着大锤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第三户人家的两扇木门上,锁着一条大铁链。 铁链锁的并不紧实,仍有一尺多的缝隙外露着。 我顺着那道门缝往里看,里面有一滩早已干枯的暗褐色血迹。 以及一双穿着绣花鞋悬浮在半空中的脚…… 我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后颈泛起刺骨的凉意…… “屋子里,有……人?” 我吞了吞唾沫,声音有些发飘,下意识朝师父和三娘靠近了一步,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安全一些。 “大锤,把锁撬开,进去看看!”师父说。 大锤点点头没说话,抄起十字镐就往大铁链子上砸去。 “咔嚓”一声。 腐朽的木门没能扛住力道,裂成两半倒向屋内,坠地后带起一阵霉味混着腐臭的风。 风灌进屋子的刹那,我听见头顶处传来“吱呀”一声。 下一刻,一具干瘦的身影,猛然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那具干枯的躯体,以横梁为中心,在麻绳牵引下,如摆锤般来回摆动。 “他娘的!” 大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手中的十字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蹬蹬后退,后背撞在柱子上,柱子上的积灰簌簌往下落,“这村子……怎么会有腐尸?!” 我原本走在大锤后面还没觉得啥,可当大锤被吓的退到一边后,那具不断摇晃的尸体,就直挺挺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那具吊在横梁上的腐尸荡着秋千,麻绳与横梁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断在我眼前晃悠。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干尸那对黑洞洞的眼眶,似乎在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绳子上挣开,扑过来…… 腐尸摆动到最高处的时候,我的鼻头和那腐尸,仅仅只有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我能闻到那具尸体上散发出来的腐朽霉味。 我甚至能看见,尸体前胸以及脑袋上那些肥嘟嘟、如幼蚕般不断蠕动、翻滚的蛆虫,只不过,幼蚕吃的是桑叶,而这些蛆虫则在撕咬的是腐肉。 “唔……” 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双手捂着嘴就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过了好一阵,我依靠在柱子上,这才感觉胃里好了些。 师父倒是没被吓到,他可是坐地虎里的金虎,早年下斗挖红薯的时候摸过不少粽子,连肉粽子都见过不少,这种级别的腐尸,对他而言,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至于三娘、大锤和竹竿,三人毕竟是常见在地里刨食的人,虽然被吓到了,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害怕。 “髋骨突出、皮肤紧贴着骨头,眼眶凹陷成两个黑洞,是个女的,而且应该死了得有好几个月了……” 师父盯着那具尸体看了好半晌,方才沉声说道,“上星、阳白两处都有三寸钢钉入颅,脖颈处的麻绳勒进腐肉里,还有她的十个指甲缝里全是黑褐色的血渍,像是临死前抓挠房梁时抠进去的。” 经师父这么一提醒,看才发现那尸体脑袋上的三根钢钉,分别位于额头中央以及眉毛上方,三枚钢钉正好呈“▲”排列。 而且,我还发现这具尸体的脚上,还穿着一双早已褪色的素缎绣花鞋。 “那是……素缎绣花鞋?” 看到女尸脚上的那双鞋子,我心里发毛,下意识退到门外。 “不是你收的那只绣花鞋。” 师父举着手电凑近,光束扫过鞋帮,“这双只是寻常的民间女红,针脚粗粝,鞋头虽说绣的也是并蒂莲,但和你收的那只狮子绣球,差了好几个档次。” 听到师父说完,我这才松了口气。 自打我因贪财偷摸收了那双素缎绣花鞋后,这些日子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没一天能睡个安稳觉,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我,看到绣花鞋,尤其是素缎绣花鞋后,都会下意识逃跑。 这时,竹竿捂着胳膊上的伤,瘸着腿凑过来,“八爷,这村子大半夜见不找个活人,屋子里还吊着尸体,怎么看都邪门的厉害,莫不是……” “莫不是啥?” 三娘叼着根没点上的烟卷,用木棍戳着那具满是蛆虫的腐尸,轻笑:“竹竿你好歹也是上了香拜了山头的地虎,这几年跟着‘水老鼠’在川南下了不少斗,怎么?还怕这些玩意?” 我在吃惊的同时,也有些意外。 水老鼠这个名号我知道,是如今关中地区新一代的金虎。 此人曾是师父的同一辈的师弟,虽说本领不弱,但为人不局气,我在铺子里收熏货那几年,不少同行曾提及过此人。 我听三娘曾说过竹竿拜香拜的晚,却没想到竹竿是跟着水老鼠讨生活。 “混口饭吃而已!” 竹竿好像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深入聊,“八爷,这尸体上怎么会有钢钉呢?” “这不是普通的钢钉,是‘镇龙桩’!”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严肃了很多,“镇龙桩是一种极其恶毒的邪术,主要是为了将死者的魂魄钉在体内,防止魂魄离体!” “镇龙桩?” 我看了眼尸体上的三根钢钉,满眼不解,“师父你不是说过,修桥铺路才用镇龙桩,这是……拿活人当桩子?” “这村子不简单。” 师父说着走出屋子,仰头望着天空,“你们看北斗的位置。” 我抬头,北斗七星斜斜挂在东边山尖,斗柄正指西南。 师父掏出黄铜罗盘,指针却像发了疯似的乱转,“四阴锁龙是外局,这村子里藏着个内局。” “这村叫滹沱里。” “滹沱河改道前,这地应该是河湾。老辈人信风水,说河湾聚能龙气,可龙气若是太盛也不好,寻常命格根本压不住,这时,就得用横死的人镇着,让龙倒骑在桩子上,不敢妄动。” 师父说着,让竹竿把蜈蚣梯搭在了外墙上,带着我们爬上了屋顶,“你们看房屋排布,东高西低,北密南疏,像不像条龙?” “龙?” 我放眼望去,发现成片区域连接起来,的确很像一条蜿蜒盘踞的龙。 而师父所说的龙头,也就是那祠堂出,我发现里面似乎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橘色光晕。 那光不是月光,也不像我们手中的手电,倒像是……有人在里面偷偷点了盏煤油灯…… 第015章 消失的贡品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再次看过去时,那青瓦大屋里的光亮又消失了。 整个房舍漆黑一片。 “所以说……这是典型的‘倒骑龙’风水局。” 我回过头,发现师父还在侃侃而谈。 说实话,我听过“骑龙穴”,主要是说墓穴建在龙脉正脊上,可以借龙气护主,让居住在此区域的人大富大贵,从此平步青云。 像我们秦川地区,秦岭就是一处龙脉。 秦岭七十二峪口,都有一处龙脉分支,这也是为啥古代帝王喜欢把墓穴建造在此处的原因。 相较之下,师父所说的“倒骑龙”局,我却还是头回听说。 “《葬经》里讲,‘龙行有势,逆则为煞’。” 师父见我迷茫的模样,拍了拍罗盘,“普通龙脉是头高尾低,气从尾入,头出。这‘倒骑龙’反其道而行之,气从头入从尾出,这是拿整个村子当棺材,镇着底下的阴煞。” 大锤挠了挠后脑勺,若有所思:“八爷,那咱在崖顶看到的‘四阴锁龙’‘白虎衔煞’格局,和这村子里‘倒骑龙’有联系不?” “当然了……” “四阴锁龙是死局,锁的是尸煞,而倒骑龙是活局,锁的是地脉龙气。” 师父咂了咂嘴,“这村子十有八九,是个风水镇墓局……” “那屋子里的干尸呢?” 我想起刚才那具吊死的尸体。 “小郎君,那是镇煞的牲。” 三娘笑了笑,掏出火折子将香烟点燃,猛吸一口后将烟圈吐在了我脸上,“我们苗疆那边也有类似的仪式,用活人悬梁,以怨气冲阴煞。” 三娘说着,比划了个倒悬的手势,“屋子里吊死的那具尸体脚尖冲北,而北为阴,这是把活人当秤砣,压着地下的邪祟。” 我倒吸了口冷气:“合着这村子世世代代拿人当牲?” “现在应该不兴了。” 三娘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片,“你看那墙根的玻璃渣,还有门环上的铁链,很明显村里人怕了,想封了这煞地,可惜晚了。” “我们去先龙头处瞧瞧,然后把竹竿的伤势拾掇拾掇……” 师父发了话,我也停止了追问,跟着师父、三娘等人,沿着青石板路,赶往了村中央的那间青瓦大屋。 说是青瓦大屋,其实也就是个五六米高的双层夯土木构建筑。 一层的墙面开着一扇拱形孔洞,二层相对狭窄许多,放着一枚等人高的青铜大钟,钟身铸着盘曲的龙纹,龙首却被敲掉了半只,露出黑黢黢的缺口。 模样,与秦川地区户镇的那座钟楼很相似。 整个建筑,呈斑驳的青灰色,檐角飞挑,上面还有块残破的瓦当,瓦当下则是暗红的木椽。 最下方则挂着一块暗红色的牌匾。 “滹沱宗祠?” 看到牌匾上的四个字后,我的眼睛顿时亮了,扭头看向师父,“师父,这还真是个祠堂。” “进去瞧瞧……小心些……” 推开门的瞬间,我闻到一股霉味混着陈木的苦香味扑面而来,祠堂内比外头更暗一些,但祠堂里的状况,却让我瞳孔紧缩。 想象中的破败并没有出现。 反而异常的干净和整洁。 祠堂内摆放的并不是什么先人祖宗牌位,也不是常见的‘大慈大悲观世音尊者菩萨圣相’,而是冥阳救苦大愿地藏王菩萨的圣相。 那尊地藏王菩萨的圣相高约丈许,面容虽仍存慈悲轮廓,眉眼下垂如利刃悬顶,嘴角似咧非咧扯出一道极深的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尊地藏王圣相的和善面庞下,透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狰狞。 圣相下方,摆着一个铺着红布的八仙供桌,红布很长,将八仙桌的桌子腿都完全盖住了。 供桌正中央,摆放着一个三足的乌色小鼎,鼎内插着不少已经燃灭的线香。 小鼎的前方,则摆着两根白色蜡烛以及一碟码成塔状的贡品。 我上前瞧了瞧,是七块印有‘五仁’字样的老式月饼。 我拿起一块捏了捏,发现月饼没有半点霉变和干硬,显然放上去没多久。 “师父……这村子……” 我扭头看向师父,“这宗祠虽然老旧,但打扫的十分干净整洁,而且这桌子上的贡品也很新鲜……可我们一路走来,这村子家家户户门框都被铁链锁着,根本瞧不见个活人影……” 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竹竿捂着发肿的胳膊走到了供桌前,拿起一个月饼也不管什么忌讳不忌讳,抄起一枚月饼就咬。 “竹竿……” 三娘上前踢了竹竿一脚,呵斥,“你在干什么?” “老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这可是贡品!” 三娘也被竹竿这混不吝的行为气得不轻,“这村子邪门的很,你小心有命吃没命活!” “管他什么贡……” 竹竿嘴里塞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老子都饿疯了,谁还讲究这个……” 看见竹竿狼吞虎咽的模样,我肚子也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我上顿饭还是在车上对付的,后面我们从血蚂蟥的围攻时,袋子里装的那些饼干、锅盔啥的,全都没来得及拿,到现在已经10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自然饿的厉害。 我舔了舔嘴唇,瞧见竹竿吃完月饼后啥事没有,心底的警惕也放松了不少,准备伸手去拿月饼时,我愣住了…… 我记得很清楚,供桌上碟子里码成塔的月饼,最底下四块,中间两块,顶上一块,总共七块。 七块月饼,除掉竹竿拿走的一块,应该还剩下六块才对! 可现在, 碟子里的月饼, 却只剩下了五块! 月饼, 少了一块! 难道我记错了? “三娘,刚刚碟子里的月饼有几块?” 我看向三娘,方才我数数的时候,她就站在我旁边。 “七块啊,小郎君,你刚刚不是数过吗?” 三娘把手中的烟灰掸了掸,笑嘻嘻的看着我,“怎么小郎君,你是饿了?要不要让三娘我帮帮你……” 我没有理会三娘的调戏,而是转头看向竹竿。 “这月饼味道还不错,皮薄馅多,比供销社卖的都好吃……你们不吃可就全归我了?” 竹竿已经狼吞虎咽吃下一块月饼,说话间他又伸出手准备再拿。 我一把抓住了他,“竹竿,你刚刚吃了几块月饼?” “咋了?”竹竿皱了皱眉。 “回答我!” 我的声音不由大了几分。 三娘瞧见我脸上的严肃模样,忍不住低声询问,“小郎君,怎么了?” “回答我!” 我没有理会三娘,双眼死死的盯着竹竿,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们怎么回事?” 这时,师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我们这幅模样,低声询问。 “我就吃了一块啊!” 竹竿说完,莫名奇妙的看着我,要不是师傅进来了,我铁定会被竹竿骂上一句神经。 “你确定?” “确定啊,怎么了?” 我指着碟子里的月饼,一字一顿说道:“可是,碟子里的七块月饼,怎么会变成了五块?” 第016章 意外消息 “五块?怎么会……” 竹竿撇了撇嘴,“我就只吃了一块,肯定还剩下六块啊!” “你好好看看!” 我盯着供桌,声音有些发紧。 三娘也凑了上去,将那碟子里的月饼仔细数了一遍后,声音猛然变尖了许多,“月饼怎么会只剩下五块了……” 这时,竹竿也意识到了不妙,忙不迭看向供桌。 “一,二,三,四,五……” 五块月饼! 反复数了好几次都是五块! “他娘的,真是邪了门了,老子没碰第二啊块……” 竹竿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三娘,这大半夜的,你们可别开玩笑啊……” “我们没有跟你开玩笑,月饼就是莫名其妙少了一块!” 说这话的时候,我呼吸有些急促,连声音都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我们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邪门。 八仙桌上摆放的贡品,明明是七块,可在竹竿拿走一块就,突然间就只剩下了五块。 少的那一块。 又是谁拿走了? 难不成,这祠堂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 我的后脖子和手臂上, 先后都冒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三娘手中夹着的香烟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紧张。 她虽然下过不少次斗,也在墓穴里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这那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危险,可如今遇到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让她心底瘆得慌。 “师父……您说这村子里是不是闹鬼?” 我的声音因为害怕都变得有些发哑。 眼睛不由自主瞟到了上方的那座地藏王菩萨圣相上,那尊菩萨的眉眼好像垂的更低了,嘴角的微笑越看越瘆人,“您看菩萨的眼尾……是不是比刚才更低了?” “鑫娃子,你慌什么?” 师父瞪了我一眼,这次看向三娘、竹竿等人,沉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千万别自己吓自己!” 师父的话,让我提起的心放松了不少。 “这处祠堂位于倒骑龙格局的龙头处,肯定不简单,你们几个分头找找看……” 我点点头,正准备行动,就看到三娘双眼死死的盯着我,指尖微微颤抖。 其余的几人,神情也都变得紧张,大锤更是直接将身上的穿山铲拿在了手里,严阵以待。 “三娘,怎……怎么了?” 可下一刻,三娘的一句话却让我的汗毛瞬间炸起。 “你……你的……后面有东西!” 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在我耳旁响起,像老鼠啃东西,又像谁在撕咬布料。 我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微微侧头,只见八仙桌下的红布在轻微晃动着。 我顿时僵在原地。 红布下的响动越来越大,我想逃,可我的双腿好似沾了强力胶一般,根本挪不动分毫。 “他娘的,那……那红布在动!” 竹竿猛地跳起来,一脚撞翻了供桌旁的木凳,指着红布怒吼,“八爷……” 见状,师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拿着老式烟杆一步步朝着八仙桌下走去…… 这一刻,我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双眼死死的盯着八仙桌下那块晃动的红布, 生怕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蹦出来…… “啾啾……” 这时, 一直黑不溜秋的老鼠,从供桌下跑了出来。 “我贼,原来是只夜磨子,吓死老子了……” 竹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抢过大锤手中的穿山铲,一铲子将这只跑出来的老鼠给咂成了肉饼,“他妈的,让你吓老子……” 我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 可下一刻,我发现八仙桌下的那块红布晃动的更加厉害了,甚至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腾…… 我刚放下的心,在这一刻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红布下还有东西……” 师父眯着眼,拿着烟杆再次走到了八仙桌的跟前, 沉默片刻后, 只听“刷”地的一声, 师父猛然用烟杆头条挑开了那块红布…… 一个扎着冲天鬏的小丫头正蜷在在八仙供桌下,双手捂着眼睛低声哭泣着,手里还捏着一块没吃完的老式月饼。 “阿姊……阿姊别打我……” 小丫头抽抽搭搭,手指缝里漏出半张脏脸,“我再也不跑出来偷吃东西了……” “跑出来偷吃东西?” 我敏锐的抓住了小女孩话语中的关键词,这个村子并不是死村,村子里的人应该藏在其他地方。 “嘿,碎娃,你家大人呢!” 大锤瓮声瓮气的说着,把小女孩吓得直接缩到了桌底嘴里。 “大锤,闭嘴!” “乖!别怕,姐姐不会打你的!” 三娘白了大锤一眼,蹲在了小女孩的跟前,摸了摸脑袋,“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招娣……阿姊他们都叫我招娣……” 或许是我们几个站在大锤跟前,让招娣这个小丫头感到了害怕,她直接缩进了三娘怀里。 “招娣,别害怕!” 三娘用指头蹭了蹭招娣脸上的灰,“告诉姐姐,你家大人呢?” “我阿爹带着阿姊进山了,前几天村子里来了十几个坏人,他们开着大车来到了村子,说是找什么特殊的山货,得知我阿爹是猎户,就让他跟着进山了……” “十几个坏人?还开着车?” 师父眯着眼,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地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会突然来了十几个陌生人,不会是元良吧?” 元良,是我们关中圈子里的黑话,指的是那些盗墓买卖的同行。 “招娣,你能带姐姐去他们卡车那里吗?” 三娘从怀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将其中一颗的糖衣剥开后,喂进了招娣的嘴里。 这东西,是三娘在省城买来祛嘴里烟味的东西,是实打实的稀奇货。 “好甜!比供销社里的水果糖好吃……” “姐姐再给你五颗,你带姐姐过去好不好?” 见招娣点头后,我暗自对三娘竖了个大拇指,在哄小孩这方面,三娘的确很厉害。 滹沱里,远比我在房顶上看到的大,我们一行人跟着招娣走了大半个小时,穿过三排房舍以及两座石拱桥后,方才在一处放着石碾的宽阔院坝前停了下来。 院坝的右侧,摆放着两辆军绿色的大皮卡,比三娘的那辆还要大上一圈。 皮卡的后车斗里鼓鼓囊囊,上面还盖着一层由皮制的褐色遮雨布。 我跟大锤两人将雨布揭开后,发现一辆车已经被卸空了。 但另一辆车下面,却盖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除却常见的各种下墓工具外,还有糯米、发光棒、墨斗、黑驴蹄子等东西。 甚至,我还在车斗里看到了两台手摇式抽水机。 “师父,你猜的不错,这伙人就是元良!” 我指着车斗里的那些东西,笑道:“这群家伙相当富裕,居然搞来了这么多好东西!” “招娣!” 就在这时,一声嘶哑的呼唤突然从院坝外传来。 我们同时转头。 月光下,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正提着气死风灯从黑暗里走过来,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满是焦急。 “阿娘!” 招娣尖叫着扑进了女人的怀里。 女人瞳孔里布满血丝,她把招娣护在身后,“你们……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把我男人和女儿还给我!” 说着,那披头散发的女人,直接露出了藏在身后的斧头,朝着我们劈了过来…… 第017章 二进墓 我没想到,招娣娘会如此疯癫。 我们明明啥都没干,她就已经丧失了理智,拿起斧子朝着我们劈了过来。 “阿娘,他们是好人!” 招娣哭喊着拽女人的衣角,“他们跟那伙坏人不是一起的……刚才在祠堂,他们给我糖吃呢……” 招娣娘的斧子悬在半空,满是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动摇。 “招娣娘,我们真不是坏人!”三娘也连忙上前解释。 招娣娘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 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啥,刚平静的脸再度充满怒意,连带着悬浮在半空的斧子猛然落了下来。 “少骗我,你们身上又是罗盘又是铲子的,肯定跟逼迫我男人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不过大锤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了招娣娘的手腕将其制服。 “你们……这群天杀的,吃死人的绝户,迟早要遭天谴!”招娣娘的声音发涩。 “招娣娘,你冷静点,我们不是坏人!” 师父说着,目光突然转向了我,“鑫娃子,把你衣服脱下来……” 我点点头将衣服脱了下来,这几天,血咒已经从我的双臂延伸到了脖子下,连带着腰腹和后背都有所波及,这些蠕动的血痕,就像是一张镌刻在我身上的血色蜘蛛网。 “鑫娃子父母死的早,从小跟着我,如今被这血咒日夜折磨……” 师父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招娣娘,你也是母亲,应该能理解我……我们几个来这里,主要还是为了给鑫娃子拔咒!”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招娣娘沉默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要是想害你们,早动手了。” 大锤拍着胸脯,“刚刚您闺女在祠堂偷吃贡品,还是三娘发现她还给了她糖果呢!” 师父也点点头,摘下帽子,露出灰白色的鬓角,“我刚听招娣说,你男人和女儿带着那伙人进了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帮忙呢!” 招娣娘手中的斧子“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踉跄两步,瘫坐在石碾旁,眼泪“唰”地一下子涌了出来:“那群天杀的……” “我们这里叫滹沱里,祖辈从明清时期就居住于此,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能够果腹,近些年外面变化很大,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出去了,也就我们一家子还留在村子守着……” “他们大概是三天前突然来到我们村子的,当时说是去遮阳山找山货,可我发现他们那些人神神秘秘,大车里还带着炸药和土铳,根本不像是收山货的人……” 招娣娘陷入回忆,“他们得知我男人是猎户,就抓走他还有招娣的阿姊,压着他们进了遮阳山,如今三天过去音讯全无……” 招娣娘说到这里,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泪光:“你们,真能帮我们?” 我看向师父,然后重重点头。 “我男人是从遮阳山东边进的山……” 招娣娘的声音抖得厉害,“那里面到处都是毒虫野兽,深处还有熊瞎子……” 说到这,招娣娘突然跪下来,额头抵着地面不断朝我们磕头,“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男人孩子……” “先起来!” 师父慌忙扶她,“招娣娘,你放心,这事我们应下了,不过还需要等上一两天,我们得养足精神,然后竹竿腿上的伤还没好,还需要找些药草和热水……现在进山就是送死。” 误会解除后,我们几个人在招娣家休养了三天。 陇西跟秦川相隔不远,很多风俗和秦川极为相似,比如爱吃面食,喜欢睡火炕。 …… “师父,这两天我听招娣娘说,村子里很多人都离开了,整个滹沱里如今只有他们一家还住在这……” “这山沟沟里啥都不方便,他们坚持住在这里是为了啥?” “师父,你说他男人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山里有大墓?” 我躺在土炕上,瞧见墙上挂着猎枪、兽皮,看着红木箱子上那几本用线头缝着的古本,总觉得招娣娘对我们有所隐藏。 这几天吃饭的时候,我曾多次向招娣娘询问干尸的事情,可招娣娘只说那是村里一位妇人想不开悬梁了,至于其他的情况,闭口不言。 “鑫娃子你要记住,但凡是人,就会有秘密,没必要把每件事都弄清楚,那样会活的很累!” “可不把事情弄清楚,我总觉得不放心!” “你当真想要知道?” 师父看向我,见我点头后直接开口问道,“这里叫什么?” “滹沱里啊!” 我有些没搞懂师父啥意思。 “滹沱,有很多意思,它可以是一种食物,也可以代指滹沱河,也可以代表水边的寨子,但滹沱最原始的意思确实守护陵墓的人员居住点。” “守墓人的居住点?” “对!” “师父,你意思是滹沱里的村民是守墓人?那他们守护的是那谁的墓呢?” “你觉得呢?”师父微微一笑。 “难不成是贵妃墓?” “你娃子到还不算太笨!” 师父敲了敲我的脑袋,“这个村子是按照‘倒骑龙’的风水格局建造的,而倒骑龙最大的特点,就是气从头入从尾出,是镇煞局!” 我心底一紧,立刻琢磨出了其中的道道。 是啊, 从‘滹沱里’这个地名再到这个村子的‘倒骑龙’风水格局,不都在无形中说明了很多问题吗? 师父叹了口气,从炕上翻起靠在红木箱上,“你小子啥都好,就是太犟了,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若是不改了这个性子,以后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那时还不懂师父说这话的意思,只觉得师父喜欢说教。 可我却不知,因为我这倔强的性子,让我未来数十年都深陷囹圄,难以脱身。 “唔……” 后半夜,我被疼醒了,冷汗直流。 但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害怕吵醒师父,只能背对着师父,用嘴巴咬住被褥。 这三天,血痕每一天都在往上攀爬,如今已经到了脖子根处,远远望去,就像条赤练蛇盘在皮肤上,每根血丝都鼓成青紫色,碰一下就钻心的疼。 “鑫娃子,疼就喊出来吧……” 突然,背后传来了师父的叹息声。 “师父……我没事的……” 我侧过身,对着师父笑了笑。 “当年你师娘,也是血咒到脖子根后……” 师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没出七天,就没了……” 我喉头一紧,想安慰师父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坐在炕上沉默。 “我去喊三娘、大锤他们收拾家伙。 师父盯着我身上的血痕,“你这情况,不能再等了,明儿个早上,二进墓。” 第018章 下墓 天还没亮,我跟在三娘和大锤后面,把此行准备的东西又查看了一遍。 之前我们携带的装备很充足,谁料遭遇到了血蚂蟥群,大量装备都被迫遗弃在了悬崖下。 来滹沱里的路上,我还听到三娘和大锤两人在车上讨论如何找回遗失的装备。 不曾想,那些闯入村子里逼迫招娣爹进山的元良同行,还在村子里丢下了这么多的备用的东西。 连最难弄的手摇式抽水机都有两台。 倒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竹竿本想直接将那伙人的卡车开走,但师父觉得这样不妥,就让三娘把我们停留在大道旁的皮卡,从另一条道开进了村子,将我们需要用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装进了车斗里。 “小郎君,把这药丸子吃了吧!” 上车前,三娘往我嘴里塞了一颗黑色药丸,“这是我用十几种药草,外加蛇泡儿和蟾蜍皮熬出来的药,能止痒镇痛。” “三娘,谢了!” “小郎君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倒不如从了姐姐,当姐姐的第九个汉子……” 我翻了翻白眼,被三娘调戏了好几次后,我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脸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红了。 招娣本想跟着我们一起去,只是我们这一趟可不是去玩耍,而是下墓,途中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东西,招娣一个小女娃跟着我们也不方便,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几个再度抵达了那处悬崖边。 大锤熟练的将尼龙绳系在了大石上,又将大包小包的东西,用绳索送了下去。 “师父,那些血蚂蟥群不会还在下面吧?” 血蚂蟥的恐怖,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我真害怕一下去就会再次碰到它们…… “血蚂蟥没办法长时间在陆地上行走,而且这几日也没下雨,我们遭遇它的可能性不大!” “再说了,我们这次准备了充足的柴油和抽水机,即便是遇到也足以应付……” 师父的话,让我心中害怕少了几分。 和上次下悬崖的方法基本一样,大锤打头阵,我跟三娘以及竹竿走中间,师父殿后。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下悬崖的过程出奇的顺利,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安全抵达了崖底。 果然! 刚下崖底,我就在崖底各处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血蚂蟥。 只不过,这些血蚂蟥如今就像一只只搁浅在岸上的鲶鱼。 身上的黏膜早已干枯起皮。 九成九都因缺水而死掉了。 偶有在缝隙潮湿处存活的,也都病恹恹的,只能轻微的扭动着肥硕的躯体,攻击力大不如前。 “让你丫咬我,让你丫嘚瑟!” 下到悬崖底部的竹竿,看到这些血蚂蟥歇菜后,立刻起了报复心,将他周围那些还没死透的血蚂蟥,全都当摔炮给踩了个遍。 不过,为了以防意外,我跟大锤还是按照师父的吩咐,用铲子将那些血蚂蟥陇在一起,然后倒上柴油一把火给他丫烧了! 解决掉这些血蚂蟥后,我跟在三娘他们后面,再次来到了虎口对应的那处干枯浅滩。 来到了我们先前挖的那处深坑前。 虽说过去了好几天,但坑洞里的黑水却一点都没减少,里面也依旧蠕动着不少血蚂蟥,只是数量比起前几天,少了太多太多。 “黑水是从锢水层里涌出来的,三四天过去了,想必锢水层的水也流的差不多了……”师父站在深坑前观察了好一阵,大手一挥道:“大锤,上抽水机,把这些水全都弄出去……” “好!” 大锤瓮声瓮气说了声,反手就将那两台上百斤的手摇式抽水机先后拿了过来,我跟三娘则是将手臂粗细的软管接在了抽水机的出水口。 末了,为了防止脱落和漏水,还用铁丝在外面轧了一圈。 嗡嗡嗡…… 两台手摇式抽水机同时发动后,深坑里的黑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我和大锤停停歇歇,花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先将深坑里的黑水尽数抽空,然后又往坑底倒了一袋子生石灰,将坑底那些血蚂蟥全给它一锅端了。 “鑫娃子,你跟着大锤,用穿山铲和钢钎再探探墓顶的位置。” 我点点头,将穿山铲立在涌出黑水的窟窿处,方便大锤用石头往下砸。 很快,穿山铲带出了不少熟土碎渣,我仔细瞧了瞧,夯土里面还掺杂着部分陶瓷和糯米浆。 很明显是挖到了墓顶的夯土层。 “全都是熟土,八爷,这次咱们是真的挖到墓顶了……” 竹竿兴奋的两眼放光,他在村子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再加上三娘的药草,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看来上次是我们运气不好,挖到了墓穴的锢水层。” 师父瞧见穿山铲带出来熟土,脸上也有了笑意,扭头看向了竹竿,“夯土层可不好挖,赶紧准备雷管和引线……” “八爷,您就请好吧……” 竹竿搓了搓手,那双倒三角的眼睛里充斥着难以遮掩的兴奋。 师父曾给我说过,大锤天生神力能轻松扛起三五百斤的东西,三娘擅长破解机关和蛊虫毒药一道,而竹竿前些年当过卸岭的外门弟子,精通火药雷管之类的玩意。 我看见竹竿,用钢钎在夯土层上打出了一个约莫鸡蛋大小的孔洞,然后将雷管塞了进去。 “都退远点!” 竹竿说了一句,掏出打火石将引线点燃。 我刚退到几米开外,还没来得及捂耳朵,“砰”的炸响声就传来,我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都出现了耳鸣。 “他娘的,忘记这里是峡谷有回音了!” 远处的竹竿骂骂咧咧的揉着耳朵,显然也被巨大的爆炸声给震到了。 我揉了揉发痛的耳朵看向深坑,只见原本穿山铲都难以凿动的夯土层,如今直接裂开了一个水缸大小的窟窿,里面黑漆漆一片。 时不时还有腐朽的味道传出。 “八爷,墓顶弄开了……咱赶紧下吧?”竹竿看向师父,催促着。 “等等……” 师父摆了摆手,对着三娘点了点头,“老规矩……” 我看见三娘从背包里掏出一只蜡烛,用火柴点燃后伸入了黑窟窿中…… 第019章 前殿 “师父,三娘这是在干啥?” 我没有下过墓,根本看不懂三娘的这番操作,还是师父给我解了惑。 用师父的话来说,墓穴地宫常年封闭,用蜡烛可以测试墓穴空气是否流通。 如果蜡烛灭了,就说明里面没有空气,需要敞风不适合立即下墓,而如果蜡烛没有灭,就说明墓穴里有气孔。 三娘手中的火烛,在漆黑孔洞中微微闪烁着,火苗虽说小了一圈,但始终没有熄灭。 “八爷,蜡烛没灭……”三娘指了指三娘手中的蜡烛,“可以下墓了……” “下墓!” 师父大手一挥,让大锤从崖底找来一根大腿粗细的木棒,将中间系上尼龙绳后,横放在窟窿上,充当临时的横梁。 大锤打头阵。 他戴上头灯,将尼龙绳在腰间缠了好几圈后系了个?。 ?,是一种活扣,也是我们关中对抓结的俗称。 这玩意系好后,若是遇到意外也不打紧,因为绳子会越挣扎越紧,只有放松时可以滑动,可以最大化保证安全,是关中坐地虎们最喜欢用的打结方式。 系好?后,大锤冲我们比了个“稳当”的手势,随后双手攥住尼龙绳一点点往下溜,我则趴在窟窿旁往下看,手里的强光手电一直照着他脚下的路,避免大锤打滑。 “八爷,到底了!” 约莫半分钟后,下方传来大锤的喊叫声。 紧接着,竹竿也用同样的方式溜了下去,不过他比较瘦,只用了不到20秒,就摸到了底。 三娘拍了拍我的后背,“小郎君,你可要跟紧了我!” 我攥着绳子,跟在三娘身后往下溜的时候,四周的夯土碎末直往下掉。 我低头躲避时,发现三娘系着红绸缎当地腰上,挂着一个约莫拇指大小的铃铛,只是这些天,我从未听到过任何的铃铛声。 我的手被尼龙绳勒的生疼,但又不敢加快速度,只能蚯蚓般一点点挪动,一分多钟后,我的双脚才算着了地。 脚刚沾地,三娘的手电筒就照了过来。 我这时才看见,我头顶的夯土层足足有着一人高。 难怪我跟大锤用穿山铲砸了半天,都没什么太大的成效,感情这夯土层厚成马咧! 这时,殿后的师父也滑了下来。 和我小心翼翼比起来,师父下墓的速度不仅快而且相当优雅,他单手抓着绳索,双脚将绳索踩着,如同下梯子,三五下就落了地。 这是关中‘叠纵绳’,会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师父,这里应该是耳室吧?” 我拿着手电把四周照了照,这间屋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宽敞不少。 墓室四周嵌着大量早已发黑的青石板,青石板上则画着大量的纹路,但因为年代久远,这些纹路很多都已经看不太清楚。 在石室的中央地带,摆放着三个半人高的陶瓮,翁口足有人头大小且用红布蒙着,红布上用金线绣成的‘囍’字,也变得黯淡残缺。 “小郎君,你这次可是猜错了!” 不等师父说话,三娘捂嘴轻笑,“小郎君,咱们这次刨红薯的地界可是明墓,哪来的耳室?这里是前殿!” 我一愣,这才想起,汉代墓穴的布局较为分散。 除却东西耳室外,还有前室、中室、后室,地位尊贵的士大夫或者王公贵族,还会有数个祔葬室。 相较之下,明代墓在借鉴唐宋文化后,地宫格局大变样,成了以轴线堆成的宫殿式建筑群。 像耳室这种东西,已经归放于偏殿之中。 “三娘说的不错,这里应该是墓室的前殿,我们的运气不错,避开了‘自来石’。” 自来石我知道,是墓穴石门的顶门石柱,在南方摸金的那些元良口中,也管这玩意叫‘断龙石’,从里面合上后很难打开,除非像卸岭那些蛮子一样,用大量炸药暴力破开。 正说话呢,我听到一阵‘滋滋滋’的声音,扭头一看,发现竹竿那家伙,正在前殿右边的一块青石板上小解,一边撒还一边画图案,就跟个小孩子似得。 我有些无语。 “竹竿你就不能换个地方,三娘还在这里呢!” “八爷,我这不是憋急了!” 竹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猛地抖了抖身子,把那玩意重新塞回裤裆里。 “前殿没什么好看的,直接去中殿吧!”师父瞪了竹竿一眼,没再说话。 “八爷说得对,这次我打头阵!” 竹竿嘿嘿一笑,提着手电钻入了甬道里。 “师父,这竹竿未免也太积极了吧?” 看见竹竿钻进了甬道,我这才看向师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竹竿一路上都显得未免太热情了,哪怕是因为血蚂蟥受了伤,也仍旧坚持要下墓找东西。 如今,在下墓后更是嚷嚷着要打头阵。 这样的所作所为,我很难理解。 “小郎君有所不知,其实竹竿也不容易!” 三娘接过话茬,“竹竿祖籍是滨海人,他老爹年轻时染上了福寿膏,短短数年把家产挥霍一空不说,还倒欠了一屁股的债……” “后来竹竿他爹病死了,但那些要债的却不肯放过他们,竹竿他娘只能带着竹竿四处躲藏,住桥洞子、住船上,从滨海逃到了关中……” “圈内传闻,说竹竿是个穷瘪三,手脚不干净,加入卸岭被发现中饱私囊后,被卸岭除名,后来辗转当了坐地虎,这次也是他自告奋勇过来的……” 听三娘说完竹竿的成长经历后,我沉默了。 别人可能不懂这些,可我却能感同身受。 自打我离开湖河,去民权投奔我三姑的那一刻起,颠沛流离的生活便开始了。 若不是我运气好遇到了师父,我怕是在十几年前,就冻死饿死在了潼关外。 竹竿其实跟我是一类人,只不过我俩的目标有所区别。 我的目标是,要过上好的生活,要一步一步成为人上人,要赢得他人的尊重。 而竹竿却是因为穷怕了,才想着疯狂赚钱改变生活。 我深吸了口气,望着消失在甬道里的竹竿,在师父的催促声中,提着手电跟了上去…… 第020章 壁画 甬道,是由灰绿色的青砖垒成。 高宽各约半丈有余,差不多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 刚踏入甬道,我便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土腥味混合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霉味,只往鼻子里钻。 我下意识紧了紧领口,快步跟上了师父。 甬道很黑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昏黄的手电光照过去,也只能看清楚前方数十米的距离,若是再远一些,就啥也看不见了。 “滴答!” “滴答!” 也不知道是长期雨水渗透,还是说我们之前打破了‘锢水层’的缘故,青砖缝隙里有水迹不断往外渗透,每隔数十秒,这些渗出来的水迹,就会汇聚成水滴滴落! 顺着甬道往前走了约莫十来米,甬道两侧原本空白的青砖上,开始逐渐出现了条纹。 这些条纹的纹路很杂乱,有点像云纹,又有点像日月纹。 这些纹路的尽头连接着一幅壁画。 壁画上的内容已有些模糊,但大概的场景图倒是能够看个大概。 第一幅壁画里,左侧是一座隽美的四方阁楼,阁楼栏杆座椅上,一个年约六岁的女童,正掂着脚在折栏杆外的杏花,她穿着华丽的衣袍,头上缠着珍珠网样式的?髻。 在亭台的极远处,有一名头戴高帽手持拂尘的宦官,正带领着五六个太监,捧着珊瑚、玉佩等东西在青石路上疾行而来。 “师父,甬道两侧的青砖上有壁画!” 甬道空间狭小,我一喊就发现有阵阵回声涌来,宛如打雷。 “这些都只是墓主人的生平轶事,有啥大惊小怪的!”师父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 我有些好奇,继续看向了第二幅壁画。 在这幅壁画中,女童已经变成了十几岁,她梨花带雨跪坐在地上,有妇人在旁安慰,前方是一名宦官正在宣读‘圣旨’。 第三幅壁画,头戴九翟凤冠的女同骑马回望京城,她身上穿着朱红色的嫁衣,嫁衣上刺着大量的孔雀纹,其身后数十名女官举着‘龙蠡旗’和大蒲扇,天空上有着大量南飞的雁。 甬道内的壁画不少,我提着手电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 很快,就看到了第六副壁画。 这幅壁画的画风明显变得不少,原本伏案阅读《女戒》的女童,已成为了一位女将,她手持一柄丈许的长枪,在马背上奋勇杀敌,身下马匹前蹄高抬,铁蹄四周尽是穿着兽皮手拿弯刀的羌人…… 远处,女将大量手下惨遭屠戮,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上方有大量老鸹在盘旋。 第七幅壁画…… 第八幅壁画,镌刻的是女将战败被俘,惨遭羌人轮番欺辱的场面。 第九幅壁画,身穿红衣的女将,七窍流血吊在牙床上,双脚穿着一幅高胎素缎绣花鞋,绣花鞋的鞋口处刺着“童子捧桃”…… 全身鲜血顺着腿骨流淌而下,将绣花鞋的鞋底尽数浸泡…… “这……这双鞋子……” 看到这幅壁画时,我瞳孔猛然一缩。 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我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子冒出,将我额前的头发浸湿。 我敢拿命发誓, 这是我第一次下墓, 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甬道里的这些壁画! 可壁画里,那个女人脚上穿的绣花鞋,与我前些天收的那双素缎高胎、鞋口绣着“童子捧桃”样式的绣花鞋,一模一样。 忽然间, 我看见壁画中, 那个吊死在牙床横梁上, 面容极度扭曲的女将, 一点点, 一点点的抬起来脑袋。 青丝螺髻、青玉步摇、眉眼间的朱砂痣。 她的样子, 与收下那双素缎绣花鞋后, 那个接二连三出现在我梦里,用指甲划破我手臂,留下两条血痕,让我身中血咒日夜备受折磨的女子。 一点点开始重合…… 然后, 她笑了。 笑魇如花。 我全身的汗毛, 几乎是在瞬间立了起来。 咚! 咚咚咚! 恐惧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攥住了我的心脏。 这一刻,我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感觉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湿湿的。 我低头, 只见脚下的青砖,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草地。 不, 那不是暗红色草地, 而是由鲜血汇聚而成的河流。 我的周围,堆积着无数惨白的手骨,这些手骨无一例外都朝向了我。 最近的几个,甚至已经贴在了我的脚踝上。 “师父……师父……” 我大声呼救,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像是用什么东西把我的嗓子眼堵住了。 下一刻, 第九副壁画上, 七道鲜血,从面露微笑的女将的七窍中流了出来。 这些鲜血,顺着冰冷的壁面蜿蜒流下,滴落在地面上。 迅速汇聚成了一滩不断扩大的暗红色液体…… 与此同时, 她那双没有一点黑眼仁的眼球,开始微微转动。 我能感觉到, 我能感觉到她在盯着我看! 我如芒刺背,连忙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鞋……” “把我的鞋……还给我!” 一个尖细、冰冷、带着无尽怨毒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我堵住耳朵, 但那声音宛如靡靡之音,直接灌入我耳蜗里,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全身僵硬, 巨大的恐惧,让我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这种毫无意义的气音。 我努力转动眼睛, 想寻找师父、三娘、大锤以及竹竿的下落。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扭过了脑袋。 可是, 师父不见了! 三娘和大锤不见了! 就连打头阵的竹竿也不见了! 整个甬道, 幽暗、冰冷、死寂! 只有我和那不断回荡的滴水声。 我的后背死死抵在甬道墙壁上, 用这样的方式,强行支撑我的身体不瘫软掉。 而且, 我看到, 我看到了, 壁画上那个七窍流血的女子, 她的面容,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她, 伸出了满是污血的双手, 她扭动着胳膊和身体, 一点点, 我亲眼看见她, 一点点, 一点点地扒开了那副壁画…… 第021章 五石散 “死腿,赶快动啊……” 我心里急的不行,暗自猛锤着大腿。 可我的两条腿却好似焊在了地上一样,压根不听我的使唤。 我知道这样很危险, 可那副壁画好像拥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让我忍不住频频看过去。 在我的注视下, 那壁画里的女子,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中,从壁画里一点点钻出。 她的十指, 早已磨得血肉模糊,全身的皮肤像泡发的腐肉,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稍不注意就可能掉在地上,化为一滩烂泥。 与此同时, 我发现甬道内的青砖,也开始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 这些暗红色的液体像粘稠的鲜血,又像某种红色的粘合剂。 黏糊糊的。 这些暗红色的液体渗出的速度极快, 转瞬间就漫过我的胶鞋, 然后又一点点淹过我的脚踝。 我开始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些暗红色液体。 我感觉自己成了被束缚在蛛网里的猎物。 “鞋子……” “把我的鞋子……还给我!” 那道声音晦涩嘶哑,像生锈二胡反复撕扯我的脑神经。 “不……不是我……” “别过来……啊……” 我双手捂着耳朵,想把脑袋藏进裤裆里,躲避这种未知的恐惧。 可在我低下头的那一刻, 我看到了那只本该放在锁在铺子里的素缎绣花鞋,竟鬼使神差出现在了我怀中。 鞋口处的‘童子捧桃’图案正对着我。 “啊……” 我吓坏了,直接把怀里的绣花鞋给扔了出去,双手撑着身体,拼了命想要往后退。 我铆足了劲,却依旧无法挪动分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壁画里的女人, 和我的距离一点点接近。 五米…… 三米…… 一米……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鑫娃子,咬舌!” 就在那人抬起腐烂手臂,伸出食指即将触到我鼻尖时,一声暴喝如惊雷般,在我耳边猛然炸响。 我倏然惊醒,本能咬下。 剧痛以及嘴里弥漫的腥甜味,让我瞬间回过了神。 下一刻, 原本已经没过我脚踝的暗红色液体,消失了。 已经触摸到我鼻尖的壁画女子,不见了。 响彻在耳旁反复重复的那句‘还我鞋来’也不见了。 那被我扔在地上的素缎绣花鞋, 此刻也成了强光手电筒。 壁画里的女子, 依旧吊死在壁画里的牙床上,并没有真的活过来。 “鑫娃子,你没事吧?” 师父满脸焦急的看着我,三娘更是伸出手掌,在我的眼前不断的晃着。 “师父……这是……我这是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瘫坐在甬道内,大喘着粗气,后背全是冷汗。 刚刚遭遇的一切, 难道都是我的幻觉? 可……那些东西,未免也太真实了…… “鑫娃子,你小子着了道了……” “刚刚三娘看到你双眼呆滞,浑身僵硬,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师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这甬道的壁画用的是活人血混和五石散调制而成,你盯着壁画里的那双绣花鞋一直看,看久了自然会被迷了心智。” “五石散?” 我吓了一大跳,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五石散,我盘货闲暇之余看的很多书本里都有提及。 这玩意本来是东汉时期,医圣张仲景在《金匮要略》里记载过的方子,只不过当时名字不叫五石散,而是叫寒食散,可以治疗伤寒病。 只不过到了三国时期,曹魏阵营的何宴纵欲无度,便在寒食散的基础上,加上紫白英石、石钟乳、赤石脂、礜石这几样东西抟炼,最后将其称之为五石散。 后来到魏晋那批嗑药的名士手里,这玩意直接被传成了‘仙药’,让晋哀帝司马丕以及北魏王朝的好几个皇帝沉迷其中,最后都接连见了阎王。 只是我有些搞不懂,五石散不是药丸吗? 跟这壁画有什么关系? “五石散中的礜石,本就是一种能致幻的剧毒物品,再配上女子阴血当引子,把药毒封在颜料里。” “你身上的血咒,本就与这绣花鞋有关,自然能轻易勾动你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和执念。” 师父叹了口气,看着我身上的血痕,“你盯着壁画看,五石散里的毒会顺着你的七窍往脑子里钻,幻觉也就随之出现了。” “你再仔细闻闻甬道里的味道。” “味道?” 我抽了抽鼻子,没弄懂师父这话啥意思。 甬道里能有什么味道? 不就是阴冷潮湿外加东西腐朽的味道吗? 不对! 我突然想起了刚踏入甬道的那一刻,甬道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当时我以为是霉味,可现在仔细想想,那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里,似乎掺杂着一丝淡淡的苦香。 “是曼陀罗!” 师父说出了答案。 “曼陀罗?” 这时,蹲在地上的三娘,用铲子将一根暗红色腐烂的根须,从青砖的缝隙里刨了出来。 “这甬道的青砖下面,种着大量的曼陀罗花!” 三娘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五石散里材料属阳,而曼陀罗的毒属阴,阴助阳生,会进一步加剧五石散毒素的扩散!” “师父,那你和三娘怎么没事?” 方才看壁画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可为啥就我一个人中了招? “你的囊包呢?” “囊包?” 我低头一看,发现出发前三娘给我的囊包,不知何时被我扔到了一旁。 “三娘制的囊包不仅可以驱蚊除虫,而且还能遏制毒气,你小子倒好,被壁画迷了眼,直接将囊包给扔了……” 我这才想起,方才陷入幻觉看到壁画女子钻出来后,我吓坏了,将身上的东西都丢了出去! 我连忙把丢掉的囊包捡起来重新挂好,手臂的上的血痕虽然没有加深,但那种说不出来的刺挠感却让我感觉到有些不适。 我怕有些后怕。 刚刚如果不是师父在关键时刻把我唤醒,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正准备说话,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我出事后,三娘、大锤他们都围了过来。 现如今, 站在我正前方是师父。 我的左边是三娘,而三娘的身后是背着包裹的大锤。 可, 第一个打头阵进入甬道的竹竿。 并没有出现。 他……哪去了? 第022章 草盾 好消息,我从幻觉中脱离,恢复了正常。 坏消息是,竹竿不见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从师父惊愕的模样来看,他肯定也不知道竹竿究竟去了哪里。 “八爷,竹竿刚进入甬道的时候,说去前面探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三娘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竹竿虽然是坐地虎,但有个臭毛病,倒斗下墓的时候喜欢走前面,用竹竿自己的话说,走前面容易发现好东西,容易捞到“偏财”。 三娘说完后,师父脸色一沉,“这家伙真是要钱不要命!这墓里处处是陷阱,他一个人乱闯什么?” “竹竿!” 师父喊了一嗓子,可回应他的只有轰隆隆的回音。 “竹竿!”三娘双手搭在嘴巴边上,拔高了声音。 可惜没人应。 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鑫娃子,你能继续行动吧?” 师父的脸上充斥着担忧,我知道他是在担心竹竿。 倒斗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吹牛谝闲传,不管是生坑还是滤坑,处处都藏着致命危险,竹竿虽然是坐地虎,但入行的时间并不长,很容易吃亏着道。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竹竿,会不会已经到中殿了?” “有这个可能!” “鑫娃子,你跟紧三娘!” 师父把强光手电塞进我手里,对着后方的大锤点点头,“大锤,你殿后……” 迅速分配好方案后,我们沿着甬道快速前行。 甬道两侧的壁画还有很多,但我担心再次着了道,索性直接不看。 转过两个弯道后,甬道突然变宽了许多,可以三四个人并排直行。 这时,打在青砖上的手电光发现了新线索。 脚印! 凌乱且密集的鞋印。 “波浪纹?是黄胶鞋留下来的印记!” 师父蹲在印记旁看了看,猛然抬起头,看向甬道深处,“他应该没走多远……” 就在这时,甬道尽头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沉闷声。 我们几人的身子一顿。 “不好!” 师父面色一变,顾不得我,提着手电第一个就冲了上去,“你们跟紧!” 大锤和三娘紧随其后,我也踉跄着跟了上去。 往前走了大概二十米,甬道到头了。 一个丈许高的石门卡在石壁里,石门门轴上,架着一根婴孩手臂粗细的铁链,铁链锈迹斑斑已然变成了深绿色。 不知道竹竿用了啥法子,等我跟着三娘赶到这里时,石门已经敞开了。 “八爷,这里面果然有不少的好东西!” 站在石门里的竹竿,看到我们到来后,对着我们招了招手。 竹竿说着双眼放光,似是发现了什么,伸手摸向墙壁,把一个白乎乎的珠子扣了下来。 就在珠子被拿下来后,一道‘咔嚓’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 这声音像石头碰撞,又有点像齿轮摩擦。 “糟糕!” 师父脸色大变,快步冲到了竹竿跟前,拉着他就往回跑。 就在这时, 我看到石壁两侧突然裂开了几道口子。 “师父,小心!” 我的提醒声刚落下,数十道箭矢,从上方的孔洞里射了下来。 师父眼疾手快,一把将竹竿推开,然后挥舞悬挂在腰间的穿山铲,将最前方的几根箭矢拨开。 就在我以为安全时,又有数十个孔洞‘咔嚓’一声打开了。 紧接着,上百支箭矢如雨点般倾泻下来。 “师父!” 我盯着那些如雨点般攒射下来的箭矢,眼睛顿时红了,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可我刚跨出一步,一道黑影撞开我,从我眼前‘唰’的一下闪了过去。 是大锤! 他不知在何时,把身上的背包卸下,身上还挂着一面圆形的草垫子。 大锤的速度很快,仅仅只是一两秒的功夫,他就跨出去了七八米,然后一个滚地姿态,朝着师父冲了过去。 咻! 咻咻咻! 无数泛着冷光的箭头,也在此时奔向师父和大锤。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急的不行,却想不到救人的好办法。 “八爷!” 大锤怒吼一声,“接着!”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大锤滚地过去的时候,我看见他用右手,把背上的那块深褐色的圆形草垫子给拽了下来,像扔飞盘一样,把东西丢向了师父。 师父反应极快,抓住东西后扭身窜到大锤跟前,两人背对背贴着,合力将草甸举过头顶。 咚! 咚咚! 约莫指节厚的草垫子刚举过头顶,第一波箭矢就撞了上来,不过这草垫子远比我想象的坚硬,数十只箭矢撞上去后,有七八支都被弹飞。 剩下的一两支,也只有箭头那一点点,勉强刺入草垫子的表层。 “好东西,不愧是连北派卸岭那帮人都备受推崇的草盾!” 三娘看到草盾轻松挡住箭矢,顿时面露喜色。 “草盾?” 这玩意我听师父说过,好像是关中坐地虎前辈,为了应对墓穴中的机关暗器设计出来的东西。 起初,使用草盾的只有关中的坐地虎。 但在民国时期,常胜山把头来关中瞧见这东西的神奇后,就将其带回去分发了下去,后面成了卸岭一派倒斗必带的工具! 这东西,其实起来相当的麻烦。 需要先将稻草杆用盐水浸泡数天后再晾晒,晒干后捣碎成拇指长短的小段,然后与水泥、石灰以及细沙混合搅拌,最后再用工具进行压缩。 如此重复上百次,草盾才算是制作完成。 藏匿在孔洞里的箭矢有很多,我来不及感叹,就看见第二波箭矢已经飞了过来! 第二波箭矢来的很急,数量也是第一波的好几倍。 这些箭矢,几乎是在刹那间,就来到了师父跟大锤的面前。 只听‘噗呲’一声,数十只箭矢已经扎进草垫子,这些箭矢的力道很重,如鼓槌敲打鼓面,整个草垫子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躲在草垫子下方的大锤呲着牙,强顶着箭矢的冲击,跟师父一步步往后退。 在漫天箭雨的攻击中,越来越多的箭矢,先后扎在了草垫子上。 从我这个方向看过去,我甚至看到草垫子的边缘处,已经出现了极小的窟窿…… 第023章 中殿 咻! 咻咻! 就在大锤举着草垫子全力格挡上方倾泻下来的箭雨时,一支箭矢从左上方直奔大锤面门而去。 “大锤,小心左边!” 看到那支从左上方奔袭而去的箭矢,我急的不行,下意识咆哮着向大锤提醒。 可大锤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仍全力阻挡着头顶上的箭雨。 “糟糕!” 我心里一咯噔,知道情况不妙。 上面几十上百支箭矢如雨点般砸下,大锤只能举着草盾硬顶着箭矢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顾不上两侧。 更为致命的是,草盾好像要顶不住了。 草盾坚固,能轻松抵挡寻常墓穴里的一些机关暗器,但它毕竟是稻草压缩而成,如今长时间面对箭雨的狂轰乱炸,插在草盾的箭矢越来越多,连带着里面的稻草都漏了出来。 已然彻底变成了刺猬。 甚至已经出现了拇指大小的窟窿。 “破!” 关键时刻,我看到藏在草垫子下方的师父,将穿山铲举起怒吼着劈下! 只听‘刺啦’一声,那道飞过来的箭矢,竟被师父用穿山铲给对半劈开了! 一半箭矢撞击在了墙壁上,溅射出点点火花。 另一半箭矢则擦着大锤的耳垂,钉在了大厅后方的柱子上,箭矢末端的羽毛还在‘唰唰’颤抖个不停。 “八爷,草盾快要破了!”大锤声如洪钟。 “别慌,箭矢现在变少了!” “找准机会冲回去!” 师父拽着大锤的裤腰带慢慢往后挪,“就是现在,跑!” 大锤点点头,将手中的草盾往上一抛,然后朝着我们狂奔而来。 唰! 唰唰! 数十支箭矢落下后,原本插满箭矢的草盾,再承受不住这股冲击,裂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草盾落地后, 师父和大锤两人也没了防护,彻底暴露在了箭矢的攻击下。 最后十几根箭矢,朝着师父和大锤的背影追了过去。 叮! 叮叮! 十几支箭矢接连落在师父和大锤的脚边,溅射出不少火花。 师父和大锤跑得很快,当他俩跨出石门来到我们跟前时,最后一根箭‘叮’的一声,撞击在了石门的门框上,而后箭杆断裂,落在了地上。 师父扶着石门门框,弓着身子大喘气,而旁边的大锤更是累的如同一滩烂泥,‘咚’的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对不住……” “八爷,还有大锤兄弟,实在是对不住!” 被师父推回来的竹竿,此刻缩在石门边,望着满地的箭矢,声音里满是歉意,“我就想着墙壁凹槽里放的这珠子可能是夜明珠……没想到会碰了机关。” 直到现在,竹竿这家伙的手里,还攥着那颗白珠子。 “竹竿,你他娘自己想死别拉着我们!” 三娘指着竹竿的鼻子怒骂起来,“前些年,你跟着卸岭的人去祁连山的那座生坑,你偷摸把副棺里的玉扳指藏在裤裆里,被二狗子撞破后死不承认,最后被扒了裤子把赃物找了出来……” 三娘越说越气,手指几乎戳到了竹竿的鼻尖。 “去年,我们带着你去睢阳刨红薯,让你在耳室厅驻守,你可倒好,转手就摸到东花厅,把青铜灯台给人家弄走了,还把封门石给放了下来,害我们绕了一天多才从盗洞里跑出去……” “睢阳那回……” 竹竿被三娘说的面红耳赤,小声解释起来,“三娘,我不是腌臜人,那次是我娘得了……我……” 话刚出口,竹竿看见三娘脸上的愤怒,默默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咱干的是要命的买卖,谁不想赚钱?可圈子里,谁不笑话你竹竿?你还记得卸岭把头逐你出门时咋个说的吗?他说你竹竿是个腌臜人,进山门脏规矩,出山门脏了地!” 竹竿脸色涨红,喉咙动了动,最后却是低下了脑袋。 他攥着白珠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肩膀也在微微发颤。 三娘仍在喋喋不休的数落着。 “卸岭赶你出门后,你来关中谋生,当初圈内都不要你,还是我跟大锤帮你说好话!” “我们觉得你‘贪归贪’,但学的手艺不少,关键时刻能出把子力气,可现在看来,你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三娘,算了吧,我跟八爷也没啥大事。”大锤劝了声。 可三娘根本没理会,双手叉腰继续输出,“竹竿,我三娘把话放这里了,后面你再干出今天这档子事,你以后就当单干户吧,我们不会跟不在乎队友性命的人支锅!” 被三娘一顿数落,竹竿猛然抬起了头。 “我就是穷怕了,怎么了?” 竹竿的那双倒三角眼睛通红,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从小跟着娘躲债过日子,债主们三天两头堵门要钱,不给就泼粪,你们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吗?我没吃过一顿饱饭、天天不是吃野菜就是吃桦树皮,你们知道吗?” 竹竿的吼声有些嘶哑,像是要把那些年吃进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全都倒出来。 我看见三娘指着竹竿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微微别开脸后冷声道:“穷?谁没穷过?穷就可以肆无忌惮,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队友性命?” “大不了这珠子脱手后,我们一起分!” “谁稀罕你那破珠子?”三娘撇了撇嘴,冷哼道:“你以为八爷搭救你,是为了你手里的那个破夜明珠?” “够了!” 师父直起了腰,沉重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喘息,“都他娘的闭嘴,现在是起内讧的时候吗?” 三娘的话头被掐断,她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再骂出口。 “竹竿,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 师父盯着竹竿,声音有些低沉,“此事到此为止……” “走……” 师父摆了摆手,转身越过满地的箭矢,走向了石门深处,“前面就是中殿,别在这里耗着了……” “你们等等我……” 竹竿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我深深看了眼竹竿,也在师父的催促声中追了上去。 石门后的机关被破除后,这条通向中殿的小道,也就没了危险。 前后不过数分钟,我们便穿过小道,抵达了中殿。 第024章 悬棺 “这里就是中殿?” 我看着顶部高耸,整体呈弧形穹隆的石室,心底满是吃惊。 眼前这座石室实在是太大了,比镇上供销社后面那块篮球场都要大上不少。 穹顶上,镌刻着大量的星象图文。 而穹顶下的石室四周,依旧雕刻着精美的壁画,只是这些壁画的风格与甬道内那些壁画的风格完全不一样,镌刻的也都是一些游猎围牧、宫廷宴乐的场景。 我跟着师父,一边往上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只见正中央的穹顶下,是一片由青石板铺就而成的阶梯式踏道。 踏道,通体由白色的玉石铺就延伸。 我数了数,共计三层二十一个台阶,每七个台阶间还设有对应的缓台。 在第一个缓台两侧,有着一方黑色的水潭,水潭旁各立着一棵手臂粗细的灯树。 灯树高约半丈,通体由青铜汁浇筑而成,外貌酷似迎客松。 在灯树的枝丫上,错落放着七八个油盏,许是油盏里的灯油干了,那些灯盏内,剩下的只有黑黢黢的灯芯以及飘散在四周的陈腐油脂味。 第二个缓台两侧,各立着两根白玉石柱,石柱上镌刻着云纹,上方的云纹横眉上,挂着两盏长明灯,长明灯的正下方,摆着一尊三足的‘凤纹鎏金大肚鼎’。 在第三层的高台上,悬挂着一具棺椁。 棺椁长一丈有余,高也有着六尺左右。 棺椁的四角,被四根拇指粗细的铁链吊着,整体离地面约莫一尺高。 棺身髹着一层近乎黑色的朱漆,棺盖与棺身的接缝处,则订着一排九个铜扣。 棺头处,雕着一尊威严的螭虎,虎口内本该含着的宝珠,早已不见。 棺身两边侧板上,用金粉描绘着金凤祥云,这些祥云围绕着棺身呈‘乾’字纹环绕,祥云上远近高低描绘着二十只大小不同的仙鹤。 这些仙鹤模样形态各不相同,或昂头展翅或低头栖息。 “八爷,这中殿里的棺材,八成已经被摸过了!” 就在我观察棺椁的时候,三娘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十有八九,是走在我们前面的那帮元良。” 我顺着三娘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棺头螭虎口里空空如也,珠眼位置有着明显的刮痕,摸上去毛毛赖赖的,能看到凿子硬撬过的痕迹。 “这座墓本就是滤坑,被摸过也正常!” 师父撇了眼棺头螭虎口里的凹槽,“不过,凹槽里留下来的痕迹泛白,不像是前人的手段,看着暴力破解机关的手法,倒是有点像北派卸岭那波人的手段!” “卸岭的元良?” 我愕然望向师父,“可卸岭那帮人不是喜欢暴力破墓吗?可我们一路走来,前殿完整无缺,而且中殿外的机关也都好好的,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狡兔都有三窟呢?更何况人?” “我跟你师娘当初进这个墓的时候,就是从北边盗洞进去的,可我们这次呢?” 我脑袋不笨,师父说完后我立刻反应了过来,“师父,你是说,那帮人是从其他入口进来的?会不会是从遮阳山某处进来的?” 在村子里的时候,招娣曾告诉过我们,说在我们到达村子的前几天,她的阿爹和阿姊,被一伙坏人用武器胁迫着从东面进了遮阳山。 “时间和大概地点都能对得上,应该八九不离十!” 师父点点头,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扫了一圈,“卸岭人多势众,我们若是对上可讨不到半点好处,所以我们尽可能避开卸岭那帮人……” 师父我说的自然明白,只是我有些担心竹竿会出幺蛾子,毕竟这家伙曾经被卸岭把头逐出过山门。 “竹竿?”师父看向竹竿,声音低沉。 “八爷,我明白。” “明白就好!” 师父没有多说,提着手电打量着这具悬棺。 三娘他们几个,早就在偌大的中殿内翻找起来。 毕竟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找水头货,帮我拔咒只是顺带为之。 大锤围绕着青铜灯树打转,不时伸手想要将其抱起来,只可惜那灯树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大锤用尽全力,也只能将其挪动,根本拿不起来,只能放弃寻找其他的值钱物件。 在竹竿的旁边,竹竿则盯着石柱壁龛里的一串伽楠香朝珠,正小心翼翼用工具撬动着。 三娘则是蹙眉盯着青铜灯树下的几颗黑色颗粒,捻起一粒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我没有凑上去,而是来到了师父跟前,想着等师父看完棺材后去开棺。 “师父,这个倒勺子的符号是个啥?” 我指着棺尾后板上描绘的‘へ’纹路,面带疑惑。 这纹路,看起来不伦不类,有点像把“√”做了一定角度的翻转。 “这……这是……” 师父的手电光扫过‘へ’符号时,目光猛然一缩,声音发沉,“这可不是什么古怪符号,这是草书‘殳’的一种特殊变体!” “殳?” 我盯着棺材后板上的那道弯曲的弧线,“这是个啥玩意?” “殳,是古代一种武器,上面是棱锥形锤头,下方是个长握柄!” 师父凑近身子,指着那个特殊符号,“这东西是周代‘五兵’之一,也是先秦战车的标配武器,到了明代,这东西变成了仪仗兵器!” “当年徐达北伐攻打幽云十六州的时候,他手下有个姓高的偏将,此前专门守陵黄陵,被朱重八封为守陵校尉,他们的腰牌上就刻着‘へ’这个符号!” “师父,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父的话让我大为震惊。 对门米铺的王叔曾告诉过我,说师父原来家境挺殷实,民国十九年中原大战爆发后,师父家的庄园被兵痞给抢占,刚上私塾没两年的师父,也被迫跟着家人逃亡。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师父认得字比我还少,可他刚刚说的这些东西,我听都没听过。 “很多东西书本上学不来,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懂!” 师父叹了口气,“当娘我若是在下墓前多打听打听,你师娘也不会……” 我知道,师父这是又想起了死在墓里的师娘,为了怕师父伤心,我连忙转移了话题,“师父,你看,这棺材最下方还刻着两行很小的文字……” 第025章 殳纹 棺材后板下方的这两行文字很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只有蚂蚁大小。 若不是我看的仔细的话,怕是会一眼忽略过去。 第一行文字: 洪武二十三年,受命镇陵右卫指挥使陈英遣派,随公主入蒙抗击阿鲁台部… 第二行文字,因为靠近地棺侧板,卸岭那帮元良在取螭虎口里的宝珠时,用工具把侧板底部破坏了大半。 我看了许久,也只能隐约看见‘兵败’、‘高方士’、‘引魂’‘七杀’等几个模糊的字眼。 “陈英?” “守这墓的,是镇陵卫陈英部下一个姓高的方士?” 听到‘陈英’以及‘高方士’这两个字眼后,师父的脸色有些难看,猛然扭过身子,对着竹竿吼道:“竹竿,把你从墙壁里扣的那个珠子拿出来!” “八爷,怎么了?” 正在中殿翻找宝贝的竹竿,看到师父黑着脸,不情不愿的拿出了揣在兜里的珠子。 “珠子上面有没有‘殳’纹?” “不知道啊,八爷,看上去是有些曲里拐弯的纹路。” 竹竿拿着手电将那珠子照了好几次,但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他从小就没念过书,根本不认识‘殳’纹,只能将珠子递给了师父。 我凑过去,发现通体碧透的珠子上,有着十字棱以及扭曲的绳状纹路。 “坏了!” 师父摩索着珠上十字凸棱,脸色瞬间就变了,“还真是‘殳’纹,这下可糟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殳’纹到底怎么了,竟然会让向来镇定的师父面色大变。 “对了,你们赶紧停下,千万别动中殿里的任何东西!” 师父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三娘、大锤听到这话也都快速聚集到了师父的跟前。 唯有竹竿,看着石柱壁龛里已经抛开一半的那串‘伽楠香朝珠’,脸上满是贪婪和不甘,但在师父的催促声中,竹竿还是放弃了手中的动作,走过来的时候,频频回头望向石柱。 “师父,到底怎么了?” 我问完后,三娘和大锤也都先后围了过来。 看到师父如此紧张,三娘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手指下意识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双眼警惕的望着四周。 站在我旁边的大锤,目光不断在师父和竹竿身上来回切换,似是在想着什么。 “八爷,有话直说吧!” 竹竿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倒三角眼睛,仍不断撇向石柱壁龛内那半露的伽楠香朝珠上。 “让你们别动中殿里的东西,是怕你们找死!” 师父盯着竹竿,轻哼了一声,“你们可知道什么是‘殳’纹?” “殳纹应该西周传下来的一种礼器纹吧?” 三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不确定,她入行的时间虽然不短,但对于‘殳’纹了解的极其有限。 “对,也不对!” “殳纹的确是从西周流传下来的……”师父的声音压得比较低,“不过……这处中殿里出现的殳纹,并不是礼器殳,而是拿来锁魂封煞的实战殳!” “锁魂封煞?师父,有这么邪乎吗?” 我觉得师父说的东西,未免过于耸人听闻。 人死如灯灭,何来锁魂锁煞一说? “寻常殳纹是礼器不假,但你们看刻在棺材尾部的这个符号。” 手电光照在‘へ’形符号后,师父继续说了起来,“这是实战殳里的‘覆殳纹’,这种纹路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出现……” 师父话语一顿,看向我们: “尸解未成,怨煞作祟,才会布置七杀局来锁魂封煞!” “其一,陈英本是皇家镇陵卫,他麾下的方士却追随公主入蒙抗击阿鲁台,这本就不符合常理。明代将军出征即便需要调遣兵马,也会从兵部或者禁军抽调,怎会抽调镇陵卫?” 师父继续分析。 “按照棺材上的残缺文字来看,高方士应该是在公主兵败后,采用尸解邪术让公主的身体不腐不烂,所以才会在‘遮阳山’这种极阴之地养尸引魂!” “只不过在过程中,应该出了什么岔子,这才会在棺材上画上‘覆殳纹’镇压!” “师父,没这么邪门吧?”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总感觉师父在讲志怪小说。 “不信?” 师父对着眼前这座棺椁努了努嘴,“这座棺椁里肯定养着比血蚂蟥还要恐怖的东西,只不过被封盖挡着出不来,一旦我们触碰中殿里的机关,把悬棺打开……” 师父话没有说完,但我心底已经有了寒意。 下意识退开一步,和悬棺拉开了距离。 不说其他的,单就崖底遇到的那些血蚂蟥,就已经让我们差点丢了命。 若是遇到比血蚂蟥还厉害的东西,那后果……我都不敢去想。 “八爷,那我们现在……”三娘看着悬棺,试探性问了句。 “走!” 师父看了眼中殿,直接转身:“咱们越过中殿和左右配室,直接去后殿玄宫里找主墓室!” “啊?” 竹竿一怔,他看着石柱上已经半露的伽楠香朝珠,咽了口唾沫,眸子里满是不舍。 “八爷,要不咱……” 竹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娘打断,“竹竿,怎么?毛病又犯了?又想着偷偷捞偏门,让大家身陷险境?” “没……我没有这个意思。” 竹竿看了师父一眼,连连摆手。 “没有就听八爷的……这回我就跟着你,你少给我耍花样!” 三娘这话说完后,我看到竹竿的嘴角抽了抽,脸上带着不甘的挣扎色。 但在对上师父的目光后,竹竿这才低下了脑袋,闷闷不乐的跟在师父后面,沿着石道,朝后方的玄宫走去。 三娘紧随其后,不给竹竿任何单干的机会。 轰! 轰隆隆! 我们刚走下缓台,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从远处传来,下一刻,我发现中殿的地面都开始晃动起来,大量的拇指大小的碎石子,从洞顶掉落砸了下来。 “这是地……地震了?” 脚下的地面在来回摇晃,幅度虽然不大,却让我差点摔在了地上。 “不是地震,是爆炸!” 竹竿发现我们都看着他,当即解释道,“八爷,这是雷管和炸药引爆后产生的波动,肯定有人上了大分量的火药!” 竹竿之前在卸岭待过几年,极为擅长炸药雷管这些玩意,对于他的判断我还是比较相信的。 “是卸岭那帮人!” 我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从遮阳山进去的那帮卸岭元良搞出来的动静。 也只有卸岭那帮子人,才喜欢用炸药这种粗暴的方式去破墓! “不好,快走!别引发了中殿的机关……” 师父的话音未落! 一道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从身后传来…… 第026章 悬棺里的恐怖生物 “嘎吱……” “嘎吱……” 身后传来的那道金属摩擦声。 就好似腐朽的锁舌被钥匙转动,声音虽然不大,却宛如催命符一样,让我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我猛然回头望了过去,只见悬棺一角的铁链铁链,因为爆炸造成的地动而崩裂。 整个棺材如秋千般晃动着。 锃! 锃锃! 又是连续两道锁链崩裂的声响起。 “不好!” 我心底一咯噔。 我们几个人,齐刷刷朝着缓台最高处望去,只见原本吊在悬棺四角处紧绷的腐朽锁链,在一根锁链崩裂后,其余的三根铁链根本拉不住那夯实的悬棺。 果不其然! 下一刻,另外两根锁链应声而断! 悬棺彻底失去了束缚。 只听‘轰隆’一声,那髹着朱漆丈许长的棺椁,如陨石砸在地上一样,发出沉闷的响声。 棺盖和棺身因为大力撞击,也出现了倾斜和错位。 一道约莫半尺的缝隙漏了出来。 虽然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但我仍能闻到一股腐朽、阴冷且带着淡淡腥味的味道。 这股味道,从棺材里逸散出来后就迅速扩散,很快就将原本的陈腐油脂味尽数覆盖。 三娘下意识抽出了匕首做出防御姿态,大锤更是直接拿起了穿山铲严阵以待。 爆炸造成的地动,已经开始慢慢减缓,但我心底的恐惧却呈几何式飙升。 “师……师父,那悬棺的棺材盖打开了……” 瞧见悬棺棺材里的那抹黑暗,我心里的恐惧瞬间被拉扯到了顶点,连带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偌大的中殿里,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的喘息声。 还有, 棺材内部传来了‘嘶嘶’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 正在苏醒。 “走!” 师父这会儿脸上也变得严肃,他一只手把我护在身后,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挂在屁股后的王八盒子上,双眼警惕的看着悬棺,一点点往后退。 这东西,我听师父说,是他在十几年前,在辽东黑市那旮旯花了大价钱淘来的,平时很少拿出来,这一次的陇西之行,却是带了出来。 三娘和大锤以师父为中心,一左一右横挡在我和师父的侧面,警惕着望着四周。 他们几个围成三角形,将我和竹竿护在里面。 我躲在师父背后,浑身肌肉紧绷,跟着他们朝后殿玄宫方向一点点撤退。 地动虽已渐渐平息,但头顶上仍有碎裂的小石头落下,这些掉落的石子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响声的同时,也刺激着我们的神经末梢。 “嘶……嘶嘶嘶……” 耳旁传来的‘嘶嘶’声愈发密集清晰,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 “快走!” 师父厉喝一声,带着我们越过缓台,朝着石道跑去。 与此同时,一大片漆黑粘稠且蠕动的黑影,如一滩污水般从棺材里‘流’了出来。 然后, 迅速蔓延开来。 “有东西出来了!”大锤慌乱喊了声,“好像是虫子!” 我‘唰’的一下子把手电光照了过去,这才看清楚了这片‘漆黑如水流’东西的真容! 那根本就不是虫子! 那是一种通体漆黑油亮,全身覆盖着一层能吸收光线的黏膜,头部还有圈和蚯蚓一样的褐色‘环带’,很像是蚯蚓和蜈蚣的结合体。 只不过这玩意的体型,却比一般的蜈蚣大了近10倍。 更为恐怖的是,这些家伙的腹下和两侧有着一圈吸盘带,身上则长着不少如芽孢般的小刺,很像农村一种叫‘洋辣子’的东西。 每次发出‘嘶嘶’声时,身上那些小刺都会炸开,变成密密麻麻的倒齿。 “地龙!” “八爷,地龙应该不长这样吧?” 三娘有些疑惑。 她刚入门的时候,曾听圈内前辈讲,说摸金元良里,有个叫老胡的人,曾在龙岭一座大墓里遇到过地龙,出来后地龙的模样也就在圈内流传了出来,可那地龙的模样和眼前的地龙,明显不一样啊! “普通地龙其实就是参环毛蚓的变异体,两者模样相差无几,可这些地龙长期生活在养尸地,整日以腐尸、阴气为伴,已经产生些许变异了……” 师父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经历过血蚂蟥危机后,我看到密集蠕动的东西就害怕,如今看到这些在地上爬行的地龙,我吓得脸都白了几分。 砰! 砰砰! 师父扣动了扳机。 只是王八盒子的威力有限,一枪打出后,数十米开外的聚集在一起的数十只地龙,身体直接炸开。 那些溅射而出的黑色碎肉,像泼在地上的墨水,漆黑中带着浓郁的腥臭味。 一枪解决掉数十只地龙后,师父的脸色并没有轻松,反而更难看了。 这一枪就好似捅了马蜂窝一样,引来更多的地龙,朝着我们爬了过来。 这些黑色的地龙,密密麻麻绞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黑色“浪头”,朝着我们袭来。 “跑!数量太多了!” “直接去后殿玄宫,千万别被它们缠上!” 师父吼了一句,一边拉着我朝石道跑,一边回头再次开枪朝着那黑色‘浪潮’开枪! 一旁的大锤,直接将身上背的生石灰包拿出,一边后退一边往脚下的空地撒! 那些地龙在碰到生石灰后,似是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开始在原地翻滚蠕动,它们的身上冒出了大量的黑气。 “八爷,生石灰有效!” 三娘眼睛一亮。 双手从袋子里各抓出一把生石灰,朝着地面上扬了过去,“那些地龙怕生石灰!” “省着点用,我们就剩这一袋生石灰了……” 师父嘱咐了声,招呼着大锤将袋子里的生石灰分给我们。 我第一次觉得地方大也是一种折磨,眼前这座中殿广阔,比一般的篮球场大上好几倍,我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到通往玄宫的石道。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接过大锤递给我的那一兜子生石灰, 以最节省的方式, 一边后退一边撒。 短时间内,倒也暂时遏制住了那些地龙的前进速度。 只是,中殿实在太大了。 我虽然各种节省,但兜子里的生石灰还是很快就少了大半。 终于, 在距离石道还剩下差不多20米时,我兜子里的生石灰彻底用完了。 “师父,我没有生石灰了……”我说。 “你们几个呢?”师父侧头询问。 “八爷,我跟大锤也快没生石灰了……” “八爷,我早都没有了……” 第027章 发疯的大锤 远处密密麻麻的蠕动的黑色浪潮,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们的生石灰都用完了, 只有师父手里还有着少量剩余。 可地龙的数量却没减少太多。 最重要的是,没了生石灰,我们该如何阻挡这些地龙? “距离石道还有20来米……” 师父望了一眼身后的石道,回头看着我们声音低沉,“如今,我们只能拼一把了……” “大锤,鑫娃子没啥经验,你照顾着他点!” 师父说着,又抓出一把生石灰撒了出去,他兜子里的生石灰也见了底。 没了生石灰的阻挡,后方那些绞缠翻涌过来的地龙,爬行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它们腹部吸盘收缩,两侧炸开的小刺化为了临时的‘脚’,贴着青石地板,如流动的‘沥青’朝我们蔓延而来。 “走!!!” 师父将兜子里最后一点生石灰全倒了出去,然后猛地将我向前一推,“鑫娃子别回头,跑!” 或许是这些地龙带来的压迫感太强,我跑起来后,感觉脚下发软,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但我不敢停! 我知道,一旦我停下来,那么就再也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我只能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往石道狂奔! 可眼角余光以及身后那不断清晰的‘嘶嘶’声,却一次次告诉我,地龙和我的距离,正在快速拉近。 要知道,20米的距离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平时晃晃悠悠半分钟也就到了。 可现在这个距离,我却感到格外遥远。 “呀……”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在我的侧后方响起。 是三娘的声音! 我侧头望去,只见一条乌漆麻黑的地龙,借助同类组成的‘浪头’,靠着腹部吸盘和炸起的小刺,飞到了三娘的后背上。 三娘的速度骤减,眼看就要被后方的十几只地龙追上。 “三娘!” 大锤急了,想要回身搭救。 “不能停!!” 师父喊了一句,直接抬起了手中的王八盒子,直接按下了扳机。 几发子弹从枪管里先后扫射而出,数只地龙裂成碎肉,腥臭的黑血溅开的同时,也令三娘后方的那块‘黑色浪头’散掉了。 师父的救援,给三娘争取了一点时间。 趁着这个机会,三娘也将套在最外面的粉红色纱衣给脱下扔掉,摆脱了那只地龙的袭击。 但, 更多地龙组成的黑色‘浪潮’涌了过来! 而我们, 距离石道,还有着10米左右的距离! 师父还想开枪阻拦,可按了好几下都没有子弹射出去,才发现,枪匣子里的8发子弹全都打光了。 嘶嘶嘶…… 如‘沥青’般流淌过来的地龙群,直接追上了我,我甚至能感觉到,有地龙在不断的攻击着我的脚后跟。 “师父!”我下意识喊了声。 师父看到我被地龙缠上,也急了,反手拿下挂在背上的穿山铲,以一个大弧度横扫的方式,砸向了我后方的黑色浪潮上。 哗啦! 黑色浪潮被打散,但立马就有更多的地龙,组建成了新的黑浪。 地宫的锢水层被我们破坏后,整个地宫的青石板都变得有些潮湿,师父方才全力的一铲子,虽然打散了地龙,却也让他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条地龙也蠕动着全身的小刺,扑到了师父的胳膊上。 师父闷哼一声,手臂上的剧痛,让他的动作瞬间变形。 “八爷!” 三娘尖叫一声,手中的匕首瞬间挥出,寒光一闪间,便精准地斩断了那条地龙的身子,漆黑的黏液喷溅了师父一身。 “快走!” 我和大锤同时伸手去拽师父。 就这么几秒钟的耽搁,后方地龙组建的‘黑浪’又离我们近了不少。 那些密密麻麻绞缠在一起的地龙,散发的腥臭味让我差点窒息。 离得近了, 我才发现,这些地龙身上的吸盘和环节不断蠕动,腹下的倒刺全部炸开,移动间发出密集的‘嘶嘶’摩擦声,宛如死神低语。 而此刻,我们距离石道还有着四五米的距离。 可就是这四五米的距离, 却在此时变成了天堑! “完了……都完了……” 看着那片蠕动过来,距离我们不足三米的黑浪,竹竿面露绝望。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寡言的大锤突然吼了一声,耸着身子撞向了石道右前方的一块壁! 大锤的举动把我吓了一大跳! 也引得旁边的师父、三娘、竹竿三人看了过来。 咚! 一道沉闷的撞击声,在我的右前方响起! 此刻的大锤, 就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蛮牛,用他那宽阔厚实的肩膀,撞击着石道入口处的石壁。 “大锤,你在干什么?”三娘惊叫。 可大锤根本不说话,发疯似的用肩膀撞击着那块石壁。 头顶的小石子簌簌落下,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碰撞声的同时,也砸死了不少地龙。 疯了! 简直是疯了! 大锤难道是想通过撞石壁,把头顶的石头震下来砸地龙? 这……这怎么可能? 头顶的那块页岩足有好几百斤重,而且和石壁紧密结合, 纵然大锤的气力惊人,又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将其撞下? 这不是白白浪费力气吗? “大锤,快停下,别发疯!” 看到大锤肩膀上渗出来的血迹,三娘也急了,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咚! 咚咚! 大锤一声不吭。 我看见他踉跄着回撤两步,随后双眼死死盯着那块石壁,深吸一口气后,将全身的气力集中到了肩背处,嘴里更是发出巨兽般的怒吼…… “啊!” 咆哮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亲眼看着大锤悍然撞在了那块石壁上。 唰唰唰! 大量石子从头顶落下的同时,我们头顶上的一块约莫桌子大小的页岩,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下一刻, 那块本就风化严重的页岩,在刚才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中,在大锤的连续撞击中,根部的裂缝,终于彻底断裂! “页岩……竟然真的……裂开了?” 我有些难以相信,就算页岩本就有裂缝,可大锤能将其弄断,也是我万万想不到的! “鑫娃子,往后退!” 这时,师父把我往后猛的一拽。 下一刻, 只听‘哗啦’一声,那块足有两三百斤的页岩,如同端头铡刀般,从我的面前悍然砸下! 第028章 坐地虎和卸岭力士 断裂声响起的那一刻。 我看见那块足有两三百斤的页岩,从我先前站的地方瞬间脱落。 下一刻, 在我们几个的注视中,那巨大的页岩‘轰隆’一声,掉在了两米开外的那片‘黑浪’中! 没有撕裂和惨叫, 有的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嗤’声。 就像谷子被碾石滚过,那数以百计的地龙,肥硕蠕动的躯体几乎在瞬间破碎,变成一坨坨肉泥。 浓稠的腐肉四处飙射,在溅了我们一身的同时,也糊满了周围的墙壁和地面。 “这玩意也太臭了吧!”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我恶心到想要干呕。 那股味道,怎么说呢? 就像是肠胃消化不行的人,在吃了海鲜以及土虾泥后,拉出来的大便一样。 腥臭且浓郁。 这块页岩落下后,取得的效果相当不错。 几乎在刹那间, 那片朝我们蔓延而来的地龙黑浪,被这块页岩生生截断出了一个口子! “就是现在!!!” 反应过来的师父,指着不远处的石道怒吼,“跑!!!” 双腿虽然仍有些发软,但求生的本能,让我压倒了一切。 我爆发出全部气力,跟在师父、三娘他们几人身后,踩着满是地龙腐肉残肢的地面,手脚并用地冲向那五米开外的石道入口! 这五米, 不仅代表着安全的距离, 更代表着生与死的距离,代表着活下去的希望! 说时迟,那时快! 当那片地龙越过页岩阻碍,再度形成‘黑浪’袭上来的时候,我和师父、三娘以及竹竿,以狼狈不堪的姿态,几乎同时冲进了那相对狭窄的石道里。 大锤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肩膀上的衣服已经渗出了鲜血,气息重的跟老式风箱似得,显然刚刚的连续撞击,让他耗光了气力。 但, 危机并没有解除! 那些地龙组成的黑色‘浪潮’,仍在朝着我们一点点逼近! “堵住石道口,去后殿!” 师父喘着气,依靠在石壁上,安排我们把石道入口处的几块人头大小石块搬过来堵门。 然而, 我们刚刚把石道堵了一半, 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 “师父,后面好像有人过来了!” 我心底一咯噔,刚转过脑袋跟师父说完,就看到几道刺眼的白光,如探照灯般从黑暗的石道里,直直打了过来。 刺眼的白光,将我们瞬间包围。 我被这股强烈白光刺的睁不开眼。 耳旁,只能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前面的海青子,都给老子亮个盘!” 一道冰冷沙哑,带着浓厚江浙方言的喝问声,在我的耳旁响起,“瞧这架势,是哪路混水摸鱼钻锅底的瓢把子?” 海青子? 是黑话! 对面用黑话让我们亮明身份? 我心里一紧,立刻猜出这帮人,就是先前弄出爆炸声的那帮卸岭元良。 至于他的第二句话,就显得有些不客气了。 话里话外,都说我们的行为和举动,看起来像是特意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浑水摸鱼趁乱捡便宜的主儿。 我伸手挡了挡刺眼的白光,这才看到眼前站着不少端着长短家伙的黑影。 这些人,将后方的石道全数堵死。 一眼望去过,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人。 为首的汉子,身形虽不及大锤魁梧,却也膘肥体壮,脸上还有着一道从眉眼贯穿到鼻梁骨的伤疤。 “西北悬天一片云,地虎盘山不让分!” 师父盯着那汉子,声音低沉。 “好!好一句‘不让分’!敢问地虎,山头是哪座?龙王庙水几分深?” 那汉子听到‘不让分’三个字后,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手指动了动。 下一刻, 伴随着一道道拉动枪栓的‘咔嚓’声,数十个黑漆漆的枪口,直接对准了我们。 被枪口指着,我顿觉喉咙发干,连大气都不敢喘。 气氛, 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十万常胜十万山,常胜山响马,在圈内也算是响当当的汉子,难道就是这么对待元良吗?” 三娘冷笑着看向那魁梧大汉,“哟,卸岭把头这是要‘饿狼扑食’啊?也不怕噎着?这墓里的‘货’,怕是带刺儿。” 坐在后面歇息的大锤,这时也拨开我,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卸岭一脉为首的魁梧汉子,眯着眼睛在我们几个人的身上来回扫过,最后似是发现了什么,目光倏然转向了最后方。 停在了脸色极度难看的竹竿身上。 随后,一道带着玩味的嗤笑声,从魁梧汉子的喉咙里挤出。 “呦呵?这他妈不是当年吃里扒外,被咱们卸岭山门赶出去的‘剔骨刀’竹竿吗?” “怎么着,老瓢把子坟头草还没三尺高,你这手脚不赶紧,没卵子的二货,就敢摸进你祖宗爷爷打下的锅里捞食了?!” 竹竿气的浑身都在哆嗦,他死死的盯着那魁梧汉子,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这位元良,莫要过分了!” 师父走上前,将竹竿护在身后,冷哼:“都说卸岭男儿不认门,只认金银动鬼神,如今莫非想当着旧虎面,在这墓里来插旗?” 我没想到,师父会上来就骂,说卸岭的人不认门路,眼里只有金银财宝,如今难道还想当着老前辈的面,在墓里收坐地虎的保护费? 我心底一咯噔,觉得师父话说的未免太硬气了。 我们此行就五个人,手上根本没带什么硬货,一旦真爆发了冲突,吃亏的还是我们。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师父说完后,那魁梧汉子却笑着对师父拱了拱手,“凤凰不落无宝地,卸岭填海寻真金,好龙莫挡发财路,是友非敌自可分!” 魁梧汉子的这句黑话,就很有意思了。 他先是表明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寻宝贝的,并没有想要抢地盘的意思,只要师父这位昔日的‘金虎’不要挡他们的发财路,那么大家都是朋友! 师父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抱拳朗声道:“坐地虎,孙八指!” “卸岭,开山鹞陈冲!” 魁梧汉子也笑着回了手礼,“幸会!” 第029章 卸岭的‘三昧真火\’ “坐地虎,孙八指!” “卸岭,开山鹞陈冲!” 双方自报山门后,那些对准我们的枪口,也全都放了下去。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底忍不住松了口气。 被那些玩意指着,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得突突,担心走火丢了命。 可我还没来及缓口气,身后就再度传来了熟悉的‘嘶嘶’声! 是地龙! 先前堵在石道口的那些碎石子,根本没能拦住这些变异的地龙。 我侧头望去,只见地龙形成的黑色‘浪潮’已经越过那半人高的石碓,朝我们蠕动蔓延而来。 “这是……地龙?” 后方卸岭把头陈冲,在听到石道口传来的‘嘶嘶’声后,往过去看了眼,脸色立刻变了。 “八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这鬼东西?” “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陈把头和你手下的这帮卸岭弟兄呢!” 不等师父说话,三娘略带嘲讽的声音先一步响起,“要不是你们,我们也不会遇到这玩意!” “你什么意思?” 站在陈冲身后的一个独眼龙,听到这话一步站出,直接将枪口对准了三娘,语气凌冽。 让原本刚刚缓解的局面,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老廖,把枪放下!” 陈冲拍了拍老廖举起来的枪支,转头看向师父,“八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的爆炸引发地动,让中殿悬棺裂开,这些地龙就是从悬棺里钻出来的……” 师父沉吟片刻,快速将事情给卸岭的元良们说了下,可卸岭那些人听完后个个面露愕然。 “可……可先前的爆炸不是我们造成的啊?”陈冲惊愕。 “我们从遮阳山东边钻洞进来,不过我们没能找准方位,落在了兵器库,后面一路辗转抵达了左配室,方才我们听到巨大的响动声,我们闻声赶来,正想问你们怎么用上炸药了?” “啊?不是你们?” 我看不了眼师父,也惊呆了。 先前那股巨大的响动,如果说不是卸岭这帮人搞出来的动静,那么又是谁? 难道…… 我的心底突然涌现出一个新的猜测。 “师父,这墓里不会除了我们两拨人外,还有第三波人进来了吧?”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高。 首先,我们和卸岭那帮人没有太多的利益牵连,他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们,。 其次,先前传过来的爆炸声,我们几个都无法确定发生在哪块,再加上又是在地下空间,爆炸造成的响动扩大了数倍,这才让我们产生了爆炸点就在附近的错觉。 “有这个可能!” 师父点点头,看了眼那不断逼近的黑色‘浪头’上,眼中闪过一缕光芒。 “陈总把头,眼下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如今地龙聚集围堵,我们若是在耽搁下去,你我今日怕是都得栽在这中殿,成为这些鬼东西口中的点心!” 陈冲望了眼五米开外地龙组成的黑色‘浪潮’,脸上的刀疤微微颤动,他手下人多枪多不假,但对上这些恐怖玩意,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好!” 陈冲也是个果决之人,做出决定后当下也不再犹豫,声如洪钟,“八爷说得对!今日情况紧急,咱们是该齐心协力一起对付这些怪物!” 见陈冲答应下来,我心底也松了口气。 卸岭门人虽然都是草莽出身,但个顶个都有着本事傍身,若是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对付地龙的把握也会大上许多。 “手里有活的,都给老子顶上去,顺带把咱的‘三昧真火’亮出来,让这些鬼东西知道我们的厉害!” “三昧真火?” 我好奇看了过去,只见两名汉子从陈冲的身后走了出来。 这两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类似铁罐,在那罐子旁边,还挂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钢管,整体模样,有点像大户人家用的喷雾器。 “这是……58式喷火筒?” 竹竿能一口叫出那东西的名称,我并不意外,毕竟这家伙曾经是‘卸岭’一脉的弟子,对于卸岭的手段和门路,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几个多。 不过听到‘58式喷火器’这个名字,我还是大吃一惊。 这玩意我听老一辈的讲过不少次。 说是以前在打仗的时候,我们的战士曾经从敌人手里缴获过一些这玩意,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位卸岭把头,如此有能耐,竟然能搞来这种玩意! 我看见那两个汉子,揭开了粗管上的小盖子,然后又转动了罐子下的开关。 “嗤!轰!” 那两人把喷火器的开关扭开后,只见两道炽烈橘红的火焰,如同咆哮的火龙从他们手中的粗管喷出,那恐怖的火焰,瞬间充斥在了狭窄石道的入口! 滋啦! 热浪扑面而来,石道内的温度,都在这股高温的灼烧下变高不少。 先前,我们用生石灰只能暂时拖延地龙的前进速度。 可如今,在喷火器的攻击下,那些地龙瞬间显得脆弱无比。 它们宛如被火焰炙烤的桑蚕,几乎在瞬息间,整个身体就被烧成灰黑色。 焦糊恶臭味,瞬间盖过了先前的腥臭味。 无数扭动的黑色身影,在火舌中发出‘噼啪’的爆响,化为焦炭! 一时间,地龙组成的黑色‘浪潮’前进势头被暂时遏断,形成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焦黑隔离带。 “烧的好,不愧是‘三昧真火’,威力果然可怕!” 师父赞了一声,同时示意我往后撤,不要靠那火焰太近。 有一说一,喷火器的威力的确让我吃惊。 不过,那些地龙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火焰撒过去后,那些地龙也都‘哗啦’一声散开了。 想要在短时间内,尽数灭杀,很难很难! 最为重要的是,喷火器里面的燃料有限,不可能一直喷下去。 一旦燃料用尽,地龙卷土重来的话,我们的处境依旧会变得危险! “挡住就行,不要浪费,顺着石道往里撤!” 陈冲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吼了一嗓子,指挥手下,保持对后方地龙‘浪潮’的压制火力的同时,开始后撤。 至于陈冲,则带着一部分人端着枪,跟在我们后面,开始向后殿玄宫处移动。 我望了师父一眼,见师父微微摇头示意。 心中顿时明了,我知道卸岭这帮人,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 第030章 万人坑 半个小时前,遮阳山崖底。 凛冽的山风卷过崖底,扬起一阵枯叶碎屑。 焚烧血蚂蟥的坑洞边,此刻多了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这些人每个都背着一个褡裢,手上拿着穿山铲,腰间挂着雷管和炸药包。 这些人个头普遍都不太高,但他们的眼神锐利,下了崖底后就围成一圈,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在这群的最前方,站着一位身材精瘦矮小,皮肤黝黑油亮的小老头。 这老头身高约莫四尺有余,一双小眼睛灵活地转动着,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像极了藏在下水道里找食吃的耗子。 若是三娘、大锤他们在这里的话,肯定能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如今关中坐地虎中新一任的‘金虎’,人称‘水耗子’的钱八两。 此刻,钱八两正蹲在坑边,用手捻了只烧成焦炭的血蚂蟥,放在口鼻间闻了闻。 “金虎,找到了!” 这时,一个手下跑了过来低声报告,“在石滩那边,切口很新,下面有动静。” 钱八两起身走到了石滩前,他看着早已干涸的深坑,又望了眼盖着树枝的入口。 “下!” 钱八两挥了挥手,众人应声而动,顺着那个洞口钻了下去。 很快,钱八两就在前殿的一处角落,看到了洒在石壁上的梅花图案。 他轻哼了声,“竹竿那厮,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竟能想的到用尿来画画当印记,留的这点‘缝儿’,生怕老子找不到是吧?” “尿还没干透,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钱八两打了几个手势,留下两人守住入口,自己则带着大部分手下,顺着竹竿留下的标记跟了上去,很快就来到了甬道前。 “快!孙八指那老家伙应该还没滚锅,我们得加快速度!” 钱八两看到甬道内留下来的‘特殊图案’,连番出声催促,眼中更是闪烁着遮掩不住的贪婪。 钱八两一行人没有任何的停留,直奔中殿而去,很快就来到了中殿机关前。 只可惜,途中不知是谁踩到了一块突出的地砖,让通往中殿的大门关上了。 “老四,上家伙,麻利把石门弄开,别让锅里的鸭子飞了!” 那个叫老四的汉子点点头,迅速上前掏出一根细长金属楔子和一个带倒刺的钩爪状工具,然后熟练的卡入了石门边缘的缝隙里。 用力一拧一别后,石门内部虽然传来了“咔哒”声,但厚重石门并没有打开。 “老大,手里的家伙什卡死了!”老四低声。 “老烟锅,上‘响窑儿’”钱八两狞笑一声,“给老子把这门给弄开……” 外号叫老烟锅的汉子,早已在门缝底部塞了两排管状炸药和雷管导火索,退开后点燃了引线。 轰隆! 很快,一道威力惊人的爆炸声在中殿炸响,爆炸声在封闭的空间中荡漾开来,让整个地面都开始晃动了起来,当晃动结束后,原本合上的巨大石门,也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钱八两也带着一干手下,迅速钻了进去,朝着孙八指他们飞速靠近。 与此同时。 我跟着师父、三娘他们,在卸岭把头陈冲的‘护送’下,在幽暗的石道内不断往前走。 越往下走,我愈发觉得石道内的地势,开始明显向下倾斜,四周的空间,也逐渐变得开阔。 “师父,快到头了……”我侧头望了眼后方的卸岭把头陈冲,低声说。 “小心些!”师父没有多说。 往前没走几分钟,原本逼仄的石道豁然开朗,我提着手电筒往前照去,可映照出来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 那是一个巨大的格子形深坑,面积怕是有三四十个宅基地那么大。 整体呈长方形,与前段时间在秦川潼关刚挖掘完毕的兵马俑四号坑有些相似,缺乏斜坡门道,而且在右上方堆积着不少的褐色回填土。 是殉葬坑! 准确的说,是被分割成六块格子的长方形殉葬坑,这些殉葬坑坑壁陡峭,由山石和黄土垒砌而成,深度大概有个三四米的样子。 当然,真正让我吃惊的并不是这个殉葬坑的规模,而是当手电光柱照射过去的时候,那些殉葬坑的坑底,并不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白骨! 一眼望去,头骨、肋骨、腿骨什么的,如柴火般,杂乱无章的堆积着。 数量之多,超乎想象。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白骨很多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姿态,部分骨架上,还有着腐朽的皮革或是桑麻的痕迹,想来应该是他们生前所穿的衣物。 我手里的手电光柱在这些白骨上停顿了许久,眼前的这一幕,着实让我感到了震惊。 古代帝王或者王公贵族,的确有陪葬风俗,他们死后,陪葬的一般都是媳妇、妃子以及一些丫鬟仆从什么的,数量并不多,几十上百人也就到顶了。 可眼前这个殉葬坑,从坑里的白骨数量来看,殉葬的人数,怕是不下几千上万人。 这里,根本就不是一个贵妃墓该有的殉葬坑。 也不符合明代贵妃该有的殉葬制度。 这里,是一个万人坑! 是一个充斥着哀嚎和死亡的乱葬坑! “乖乖……这里竟然有个万人坑!” 一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我扭头一看,是卸岭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贵妃墓里,怎么会有万人坑?” 师父举着手电,光柱在坑底缓慢移动着,他看到坑底的惨状,眉头也不自觉紧皱起来。 而一旁的卸岭魁首陈冲,那张刀疤脸上也掠过一丝凝重,他这些年的带着手下走南闯北,倒过的斗不下双手之数,但这样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八爷,您怎么看?”陈冲扭头看向师父。 “不好说!”师父眉头挤出了个‘川’字。 “魁首,你看那骨头下面!” 这时,卸岭的一个人,似是发现了什么,语气激动的指着下方的深坑,“是黄龙,还有山根和混球子!” 我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只见在几具叠压在一起的骸骨缝隙中,果然看到了一缕暗金色的光泽,应当是金银珠宝无疑。 “魁首,我这里也有!” “魁首那边尸骸下面也有,好多尸骸下面都有!!” …… “发……发财了!!” 卸岭队伍里,一个汉子失声叫了出来,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和贪婪。 “哈哈,这次要发达了……” “老子下了那么多的斗,这次总算赶上了……” 惊叹声、抽气声、难以抑制的兴奋低吼在卸岭队伍中此起彼伏。 卸岭魁首陈冲眼睛猛地一亮,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端着武器的老廖。 老廖心领神会,立刻带着几个持枪的手下往前走了几步。 我发现他们的枪口,虽然没有直接对着我们,却在暗暗控制住了通往坑边的通道的同时,也把我跟师父以及三娘他们几个,半围在了中间…… 第031章人性的贪婪 很显然,卸岭的那帮人,并不信任我们。 卸岭一脉,虽对外号称起源于楚汉时期,认楚霸王项羽为开山祖师,但圈内人都知道,这只是卸岭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已。 卸岭起源于汉代赤眉军,属于民间绿林大盗组成的盗墓组织。 其内成员,大都是身怀本领的草莽之人,他们大字不识几个,最喜墓穴里的金银之物,但凡被他们看上的墓穴,十有八九都会被破坏的不成模样。 如今,在殉葬坑内看到如此的黄白之物,甚至还有山根玉器这种稀罕玩意,卸岭这帮人又岂会不动心? 一张张脸涨满狂喜,呼吸重如牛,眼珠死死焊在黄白之物上,半分都挪不开。 望着卸岭那帮人手中黑漆漆的枪管,我下意识往师父那边靠了靠。 旁边的三娘,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也下意识攥紧了匕首以及藏在袖子里的暗器,眼神警惕的扫过那些明显已经躁动不安的卸岭弟子。 大锤此时也缓过了气,拿着一把穿山铲默默站在了师父的侧后方,那铁塔般的身躯往师父侧后方一杵,像一堵墙,直接隔断了后方的那些卸岭汉子。 至于竹竿,他躲在队伍的最后方,不断偷瞄着坑底的黄白之物以及隐隐包围我们的卸岭门人,那双倒三角的眸子里虚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头,这么多黄白之物,还有山根玉器,我们这趟可是要发达了……” “总把头,别墨迹了啊,赶紧让弟兄们下坑捡钱啊……” 听到身后传来的催促声,陈冲微微皱眉,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眼底的炽热,扭头骂道:“一个个吵什么呢?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作为卸岭这一代的总把头,陈冲虽不及其爷爷瞎子陈那么出名,但也是老手了。 加上这些年走南闯北经历颇多,眼力还是有的,他也觉得眼前的殉葬坑格局有些奇怪。 “老廖……” 陈冲喊了声后,我看到那个独眼龙提着枪走到了我们跟前,虽然他啥话都没说,但眼里的警告味十足。 “总把头!那可都是实打实的黄货和山根啊!” 一个站在坑边,离骸骨堆最近的卸岭汉子,看到那一块块泛着金色的金属,狂吞着口水,连带着声音都变了调。 “这殉葬坑有些不对头……” 陈冲本想呵斥,但看到众人都人心惶惶,只得轻声安抚,“我知道弟兄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等摸清楚了情况再说……” 只是在巨大的财富面前,这些卸岭汉子一个个都变得不淡定,根本听不进去陈冲的劝阻。 “总把头,你这可有点不够意思了……” “我们弟兄伙跟着你出生入死,如此卖命图了个啥?不就图个这玩意吗?” “是啊,总把头,这里有这么多的黄白之物,我们每个兄弟都能分上好几块吗,到时候还下什么斗,直接躺床上享清福得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让队伍愈发躁动起来。 我刚想说话,师父却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不要多嘴。 “总把头,有金子摆在眼前,他妈的不拿是傻子,今儿我大牛就对不住您嘞……” 大牛说完,端着三八大盖就跳进了殉葬坑内,伸手去尸骸缝隙间掏金子。 “怕个鸟!一堆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烂骨头,还能跳起来咬人不成?!干了!” 有了大牛带头,队伍里其他几个性子比较急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生怕大牛把他们的金子抢完了,也都先后跳进了殉葬坑内。 潜藏在人性里的贪婪,在这一刻彻底挣脱了锁链。 “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回来!” 瞧见四五个弟兄跃入殉葬坑,陈冲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厉声咆哮时,脸上的刀疤微微扭曲。 他右手猛地按向腰间枪套,脸上的刀疤微微扭曲,显是动了杀心。 可看到大牛以及后续几人,在殉葬坑里疯狂捡金银玉器时,其余的人也都纷纷坐不住了,又有几个汉子,顶着陈冲难看的脸色,猛然纵身跳下了殉葬坑! “你们这些要财不要命的家伙!” 老廖急了,带人端起枪口时却犯了难,他不知道该指向殉葬坑内那些不听话的夯货,还是说继续防范着我们几个。 “呲呲……” 就在六七个卸岭汉子在尸骸中翻找金银玉器的时候,有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从坑底传来。 “什么声音?” 我心底一紧,手电光柱扫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但耳旁依旧有轻微的呲呲声反复,那声音很奇特,很像湿柴被强行折断后发出来的闷响声。 “不好!” 站我前面的师父,好像听出这些‘呲呲’声的来源,脸色大变扭头看向陈冲,“陈把头,若不想让你卸岭弟兄死绝的话,就赶紧让他们上来……” “八爷,我卸岭的事情,就不劳您烦心了……” 听到‘死绝’两个字后,陈冲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哼着回了句。 在陈冲看来,孙八指虽是关中坐地虎里的金虎,但毕竟是昔日的旧虎,早已隐退数十年,威势和权柄不如往日,之所以给他面子,是因为老一辈的交情在。 “鑫娃子,是它!应该是它们来了……你跟紧我,随时准备往玄宫跑!” “师父,它们是什么?”师父的话没头没尾,我根本无法理解。 “他们是……” 师父刚张口说了两三个字,一道突如其来的‘咔嚓’声在空旷的殉葬坑里响起。 我猛然回头,将手电光柱照了过去。 只见率先扑到过去寻找金银玉器的大牛,双手插在尸骸缝隙里一动不动,而他整个人却诡异的打着摆子,脸色也白的不像话。 下一刻, 大牛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拽了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扑进了尸骸堆里。 “大牛!” 卸岭把头陈冲瞧见这一幕后,皱着眉头喊了声。 “大牛,大牛,你这家伙别他妈吓人!” 周遭其他的卸岭汉子,也都叫喊着。 可大牛好似没听到一般,他趴在尸骸堆上面,一动不动…… 第032章 尸螯!尸螯! “三儿,过去瞅瞅……” 陈冲也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更为清脆的闷响声传来。 “咔嚓……”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大牛的身体猛然收缩,整个人弯曲成了C字形。 “快……快看大牛的小腿!”有卸岭汉子惊呼。 我手里的手电光瞬间挪了过去, 只见一根黝黑如墨、状如螃蟹前肢的大钳子,正夹着大牛的小腿。 那黝黑的钳子,比一般的尖刀都要大上不少,堪比寻常人小腿粗细。 褐色钳子,整体呈两个对称的弯曲镰刀。 锯齿狰狞,上面还带着长短不一的齿痕,如今深深嵌入了大牛小腿的皮肉和骨头里。 下一刻,那钳子猛然合十! 只听‘嘎巴’一声,大牛的小腿直接应声断裂,鲜血如开了闸的洪水,从伤口处飙出。 不仅将下方的枯骨染成血红,也喷了那几个过来查看情况的卸岭汉子一脸血! 与此同时, 一双绿油油的小眼睛在黑暗中显现,然后,那东西的身体躯干,正从那具被大牛扑倒的骸骨胸腔里,一点点‘爬’了出来。 “啊……” 说时迟,那时快。 小腿被活生生夹断后,原本半昏迷的大牛,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他的声音高亢尖锐,宛如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在空荡的殉葬坑内回荡。 那几个被溅了满脸血的卸岭汉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那……那是……那是什么东西?!” “大牛!大牛兄弟的腿……腿没了!” “有……有东西,那尸骸堆里有东西!” 原本在尸骸里兴奋淘金捡银的几个卸岭汉子,此刻个个无比恐慌,也顾不上手中拿着的金银玉器,连滚带爬的朝着殉葬坑边缘爬去。 “咔嚓……咔嚓……” 更多的令人牙酸的钳子合十摩擦声,先后从尸骸堆深处密集响起。 这些声音如雨点般,从小到大,慢慢连成一片。 只见一具具原本躺卧挤压的尸骸,被无形的力量牵动,那些枯骨的关节扭曲变形,开始一点点向上拱起。 随后,一只巨大的褐色钳子,从枯骨的下方探了出来。 一只…… 两只、三只…… 越来越多绿油油宛如鬼火般的幽光,在殉葬坑的各个地方出现。 一眼望去,少说也有近百只。 原本缺了一只腿的大牛,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四周那些探出来的钳子,分割成了血块。 “枪……” “开枪!快他妈开枪把那些冒绿光的东西打死!” 上方的老廖大声吼叫,他的独眼因为极度惊恐都快凸了出来,枪口胡乱地指向殉葬内,那些闪烁绿光的地方,慌忙的按下了扳机。 那几个还没爬上殉葬坑的卸岭汉子,也咬着牙回头,拉动枪栓开了枪! 哒哒哒…… 连续的枪声响起,可那些子弹打出去后,就好像打在了铁板上似得,传出‘咚咚’的沉闷声。 这时, 那些泛着绿油油光芒的怪物,也彻底暴露在了手电光柱下。 它们的真容也随之显露而出。 入眼处,是一个布满瘤状的扁平头颅,头部下方是覆盖着黑色硬甲、类似巨大蜈蚣的身躯。 整体约莫有狸花猫大小。 两侧延伸出无数带着坚硬刚毛的细密节肢,仿佛无数黑色移动的钢针。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其两只高举的螯钳。 这两只钳子一大一小,左长右短。 右边小号螯钳宛如大号剪刀,而右侧的大号螯钳,更是和割草镰刀相差无几。 这些螯钳的钳口处,布满着长短不一的倒齿,这些倒齿正是方才夹断大牛小腿的凶器。 除此之外,这家伙的尾部,还拖着一根不断滴着粘稠黄水的尖锐螯针。 给人的第一感觉,远比血蚂蟥和地龙,强悍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哪里是什么阴物? 这分明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恐怖怪物! “是它们……果然是它们!!!” 这时,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哑声,在我的身旁响起。 是师父! 我猛地转头,却发现师父的身子在微微发颤,连拿着手电筒的手,都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他的眼里,充斥着难以遮掩的悲痛。 说实话, 我从未看到过师父这个样子。 那不是惊吓,而是痛恨和仇视! 就仿佛见到了生死仇敌一样! “师……师父?你……你怎么了?” 我吓坏了,下意识去拉师父的袖子。 可师父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殉葬坑那些‘呲呲’爬行的怪物身上,喉咙里不断重复那句‘是它’。 “这是……尸螯!”大锤惊呼。 “尸螯?” 我低声重复了一句。 猛然间,我想起师父在去秦都鬼市前,对我提及的那些往事。 1960年,全国都在闹灾荒,身为金虎的师父带着师娘以及一众坐地虎,从秦川来到陇西,闯入这座墓穴后,虽说得到了不少的明器,但也遭到了尸螯的袭击。 当时,身中血咒的师娘,面对尸螯的围攻,为了师父能够活下去,按下了‘断龙石’机关,将自己永远封锁在了墓穴,尸骨无存。 “尸螯,尸螯来了!” 殉葬坑内,那些面露惊恐的卸岭汉子跌坐在地上,惊叫。 此刻的殉葬坑,已经沦为了人间炼狱。 大牛整个人已经成了碎片,血肉散落在腐朽的枯骨堆里,而另外几个跳下殉葬坑的卸岭汉子,犹如跳进开水里的青蛙,在尸骸堆里疯狂逃跑、挣扎。 那些从尸骸底下爬出来的尸螯,在分食掉大牛后并没有罢手。 那些绿油油的小眼珠转动间,又扑向了四周其他逃窜的人。 “啊!救命!” 一名卸岭汉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他还没来得及抬起枪,右胳膊就被尸螯的螯钳给夹住了! 咔嚓! 下一秒,一道比夹断腿骨更清脆,更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卸岭汉子的右手,连同手中的那杆三八大盖,都如同被折断的干柴,生生断裂成了两截! 第033章 焚甲 咔嚓! 螯钳落下的那一刻, 我眼睁睁看着那卸岭汉子的右手,连同手中的那杆三八大盖,像截烂木头似的,被巨大的螯钳直接斩断成了两截! 鲜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喷。 空中满是血雾。 那卸岭汉子‘哀嚎’一声后,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栽进了尸骸堆里,连个挣扎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疼晕了还是直接死了。 “老五!!” “妈的你这个怪物,老子跟你拼了!” 离老五比较近的几个卸岭汉子,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透了。 什么队形? 什么瞄准? 全都顾不上了。 我看见他们端起枪,嘴里骂着脏话,朝着正往过来爬来的尸螯,用力的按下了扳机。 哒哒哒…… 刺耳的枪声,在宽阔的殉葬坑里炸开,回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子弹像泼水一样打在那些怪物身上,撞在它们巨大的螯钳和覆盖着瘤状的漆黑背甲上,爆出一连串急促刺耳的“叮叮当当”声。 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拿石子儿砸铁板一样! 全他娘的弹开了,只留下些许浅坑白痕! “这怪物身上的甲壳,比王八壳都硬,三八大盖真不打不穿!”有卸岭汉子,带着哭腔绝望地嘶吼 “开枪!打它的眼睛!” 看到两个手下接连惨死,陈冲又急又怒,声音都喊的沙哑了,脸上那道刀疤扭曲得吓人。 被陈冲这么一吼,剩下的那些卸岭汉子,总算是找回了点魂,手忙脚乱地退弹壳、填子弹、拉动枪栓。 哒哒哒! 伴随着“咔嚓咔嚓”一片乱响,第二轮火力,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这回的火力比上回大得多,而且也整齐不少。 我看到这些子弹搭载尸螯的背脊上后,发出沉闷的“噗噗噗”声,一连串火星溅起的同时,那些被打中的地方……总算是留下了些比较明显的白痕凹印。 “总把头,没……没用的,这鬼东西壳太硬了!”老廖那只独眼瞪得溜圆,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声音满是绝望。 我也被这一幕吓得头皮发麻。 这些尸螯,简直刀枪不入啊! 最为可怕的是,我看到一只只尸螯,正不断从尸骸堆深处爬出,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如鬼火般摇曳。 它们爬行的速度,比刚才追杀的地龙还快不少,像挪动的小猫,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坑里那几个还活着,正连滚带爬想逃出来的卸岭汉子猛扑过去! 整个殉葬坑,都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瞄准它的腹部,给我狠狠的打!”陈冲声音尖锐到变形,声音中透着疯狂“我就不信,三八大盖打不碎这些鬼东西的壳!” 在十几条三八大盖的连番攻击下,最前面冲锋的三两只尸螯,被打得翻滚了几下,终于不动弹了。 绿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可这,根本不顶用! 更多的尸螯,从尸骸底下钻出,一眼望去,足有几十上百只。 就在这时, 一只尸螯扬起尾部带着倒钩的螯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扎进了一个正在逃窜挣扎的卸岭汉子的小腿肚子上。 “啊!” 那汉子发出了我这辈子听过最瘆人的惨叫声,比杀猪时的猪叫声还要惨烈。 更让人惊恐的是,那卸岭汉子被扎中的部位,嗤嗤冒着白烟,伤口处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好厉害的毒……鹤顶红也不过如此吧?” 我头皮发麻,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下意识瞥了一眼身旁的三娘,发现她那张俏脸上也有些发白,瞳孔里满是惊骇,显然是被这尸螯螯针上的剧毒惊到了。 一片慌乱中,一直沉默的师父,猛然抬起了头。 师父死死盯着那些尸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的肌肉不断颤抖。 从师父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情绪。 那不是恐惧! 而是怒火! 刻骨铭心的怒火! “把喷火罐给我……” 师父的声音嘶哑,像是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 那背着喷火罐的卸岭汉子,看到师父这幅模样,也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了陈冲,“总把头,这……” “要么用火烧,要么把喷火罐给我……” 师父打断了那卸岭汉子的话,他看着陈冲,声音低沉,“只有用火,才能对付那些玩意!” “听八爷的,你们两个上喷火筒……” 陈冲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犹豫了片刻后,到底没把喷火罐递给师父,而是扭动让两个背着喷火罐的手下动手。 那两个被点名的两个卸岭汉子,背着喷火筒咬牙走到了殉葬坑边,手忙脚乱的扯开了盖在管道口的盖子,然后拧动了开关。 轰! 只见两道橘红的火焰巨龙,咆哮着从管道内喷涌而出。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瞬间吞噬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几只尸螯。 “叽……” “叽叽……” 前后不过几秒,那几只爬在最前方的尸螯,顿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叽叽”声。 这时,我才看见,那几只被火焰笼罩的尸螯,不断在地上翻滚。 那些原本能抵挡子弹的甲壳,在高温炙烤下,反而成了它们的‘催命符’,成了烧红的铁板。 登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味直冲鼻腔,那股味道,就像是搁浅的死鱼,在三伏天放了十几天一样,让人窒息。 我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当场吐出来! “有效果……烧!给老子狠狠地烧!” 陈冲看到这一幕,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狂喜,“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把所有喷火罐都给我用上!” “烧!烧死这些狗娘养的!让它们尝尝咱们卸岭‘三昧真火’的厉害!!” 其余的几个卸岭汉子,也都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 轰!轰! 在陈冲的吩咐下,另外两个卸岭汉子,也将备用的两个喷火罐拿了出来。 很快,又有两道火龙加入其中。 四条凶猛的火龙瞬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吞噬一切的火海,将涌上来的尸螯群一股脑兜了进去! 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殉葬坑…… 第034章 连死两人 灼热的气浪席卷开来。 我虽然站在几米开外,但席卷而来地上灼热气浪,让我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快要着了。 我的脸颊,也被火焰烤得生疼,每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吸了一口火苗。 不得不说! 用喷火罐对付尸螯,效果确实没得说! 看着先前那些不惧刀枪的尸螯,此刻在火焰中扭动挣扎的模样,我心中大定,心底的恐惧感也被驱散了大半。 “哈哈,烧得好!就该烧死这些畜生!” 刚刚一个从尸骸堆里爬上来、侥幸捡回条命的卸岭汉子,看到这一幕后,像个疯子似得狂笑起来,他的脸上还挂着同伴的血污。 独眼龙老廖,这会也明显松了口气。 暂时放低了对我们的警戒,枪口微微下移了些,扭头看向陈冲,“把头!早知道这玩意儿怕火!我们……” 但令人亢奋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我发现,那条距离我最近的喷火器,喷管里喷出来的火焰,威力明显大不如前。 长度,好像也变短了不少。 最为重要的是,我感受不到那股让毛孔都灼热的气浪了。 果不其然, 大概半分钟后, 最先使用的那罐喷火器,喷出来的火龙明显开始萎缩,管道口发出来的声音,不再持续稳定,而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噗呲”声。 坏了! 我心底一咯噔。 大概只过了两分钟,我心底的那股不祥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那条最先发威的火龙“势头”明显垮掉了,原本能喷出三四米的火柱,飞速开始缩短到两三米。 然后是一米多。 最后只剩下了一截淡蓝色的火苗尾巴,在管道口跳动。 “把头!总把头!不好了!油……油好像快没了!火……火快灭了!” 那卸岭汉子也觉察到了不对,用力摇晃着罐子,可那火焰却越来越小。 可能十秒吧, 我看到管道口微弱的火苗,在‘呲’的一声后,彻底熄火了。 那卸岭汉子,瞬间傻眼了! 这还不止! 就在第一个喷火罐燃料用尽后,其余几个喷火罐的火势,就像是受到了连锁反应一样,喷出来的火焰,逐渐开始缩小。 “把头!总把头!油……油好像快没了!火……火要灭了!” 那个摇晃着喷火筒的卸岭汉子,声音都变了调,语气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灼热给我带来的片刻安全感,也随着喷火器燃料烧光而迅速崩塌。 我眼睁睁看着那最后一点微弱的蓝色火苗,“呲”地一声,在挣扎着跳动了两下,终于彻底熄灭了。 “糟糕!” 我心底一咯噔。 鼻腔里那股尸螯的恶臭焦味还没散去,但火焰熄灭后殉葬坑里的景象,却宛如炼狱。 殉葬坑内那些被烧焦的尸螯,有的甲壳通红肢体扭曲,有的则浑身冒着黑烟,那些烧焦烧断的螯钳,掉落在土坑内微微抽搐着。 再加上遍地的枯骨以及四五个卸岭汉子的尸块,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但真正让我感到胆寒的,还是那先前被火焰逼退,如今又重新围上来几十只尸螯。 这些家伙,发出类似‘叽叽’的尖锐虫鸣声,带着被高温灼烧后的狂暴,朝着我们一步步逼近。 它们移动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瞬间,就扑到了殉葬坑的边缘地带,来到了那几个背着喷火罐的卸岭汉子跟前。 “快退,快退回来!” 陈冲对着那拍打着喷火罐子的卸岭汉子怒吼,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尸螯开枪,企图争取时间。 可一切都晚了。 等那几个卸岭汉子反应过来,丢掉喷火罐转身逃跑的时候,尸螯已经顶着陈冲的攻击,从殉葬坑爬了上来。 “啊……” 一个距离殉葬坑最近的汉子,身子刚刚转过去,猫咪大小的尸螯,就已经闪电般冲了上来,那巨大的右螯钳,已经伸向了那卸岭汉子的后腰! “噗嗤!” 一声闷响在我耳旁响起,我抬眼望去,只见那汉子的后腰肋骨处,直接裂开了一个约莫十几厘米的口子,里面的脏器和骨头全都裸露了出来。 那汉子上半身猛然向上一挺,眼珠子往外突出,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一刻,他就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扑通”一声栽进了殉葬坑,被后面涌上来的几只尸螯快速分食,只留下了一滩乌红色的血迹。 “老六!” 另一个喷火的汉子,目睹同伴的惨状后,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他看着涌上来的尸螯,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在原地用枪身无差别攻击四周的一切。 只是这样的攻击,根本无法对尸螯造成任何的伤害。 几乎是在瞬息间,一根带着倒钩的锋利螯针,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大腿内侧! “嗷!”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中招的汉子一边疯狂地抓挠着那黑紫的伤口,一边像喝醉酒一样跌跌撞撞地向后跑。 只是没跑两步,就被两三只从侧面扑上的尸螯,给重重包围。 “咔嚓嚓……”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撕咬声,被围在中央的汉子,他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从喷火器燃料用尽,到尸螯冲上殉葬坑,再到两名卸岭汉子接连死亡。 前后不到二十秒,我亲眼看到,卸岭两个五大三粗的活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接连死亡。 他们死前的惨状,毫无遮挡地撞入我的眼球 这种视觉所带来的冲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差点瘫软在地。 “鑫娃子!!” 趁着老廖几人,开枪对付尸螯的功夫,师父也带着三娘、大锤几人,冲到了我的跟前。 他猛地一拽我的胳膊,那股大力几乎要把我的手臂扯脱臼。 “中殿那边有地龙在,我们只能冲进玄宫!”师父指了指殉葬坑后方的那道石道,声音嘶哑。 “八爷,殉葬坑内可全是尸螯……” “那些尸螯全都从殉葬坑冲上来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师父说着,一手拉着我,一手提着穿山铲,趁乱朝着玄宫所在的石道冲去…… 第035章 挡不住了! 尸螯从殉葬坑内冲上来后,卸岭的人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负责盯着我们几个的老廖, 看到几十只尸螯冲上来后,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几个。 他们当中, 有人疯狂射击打得枪管冒烟, 有人把枪当棍棒朝着甲壳猛砸, 还有人被尸螯扑倒后,眨眼就被几只尸螯撕扯成了碎肉,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一时间,火光、枪声、嘶吼以及惨叫声,充斥在我的耳旁,宛如地狱乐章。 我被师父拉着,手中的手电光束胡乱晃动,翻滚的人影、挥舞的枪支,还有那一道道快如鬼魅的褐色残影,不断在我眼角余光里闪过。 “跟紧我!” 师父低吼了声,拉着我就往玄宫方向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旁边的三娘也握着匕首,紧跟着师父。 大锤低吼一声,犹如人形坦克,一把扯住还在地上捡卸岭汉子淘上来的金银玉器的竹竿,“走啊!” 我们几人如同受惊的野马,趁着卸岭汉子和尸螯的激烈搏斗中,朝着玄宫方向亡命狂奔。 脚下的青石板被血、黏液铺满,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被师父拽着跑得连滚带爬,踉跄着勉强靠近玄宫入口。 “叽叽……” 就在这时,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虫鸣声,突然在我们的后方炸响! 我仓惶侧头一瞥,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 只见正往殉葬坑边缘处爬的十几只尸螯,已经掉转身子。 巨大的螯钳高高举起,那对绿油油的复眼,已经锁定了我们。 “小心后面!” 三娘尖声示警,“八爷,有十几只尸螯冲着我们过来了……” “不要分散……小心……” 师父话还没说完,两只尸螯已经对着我的后背扑了过来。 危机关头,一股大力从后背袭来,我踉跄着撞在地上,吃了一嘴泥,却也成功避开了尸螯的致命袭击。 只是, 师父把我推开后,自己却陷入了危险境地。 几只尸螯袭击未果后, 快速摆正身子把师父围在了中间, 同时也将藏在身后的那根螯针竖了起来。 “师父,小心!” 我眼睛一下子红了,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师父面前的尸螯砸了过去! 只听‘哐当’一声,石块重重砸在了尸螯的背脊上。 那尸螯抖了抖身体,幽绿色的复眼猛然看向了我,嘴里发出‘叽叽’声响后,猛然转向了我。 瞧见那三只尸螯扑过来,我缩着脖子吓的蹬蹬后退,。 “鑫娃子!” 师父脸色一白,提着铲子就冲了上来。 “找死!” 就在一只尸螯跳起来扑向我的时候,大锤的怒吼声在我的耳旁炸响。 他已经赶到了我的左边。 手中的穿山铲铲抡圆了,带着刺耳的破风声,狠狠拍向扑向我头顶的那只尸螯! “铛!” 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那只尸螯直接被拍得横飞出去,撞在石壁上落下后乱挥着螯钳,发出愤怒的嘶鸣。 我心底一松,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我看见师父已经用穿山铲拍飞了另一只尸螯。 而三娘身法灵动,瞧见在地上翻滚的尸螯,抓住机会快速上前,用匕首刺中其腹部相对脆弱的腹甲连接处,直接结果了那只尸螯。 但与此同时,另一只尸螯也猛然竖起了尾巴,准备对着三娘的右小腿刺下! “糟糕!” 我心底一沉。 我们几个距离三娘足有好几米远,根本来不及去帮他阻挡。 离三娘最近的竹竿,也被一只尸螯纠缠着脱不了身。 “三娘……” 大锤怒喝一声,朝着三娘奔了过去。 只是仍旧慢了一步! 尸螯竖起的螯针,已经对着三娘的右小腿扎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 一旁正与尸螯缠斗的竹竿,为了躲避尸螯的袭击,就地一个翻滚,撞在了三娘的左腿上。 被竹竿这么一撞,三娘直接跪在了地上,那道致命螯针也‘锃’的一声,擦着三娘的小腿,砸在了青石板上,溅射出点点火花。 反应过来的三娘,一个翻身,躲避尸螯第二次攻击的同时,也将藏在袖口的暗器射了出去。 尸螯的腹部防御比背脊弱上不少,三娘的几枚暗器丢过去后,虽然没能对其造成致命创伤,却也将其阻拦了一点时间。 这时,大锤也赶到了三娘跟前,帮她抵挡着其他两只尸螯的袭击。 我也拼命爬起来,手脚并用地跟在大锤身后,来到了师父跟前。 “鑫娃子,没事吧?” 见我摇头,师父这才扭过头冲向看向那只目光如电,将手中的穿山铲举起,像举起一柄长矛,精准地砸向那只尸螯尾部螯针的根部! 咔嚓! 那根带着致命倒钩的螯针应声断裂,墨绿色的汁液飚射而出! 没了螯针,那尸螯的威胁程度瞬间少了一半。 不过,后方又有近十只尸螯跟了上来。 “八爷,朝我们爬过来的尸螯越来越多了……”大锤喘着气,声音有些低沉。 我侧头望去,见又有好几个卸岭的汉子,死在了尸螯的围攻下。 剩下的十几个汉子,正跟着陈冲以及老廖,正边打边往我们这边跑,“师父,卸岭那边也快抵挡不住了……” “快!石道口就在前面!” 师父大吼一声,捡起掉落铲子的瞬间,人已经再次往前冲去,同时猛拽了一把惊魂未定的三娘。 解决掉两只尸螯后,剩余的尸螯变得更加躁动疯狂了。 越来越多的尸螯,舍弃了身后卸岭的战场,转道朝着我们袭来。 “叽叽……” 伴随着螯钳开合的咔嚓声, 这些朝我们快速冲过来的尸螯群,带着节肢快速爬行的沙沙声, 如死神的催命鼓点, 越来越近, 也越来越响! “八爷,尸螯太多了,我们挡不住了!” 竹竿喘着粗气嘶喊,那双倒三角眼睛里充斥着绝望…… 我们如今所在的位置,距离玄宫入口还有着四五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就算我们跑的再快,也不可能在尸螯围上来之前抵达! “赶不到玄宫入口了!” 师父看了眼远处的石道,没有迟疑的吼道,“来不及了,准备往殉葬坑内跳!” 第036章 四象位 “来不及了,准备往殉葬坑内跳!” 师父的话,让我有些发懵。 要知道,殉葬坑可是尸螯的大本营。 虽说如今尸螯都从殉葬坑内爬了出来,但谁知道,那数以千计的枯骨下面,是否还藏着更多的尸螯或者其他恐怖的东西呢? 在这种情况下,往殉葬坑里跳,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跳殉葬坑?” “八爷,您没开玩笑吧?” 不止是我, 一旁的三娘和大锤两人,在听到师父这话后,也都满脸愕然。 竹竿的声音尖锐得几乎发生爆鸣,那双倒三角眼瞪得溜圆,“那里头是可是尸螯的老巢啊,咱们下去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送吃的吗?” “信我!” 师父的声音有些低沉, “此墓是按‘四象’布局,后殿玄宫是青龙位,我们所处的殉葬坑是主杀的白虎位,中殿是玄武位,殉葬坑的南边则是朱雀位。” “如今,青龙位和玄武位已被尸螯和地龙侵占,白虎则是杀位,只有朱雀位可以闯上一闯!” 师父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癫狂,“朱雀位虽说危险,但朱雀涅槃本就蕴含一丝生机,我们如今,也只能拼上一拼了……” “叽叽!” 师父说话间,后方又有二十几只尸螯已经跑了过来。 这些尸螯的螯钳疯狂开合,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快速朝我们接近。 “竹竿,这些尸螯没完没了,该你表演了,给老子把压箱底的活儿亮出来!” 师父眼里涌起一抹疯狂,扭头对着旁边的竹竿低吼。 “放心吧,八爷!” 竹竿也知道现在处境不妙,点点头快速从随身携带的斜挎包里,摸出了两根油纸包裹的纸管。 纸管上浸透了火油,透着一股子刺鼻的硫磺硝石味儿。 竹竿没有说话,快速摸出线头将其缠绑在一起。 “这是……雷管?” 我眼皮忍不住一跳,正准备开口,就看见竹竿直接用牙齿咬掉一端封蜡,露出里面滋滋冒着火星的引信头…… 滋啦…… 引线点燃后,瞬间蹿起耀眼的火花,浓郁的火药味随之飘出。 “狗日的畜生,尝尝爷爷的‘手段’” 竹竿说着,直接将手中哧哧作响的雷管,朝着扑来的尸螯群丢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竹竿扔的太过用力,或者说没有找好角度,那绑好的雷管丢过去后,撞在尸螯脊背上翻了个,然后朝着我们反弹了起来。 “操!” “竹竿,你他娘的干啥呢?!” 三娘忍不住爆了粗口。 “来不及了!跳!” 眼看着引线越少越短,师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也不管竹竿的解释,拖着我就跳进了那满是枯骨的殉葬坑里。 大锤和三娘对视一眼后,也都跟着跳了下去。 落入殉葬坑后,我忙回头望去。 只见雷管的引线,烧得只剩下尾巴上那一小截,随时都会爆炸。 “竹竿,还愣着干嘛?快跳下来啊!”师父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叫了声。 竹竿面色一紧,估计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看见他面皮一抖,往前走了几步,估计是想着上前把雷管捡起来重新扔,但看到已经冲过来的尸螯后,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也摔进了殉葬坑。 轰隆隆! 就在竹竿身体离开坑沿的刹那, 下方翻滚的炸药包,几乎在尸螯堆里零距离引爆! 下一刻, 一道宛如开山裂石般的轰鸣声响起, 我只感觉到耳膜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四周的任何声音。 那十几只扑过来的尸螯, 也随着雷管的爆炸,被瞬间掀飞裂成了几块, 腥臭的绿色汁液,洒的到处都是。 这还不止, 雷管爆炸后,整个殉葬坑的地面都开始颤动。 头顶上的岩石块,更是成片成片的往下掉。 爬上殉葬坑的那些尸螯, 也因为颤动的地面慢慢往后退,一时间,暂时停止了对我们以及卸岭门人的袭击。 “他娘的,我才用了两根雷管啊,威力怎么这么大?”竹竿傻眼。 “这里是封闭的地宫,你说呢?” 三娘白了竹竿一眼,望着头顶上‘簌簌’掉落的石块,“你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娘这话说的不错。 我们所处的这个殉葬坑可是封闭式地宫, 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使用烈性炸药,所造成的破坏力,要比在地面上高出数倍。 这也是为啥我们一开始看见尸螯后,没有立刻动用炸药的主要原因。 “坐地虎的那帮孙子,谁他妈让你们用炸药的!” “竹竿,你他妈的是不是想要报复老子,想把我们卸岭门人都埋在这里不成?” 后方响起老廖愤怒的声音。 就在刚刚,好几个卸岭门人因为躲避落石不及时,都或多或少被砸伤了。 “卸岭的弟兄们,实在对不住,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师父隔空对着陈冲以及众多卸岭门人拱了拱手。 “你这手脚不干净的杂碎,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老子这就结果了你!” 老廖怒骂着,直接举起手里的三八大盖,朝着竹竿开了枪。 砰! 子弹打在距离我腿脚不远处的一具白骨上,溅射出点点火花。 “我草!” 我被这一枪吓得差点跳起来,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怒吼,扭头骂道:“我们是为了对付尸螯,又不是故意为之,你他妈的至于吗?上来就开枪?” “敢骂我们,你也跟竹竿那杂碎一起死吧!” 老廖说着,动了动手指,他身旁的几个卸岭门人,纷纷举起枪对准了我们。 “陈总把头?你这是何意??”师父看着远处的陈冲,声音低沉。 这时,被枪指着的竹竿,为了活命,趁着我们和卸岭人对峙的时候,直接撞开三娘,朝着殉葬坑的深处跑了过去。 “你干什么……” 三娘猝不及防,被竹竿撞了个趔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中的匕首也脱手飞出。 三娘往前跄了几步,本能的想要去稳住身体。 可这时,她的右脚踩在了一根斜伸出来的股骨上。 “咔嚓!” 那根看似坚硬实则早已腐朽的股骨,在三娘的踩踏下,直接断裂! 紧接着, 那一片区域内的所有东西,全都陷了下去。 一股无法抵抗的失重感, 瞬间席卷了我们所有人…… 第037章 失踪 失足的并不止三娘一个人。 她踩断股骨的那片区域, 看似堆积着大量的尸骸, 可实际上, 那些尸骸早已在岁月的摧残下,变得腐朽不堪, 不少枯骨层的下面,早都被蛀虫、尸螯等生物,啃噬成了悬空层。 因此,在三娘踏碎那根关键股骨后, 附近的区域,就仿佛倒下去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了成片的坍塌! “三娘!” 大锤反应过来后,怒吼着想去拉三娘,可他刚摸到三娘的手指,脚下踩的地方也塌陷了。 破碎的骨头, 腐朽的皮革, 像一道灰白黑所形成的三色瀑布,轰然向下倾泻! 那一刻, 我只感觉像是踩在了流沙上一样,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整个人直接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而去。 “完了……” 我心底一凉。 这时, 我发现不止是我, 就连站在我旁边的师父,还有那已经跑出两三米开外的竹竿,也都因为地面的塌陷,跟着我一起,在无数腐朽尸骸的裹挟下,掉了下去! “我去,这里怎么是空的……” “三娘,抓住我!” “八爷!!” “鑫娃子!” 惊恐声、呼喊声,瞬间在我耳边响起。 断骨和石块,不断砸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我试图抓住什么,但无奈下坠的速度太快, 再加上周围全是碎裂翻滚的断骨和泥块,我根本找不到可以抓住的东西。 绝望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一只手给攥住了。 紧接着, 师父那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鑫娃子,把身子蜷缩着,减缓石块的冲击!” 我赶紧照办, 尽可能蜷缩着身体,减少下坠时带来的冲击, 但即便如此, 我仍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我的视线完全被尘土和飞舞的骨头渣子挡住,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有十几秒吧, 也可能更久。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砸进了一片干燥、冰冷的颗粒物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大量细沙混合着尘土,瞬间涌入我的口鼻耳朵! 我拼命挣扎着, 想要把头从沙坑里钻出来, 可我越挣扎陷得越深! 这个时候,一只手揪住了我的衣领,然后把我硬生生从沙坑里拔了出来! 是大锤! 我来不及说话,转身就将嘴里的沙子一股脑吐了出来。 然后整个人, 开始剧烈咳嗽着,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 我一边咳嗽,一边抬起满是沙尘的脑袋,在黑暗中焦急地喊着师父。 “在这呢……” 不远处,传来师父痛苦的闷哼声。 我扭头望去,大锤正搀扶着师父望我这里走。 “大锤,三娘和竹竿呢?” 我扫视了四周一圈,却没发现三娘和竹竿的身影,满心疑惑。 “不知道……”大锤双眸通红,声音有些低沉。 “这里距离地面足有十几米高,四处到处都是腐朽的坑洞,三娘和竹竿他们两个,应该是被塌陷的尸骸,给带到其他地方了……” 师父朝着上方的塌陷处看了眼,略微想了想,缓缓开口。 先前塌陷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了个黑黝黝的窟窿。 边缘处,不时还有骨头和尘土往下掉。 “三娘!” 大锤双方放在嘴唇旁,朝着四周不间断的吼着,但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八爷,这地方邪门的很,我们赶紧去找三娘吧!” 看到大锤如此急切的模样。 我倒是能够理解 大锤和三娘,毕竟是认识了数十年的老朋友,平日里一起倒斗下墓,配合的亲密无间,两人间的关系,自然不用多说。 如果现在失踪的是师父, 恐怕, 我可能会比大锤更加着急, 甚至会原地发疯吧! “大锤,别着急,三娘本领高强,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安慰了大锤几句后,转头看向师父,“师父,我们赶紧去找三娘和竹竿吧?我们前后脚掉下来的,他们说不定就在我们附近!” “鑫娃子说得对,八爷咱们赶紧动起来吧!”大锤催促。 “三娘肯定是要找的,大锤你先别急!” 师父一把按住了大锤的胳膊,轻声宽抚道:“不过我们得先从这里离开才行……” 我立刻冷静了下来。 师父说的很对, 我们这里距离地面有着十几米高,原路返回肯定是行不通了, 上面, 不仅有尸螯守着,还有对我们不怀好意的卸岭门人。 可若是不原地返回的话, 我们就必须得想个离开的法子,不然何谈寻找失踪的三娘和大锤呢? “师父,咱们现在怎么办?” “鑫娃子,我跟大锤的手电在坠落的时候,已经遗失了,你的还在不?” 我点点头, 从怀中掏出了手电筒,递给了师父。 先前我看见师父被尸螯包围,情急之下,为了把尸螯引开,就把手电筒塞进了怀里,用石头去吸引尸螯的注意力。 四周黑漆漆的, 当手电筒打开后,光柱像探照灯一般散开,这时我才发现,我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沙坑里。 整个沙坑如同一个倒着的漏斗,我们三个正坐在漏斗的顶部地带。 沙坑四周的缓坡上,散落着大量长短不一的腐朽骨头。 视线再往远处看一点的话,就能发现在沙坑外,有着无数密密麻麻或宽或窄的通道。 一眼望去,少说也有几十条之多。 更让我心底发颤的是,眼前这些纵横交错的通道,全是由无数的尸骨构建而成。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有的地方骨头堆叠的太厚, 手电光打上去的时候,根本看不见任何土块或者石块, 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数米乃至数十米的骨墙。 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在一座骨头山里,开辟出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通道。 “这是……” 大锤的声音也变了调,“这是骨头堆出来的迷宫?” “这根本就不是堆出来的骨头迷宫……”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凝重,“这是啃出来的……” 第038章 白骨迷宫 “这些骨洞都是啃出来的?这……这怎么可能?” 我心底一惊,浑身汗毛几乎在瞬间立了起来。 忙举起手电筒,朝着那些由无数白骨挤压堆砌而成的‘墙壁’照了过去。 眼前的白骨迷宫,的确如师父所说,不像是人为堆砌而成, 它更像是一坑活人殉葬后,其尸骸和黄土混合压实后,又被无数蛀虫啃噬出来的骨架空间。 离得近了,我越发感到骇然。 眼前这些所谓的‘骨墙’和‘垒道’,全都是由数不清的骸骨挤压嵌合而成,一眼望去,说不出的诡异和阴森。 但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真正让我感到口干舌燥的是,这些骨墙上钻出来的洞穴的表面,随处可见深浅不一的齿痕。 这些齿痕,与蚂蚁的啃噬桌椅板凳后的模样很相似,都呈不规则的锯齿波浪状。 难怪师父说是‘啃出来’的。 现在看来,这鬼地方那些密密麻麻的洞穴,还真是被尸螯给生生咬出来的作品。 只是, 眼前规模如此庞大、结构复杂如蚁穴的地下洞穴, 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上百只尸螯,是决计无法做到的。 这处地下巢穴里, 一定还潜藏着数量庞大的尸螯群。 “师父,我们……不会是闯进尸螯的地下巢穴了吧?” 我看着眼前纵横交错,连手电光都照不到尽头的洞穴,只觉一股阴森的寒气顺着脊梁爬上来,“这得有多少尸螯才……” “这下糟了……” 向来沉默寡言的大锤,此刻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里带着的惊悸颤音,“八爷,这得有多少个洞穴啊,一旦选错道路的话……” 大锤的话没有说完,我却能够想象到那种状况。 我们, 肯定会被数以百计的尸螯围攻,然后成为它们腹中的食物。 “以骨为穴……此处应该就是尸螯的巢穴了……” 师父脸色铁青,他看着洞穴边缘的啃噬痕迹,眼里除了凝重外,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恨。 “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想到我们几个身处尸螯的大本营,我就不由感到喉头一阵发干。 师父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那面贴身存放的一样东西。 “罗盘?” 看到师父拿出来那块铜包金的老式罗盘,我心底满是期盼,双眼死死的盯着那根不断晃动的指针。 罗盘上的红色指针微微一颤,很快转向了正北方。 可我来不及高兴, 下一刻, 那红色指针就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表盘的中央处疯狂旋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操!” 大锤的牙缝里挤出这个字,脸色有些难看。 “罗盘失灵了……” 我的心底的那丝希望也被彻底打破。 记得当初我们刚刚抵达遮阳山时,师父就曾拿罗盘来寻找方向,当时罗盘就因为磁石干扰出现了失灵,没想到如今地下,罗盘仍旧用不了。 我不敢想象, 没了方向,在这白骨森森、随处可能碰到尸螯的迷宫巢穴里,我们三个不就彻底摸瞎了吗? “这地方应该有大量的磁石,罗盘根本用不了!” “那…那怎么办?” 我有些发慌,声音干涩,“总不能困死在这里!” 师父‘啪’的一声,将那块巴掌大小的罗盘合上,“如今罗盘是用不了了,咱们只能用笨法子了……” “什么法子?”我连忙问,如今我只想赶紧离开这满是白骨堆砌的鬼地方。 “用‘标记法’加上这里!” 师父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双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鑫娃子,你过来。” 我赶紧凑到师父跟前。 师父蹲下, 用穿山铲的最顶端,在我们此刻站立的那条通道的地面上,重重划了一个“十”字标记。 然后又让我捡了些碎骨头,放在了标记上。 “你们两个记住喽,记住这个地方,这是我们起始的标记点!” 师父的语气异常严肃,“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人一起往北走,若是遇到岔路口,就在所选路线的入口处打上‘十’字标记……” “另外,我们一路都走直线,逢弯不拐,没走出去一百步,就在地上划上一个‘一’字,用作步数标记!” “如此,就算我们迷失方向,也能通过步数和怀表里的时间,来确定大概距离和对应的信息……” “你们两个,明白了吗?” 师父锐利的目光扫过我和大锤。 “明白!” 我和大锤齐声应道,只是我对于师父所说的这种‘笨办法’并不看好。 眼前的这处白骨迷宫,岔道随处可见, 靠这种老套的标记法,一次次去尝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说不定, 还没等我们找到出去的方法,我们就会饿死在这里。 我倒是跟师父提议过,说从掉下来的地方想法子重新爬上去, 可直接被师父否决, 数十米的高度,再加上四周有没有借力攀爬的地方。 在没有绳索的情况下,我们根本爬不上去,除非卸岭的人愿意在上面出手搭救我们。 只是, 以我们现在和卸岭那伙人的关系,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出发吧!” 师父对着我们点点头,在正前方选了一条相对宽阔的骨道,钻了进去。 我咽了口唾沫紧跟其后,每踏出一步,我都会在心底默默计数。 “1……” “2……” “3……” 大约往前走了五十几步,前方的骨道豁然开朗。 我伸头一看,是个四岔路口,分别通往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 没有任何声音引导, 也没有任何线索提示,我根本不知道哪一条道路才是安全的! “按照先前说的来!” 师父说着,扬起手中的穿山铲,快速在地面上刻下一个深深的‘十’字。 大锤用力点下头, 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前进。 白骨迷宫里一片死寂,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不断踩在骨头渣子上前进的脚步声。 这种死寂感, 如同一双无形大手,在不断挤压着我的神经。 在这种前路未卜的特殊局面下,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感觉到格外的漫长。 “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师父突然低喝一声,手电光猛地定在了骨道前的某处。 我和大锤心底一惊,立刻停了下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侧头望去,只见正前方的地面上,有着一个清晰的‘十’字刻痕。 我们, 迷路了。 第039章 破局之法 迷路了。 我们真的迷路了。 虽说师父很早就表示会迷路,我也做好了对应的准备,但如此快就看到之前留下的‘十’字刻痕,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才走了多久? 前后加起来怕是不到半个钟头吧? 要知道,我们还是按照‘直线前进、逢弯不拐’的方法。 可即便如此,仍旧在如此短的时间返回到了那个四岔路口处。 “怎么会这么快……” 大锤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才走了多远?我们明明是一直往前走的……” “往前走?” 师父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在这种鬼地方,我们潜意识的‘向前’,真的是向前吗?” “这地方有古怪!” 师父拿着手电筒,对着四周的骨墙照了许久, 这才缓缓开口,“这些路不是直线……我们以为自己在走直线,可能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绕了一个又一个圈子。” 我有些没懂师父的话。 “你们看……” 师父指了指眼前的骨道,沉声道:“这条骨道给人的感官是一条直线不假,但这条骨道并不是绝对的直线,而是随着我们的深入逐渐发生了偏转……” 我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假设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直角三角形, 当我沿着直角边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肯定是直线无疑。 可在我们三人往前走的时候,原本的直角三角形,出现了肉眼不可见的角度偏转。 它的形状, 慢慢从之前的直角三角形,变成了钝角三角形,甚至变成了一个360度的圆形。 这也是为啥,我们明明往前直走,最后却莫名奇妙走回原点的真正原因。 师父的话,让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标记法失效了。 如今连所谓的‘方向感’也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偏转下被剥夺了。 我们关中人最引以为傲的方向感,在这一刻彻底不灵光了。 面对这种局面,我实在想不到任何解局的方法。 “八爷,那现在该怎么办?三娘和竹竿他们两个,会不会也被困在这里面了?” 大锤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向来不善言辞的他,一开口三句话不离三娘,“难道我们就困死在这里?” “没有好的办法……” 师父深吸了口气,苦笑,“这里罗盘失灵、也看不到星象星宿,也感受不到流动的风……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们应该还在殉葬坑的下方。” “按照明代墓的格局来看,殉葬坑的后面连接着后殿玄宫,是存放墓主棺椁所在的位置!” “我们若是能找到主棺椁的位置,那么走出迷宫就会容易许多!” “不过这些骨道完全混淆了我们的感官,我们根本判断不出真正的方向……” 我和大锤听到师父这么说,顿时沉默了。 “赌运气比等死强。” “换条路走,还是按照先前的方式。鑫娃子,你记步数。” 师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决绝,“大锤,注意警戒四周动静。这次,我们在分叉口也留下记号,画个箭头指明所走方向,我就不信找不到正确的道路……” “好!” 我和大锤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我们不断在各个骨道里尝试,也在各个岔路口留下了不同的符号。 一次……两次…… 十次……二十次…… 只是, 不管我们怎么尝试, 到最后,我们始终都会回到以前走过的那些路上。 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地上往嘴里灌水。 “八爷,我们……我们顺着这些骨道,已经尝试了近30次了,还是没找到出去的路……” 大锤的声音中满是疲惫。 “大锤,你刚刚说什么?”我眼睛一亮,忙问。 “我们没找到出去的路!” “不是这句,是前一句。” “我们顺着骨道……” “停!” 我打断了大锤的话,声音显得有些急促,“顺着骨道?对啊,我们之所以会迷路,根本原因是一直顺着这些骨道走,可若是不顺着骨道闭着眼走呢?” “闭着眼咋走?” 大锤搔了搔脑袋,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闭着眼?” 师父眉头紧锁,“鑫娃子,这地方黑灯瞎火,到处都是骨头茬子,闭眼撞上去可就是一身窟窿眼儿!” “不是真闭眼,师父!” “我的意思是,我们之前太依赖这些‘路’了!” 我赶紧开口解释,“师父你刚说,这地方的骨道潜移默化的改变着我们的方向,让我们不知不觉迷失其中,一次次绕圈。” “我们若是不按照骨道去走,肯定能走出去!” “那咋整?爬墙?可是这些骨墙足有七八米高,到处都是骨刺可不好爬……” 大锤似乎没听明白,瓮声询问。 “也不是爬骨墙。” 我喘了口气, 努力回想着曾经在夜校学习时,书本上记载的几何知识。 “这迷宫的路本就是扭曲的,我们感觉走的直线,其实路在底下悄悄拐了,就跟蒙着眼在转动的磨盘上走一样!” “继续说!” 师父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我们若要破局,就不能顺着磨盘的槽走!得……得横着来!” “干脆,我们别管这些道儿了!” 我指着旁边两堵由交错堆砌出的骨墙,“我们手拉手连成直线,按照顺序往下连,肯定能走出直线!” “途中如果被骨墙阻挡,那就说明骨道的角度已经出现了偏转,我们直接用铲子硬开出一条临时的通道!” “只要不绕圈,我们肯定能走出去!” “就按鑫娃子的法子!” “大锤,等下你来开路,挑最薄弱的地方,用铲子给老子劈一条通道来!” 师父点点头,沉声道,“咱们什么都别管,就只认准‘正北’这一个方向。” “这……能成?” 大锤看了眼自己宽大的手掌,又看了眼眼前那些密密麻麻嵌合的骨墙,上前握着一根股骨,用力一掰,只听‘锃’的一声,那股骨直接断了。 “有门……” 大锤眼睛一亮,“这些骨头基本上都腐朽了,开出一条路来,不难!” 第040章 母皇与十万螯卵 做出决定后,我们立刻付诸于行动。 我站在中间,一手拉着前方的师父,一手拉着后方的大锤。 我们三人手拉手连成一条直线。 然后, 站在最后方的大锤,会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代替师父车头的位置。 接下来我上前,代替大锤车头的位置。 我们就像是玩‘手臂接龙’一样, 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往前延伸, 保证我们所走的每一步,尽可能都是直线。 这种以身为尺的法子, 简单到可以说是笨拙也不为过,但却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 车头。 居中。 车尾。 我跟师父还有大锤,通过这样的方式,不断调换着自身的位置,沿着骨道一点点前进。 如此变换了大概十七八次后,走在最前方的大锤猛然停了下来, 我看到他已经完全偏离了那条‘直道’,来到了一堵骨墙的跟前。 “八爷,没路了……”大锤说了声。 “按鑫娃子的方法,直接破开这堵骨墙!” 大锤点头,握着那柄穿山铲迈步上前,宽厚的肩背微微弓起,将全身气力都集中在了双手,然后猛然挥出! “嗬!” 穿山铲被大锤抡圆了,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灌在了那片骨茬交错的骨墙缝隙处。 只听‘咔嚓’一声, 那看似坚硬的股骨,直接断裂成了两截,连带着后面的胸骨、盆骨都碎裂了不少。 第一铲落下后,大锤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第二铲、第三铲已如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 无数断骨、碎渣如雨点般落下, 骨头渣子混合着尘灰弥漫开来,呛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此刻的大锤, 直接化身为一尊人力推土机,将阻挡前行的骨头尽数杂碎。 只是,如此高频率且大力挥动穿山铲,也让大锤肩膀上还未愈合的伤口重新崩裂,殷红的血迹浸透了衣服。 可大锤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得,握着穿山铲的双臂一次次挥动着,将眼前那片足有两米厚的骨墙,硬生生砸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孔洞! “可以了……” 师父拍了拍大锤的肩膀,示意大锤停下来。 “走!” 师父扭头看着我以及喘着气的大锤,点点头,而后率先一头扎了进去。 新的骨道更为狭窄,只能勉强一人通过。 我看了师父和大锤一眼,伸出了手臂。 还是手拉手以身为尺的老办法。 只不过,这一次变换了足足三十六次,前方的道路再次被骨墙封死! 大锤再次上前,低吼着挥动穿山铲。 期间, 我和师父也接连上前替换大锤,让他能够有时间去休息恢复体力。 一旦大锤这个生力军撂挑子了,那我们就只能干瞪眼了。 时间, 也在我们这种重复的砸墙行动中,逐渐变得模糊。 我们就像是三只在坟墓里打洞的老鼠一样,一次次破除着挡路的骨墙。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一两个小时,也有可能更久, 前方正挥动穿山铲砸骨墙的大锤,突然停了下来。 我还以为大锤累了,打算休息一会时, 可大锤却走到那刚凿出的狭窄通道口前,侧着身子,将耳朵贴在骨墙的缝隙处一动不动,似乎在听着什么。 “怎么了?”师父立刻心生警觉,压低声音询问。 大锤伸出手指,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慢慢挪开了小半边身体,指了指骨墙后面,示意我们往前看。 我提起手电筒,带着疑惑朝着那片缝隙中照了过去。 手电光柱越过大锤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穿透弥漫的骨粉,射入了通道之后的空间。 只看了一眼,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唰’的一下,几乎在瞬间飙升到了头顶。 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后面, 不再是让我们感到绝望的一堵堵骨墙, 而是一个比足球场还要大上许多倍的巨大地下空间。 只是, 在那地下空间的地面上、墙壁上,密密麻麻放着一枚枚宛如巴掌大小的东西。 手电光照过去后,类似于这样的东西,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占据了整个地下空间,也占据了我的所有视线。 一眼望去,怕是不下数万乃至十万之多。 卵! 全都是卵! 准确的说, 这密密麻麻,有着数万乃至十万之多,全都是还未孵化而出的尸螯的幼卵。 这些尸螯幼卵的表层, 覆盖着一层粘稠、且半透明的潮湿薄膜, 但在这层薄膜之下! 还有个拳头大小的黑点, 像极了大号的蛤蟆卵。 这些幼卵,每一颗都在巴掌大小,包裹在粘稠的暗绿色粘液中。 我立刻将手电光,打在了离我最近的那枚幼卵身上。 那卵壳,整体呈半透明, 隐约还能看到里面蜷缩着的、长着镰刀状颚钳和细密刚毛节肢的幼虫轮廓! 它们拥挤、蠕动、彼此挤压堆叠在一起! 这些幼卵铺满了我的所有视线, 目之所及, 仿佛一片被无限放大的暗绿色的蛙卵沼泽。 密密麻麻的程度,让我这个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而更让我浑身汗毛喷张的是, 在那片暗绿色幼卵的最深处,还盘踞匍匐着一个黑大的身影。 那道身影看起来极其臃肿,臃肿到几乎失去正常节肢动物该有的那种形态。 给我的感觉,它已经不像是节肢动物了,更像是一座蠕动的肉蛆。 那生物,足足有着牛犊大小。 它浑身上下,都覆盖着暗金色的厚重甲壳,甲壳上则布满了如同瓢虫那样扭曲的纹路。 几对如钩子般的细小前足,无力的搭在虫卵堆上。 似是刚产卵完毕, 而在这东西的头部前方,则长着一对巨大到不成比例,宛如巨型镰刀的螯钳。 那对螯钳就像是放大了几百倍的蟹钳, 上面密密麻麻的倒刺,看的我心底发毛。 尸螯! 那是一只比先前袭击我们的那些尸螯,还要大上几十倍的尸螯! 不, 应该说是巨型尸螯。 只不过,那尸螯目前似乎正处于酣睡状态, 口鼻翕合间,还发出类似于人的‘嘶嗬’声。 不然, 我手电光柱打上去的那一刻, 怕是就会将其彻底惊醒吧。 “师父……这……这东西还是尸螯吗?” 第041章 求生的本能 我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的。 在我的认知里, 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大的节肢动物, 这尸螯的大小, 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尤其是那堪比牛犊大小臃肿又狰狞的躯体,更是让我的世界观出现了崩塌。 “是尸螯,而且还是尸螯中的母皇,是这墓穴里一切尸螯的祖宗!” 我觉察到师父的声音里,也带着丝丝颤抖。 很显然,这玩意,纵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师父,也感到了不安。 “鑫娃子,快把手电筒的光关掉!” 师父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那正在酣睡的尸螯母皇,“记住,一定不要发出大的响动声。” “分头行动,先找到出去的路再说!” 我跟大锤微微点头,默契的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后,谁也没敢说话。 我们钻过骨墙进入了满是尸螯幼卵的空间里,开始寻找出去的通道。 我拿着火折子,弓着身子掂着脚, 如一只猫咪般蹑手蹑脚的走着,因为恐惧,我感觉后颈的汗毛黏糊糊的,格外不舒服。 但我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每走几步,我的视线就会回转到那尸螯母皇身上,确定其仍在酣睡后,这才敢继续往前摸索。 往前走了大概几十米,我就在母皇身后的不远处发现了通道口。 “师父……” 我指了指那尸螯母皇的尾部,轻声呼唤。 “嘘!” 师父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贴着墙根,往后挪!” 我点点头,将后背靠在墙壁上,侧着身子跟在师父和大锤身后。 我们踩着黏糊糊的液体薄膜,小心绕过一堆又一堆尸螯幼卵,朝着通道口摸了过去。 每一步踩下去,脚下半透明的薄膜,也会发出细微的“啵唧”声。 如同泡泡受到挤压后破碎的声音, 蜷缩在透明薄膜里的尸螯幼虫,也会随之抖动一下。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尸螯母皇的跟前。 离得近了, 我甚至能清晰听到尸螯母皇抠鼻翕合间发出嘶嗬声。 那声音低沉缓慢, 如同沉重的石磨碾过稻谷的吸气声,伴随着尸螯母皇腹腔的蠕动有规律的传出。 “小心点……” 师父轻声嘱咐。 我点点头,不敢呼吸,小心翼翼的挪动着。 一步,又一步。 我们前进的很小心,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也正是因为这份小心, 我们安全绕过了尸螯母皇的正前方, 十几分钟后,我们已经顺利走过了大半个空间,来到了尸螯母皇的侧后方。 从我这个视角看过去,我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半圆形拱门了。 那里,是一处人工开凿的拱顶,拱顶前有着两扇巨大的石门,石门前还摆放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就在这时, 原本走在我前面的大锤,猛然停下了脚步。 我‘腾’的一声,撞在了大锤的后背上,只见大锤双眼死死的看着前方某处。 我顺着大锤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右前方一堆尸螯幼卵的上,挂着一件粉红色的外衫! 外衫上还沾染着点点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是……这是三娘的衣服! 我心底一惊, 先前在中殿的时候,三娘曾被地龙袭击过,虽说当时师父用手枪替三娘争取了些时间, 但其后背还是被地龙咬出个伤口,连带着那块的衣服,也被鲜血给染红了。 我可以肯定, 这件带血的粉红色衣衫, 就是三娘的衣服。 只是当初三娘不是为了躲避地龙的攻击,将衣服脱下后丢掉了吗? 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那群地龙把三娘的衣服带到了这里? 还是说其他的什么原因? 就在我思考时,大锤却突然脱离了队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那堆尸螯幼卵前,一把将那件粉红色的衣衫抓了起来。 “糟糕!” 看到大锤扑奔过去,我心底一沉。 正准备开口时,大锤的声音已经在我耳旁响起。 “是三娘的衣服,是三娘的衣服!” 大锤声音嘶哑,眼珠子瞬间爬满血丝,“三娘,三娘她……三娘她是不是在这儿被尸螯给……” “该死的尸螯……我要你们给三娘陪葬!” 低沉、嘶哑且带着恨意的低吼声,瞬间在寂静的巢穴里响起。 下一秒! 一道咕噜声突然在我耳边炸响! 伴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看到酣睡的尸螯母皇晃了晃脑袋。 “师……师父,它……它醒了……” 我的声音,在这一刻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边的恐惧。 我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在疯狂的抽着筋, 那股无力感,差点让我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巨大的恐惧, 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桶冰水, 从我的脑袋上浇下, 瞬间淹没了我的每一个毛孔。 下意识地, 我猛然攥紧了师父的胳膊。 我潜意识里想要寻找师父的庇护。 他是我从小到大的依靠, 可当我抓住师父的胳膊时, 我能感觉到师父的身体,也在尸螯母皇苏醒的瞬间紧绷。 咕噜…… 尸螯母皇晃动着那对巨大的尸螯,发出了刺耳的‘咔嚓’声。 那如鸡蛋大小的墨绿色复眼瞳孔里, 满是暴戾和狂躁。 完了! 尸螯母皇彻底醒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巨大的恐惧,让我的大脑瞬间空白,身上的所有力气,也都在这一刻被抽干! “快跑!鑫娃子!大锤,你也跑!” 师父的声音嘶哑,他一边对着我们咆哮着,一边抽出挂在腰间的手枪,果断按下了扳机! 砰! 砰砰! 重新装填的八发子弹,几乎是在瞬间就见了底。 可那些子弹,落在尸螯母皇暗金色的甲壳上后,只有零星几点火花溅射而出。 别说对其造成创伤,就连在甲壳表面留下浅坑都做不好。 “跑……跑啊!快!!!” 见手枪完全无用,师父也急了,对着我疯狂咆哮。 师父那声‘跑’,带着从未有过的惊骇和撕裂感,瞬间惊醒了我僵硬的四肢和大脑! 跑! 这一刻,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求生的本能, 让我的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动了起来…… 第042章 生死一线 这一刻, 我根本顾不上什么东南西北。 我能做的, 就是赶紧跑, 跑的离尸螯母皇越远越好! 我就像是一只被丢进热水里的青蛙,手脚并用的在满是尸螯幼卵的粘液里爬行。 可地上, 那些薄膜以及粘液,实在是太滑了。 我的双脚止不住的打滑,根本跑不起来。 只能看着那苏醒的尸螯母皇,举着那对比例夸张的螯钳,带着‘咔嚓’声一点点逼近我! “鑫娃子……” 已经跑远的师父,看到我深陷险境后,咬了咬牙又折身朝着我跑了过来。 咔嚓咔嚓…… 这时, 尸螯母皇的那对巨大螯钳, 已经来到了我的头顶, 我能感觉到, 螯钳上那些黏糊糊的液体, 已经滴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狂吞着口水, 如同一只搁浅在海滩旁的鲸鱼, 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越急, 我越是站不起来。 只能看着那对巨大的螯钳,在我的瞳孔里一点点放大。 “去死吧!” 就在这时,一道怒喝声在我的耳旁响起。 下一刻, 我就看到大锤举着穿山铲朝着我的脑袋劈了下来! 不, 不是冲我,而是冲着我头顶的那对巨大螯钳。 砰! 如同铁棒狠狠砸在了寺庙里的铜钟上, 我看着大锤手中的那柄穿山铲,以恐怖的力道狠狠的砸在了那尸螯的螯钳关节处。 在这股大力撞击下, 尸螯母皇的那对螯钳也被硬生生打歪,那螯钳‘噗嗤’一声,从我的正前方划过,最终砸进了那堆一个挨一个的尸螯幼卵里。 暗绿色的液体,伴随着破碎的薄膜以及还未发育成型的尸螯幼骸, 如烟花般溅射开来,浇了我一身。 我的脸上以及衣领里,到处都粘着这些黏糊糊且散发着腥臭味的液体。 “呕!” 我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我此刻根本顾不上吐,而是趁着这个机会,慌忙把身子往后挪。 “鑫娃子!快跑!” 这时,师父已经冲了过来,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我的跟前,抓住我的后脖领处的衣服,拼了命的往后拽! “叽叽……” 宛如老鼠般的尖锐嘶鸣声,从母皇的口器中发出。 很显然, 刚刚大锤的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眼前的那只尸螯母皇! 那只插在尸螯幼卵里,挂满了黏液的螯钳猛地抬起, 和另一只螯钳相互协同, 一上一下间, 如两把巨型剪子,朝着大锤的脑袋和肋骨处剪去! “大锤,小心!” 师父刚把我拉扯到一边,就看到了深陷险境的大锤,忙不迭出言提醒。 大锤就地一滚, 半蹲着躲避开了袭向他肋骨处的那只螯钳。 但根本来不及躲闪袭击他的另一只螯钳! 只得将穿山铲打横举过头顶,去迎接那只落下来的螯钳! 咣! 螯钳和穿山铲的铲身撞击在一起的那一刻,我看到大锤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半蹲着的膝盖‘铛’的一声, 狠狠撞击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 尸螯母皇落空的那只螯钳也紧接着回扫,朝着大锤的后背砸去。 大锤避无可避,只能以身体硬抗! 只听‘噗通’一声,大锤那宛如小山般的魁梧身躯, 也是直接倒飞了出去了两三米,然后砸进了尸螯幼卵堆里。 无数半透明的卵泡瞬间破碎, 宛如鼻涕的黏糊液体四溅,将附近的地面上撒的到处都是。 大锤手中那柄已经变成‘U’形的穿山铲,早已经脱手飞出去老远。 此刻的他,正挣扎着从那片黏糊液体中爬起, 只是那片液体太滑了, 大锤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 可那尸螯母皇,根本不打算放过大锤。 一击得逞后,一颗头颅猛地调转, 那对鸡蛋大小的墨绿色复眼,死死锁定着大锤,那对狰狞的巨螯再次扬起,朝着大锤慢慢挪动而去。 “走啊!八爷!带他走!!别管我!!” “这次都是我惹出来的祸,你们不用管我!” 大锤坐在满是粘液的地面上嘶吼,他的嘴角渗出殷红的鲜血,和那些虫卵汁液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瘆人。 “大锤!” 看到大锤危在旦夕, 我急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救他’两个字。 方才大锤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尸螯母皇追着攻击,“师父,我们不能不管大锤!” 师父根本没有回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大锤。 只是, 师父距离大锤有着数米之远,根本来不及赶过去。 怎么办? 怎么办? 我看着大锤瘫坐在那摊粘液里, 看着那只慢慢挪移到大锤脑袋上的巨大螯钳, 急的都快疯了。 对了! 眼睛! 手电筒还在我这里,我可以攻击它的眼睛! 但凡虫子,大部分都有避光性,尸螯虽然厉害,但应该也逃脱不了这个习性。 想到这,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连忙把手电筒打开,将其亮度调到最大后,直接照在了尸螯母皇那对幽绿色的复眼上。 被强光照着眼睛,那尸螯母皇也是猛然缩了缩身子。 显然是被手电光的强光给干扰到了。 连带着巨大的螯钳都暂时停在了半空。 “有效果!” 我心底一喜,操控着手电筒强光寸步不离的跟着尸螯的复眼,逼它放弃对大锤的攻击。 “师父,眼睛,就是现在,快,攻击它的眼睛!” 我几乎是吼着喊出来的。 朝着大锤方向奔过去的师父, 听到我这话后, 脚步一顿, 身子弯曲间一个滚翻扑过去, 抄起那把变形弯曲的废铁,连站都来不及站稳,就借着扑倒的惯性, 用尽全身力气, 猛地将那变形的铲子,朝着母皇脑袋上那颗正被强光照射的右眼狠戳了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 如刺刀戳进西瓜里的闷响声在我耳旁响起, 下一秒, 那早已变形的穿山铲从师父的手中飞出, 钢铁打造的铲尖, 不偏不倚的捅进了尸螯母皇那颗墨绿色复眼里! “叽!!!” 一声尖锐如铁片刮擦玻璃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暗绿色的粘稠浆液, 从碎裂的眼珠里飚射出来,喷溅得到处都是! 第043章 癫狂 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尸螯母皇, 在此刻, 彻底癫狂了。 巨大的痛苦让它彻底癫狂, 它发疯般地甩动着脑袋,那只完好的复眼,变得愈发暴戾。 长在上肢处的那对螯钳, 不间歇地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不再仅仅针对大锤,而是疯狂扫荡周围的一切, 在这种无差别的攻击下, 四周大片大片的尸螯虫卵,连同着青砖地面,都被那对坚硬的螯钳打得稀碎! 离得最近的大锤,也在那尸螯母皇无差别的袭击下,被溅了一身腥臭的黏液。 只不过, 我和师父的动作,让准备拼死一战的大锤,看到了机会。 也从尸螯母皇的反应中,知晓了它的弱点就是眼睛。 失去一只眼睛的尸螯母皇变得愈发狂躁, 它那只瞎眼疯狂转动着,螯钳高举朝着师父这个伤害它眼睛的‘凶手’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 大锤动了。 我看到大锤从裤腿边缘处摸出把30多公分的军绿色匕首。 那匕首的造型, 和三娘之前用过的那柄一模一样, 想来应该是他们在同一时期采买的东西。 握着匕首的大锤,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饿狼, 只见他趁着尸螯母皇回转的间隙,身体爆发出与其魁梧体型不符的迅捷,猛然从地上窜起, 一个滑铲, 就来到了尸螯母皇的腹下,看到了另一只正因为暴怒而充血聚焦的复眼。 “死吧!”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大锤反手高举着匕首, 用尽全身的气力,对准那颗鸡蛋大小的幽绿色眼球,狠狠扎了下去, 墨绿色的汁液溅了大锤一脸, 可大锤却不为所动,他的脸上带起一抹狞笑,手腕翻转间,拖着匕首在眼球里绞了一大圈后,才猛然抽出了匕首。 “叽叽……” 更为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在师父和大锤的先后袭击下, 尸螯母皇的两只眼睛, 全都瞎了! 失去方向感的尸螯母皇,在这一刻彻底疯了。 它如同斗牛场上癫狂的公牛不管不顾,在满是尸螯幼卵的巢穴里翻滚冲撞,不断挥舞着那对比例夸张的巨大螯钳。 这一刻, 那双令我们为之胆寒的螯钳,不再是精确攻击的武器,而是成了毁灭一切的摆锤, 在尸螯母皇无差别的袭击下, 周遭的虫卵乃至于远处的骨墙,先后被摧毁了不少。 似是知道无法对我们造成创伤,尸螯母皇突然扬起了脑袋, 它的腹腔处,发出一种如蜜蜂振翅的‘嗡嗡’声, 这种嗡嗡虽然不是很大,但却极富规律, 怎么说呢? 就好像……好像是战乱年代的摩斯密码一样。 我的心底一咯噔, 正准备说话,就觉察到头顶以及身后骨墙那边,传来轻微且密集的‘咔嚓’声。 与此同时, 一只状如狸花猫大小的尸螯,就顺着我们先前砸开的骨道里,爬了出来。 “八爷,那边也有尸螯过来了……”大锤指着右侧方的一处孔洞高喊。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 第二只、第三只。 越来越多的尸螯,从地下空间的各个方向钻了出来。 “师父,尸螯,到处都有尸螯……” “八爷,好多尸螯从上面爬了下来……那家伙,应该是把殉葬坑里的尸螯全都叫回来了……” 大锤半边身子都是墨绿色的粘液。 看到尸螯涌来,大锤小跑着来到了我们跟前,挡在师父跟前,手里死死攥着匕首, 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看着四处围聚过来的尸螯,小心戒备着。 这时候, 我们的四周,已经围聚了二三十只尸螯。 而且, 围聚过来的尸螯的数量,还在以一种恐怖的方式激增着。 五十只……八十只…… 转眼间, 涌进来的尸螯就达到了上百只。 而且在远处, 更多的尸螯,有的从我们刚刚砸出来的骨道里,有的从更高处的裂缝断层里,还有的则在啃噬着腐朽的尸骸,从骨墙中那些细小的缝隙里往里钻。 “还愣着干嘛?赶紧朝拱门处跑啊!” 师父对着我们吼了声,“等着给那些鬼东西当下酒菜呢?” 瞧见越来越多的尸螯,我心底一颤,来不及细想,连滚带爬的扑向那对放在石狮子的拱门。 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尸螯幼卵。 两只脚踩上去的时候,就好像踩在了鼻涕或者说是猪油皮上,向来防滑的黄胶鞋都顶不住,两条腿不自觉的张开,如同刚学旱冰的初学者,不断在原地开合。 每往前走一步,我便感觉到大胯扯得生疼, 可我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想着逃离这里。 在我左边的大锤,情况比我好上许多,他体型魁梧分量大,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铁板砸在了地面上,那些黏液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太大的阻碍。 师父在我右面,他个子不高分量轻,本以为师父会和我一样各种滑倒摔跤,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 师父直接躺在了那摊黏液里,然后双手拿着两柄匕首当做支撑点,以仰泳的姿态,快速往前挪动。 “还可以这样?” 我大为震撼。 心想师父不愧是倒斗刨红薯多年的金虎,这应急处理方式,简直让我大开眼界。 没等师父开口提醒, 我立刻坐在了地上准备照猫画虎。 这时,一块被尸螯母皇扫飞,足有脸盆大小的‘胸骨’砸在了我侧前方的虫卵堆上,飞溅的黏液糊了我一脸,不少都顺着嘴角流进了我的嘴里。 我的胃里早已空无一物,但仍旧被嘴里的腥臭液体,恶心到痉挛。 可我顾不得去抹掉那些恶心的液体,连忙躺在地上, 跟大锤一起,学着师傅的模样,利用地上的黏液,蠕动着身体。 “叽叽……”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更多的尸螯涌了进来。 和我们不同, 那些尸螯的腹下不仅有着黏液,还有着纤细的‘钩子’可以抓地。 满地的黏液, 虽说让那些尸螯的移动速度减缓了不少,可它们的移动速度,还是比我们要快上不少。 在无数尸螯的追击下, 我们三个, 就好像三只靠着黏液蠕动挪移的毛毛虫,被身后的尸螯一点点拉近距离…… 第044章 卡锁 宽阔的地下空间内。 我跟师父还有大锤三个人,不断像毛毛虫那样蠕动身体,朝着立着石狮子的拱门处移动。 我感觉到冰冷且腥臭的黏液,在我的疯狂扭动下,顺着衣领和袖口往脊背上灌。 黏糊糊的,如同掉进了粪坑里一样。 微微仰起头,我发现后方大批尸螯,已经从骨墙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最前方的那十几只尸螯,更是已经越过众多尸螯幼卵,快要抵达我的脚尖。 我甚至能听到它们在黏液上摩擦的声音。 现如今,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蠕动的速度,好让自己离那些尸螯远一些。 只是, 在这湿润黏滑的青砖上, 我又如何比得过尸螯这种‘原住民’呢? 后方的尸螯,和我的距离一点点接近, 从五米到三米, 再从三米到一米。 最后, 我甚至能感觉到, 爬在最前方那只尸螯额头上的触须,已经碰到了我的小腿。 “拱门就快要到了!” 慌乱间,我听到了师父的怒吼声。 侧头望去,原先离我足有三四十米的拱门,如今距离我仅剩下不到五米远, 在这个距离下, 我甚至能看到拱门门口处,那两尊石狮子脸上的威风表情。 此刻, 我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逃到拱门的跟前。 什么个人形象, 什么恶心不恶心的,我全都顾不上了。 我用尽全身的气力去扭腰去蹬腿,双手双脚不断在冰冷黏糊的青砖上摩擦, 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快我‘蠕动’的速度。 越来越多的黏液钻进了裤腰黏在身上,让我感到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身后的‘叽叽’声更近了。 那密密麻麻螯钳开合声,让我总感觉随时会被身后那些尸螯给分了尸。 “鑫娃子,抓住杆!” 这时, 师父把穿山铲伸到了我面前,我心底一喜,知道那是我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 伸出双手死死攥住铲把,肩膀和腰腹同时发力, 借着师父拽穿山铲带来的拉力,我整个身体“呲溜”一下,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死鱼,在黏稠的卵液中加速向前滑去。 眼前景物在飞快倒退,破碎的卵壳和粘稠的汁液,被我的身体犁开一条暗绿色的沟壑。 那原本已经快爬到我脚尖的尸螯,瞬间被我拉开了距离。 “快!” 师父的身体后仰,保持着近乎仰卧的大钝角姿势。 他一手死死拽着铲柄拖行着我,另一只手反握匕首,则插在身下的青砖缝隙里借力,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下来。 平日里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此刻却宛如横跨刀山。 大锤在我右侧,他的情况也十分不妙。 他的体型本就魁梧高大,躺在黏液上滑行时遇到的阻力也大得多,很快就落在了我后面, 那些追上来的尸螯,已经爬到了他的脚尖处。 不得已之下, 大锤放弃了‘仰泳’的滑行姿势,手脚并用的向前扑腾、翻滚,他的动作很大,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咔嚓!” 这时,一只爬在最前方的尸螯,锋利的螯钳已经对着大锤的脚尖夹了下去! “唔……” 大锤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反手抽出匕首向后猛的扎去。 只听‘噗嗤’一声,匕首已经扎进了那尸螯的复眼上,墨绿色的汁液瞬间爆开,尸螯顿时发出痛苦的‘叽叽’声,翻滚着逃到了一旁。 但这时,又有两三只尸螯趁机围了上来。 “大锤哥,小心!” 看到大锤危险,我心底急的不行可却无能为力,只能在师父的拖拽中,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两米…… 一米…… 在抵达拱门的那一刻,我抓着穿山铲侧翻着站了起来,踉跄着窜到了那对石狮子跟前。 得救后,师父根本没看我,他猛然拔出借力的匕首,整个人向右侧滚的同时,也利用穿山铲的铲尖,精准的将大锤正前方的一只尸螯戳飞。 “抓住铲子!” 师父吼叫着,手中匕首划出一道寒光,打在了一只刚刚抬起螯钳的尸螯身上,虽说没能破开其体表防御,却也稍稍阻拦了螯钳下落的速度。 “快!” 大锤看到伸到眼前的铲子,没有丝毫犹豫忙抓了上去。 师父身体绷直往后拽,可大锤实在太重了,纵然有着黏液做润滑,但也只是勉强往前挪了三十公分。 “鑫娃子,过来帮我!” “来了……” 我忙朝着师父奔了过去,只是我忘记了我的脚上满是黏液,因此刚扑奔过去就摔在了青砖上。 膝盖处顿时磕破了皮。 可我顾不上疼痛,一瘸一拐来到师父跟前,跟他一起拖拽大锤。 我全身紧绷着往后倒,全身的气力在瞬间爆发,配合着师父以及大锤的蹬踏,立刻让大锤挪动的速度加快速了好几倍。 几乎是在刹那间,就把大锤扯到了我们跟前。 “走!” 师父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拖着踉跄的大锤,和我一起狠狠冲向了那扇沉重的拱门! “砰!” 我们三个同时撞击在石门上,震得的石门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可石门却纹丝不动! “门!师父门打不开!”我嘶喊出来,声音里满是焦急。 汗水混合着黏液,蛰得我眼睛生疼,我抬起胳膊胡乱抹了把,然后看向那扇冰冷的石门。 怎么办? 根本找不到锁眼。 这石门该怎么开? 是推? 是拉? 还是说强行撞? 身后的尸蟞群,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叽叽”声,再次汇聚成一片。 腥风扑面而来。 大量尸螯已经踩着那些黏液,越过我们刚刚爬过的那条路径,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距离这处拱门不足十步之遥。 “糟糕,是个卡扣子结构的石门暗榫锁!” 师父指了指石门下方的那处‘一’字状凹槽,面色难看。 卡扣子,是我们关中的方言,它是一种传承多年的老式上下式碰锁。 如今的卷帘门,就是这种老式卡扣子简化而来。 而石门暗榫卡锁,则是明代墓穴里一种防盗墓而特意设计的暗式卡锁。 一般来说, 这种卡锁,会先在地上挖出一个地槽,然后在凹槽里设置一个类似‘卡簧’的装置,一旦碰撞锁上后,常规的开门方式,根本行不通。 只有把钥匙放在卡扣里,将里面的卡簧露出来,然后再把石门抬起,才能将卡锁打开。 只是, 我们哪有钥匙啊? 第045章 命不该绝 当我看到石门地上的凹槽后,心彻底沉了下来。 眼里,只剩下了绝望。 这种在地槽里镶嵌着卡簧的老式卡锁,我见过太多次了,是一种防盗能力很强的锁扣。 这种卡锁, 除非用大剂量炸药直接把石门炸开, 否则, 没有钥匙根本从外面打不开。 可我们携带的炸药并不多,而且东西都放在竹竿那里,炸门这个方法,如今根本行不通。 “钥匙?咱上哪找钥匙去啊!” 大锤的声音也嘶哑得厉害,他半个肩膀顶在冰凉的石门上,裤腿下有着一摊混合着黏液的乌黑血水,那是先前被尸螯螯钳弄破的伤口在渗血。 身后那令人头皮麻烦的‘咔嚓’声,就跟跗骨之蛆样阴魂不散。 那股熟悉的腥臭味,让我呼吸都不自觉变得紧促起来。 暗绿色的复眼,在手电筒微弱晃动的光线里亮起, 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把我们的每一条后路彻底堵死。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我心里满是绝望。 师父握着匕首的手紧紧攥着,眼睛红得吓人,猛砸着石门上的凹槽和底部的缝隙,试图找出松动点。 “砰!砰!” 砸门声在四周回荡,但很快又被更加汹涌的“咔嚓”声盖过。 大锤有些不死心,将双手伸入石门下方的缝隙里,用尽全力气力往上抬,但没有任何反应! 没办法! 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背靠着石门,身体顺着粗糙的门板一点点往下滑,最终坐在了石门前。 这种毫无办法只能等死的无力感,让我备受煎熬。 “嘶……” 石门山的棱角硌得我头皮一痛。 我吸了口凉气,目光往回收的时候,突然扫到了那尊背对着我的那尊石狮子,只见那光滑的狮子后脑上,有着一个圆形孔洞。 一个拇指大小的凹孔! 我下意识看向左侧的那只石狮子。 它的后脑勺处光滑,没有任何孔洞。 我心底一合计,立刻猜出右侧石狮子后脑勺上的那个孔洞,应该就是开启石门的钥匙。 只是, 就算发现了钥匙孔又如何? 这地下空间何其广阔,我们在无数尸螯的围堵下,又该去哪里找钥匙呢? 这已然是必死之局了。 想到这,我已经放弃了挣扎,我反正我身中血咒时日无多,死就死了倒也没啥。 就是一想到,会让师父和大锤为我陪葬,我心里就感到格外的愧疚。 我很后悔。 后悔把身中血咒的事情告诉师父, 若不是因为我,早就金盆洗手的师父,怎会重新来到这遮阳山? 又怎会为了替我拔咒,被尸螯逼到如今这个局面? “我……我可真是该死啊……” 我心底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 我突然发现,那石狮子的脚掌上,镌刻着一个奇怪的纹路。 曲里拐弯,像极了一把被掰弯的铁钩,又像是一把扭曲的弧刃。 “へ!” 这个符号? 是……是殳纹! 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竹竿在中殿壁龛里剜出来的那颗珠子,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师父,师父……” “快把竹竿在中殿拿到的那颗殳纹珠子给我!” 我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句话的。 师父愣了愣,显然没搞懂我的想法,但出于信任,他还是将那枚通体碧透带着殳纹的珠子拿了出来。 我一把抢过那颗珠子,连扑带爬的冲到了右侧那尊石狮子跟前。 在师父和大锤的注视下, 把那颗碧绿色的珠子塞进了那个圆形空洞里,然后用尽全身气力狠狠往下一按! 咔哒…… 轻微的声音响起, 在尸螯密集的咔嚓声中,我根本听不清那是齿轮咬合还是机括松动的闷响,只知道有机关开启了。 下一刻, 我们脚下的青砖地面,猛地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只听‘轰隆’一声,先前我们毫无办法的地槽处,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黑漆漆,布满铜锈的金属“舌头”状的卡簧,从地槽里弹了出来! “师父,大锤!卡簧……卡簧出来了!” 我兴奋的脸声音都劈了岔。 “鑫娃子,好样的!” 师父说着,扭头看向大锤,“抬门!” 大锤‘嗯’了声,也不顾肩膀上崩裂的伤口和流血的脚尖,半蹲在石门前,两根粗壮的胳膊像是两根‘千斤顶’,死死抠住地槽里升出来的那道金属卡簧。 师父也没闲着。 他看到大锤扣住左侧门缝后,也三两步跑到了石门的右侧,将卡簧的另一侧扣住。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微微点头后同时发力。 “起!” 师父和大锤发出低沉的怒喝声,千斤重的石门,也随之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嘎吱’声。 原本只能一只脚掌的缝隙,如今也扩大到了小腿处。 “有门!” 看到石门被缓缓抬起,我心底一喜,正准备上前帮忙,却发现爬在最前方的那只尸螯,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拱门前。 它举着那对比例夸张的螯钳,朝师父和大锤的后背冲了过去! “不好!” 我根本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抄起师父丢在地上的穿山铲,一铲子砸在了那尸螯身上。 这玩意的防御力我深有体会,脊背上的甲壳坚硬的连子弹都能挡住,我这一铲子甩过去,虽说把那只尸螯砸开了,但并没有对其造成丁点伤害。 因为尸螯的干扰,原本已经抬到膝盖以上的石门,猛然回落到了小腿处。 “师父,我挡住这些尸螯给你们争取时间!” “鑫娃子,小心一些!” 师父嘱咐了一句,和大锤再度发力,将石门重新一点点往上提。 我虽然害怕,却也知道,现在不拼的话,只怕是以后连拼的机会都没了。 就这么瞬息间的功夫,十几只尸螯先后爬了上来,一对对幽绿色的复眼盯着我,上腹部的那对螯钳不断合十张开,发出‘咔嚓’的声响。 我双手反握铲柄横在胸前,眼皮微微发颤。 独自面对如此多的尸螯,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师父和大锤现在无暇分心帮我,如今我能依靠的,也只有我自己了…… 第046章 一门之隔 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尸螯猛地从地面弹起,那对镰刀状的螯钳带着腥风直扑我的面门! 我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动了起来,抡圆了穿山铲对着那尸螯的脑袋狠狠夯了上去! “铛!” 就像是砸在了铁板上一样,穿山铲反弹回来的巨力,震得我虎口发麻。 那东西被我一铲子砸得在地上翻滚,但很快,它就晃了晃覆满瘤状硬甲的头颅,又立了起来,嘴里更是发出愤怒的‘叽叽’声! 更糟的是,另外几只趁着我挥铲的空隙,已如鬼魅般从两侧包抄上来! 我左支右绌,手忙脚乱的用铲子抵挡着。 只是围攻我的尸螯数量实在太多,隔三差五,就有螯钳划破我的裤管,带起的冷风,让我腿上的汗毛倒竖。 “你们这群怪物!” “去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在绝境中,我咆哮着如疯了一样拿着穿山铲左右横扫。 铲刃刮在漆黑的硬甲上,迸发出刺啦刺啦的火星,火星过后只留下很浅的白痕。 在我的一通瞎砸下,竟然真的暂时挡住了那些尸螯的围攻。 就在我一铲挥出,来不及收回的刹那, 先前那只被我砸翻的尸螯,竟悄无声息地从我背后死角窜起,对我发起了袭击。 我只感觉一股阴风裹挟着浓烈的腥臭砸到了我的腰上,猝不及防下,我整个人被这股力道,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我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看到一只冰冷潮湿、且浑身长满硬壳的尸螯,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拼了命的伸直手臂,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上顶,不让它的那对螯钳顺利落下来。 只是, 它那布满细密绒毛的腹部,不断蠕动着,其尾部,那根数十公分的螯针也在伺机而动。 头顶上,那对巨大到夸张的暗褐色螯钳疯狂开合,发出令我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那堪比剪刀的钳刃,在我的奋力抵挡下,终于在距离我头皮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 那尸螯不断蠕动的腹部猛然收缩,旋即,一大滩粘稠的液体,从其腹部部一个类似‘肚脐眼’的地方喷出,糊了我一脸。 那粘稠的液体又冰又滑,带着强烈的腥气直冲鼻腔,我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我强忍不适,死死的抵着尸螯的腹部,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我心里很清楚,一旦我挡不住,那对悬在我头顶上的螯钳就会立刻落下来。 而我的下场, 就会跟卸岭那几个家伙一样,落得个被其他尸螯分而食之的凄惨结果。 我发狠地猛甩头,勉强甩开一些液体,让被糊住的视野恢复了一些。 这时我才看清, 那那近在咫尺的尸螯腹部,除却那个类人的‘肚脐眼’外,它的腹部由一圈圈套叠的软壳组成。 其模样,和农村那些采蜜的土蜂肚子极其相似。 就在我分神的这一瞬间,压在我身体上的那只尸螯。 其口器下方几根收缩的细足猛然绷直! 这些细足绷直后,个顶个都和绣花针差不多。 刺啦! 一阵尖锐的剧痛从我的左臂上传来,我疼的倒抽冷气。 连带着抵在尸螯腹部处的左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了不少。 也就是这瞬间的力道松懈,那悬在我头顶上的那对螯钳,猛然又往下压了好几寸。 眼看着就要碰到我的脑袋了。 “糟糕!” 我心底一沉。 连忙使劲往上顶,但为时已晚! 那落下来的螯钳,已经将我前额的几根头发割断, 眼看着就要碰到我的头皮了。 “给我滚开!!” 生死之际,我也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气力,怒吼一声。 蜷缩在一起的两条腿,就如同两根压紧的弹簧,猛然朝着尸螯的腹部蹬了上去!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压我身上的尸螯被我一脚蹬开, 只是在那尸螯倒飞出去的时候,它额下处的那些堪比绣花针的细足,在我的胳膊和腿上刮擦而过,留下了数道血痕! “鑫娃子,快进石门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耳旁突然传来师父的怒吼声。 我扭头望去,发现师父和大锤,已经把那道石门抬到了大腿处。 我疼的直咧嘴,但不敢有丝毫放松,忙趁着这个间隙,滚到一旁。 刚离开,一只锋利的螯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了我先前躺的那处,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那块青砖竟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 “好险!” 我心底一阵后怕。 “鑫娃子,快!” 师父的催促声再一次响起。 他脸色涨红,声音急促。 很显然,抬起如此重的石门,消耗了他太多的气力,如今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我不敢耽搁,随手把脸上的黏液就地一抹, 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扑向了师父跟前的石门,而后一个侧翻钻了进去,从里面边抬石门边喊,“师父,大锤,你们也快进来……” “八爷,快进去……” “我快坚持不住了……” “小心!” 师父知道以他的气力,根本提不起这面石门,因此没有丝毫迟疑,便蹲着身子钻了进去。 大锤的脸色通红,抓着石门的双手也在一点点往下掉! 很显然,大锤快要沉不住了! 与此同时,先前被我挡住的那十几只尸螯,如今重新调整好了攻击姿态,竟全都同时从地上跃起…… “大锤!快!尸螯过来了!” 我和师父急的不行,在里面用尽全力往上提,想尽可能帮大锤减轻负担。 轰隆! 我只觉石门在瞬间蹬蹬往上窜了数十厘米, 紧接着,那石门‘咚’的一声,猛然砸在了地面上,一道带着颤音的巨响声,伴随着金属碰撞声响起。 石门, 再次将卡簧压缩回了地槽里。 我整个人重重摔在门后冰冷的地上,脸贴着布满厚厚积尘的地面,‘吭哧吭哧’地大喘着粗气。 石门外, 那些被挡在门外的尸螯,仍不死心,还在一次次刮擦、冲撞着石门, 那密集的摩擦声,犹如石块在锅底摩擦发出来的‘嘶啦’声一样,不绝于耳…… 第047章 放血 “大……大锤呢?” 石门后的黑暗中, 我咳嗽着想要撑地坐起来,可手臂却使不出一点劲,只能狼狈的瘫在地面上。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打着摆子。 在我的眼角余光里,能看到师父就靠在我旁边,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狼狈到了极点。 “哐当……”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 我艰难地扭过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手电的开关推开。 借着手电筒散射出来的微弱光源,我看到了一个魁梧且高大的身影! 是大锤! 此刻的大锤,就像一座倾倒的铁塔仰面倒在地上,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他那因撞击石壁造成的撕裂伤,如今变得愈发严重了,暗红色的血,浸透了肩头处的布料,正顺着粗壮的臂膀缓慢淌下。 更严重的,是他那只受了伤平放在地上的脚,破烂的黄胶鞋面上,洇开一大片不祥的深色湿痕,整个脚踝肿得厉害,像发起的血红色馒头。 “大锤,大锤你没事吧?”我忙问。 “咳……还……死不了!” 角落里,传来大锤痛苦的闷哼声。 他尝试动了一下身体,嘴里又“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只重伤的脚无力地动了动,“就是这破门……” 大锤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比中殿那棵青铜灯树还沉,老子……老子差点被它压成肉饼……” 听到大锤声音里强装出来的轻松,又看着他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抿了抿嘴唇,想笑他一句,却感觉喉头一哽,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或许就是命不该绝吧。 我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水……有水吗?”大锤的声音嘶哑,“他娘的……老子嗓子眼要干的冒烟了……” 被大锤这么一喊,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就跟火烧了一样,干的厉害。 我一把摸向悬挂在腰间的水壶! 入手触感冰凉,却显得有些磕磕巴巴的,我低头望去,只见军绿色的水壶,不知何时被撞瘪了一大块。 “不会吧!” 我心底一沉,晃了晃水壶后,忙拧开了盖子。 里面空空如也,哪有半滴水可言? 这时我才发现,水壶的左侧,也就是在靠近我左髋骨的那块,赫然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断口处的铝皮向上翻卷,显然刚破不久。 这是刚才被尸螯扑倒重重摔在硬地上磕的? 还是说在搏命翻滚时,被尸螯的螯钳或者螯针刺破的? 我不清楚。 “水壶……水壶破了……水没了……”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里满是自责。 “给!” 黑暗中传来窸窣的声音,我看到师父费力地撑起一点身体,他摸索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水壶,递了过来。 我接过水壶,发现师父的水壶边缘,也有着好几处石子大小的凹坑,但幸运的是,水壶并没有破,里面还剩下小半壶水。 我舔了舔嘴唇,强压下喝水的念头,将水壶递给了一旁的大锤。 “咕噜……咕噜……” 大锤仰头对着水壶抿了抿嘴唇后,将水壶重新递给了我。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脸上却带着憨厚的笑容,“给,你和八爷,也都……润一润。” 我看着大锤那憨厚的笑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拿着呀……” 见我默不作声,大锤晃了晃手中的水壶,催促。 我接过水壶,轻微抿了一小口后,把水壶塞给了师父,可师父只是用水沾了沾嘴唇,就把盖子重新拧上了,“水不多了,我们得紧着点用!” 我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左臂却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感! 那种感觉,比身中血咒后全身气血回涌,所造成的疼痛还要厉害。 怎么说呢? 就好比有根烧红的铁条,顺着我的血管在往里捅。 尤其是被尸螯细足刮过的地方,此刻出现的不仅仅是几道血痕,而是宛如蜘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一点点往肩膀头处蔓延。 伤口处发黑发硬,往下按的时候,整个胳膊都像是碰到了麻筋,疼的厉害。 “嘶……” 我倒吸着凉气,右手死死的掐住左胳膊上被尸螯。 “鑫娃子,你咋了?” 师父见我不对劲,也顾不得歇息,忙扑腾着站起来到了我的跟前。 “黑色纹路?” 瞧见我胳膊上那些宛如蜘蛛网的纹路,师父声音急切,不等我有所反应,便用拇指在我的伤口处用力一按。 “啊……” 我疼得大叫起来,只觉眼前发黑。 “不好,尸毒入体了……” 师父的声音里满是焦急,“那畜生的细足上有着剧毒,你被它的倒刺划破了皮……如今,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把毒素弄出来,不然拖久了,尸毒攻入心脉,到时候神仙难救!” 我头皮一震,被师父这话吓得不轻。 “师父,怎么放?”我问。 可师父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头的大锤也发出了闷哼声。 我连忙把手电光打了过去,只见大锤那只如血馒头的脚指头,此刻变得乌紫发亮。 脚背上,几道被螯针划破皮的伤口,正往外渗着黑血。 “大锤,你怎么了?” “妈的……这些畜生太厉害了,我的脚……脚趾头……麻了……” 大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估计我也和鑫娃子一样,中了尸螯的毒……” “可惜三娘不在……” 师父叹了口气。 三娘是苗疆人,身上的挎包里随时随地都带着不少瓶瓶罐罐,用以应对一些突发问题。 之前,竹竿被血蚂蟥咬伤后,就是三娘用药材,在短短几日把他治好的。 “三娘不在这里……” 师父看着我和大锤痛苦的模样,急的不行,“那么如今,我只能靠土法子来救你们了!” “鑫娃子,忍着点!” 师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放在了我的伤口处。 “师父……” 我看着架在我胳膊上的匕首,心里一突,“你说的土方法,不会是打算割开伤口,给我放血吧?”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师父‘嗯’了声,满脸严肃的看着我,声音低沉:“鑫娃子,你忍着点!” 第048章 八爷,这次让我自己来吧 看着在火折子上烤得通红的匕首, 我嘴角狠狠抽了两下,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大锤,你先用腰带把鑫娃子的胳膊勒紧,然后按住他肩膀,千万别让他乱动弹!” “成!” 大锤点点头,强忍着疼楚,挪着肿成紫萝卜的右脚来到了我跟前,动作尽可能麻利的,将腰间那条老牛皮带子解了下来。 粗糙的皮带,猛地勒进我左胳膊的上变成了临时的压脉带,伤口处瞬间出来的剧痛感,让我眼前差点一黑。 “啊……” 手臂被勒住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被压住的血管都要炸开了,一股滚烫的东西,在刹那间,从我的脚尖冲到了头顶。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鑫娃子,忍着点,咬咬牙就过去了!” 师父说着,在我惊恐又带着点哀求的目光中,将包裹着布条的穿山铲铲把,递到了我面前,示意我咬住。 我‘嗯’了声,牙齿都在打颤。 但我知道,师父这也是为我好,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师父也不会这么选择。 想到这,我眼睛一闭心一横,一口把铲把咬住,然后把脸往旁边一别。 眼角余光里,我看见那一点赤红,像一块刚从火炉里扒拉出来的红铁块,带着灼热的气浪,猛然贴在我的伤口处。 “嗤嗤……” 下一刻,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 那感觉, 就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钳,放在了凉水里面一样,冒出‘嗤嗤’的白烟。 那不是皮肉被割开的声音,而是热水,不,应该说是岩浆倒在冻肉上发出来的滋滋声。 “啊啊啊!” 我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扭动抽搐、痉挛起来。 那种极致的痛苦,真他娘的比死还难受,没法用语言去形容。 那不是反抗,而是作为‘人’这种生物的一种本能反应! 原本只有些许冷汗的前额,也因为极致的痛苦,在瞬间曝出大量豆大的汗珠。 我想扭动, 可还不等我有所动作,大锤的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就好似一双老虎钳,跟铁箍似得,紧紧的扣住了我的肩头。 他手上的力道大的出奇,我用尽全身气力都动不了分毫。 我想叫,可我嘴里被铲把塞的满满当当,发出的嚎叫声,全都被闷在了胸腔里,转化成了野兽临死前的‘呜咽’声。 “坚持住!鑫娃子!” 师父有点发颤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把脑袋抵在冰冷的墙上,努力往下撑。 这一刻, 我感觉到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只有无尽的痛觉在反复折磨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几秒十秒, 也可能更长, 那刺进我伤口里的东西,被猛然拔了出去。 噗嗤! 我感觉到一股粘稠滚烫,带着血腥臭味的液体,‘滋’的一声从伤口中喷出。 当我把眼睛睁开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道黑色血箭‘啪嗒’一声,溅射在了半尺外的地砖上,冒出一股腥臭的白烟。 随着这股黑血的喷出,胳膊上那坨硬邦邦、淤堵在伤口处发硬的血块也松动了不少,连带着抽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我像烂泥一样,倒在大锤怀里,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左胳膊止不住的微微打颤,像被扔在旱地上的鱼儿,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好了,总算是把要命的毒血给引出来了……” 师父看着地上冒着白烟的黑血,忍不住松了口气。 “小子不赖,骨头够硬!” 大锤喘着粗气,松开了钳制我的手,刚准备去查看自己的伤脚,肩头处因撞石壁留下的撕裂创口,在刚刚拼命压制我的过程中,再次崩裂! 暗红色的鲜血,跟不要钱似得往外渗,瞬间将肩膀上的衣服浸透染红。 “嘶……”大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我费力地歪过脑袋看了过去。 只见他那只被螯针扎过的右脚,肿得想个发了酵的黑面馒头,暗紫色的黑血正从裂开的伤口处,一点点往外渗。 我这才想起,大锤也中了尸毒,而且看其脚步的模样,怕是比我还要严重不少。 “师父……师父!” 我虚弱的看向师父,连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快给,快给大锤止血!” “大锤,把肩膀上的伤口按住!” 师父动作极快,看到大锤痛呼的瞬间,立刻就窜到了大锤的旁边,一把扯开大锤肩膀上早已破烂的衣服,将其肩头处那道狰狞,正不断渗着血水的伤口露出。 伤口处红肿发亮,很明显是感染了。 只可惜, 我和师父的身上都没有带止血粉,那救命止血的白药,都在三娘那个宝贝药包里。 “大锤,该你遭这趟罪了!” “好!”大锤点头。 师父没说话,拿起水壶往嘴里狠狠灌了口水,然后‘噗’的一声,全喷在了匕首上,用衣服将上面的水渍擦干净后,又放在火折子上加热。 待到匕首烧的通红后,师父又将刚刚治疗我的那一套,原封不动的放在了大锤身上。 大锤的忍耐度,明显比我要高出太多太多。 我看见,师父把那烧红的匕首,刺入大锤发肿的皮肉里时,大锤整个人只是身子猛然弓起,后背死死抵着石门剧烈颤抖着。 从始至终,我都没听到大锤喊出一声。 “大锤,还能忍得住吗?” 等解决掉大锤脚背上的毒血后,师父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开口,“你肩膀处的伤,不能再拖了……” 其实不用师父多说,我也明白大锤这次受的伤可不轻! 刚刚师父的一通操作,虽说是帮大锤把脚上的毒血逼出来了,可肩上那要命的口子还在‘突突’地冒着血! 要是任由这血肆意往外渗的话, 别说撑到明天,怕是等不到天亮,大锤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甚至休克死亡! 所以, 现在必须立刻给大锤止血! “八爷,我没事!” 大锤咧了咧苍白的嘴唇,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师父点点头,“八爷,这次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第049章 浮雕 师父愣住了,眼神里满是愕然。 我更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大锤要自己动手止血? 还是在刚刚熬过剜肉放血的前提下? 光是想想将火折子对着伤口的景象,我都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大锤,你确定?”师父看向大锤,声音中带着迟疑。 “确定!” 师父的目光,在大锤惨白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那就按你说的来!” 师父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将火折子递到了大锤那满是老茧的大手里。 接过火折子后的那一刻,大锤那张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脸颊,此刻竟然闪过一丝疯狂。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三娘在地上摁灭烟头一样,直接把那燃着火光的折子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伤口处! “滋滋!” 火折子发出“滋啦”声响,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白烟升腾而起。 那混着皮肉焦臭的气味弥漫开来,看的我眼皮直跳。 狠! 大锤对自己实在是太狠了! 我吞了口唾沫,再度看向大锤。 火光中,大锤的后背‘咚’的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石门内壁上,发出的巨大响动,一时间连尸螯刮擦石门的声音都盖住了。 他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扭曲,额头和手臂上的青筋,更是如同弯曲的蚯蚓一样,一根根往外凸。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吧嗒吧嗒不间歇的砸在他的衣襟上,转眼就湿透了。 在剧烈的疼痛下,大锤整个人如同一张拉开的满弓,身体紧绷,喉咙里更是发出如野兽般的沉闷‘荷荷’声。 在火折子的炙烤下, 在刺鼻的白烟和令人作呕的焦臭味中,我看到大锤肩头那片皮开肉绽的地方, 那些深红的血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翻卷。 伴随着阵阵血气恶臭味, 那些原本不断往外渗出的鲜血,此刻也在高温炙烤下,由浅红逐渐变为深红,然后慢慢变得粘稠发黑。 到最后,那些粘稠黑血,进一步干涸凝固。 成为了尚未凝固的黑色血痂。 但大锤, 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在我惊愕的目光中,转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在地上抓起来的干燥黄土碾磨成了细散的粉末。 接着, 在我和师父的注视下,大锤把碾碎的粉末对着已经发黑的伤口,猛然按了下去! “唔……” 这一次,大锤终究是没忍住,牙齿缝隙里发出了一道痛苦的闷哼声。 紧接着,大锤那紧绷的身体,如同虾米一般猛然收缩。 整个人如同筛子一般在原地剧烈颤抖着。 “原来大锤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止血啊!” 我看着满脸痛苦,低声哀嚎的大锤,心底一凛。 前些年,我在铺子里盘货掌眼的时候,曾听对门米铺的王叔给我说过一些旧事。 王叔告诉我,说在保家卫国抵御数十万头小鬼子入侵的那些年, 我们国家的战士,在敌人飞机大炮的轰炸吓,经常受到各种各样的伤势, 当时医疗极度不发达,为了活命,不少战士会选择在伤口上撒上一把细土,然后用火把灼烧来强行止血。 只是, 这样的方式虽能止血,却很容易造成感染,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 没想到, 如今我居然在大锤这里,看到了这样的止血方式。 “哎……” 师父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自责。 瞧见大锤把黄土洒在伤口上后,师父将贴身穿的衬衣从身上脱了下来, 用匕首将最为干净的‘袖管’部分割下来,将其叠压成几层垫片后,压在了大锤的伤口处。 然后又用剩下的衣服,撕扯成一个个布条连接在一起, 然后以大锤的肩膀为中心,一圈圈缠绕着做成了一个简易的衬衣绷带。 包扎结束后,师父许是累坏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喘气,大锤则坐在师父的跟前休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腥味和血肉的焦糊味。 我靠在石门的右侧的石壁滑坐在地,左臂大量放血的虚弱感,如海啸般袭来,让我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我知道, 这是失血太多造成的后遗症。 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得靠时间慢慢养回来。 休息了大半个小时后,我感觉到流失的体力回来了些,见师父和大锤还靠在石门上休息,我便提起手电筒,将光柱打在了远处的黑暗区域。 说起来, 我们钻进这处拱门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拱门里面有什么却完全不清楚。 手电光柱打过去后,将前方一小片区域照亮的同时,也将不远处的两尊石狮子,拉出了狰狞的影子。 “石门里面怎么也有两座石狮子?” 我带着不解,忙把手电光打在了石狮子的脑袋处, 想看看这里面的石狮子的后脑勺上,是不是也跟外面的石狮子一样,有个可以塞‘殳纹’珠子的圆孔? 只是, 令我失望的是,这里面的石狮子通体光润,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孔洞。 我把手电光柱往后挪了挪,石狮子的后面,是一块块的石壁,上面似乎镌刻着什么东西。 带着好奇,我朝着那片石壁轻轻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 我才发现,那一块块石壁上镌刻的可不是什么文字,而是浮雕! 是一座座造型奇特的浮雕! 这些浮雕上雕刻的东西, 既不是甬道内看到的那种精细繁杂的人物图,也不是描绘狩猎宴饮的宫廷图,而是庄重且多变的祥云仙鹤。 这些仙鹤, 有的如火烈鸟一样,在原地金鸡独立。 有的回首远眺,似是在呼朋唤友。 有的则是在云端和真龙、真凤一起翩翩起舞。 当然, 最令我震惊的是, 在这些浮雕的最上方,也镌刻着一幅壁画。 但这幅壁画,跟我所熟悉的明代工笔彩绘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用格格不入来形容也不为过。 众所周知, 明代壁画彩绘图, 一般镌刻的都是人物的成长轨迹或是游猎图, 不仅内容华美构造对称,而且用料考究和线条柔美。 可眼前的这幅壁画, 线条粗犷,没有任何华美细腻的感觉, 反而充斥着狂野与暴烈,给人一种近乎到原始的野蛮…… 第050章 海东青 眼前的浮雕以及浮雕上方的壁画,风格与我所熟知的明代壁画完全不同。 熟悉明代历史的朋友们都清楚,无论是勋贵墓室里描绘墓主的生平轶事,还是说凿刻普通众生的天神菩萨法相,个个都讲究构图和线条,讲究个色彩的富丽堂皇。 可眼前的这巨大壁画……却是完全不同! 石壁上那些暗红色线条,在手电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粗粝。 这些粗粝如麻花般扭曲的线条, 看似杂乱,但最后却尽数汇聚到了壁画的最上方,构成了一对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 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猛禽,雕刻得极其大,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石壁。 那猛禽头顶处有着一根微翘的冠羽,脖子处更是有着一圈赤色的翎毛,其双爪如铁钩般蜷曲在腹部,眼睛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戾。 在那状如老鹰的猛禽的正下方,趴着一群穿着兽皮的人类。 那些人类个个赤着上半身,将精壮的肌肉露了出来,他们脸上全都涂满了红色扭曲的莫名花纹。 为首的老者, 并没有匍匐跪拜,而是跪坐在地上, 他的头上,戴羽毛编织的冠冕,头发上插满了翎毛。 脖颈处,更是挂着一圈不知名受累的獠牙,看起来很像是萨满。 那老者,扬起涂满红色纹路的脸颊,张开双臂满脸狂热的望向最上方的那只猛禽,口中似是在念叨着什么。 “这群人在供奉老鹰?” “不是供奉老鹰……” 就在我嘀咕时,原本靠在石门处休息的师父,也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我跟前。 他望着壁画中的猛禽,声音低沉,“这是海东青,是很多草原部落信仰的图腾!” “海东青图腾?” 我听到师父这话,心里更加疑惑了。 “师父,不对啊。我们来的不是明代贵妃墓吗,你给我说过,贵妃墓里的壁画,要么是歌颂贵妃德容,要么记录墓主的生平轶事,怎会出来个草原部落的图腾?两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图腾这东西,我在书本上看到过不少。 也知道很多古老部族都有图腾之说,最出名的,莫过于狼图腾。 据我所知, 像雅安一些地方,至今都还保留着蛇图腾之类的祭祀习俗。 只是, 让我不明白的是,我们来的明明是贵妃墓,怎么会和萨满以及海东青扯上关系? 师父没说话,双眼也盯着壁画上的那只海东青,眉头慢慢皱成了‘川’字。 “不对劲……确实不对劲……” 师父看了我一眼,轻声解释起来,“海东青是北方不少游牧部族里豢养的鹰隼,在若羌以及女真时期,更是被多个部族尊为草原图腾。” “可明代贵妃,即便是外加的番邦贵妃,也决计不会在陵墓中刻画这种图腾,这已经不是风格迥异了,应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才是!” 要知道,师父可是关中地界的金虎,刨过的红薯窝不计其数,里面不乏明代墓。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师父在墓穴规格和构造方面的本领,比摸金、卸岭几家更为出彩。 连他这样的老手,如今都感觉到情况反常不对劲,这更加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这遮阳山底下的贵妃墓,怕是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诸多隐秘。 这时,大锤也忍着痛凑到了我们跟前。 他虽不懂这些画画的门道,但看到石壁上的海东青以及人族膜拜的场景后,也觉得颇为奇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石门外是无数的尸螯,我们如今已无退路可言,倒不如往前一探究竟!” 师父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疑云,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我们目前的最重要的事主要有两个。 第一,找到出去的路。 第二,尽快找到和我们分开的三娘以及竹竿。 至于其他的事情,其实都可以往后推一推,等把前两件事完成后再说。 经过这一个多钟头的歇息,大锤的状态明显好转了不少,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我提起手电,越过石门内的那两尊石狮子,跟在师父和大锤身后,小心翼翼往前探索。 这座石室主体空旷, 除却那面横跨三四丈的巨大诡异壁画外,只有零星几块仙鹤浮雕。 手电光扫过诸多浮雕后,我在石室最深处看到了一片淡淡的白光。 “师父,那边有东西!” 我压低声音提醒,同时也将手电光照了过去。 穿过石室后,一座由白玉雕凿而成的八角方亭,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八角方亭后是一处‘回’型廊道,廊道两侧原先是栽着荷花的池子,只是如今早已荒芜,成了杂草碎石滩。 “过去看看!” 师父挥了挥手,带头走向了那座八角亭。 走近细看后,发现方亭里的桌椅板凳,连带着栏杆和台阶,都由上好的白玉精心打磨而成。 在那白玉石桌上,则摆放着一尊造型奇特的青铜物件。 “这轮廓,这模样……” 瞧见白玉石桌上的那物件,我瞳孔猛然一缩,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忙跑了过去,不顾满地浮尘,伸手抹去那器物顶盖上的厚灰,细细看去。 这物件的高度,不过30厘米。 炉盖是镂空的,看起来细密繁复,就像是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而连接炉身的地方,则一座小小的、陡峭的山峰耸立其上,透着一种奇异的峻峭感。 真正让我感到惊奇的是, 那东西的炉底处,趴着一头雄壮的老虎,那老虎的两只前爪奋力撑着,支撑着整个炉体。 虎头处,镌刻着一个显眼的‘王’字。 有一人骑于虎身之上,他一手按着褐虎的额头,一手则托举着那山峰。 “伏虎……师父……这东西不会是……伏虎博山炉吧?” 要知道,伏虎博山炉是汉朝的玩意, 与摆在秦川博物馆的那件‘降龙博山炉’算是属于同一类的熏货。 只是, 这汉代的伏虎博山炉, 怎会出现在这明代贵妃墓穴里? 第051章 伏虎博山炉 伏虎博山炉。 这玩意, 对于我这种常年混迹古董,终日鉴别熏货黄货的铺子掌眼来说,可谓如雷贯耳。 据我所知, 伏虎博山炉与摆在秦川博物馆的那件降龙博山炉同宗同源,都是汉代工匠打造出来的玩意。 降龙博山炉,我在八五年去省城‘喝货’时,曾隔着厚厚的玻璃罩子看过好几次。 那威严盘踞的龙身,那造型奇特的山峰炉盖,无不彰显汉家帝皇气魄。 也令我记忆犹深! 谁曾想, 如今我居然在一个明代贵妃墓里,看到了这玩意? 就在我惊疑之际, 师父已经比我更快地走到了白玉方桌前,他双手微颤地捧起炉子,指肚小心翼翼地拂过炉身那只仰天咆哮的褐虎。 沉默半晌后,师父语气笃定,“就是它!错不了……这就是伏虎博山炉!” “什么炉?” 就在我惊呼的时候,大锤粗犷的声音带着点虚弱和好奇,也从后面凑了过来。 他那被简易包扎的肩膀微微倾斜,巨大的身体投下的阴影,几乎盖住了大半个白玉石桌。 “这是汉代的博山炉?” “啧啧啧……这可是好东西啊!” 大锤望着那炉子,双眼放光,语气都不自觉兴奋了许多,“这造型和纹路,得是一等一的水头货啊……” “师父,炉子里好像有东西!” 我指了指伏虎博山炉,提醒。 揭开镂空炉盖后,里面是几枚圆形方孔钱币。 这些钱币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深绿色的铜锈,但从轮廓来看,很像汉代半两。 我夹出一枚钱币, 用匕首刮开上面的铜锈后,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刻有‘五铢’字样的篆文。 只是这个发现,让我心底的疑惑更重了。 “师父,这钱币是……汉武帝时期发行的五铢钱!” “汉代的半两钱?怎么会这样?” 师父凑近了些,手指捻过钱币边缘,眉头紧皱,“的确是标准的汉半两!” “只是……” 师父的语气里也充满了不解,“就算是这贵妃生前是个收藏爱好家,搜罗到了汉朝的博山炉当个香薰摆设,也决计不会特意在里面放上这些更古老的汉代古币啊?” “这不仅是忌讳,也不合礼制……” 师父的话没有说完,但我和大锤已经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从从殉葬坑里掉下来后,我们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东西,都太奇怪了。 先是白骨构成的迷宫, 然后是明代贵妃墓里,出现了海东青图腾。 如今, 又出现了汉代的伏虎博山炉与半两钱?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这墓穴里的种种情况,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认知,也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 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时代的碎片,被强行拼接在了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师父……” 我盯着师父紧皱的眉头,喊了声:“师父,这里还……还是我们以为的那个地方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对于人而言, 恐惧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是看得见的凶猛怪物,比如尸螯、地龙这些阴物。 有时候, 也可以是一些看不见东西,比如心底的恐惧以及被颠覆的认知! “管他娘是唐朝的炉子还是汉朝的铜钱,俺大锤只知道,这玩意是个值钱的玩意,等出去后拿到黑市上一转手,肯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咱下来刨红薯,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和衣食无忧的师父不同, 大锤虽然憨厚却不傻,他是从坐力夫的市井之徒,靠着摸爬滚打,一步步成为坐地虎的。 对于大锤这种风餐露宿的人来说,每次下墓的最大动力就是摸宝贝。 只不过, 大锤的手脚干净向来不贪墨,再加上气力大,圈内很多人都喜欢跟他组队。 “大锤说的话糙理不糙!” 师父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过此地诡异,不宜久留。而且石门外的尸螯虽暂时被石门堵在外面,可未必就会放弃,我们还是带上炉子,赶紧找出去的路!” 我点点头。 疑虑归疑虑,但到嘴的肥肉,绝没有不吃的道理。 在师父的吩咐下,大锤将那高度不过一尺的博山炉装好后,我们便踏入了亭子后方那条早已荒废的“回”型廊道。 回形廊道内铺就的不再是白玉,而是普通的石板,只不过年久失修下,这些石板的缝隙里,长出了不少半人高的杂草,已经将廊道掩埋了大半。 我怕草里有蛇虫鼠蚁,便从大锤那里把穿山铲要过来了。 在清理杂草开路,也能防止意外发生。 廊道两侧的荷花塘早已干涸,只留下龟裂的池底和散发着腐臭味的淤泥。 大锤的肩伤还没好,他走在这处狭窄的廊道上,显得有些笨拙吃力,时不时会碰到两侧的栏杆。 廊道幽深曲折不知尽头,我们三个走了好几分钟,总算是看到了出口。 “别动!” 后方突然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师父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的紧张和难以置信。他手中的电筒光柱死死钉在前方廊道拐角尽头、那面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石壁上。 “怎么了师父?” 我心头一跳,也立刻停下脚步。 大锤立刻绷紧了全身肌肉,像一堵墙般挡在我们身后侧方,仅剩的眼睛里凶光四射,警惕着后方和两侧。 师父没有说话,而是把手电光照在了廊道尽头的那面石壁上。 那里……似乎有点不对。 方才穿行的时候,我发现廊道两侧的栏杆以及柱子上,雕刻的大都是些早已模糊的祥云瑞兽之类的花纹, 但眼前这片石壁, 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受潮,石壁表面充斥着无数的裂纹,像极了一面风化脱落后的页岩。 “石壁上有机关,你们退远一些!” 站远后,我看到师父在那石壁右下方摸索了一阵,然后那片满是裂缝的石壁,竟然发出了‘咔哒’的响声。 紧接着, 不是想象中的石壁翻转或者地面塌陷, 而是我们头顶上方的廊顶, 准确的说,廊顶上的那些梁木,如同重新排列的积木,随之出现了错位和偏转! 很快, 一个向上的阶梯状陡坡,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第052章 墨家机关术:榫卯升天阶 说句实在话。 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画面。 石壁上方的那些梁木,如同扭动的齿轮,一点点开始偏转错位。 整个廊顶‘轰隆’作响,无数的尘土簌簌掉落,卷起一片烟尘。 等到尘埃落定, 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满是裂纹的石壁,冒出了数十个青石台阶。 在台阶上,那些倾斜的梁木则构成了陡峭的梯级,与青石台阶严丝合缝地卡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向上攀升的‘Z’字形阶梯! “操……没开玩笑吧,这特么也行?” 不止是我,旁边的大锤看到这鬼斧神工的一幕后,也忍不住爆起了粗口。 “这是……榫卯升天阶?” 师父的语气里混杂着惊疑与不确定,“我入行四十余年,这玩意向来都是只闻其名,不想今日却是真开了眼……” “榫卯升天阶?这是啥玩意?”我有些好奇。 “你们都知道汉武帝上位后,曾施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事情吧?当时诸多流派都遭到了武帝的打压,主张‘兼爱’、‘尚贤’思想的墨家自然也不例外!” “说起来,这榫卯升天阶,算是墨家机关术在武帝时期最后的荣光了……” 师父指着那些错位咬合的巨大梁木,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 “我早年在风陵渡口跟着一位姓‘姚’的老瓢把子混事的时候,他曾醉醺醺的对我说过几句,他说‘榫卯升天阶’不是死物,而是活的机关!” “活的机关?” 我有些没太懂师父这话的意思。 “这玩意,靠的是木构本身的力量在借卸转移,正应了《墨经》里记载的‘不假金石,夺天地巧’这八个字!” 师父说着,将手电光柱照在了那攀升的台阶上。 “你们看这些台阶,并不是平白搭上去的,而是靠着每一根顶梁、斜撑、短枋和顶板间,榫头和卯眼的巧妙分布和预先设计的凹槽滑道,铺设而成的!” “只要触动了石壁下方的‘机括锁’,整个廊道的受力结构就全都变了!” “有这么玄乎?”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墨家机关的厉害,在很多书籍里都曾记载过。 最出名的莫过于攻防一体的集大成作“非攻”。 除此外, 还有春秋战国时期,用于攻城守城的连弩车和转射机。 还有天文学家张恒,为了预测地震而研发制作的《地动仪》。 再比如三国鼎立时期,诸葛孔明为了运输粮食物品,所设计的‘木牛流马’。 这些,其实都是根据墨家机关术演化而来。 相较之下,这所谓的‘榫卯升天阶’我却从未听说! “墨家机关术重在‘精巧’二字。” “廊顶上的这些木架子原本被横梁撑着,但在机括锁开启后,支撑重量的榫卯脱离,这些木架自然‘哗啦’一声扭曲错位落了下来!” “重的木架斜着往下,形成了‘升天阶’的基座!” “轻的木架则被拉起,变成了护栏和台阶,这些横七竖八的木头,就是靠着榫卯的咬合和错位,硬生生‘变’成了这阶梯!” 师父咂了咂嘴,眼中光芒四射。 “这还不算完,你看那些台阶表面的凹痕和磨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若是有人踩上去,整个木架还会被榫卯进行小范围的修正,踩得越重榫卯反而会卡的越紧实!” 我被师父这一番解释,惊得目瞪口呆。 这‘榫卯升天阶’的设计, 已经不能单用‘精巧’两字来形容了,它完全是古代工匠的智慧结晶。 单靠‘榫卯’和‘错位’的组合结构。 就让没有生命的木头,在千百年后,依旧绽放着令人惊叹的模样! 师父‘啧啧’的惊叹声还回荡在廊道内,我却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师父,您刚才说玩意是‘墨家机关术在汉代最后的荣光’,那岂不是证明,我们所在的这处回廊,是出自墨家机关大师之手?” 我抓住了师父话里的重点。 先前白玉石桌上摆放的‘伏虎博山炉’,可以解释成贵妃有收集前朝物品的癖好。 博山炉里的汉半两,虽不符合‘礼制’但也可找个由头糊弄过去! 可, 海东青图腾以及眼前这本该在汉代就断绝传承的‘榫卯升天阶’。 总该不会是一千多年后,明代工匠所能鼓捣出来的‘杰作’吧? 想到这,一股寒意突然涌上了我的心头。 “师父……”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颤,“这太不对劲了!” 师父和大锤闻言,都皱起了眉头。 大锤是困惑,而师父的脸上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鑫娃子,你想说什么?” “师父,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说我们现在是在一处汉墓里?” “汉墓?” 大锤抓了抓脑袋,“可我们先前在前殿以及中殿遇到的东西,不都是明代的吗?” “那是先前!” “你们仔细想想,自打我们从殉葬坑里掉下来后,我们路上遇到的,有几个是明代的物件?” “可这墓,八爷在28年前就曾进来过一次啊!” 大锤微微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八爷可是金虎,总不能连墓是什么年代的,都判断不出来吧?” “那石室里萨满跪地祭祀海东青的壁画怎么解释?” “那汉代博山炉以及炉中的汉半两古钱币该怎么解释?” “最重要的是,这在汉代就已断绝传承的墨家机关术‘榫卯升天阶’又该怎么解释?” 我一连串的问题,让大锤直接噎住了。 “这……” 大锤‘额’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鑫娃子,你想说什么?”师父问。 我深吸一口气,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师父,你说同一个地方,会不会出现两个墓?” “两个墓?” “这不太可能吧?寻常老百姓墓穴重叠还有可能。” 师父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可是明代贵妃墓,在选址的时候,怎么可能会选择一处有陵墓的地方?” 第053章 墓中墓 的确。 作为明代贵妃,死后所选陵墓,定是方士精选而出的风水绝佳之地。 一般来说, 哪怕风水再好,也不会和其他陵墓同用一处地方。 不过, 这并不是绝对的说法。 毕竟汉朝和明朝间,可是隔了一千多年, 在如此长的时间里, 出现沟壑改道、山川变样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出现同一处地方,同时存在两个不同朝代的墓穴,也并非完全没可能! “师父,您是老手了,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地方原本是个汉代墓,但因为地震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让这个墓下沉了很多,一千多年后,明代的方士给贵妃选陵寝的时候,钻土取土的深度里没有发现墓穴!” “也就是说,在同一个地方,在两个不同深度的地层里,出现了两个不同朝代的墓?” 我深吸了口气,把心底那个听起来有些荒唐的想法,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我说的, 并不是无稽之谈。 我曾在书本上看到过,明朝嘉靖帝朱厚熜在位的时候,关中华州一带曾发生过8级以上大地震,波及关中、陇西、豫州等数个省份。 地动山摇间, 不仅造成几十万灾民死亡,也让不少山川改道,山峰错位。 而我收的那只绣花鞋,则是万历年间的水头货。 万历帝又是嘉靖帝的孙子,两者隔了几十年。 因此, 陵墓下沉这种情况,完全是有可能出现并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 大锤粗犷的声音响起,“自打我们从殉葬坑掉下去,从那处迷宫开始,我们所看的一切,都不是贵妃墓原本的结构,而是汉墓?” “这……这怎么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些尸螯的螯钳和口器的厉害,我们也都见识过了,它们能把无数垒在一起的白骨啃噬成迷宫,为什么不可能把不同深度的两个墓钻通?” 我看向大锤和师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墓中墓?” 师父和大锤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喊出声。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可能!” “关中陇西一片,的确发生过大地震,而且……” 师父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而且汉代的夯土层大都用的是糯米浆,而明代的陵寝喜欢用三合土,我们下墓的时候看到的金刚墙,不就是由糯米浇筑的吗?” “这是其一!” “其二,不论是三合土还是糯米墙,都不是普通虫物可以咬开,但尸螯的那双螯钳以及口器的锋利,你们也都见识到了,可以瞬息间夹断活人的腿骨!” “所以说,如果是这些尸螯,把两个因为地震而重叠在一起的墓穴挖通掏空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这‘榫卯升天阶’肯定是汉代墨家工匠的手笔,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这种千百年前的事情,我们无从知晓答案!” 我的这个说法,听起来虽然荒诞,却能瞬间解释出所有的不合理! 因为千年前的那场地震, 也因为尸螯在地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间断的啃噬、构筑巢穴 这才让它们误打误撞间,将两座不同年代不同深度的墓穴,贯通连接在了一起。 在这里, 明代墓和汉代墓,就好像千层饼或者说汉堡一样,重叠了起来。 而连接点, 就是殉葬坑下方的那处白骨迷宫。 “八爷,这……这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大锤憋了许久,才蹦跶出这么一句话来。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和鑫娃子猜测的差不多!” 师父点点头,看着眼前鬼斧神工的榫卯结构,叹了口气:“不过这处汉墓的墓主,既然能布置出如此精巧的机关,绝非等闲人,定与墨家有着极深的渊源!” “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我和大锤都重重点了点头。 开玩笑, 在几千年前那个文明落后的年代, 墨家的工匠,都能靠着一双手,研究出‘非攻’这种攻防一体的机关消息, 我又岂敢大意? “八爷,那……那这阶梯,我们还上吗?” 大锤盯着那''Z''字型上旋阶梯,看着阶梯尽头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声音有些发紧。 “当然得上去了,不管这阶梯通向哪里,我们都得去试试!” 师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做出了决定,“如今石门被尸螯堵着,我们早已退无可退,呆在这里一两天也就罢了,我们还能抗一抗,可若是三五天找不到出路,岂不是要饿死渴死?” “再说了,万一那群尸螯找到其他途径钻进来,那我们可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虽不知这''榫卯升天阶''通向哪里,但总比困在这里强得多!” 听到师父做出决定后,我和大锤也不再迟疑,先后点了点头。 “好,那就出发!” “大家上的时候都小心脚下,我打头阵,大锤你受了伤这次走中间,我和鑫娃子在你前后照应着。” 师父也不再废话,快速安排了起来,“踩的时候都小心些,若是感觉到不对劲,就立刻停下!” 师父率先踏上阶梯。 师父刚踩上去的时候,我看到他脚下的木板,微微下沉了几分,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你们在后面跟上!” 师父说了句,踩着木质阶梯往上窜了两三步。 木质阶梯左右宽度不过一尺有余,对于身材魁梧的大锤来说吗,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大锤尝试了好几次,身体都被卡住了。 不得已之下, 我只好提醒大锤侧着身子往上挪! 转换了方式后,大锤总算是顺利踏上了木质台阶。 只是大锤太重了,他每往上踏出一步,那木质台阶都会发出明显的吱呀声。 看的我心里一顿紧张,生怕那弯曲的木板直接断了。 所幸, 这榫卯结构的木板承受力够强,虽说已经变了形,但始终没有断开。 瞧见师父和大锤先后踏上''Z''字型的台阶后,我深吸了口气,将穿山铲的收缩杆压下去,充当探路的拐杖。 然后沿着木质台阶, 一步步爬了上去。 第054章 主墓室前 眼前的这条''Z''字型台阶,每隔九步,便留有一个半米宽的缓台。 只是, 当我踏上第二个缓台后,木质台阶仍未结束,而是继续以''Z''字型往上排列着。 抬头向上望去,少说也有十米以上。 沿着木质台阶,往上攀爬了几丈后,我感觉到头顶上隐隐有风在流动,甚至还带着一丝阴冷。 “上面有风?” 我心底一喜。 有风就代表着有出口,代表着我们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是不知道上面的出口,是直接通到墓外的某处,还是说通向明代墓的某个地方? 我下意识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越往上, 木质台阶越陡,需要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不仅如此,越往上台阶的宽度也变的更窄了,最窄处只能由一个人通过。 大锤侧着身子都差点没能过去, 最后还是师父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两头用力下,这才勉强把大锤送了过去! “到顶了,上面是配室!” “你们赶紧上来!” 师父已经钻了上去,他的声音急促,语气里满是找到出路的激动。 我跟在大锤身后, 手脚并用钻出那个井口大小的孔洞后,师父和大锤已经站定,他们正拿着手电在石室里来回扫动着。 “果然是配室!” 我看到石室底角处,上下两层都摆放着用黄泥塑封的陶缸和木桶,整个石室内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陈腐谷物发酵后的酸味。 但凡陵墓,大都会在通往主墓的宫殿两侧搭建两个配室。 一个用于储藏粮食,另一个则是用于存放兵器甲胄。 而这里,显然是存放粮食的仓廪。 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这些陶缸和木桶大都碎裂了,里面所装的粟米,早就碳化成了漆黑的颗粒。 我抓了一把,准备摊开后仔细看看, 可手掌刚打开,那些碳化的黑色粟米颗粒,就变成了灰烬。 手电光打过去的时候,能清晰的看到配室墙壁上,有着大量模糊脱落,已看不清全貌的彩绘图案。 只能依稀判断出,描绘的内容应该与五谷丰登、仓廪充实有关。 “这里是存放粮储的仓廪!” 师父的声音里虽然疲惫,但却透露着喜意,“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最后总算是又回到贵妃墓里了……” “八爷,也就是说……咱们离主墓室不远了?” 大锤捂着肩膀,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发闷,眼神却亮了不少。 “嗯,过了配室,再穿过前面的羡道,就能抵达主墓室所在的玄宫。” 师父点点头,“小心点,既然我们能摸到这里,卸岭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八爷,您说三娘和竹竿他们会跟卸岭的人在一起吗?”大锤问。 师父摇摇头,“不清楚,这地宫太大了,我们如今也只能先去殉葬坑附近找找!” 我知道师父和大锤的心里,都担心着三娘和竹竿的安危。 毕竟,三娘竹竿两人,是和我们前后脚掉下去的,可我们这一路上,却始终没发现三娘和竹竿的半点踪迹,心里说一点不着急那肯定是假的。 “放心吧,三娘和竹竿都是坐地虎里的一把好手,肯定会没事的。” 我拍了拍大锤的肩膀,出声安慰。 我们三个穿过配室那道已经朽坏塌了一半的拱门后,并没有立刻穿过‘羡道’去主墓室,而是在师父的带领下,慢慢往回走,往殉葬坑所在的地方慢慢摸去。 小十分钟后,我们折回到了满是白骨的殉葬坑前。 果不其然, 宽阔的殉葬坑内,此刻看不见一只尸螯。 先前我们把尸螯母皇戳瞎后,殉葬坑里的那些尸螯,全都在母皇的召唤下回到了巢穴里,如今正在那石门前堵着呢。 “趁着那些尸螯还没回来,赶紧找三娘和竹竿的下落!” 在师父的吩咐下,我们沿着殉葬坑的‘土埂’开始寻找。 整个殉葬坑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红色血、绿色血混合在一起,撒了一地。 地上到处都是残肢碎肉,有尸螯的,也有卸岭那些人的。 很显然, 在我们从殉葬坑掉下去后,卸岭的那伙人,曾在这里和袭击我们的那些尸螯,展开过激烈的搏斗! 只是不知, 卸岭那帮人如今还剩下几人,他们是退走了? 还是说已经穿过羡道抵达主墓室所在的玄宫了呢? 我们找了好几圈,可始终没发现半点三娘和竹竿的踪迹。 前后折腾了一大圈,无奈下,师父只好带着我们重新赶往羡道。 羡道,是通往主墓室的最后一段墓道。 羡道的两侧,摆放着无数壁灯,这些壁灯里残留着不少灯油,只是灯火早已熄灭。 沿着羡道往前走了没多久,一扇高约两丈的石门,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知道, 眼前这扇石门的后面,就是贵妃墓的主墓室。 也是拔除我身上‘血咒’的地方。 按理说, 来到这里我本该无比兴奋才对。 可不知为何, 当我真的来到主墓室的大门前时, 当我摸着已经攀升到下颌处的‘血咒纹路’时,心中却莫名生出了害怕,连带着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可能是怕师父的希望落空? 也有可能是怕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后,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吧。 我说不上来,只好沉默的站在那里。 师父可能是觉察到了我的不安, 他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后静静站在了我的旁边。 有了师父的安慰,我心底的恐惧和害怕,顿时平复了不少。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门人的吗?” 我们刚来到那巨石门口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道短促且熟悉的叱责声。 这声音…… 我瞳孔一缩。 一下子认了出来! 是三娘! 这是三娘的声音! 而原本在殉葬坑没找到三娘踪迹的大锤,此刻在听到那熟悉声音后,眼睛顿时亮了,几乎是拔腿就往前冲。 “大锤,你慢些!” 师父在后面叫了声,也跟着提着手电,带着我追了上去…… 第055章 两代金虎秘辛(上) 大锤听到三娘的声音后, 拔腿就朝着主墓室所在的玄宫冲了进去。 我跟着师父, 担心大锤出事,忙跟在其后也冲了进去,可进了玄宫后,我跟师父都傻眼了。 眼前的情况, 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只见主墓室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人影,正是那几个卸岭力士! 他们的状态极惨。 有的蜷缩在地,抱着肚子痛苦叫唤着。 有的口吐白沫,身体在无意识地抽搐着,几乎失去了意识。 还有一个靠墙坐着的,双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着, 我看到他的眼神涣散,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显然已经快不行了。 而在这些人身后, 在墓室左前方的一根铜柱前,卸岭魁首陈冲正带着六七个汉子,与一帮人对峙着。 其中, 先前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对我们开枪的独眼龙老廖,此刻正被人死死的扼住咽喉,抵在冰冷的铜柱上。 他的双眼睁的老大,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嘴巴张了好几次,却始终只能发出‘嗬嗬’的窒息声。 制住独眼龙老廖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开衫的魁梧汉子。 在魁梧汉子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年约五十,身材精瘦矮小,穿着深灰色对襟,皮肤黝黑油亮的小老头。 这老头身高约莫四尺有余, 一双小眼睛灵活地转动着,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像极了藏在下水道里找食吃的耗子。 而在他们两步开外的地上, 竹竿和三娘跌坐在地面上,嘴角都挂着一丝血迹,三娘更是捂着胸口,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不甘,死死瞪着那个贼眉鼠眼的小老头。 更让我心脏骤停的是, 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年轻人,此刻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三娘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刀尖距离三娘的皮肤只有毫厘之差。 “竹竿,三娘!” 大锤失声大喊。 我也强行止住了身子,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师父脸色铁青,提着手电将光线照了过去。 那灰衣小老头,似乎完全不在意师父打过去的那道刺眼光线,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然后, 站在他旁边那个穿白色开衫的魁梧汉子,似是得到了什么指示,猛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下一刻, 我看见独眼龙老廖的双脚离地,身体猛然向上挺了一下,嘴里发出‘嗬嗬’声的同时,四肢开始剧烈挣扎,只是那魁梧汉子手上的力气实在太大,老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很快, 老廖停止了挣扎,他脑袋一歪,身子彻底软了下去,只有双腿还在微微抽搐着。 “老廖!” 卸岭魁首陈冲看到这一幕后,怒吼一声,气的直接将手里的手枪对准了那小老头。 可很快,更多黑漆漆的枪管对准了他,逼得陈冲不得不放下手枪。 做完了这一切后, 那侧对着我们的小老头,缓缓转过身子,目光越过我和大锤,直接落在了师父的身上,嘴角扯起一抹虚伪的笑容,“师兄,好久不见啊……” “师兄?” 我听到这两个字,心底一咯噔。 这个身材精瘦矮小,贼眉鼠眼的老头,居然把师父叫师兄? 他难道也跟师父一样,是一名坐地虎? 师父在看到那精瘦老头后,浑身一僵瞳孔瞬间收缩,死死盯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仿佛要将对方刻进骨头里。 “居然是你……水耗子!” 师父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一个让我万万没想到的名字。 我听后心头巨震! 别人不知道‘水耗子’这三个字代表着啥,可我却早早就从三娘和大锤口里,知道这三个字在关中地区的分量! 水耗子只是代号,他的真名叫钱八两! 他是令关中无数三教九流都敬畏三分的当代金虎, 更是关中地区坐地虎的总瓢把子!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带了如此多的精兵强将? 这显然不是巧合! “师兄……” 钱八两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声音不紧不慢,“自从你当初金盆洗手,卸下‘金虎’这个称号后,我们得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吧……” “师弟,我可是对你……挂念的紧啊……” 说到‘挂念’两个字的时候,钱八两的声音猛然拔高,语气里多了一抹森然。 “挂念?” 师父看着钱八两冷笑连连,“水耗子,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把戏把,你是料定我必然会再来这遮阳山,早就藏在这里,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吧?” “哈哈哈!” 钱八两发出一阵像夜枭嘶鸣的尖锐刺耳笑声,“师兄啊师兄,你还是那么了解我。” “不错!从你们来到贵妃墓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带着人马赶来了!” 看到师父吃瘪,钱八两似乎格外开心,他伸出两个指头,指了指自己轻笑道:“师兄,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全都门清!” “卑鄙!” 这时,跌坐在地面上的三娘盯着钱八两,突然开口。“钱八两,枉我们三人还叫你一声‘八爷’,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这些坐地虎门人的?” 说这话的时候,三娘脸上充斥着愤怒。 往日里,她和大锤还有竹竿三人,对着钱八两这位当代金虎也算相当尊敬。 可谁曾想,如今却是在这贵妃墓里,被狠狠摆了一道。 “水耗子,先前我们在中殿时听到的巨大爆炸声,也是你们搞出来吧?” 师父静静的看着钱八两,声音低沉。 “哎呀,师兄说这话可太见外了!” 钱八两拖着腔调,那双如老鼠般狡黠的小眼睛,眯起了一条缝,轻笑。 “这不是好多年没见了吗?师弟我点几个雷子,松动松动土石,把墓室里的东西引一引,给你送你一份开胃小菜嘛。” “你确定这是开胃小菜?”师父盯着钱八两,声音冰冷。 可钱八两却毫不在乎,“师兄本领高超,我这做师弟的得懂事,得让你在徒弟面前展示展示你‘金虎’的水平,你说对吧?” 第056章 两代金虎秘辛(下) 看着钱八两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心底的火气也‘腾腾’直往脑袋上涌。 之前,我跟师父他们闯入中殿本来好好的。 可就是那一道‘惊天爆炸’声,不仅引得整个地宫地动山摇,也让束缚悬棺的锁链直接崩断,让里面无数的地龙涌出,害得我们几个差点没了命! 当时,我还以为是卸岭那帮人搞出来的名堂! 谁曾想,居然是钱八两带人搞出的鬼! “二十多年了,你本事没长进几分,倒是这背后捅刀子、恶心人的功夫愈发了得。” 师父的声音冷得像冰,“师父待你如亲生儿子,你却背着他当冥楼的爪牙不说,最后更是对师父下黑手?你这种欺师灭祖的畜生,没资格叫我师兄!” “师父?” 听到这两个字,钱八两的声音先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你给我闭嘴!” “都是那老家伙自找的!” “是,我比不过你孙八指,你孙八指当年多风光?师傅的绝活儿,被你学了个十成十,人人见了你都得叫声孙爷,个个都说你是下一代金虎!” 钱八两猛地凑前半步,那张油滑瘦脸上的虚伪笑容顿时裂开,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怨毒。 “可我呢?可我呢?” “我勤勤恳恳侍奉那老东西十几年,每日端茶捏背鞍前马后,可那老东西呢?他的眼里只有你,何曾正眼瞧过我一次?” “我求他教我占星术、教我望气观穴、观草辨痕的本事,可他怎么都不愿意,非说我没那个天赋,把我赶去做了水虎,让我去干倒腾沉船、打捞尸体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营生!”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只能当低人一等的水虎,成为你们眼里的水耗子?” “够了!” 师父指着钱八两,因为气愤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水耗子,就因为这,你就勾结冥楼对师父下手?” “当然不是!” “还有阿月!” 提到‘阿月’两个字后,钱八两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许多。 “我记得,我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才十三岁,和阿月年纪差不多,我俩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钱八两仿佛陷入短暂的梦境,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的暖意。 但很快,这暖意被冰锥般的恨意刺破,“师父早就许诺我,说让阿月以后嫁给我,可就是因为你从中作梗,阿月才会愈发疏离我!” 听钱八两提到师娘阿月的名字时,我看到师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阿月跟我说过很多次,他只是把你当哥哥,是你自己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或许是师父的那句‘自作多情’刺激到了钱八两,我看到他双眼赤红,指着师父的手指剧烈颤抖着,声音都变得尖锐许多。 “你胡说!放你娘的狗臭屁!” “是你!是你孙八指,是你看不得我好,是你看不得我离阿月近!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钱八两的唾沫星子在手电光线下,如雨点般飞出, “那老东西也一样!说话不算数?还说什么我没天赋?放屁!全他娘的在放屁!” 钱八两猛然指向师父,声音陡然拔高,“肯定是你这个伪君子,给阿月灌了什么迷魂汤……” 钱八两的手指剧烈颤抖着,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布满了癫狂的血丝,“阿月才会故意躲着我,她的心、她的眼里,全都只装着你孙八指!” “金虎的位置!阿月的心!全都被你抢走了!” “凭什么?!啊?!孙八指!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就凭你那双摸得出朝代的手?还是就凭你所谓看地气辨大墓的狗屁风水术?!” 钱八两积攒了几十年的妒火,在这一刻全数发泄了出来,“孙八指,若不是你阿月又岂会死在这墓里!” 听到这话,我看到师父的身体猛然一震,那张向来不形于色的脸上,第一次变得惨白。 “不许你……” 师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钱八两直接打断,“怎么?你想说不许提她?” “可我……偏要提!” 钱八两这会儿像是找到了师父的软肋,那张老鼠般的瘦脸上充斥着病态的疯狂,“孙八指,我告诉你,阿月,阿月就是被你害死的,你以为躲得掉吗?” “你躲了28年,你怎么不继续躲了?现如今你还不是得回到这个墓里,回到这个她死去的地方!” 钱八两越说越激动,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扎向师父最深的伤口。 “孙八指,你在这墓里休息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起阿月惨死的模样吗?你难道就不会做噩梦吗?” 被钱八两一顿不间歇的呵责,师父脸色几乎在瞬间变得惨白,他双手捂住耳朵,神情痛苦,脸上充斥着无助和悔恨! “钱八两,你给我住口!” 我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钱八两,又看到师父痛苦的模样,我的血瞬间冲到了头顶,暴喝着看向钱八两。 对我而言,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是给了我第二条命的再生父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我不允许别人这么欺负他, 哪怕这个人是坐地虎的总瓢把子,也不行! “钱八两!”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猛然往前踏出一步,走到了师父的跟前,“我不知道你跟师父师娘当年究竟有什么大仇大恨!但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喜欢‘阿月’师娘……”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炸开,直接压住了钱八两的声音。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阿月’师娘……” 我盯着钱八两那张因恨意而扭曲的脸颊,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喊出来。 “可你如今,却用最不堪的话来戳我师父的心窝子!你用拿我师娘的死当刀子,一次次的攻击着我师父,反复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你告诉我,就你这样的所作所为算哪门子爱?你真的爱过我师娘吗?” 第057章 怒喷 钱八两被我这一连串的质问,吼得直接愣住了。 他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瘦脸瞬间僵住。 “你……你个小杂种!” 钱八两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嘴唇哆嗦着,“你懂个屁!你才活了多少年,也敢妄论老子对阿月的感情?!” “是,我是年龄不大,也不懂什么感情!” “但教我识字的先生曾告诉过我,他说爱是成全,说爱是希望对方一切都好!” “可你钱八两,你的爱是什么呢?你的爱是偏执,是破坏。你的心里,只剩下自私和妒忌,你有真正喜欢过我师娘吗?” 我越说越气,又往前顶了一步,胸膛里的怒火,烧得我几乎忘了面对的是关中金虎。 “钱八两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喜欢过我师娘吗?师娘不过是嫉妒师父的借口罢了!” “阿月师娘若在天有灵,看见你像条疯狗一样在这里狂吠,用她来折磨师父,她心里会好受?她会觉得你深情?还是会觉得你……恶心透顶!” “你……你……” 钱八两气急,指着我的手剧烈颤抖着,脸色由涨红转为铁青,他那双几乎要凸出来的小眼睛里,充斥着癫狂的火焰。 可我根本懒得理会,继续全力输出。 “钱八两,你说师父抢了你的阿月……” “你看看自己!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你就是只会靠折磨人泄愤的懦夫!师父为救人敢闯龙潭,你呢?除了用卑鄙手段填你那点妒火还会什么?!” 我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激愤的嘶哑,毫无惧色地盯着他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 “师父为救我这个捡来的小崽子,明知这贵妃墓是阿月师娘殒命之地,是他心里最深的伤疤,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带着我,豁出了命也要再闯这龙潭虎穴!” 我冷笑出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鄙夷。 “可你呢?钱八两,你除了躲在暗处放冷枪、拿三娘当人质、用师娘的死来刺激师父,你还会什么?!” 最后一个词,我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整个墓室瞬间死寂,只有卸岭那帮受伤的人,时不时发出的轻微呢喃。 卸岭魁首握着枪扭头看着我,眼里有着惊愕。 三娘则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暗自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竹竿的目光不断在我、师父以及钱八两身上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 在现如今这个局面下, 估计谁也不会想到,我会如此大胆,会当着圈内众人的面,怒喷坐地虎的当代总瓢把子钱八两吧? “小杂种!你给我闭嘴!” 钱八两骂了我一句,猛地转向师父孙八指,“孙八指!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牙尖嘴利,简直不知死活!好啊!真好!既然他这么心疼你,那我就先解决了你们……” 钱八两被我刺激得彻底失控,他那张瘦脸彻底扭曲变形,狰狞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指着我尖声咆哮:“黑子,把这牙尖嘴利的小子的舌头给我割了……” “得令!” 一个满脸黢黑宛如黑鬼的家伙,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我咧嘴一笑,走了过来…… “钱八两,你敢!” 师父怒喝着想要上前,却被旁边的两个人一把按住了身子。 “我有什么不敢?” “既然我得不到阿月的心,我就要毁了她在意的一切,毁掉你所在意的一切……” 钱八两怒极反笑,手掌微微往前压了压,冷声道:“动手!” 话音刚落,站在我身后的两个人直接上前,架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那个叫‘黑子’的年轻人,也凑到了我跟前。 顿时,一股汗臭夹杂着烟熏的臭味直冲我的鼻腔。 “小崽子挺能说呀!” 黑子的匕首在我的脸上滚了一圈,冷笑道:“等我割了你的舌头,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说!” 感受匕首传来的冰冷感,我没有躲闪,没有求饶,反而挺起了脑袋,双眼死死盯着钱八两。 “不愧是藏在下水道里的耗子,手段永远是这么卑鄙龌龊!” 我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但我不想这么窝囊的死,我要让所有跟着钱八两的坐地虎看看,他们的总瓢把子钱八两,究竟是一个怎样下作的人! “黑狗子,你敢!” 三娘的厉喝声在我耳旁响起。 她原本是被一个年轻坐地虎用匕首抵住脖子的。 可此刻,她却猛然一歪头,先将那年轻人的匕首撞掉的同时,一个侧翻身骑在了那人的身上。 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抵在了那年轻人的脖颈处。 拧腰、曲臂、肘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几乎在同一时间, 大锤发出一声咆哮,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直接掀开了两个按着他的汉子,师父用衬衣给他包扎的绷带,也在这种激烈的反抗中直接崩开,瞬间染红肩头。 可大锤却浑不在意,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对着黑子的后脑勺狂奔了过来。 但下一刻, 只听‘咔嚓’一声,大锤的身子一趔趄,整个人像座裂开的石头,直接栽了下去,震得地面嗡嗡作响。 这时, 我才看见,大锤刚刚之所以倒地,是因为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坐地虎,突然出手用铁棒砸在了大锤的小腿上。 大锤反应不及倒地后,那两个魁梧汉子立刻快步上前,将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大锤死死按住,并用手枪抵住了大锤的太阳穴。 “没有人能够救你!” 黑子呲着牙,张开的拇指食指,如同钳子一样,捏着我的嘴唇两边。 我能感觉到黑子手上的力道在一点点加大。 我疼的龇牙咧嘴,连带着嘴巴也在这股大力下,被黑子的手指强行一点点掰开。 “唔……!” 我拼死挣扎,却动弹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冰冷的匕首,一点点伸进我的嘴巴。 “钱八两,让你的人给我住手!” 就在黑子的匕首伸进我嘴里,即将割我舌头前,师父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钱八两,你要是敢动手,就永远别想得到主棺里的东西!” 第058章 博弈 “钱八两,你要是敢对我的人动手,就永远别想得到主棺里的东西!” 师父的话,让钱八两脸上的癫狂暂停了一瞬,只剩下阴毒的审视,他死死盯着师父,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放了鑫娃子,放了大锤和三娘他们,我就告诉你!” “不可能!” 钱八两想也不想便摇头冷笑,“这小杂种辱骂我,我岂能饶他?” “钱八两,你谋划这么久,还带了这么多坐地虎的兄弟,跟在我们和卸岭元良身后,应该不止是为了戳我心窝子,对付我们几个人吧?” 师父指了指我,声音冰冷如霜:“你来这贵妃墓,难道不是为了这墓里的水头货?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打得开这主棺?” “孙八指!” 钱八两像是一条被踩了尾巴的老狗,立刻炸了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看不起我!” “你可以试试……” 师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低着头,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了条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从容的模样,看的钱八两眼角一阵抽搐。 “钱八两,你真以为你当了金虎就啥都会了?” 师父嗤笑了一声,“关中坐地虎分地虎和水虎两脉,你本是水虎出身,捞沉船扒箱子、找尸货撬匣子这些勾当,你手脚利索,我不如你。 “可倒斗开棺这些伙计……你却是远远不如我!” 师父的目光扫过钱八两腰间的牛皮囊,微微摇头,“这口上了死扣的‘金丝蟠螭七窍锁’玉顶棺,以你目前的本事,还开不了!” 师父曾对我说过。 在关中地区,坐地虎的分工向来明确森严。 水虎,干的都是些扒沉船的买卖。 水上沉船、水下古墓、甚至那些冲进深潭被泥沙裹住的倒霉鬼……本事好的水虎,水性精湛,闭气如龟,能在水下摸金探宝,确实也有撬匣断锁的手段。 但这些活计,讲究的是快、准、狠,物件也多是些随葬小件或死人物件。 可下墓开大棺? 尤其是这种摆在地宫最深处,被上了‘死扣’的核心主棺? 那必须得是地虎里最顶尖的行家里手,才敢碰。 开这样的棺材,需要勘风水、熟历史、通机关等一系列本领。 少一样都不成! 可钱八两是怎么上位的? 他靠的是可不是倒斗下墓的本事,而是靠水里捞食的本事。 靠的是心狠手辣以及拉拢人心的手段! 他是在师父‘金盆洗手’后,顶了师父的金虎名头不假,但关中坐地虎里,那些混久了了的老手,谁心里不清楚? 要真论起这开棺定穴、破解机关的手艺。 他钱八两……就是个半桶水! 他顶多指挥手下,学习卸岭力士的门道,用蛮力去砸、去撬、去炸,不然怎会跟在我们身后,还上了炸药? 以他的本事,根本就玩不转摸金校尉的那些本事,也不懂我师父这种顶尖地虎所掌握的“通机关分阴阳”的精巧活计! 这一点,我相信在场那些跟着钱八两过来的老油子,心里也敞亮的很。 不然刚刚师父话语落下后,那些坐地虎的眼里,怎会出现短暂的迟疑? 连黑子都默默放轻了对我的钳制,让我有了喘息的机会。 “你……!” 钱八两被师父揭穿老底后,那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梗着脖子,手指抖得得了帕金森一样。 他指着师父,声音无比尖锐,“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当总瓢把子十几年,关中连带着西南一带的棺材,老子开的没一百也有八十,一个‘死扣’的破棺材,你以为能拦住的我?” “孙八指,你给老子看好!” 钱八两说完后,便让一众手下把我们几个押着,跟着他一起,来到了玄宫中央处的那座巨大棺椁前。 离得近了, 我才发现,这座棺椁通体由青白色的玉石雕琢而成。 棺材盖与棺身严丝合缝,浑然一体。 在棺盖的正中位置,有一个人头大小的圆环。 圆环内,镶嵌着大量细如发丝的金线、这些相互缠绕的金线,组成了四条‘蟠螭’图案。 这, 便是师父口中的金丝蟠螭七窍锁。 我曾听师父很早前给我提过一嘴,说是这种死扣锁拥有7个锁眼,每个锁眼之间都相互关联着。 要想打开这种锁,必须要使用特别细的探针,然后判断出开锁的顺序,一旦顺序和力道出现错误,那么棺材上这块价值连城金丝蟠螭锁,不仅会在第一时间自毁,而且还会触发棺材里的致命机关! 到时候,即便是打开了棺材,里面的东西也都成了一堆碎渣子,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这也是墓主人,为了防止自己尸身以及随身陪葬品被盗掘,而刻意设下的防护机关! “这……这……” 我看见钱八两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那棺盖上的‘蟠螭’图案,眉头紧皱。 随后,我看见钱八两不断围绕着棺材转圈,脑门渐渐出现了细密汗珠,却始终不敢下手试探。 我知道钱八两是怕了。 他怕把打不开棺材上的‘金丝蟠螭七窍锁’丢脸,更怕里面的东西毁了。 “三泰,你也是坐地虎,可有打开这‘金丝蟠螭七窍锁’的法子?” 沉默许久后,钱八两把目光转向了师父身后一个年约二十的汉子,出声询问。 “瓢把子……这可是号称最难的‘金丝蟠螭七窍锁’啊,我才入行两年……我实在是没有把握啊!” 那名为三泰的小年轻,看了眼玉棺上的锁盘,又看见钱八两盯着他,急的都快哭了。 “废物!真他娘的废物!” 钱八两气的不行。 可他也知道,这是个难度极高的活计。 现如今, 整个墓室,包含伤员啥的几十号人里,除了我的师父孙八指,没有一个人有能力解开‘金丝蟠螭七窍锁’。 哪怕是卸岭的那帮人也做不到。 “孙八指,把锁给我打开……” 钱八两猛吸了口墓室里的腐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看向了师父。 第059章 狠辣 “放人。” 师父的声音不大,却透露着不容置疑,“把鑫娃子,大锤、三娘还有竹竿都放了!” “其他人可以,但这个屡次辱骂我的小杂种不行!” 钱八两指着我的鼻子冷哼,“这小杂种,我今天收拾定了……” “我说,放人!”师父又重复了一次。 “孙八指!” 钱八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现在的生死都握在老子手里,还他妈敢跟老子讲条件?!” “不是条件,是交易。” 看到暴跳如雷的钱八两,师父的声音却始终平静,“这‘金丝蟠螭七窍锁’锁,我能开。人,你必须得放。” “要不然,你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师父说完,我看到他把目光,转向了正被人强行按在地上的大锤。 看向了坐在嘴角带血呼吸急促的三娘身上。 看向了坐在地上的竹竿。 看向了满脸怒火的卸岭魁首陈冲,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现在把人都放了!” 师父加重了语气,重新把目光落在了钱八两那张扭曲的老脸上,“包括卸岭的这些元良!” 师父一句话,就把除钱八两外的其他人,都放在了‘开锁’的筹码上,“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出手帮你打开这‘金丝蟠螭七窍锁’” 师父这话说出来后,墓室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压抑的喘息声。 我感觉到黑子捏着我嘴巴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那些原本架着我、按着大锤的坐地虎们,全都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总瓢把子,静静等着。 钱八两眼角的肉剧烈跳动,脸色由青转黑,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死死盯着师父,沉默了许久,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道刺耳的冷笑。 “好!好的很呐,孙八指!” “你可真有种,都到了这个份上,你居然还敢拿捏我?” 钱八两的声音嘶哑,声音里充斥着压不住的怒意,“行,老子按你的要求办,老子放人!” 说着,钱八两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拔高,“都他妈聋了吗?给老子放人!一个不留,全放了!” “瓢把子,这……” 先前那个用铁棍砸倒大锤的魁梧汉子,第一个跳了出来,他的满脸的不甘和凶戾,“瓢把子,就这么把人放了?” 说着,那汉子突然转头,恶狠狠地指向我,“特别是这个小杂种……刚刚他可是指着你的鼻子骂!” “铁塔,放人!”钱八两又说了一次。 “瓢把子……” 那名为‘铁塔’的汉子,微微摇头道:“瓢把子,现在放人无异于放虎归山,请恕铁塔不能照办!” 闻言,钱八两‘豁然’转过了脑袋。 那双三角眼里没有丝毫温度,直勾勾地钉在“铁塔”脸上:“你,在教我做事?” 那名叫‘铁塔’的汉子,被钱八两看的一哆嗦。 但可能是觉得这样做太过憋屈,当即梗着脖子反驳:“属下不敢!可兄弟们拼死拼活才……” 只是, 铁塔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枪声突然响起。 下一刻,那个反驳钱八两的汉子双眼暴凸,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钱八两,轰然跪倒在地。 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形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整个墓室,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钱八两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脸上满是惊骇和恐惧。 黑子捏着我下颌骨的手指猛地一僵,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在微微颤抖。 钱八两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枪,眼神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声音低沉:“还有谁不想放人?” 见没有人说话,钱八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放人!” 随着钱八两下令, 身后按着我的那股力量骤然消失,捏着我下颌骨的黑子也慢慢松开了手。 我踉跄一步站稳后,忙跑过去和三娘一起,把大锤从地上扶了起来。 大锤的嘴角渗着血沫子,肩头师父用衬衣给弄的简易绷带吗,早就被鲜血重新浸透。 但大锤却毫不在意,双眼盯着先前打他的那两个坐地虎,眼里满是凶光。 “你没事吧?”三娘问。 我这会儿舌头还有些发麻,将嘴里的血沫子吐出后,微微摇了摇头。 确定我没事后,三娘又把目光重新落在了大锤身上,她撕开大锤肩头处的衣服,看到狰狞可怖的伤口后,眉头紧蹙,“怎么会这么严重?” “下面…太凶险了…” 我想到掉下殉葬坑后所经历的种种,喉咙发紧,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更何况,眼下也不是细说的时候,“三娘,这事以后再说,还是先给大锤止血要紧!” 三娘点头,没有追问。 快速从怀中拿出了一包特制的白药粉,撒在了大锤的肩膀伤口后,又拿出棉布重新帮大锤进行包扎。 另一边,卸岭魁首陈冲目光复杂的看了师父一眼,随即招呼着几个受伤不严重,行动还算麻利的汉子,把卸岭的伤员搀扶到了石柱前休息。 “孙八指!” “人,老子可全都给放了!” “现在该你出手了……” 钱八两盯着师父,语气中透露着不善,“你要是敢耍花样,老子让你们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他娘的死在这墓里!” 钱八两刚说完,我就看到他身后那些手持刀枪棍棒的手下,立刻往前逼近了几步,把我们团团围住。 “我不像你!” 师父对我们几个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了那具棺材,没多看气急败坏的钱八两一眼。 师父站在那玉棺盖前打量了许久。 “孙八指,你他娘的快一点,别他妈像个娘们似得磨磨唧唧!”钱八两催促。 “闭嘴!” 师父声音冰冷,“你要是不想开棺就继续说!” “你……” 钱八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那双三角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钉在师父背上。 不过,他看到师父全神贯注的模样后,倒是忍住了火气没有再说话,转而一脚踹在了‘三泰’身上,怒骂:“你小子在这里晃悠啥呢,还不给老子滚到一边去!” 第060章 玄磁探针开玉棺(上) 玄宫中央,玉棺材前。 师父正提着手电,把光柱照向棺材盖上那四条互相缠绕的‘蟠螭’图案上。 那些由金线缠绕交织而成的蟠螭,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鳞爪须发纤毫毕现,散发出淡淡的白金色光泽。 但令人心悸的是, 这四条相互纠缠或侧或趴的蟠螭,无一例外都缺失了眼睛。 那些本该点上眼珠的位置,此刻被七个深不见底的孔洞所取代。 看上去,极其怪异。 “果然和《明史》里记载的金丝蟠螭七窍锁完全一样……” 师父的手指悬在锁盘上方,声音低沉:“金丝蟠螭七窍锁,七窍连环,错一孔则棺毁玉碎,开棺者万劫不复。” 我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 眼角余光瞥见钱八两那张蜡黄脸紧绷,他身后那几个坐地虎,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 我顿时为师父感到担心。 毕竟这玩意,可是连钱八两和一众坐地虎都束手无策的东西,万一出了差子,后果将不堪设想。 “锁孔位置如七星在天,暗合北斗排列之序。这锁心应当便是天枢……” 手电光在蟠螭的鳞爪上游走,师父却猛地缩回了手。 下一刻, 我看到师父把右手,伸进了他那件略显破旧的灰布外套的内襟口袋里,再掏出来时,掌心赫然多了一方巴掌大的木盒。 那盒子边缘处被磨得油亮光滑。 随着‘吧嗒’一声轻响,盒盖卡扣弹开的那一瞬,我的视线瞬间被牢牢吸住。 盒中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根针。 这根针,和我平日里所见的绣花针,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根针通体乌黑,细如发丝,长度约莫有一乍。 尖端处,带着一点暗红,手电光照上去的时候,隐隐折射出细微的靛蓝色幽光。 针身也并不是完全的光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螺旋纹路。 针尾处,则镶嵌着一粒黄豆大小的灰色珠子。 “这是……玄磁探针?”一道不可置信的尖锐喊声在我耳旁响起。 我身旁不远处的钱八两,呼吸猛然变得沉重起来,他的那双眼角眼里充斥着吃惊以及怨毒。 “这玩意不是早就遗失在滇南鬼窟了吗?那老东西竟然骗我,他……他竟把这宝贝偷偷给了你!” 玄磁探针? 听到钱八两这话,我心里一突。 探针我知道,是一种主体由螺纹接口制成的钢制杆件。 这玩意,据说最早是从英国传进我们国家,比摸金校尉用的洛阳铲要先进好用不少。 我们坐地虎所使用的‘穿山铲’,其实就是一代代先辈根据探针改装而来。 但师父手中的这根黑针,虽说叫‘探针’,却和圈内下墓测土的探针没有丝毫关系。 十几年前,师父曾在千岛湖附近收到过几样价值不菲的‘大货’,在天津道转手后,师父开心坏了,喝了一天的大酒。 师父醉酒后我在一旁照顾时,他曾说过几句‘玄磁探针’的事情。 据师父醉酒所说,针尾那粒石头,据说是始皇时期落在常安县外的天外石,其内蕴藏古怪磁力的奇物。 能探锁克金,是不可多见的奇物。 是专门用开‘死扣’机关以及锁类的特殊工具。 拿出玄磁探针后,师父没有理会钱八两的咆哮声,整个人神情变得无比专注。 那根乌黑色探针,被师父用两根手指捻起,针尖停在了其中一个锁孔上方不足半寸的位置。 我看见钱八两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坐地虎,看到卸岭魁首和他的一干手下,全都把目光锁定在了师父的手指上。 某一刻, 师父的微微抖动,两指间的玄磁探针,如游鱼入水,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下方的孔洞里。 探针落下后, 预想中的金铁碰撞声并没有出现。 只有轻微的‘滋滋’声。 那声音,怎么说呢,短促且尖锐。 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毛玻璃上轻轻剐蹭,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可师父却好似没听到一样,捏着探针的手指纹丝不动,微眯着眼睛,将所有的手电光,都投到了那根没入孔洞七分的针尾处。 观察片刻后,师父突然伸出手指,在黑针的尾部弹了一下。 玄慈探针顿时发出‘嗡嗡’的响声。 我正纳闷呢,师父已经侧着脑袋,把耳朵贴在了那孔洞跟前,好像在听着什么。 紧接着, 我看到师父一边侧耳厅,一边用极其细微的力道,顺时针轻捻着。 不是旋转针身,而是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处,在玄磁探针针尾处的珠子上搓着。 在师父不间断的摩擦下,针尾上的那颗珠子,也有了细微的明暗波动。 一分钟。 两分钟。 很快,十分钟过去了…… 师父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可他根本不为所动,仍旧小心翼翼的捻动着针尾。 靠着这样的方式,师父一点点的微调着探针的位置和角度。 “咯哒!”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声,在我耳旁响起。 在这道声音响起时,师父眼睛一亮,捻针的手指猛然一顿,微微回旋后立刻开始往上提。 乌黑的玄慈探针从锁孔里拔出时,有急促如脚步的金属声接连响起。 这声音不像是金属撞击, 更像是某个精密仪器,被探针一点点给顶开了! 暗红色针尖,如同挖耳勺一样,带出了不少发亮的金屑。 “天枢锁孔打开了……” 师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指了指玄磁探针上的金屑,喘着粗气。 按照师父的话来说, 这些金屑,原本是一个个米粒大小的金珠。 这些金珠,早在棺材盖盖上的那一刻起,就卡死在机括里,用寻常办法根本取不出来。 而如今, 师父便是靠着玄磁探针‘克金’的能力,将里面米粒大小的金珠一点点研磨成粉,然后再从锁孔里带出来! 第一个锁眼孔洞解开后, 师父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立刻垂下自己的手腕,再度将探针虚悬在位于‘天璇’锁眼的孔位上…… 第061章 玄磁探针开玉棺(下) 和第一次一样。 师父采取的仍是先观察后落针的方法。 微调许久,直到孔洞里再次传来‘咯哒’声后,师父这才抖动着手腕,将螺旋纹状的探针,从孔洞里一点点抽出! 天璇锁孔,开!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 师父便靠着这样的方式,将金丝蟠螭七窍锁的前六个锁孔先后打开…… 每一次“咯哒”轻响,都让我的心猛然一紧。 既为师父成功感到开心,也进一步加深了我心底的恐惧。 如今, 玉棺上的金丝蟠螭七窍锁, 只剩下尾部最后一个锁孔。 摇光。 钱八两站在我左边不到一米的地方。 当师父把第六个锁孔“开阳”打开的瞬间,他的脸上洋溢着压不住的兴奋。 而那些围在他身后坐地虎们,一个个呼吸也明显变得沉重。 他们就像是一群嗅到了食物的鬣狗,身子都不自觉往前一点点挪动着。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满是黏腻的汗水。 紧张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害怕和担心。 钱八两先前处决手下时那干脆利落,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辣,在我脑子里反复闪现。 一旦师父把‘摇光’位置的锁孔打开, 我们这几个“开锁匠”在他眼里,还有什么作用? 他会怎么做? 会不会出尔反尔,卸磨杀驴? 我不敢深想。 不过以钱八两睚眦必报、刻薄寡恩的性子,对我们出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绝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 我一边盯着钱八两,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朝着向大锤和三娘所在的位置,极其缓慢的挪了过去。 大锤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全身肌肉紧绷,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坐地虎。 三娘则抿着红唇,对着我微微点头的同时,已经把手搭在了腰间的牛皮囊上。 那里,除了那只神出鬼没的“贝贝”,还藏着能瞬间放倒一片的毒粉药丸。 休息片刻后, 师父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手,那根乌黑的玄磁探针,再次悬停在“摇光”孔洞上方。 不同于前六孔的谨慎试探, 师父面对最后一个锁孔‘摇光’时,神情里充斥着凝重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 “孙八指,你他娘的还在等什么?!” “前六个都成了,这最后一个还磨蹭个屁,赶紧给老子开了它!” 钱八两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的声音满是焦躁,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师父却仿佛没听见钱八两的咆哮,双眼死死盯着那最后一个孔洞,似是在权衡着什么。 “北斗七星,以天枢为首,以摇光为尾,寻常人只道天枢为尊……” “但在这金丝蟠螭七窍锁中,前六孔只是破局,而这第七孔‘摇光’,才是整个‘金丝蟠螭七窍锁’里最重要的总枢!” “鑫娃子……” 师父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目光突然转向了我们几个,“还有三娘和大锤,你们也都过来,我需要你们从旁协助……” “又想耍什么花样?” 师父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钱八两的那双三角眼立刻眯了起来,狐疑的在师父和我们身上来回扫动,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见师父不说话,钱八两看着棺材上的最后一个孔洞,最终还是选择了让步。 “三泰,你带几个人过去,把这几个家伙给老子盯紧喽!” 在钱八两的安排下,我们几个被三泰推搡着来到了师父跟前。 我们四个在师父的安排下,各自站定在棺材的四边。 “摇光又称破军,主兵伐……” 师父说着看了我一眼,“鑫娃子,你扶稳棺沿的西北角,切记不要‘阎王翻滚’” 我懵了,师父说的什么‘阎王翻滚’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 看到我不为所动,师父黑着脸走到我跟前,抓着我的手放在了棺材西北角的一处凹槽。 那里, 有一处略高于其他处的硬点,若不是用手指指腹磨砂的话,很难发现。 师父在我的手心轻轻点了几下,离开时,我便发现自己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我看见师父不着痕迹的对我使了个眼色,心中顿时明了。 这恐怕是师父留下的后路。 看来, 师父早就知道开锁后,钱八两肯定会对我们出手! “三娘、竹竿你们两个负责西南和东南……” “大锤,你力气大,就负责东北角!” 在我暗自思考的时候,师父已经把大锤等人安排完毕,“记住喽,我点头后你们再发力!” 师父交代着,眼神似有若无的扫过我的手指,嘴角绷得更紧了。 “磨蹭个屁,快动手!” 钱八两催促着,那几个站在我们身后坐地虎,把枪口微微下压,手指都扣在了扳机上。 师父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把玄磁探针放在了‘摇光’位置的锁孔上方。 这一次,师父没有犹豫。 直接选择落针! 针尖没入孔洞的那一瞬,我的心猛然一沉。 我发现,这次探针没入锁眼的深度,明显比其他几个孔洞要深得多,而且师父捻针的频率更加细致小心。 盏茶后,那熟悉的‘滋滋’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那声音并不清脆,反而变得极其滞涩沉闷,就感觉不是在研磨锁孔里的金珠,而是在钻什么东西一样。 滞涩声响起时,师父几乎是在瞬间就趴在了空洞处,侧耳凝神细听。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划过眼角,可师父却根本顾不得擦拭。 他捻动探针的动作,变得极其谨慎,每次微调,都像在悬崖边上往前挪动脚步。 突然! 一声短促的‘咔’声响起,像某种东西被强行扭断了。 师父的脸色瞬间煞白。 与此同时,伸入孔洞里的探针,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针身猛然向下一沉。 出事了! 我心底一紧,差点叫了出来。 钱八两以及他身后的一众手下都盯着师父,个个脸上都透漏出紧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师父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低吼一声,猛然伸出手捏住了探针的针尾,先是小幅度的反转了几下,然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然向上一拉…… 第062章 翻脸 “咯哒!” 师父眼疾手快,在探针尾部被吸住下沉的那一刻,就猛然伸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其拉了出来。 伴随着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都要响亮的‘咯哒’弹跳声响起。 在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金丝蟠螭七窍锁上的七个孔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同时开始逆时针旋转。 不仅如此,那七个孔洞里也随之喷出淡淡的白色雾气。 然后, 玉棺上那四条由金线交织出来的蟠螭,仿佛活过来了一样,身上流转着一层金色微光。 紧接着, 机括互相挤压摩擦的‘咔嚓’声接连响起, 那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合的严严实实的巨大玉石棺盖, 在这一道道‘咔嚓’声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出现了一道拇指粗细的缝隙。 “开了!” 钱八两大笑,脸上涌动着狂喜,眼里满是贪婪。 下一刻,钱八两大手一挥,指着师父以及我们几个,冷喝:“给我把孙八指,还有骂我的那个小杂种拿下,如若反抗,就地格杀!” 钱八两声音刚落下,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坐地虎,端起黑黢黢的枪口,朝我们扑来。 “动手!” 师父爆喝一声,直接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地上。 “啪!” 那东西裂开后,大量浓烟伴随着呛人的硫磺味迸发而出,瞬间把所有人笼罩。 “啪!” “啪啪!” 又是三道脆响声响起,是大锤、三娘他们把烟雾珠摔碎了。 我来不及思考,忙把师父塞给我的那颗珠子摔在了地上,顿时,一股呛鼻辛辣至极的浓烟,猛地从碎裂的圆球中爆涌而出! 我只觉眼前世界“唰”地一下变成白色,视野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局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硫磺混合着石灰的刺鼻气味钻入鼻腔,就像被棉絮堵在口鼻,我的眼泪鼻涕瞬间失控,忍不住弓起腰剧烈咳嗽起来! “鑫娃子,跑!” “大锤,三娘,快走!” 师父嘶哑的吼声在浓雾里传来。 “操!给我开枪弄死他们!” 浓烟里,传来钱八两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瓢把子……咳咳……根本看不清目标啊,乱开枪会打死自己人的!” “是啊,瓢把子,我们啥都看不见了……” 耳边,除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咳嗽,只剩下浓雾里传来的杂乱脚步声。 我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隐约看到不少人影,在浓雾中跟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跟我来!” 三娘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下一刻,一只软乎乎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浓雾刺激的睁不开眼睛,只能任由三娘带着我往前冲,一路上跌跌撞撞,碰到了不少人。 浓烟在此刻的确是最好的掩护,但却也是我们的催命符。 身后不断响起传来的凶狠叫骂声,让我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冲出去! 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 在三娘的牵引下,我很快冲到了浓雾边缘处。 这里的刺鼻味相对淡了许多,我的眼睛也能够勉强睁开了。 “成功了?” 我心底一喜,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想要将肺腑里的那股刺激气体排出! 这时, 我看到大锤和竹竿,也跌跌撞撞从翻滚的白雾里冲了出来。 他们一边咳嗽一边大喘气。 师父就在我们前面几步远的位置,在听到我们的声音后,回头想要确认我们是否安全。 “砰!” 就在师父刚转过头,视线扫过我们的那一刹那。 一道刺耳的枪声,从浓雾的边缘破空而来,在我的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刻, 我看到师父刚刚转了一半的身子猛然一颤,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像是被无形大锤砸中一样,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师父!” 看到师父中枪,我急的不行,直接挣脱三娘的手掌,不顾一切的往师父那边冲。 这时,我才发现师父的右臂衣服上,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焦黑小洞,刺目的猩红色,迅速将他整只胳膊上的衣服都染红了! 等我冲到师父跟前时,师父正单膝跪地强撑着想站起来,只是剧痛和失血让他脸色煞白,那只受伤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连抬都抬不起来! 大量鲜血,正顺着他那只耷拉下来的手臂,沿着他那颤抖的指尖‘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师父……” 我眼眶通红,把师父紧紧揽在怀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各种不知所措。 “八爷!” 三娘惊叫着捂住了嘴。 大锤则狂吼一声,双目赤红地扑到了师父跟前。 “师父!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三娘,三娘……快救救我师父,你快救救我师父!” 我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师父嘶喊着,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跟呛出来的鼻涕混在一起。 “冷静点!把你师父的伤口按压住,尽可能减少出血量!” 三娘见我完全慌了神,当即下令指挥。 “哦哦,好……好……我这就弄!” 我哽咽着点头,忙按照三娘的要求,用力把师父伤口按压着。 这时,三娘也从随身的腰囊里,抓出了一个雪白色的小瓷瓶。 用牙齿咬掉木塞后,三娘将那些焦苦刺鼻的雪白色药粉,快速倒在师父的伤口上。 可那些药粉撒上去后,瞬间就被汹涌的鲜血所吞没! 没作用! 完全没有作用! 师父的伤口出血量太多了,那些药粉撒上去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八爷,这是掺了石灰的‘蛇粉’,可能很疼,你忍着点!” 三娘看到这一幕也急了。 咬牙将一瓶深红色的药粉,撒在了师父的伤口上。 嗤嗤! 那药粉撒上去后,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声,我看见师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嘴里也发出‘嗬嗬’的呜咽。 见血暂时止住了,三娘又用暗黄的纱布绕着师父的臂膀,一圈一圈的缠绕着。 “别管我了,快……你们快走……水耗子,要……要追上来了。” 师父胸膛剧烈起伏着,没受伤的那只手,对着我们微微挥了挥,声音断断续续。 “不,不……” 我哭着疯狂摇头,“师父,我,我是不会丢下你的,绝不!” 第063章 无力 “走……走啊!” 师父的声音已经变了调,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抠着我的胳膊,想把我推开。 我倔强的摇了摇头。 我父母死的早,自从跟着爷爷相依为命,爷爷走后,师父就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我无论如何, 都不会放弃师父独自逃跑的! “你……你……” “你给我滚!” “你们都给我滚!” 见我无动于衷,师父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挣扎着坐起身来,对着我们怒吼,“赶紧都给我滚……” “走?你们想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 钱八两略带讥讽的声音,突然在我们身后炸响。 我红着眼猛地回头, 只见钱八两举着枪从浓雾中的边缘缓缓走出。 在他身后,十几个坐地正端着枪,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我们。 “大锤,跟他们拼了……” 三娘盯着钱八两声音凌厉,双手在身上一摸,再摊开的时候,十根手指上都夹着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要动八爷,就先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大锤低吼着,像头发怒的棕熊,二话不说就横挡在了师父前面。 “对了,竹竿呢?” 我心底刚闪过这个念头,眼角余光就瞥见一条模糊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贴着玄宫的墓墙往后挪。 “竹竿!” 三娘突然开口,带着难以遮掩的怒气,“你他们的想要往哪里去?” 竹竿身子猛地一顿,看了眼我怀中脸色苍白的师父,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竹竿,你……” 大锤也气的不知道说什么。 “把孙八爷放喽!” 这时,卸岭魁首陈冲将手中的枪对准钱八两,低吼。 “你们卸岭这三五只病猫,倒还挺重情重义……” 钱八两说着,猛然就地一滚,在翻滚之际,一柄匕首被钱八两甩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 卸岭魁首刚侧头躲开这道袭击,正准备带人准备反击时,却看到十几个黑漆漆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 “帮手没了吧?” 钱八两冷笑着,将枪口下移,遥遥指着师父的脑袋,“你们胆敢再动,老子立马就要了他的命!” “你敢!”三娘冷喝。 “你可以试试!” “你……”三娘气急。 “给我把他们几个绑喽……” 钱八两下令后,几个坐地虎立刻扑奔上来,将冰冷的枪管抵着我的后腰。 然后,一只满是汗毛的手,粗暴地将我的胳膊反拧着,我像是一只待宰的小鸡,被人押着强行跪在地上。 旁边的大锤想要反抗,可他本就受了伤行动不利索,如今被两个壮汉同时用枪托砸在后背上,登时发出痛苦的闷哼。 钱八两提着那只还散发着硝烟味的手枪,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跟前。 “跑啊?小杂种?” 钱八两在我的面前蹲下,用那只左轮手枪拍了拍我的脸颊,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你刚刚不是很能说吗?怎么不继续说了?” “嗯?继续说啊?” 钱八两笑着笑着,然后,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处。 “咚!”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咳咳……” 我就像是一只遇到开水的虾米,弓着身子剧烈颤抖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丝丝血沫。 “鑫娃子……” “小郎君……” 看到我嘴角逸出来的鲜血,大锤和三娘也急的不行。 他们挣扎扭动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换来的却是更加凶残的压制和毒打。 “小杂种,没想到你骨头还挺硬!” 钱八两咧嘴大笑,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你刚才那副牙尖嘴利的劲儿呢?嗯?再骂两句让我听听?” “钱……钱八两,你……你把鑫娃子给我放开!” 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什么……你冲我来!” “冲你来?” “孙八指,别着急,会轮到你的!” 钱八两猛的扭头看向师父,指着我冷笑连连,“你不是宝贝这个捡来的小崽子吗?今天老子,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一点点玩死他的!” 钱八两一边说着,一边用皮靴的鞋尖,踩在我的锁骨处上用力碾磨着。 钻心的疼痛混合着嘴里的血腥味,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瓢把子!开了!玉棺打开了!”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了欣喜若狂的报信声,“是金缕衣!棺材里的尸体身上,穿着一件纯金的金缕衣!” 钱八两一听‘金缕衣’三个字,脸上的癫狂瞬间被贪婪所取代。 “闪开!让老子来瞧瞧!” 钱八两说着,收回踩在我锁骨上的脚,转身走向了那玉棺跟前, 他粗暴的推开了一个正探头往里看的坐地虎,把脸凑到了那缝隙前。 “乖乖……真是……” 钱八两的喉咙里,发着含糊不清的赞叹声:“黄澄澄的……好宝贝!他娘的,真是好宝贝啊!” “三泰!黑子!你们两个带上几个人,手脚麻利点,把棺材打开,然后给老子把那金缕衣扒下来!” 被点到名的三泰,和黑子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愣着干嘛?难道还要我去弄啊?” 钱八两眯着眼睛,声音里有着一丝不快。 “是!” 钱八两在队伍里的积威太重,三泰迟疑片刻后,带上人硬着头皮,将撬棍、钢钎以及三脚架等物件,塞在了那棺材缝隙处。 “锃锃……” 玉石棺材的缝隙,被三泰那帮人用工具掰得更大了一些, 一股奇异香气,从玉棺缝隙里传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墓室。 我离得不算太近,但那股香气钻入我鼻子后,我还是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带着脑袋都有些昏沉。 很快,玉棺盖就被三泰扒开了一大半,而黑子则猫腰探下身,将手臂伸进了棺材里摸索着。 “瓢把子,摸到那金缕衣了!” 黑子的声音里带着兴奋,两只手飞速在棺材里动着,似是正在将尸体上的金缕衣往下剥离。 突然! 黑子的动作僵住了。 他脸上兴奋,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恐取代。 “瓢把子……有东西在抓着我的手!” 黑子语气急切, 想要把伸进棺材里的手臂给抽回来, 可还不等他有所行动, 整个人,就被一把扯进了棺材里…… 第064章 逼迫 众目睽睽下, 我看到黑子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在瞬息间给拽进了半开的棺材里。 “救我,救我!” 黑子凄惨的嚎叫声,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从棺材里传出。 但很快, 求救声戛然而止。 大量粘稠的猩红色血液,顺着被撬开的棺材缝隙,‘噗’的一声喷出,将距离玉石棺材最近的三泰淋了个通透! “妈呀!” “什么鬼东西?” 脸上糊满血迹的三泰,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只眼睛惊恐的盯着死寂的玉棺。 他旁边的两个坐地虎,早就被吓得连滚带爬跑到了一边。 玉棺重新归于寂静。 只是棺材底部缝隙处,还有着鲜血一点点渗出来。 突如其来的状况,浇灭了钱八两脸上的贪婪,他的脸上充斥着惊恐和不安,连带着拿着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妈的,他妈的!” 钱八两低声咒骂着,他的眼神扫过一干手下时,我发现那些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很显然,方才黑子惨死的下场,让其他人再不敢靠近那口吃人的棺材。 突然, 我发现钱八两把目光转向了我们这边,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不好!” 我心底一咯噔,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 下一刻,钱八两把枪口对准了我。 “小杂种!” 钱八两用嘴朝玉石棺材努了努,低吼道:“你去把棺材里的金缕衣给老子拿出来!” “钱八两,你他妈眼睛瞎了,那可是吃人的玩意!” 三娘咆哮着看向钱八两,扭动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身体刚动就被身后的汉子,给强行摁住了。 “快去!”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去……”钱八两脸上的肌肉扭曲,“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你师父!” “一!” 钱八两喊出了第一声。 我咬了咬牙正准备站起来,却发现师父拉着我的胳膊轻轻摇头。 “二!” 钱八两说着,手指搭在了扳机上,开始慢慢弯曲。 “别……别动我师父!” 我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把枪放下,我去……我去给你拿衣服!” “鑫娃子……别去!” 师父宛如虫蝇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不放。 “师父,没事的!” 我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用手轻轻拍了拍师父有些冰凉的手背。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潼关当年的那个雪夜。 那时候,我又冷又饿昏倒在雪地里,师父把我救回来后,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拍着我的手背,说了句‘没事的’。 如今, 也该我为师父做点什么了。 “把三娘放开,让她帮我照顾我师父!我去给你拿金缕衣……” 我盯着钱八两,缓缓开口。 “好!小兔崽子,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 钱八两狞笑点头。 我将师父交给被放开的三娘照顾后,深吸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小郎君?”三娘突然出声,“小心些!” 我点点头,朝着玉石棺材走去。 或许是先前目睹了黑子的惨状,我感觉到双腿像是灌了铅水一样,每一步都迈的极为艰难。 “快点,别给老子磨叽!” 在钱八两的催促声中,我距离那吃人的棺材越来越近。 等距离那棺材还有三五步的时候, 一股混合着血腥味的浓郁异香,钻入我的鼻腔,一次次的冲击着我的心理防线。 我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只能强撑着已经发软的双腿,一点点往前挪。 终于, 我触摸到了那玉石棺材的外壁。 扶着那冰冷的石壁,我回头看了眼。 师父的眼里充斥着痛苦和哀求,对我一个劲儿的摇着头。 大锤口鼻间流着鲜血,身体被两个坐地虎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三娘和竹竿的眼里,满是担忧。 我知道, 这一次, 没有退路可言。 我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剧痛,让我有些发晕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少。 “干了!” 我心一横,强迫自己往棺材里看。 棺材盖已经被人用撬棍钢钎什么的,弄开了三分之一,里面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见。 借着手电光,我这才勉强看清了棺材里的景象。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黑子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 他就一只被玩坏了的布偶。 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球外突着,微微张开的嘴巴,还残留着没喊出来的‘救命’口型。 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是,黑子的脖颈处,插着五根手指大小的孔洞。 大量暗红色鲜血,正‘咕咕’的从那五根手指孔洞里冒出。 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继续看了下去。 只见玉石棺材的内壁上,刻着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纹路。 一眼望去,就像是某种生物的触须,又像是一幅未完成的‘抽象’画作。 在那些纹路的凹槽里,充斥着暗红色的粉末, 这些粉末,散发出来的浓郁香味,让我脑袋愈发昏沉。 我立刻意识到,这些凹槽里的粉末有古怪。 但我此刻顾不得多想, 因为我看见了…… 金缕衣。 那是一件由无数细腻金丝和玉片穿梭盘绕,组合而成的奇异甲胄。 只不过这件金缕衣,正严密的包裹着棺材里那具躯体。 双手和双脚,都被细致的包裹在对应的袖筒和玉靴里。 只有漆黑到发亮的修长指甲露在外面。 其中右边那只的指甲上,还残留着大量的鲜血。 那指甲不似人骨,更像是某种东西打磨而成,边缘在血光中泛着冰冷锋锐的寒芒。 很显然,就是这指甲,刚刚杀死了黑子,并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五个指洞。 我吞了吞唾沫,忙看向那尸体的脸部。 只是, 在那尸体的脸上,还戴着一个雕琢的异常精美、贴合的白玉面具。 整个尸体, 只有口、鼻、眼三个位置留有空隙,其他部位全被金缕衣所笼罩。 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具体模样。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 这具尸体,绝对不是我梦里那个七窍流血的女子。 因为我在他的裆部看到了一个小盒子。 这足以证明, 躺在棺材里的,并不是贵妃。 而是…… 一具男尸。 第065章 失控 玉石棺材里躺着一具男尸。 一具被金缕衣包裹全身的男尸。 此刻,这具男尸正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金缕衣’,在血光的浸泡下,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异感。 至于这具尸体是谁? 和原本应该躺在这里的贵妃,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不清楚。 “小杂种!你在磨蹭什么?快不赶快把金缕衣给老子扒下来!” 这时, 身后又传来了钱八两不耐烦的咆哮声,“再磨蹭,老子现在就送你师父归天!” 面对钱八两的威胁,我只能强压心头的恐惧,慢慢伸出了手。 颤抖着, 一点点, 一点点的伸进了棺材里。 漆黑的指甲,在我的瞳孔里一点点放大。 上面残留的血迹, 更是让我心头发颤。 我怕下一刻,那静静放在棺材里的漆黑指甲就会突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我的喉咙。 冷汗几乎在浸透了我的后背。 “死就死吧!” 想到这猛地一咬牙,在闭眼的同时,双手也狠狠抓向了尸体上的金缕衣。 金缕衣上的玉片,入手冰凉润滑,就像是在摸一块品质绝佳的羊脂玉。 可我顾不得观察, 见那尸体没有对我动手,我心底松了口气,忙在那尸体上一阵扒拉,想要将其身上的金缕衣解开。 可那衣服套的实在太紧了, 我上下摸了一圈,都没能找到解开的方法。 就在我胡乱摸索时,突然感觉到金缕衣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与此同时, 我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凉飕飕。 就像是被人吹了口冷气。 我下意识看了过去。 只见那具原本‘安详’躺在棺材里的男尸,其戴着白玉面具的口鼻处,毫无征兆的喷出了两股气流。 紧接着, 它的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嗬嗬’声。 那声音,怎么形容呢? 那声音干涩,带着不属于活人的死气。 就像是有痰把堵在嗓子眼堵住了,然后怎么都咳不出来。 “它……” “它在呼吸?” 我吓坏了。 忙把双手从棺材里抽了出来,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棺材里有东西,棺材里的尸体活了!” “放屁!” “你少他妈给老子耍花样!” 听到我这话,钱八两脸色瞬间变了,握着枪的手也在发抖,“死了几百年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活?你少在这里诓骗老子,赶紧去把那金缕衣给老子扒下来!” 被钱八两用枪指着。 没办法,我只能惊恐的慢慢再次靠近那玉石棺材。 因为害怕, 这次我没敢直接下手,而是捡起了先前黑子掉落在棺材附近的那根撬棍。 我双手紧紧攥着撬棍,用尽全身的气力,把撬棍的一端伸进了棺材里。 不是去捞,也不是去触碰。 而是瞄准那金缕衣的边缘处,狠狠往上一挑! “滋滋!” 就在我把撬棍探进去使劲往上挑的那一刻,一股令人牙齿发酸的‘咯咯’声随之响起。 然后, 我感觉到撬棍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力。 那力量大的出奇, 我根本反抗不了一点。 伴随着‘咚’的一声,我整个人,直接被拽到了棺材面前! 这个时候, 我看到那戴着白玉面具的男尸,原本平放着的脑袋,僵硬的往我这边转到了六七十度! 面具上,原本留出来的两个眼孔位置。 直勾勾的‘盯’着站在棺材边的我! 那一刻, 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嗬!” 一声短促且清晰的‘嗬嗬’声,从面具下传来。 紧接着, 那只沾满鲜血,先前插在黑子脖颈上的右手,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骤然抬起。 那五根暴露在外的黑色指甲,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扑我的面门! 我吓坏了, 身体踉跄着结结实实砸在了地面上。 尾椎骨传来的剧痛,让我差点昏厥过去。 好在, 我原本就贴在棺材旁,那黑色指甲划破空气后,并没能落在我的身上,而是抓在了玉石棺材的边沿处。 下一刻, 那原本躺在棺材里的男尸。 竟然, 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我贼!” “妈呀,尸体活了!” “我艹,诈尸了!” 几人离我最近的坐地虎,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后,被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裤裆瞬间湿了一大片。 “鑫娃子,是尸傀!快跑!” 师父虚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显然, 他认出来了棺材里的东西。 “尸傀?” 钱八两脸上的贪婪也瞬间被惊恐所取代,握枪的手剧烈颤抖,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砰! 砰砰! 子弹呼啸而出! 有的打在玉棺上迸出火星,有的擦着我的头皮飞过。 其中一颗子弹, 竟然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尸傀的面门上! 但想象中头骨洞穿的场景并没有出现,那尸傀的脑袋只是略微往后顿了顿,紧接着便恢复了正常。 “吼!” “吼吼!” 尸傀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声,双手搭在棺材边缘处,整个人挣扎着从棺材里面坐了起来…… 在尸傀坐起身的那一刻, 包裹着金缕衣的身体关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吧’脆响。 “棺材里的怪物出来了!” “救命啊!” 看见尸傀从棺材里坐起来后,墓室里的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打!给我打死它!开枪!快开枪!” 钱八两这会也彻底慌了神,一边惊恐地后退,一边歇斯底里地下达命令。 原本挟制大锤、挟制卸岭那几个人的坐地虎们,此刻个个脸色发白,顾不得其他,纷纷撒开手后,慌乱端起挂在胸前的枪支,朝着尸傀扣动了扳机! 哒! 哒哒! 刺耳的枪声,在空旷的主墓室里疯狂炸响! 子弹带着尖啸声在墓室里乱飞,有的打在墙壁上,有的打在玉石棺材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还有的因为慌乱,打伤了同伴的胳膊或者小腿。 “他妈的!别乱开枪!” “瞅准了再打!” 钱八两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他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可他的声音,被完全混乱的场面所淹没。 一切都已经失控了…… 第066章 背刺 主墓室内。 随着尸傀突然从棺材里坐起,发出那不似人声的咆哮后。 局面。 瞬间失控。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脚踝处,被一只大手给死死抓。 随后, 一股蛮横的力道传来,我整个人被那股力道拖着在地上滑行。 我扭头一看。 是大锤! 是他趁着局面,趁着钱八两无暇顾我的间隙,偷偷冲到了我跟前。 “鑫娃子!快!” 我的,但我知道大锤这是为了救我! 大锤说着,将我拖到了一旁的石柱后,我只觉后背被磨得生疼。 可我顾不得这些,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跑向师父所在的地方。 师父倚靠在石柱前,脸色苍白得厉害,见我过来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师父……” 瞧见师父这幅模样,我鼻头一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八爷,风紧扯呼!” 三娘见我没什么大碍,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低声道:“现在局面混乱,我们不如趁机开溜……” 师父微微点头。 “八爷,上来!” 大锤毫不犹豫地蹲下,想要背师父离开。 我和三娘赶紧架起师父,可还没来得及让他趴在大锤背上,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我们前面的石柱上,溅射出点点火花。 “孙八指!” 钱八两那癫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趁乱脚底抹油?做你娘的春秋大梦!给老子留下!” 冰冷的枪口,隔着飞舞的烟尘和混乱的人影,死死锁定了住了我们。 “尸傀过来了!就在你后面!” 瞧见钱八两用枪指着师父,又看见三娘把手摸进后腰,我脑子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涌出来了一点灵光,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钱八两看到我这幅神情,身体猛地一僵,他几乎是本能的扭过脑袋朝身后看去! 就是现在! 趁着钱八两扭头的间隙,我看到三娘放在后腰的手猛然探出。 数根细如牛毛、泛着蓝黑色绣花针模样的暗器, 从她的指缝里爆射而出,朝着钱八两以及其身旁两个坐地虎飞去! “不好!” 钱八两瞬间明白上当,当即惊怒交加! 不过这个老狐狸反应快得惊人,得知自己上当后,便想也不想,一把就将站在他旁边发愣的坐地虎,狠狠拽到了自己身前,当成了一面人肉盾牌! 噗! 噗噗! 细微的入肉声响起。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那个被钱八两当做挡箭牌的倒霉蛋,此刻双手死死捂住双眼,在地上疯狂打滚嚎叫。 “小杂种!你敢诓老子!!” 钱八两看着脚下瞬间被废掉的手下,脸上的惊怒瞬间化为滔天杀意! 他猛地转回头盯着我,眼中闪烁着吃人的凶光,举起手枪对着我的脑袋,想也不想就扣下了扳机。 就在钱八两按下扳机的前一刻, 原本蹲在地上的大锤,看到钱八两用手枪指着我。 情急之下,嚎叫着抄起放在石柱旁的那个数十斤的青铜灯盏,用尽全身气力,朝着钱八两砸了过去。 砰! 青铜灯盏飞过去的时候, 钱八两瞄准我的枪响了! 大锤虽没能阻止钱八两对我开枪, 但情急之下扔出去的青铜灯盏,却逼得钱八两不得不扭头躲闪。 枪口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出现了轻微的偏转。 伴随着‘砰’的枪声响起。 我只觉得右耳嗡嗡作响,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疼的厉害。 我下意识摸了摸耳朵,那里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我的耳廓往下流。 我伸手擦了擦,发现手上染满了血。 “小杂种,老子看你能躲开几枪!” 钱八两见一枪没打中我,当即冷哼着再次举起了枪。 只是这一次,还不等钱八两扣下扳机,大锤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黑熊,冲到了钱八两的跟前,将其狠狠扑倒在地的同时,也让他的手枪掉在了一旁。 钱八两奋力挣扎着,却面对大锤,他却摆脱不了分毫。 “还不动手?” 就在这时,被大锤压在地上勒的快要窒息的钱八两,猛然侧头,对着我们身后石柱方向低吼。 “想想你老娘的肾病,想想炕头上那堆发黄的药单子!只要你动手,老子保证给你拿五万块,还让你娘住进省城大医院!” 老娘? 肾病? 五万块? 省城大医院? 我还没从钱八两的话里反应过来, 先前那个一直躲藏在石柱旁,几乎被我们忽略掉的竹竿。 突然动了。 他趁着我们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钱八两身上的时候,从石柱后方如一只灵巧的猫咪,冲到了我跟前。 下一刻, 我感觉到后腰处,被一把冰凉的匕首抵着,那刀尖已经划破我的皮肤,戳在了我的肉上。 “都别动!” 竹竿的声音在我脑后炸响,“大锤,放开钱八爷!放开他!不然……不然我捅了鑫娃子!” “竹竿?你他娘疯了!” 大锤怒吼着,铜铃般的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和无法理解,连带着压制钱八两的那双大手都松动了不少。 不是因为命令,而是因为竹竿那突如其来的背叛话语。 “竹竿!放下刀!” 三娘的声音也因为难以置信而变了调,“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师父倚在石柱上,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怎么?竹竿……你……你还是打算动手了吗?” “下……下墓时,你……你在前殿石板上,故……故意把尿撒成‘梅花’状,还……还有你被血……血蚂蟥咬伤后,我们……我们在滹沱里修养的那两天,你……你也没少在村里的墙根上留……留下记号吧?” “这些记号,都……都是你偷偷给钱八两留下的吧?” 师傅剧烈咳嗽着,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 “你……八爷,你怎么知道?” 竹竿惊愕,他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谁曾想师父全都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 竹竿的嘴巴张了张,没有把话说完。 “我早就猜到了,但我不……我不愿意相信你会背叛我们!” 师父剧烈的咳嗽着,目光里并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悲哀和失望。 第067章 我有错吗? 师父的话, 如同一柄重锤,彻底碾碎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直到这时, 我才突然想起来, 在滹沱里受伤休养时,竹竿曾多次在村子里乱转。 他曾在前殿石板上故意把尿撒成‘梅花’状。 他明明最贪生怕死,却在甬道里,多次自告奋勇要打头阵。 这些看似正常,实则经不起半点推敲的行为,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只是当时,我压根没去多想。 也不会去多想。 毕竟, 谁能想的到,那个总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喜欢占我们的便宜的竹竿,竟然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 “为……为什么?” 竹竿的欺骗和背刺,让我瞬间失去了理智。 我甚至感觉不到后腰刀尖的刺痛,猛地扭过头,死死抓住竹竿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前襟。 “竹竿!你看着我!你他妈看着我!” 我抓着竹竿的衣领怒吼,“下墓时,你被血蚂蟥咬伤,要不是我们拼死帮你,你早就死在蚂蟥坑里了。” “我们当你是兄弟!是过命的兄弟啊!” “你居然为了钱背刺我,竹竿!你他妈告诉我,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几个救过你命的兄弟?” “啊?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你……你他妈的……他妈的……” 我气的浑身颤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被我一阵咆哮,竹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抵着我的刀尖也随之微微颤抖着。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那短暂的沉默,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钱八爷,人我给你按住了!” 竹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你要按照我们约定好的,给我五万块让我给我老娘治病,你答应过我的!” “哈哈哈!” “竹竿,干得不错!老子说话算话!” 钱八两被大锤压在身下,渗血的嘴角此刻却发出得意的大笑。 “只要你把这小杂种给我弄死,老子出去后,立马给你拿钱,给你老娘安排大夫治病!” “竹竿,你糊涂啊!” 三娘急得声音都发出刺耳的轰鸣了,“钱八两那种过河拆桥的人的话你也信?他先前答应八爷开了锁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可是呢?开锁后,他第一时间就让手下弄死我们!” “他出去,会乖乖给你拿钱吗?怕是你和你娘会被他第一个灭口吧?” “闭嘴!” 竹竿猛地勒紧我的脖子,匕首又往前顶了顶。 我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尖已经刺破了皮肤,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腰流下。 “兄……兄弟?” 竹竿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凉的苦笑。 “八爷……大锤三娘,还有你……鑫娃子,你们是好人……是讲义气……可你们……懂什么叫‘穷’吗?” 说到这,竹竿猛的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 “我娘得了肾病,天天躺在床上靠着吃药续命!省城的大夫说了,必须得吃那什么叫‘环孢素’的特效药才能好,可那东西比熏货都贵,一盒要上百块……” 竹竿的声音陡然拔高,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们有本事!八爷更是坐地虎里的这个!” 竹竿对着师父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把目光看向我们。 “你们三个,大锤有一身的力气,三娘也是用毒用药的高手……就连你鑫娃子,你也一直跟着八爷学本事,将来吃香喝辣!” “可我呢?” “被卸岭扫地出门后,圈里人谁他妈看得起我?谁愿意给我口饭吃?” “一年多,整整一年多,我带着老娘在关中一路流浪,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住的是桥洞,吃的是别人泔水桶剩下的馊饭!” “圈里,人人都看不起我,说我手脚不干净,可我只是穷怕了,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错吗?” 竹竿怒吼的声音,在墓室里回荡。 与不远处尸傀的咆哮, 与此起彼伏的枪声交织在一起。 “我娘如今重病,我不拿墓里的东西怎么办?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娘死吗?” “我不能!” 竹竿的声音里,充斥着痛苦。 “我知道他钱八两可能不是好东西!我知道他过河拆桥!可我没得选!我没得选啊,你们懂吗?” “这次……算我竹竿对不住你们,等把我老娘治好后,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竹竿跪在地上,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用刀抵着我的后腰,对着师父遥遥磕了个头。 “我竹竿……这辈子欠你们的,下辈子我当牛做马都会还给你们!” “哎……” 在混乱的枪声和尸傀的咆哮声中,师父长长的叹了口气,将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微微抬了抬。 “就听……听竹竿的……” 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疲惫,“大锤,把钱八两……放了吧……” “八爷!” 大锤脸上愤怒和不甘,他眼睛瞪得提溜圆,死死压着钱八两,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显然极不情愿。 “咳咳……放了……放了他!” 师父的声音大了些,带着撕心裂肺的咳嗽。 看到师父痛苦的样子,大锤气的把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低吼一声,钳制钱八两的两只手无奈的松开。 就在钱八两以为自己彻底脱困,准备去摸掉在一旁的手枪时。 砰! 大锤一脚把手枪踹飞,然后举起砂锅大的拳头,带着积压的所有怒火和憋屈,毫无防备的砸在了钱八两的脸上! 钱八两发出一道惨嚎,整个人被大锤这一拳打得直接砸在了地上,鲜血瞬间从口鼻出涌出,糊满了他大半张脸。 “你……你他妈的……大锤,你们这是在找死!” 钱八两捂着受伤的脸,挣扎着想爬起来,满脸怨毒的盯着大锤。 “这只是给你这种小人一个教训罢了!” 大锤盯着钱八两,语气也变得冰冷,“要不是竹竿挟持了鑫娃子,今天我非把你勒死不可!” “竹竿!” 我看见钱八两气的脸皮直抖,嘶吼着猛然看向我,声音里充满了疯狂杀意。 “动手!只要你现在给我宰了那个小杂种,我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多给你五万块!” 钱八两的声音落下后,我能感觉到竹竿勒着我脖子的手臂猛地一紧。 我被勒的直咳嗽。 那一刻, 我浑身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第068章 断臂 我被竹竿勒的完全吸不上来气。 死亡的窒息感笼罩着我。 就在我浑身肌肉紧绷,准备迎接死亡时,那勒住我脖子的手猛然松了不少。 得到喘息后,我开始剧烈咳嗽。 “竹竿……” 钱八两的咆哮声在墓室里回荡,“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不!” 竹竿的声音,猛地在我耳旁响起,“钱八爷!” “我只是答应帮你,帮你拖住他们,帮你拿到墓室里你想要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竹竿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可我没答应帮你杀人,也不会答应帮你杀人!” “你难道不想多拿五万块钱吗?” 钱八两指着我怒吼,“只要你动手,出去后老子立刻给你拿钱!” 竹竿微微摇头,他的声音嘶哑:“鑫娃子救过我的命,我若是对他下杀手,我是会得到钱,但我格没了……” “少在老子这里说什么格不格的,你不就是嫌老子给的钱不够多吗?” 钱八两见竹竿摇头,也有些急了,“五万?十万?十万总可以了吧?” “钱八爷,我不会动手的!” 竹竿摇头,看了眼师父轻声说道:“我竹竿是穷,是贱,是一个为了钱能出卖同伴消息的混蛋,可我再混,也不是没有良心的畜生!鑫娃子……大锤、三娘还有八爷他们,他们救过我的命!我不会对他们出手的……” “你他妈的……” “出发前你可是拿了老子两万块的定金,老子让你杀谁你就得杀谁!” 钱八两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的脸上糊满了血污,咆哮的模样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你要是不听老子的话,你和你那病鬼老娘,一个都别想活!” “钱八两!” 竹竿的脸上满是狰狞,“你要是敢动我老娘,我竹竿一定跟你鱼死网破!” 竹竿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吼!” 一道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咆哮声,如闷雷般在我们前方炸响。 那声音里蕴含着暴戾和嗜血,让我心底一紧。 紧接着,一连串密集的枪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那怪物的身体比铁都硬!” “快跑,那怪物冲过来了!” “打不死,那怪物根本打不死啊!” 混乱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下意识扭过了脑袋, 只见那头身披金缕衣的尸傀,不知何时,已经冲破了卸岭和坐地虎们,联手组成的火力网! 密集的火力, 打在尸傀身上那件金缕衣上,虽说让金缕衣上的玉片破碎了不少,但并未对尸傀造成任何致命创伤。 “小五!不!” 就在这时, 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在我耳旁响起。 视线穿过混乱的人群,我看到了让我心颤的一幕。 只见一个端着土铳的坐地虎,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尸傀从背后追了上来。 漆黑如刀般锋利的指甲,从那‘小五’的坐地虎后背贯穿整个身体,然后从他的前胸处探出。 那只被金缕衣包裹的手,正抓着一枚鲜红的‘心脏’。 在无数双眼睛惊恐的注视下,尸傀那张开的手指,猛然用力一握! 噗嗤! 一道沉闷、令人作呕的爆裂声响起。 大量鲜血从那尸傀乌黑的指缝里飚射,溅的到处都是。 “呃……” 被掏出心脏的小五,眼珠凸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个大洞,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尸傀的凶狠,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吞起了口水。 我也不例外。 或许是钱八两刚刚咆哮的声音最大, 又或是他口鼻间涌出的‘血腥味’太浓, 那尸傀在杀死小五后,那穿着金缕衣的尸傀‘咔咔’扭过了僵硬的脑袋,白玉面具上那双空洞的眼睛,猛然锁定了跌坐在角落,正挣扎着爬起来的钱八两! 被那目光盯住的刹那,我看到钱八两嘴唇哆嗦着,眼里只剩下了恐惧。 在死亡的笼罩下,钱八两求生本能压过了恐惧。 我看见钱八两,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道谁掉在地上的汉阳造,也顾不得瞄准,就对着向他扑过来的那道恐怖身影,扣下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响。 子弹打中了! 打在了尸傀胸前的金缕玉衣上! 不同于那些土喷子,这汉阳造的威力明显大上许多。 子弹打在金缕衣上的玉片时,发出了‘喀嚓’的清脆声。 我看到数枚本就有些碎痕的玉片,被钱八两这一枪直接打碎了。 只是, 子弹在击碎玉片之后,只是将那尸傀往后击退了两步,并没有对其造成致命的创伤! 见子弹没有太大效果,钱八两也傻眼了。 “救我!竹竿快来救我!” 钱八两看见距离他只有十来米远的竹竿,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我给你钱,好多好多钱,快救我!快救我!” “往石柱那边跑!” 竹竿看到钱八两陷入险境后,也急了。 几乎是在瞬息间,我便感觉到勒住我脖子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了。 “快跑!” 竹竿把我往后用力一推,自己起身朝着钱八两那边跑去。 “竹竿!” 我下意识叫了声。 我知道竹竿是担心钱八两死在这里后,他拿不到后续的钱,没办法给他老娘买药。 只是, 以他那身板,又如何敌得过尸傀? 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竹竿跑向钱八两的那一刻,我看到尸傀已经来到了钱八两的跟前。 漆黑锋利的指甲,带着撕裂空气的破风声,朝着钱八两的脑袋抓去! 生死危机下,我看到钱八两猛然扭过身子,艰难的避开了这一击。 但也正是因为强行扭动身体,导致钱八两的左手,暴露在了那尸傀的跟前。 下一刻, 那尸傀的利爪,带着能轻易撕裂布帛的恐怖力道,直接插在了钱八两的左小臂上。 如刀般锋利的指甲,直接撕开了钱八两左小臂上皮肉。 伴随着‘滋啦’一声, 五道深可见骨的恐怖豁口瞬间显现,连带着左小臂上的筋骨皮肉, 全都被尸傀用利爪硬生生划了下来…… 第069章 斗尸傀 “啊!” “我的手!我的手!” 钱八两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声,整个人就如同一只煮熟的虾米,右手死死扣住血肉模糊的左小臂,弓着身子抽搐。 伤口处‘嗤嗤’流出的鲜血,汇聚成线,顺着钱八两的手指缝淌下,瞬间染红了他脚下的一片片地砖…… 钱八两捂着胳膊,跌跌撞撞不管不顾朝着主墓室的出口奔逃而去。 就在钱八两转身逃亡的时候,身穿金缕衣的尸傀,那双空洞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钱八两。 “狗日的,过来啊……让你尝尝老子这雷管的威力!” 就在尸傀再次举起利爪,准备追击钱八两时,我看到竹竿正抓着雷管,对着尸傀大吼大叫。 尸傀被竹竿的吼叫声所吸引,他舍弃了钱八两,转而朝着宛如电线杆般瘦弱的竹竿袭去,那漆黑修长的指甲,在墓室里那些油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光泽。 竹竿若是挨上那么一下,肯定会跟‘小五’一样,落得个透心凉的下场。 尸傀冲向竹竿后,我看到竹竿眼里,充斥着疯狂和一抹难以言喻的狠绝。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立刻点燃雷管。 而是用牙齿将引线咬掉大半,只留下拇指长那么短短一截。 下一刻,我看到竹竿猛的向前一扑。 不过他不是扑向尸傀,而是整个人蜷缩着身体,以一种相当的方式,翻滚到了那尸傀的侧下方。 尸傀的利爪,几乎擦着竹竿的头皮扫了过去,直接划破了他的衣服,带起数个布条。 我看见竹竿利用这一滚之势,避开了尸傀的致命攻击的同时,也将怀里的火折子吹燃。 没有丝毫的犹豫! 竹竿将引线只有拇指长短的雷管点燃后,用尽全身气力,借着翻滚的冲劲,将雷管扔向了尸傀的胸口处。 “他妈的!” “尝尝老子给你准备的雷管大餐吧!” 竹竿咆哮着。 看似缓慢,实则很快。 就在竹竿把雷管扔出去,就地滚开的那一瞬,一道强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的主墓室里炸响。 主墓室本就处于封闭空间,雷管引爆后产生的爆炸气浪以及回声,宛如一柄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我的胸口处。 我只感觉有一股无形气浪将我掀翻在地。 耳朵里除了尖锐的嗡鸣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墓室的地面,像是发生了地震一样,剧烈抖动着,我根本站立不稳,被摔在了地上。 刺鼻的硝烟味和爆炸产生的烟尘,不断塞入鼻腔,呛的我忍不住剧烈咳嗽。 大小不一的小石子,还有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坚硬零碎物件,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的砸在我的身上。 浑身疼的厉害。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抱头、蜷缩身体,尽可能的护住身体的关键部位。 爆炸余波结束后,我第一时间抬起头,朝着中心地带望去。 四散的烟尘中,我看见一个浑身黢黑的高大身影,嘶吼着砸在了地上,浑身开始抽搐。 尸傀身上的那件刀枪难入的‘金缕衣’,也被竹竿的大剂量雷管,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无数断裂的金线和碎裂的玉片,散落的到处都是。 在破碎的金缕衣下面,露出了尸傀那干瘪的黑紫色身体。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浑身长了黑紫色毛发的猿人,只不过在爆炸的火浪下,这尸傀身上许多毛发被烧焦,散发出浓郁的焦臭。 “成功了?” 见那尸傀倒地后,我心中一喜。 这玩意徒手就能把人拆了,其恐怖程度,我刚刚可是亲眼所见。 如今,竹竿能把这个大麻烦解决掉,我自然感到开心。 “对了,竹竿呢?” 我心底一咯噔,方才就属竹竿离尸傀的距离最近,在如此强大的冲击波下,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想到这,我立刻去搜寻竹竿的踪迹。 很快, 便在离尸傀十来步外的地上,瞧见了蜷缩在地上,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的竹竿。 他整个人都被火药给熏成了黑色,头发更是夸张,直接变成了爆炸头。 “竹竿!” 我喉咙发紧,远远的喊了声。 竹竿刚刚那么对我,我的确很气愤,但却并不是很恨他。 竹竿说的很多事情,让自小失去双亲的我能感同身受,我知道竹竿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但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底线。 不然, 刚刚钱八两加价到十万块的那一刻,我恐怕就已经死了。 “嗬……” 竹竿还没回应,一道如嗓子眼被痰卡住,发不出声音的‘嗬嗬’声突兀响起。 我全身的汗毛,几乎在瞬间倒立了起来。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我心底涌起。 我猛地回头看去,只见先前那道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的‘尸傀’,竟缓缓动了。 它的浑身上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那两只类似树皮的黑紫色干瘪手臂,慢慢抬起撑在了地上。 浑身长满黑毛的身体,也在这股撑力下,缓缓坐起。 “尸……尸傀没死!” “它……它又活了过来……” 看到正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尸傀,我吓得亡魂皆冒、冷汗直流。 这玩意,也太皮实了吧。 那么大剂量的雷管在它身上炸开,居然还能活下来? 虽然难以接受,但那尸傀的的确确已经站了起来。 它的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声,两只干枯的手臂,拍打着胸膛,发出沉闷的‘咚咚’捶打声,在墓室里回荡。 “咔哒……咔哒……” 就在这时,我的耳旁再次出现了一道道持续不断的‘咔哒’声。 这声音在爆炸余波后,我就曾不止一次听到过。 当时我还以为是爆炸让墓室里的一些石块松动了,并没有注意。 可如今, 这声音逐渐变清晰变大后,我才发现,这声音的源头,似乎来自我们先前进入主墓室时,所走过的那扇巨大石门。 只见石门左侧墙壁上,一块原本与原本青砖完全严丝合缝的青砖,在爆炸的震动下,直接凸出来了大半,那青砖的下方,一个约莫三寸长,通体由青铜打造的‘手杆’显露了出来…… 第070章 算计 石壁上显露出来的手杆,通体由青铜打造而成。 其造型, 与老式三轮车上的那种‘倒挡握把’有些相似。 “那是……开启石门的机关?” 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这个念头就突然在我的脑海里涌现。 没想到,雷管爆炸产生的震动,竟然让藏在石壁里的机关露出来了。 如此一来, 我们完全可以控制机关,把石门放下来,将那尸傀给封堵在石室内。 只是, 我的兴奋还未持续一秒,一道慌乱逃窜、身形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他捂着胳膊跌跌撞撞,从我的右后方,径自奔向了那石门。 是钱八两! “不好!” 我心底一咯噔,顿觉不妙,忍不住吼了起来,“钱八两,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钱八两突然笑了,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此刻充斥着怨毒,“当然……当然是想让你们都死在这里啊!” “钱八两,你疯啦!” 三娘此刻脸色大变,她指着地上那些被雷管震得七晕八素的坐地虎,”钱八两,这里除了我们,可还有卸岭的元良,还有跟着你的十几个坐地虎呢,他们可都是你的手下!” “那又如何?一群蝼蚁,死了就死了!” 钱八两的脸上涌现出一抹癫狂,我来此,本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借着孙八指的手段,拿到这墓里的明器,二就是顺带解决孙八指!” “如今,明器我是拿不到了……” 钱八两指着师父,声音中满是阴毒,“但孙八指,我杀定了,他抢了属于我的一切,他该死!他在二十年八年前就该死了……哈哈哈!” “你们要怪,就去怪孙八指吧,是他……是他害死你们的!” 说着, 钱八两伸出满是血污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那青铜‘手杆’,然后猛然拉了下去! “咔咔……咔咔!” 巨大的轰鸣伴随着机簧的转动声,在墓室里响起。那足有数千斤的巨大石门,此刻也开始缓缓下降! “不好,石门要关了!” “快,快阻止那个钱八两那个疯子!” “钱八两,你他妈的……老子这些年给你当牛做马,你居然连老子都不放过!” “钱八两,老子*你祖宗,你他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先前被钱八两各种呵斥的坐地虎‘三泰’。 还有其他几个一直为钱八两鞍前马后的坐地虎。 瞧见钱八两竟真如此狠心,完全对他们不管不顾时,想让他们也死在这里时,一个个再也忍不住,纷纷爆起了粗口。 “别啰嗦了,快阻止他!” 我大吼了一声,看着缓缓下降的石门,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从地上快速爬起,冲向钱八两。 我的心里很清楚,一旦钱八两把这数千斤的石门关上,那么我们这些人,就会被彻底锁死在这主墓室里。 到时候,面对这发狂的尸傀,我们的处境可想而知。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解决了尸傀,也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小杂种!” “还有孙八指……你们就留在这里,和那尸傀慢慢玩耍吧,哈哈哈!” 在石门下降到一半的时候,钱八两大笑着,捂着断臂,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像泥鳅一样连滚带爬的,从那半人高的门缝里钻了过去! “该死!该死!” “钱八两你该死!” 瞧见钱八两离开,我气的双眼血红,不顾一切的往过冲! 浑身传来的钻心剧痛,让我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棉花上。 说起来, 竹竿离钱八两最近,只可惜他如今生死不明,根本阻止不了钱八两。 我虽然全力冲,可毕竟距离石门太远,等那石门下降到半腰处时,我距离那道石门仍有着十数米的距离。 等我赶过去的时候, 一切, 都已经太迟了! 就在这时,一道‘咆哮’声在我耳旁响起。 是大锤! 站在我前方的大锤,如同一头发狂的棕熊,咆哮着冲了过去。 在那下降石门,距离地面还有三四十厘米的距离时,一把抓住了石门的边缘处。 “啊……” 大锤挣得脸色通红,他全身肌肉紧绷,手臂上的青筋宛如蚯蚓般外突。 肩膀上的伤口再次被崩开,暗红色的鲜血顺着胳肢窝流淌而下。 可大锤全然不在乎,仍铆足劲向上抬。 大锤力气大不假,平日里可以轻松扛起数百斤的东西。 可这石门……却重达数千斤,大锤纵然再有劲,也无法与之对抗! 在我的注视下,那巨大的石门……仍在不间断的缓缓下降。 四十厘米…… 三十厘米…… 等我和坐地虎几个人赶到的时候,那石门的缝隙,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厘米。 “大家一起使劲,把石门拉起来!” 卸岭魁首陈冲大吼一声,直接将手掌伸进那缝隙里,用尽全力往上抬。 其余的卸岭门人,还有赶来的那些坐地虎们,个个点头的同时,也都把双手伸进石门缝隙,一起使劲抬石门。 我也不例外。 憋得满脸青紫,把吃奶劲都用了出来,连带着屁都崩出来了好几个。 可那石门,却没有任何反应,仍在一点点的下降着。 “不行啊,根本没有用!” “这石门太重了,我们根本抬不起来!” 看到石门降到距离地面只有十公分时,卸岭和坐地虎的那些人,不甘心的抽回了手。 只有大锤, 只有大锤仍在全力往上扳。 因为太使劲,那些从他肩膀伤口处淌下的鲜血,已经在他脚下凝聚了一大滩。 “撒手,大锤快撒手!” 见此一幕,我急坏了,忙抓住大锤的胳膊,怒吼道,“来不及了,大锤你快撒手,不然你的手会被直接压成粉末!” 自我的疯狂拉扯下,大锤这才在石门彻底关严实的前一刻,抽回了手。 “咚!”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那重达数千斤的石门,最终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完全合上了。 眼前,是重达数千斤且被封堵的石门。 身后,是尸傀愤怒的咆哮, 我们, 被钱八两关在主墓室里,切断了所有退路! 第071章 全完了! 钱八两这龟孙,本就是处心积虑致我们于死地。 再加上, 他又离石门最近! 在发现石门开关后,他更是不惜断臂带来的剧痛,第一时间奔到了那机关前,将机关手杆按了下去。 有心算无心。 我又怎么可能玩的过他? 石门落下的沉重闷响,如丧钟般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跟大锤还有卸岭的魁首陈冲,数次尝试,想要把那青铜‘手杆’再次拉起来,重新打开石门。 可那‘手杆’,就像是被焊住了一样,不管我们怎么想办法,都纹丝不动。 身后, 那已然挣扎着站起来的尸傀,不断发出的咆哮声,一次次在刺激着我们耳膜的同时,也碾碎了我们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完了……全完了……” 一个坐地虎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钱八两,老子就是在黄泉路上,都不会放过你的!” “钱八两!我*你十八代祖宗,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你当总把头!” 三泰双目赤红,对着紧闭的石门疯狂咒骂。 他的拳头,不断砸在冰冷的石门上,留下斑斑血迹。 恐惧、愤怒、绝望…… 种种负面情绪,顿时弥漫开来,将我们仅存的斗志一点点磨灭。 “咳咳……慌什么?还……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就在这时, 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是师父! 是师父在说话!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扑到了师父跟前,“师父,你说还有办法?” 卸岭魁首陈冲以及他身后几个受了伤的卸岭门人。 还有三泰和七八个坐地虎,也都看向师父,眼里满是希冀。 “当然了……” “一个死而不僵的尸傀,就……就把你们这群坐地虎和卸岭力士吓破胆了?” 用了三娘掺了生石灰的特制‘蛇药’后,师父的说话不再断断续续,连苍白的脸色都比先前好了不少,隐隐间有了一抹红润。 “尸傀是古代方士,通过‘养尸地’以及多种特殊物品,集天时地利人和豢养出来的一种特殊生物!” “况且,它再凶,也是死物!” “被雷管那么一炸,身上的‘金缕衣’也破了,如今它看似变得更加狂躁,实则却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候!” 师父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混乱噪音,“现在不拼命,难道等它慢慢恢复,被它撕碎了当点心吃吗?” “师父,咱们有黑驴蹄子,能不能它来对付那玩意?” 我看向师父接过话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尸傀可不是僵尸!” 师父看了眼远处已经完全站起身子的尸傀,微微摇头,“那尸傀在棺材里养了几百年,早已成了死而不僵的凶物!” 师父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我逐渐有些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按照师父的话来说。 人死后,身体丧失生机后,都会经历瘫软、僵硬再到瘫软这三个步骤。 时间久了,更是会腐烂生蛆,化为一堆白骨。 可僵尸肉粽却是在死后比寻常人多了口气,因此尸体不腐烂,且浑身关节僵直。 遇到这样的玩意, 用黑驴蹄子塞进肉粽的口里,可以麻痹其胸中五气,使其丧失行动力。 可尸傀, 却是用活人或者活的生物, 经过开颅这一残忍行为后,再灌入‘水银’、‘丹砂’等多种材料后。 最后以特殊方式,封存在‘养尸地’里, 历经百年千年岁月后,慢慢形成。 这种东西, 死而不僵,且会在沾染了人气血气后复苏,因为感知不到疼痛,因此悍不畏死。 “师父,那这玩意到底该怎么对付?” 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是啊八爷,您说说……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卸岭魁首陈冲最先反应过来,他看了眼远处扭动身体的尸傀,声音低沉。 其他人也都看着师父。 “按我说的来……” 在三娘的搀扶下,师父坐起身,靠在了那青铜石柱上,喘着气开口。 “想要活,我们得先拧成一股绳才行!” 师父看了眼卸岭魁首陈冲以及那几名坐地虎,见他们都点头后,这才继续说道:“要想对付这尸傀,需要三管齐下!” “是!” “明白!” “我们都听八爷的!” 在场的众人,不论是卸岭力士还是坐地虎,个个点头。 求生的想法,在这一刻压倒了恐惧。 “第一,保护伤员,限制尸傀的行动!” “陈总把头,你们卸岭伤亡不小,此事就由你负责!你们把所有能用得上的工具都拿出来,什么撬棍、铁锹、穿山铲、钢钎啥的全用上,背对背组成防御圈,护住伤员的同时减少伤亡!” 陈冲点头。 立刻组织卸岭门人,迅速拿起趁手的工具,在师父前方,结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防御阵线,将昏迷的竹竿、受伤较重的卸岭弟子以及师父护在身后。 “其次,攻其要害!” 就在师父快速部署,给我们 下达指令的时,那尸傀似乎适应了身体的损伤,它扭动着焦黑的身躯,空洞的眼窝‘扫’过我们结成的防御圈,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嘶吼。 拖着两条被炸得有些变形的胳膊,开始向我们缓缓逼近。 师父的语速更快了! “这尸傀头顶曾被方士开过颅!鑫娃子,就由你和大锤两人,带着三泰他们这些坐地虎,尽可能攻击尸傀的头顶!” “那里,便是它的薄弱点,一旦将其攻破!” 大锤低吼一声,不顾肩头渗出来的鲜血,大步冲到墓室石柱旁,将一块放置灯盏、足有上百斤的铜架双手握住,双眼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那道缓缓靠近的尸傀,蓄势待发。 “三娘,我需要你用毒针封住尸傀全身一百零八处关键位置的大穴!” 说到这里的时候,师父也把目光看向了三娘,“这极难,尤其是在它活动时,更不容易命中!但只要能封住其中半数以上,就能极大迟滞它的行动!” “一百零八处大穴?” 三娘脸色凝重,面带苦笑:“八爷,您这活可真是要命,我尽力吧!” 第072章 根本伤不到它要害 “八爷,那尸傀过来了……” 就在这时,陈冲手底下的一名卸岭力士高喊。 我扭曲望去,只见那尸傀拖着被雷管炸的焦黑的群体,朝着我们一步步走来。 面具下的那双空洞眼窝,散发着嗜血和暴戾。 “按计划行动!” 师父的声音落下后,大锤看了我一眼,率先动了。 此刻的大锤,就像一头完全发狂的蛮熊。 他的双手,抓着那足有上百斤青铜灯架的顶部,在原地转了两圈后,怒吼一声,朝着尸傀的腰部丢了过去! “攻它的头顶!” 我怒吼着,握着手中的穿山铲,和三泰还有另外几个没有受伤的坐地虎,从侧面攻了上去,目标直指尸傀的天灵盖处。 “咚!”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许是先前被雷管扎了个结实,那尸傀的移动速度明显慢了不少,大锤丢出去的青铜灯架,居然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那尸傀的腰腹部。 巨大的冲击力,让身体焦黑干瘪的尸傀‘蹬蹬’连退了好几步,在青砖上留下了两道清晰可见的黑色脚印。 与此同时, 我手里的穿山铲以及三泰手里的钢钎,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先后砸在了尸傀的头顶和肩膀处。 “砰!” 穿山铲砸在尸傀头顶的那一刻,我感觉像是砸在了铁块上一样,火星四溅。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铲把传递过来,震得我手臂发麻。 “草!这尸傀的身体是铁做的吗?咋硬成了这球样!”三泰惊骇。 我脸上刚刚涌现出来的喜色瞬间消失。 上百斤的青铜灯架、还有我和三泰两人的全力攻击,竟然没能对这只处于‘虚弱’状态的尸傀,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这玩意的防御力,简直比那长着獠牙的野猪还要可怕! 我和三泰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举起了武器。 面对这种情况, 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吼吼!” 连续的攻击过后,那尸傀也被我们彻底激怒了,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声,腥臭的气浪喷了我一脸,熏得我我直翻白眼。 如刀尖般锋利的十指,弯曲成爪,猛然朝着我的面门戳了过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 “快低头!” 耳旁同时传来大锤的怒吼声。 我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下一刻,一根撬棍带着‘滋啦’的破风声,从我的头顶上扫了过去,精准的打在了尸傀探过来的那对利爪上。 “锃锃!” 宛如金属对撞的交戈声响起,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就地一滚,避开了尸傀双爪的攻击。 从地上翻起来时,我瞧见大锤手中那根三尺长的撬棍的顶端,正在高速摆动着。 “不行,这怪物的身体太硬了,我们根本伤不到它的要害处!” 我看着卸岭的拿着撬棍的门人,被尸傀一爪子,连人带棍拍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口喷鲜血的模样后,急的声音都出现了从颤抖。 “八爷,要不我带两个弟兄上去帮忙!” 后方的卸岭魁首看到我跟大锤几人,频频落入险境后,也急了,二话不说就带着两个还有战斗力的卸岭门人,冲了上来! 铛! 铛铛铛! 我们几人的攻击,如雨点般在尸傀的身上狂轰乱砸,虽然暂时压制住了尸傀的进攻,却并没能对它造成太多的伤害。 “这样下去不行……鑫娃子,必须想办法必须困住它,只有让它停下来,你们才有机会!” 师父这话说的在理。 只是困住尸傀太难了。 这家伙力大无穷,而且刀枪难入,一些普通的方法根本困不住。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我疯狂扫视墓室里的一切,想要找到困住尸傀的方法。 突然,我在那玉石棺材的附近,在一个卸岭门人尸体的后腰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团小拇指粗细银色锁链,在锁链的最顶部,连接着一个婴儿手臂粗细的飞钩。 那是, 卸岭力士的飞虎爪! 是他们攀山下沟的主力工具,我曾在竹竿的包里也看到过这玩意。 这东西, 和关中农村那些卖猪肉的杀猪匠,所用的肉挂子有些相似。 只不过, 常见的肉挂子是三头钩,而飞虎爪则是五头钩,且每根钩子上都有两根倒刺。 “就它了!” “陈把头,把你们的飞虎爪全都拿出来!” 我扭头,扯着嗓子朝陈冲大喊,“用飞虎爪缠住它,把它四肢困住,把它困在石柱上!” “好法子!” 陈冲作为卸岭的魁首,脑瓜子转的极快,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老四,老六……把飞虎爪拿过来,和坐地虎那帮人一起用飞虎爪,把这怪物给我困死!” 那两名卸岭力士点头应了下来。 将其中两幅飞虎爪,递给了三泰他们。 紧急关头, 两帮本来存在不小矛盾的队伍,果断联合在了一起。 “嗖!嗖!嗖!” 几道乌光,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从不同方位,同时朝尸傀射出! 精钢打造的爪子,在油灯下闪烁着寒芒,如同捕食的鹰隼,精准地抓在了尸傀的肩膀上,随着卸岭弟子身体一阵扭动,那飞虎爪便在尸傀的肩膀而后腋下缠了好几圈。 很快, 尸傀的双腿。 尸傀的双肩及手臂。 全都被飞虎爪所缠绕。 “中了!” “快使劲往后拉!” 卸岭魁首大叫着,也抓起一根飞虎爪,一个滑铲来到尸傀的后方,将飞虎爪缠在了尸傀的腰间。 五根锁链缠住尸傀后,我们当即两人一组,往五个不同的方向拉! 尸傀似是感觉到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了,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咆哮声时,双臂也开始疯狂挣扎。 一个刚刚抓住锁链的坐地虎, 猝不及防下,被尸傀直接甩飞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后没了气息。 “大锤!快补上东边那根锁链,别让它挣脱了!” 我心底一惊,对着大锤高喊。 大锤将手中的那根锁链在石柱上馋了两圈后,递给了一个受了轻伤的卸岭力士,自己则一个跳步扑奔过去,将那根在地上乱窜的铁链一把抓住…… 第073章 还差最后一根 主墓室内。 在我们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 五根带着飞虎爪的锁链, 从五个不同方向,将尸傀的双手、双腿,以及后腰牢牢缠住。 “嗬嗬……” 被束缚住的尸傀奋力挣扎着,不过这些飞虎爪每个钩子上都有两个类似鱼钩的倒刺,尸傀挣扎的越厉害,这些倒刺反而会令尸傀被束缚的更紧。 只不过,这尸傀的力量大的超乎想象。 在尸傀的奋力挣扎下,缠绕在它身上的五根绳索也被崩到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除了大锤外, 我们剩下的七八个人,纵然把双脚打横,死死瞪着地面,但仍旧被尸傀扯得左右乱晃。 那两个受伤的坐地虎, 哪怕是坐在地上,也还是被尸傀拖拽着,不自觉在地上往前滑行。 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两道醒目的钩子印。 大锤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口鼻间发出如牛般的喘息,他转动身体,将锁链放在没有受伤的那个肩膀上,用尽全力往后拉。 全力爆发下, 我看到大锤竟然将那铁链,一点点拉到主墓室里的一根石柱前,快速缠绕打结。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 大锤如法炮制。 先后将四根铁链,绑在了主墓室里的其他石柱上。 此刻的尸傀, 干瘪焦黑的身躯,在锁链的拉扯下扭曲变形,像极了古代即将被车裂的‘犯人’。 整个身体,都被拉扯着横吊在半空中。 “就是现在!” 师父的声音猛然响起,“三娘,该你出手了!” 三娘点点头,看了眼在被横吊在半空中,仍在奋力扑腾的尸傀,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腰间的牛皮囊取了下来。 这时, 我才发现,这个褐色的牛皮囊竟然别有洞天。 前后分了两层。 前面那层,上半部分的镂空网子里,装着地羊‘贝贝’。 下半截,则装着三娘自己研磨的一些药粉和毒粉。 贴身的那边,是一个个类似于钱夹子的横袋。 每个横袋上,都插着密密麻麻的细针。 这些细针,大小不一。 小的堪比小号绣花针,而最大的则有10厘米左右。 而此刻, 我看到三娘取出了最大号细针,在尸傀的周身游走,她双眸紧紧盯着挣扎的尸傀,寻找着最佳出手时机和角度。 不得不说, 尸傀的力气虽然恐怖,但被飞虎爪横吊在半空后,效果明显。 在没了接力点后,尸傀虽仍在奋力挣扎,但一身力气却被限制的死死的,连先前的十之一二都使不出来。 突然间, 三娘动了! 我看到她手腕一抖, 伴随着‘嗤嗤嗤’的声音, 那些被她夹在十指里的长针,就如同残影一样,飞速刺入了尸傀脖颈、腋下等皮肉防御较为薄弱的穴道! 长针刺入穴道后, 原本奋力挣扎的尸傀,身体猛然一滞。 它的喉咙里,发出一道怪异的嘶鸣声。 但这, 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说来也怪, 随着长针刺入尸傀的穴位后,尸傀先前那足以硬抗子弹和撬棍袭击的身体,此刻却根本挡不住三娘手中的长针。 三娘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围绕着这头被束缚的尸傀快速移动。 她每一次停顿出手,都伴随着数道致命的长针射出。 “少阴!” “关元!” “曲池!” 三娘的口中,不断低喝出一个个穴位名称。 后来我才知道, 三娘刺入的这些穴位,都是控制人体关节行动的关键穴位,一旦刺入后,就会引发连锁反应,会逐渐破掉尸傀身上刀枪不入的‘能力’。 我能明显感觉到, 随着三娘一根根长针,先后刺入尸傀的周身大穴后,尸傀挣扎的动作明显变得僵硬,连带着挣扎的气力,都开始逐渐衰弱。 “承浆!” “下关!” “攒竹!” 又是三根长针,稳稳刺入了尸傀的脸部穴位。 “一百零五根了……还有三根!” 我在心底默默数着。 而那尸傀此刻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那被五根锁链横吊在半空中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喉咙里的嘶吼声,也从最初的狂暴逐渐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神庭!” “上星!” 又是两根长针射出。 “一百零七根了……” 我的眼里闪烁着兴奋,喃喃自语:“还差最后一根!” “最后一根!” “百汇!” 三娘眼神一厉。 脚尖,踩在旁边一个卸岭门人的肩膀上借力跃起。 她人在半空中翻滚的时候,手中捻着最后一根长针,朝着尸傀曾被开颅灌入水银朱砂的天灵盖处,狠狠的刺了下去! 只听“噗嗤”一声, 那长针毫无阻碍的没入了尸傀的颅内。 “嗷呜!” 尸傀发出一道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嚎声,整个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一样,不受控制的剧烈抽搐起来。 它身上那些被长针封住的穴位,也开始渗出极其腥臭的黑红色黏液。 那黑红黏液极其粘稠,散发着比尸臭更刺鼻气味,滴落在地砖上时,甚至还会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这些东西是啥?” 我面色微变,指了指尸傀身上的那些黑红色黏液,看向师父。 “这是水银、丹砂、曾青等材料融合出来的东西,也是当年制作这个‘尸傀’的那方士,灌入尸傀颅内的东西!” 师父顿了顿,接着说道:“如今,三娘封住尸傀全身的一百零八处穴位,将尸傀身体里的这些‘东西’逼了出来,它自然也就丧失了‘刀枪不入’的特殊能力!” 就在师父说话间, 尸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弱,那扬起的脑袋,也在我们的注视下,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空洞的眼窝里,充斥着凶芒也彻底熄灭。 慢慢地, 尸傀彻底不动了。 “这……这是成功了?” 三泰松开了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看着被锁链横吊在半空中的那具尸傀,干涩的声音中充斥着劫后余生带来的茫然。 瞧见尸傀彻底不动后,我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了地上,大喘着粗气。 大锤和三娘,更是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水……水……”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呢喃声,在我耳旁响起。 是竹竿! 我扭头望去,看到陷入昏迷中的竹竿睫毛颤动,那张发白的嘴唇微微蠕动,眉头舒展间,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074章 血咒?鬼咒? “这家伙……倒是命大!” 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竹竿,我瘪了瘪嘴,心里那股被背叛的膈应,如同一根刺扎在心窝里,因此嘀咕了一声,没在多说。 先前竹竿为了救钱八两,在众目睽睽下,抱着雷管舍身炸尸傀。 虽说的确成功弄碎了,穿在尸傀身上的那件金缕衣,却也让石门开关被钱八两那个杂碎发现,进而害的我们被关在主墓室里。 “哼,命硬是硬,就是瞎了狗眼,认错了主子!” 缓过来的大锤,粗壮的手臂环抱着,靠在冰冷硌人的石墙上,也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 从始至终,大锤看都没看一眼竹竿,仿佛对方已是陌路人。 “我还以为你早就死透了呢?谁承想,还让你这‘叛徒’活了下来!” 三娘的嘴依旧狠毒。 她看着竹竿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冰冷。 “三娘……我……” 竹竿刚准备开口,就被三娘挥手打断,“别叫我三娘,我跟你这个‘叛徒’不熟!” “你不是为了钱,情愿充当钱八两的走狗,成为他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奸细吗?” ”如今,他为了活命,把我们所有人都困在这主墓室里,连他的手下都没放过……啧啧……” 听到这话, 竹竿的脑袋压得更低了,身体剧烈一颤,干裂的嘴唇抿了又抿。 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大锤,三娘,至于我……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会……” “没想到?” 三娘嗤笑了一声,指着竹竿的鼻子数落起来,“你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会把一群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关在墓室里对付尸傀?” “还是说,你没想到,你悍不畏死拿着雷管去救钱八两后,他竟然过河拆桥,把你这个救了他命的‘大功臣‘丢在这里等死?” 被三娘这么一顿数落,竹竿沉默许久后,才艰难的抬起了那张满脸污垢的脸。 他看了我们一眼,惨然一笑,自嘲道:“是啊,三娘你说的对,我拼了老命救他,可在他的眼里,我也只是一条可以随时丢掉的狗罢了……” “三娘,大锤,我知道这次是我竹竿对不住你们,但我只是想要救我老娘而已,我有错吗?” “行行行,你没错,对,你没错!是我们错了!” 三娘一听更来气了,“是我和大锤错了,我们错在看见你生活凄苦,想着让你跟着一起发财,是我们千不该万不该拉你进来,行了吧……” “好了……别忘了此行目的!” 师父开口后,三娘狠狠剜了一眼竹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我听到‘目的’两个字后,心底满是复杂。 是啊, 我跟着师父,从秦川千里迢迢来到这危机四伏的贵妃墓。 一路上,遇到了无数危机才好不容易到了这主墓室。 不就是为了,在这贵妃墓里,找另一只素缎绣花鞋,将其物归原主,继而拔掉我身上的‘血咒’吗? “鑫娃子,把身上的衣服解开吧……” 师父的声音里,有着疲惫以及一丝……急切。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按照师父的要求,把上衣脱了个光。 墓室里冰凉的空气,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配上那布满全身的血红色纹路,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靠在墙边喘息的卸岭魁首陈冲,看到我身上已经蔓延到下颌处的血红色‘乂’字纹路后,瞳孔猛地收缩,脸上满是凝重。 “秦小兄弟!你身上……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咒’?” “血咒?鬼咒?” 我一怔。 这玩意不是‘血咒’吗? 怎么突然又变成了‘鬼咒’了? 我满心疑惑望向陈冲,“鬼咒?陈总把头你说清楚,这玩意和‘血咒’有啥关系?你在其他人身上见过这种东西?” “没有!” 陈冲微微摇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悸。 “我太爷爷留下的手札里,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岭南见过几个搬山道人!” “他们被鬼洞族的女王所诅咒,个个身中‘鬼咒’,活不过四十岁就会暴毙而亡,唯有找到奇物‘凤凰胆’才可医治!” “他们身中‘鬼咒’后,肩膀上会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眼珠’,与你这蔓延到全身的‘乂’字符号,虽样子不同,但那邪异的感觉……却极为相似!” “后来呢?” 我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应该是解开诅咒了吧!” “七八年前,我还在太行山一带,见到过搬山道人……” 陈冲耸了耸肩膀,指了指我肩膀上的‘乂’字符号,“秦小兄弟,你身上这‘鬼咒’怎么来的?莫非你祖上也曾被某个古老部族的降头师,中下过血脉诅咒?” 我摇摇头。 偷瞄了师傅一眼,见师父没说话,就将我收到那双诡异绣花鞋,以及之后遇到的一系列情况,简单给陈冲等人说了说。 陈冲听完,脸上先是愕然,随后化为浓浓的愧疚。 “也就是说,八爷这次之所以来这贵妃墓,就是为了给你拔除身上的这个‘血咒’?” 见我点头,陈冲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师父抱拳一揖,“八爷,先前中殿初见面的时候,我陈某人眼拙心窄,当时还以为你们,是跟在我们身后打算浑水摸鱼的元良!” “如今听秦小兄弟讲明前因后果,才知你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八爷……” “大锤兄弟……三娘……” “还有秦小兄弟,我陈冲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实在是对不住了……” 陈冲说完,其身后几个卸岭门人,也都挣扎着起身向我们抱拳道歉。 看到卸岭魁首陈冲居然如此诚恳,我对他的印象瞬间有了不小改观。 “陈总把头不必如此,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师父笑着摆了摆手。 “不打不相识!” 陈冲也笑了。 “八爷,如今尸傀已除,也是时候去帮秦小兄弟拔掉身上的‘血咒’了!” 陈冲笑着点我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那静静矗立在主墓室中央的玉石棺材上。 第075章 主棺里的陪葬品 陈冲的话,说在了我的心坎上。 是啊, 自从收了那双素缎绣花鞋后,噩梦中的‘诅咒’在我的身上得到应验。 血咒, 让我全身的血管,一点点变成外突的暗红色蚯蚓。 从我的两只胳膊开始,交叉汇合形成‘乂’字符号,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每天丑时到子时这个时间段,我都在如针扎般的剧痛中备受煎熬。 日复一日。 我们在这贵妃墓里,历经血蚂蟥、地龙、尸螯等麻烦,九死一生才闯到主墓室。 如今, 好不容易又解决了尸傀这个大麻烦,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走!” 师父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抹不容置疑。 大锤二话不说,强撑着身上的伤痛和疲惫,拿着撬棍率先走到了那玉石棺材前。 在其身旁,站着以三泰为首的几个坐地虎。 他们个个满眼好奇的望着那开了一条缝隙的玉石棺材。 三娘扶起师父,我紧紧跟在师父身后,和卸岭魁首陈冲以及他的一干手下,朝着主墓室中央地带的那座玉石棺材走去。 玉石棺材通体温润,在油灯以及手电筒的照耀下,闪烁着内敛的华光。 棺材盖上的‘金丝蟠螭七窍锁’,更是美轮美奂。 只可惜,现如今无人欣赏这东西的华美。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棺材里,想知道棺椁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说起来, 先前这玉石棺材上的金丝蟠螭七窍锁,被师父用探针打开后,黑子带着几名坐地虎,曾将棺材打开了一小半。 后面我被钱八两用枪指着,猫着身体去扒尸傀身上的‘金缕衣’时,还曾短暂瞥过一眼棺材里的纹路。 只是后来那尸傀‘复活’,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棺材盖被顶飞后又重新合了上去。 不过好在,棺材盖上的‘金丝蟠螭七窍锁’,早早就被师父用玄磁探针破坏。 如今, 即便是需要二次开棺,也只需要将棺材盖掀起来就可以了。 不必再像之前那么复杂。 “八爷,您老指挥,我们动手?” 陈冲说着,对身后一个卸岭手下点点头,那人快速从身上的包袱里,取出几根特制的纤细撬棍。 这种撬棍,与我们先前所使用的铁棍有着些许不同。 撬棍的顶端,包裹着一层类似于PVC材质的东西,摸上去软软的,而且整个棍子,都包裹着一层丝绢布帛。 用卸岭魁首陈冲的话来说,这种玉石棺椁用穿山铲或者钢钎硬凿蛮开的话,很容易造成损坏不说,也容易把棺材内部的东西弄坏。 师父点点头,围着棺材缓缓走了一圈,目光锐利扫过棺盖与棺身的接缝处。 端详许久后,我看见师父把手指,在几处隐蔽的凹陷处,还有先前被黑子撬棍弄出痕迹的地方指了指。 “就这几处吧!” 陈冲点了点,带着几个卸岭汉子,跟在大锤身后,将特制的撬棍,一点点卡进棺材缝隙里。 “一!” “二!” “三!” “起!” 大锤低喝了一声,将卡进棺材缝隙里的撬棍用力下压,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嘎吱’声,那先前因尸傀钻出而合上的玉石棺材,再度缓缓打开。 看着那一点点打开的棺材,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拳头死死攥着,指甲都快被掐进了肉里。 伴随着玉石棺材盖一点点被掀开,那股带着腐朽味道的熟悉‘异香’味,再度从棺材里面弥漫了出来。 缝隙…… 在大锤以及众人的合力下,越来越大! 十几分钟后, 沉重的玉石棺材盖被彻底掀开,推到了一旁。 我的目光,像是遇到了磁石的指针,几乎在瞬间就锁定了棺材内部。 入目处, 自然是双眼外突、脖子处有着五根指洞,死状极其可怖的黑子。 我没心思再去看这些,等大锤一把将黑子从玉石棺材里拉出去后,我立刻将目光看向棺底。 铺在玉石棺材最底下的,是一层由金线绣着复杂莲花纹路的锦缎。 这些锦缎虽历经数百年,但依旧保存的相对完整,只是黑子的血,将这锦缎浸泡染红,让其价格一下子跌了上百倍,成了寻常玩意。 锦缎之上,安静的摆放着四五样物件。 这些物件虽说也沾染了些许血迹,但其价格仍令人心动。 一顶由纯金打造,镶嵌着玛瑙和翡翠的凤冠,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绚烂迷人。 这凤冠,我曾在梦中见过很多次。 它是在我身上留下‘血咒’痕迹的那个女人头上戴的东西,也是甬道壁画中那个女将,出嫁时戴在头顶上的东西。 在凤冠的旁边,躺着两对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白玉镯,从其种头和水头来看,绝对是一等一的水头货。 在棺椁的右上角,我还看到了一个由楠木打造的长方形木盒,木盒打开着,里面堆积了两层毫无瑕疵的东珠! 我数了数, 盒子里的东珠,一共有十二颗! 这些东珠成色透亮,每一颗的价值,怕是都能在京都二环外买上一套四合院。 除却这几样东西外,我还在玉石棺材里看到了大量‘洪武通宝’,一眼望去,怕是不下数千枚。 这些东西出现后, 我感觉到周围那些卸岭门人以及坐地虎的气息,明显重了不少。 就连卸岭魁首陈冲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棺椁里的殉葬品后,双眼也都放了光。 我吞了吞口水,强行把目光从这些价值连城,常人梦寐以求的珍宝上略过,转而在棺材里来回搜寻。 只是…… 我找了一遍又一遍。 却始终没有发现‘绣花鞋’的踪迹。 整个棺椁内,除却那几样贵重的陪葬品外,再无任何东西可言! 棺材里, 没有盛装的贵妃遗体,也没有想象中可能存在的贵妃尸骨。 更没有那只关乎我性命的‘素缎绣花鞋’! “怎么会……” "绣花鞋……素缎绣花鞋呢?素缎绣花鞋,怎么会没有呢?”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砸了一锤,瞬间一片空白! 第076章 希望落空 “怎么……怎么会没有?” 周围卸岭力士、坐地虎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完全被我抛到了脑后。 此时此刻, 我死死盯着玉石棺材里,双眼像耕地的犁头,一次次,一寸寸地,在玉石棺材以及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里来回犁过。 没有! 还是没有! 每搜寻一次,我的心就会往下沉上几分。 “这里可是主墓室,是存放贵妃尸骸的主棺!” 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嘶哑且尖锐,连自己都感觉到陌生,“这里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没有素缎……绣花鞋呢,怎么会没有呢?” 对我而言,我死了也就死了。 只是,我不想让师父的希望落空。 只有我知道, 师父为了给我‘拔咒’所做出的牺牲。 知道他为了我,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为了能给我拔咒, 师父不惜违背当初‘金盆洗手’的誓言,带着我以及大锤和三娘,千里迢迢从秦川来到了这陇西。 师父带着我,闯过了遮阳山底的血蚂蟥群,避开了如‘浪潮’般席卷而来的地龙。 从无数尸螯以及尸螯母皇的围攻中搏命逃出。 甚至为了我, 被那阴险狡诈的钱八两,一枪打中臂膀身受重伤。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我所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师父在用命来给我铺路! 每次的险中求生, 都是师父踩在死亡的刀尖上跳舞。 他所做的这一切, 为的, 不就是能在主墓室里,在存放贵妃尸骸的主棺里,找到另一只绣花鞋,在帮贵妃‘还愿’的同时,也将我身上的‘血咒’解除吗? 可如今, 主棺里放的陪葬品虽说贵重,但根本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没有那只素缎绣花鞋。 也没有贵妃的尸身。 我在这段时间里所做的一切努力和坚持。 师父这半生追寻的唯一念想…… 在这一刻, 全都化为了冰冷的泡影,碎得连渣都不剩! 那让我备受煎熬的‘血咒’,还将日复一日的折磨着我,直至血咒彻底‘覆盖’我的全身,直至我彻底死亡。 “小郎君……小郎君,你……你没事吧?” 三娘瞧见我状态有些不太好,忙开口询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强压心头用翻涌的绝望,强压下对师父的愧疚,刚想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轰! 可就在这时, 如针扎般的剧痛再次毫无预兆的席卷全身,那已经蔓延到我下颌骨的‘乂’字符号,如同‘毒蛇’般再一次扩增,瞬间覆盖到了我的半张脸上。 那种噬骨的疼痛,比那一啃噬内脏还要痛苦,难以用文字去形容。 如果非要说的话。 那就相当于一根根烧红的钢针,在我的血管里搅动。 “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身体猛地弓起,如被烫熟的虾米一般,剧烈地痉挛抽搐着。 我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再也忍受不住那股疼痛,栽倒在了地上。 “鑫娃子!” 看到我这幅模样,师父也急坏了,惊呼声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在三娘搀扶中,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我跟前。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曾无数次给予我依靠的手,此刻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死死抓住了我痉挛的手臂,仿佛想用尽全身力气,将我从痛苦的深渊里拽出来。 “按住他!大锤!按住他肩膀!” 师父的声音嘶哑急迫。 大锤点头,宽厚的手掌,如同铁钳般按住了我疯狂扭动的肩膀,他的手臂肌肉贲张,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主棺里为什么没有那只素缎绣花鞋!” 师父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冰冷的玉石棺材。 整个人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已然疯狂的恶狼,发出了撕裂肺腑的咆哮:“贼老天!你非要这么玩我吗?!” 怒吼声在空旷的墓室里炸开,可我此刻疼的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能被动的蜷缩着身体。 “28年前!我和阿月第一次在这里刨红薯的时候,就曾在这棺材里亲眼看见过那只鞋!”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师父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里充斥着绝望与痛楚。 “阿月……阿月当年就是被这该死的‘血咒’活活折磨死的啊!” 师父的声音哽咽,“当时我抱着她……看着她……我亲眼看着她身上的‘血咒’一点点,一点点爬到她的脸颊!” “血咒爬上脸颊后,也就意味着阿月的生命只剩下最后24个小时!” “我想救阿月……” “可我没办法救她,我找不到办法救她!” 师父的声音猛地哽住了,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从贵妃墓出来后,这么多年来,我在空闲之余一直在寻找解咒的法子,我想弄清楚一切!” “我知道刨红薯损阴德!” “可要报应也应该是我孙八指遭报应啊,为什么要牵连到其他人身上?” “28年过去了,这该死的‘血咒’为什么会出现在‘鑫娃子’的身上,难道……难道就因为他是我孙八指的徒弟吗?” 师父越说越激动,看着在地上抽搐的我,双眼通红,“为什么……为什么连鑫娃子你都不放过?” “他是我唯一的徒弟啊!” “老天爷,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让我重视的人,一个个离开我!” 听到耳旁师父的咆哮和质问,我眼眶一红,想开口说话,可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我根本张不开口。 十几分钟后,那股深入骨髓的痛楚才慢慢开始衰减。 我就像个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者,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我喘着粗气,艰难转过身体,看向师父。 只一眼, 我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我看到…… 我看到被无数尸螯追杀,被尸螯母皇袭击也面不改色的师父,此刻却泪流满面。 滴答! 滴答! 一滴滴浑浊的老泪,顺着师父满是沟壑的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我被他紧握的手臂上…… 第077章 没事的师父,我已经习惯了 师父哭了。 浑浊的老泪,顺着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颊,一滴滴砸在我的胳膊上。 这是我自从记事以来。 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师父落泪。 这一刻, 我感觉,师父在霎那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师父……” 我眼圈一红,低声叫了一句。 “鑫娃子,你……你醒了!” 师父见我醒了,慌乱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他哆嗦着伸出手,摸着我那张已经被‘乂’字符号完全覆盖的脸庞。 “鑫娃子……” 沉默许久后,师父那低沉到嘶哑,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才响起,“刚刚……很疼吧?” “对……对不起……” 师父抿着嘴,声音嘶哑哽咽到不成样子,“鑫娃子,对……对不起……是师父……是师父没用……师父找不到那只绣花鞋……”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无尽的痛苦和愧疚。 “师父……”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压下。 我努力扬起嘴角, 想像和往常一样,扯出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或者说,露出一个相对轻松点的表情。 可惜,我做不到。 我怕…… 我真的很怕…… 我怕我脸上那些如蚯蚓般蠕动的‘乂’字符号,会让我刻意表露出来的笑容,变得更加扭曲可怖。 会让师父和三娘他们,看了更难受。 想到这, 我只好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师父抓着我胳膊那只手的手背,轻声道:“师父……没关系的……” “我不疼,我真的不疼……”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变得油腔滑调些,“这点疼不算什么的,一天一次,就跟吃饭喝水没啥差别,我都已经快要习惯了……” 旁边的大锤,听到我这么说,猛地别过脸去。 我看到这个素来憨直爽朗的汉子,此刻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大锤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头来,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是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向来喜欢跟我开玩笑的三娘,破天荒的没开我玩笑,她紧紧抿着红唇,视线飞快地从我脸上移开,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习……习惯了?” 师父一怔,抓住我胳膊的那只手猛地一紧,然后似是怕弄疼了我,飞快松开。 “嗯,习惯了!” 我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努力忽略掉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感,“人都有适应性,最开始是有些疼,可时间长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我知道这话很假,师父或许也知道,但我必须得说。 我的心里很清楚, 师父为了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我不能再让师父为我陷入到深深‘自责’中,那样不值得。 我这条贱命, 本就是师父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若没有师父, 我怕是在八岁那年,就已经饿死在潼关外的雪地里了。 如今, 既找不到绣花鞋,那就只能说明我‘命有此劫’,怨不得旁人半分。 我的视线快速从师父的脸上,从欲言又止的大锤脸上,从紧紧抿着红唇的三娘脸上,一一扫过,用近乎生硬的方式,强行转移了话题。 “师父,大锤,三娘……”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这次,咱们几个可不白来啊……” 我朝着旁边的玉石棺材努了努嘴,“你们看,那玉石棺材里的陪葬品,凤冠、高种头玉镯、以及那十二颗东珠,个顶个,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啊!” “若是把这些东西带出去,足够咱几个吃……嘶……吃上好几辈子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因为身体里传来的阵阵抽痛,我没忍不住,嘶哈了一声。 我知道我的“表演”很拙劣,但效果达到了。 师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眼棺材里的‘水头货’,脸上挤出笑容,“你小子不是喜欢‘水头货’吗,这次这些都是水头货,喜欢哪个挑哪个,师父做主,送给你了……” “八爷说的对!” 卸岭魁首或许知道了我命不久矣,当即笑着附和起来,“秦小兄弟,你要是看上哪个,我卸岭的这帮弟兄,绝不和你抢!” “那就谢谢卸岭魁首了!” 我对着陈冲拱了拱手,可眼底却没多少兴奋神色。 若是我没有身中‘血咒’的话,我定然会兴奋的不得了。 可如今, 那些狰狞的‘乂’字符号,已经覆盖了我整张脸。 虽然师父没明说, 但我心里清楚,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陈总把头,那我可挑了啊……” 歇息片刻后, 我感觉身上的痛感减弱了许多,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故作轻快。 “嗯……选什么好呢?” 我摸着下颌,将玉石棺材里那几样陪葬品仔细打量了一番。 虽说这几样陪葬品个个珍贵。 可, 单论价值来看的话,纯金打造且镶嵌玛瑙翡翠的凤冠,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其次,便是那两对高种头的玉石镯子了。 相较之下, 那十二颗拇指大小的珍珠,虽说也珍贵,但毕竟数量众多,不具备特殊性。 “可惜了啊……” 我轻轻吁了口气,声音低到仅有自己能听到,“东西都是好东西……就是可惜……我没福气享受了……” 我自顾自念叨了一句,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在一众陪葬品里,选了一颗拇指头大小的东珠。 这是所有陪葬品里,相对最不值钱的一个。 看到我选定那颗东珠后,陈冲身后一众卸岭弟子,还有以三泰为首的几个坐地虎,都暗自松了口气。 “秦小兄弟,你当真要选这东珠?那凤冠和玉镯子,可比东珠好上不少呢……” 卸岭魁首陈冲,皱着眉提醒了一句。 “无妨!” “这东西我挺喜欢的!就它了!” 我扬起手中的东珠,笑了笑。 若是搁在以往, 我连想都不用想,肯定会选择价值最高的凤冠。 可现在, 因为‘血咒’的事情,让我对眼前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品, 没了太大的兴趣。 毕竟, 人都要没了,就算是得到再贵重的‘水头货’,又有什么用呢? 第078章 水银 “鑫娃子你喜欢就好。” 师父的声音依旧嘶哑,他看了眼我手中的那颗东珠,嘴巴几度微张,可最终却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眼底的痛楚更深了。 “秦小兄弟果然洒脱!” 卸岭魁首陈冲,见我只拿了颗东珠,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或许是觉得亏欠,又或许是出于对我这“短命鬼”的怜悯,他轻叹一声,对我抱了抱拳,算是承了我的情。 周围那些卸岭力士和坐地虎,紧绷的神色也随之放松不少。 他们贪婪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棺内剩余的珍宝上。 三泰几人更是迫不及待地凑到棺边,目光在那凤冠、玉镯和东珠盒子上来回扫视,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竹竿也不时把目光投向玉石棺材里的陪葬品,只是碍于师父和我都在跟前,并没有直接上前。 “这群‘见钱不要命’的家伙!” 看到以三泰为首的几个坐地虎,看到他们贪婪的姿态,三娘也是连连摇头嗤笑。 “这群家伙,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状况,如今我们被关在这墓室里出不去,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分明器?” 陈冲也没去看那些明器,而是转头看向了师父,“八爷,您纵横关中盗墓圈几十年,可有法子带我们……” “八爷,情况有些不对劲!” 陈冲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站在师父身后的三娘,却是突然皱起了眉头。 “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 三娘猛地吸了吸鼻子,“有点像……像是苦杏仁的味道?” “苦杏仁?” 听到这三个字,师父忙用力嗅了嗅,发现空气中的确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时,我看到师父的脸色几乎在瞬间巨变。 后来, 我还是在常安,从一个教化学的老师口里才了解,某些剧毒的氰化物气体,比如氰化氢、氰化钾、氰化钠之类的东西,通常都会散发出类似苦杏仁的气味。 “不好,有毒!” 师父的话,让那些原本蠢蠢欲动,准备去拿陪葬品的坐地虎,个个惊疑不定。 “哪来的味道?” 卸岭魁首陈冲,这会儿也觉察到了不妙。 他目光如电般将整个墓室扫了一遍,然后直接锁定了那玉石棺材,“难道是棺材里传出来的异香味?” “不对,先前开棺时,我们个个都闻到了那异香,若那异香有毒的话,我们怕是早就中毒了,不可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况且,那异香散发出来的味道,不掺杂半点苦杏仁味,反倒是与田间梗上生长的闷头花格外相似!” 还没等众人细查,变故再次发生! “嘎啦……嘎啦……” 伴随着地面的轻微震动,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毫无征兆地从我们的脚边传来! 不! 准确的说, 应该是从我们脚下那一片青石地板的下方传来! 那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却带着说不出来的冰冷质感,就如同发条在耳旁扭动,让人心底莫名发紧。 “什么声音?” 大锤低吼一声,下意识地将我和师父护在身后,手中的撬棍横在胸前,双眼快速在墓室四周扫视着。 “不好!” “八爷,地面上有东西流出来了……” 三娘指了指主墓室附近的地面,声音里带着一抹惊骇。 我顺着三娘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环绕在主墓室中央区域,靠近四面石壁那些青石板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很快就来到了手臂粗细。 “哗啦啦!” 我的耳旁,此时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哗哗’水流声。 下一刻, 我便发现,在那些青石铺就的地砖缝隙里,有着细微的银丝涌动。 这些银丝, 从缝隙中涌出后,很快汇聚在一起,且越来越快,很快就形成了银亮色的粘稠液体。 “这是……” 我还没认出来这些银亮色液体是啥,旁边卸岭魁首陈冲的惊叫声,突然在我耳旁响起。 “水银,青石缝隙里怎么会往外涌水银?” 或许是太出乎意料,我发现陈冲的声音都变了调。 听到这话,我面色大变。 水银这玩意,又叫汞。 它的可怕,我可是深有体会。 我10岁那年发高烧,背着师父向镇子里的大夫借来了体温计,想量量体温。 可我当时烧的晕乎乎的,把体温计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银色液体溜了一地。 我害怕挨训,就想着把地上的水银弄起来重新,重新找个管子塞进去。 等师父发现我时,我早已身中汞毒不省人事,后来师父把我连夜送到省城医院,又是洗胃又是打吊瓶,折腾了两三宿。 当时令我中毒的水银不过拇指头大小一点,而眼前的水银,一眼望去,宛如溪流一般,在墓室内流淌。 “快!快离那水银远一些!” 师父反应极快,他猛地推开三娘搀扶的手,却忘了自己身受重伤,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还好大锤反应快,一手把站立不稳的师父给拉住,一手环抱着我的后腰。 我就像一个麻袋一样,被大锤夹在了胳膊下面,肋骨处传来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三娘,快上棺材!” 我斯哈了一声,扭头看向三娘,大声提醒! “大家快找高处!” 这时,陈冲也反应了过来,忙对着手下狂吼。 有的坐地虎慌忙去抢棺材里的陪葬品,有的面带惊恐,在墓室里寻找高处。 局面,顿时乱作一团。 三娘身形敏捷,一个翻身就跟在大锤身后,跳上了玉石棺材上。 这玉石棺材长度不过一丈有余,我们四个人站上去后,剩下的地方极其有限,最多还能站上来一两个人。 这时,我看到竹竿这家伙,趁乱从将玉石棺材里的那两对玉镯子,塞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朝着我们伸出了手,希望我们把他拉到棺材上,去躲避那些水银。 可竹竿先前拿刀抵住我后腰的举动,实在令我寒心。 更令真心对待他的大锤以及三娘寒心! 瞧见竹竿伸出来的手,大锤冷冷地瞥了一眼,好似没看见一样,身体纹丝不动,反而将师父和我护得更紧。 三娘做的更绝,她直接把脸别了过去…… 第079章 封闭的毒蒸笼 主墓室里一片混乱。 看着竹竿伸过来的手,我抿了抿嘴,刚想伸出手,可心里终究过不去那道坎。 再加上三娘一直对我微微摇头,我只好作罢。 见状,竹竿没再说什么,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下一刻, 我看见竹竿整个人如老鼠般,窜到玉石棺材附近的一根石柱前,他踩在灯台基座上,连蹬带爬,狼狈不堪地爬上了石柱半腰。 地面上, 那些水银从缝隙里溢出来后,它们彼此连接,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银亮的液面,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扩大。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也随着越来越多的水银涌出,变得越来越浓烈…… 我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看不见的毒气。 每次呼吸,都会感觉喉咙和胸口处,有阵阵刺痛感袭来。 我知道,那是水银挥发后产生的毒素。 看着一点点占领主墓室地面的水银,我们只能被迫挤在几处地势相对高一些的地带。 但我明白, 这仅仅只是权宜之计。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随着涌出的水银增多,这个封闭的墓室,迟早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充斥着剧毒,随时会挥发的水银蒸笼。 而我们这些慌乱逃跑的人, 也将变成这蒸笼里,那一只只原地打转等死的蚂蚁! “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触发了机关?” 一个卸岭汉子,惊恐地看着脚下不断逼近的银亮色液体,怒骂。 “没人动啊,刚才我们几个都在看棺材里的陪葬品!” 三泰手忙脚乱地爬上了一个石雕上,他的脸上仍残留着恐惧。 “这机关开启的有古怪!” 师父在三娘的搀扶下,两只脚分开,分别站在玉石棺材两侧的边缘生,双眼在整个墓室快速扫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 卸岭魁首陈冲,此刻也带着两个卸岭弟子,站到了另一处相对较高的石台上。 他在听到师父这么说后,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八爷……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外面操控了机关?” “外面操控机关?” “是钱八两!” 我几乎是脱口喊出这个名字的。 先前就是这个狗日的哈怂,趁着石室机关露出后,把我们和尸傀一起关在主墓室里,自己溜走了。 “有可能!” 师父点点头,眉头依旧紧锁,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就钱八两那点本事,想找到连我们都难以发现的机关,可能性极小!” “况且他受了不轻的伤,逃出去后治疗伤势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说到这里的时候,师父的目光在我们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 “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贵妃墓里,除了我们、卸岭力士,还有你们几个坐地虎外,还藏着第四波人,他们一直躲在暗处,时时刻刻盯着我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身后难道还跟着其他队伍?” 三娘猛然看向了三泰以及他旁边那个面容黝黑的汉子,开口质问。 “不可能!” “钱八两虽说在入口处,安排了几个人站岗,可那几个都是刚刚加入坐地虎,还没下过墓的愣头青!” 站在三泰隔壁,那面面容黝黑的男子连连摆手,“况且,钱八两这个人最讨厌手下不听话,因此,他们他们绝不敢违背钱八两的命令擅自进墓!” “第四波人?八爷……这……这不太可能吧?” 卸岭魁首陈冲,觉得师父有些想多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 若是真有第四波人进了墓,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碰到人? 第四波人藏在哪里? 再者,这所谓的‘第四波人’,他们是怎么找到水银机关的? 他们若是为财,也应该现身逼迫我们交出殉葬品才对,又为何要放水银杀人呢? 杀了我们, 他们岂不是更难从满是毒气的石室内拿到明器? “咳咳……咳咳咳!” 就在这时! 一个踩在灯台基座上的坐地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咳嗽,他的身体剧烈地弓起,双手痛苦地卡着自己的脖子,整张脸瞬间憋得紫红。 “呕!” 伴随着一阵干呕,那人身体猛地一颤,随后一股带着血丝的粘稠呕吐物,从他嘴里喷出,洒在他身下那些银色‘河流’上。 滋啦! 顿时,刺鼻的白烟升腾而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荡漾开来。 “小九中毒了……” 三泰看到小九痛苦的模样,也吓得脸色再无丝毫血色,只剩下了纯粹的恐惧,“完了!完了!毒……毒气……毒气上来了!” 我这会儿,也感觉到胸口发闷堵得厉害。 就像是压了块石头,让人有些喘不上来气。 此外, 我感觉喉咙里也火辣辣的,控制不住的开始干咳。 已经蔓延到我脸上的那些‘乂’字符号,也随着我的干咳跟着跳动。 “墓室里空气湿润,水银遇到水分后会快速挥发!” 师父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穿透混乱的咳嗽和惊叫,“大家赶紧快用湿布掩住口鼻!能遮一点是一点!” 说话间, 师父猛然抬头,看向十步开外的陈冲,“陈总把头,快!你们带的水多,快给我们扔上一壶过来!” 陈冲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一把扯下了挂在腰间的军绿色水壶,朝我们丢了过来! “大锤!” 师父低喝。 大锤应声而动,他松开护着我的手臂,猛地探出身子,将那水壶一把抓住! “三娘,快!” 三娘点点头,将壶里的清水倒在了用来包扎的白布上。 待到布匹浸透后,直接撕成数块分给我们。 “小郎君,快捂好!” 我正咳嗽呢,三娘就将一块湿漉漉,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布条,捂在了我的口鼻上。 那布料冰凉柔软, 贴在脸上后带来的凉意,令我喉咙里的灼痛感,顿时弱了几分。 只是, 我的眼里已经充斥着绝望! 现如今,地面上涌出来的水银越来越多。 这些水银组成的‘河流’,在潮湿空气的催发下,令整个封闭的墓室,都成了毒蒸笼…… 第080章 死伤大半 最坏的情况,终究还是发生了。 从青石地砖缝隙里涌出的水银越来越多,这些水银两两汇聚,逐渐汇成了一滩滩移动的银色‘河流’。 墓室里的潮湿空气,此刻成了我们的催命符! 我能清晰的看见封闭的墓室里,竟然出现了淡淡的白色毒雾! 湿布捂在口鼻上,那点冰凉带来的微弱缓解,在这些汹涌的水银毒气面前,无异于杯水车薪。 捂在口鼻上的湿布,虽说挡住了一部分的毒气,却也让我的呼吸变得愈发不顺畅。 喉咙里像是塞了把沙子,喇嗓子不说,胸口还伴随着一阵麻麻的灼痛感,我知道,这是已经水银中毒的征兆。 “咳咳咳……呕……” 连我都成了这幅鬼样子,那些没有水壶,没有来得及用湿布捂住口鼻的卸岭力士和坐地虎,其状况就更加凄惨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小九! 他是被钱八两抛弃的坐地虎,也是第一个出现症状的人。 等我们先后出现症状时,原本抱着灯台基座躲避水银的小九,随着‘咚’的一声,整个人已经从灯台基座上滚了下来。 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抽搐着。 原本因呼吸不畅而有些发紫的脸颊,此刻变成了更为诡异的紫灰色,犹如放久了的猪肝。 他的嘴唇乌黑,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处还不间断往外流着白沫。 “我……咳咳……我……” 小九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眼外突,挣扎几下后身体猛然一挺,然后彻底软了下去。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每一个人。 “小九!” 蹲在石雕上的三泰,眼里满是痛苦。 方才小九中毒后,我看到三泰几次想从石雕上跳下去,可几米开外不断扩张的银色‘河流’,让他一下子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前和三泰一起围攻尸傀时,我曾听三泰说过他和小九的关系。 按照三泰所说, 关中坐地虎,是根据加入时间的早晚,按‘周忠孝义’的顺序往下排。 像我的师父孙八指,像他的师弟钱八两,还有那太过贪财早早被抓进监狱,至今仍在踩缝纫机的师叔‘姚忠玉’,都属于忠字辈。 而刚刚死掉的小九, 和三泰一样,都属于近几年刚通过考核的小辈,都属于‘义’字辈坐地虎。 这次,本想着跟钱八两这位‘忠’字辈的瓢把子,来陇西刨红薯发大财。 可如今, 财倒是看见了,可惜命……却没了。 “我的喉咙……好痛……” “我……我快要……我喘……喘不上气了……” “眼睛……眼睛烧得慌……” 随着小九的倒地身亡,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咳嗽、干呕等不同症状。 一个站在高台上的卸岭弟子,突然发出了一道怪异的嘶吼声。 紧接着, 我看到他如同着魔了似得,双手猛的抓挠着自己脖子,抓出十几道血印子后仍浑然不自知。 他踉跄着后退,却一脚踩空,整个人“噗通”一声,从高台上栽进了下方汇聚的水银‘河流’中。 “强子!” 旁边一个卸岭弟子见状,忙上前去拉,可只是撕下了些许衣服碎片。 我看到栽入水银‘河流’里的强子,根本发不出任何惨叫,整个人瞬间被包裹成了‘银人’,露在外面的那些皮肤,也几乎在瞬间变成了青黑色的斑痕。 就像是遇到强硫酸一样。 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强子便彻底消失在了那银色‘河流’里,只留下几个仍在翻滚咕咚的气泡。 这一幕,直接击溃了不少人的心理防线。 “不,我不要死在这里!” “我要出去,我不要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活着的那些坐地虎和卸岭力士,个个都怕的不行,他们疯狂在还没有被水银侵占的地方摸索着,试图找到开启石门的机关,从而逃离这里。 只是,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徒劳的。 来回的高强度奔跑,反而加快了他们中毒的速度。 死亡仍在继续。 “噗通!” 又一个坐地虎从高处摔落,砸进水银里,只溅起一片银亮的浪花,便没了声息。 一个脸色发紫,原本扶着石柱喘息的卸岭汉子,身体突然一软,靠着柱子缓缓滑倒,嘴角溢出带着血丝的白沫,眼神迅速涣散。 咳嗽声在逐渐减弱, 并不是墓室里的毒气减少了, 而是因为能咳出声的人,正在急剧减少。 短短盏茶的功夫,就有七八个人先后在我的眼前倒下。 “咳咳……” 我剧烈咳嗽着,却怎么也喘不上来气。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肺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勒住了,无论我怎么用力,都吸不到足够的空气。 窒息感,扑面而来。 “嗬……嗬……” 我控制不住地发出破败的喘息声,只觉眼前发黑。 身体里的力量在急速消失,双腿发软打颤间,差点从狭窄的棺材边缘栽下去。 还是大锤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我的胳膊,我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只不过,大锤的喘息声也极其沉重,很显然他此刻同样极为痛苦。 “再吃一枚药丸!” “鑫娃子……一定要撑住!” 师父的声音明明就在我的耳旁,可我却感觉像是隔了好几十米,听得不真切。 我努力睁大眼睛,视线透过朦胧的白雾,艰难地扫视着四周。 原本爬在石柱半腰上的竹竿,此刻也滑到了石柱下方,他距离那银色‘水面’不过半米的距离,脸憋的通红,浑身打着摆子。 趴在石雕上的三泰,早已停止了咳嗽,他歪着头,一动不动。 其身边那个面色黝黑的坐地虎,倒是还活着,只是情况也相当糟糕。 卸岭魁首陈冲也在剧烈咳嗽着,连带着捂着湿布的手在微微颤抖。 陈冲所在的石台上,原本站着七八个卸岭汉子。 此刻也只剩下三个还勉强站立,但他们个个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着,他们的嘴唇发紫眼神涣散,身子更是摇摇欲坠,有随时倒下来的可能! 我们几个, 靠着三娘给的药丸,倒是暂时还得以存活,但个个状况不好…… 第081章 只剩九人 我们的情况相当糟糕。 三娘给我们吃的药丸,只是一般的‘防毒丸’。 这玩意,用来防御个什么瘴气什么很管用。 但对于水银这种剧毒东西,起到的作用就小了。 师父本就受了伤,如今又中了水银毒,即便是吃了三娘给的药丸,但脸色依旧发紫。 整个人颤颤巍巍,若不是三娘搀扶着,很可能现在已经从玉石棺材上栽下去了。 大锤也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那张粗犷刚毅的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紫色,宽厚的胸膛剧烈起伏。 我的情况更为糟糕。 就像是一只离开了水的鱼,徒劳的仗着嘴巴,却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我的后背,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打着摆子。 我只觉眼前发黑,全靠大锤用手箍着我的后腰,我才没一头栽进下面的水银‘河流’里。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我知道,死亡正在一点点向我靠近。 “别睡!” “鑫娃子,千万不能睡,睡了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身体被剧烈摇动着,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这时我才发现, 除却我们棺材上四人和陈冲他们那边四个人。 如今活下来的, 就只剩下了竹竿、三泰附近那个肤色黝黑的汉子。 以及一个藏在大号壁龛里面的坐地虎。 也就是说, 我们三方,加起来二十来号人。 如今在毒气的攻击下,已经死伤大半。 能喘气的。 只剩下了十一个人! 而且,这个数字随时有可能还会减少! “嗬嗬……八爷……真的……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陈冲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石台上传来,带着濒死的绝望,石台下的水银液面,离他们的脚底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了。 三泰身边那个肤色黝黑的坐地虎,已经彻底瘫在石雕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短短几分钟内,又死了一个! 如今, 还苟活着的。 只剩下了十个人。 逐渐减少的数字,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每一次变化,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的生命被这水银毒气无情吞噬。 下一个,会是谁? 是卸岭魁首陈冲和跟着他的那几个卸岭力士? 还是我? 亦或是……师父三娘他们?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墓室里的毒气越来越浓了。 师父猛地呛咳起来,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脚下那口巨大的玉石棺材。 “棺材……进棺材!” 师父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用尽力气指向棺椁内部,“快!这棺椁……厚重……或许……能暂时隔绝掉毒气!” 进棺材? 师父所说的这个办法,无异于自掘坟墓。 但却是当下,唯一能延长我们存活的方法了。 玉石棺材的棺材盖就在脚底,只要将其合上,便能暂时隔绝毒气,但我们四个人藏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怕是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被活活憋死! 但我们, 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陈冲看到我们的选择后,苦笑着不再说话。 黔驴技穷,穷途末路。 这两个词,说的就是现在的我们。 若非走投无路,我们又岂会选择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呢? …… 玉石棺材看起来有一丈长短,可抛开四周的玉壁后,内部空间仅七尺有余。 在这种情况下,要进入四个成年人,尤其还有大锤这样魁梧的汉子,简直拥挤不堪。 “三娘!扶八爷进来!” 大锤吼着,第一个翻进去躺在了棺材最底部。 师父在三娘的搀扶下,躺在了大锤身上,而我又躺在了师父身上。 三娘最轻,她最后一个进入棺材,躺在了我身上。 我从后面环抱着三娘的腹部。 我们以‘叠罗汉’的方式重叠着,四个人就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调整着姿势,一点点把玉棺的盖子往上合。 棺材狭窄,里面的空气稀薄,再加上里面残留的浓重血腥味和异香味,让我脑袋更加昏沉,手上也使不上劲。 “不行……太挤了……喘……喘不过……” 我痛苦地嚎叫,只觉胸口闷的更加厉害。 “咔哒……” 就在我憋得难受,准备搂着三娘换个姿势时,一声轻微但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咬合声,突然从我们身体下方,在那层染血的锦缎下响起! 紧接着, 我只觉身下猛然一震! 身下那块巨大的玉石棺材的底板,似乎……动了! “怎么……怎么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墓室。 透过还未完全合上的棺材盖缝隙,我发现主墓室的穹顶中央处的几块石壁,居然在缓缓移动。 很快,七个巨大的圆形孔洞,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些圆形孔洞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两两相互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类似于‘へ’型的纹路。 “是‘殳纹’,穹顶上的出现的七个圆形孔洞,形成了‘殳纹’图案!” 师父猛地睁大了眼睛,浑浊的眼底,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七个孔洞?这个按照北斗七星方式,倒着排列出来的北斗引煞口……” “我们……我们有救了……” 师父的脸上满是狂喜。 果不其然! 师父话音刚落下没几分钟,我便感觉到头顶处多了一股凉意,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不少! 怎么回事? 我懵了。 “机关……是机关!” 三娘最先反应过来,因为太过兴奋,以至于声音里都出现了颤抖。 “我们……我们应该是在无意间打开了玉石棺材里隐藏的机关!是那机关……是它打开了穹顶的通风口,让墓室里的空气流通了……” “水银……水银回流了……水银在回流!” 就在我们兴奋之际,棺材外面也传来了乱糟糟的喊叫声。 这些叫喊声中,充斥着无尽的狂喜。 “八爷,他们好像在说水银回流了?”三娘低声说了句。 “三娘,你跟鑫娃子起来看看!” 三娘‘嗯’了声,紧接着便感觉到她挪动着身体,从我身上坐了起来。 等我爬出棺材口时,那些令人绝望的银色‘水流’,如同打在沙滩上的浪头,正在迅速回流…… 只是,站在陈冲身旁的卸岭力士,又倒下了一个。 如今, 还活着的人, 只剩下了九个…… 第082章 瑞凤镂空玉珩 水银的确在回流! 自打我们误打误撞开启了玉石棺材里的机关后,主墓室里的银色‘河流’,就好似被什么无形力量吸走了,飞速往青石缝隙里回落。 这些从青石缝隙里溢出来的水银,来的快去的也快。 墓室中央区域的“河床”正迅速干涸。 仅仅盏茶功夫, 原本已蔓延覆盖整个墓室的银色‘河流’,只有边缘低洼处还残存着些许水银,在油灯和手电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嗓子依旧火辣辣的,但那种窒息感已经没有了。 只是这份突如其来的生机,并没能照顾到所有人! 就在水银‘河流’飞速回退的时候,一道闷响声从陈冲的身后传来。 一名站在他身后的卸岭力士,身体晃了晃,随后直挺挺从石台上栽下,‘咚’的一声砸在已没有水银的地面上。 那张因毒气而变得发紫的脸颊,正在微微抽搐着。 陈冲一个激灵猛然回头。 “根子!” 陈冲看着栽倒在地上的手下,喊了一声忙上前查看。 只是根子中毒太深,陈冲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将其性命救下来,只能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根子死在他眼前。 如今, 陈冲的身边,只剩下了两个脸色发紫,互相搀扶勉强站立的卸岭门人。 而被钱八两关在墓室里的那七八个坐地虎,也随着三泰以及那面容黝黑男子的先后死亡,早早死绝。 偌大的主墓室里。 现如今就只剩下我们八个人了! “咳咳……” “八爷,墓室里的毒气被涌入的空气冲淡了,但我们几个身体里的剧毒可冲不淡……” 陈冲咳嗽着,将鼻子里流淌而出的灰黑色擦掉,“八爷,可有法子让我从通风口逃出去?我们只有逃出去找大夫治疗,才能活下去!” 面色涨红,浑身打着摆子的竹竿,也把看向了师父,眸子里满是希冀。 “难!” 师父摇摇头,在三娘的搀扶下挣扎着从棺材里坐起了身,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紫,“通风口在穹顶中央部位,距离地面足足有着十几米的高度。” “况且,穹顶四周石壁光滑,我们即便用‘飞虎爪’也找不到可以借力的点!” 陈冲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砰’的一拳打在旁边的石壁上,语气中充满了不甘:“难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待在墓室里等死吗?” “或许还有机会!” 师父双眼紧紧盯着玉石棺材,“刚刚我们误打误撞,打开了玉石棺材里的机关消息,这才让穹顶上的通风口打开了,让肆意流淌的水银回流了!” “是啊……” 师父的话点醒了我。 是啊, 刚刚若不是意外打开了机关消息,我们剩下的这些人,这会儿怕是早就被墓室里的毒气给毒死了吧? “大锤,快跟我一起检查棺底,找到藏在暗处的机关消息!” 大锤二话不说,点点头就跳回了棺材里,我看到他用双手,抓住那层被鲜血侵染的锦缎的两角,然后猛地向上一掀! 滋啦! 那绣工精美的锦缎,直接被大锤用蛮力强行扯起,露出了玉石棺材的底部。 “怎么是空的?” 看着棺材底部的玉石底板,大锤愣了一下! “不可能!” 我摇了摇头,拨开站在我身旁的陈冲和竹竿,冲到了那棺材跟前,而后将手电筒的开关推了上去,想象中的光亮,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 我轻轻拍了拍手电筒,可灯泡依旧是黑的,把手电筒尾巴上的盖子扭开,把里面两节一号电池倒出来后,才发现本该硬邦邦的电池,此刻已经变软了。 “草!关键时刻……没电了!” 我低声骂了一声,将发软的电池放在嘴里,狠狠咬了几下。 重新装回去后,手电筒倒是亮了,只是光亮比之前弱了很多,已经趋于暗黄。 我顾不得这些,见手电筒能用后,再次把光源照进了玉石棺材里。 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 一眼望去,棺底的玉石平整,似乎并无异常。 可我知道, 这只是表象。 这棺材下面的某处,定然藏着开关……不然先前我们也不会…… 我撅着屁股,整个人趴在棺材底部,拿着手电筒沿着那些缝隙一点点往上摸索。 就在我手指,摸到棺材靠近头部位置时,发现严丝合缝的棺材底板,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缝隙。 我立马意识到这里不对劲! 在那缝隙周围反复摸了一遍又一遍,还真让我发现了一块膈手的地方。 “师父,找到了!” 我低呼一声,扭头对师父喊了句。 这时,我看到原本靠在石柱上喘息的卸岭魁首陈冲,把脑袋伸了过来。 竹竿或许是知道我们不待见他,倒是没有凑过来,仍旧坐在棺材旁的台阶上休息着。 只是他的眼睛,时不时瞥向我这里,显然也很在意棺材里的东西。 在师父的吩咐下,我用力按压着那块轻微膈手的地方! 只听“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 我便看到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玉石底板,竟无声打开了一个缺口。 将里面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露了出来! 暗格中,除了一个可被按下去一半的机簧按钮外,就只藏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件玉器。 一件造型奇特的残缺玉器。 那玉器约莫银杏叶大小,整体呈半弧形,两端留有穿孔。 手电光照上去的时候,玉质通透光滑如卵,看不到任何瑕疵,是和阗玉里最为顶级的“光白子”料子。 最令我惊叹的是这玉上的雕刻,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其形态优雅灵动,羽翼尾翎等部位纤毫毕现。 整个凤凰身体,采用的是难度极高的镂空技法雕琢而成,上面还带有繁复且精美的云纹火焰。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玉的两端都有明显的人力切割痕迹。 也就是说, 眼前这块弧形玉石,并不完整,它只是某件玉器的一部分! “这纹路,这模样……这……这是瑞凤镂空玉珩?” 第083章 来历 “这……这是……这是瑞凤镂空玉珩?” 师父的呼吸猛地一窒,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暗格木盒里的那块玉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鑫娃子,快……快把这东西拿出来……” 我能觉察到师父声音里的颤抖和兴奋,这是先前看到那价值连城的‘凤冠’时,都不曾有过的状况。 “瑞凤镂空玉珩?那是什么东西?” 看到师父脸上急切的模样,我心里充满了疑惑。 可师父根本没开口为我解惑,只是连番催促我,让我小心把暗格里的那块玉拿出来…… 我只好照办。 玉珩入手温凉,但摸上去竟有丝丝暖流,顺着手臂流入我的体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就在我接触到这块‘玉珩’时,我身上因‘血咒’而产生的刺痛感,都好似弱了不少。 “入手温润冰凉却能散发暖流,时刻温润人体调节阴阳,果然是……果然是传说中瑞凤镂空玉珩!” 师父脸上涌出狂喜,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又因中毒而嘶哑,“鑫娃子,你有救了,这东西或许能帮你压制‘血咒’,延长你的寿命!” “压制‘血咒’,延长我的寿命?” 我心头巨震。 “不错!” 师父看了眼我脸上的‘乂’字符号,沉声道:“你的‘血咒’已经蔓延到了脸上,若是不在24小时内‘拔咒’的话,你浑身血管就会爆裂,到时你必死无疑!” 师父的话,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怪不得先前看到‘乂’字符号蔓延到我脸上后,师父会那般惊慌失措,会一个劲儿跟我说对不起。 原来……原来……血咒完全爆发后,我的生命,就只剩下了24个小时了。 瞧见我这幅模样,师父知道我被吓得不轻,忙接着说,“不过,鑫娃子你也不要怕,现在既然找到了这块‘瑞凤镂空玉珩’,短期内那‘血咒’肯定要不了你性命了!” “师父……师父这……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宝贝?” 我看着师父手中的那块玉珩,忍不住追问,“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东西它真的能压制我身上的‘血咒’吗?” 旁边的卸岭魁首,也一脸惊疑的看着师父手中的那块‘玉珩’,眼中充斥着震惊。 其余几人就更别提了,个个跟我一样,面露茫然。 “当然!” 师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因中毒变得更显青紫色了。 但他看到手中的‘玉珩’后,脸上却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此物来历惊人,即便是我也是在翻阅历史古籍时偶然看到的,你们不知道这东西也实属正常……” “此物,并不是凡间之物!” “它乃是2000多年前秦朝时期,始皇帝嬴政在位时,从天外坠落于东郡的那块陨星奇石!” 师父的第一句话,就把我给惊住了。 “陨星奇石?” 我一愣,连身上的伤痛都似乎忘了些许。 旁边的卸岭魁首陈冲,还有三娘大锤,乃至竹竿和其他两人存活的卸岭力士,纷纷竖起了耳朵, 始皇巡游, 东郡有陨石天降,上刻“始皇帝死而地分” 这些历史传说, 不仅在《秦史》、《始皇帝本纪》里有所记录,就连民间都流传极广。 只是…… “师父,这东西不是和阗玉里最为顶级的料子“光白子”吗?” 我忍不住打断师父的话,我在秦川盘货十几年了,对于和阗玉也有所了解。 和阗玉, 按颜色可分为青玉、墨玉、白玉和黄玉四个大类。 其中白玉又可以划分为纯白玉、羊脂玉和青白玉三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什么‘秋梨子’、‘虎皮子’、‘枣皮子’等特殊变异的玉石。 而眼前这块‘玉珩’,光滑如卵质地通透,明显是纯白玉里最顶级的料子啊。 而天外陨石不都是坑坑洼洼的东西吗? 这两者, 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材质啊。 “的确有白如玉的陨石!” 我正疑惑间,旁边的陈魁首突然接口插了一句,“我大爷爷陈瞎子,曾在献王的墓穴里看到过白如玉的陨石!” “而且,我之前跟你们提及过的搬山道人你们还记得吗?” 说起大爷爷陈瞎子的故事,陈冲语气兴奋,“搬山道人被诅咒千年,而他们若是想要解咒,必须寻到‘凤凰胆’才行,而凤凰胆,据说便是天外坠落下来的地精之石!” “不错!” “这‘瑞风镂空玉珩’便和凤凰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师父喘息着,语速极快,“当初陨石落地后,被始皇帝视为不祥,下令处死陨石附近的居民,又派方士徐福将陨石凿碎焚毁!” “不过徐福知道此石乃是天外奇珍,蕴含着不可思议的能量,于是暗中将其精华部分留下了下来!” “后来,徐福在二次东渡前,将此物送给了大秦一位姓‘蒯’的顶尖匠师代为炮制,后来便有了‘凤凰胆’,只不过徐福没能再回来,而此物也随之下落不明!” “可三十年前,我在濮阳南阳一带的古墓刨红薯时,曾在一块玉简内看到过相关记载!” “说那“蒯”姓工匠打造完凤凰胆后,天外陨石还有剩余,那工匠耗费心血辅以秘法,将剩余的石料打造雕琢成了一件‘瑞凤镂空玉珩’!” 师父缓了口气,悠悠说道:“凤凰祥瑞且暗合五行火位,有镇压邪祟、调和阴阳之神效,因此此玉珩一成,便有温养人身、调和阴阳、驱邪避煞的奇能!” “后来呢?” 我听得入神,忍不住继续追问。 “后来秦亡,此物辗转流落失去了踪迹!” “直到……直到西汉时期,此物出现在了淮南王刘安的手里,他将此物视为长生之钥,秘藏于王府深处,日夜供奉研究。” “武帝时期,淮南王刘安谋反一事东窗事发,在府邸自刎而亡……” “自那以后,这‘瑞凤镂空玉珩’便再没了下落!” “只是不知为何,这东西居然会藏在这贵妃墓的暗格里,难道与这‘墓中墓’有所关系?” 第084章 孙八指,我们等了你整整28年 说到这里的时候, 师父的眼里,也多了一抹疑惑。 我被师父讲述的这些东西,惊的头晕目眩。 天啊, 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这小小的一块玉珩,居然和始皇帝,和徐福以及历史上那么多名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鑫娃子……” “此玉能调和阴阳温养本源,是克制‘血咒’这类阴邪诅咒的天然克星!” 说着,师父将那玉珩递给了我,“你刚刚触摸它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到体内的刺痛感有所缓解?” 我用力点头:“是!刚刚我一接触,就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入胳膊,浑身暖洋洋的……” “这就对了!” “你接触它时,血咒带来的刺痛减弱,是因为玉珩中蕴含的奇异能力,在自发抵御你体内那股阴邪咒力的侵蚀!” 师父眼中光芒爆射,“你只需将此物日夜佩戴在胸前,那‘血咒’再怎么发作,都伤害不到你的性命……” “只是……只是可惜这‘玉珩’是残缺的,它并不完整……” 师父指了指玉珩两端那明显的切割痕迹,“从断痕来看,你手里的这块应该是完整版‘瑞风镂空玉珩’的五分之一!” “所以这玩意对你‘血咒’的压制效果,只能持续一段时间!” 师父叹了口气。 “多久?”我追问。 “不好说!” 师父摇了摇头,迟疑片刻后方才沉声道,“按照我的估计,应该能压制一年左右……除非,你能在这期间,找到其他的‘玉珩’来续命,否则……” “能让我死前舒服的过上几天,这就足够了!” 我笑了笑。 师父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我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 我还能够苟活一年。 至于在这一年内找到其他的‘玉珩’来续命,我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念头。 毕竟这玉珩,可是2000多年前的玩意,最后一次出现还是在西汉时期。 再往后,它的踪迹连听都没听过,如今能侥幸得到一块,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至于在一年内,找其他的玉珩,根本不现实。 况且, 我们如今仍被困在这主墓室里,且个个中了毒。 若不能及时逃出这墓室,找到大夫治疗的话,别说苟活一年了,怕是三五天后,我们所有人,都会渴死饿死在这里,成为陪葬墓主人的一具具枯骨。 轰隆隆! 师父的话还没说完,一道齿轮绞合摩擦发出的沉闷‘轰隆’声,在我们的身后响起,整个主墓室的地面都在震颤。 “怎么回事?” 我心底一紧,忙回头望去。 碎石尘土簌簌落下,先前被钱八两关闭的墓室‘石门’,此刻竟缓缓开始往上升了起来。 “石门怎么突然开了?” “八爷,你们找到开启石门的机关了?” 卸岭魁首陈冲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原本坐在台阶上喘息的竹竿,看到封闭的石门缓缓升起后,也猛地绷直了身体,直勾勾的盯着那逐渐扩大的缝隙。 是谁? 是钱八两良心发现从外面打开了机关? 还是说? “大家小心,情况可能不对!” 师父扭头对大锤和三娘说了声,随后一把将我拉到身后,眯着眼睛看着那石门。 在我们的注视下,封闭的石门完全打开开了,十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将石门附近照的一片通明。 在众多火把中,我看到了一群身影乱糟糟的挤在石门口。 不是钱八两, 也不是什么其他的倒斗元良。 他们人数不少,约莫三十人左右. 这些人,个个都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面容黝黑粗糙,不少人头上还包着白布,看起来,很像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农夫。 他们举着火把,拿着土铳、长矛以及叉子等武器。 站在一个面容黝黑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刻的老者身后,冷冷的看着我们。 “你们是谁?” 卸岭魁首陈冲看到这群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大锤也立刻挡在了我和师父身前。 三娘的手也按在了腰间的牛皮囊上,随时准备着。 “梁子!” 那老者喊了声。 然后,我就看到一个腰间围着兽皮,身上背着弩弓和箭囊的男子,从人群后方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则抓着一个人的脚脖子,身后有一条醒目的拖痕。 被兽皮男子抓着脚脖子那人,虽然满脸被血污和泥土包裹,但通过其手臂上的伤痕,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钱八两! 那个先前为了逃生,抛下一众属下,把我们所有人和尸傀关在墓室里,独自溜走的关中坐地虎的总瓢把子! 那兽皮男子见我们都看他,咧嘴一笑,然后当着我们的面,将半死不活的钱八两,像丢破麻袋一样丢在了地上。 看着遭到非人折磨,如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手指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钱八两,我心里虽然很爽很解气,但对于这群陌生人的出现,仍旧保持了最高警惕。 那老者根本没有理会陈冲的喝问声,那双略显阴蛰的双眼,直接落在了师父身上。 与此同时, 那带有浓重口音的土话随之响起:“孙八指,我们等了你整整28年,你……终于又回来了……” 师父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急剧收缩,脸上因中毒残留的青紫色变得更深了,“什么意思?什么叫等了我28年,你们……你们是谁?” “孙总把头不记得我们了?” “也是,都过去28年了,孙把头不记得老朽也正常。” 那老者指了指自己,轻笑道:“孙总把头,可还记得一个叫‘金算盘’的摸金校尉?” “金算盘?” 师父皱着眉头,念叨了好几遍这个名字。 紧接着, 师父似是想起了什么,我看见他瞳孔猛然收缩,脸上更是充斥着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 “是你!” “那个当年关中陇西一带,号称圈内消息最灵通的‘包打听’?” 第085章 只为求一条活路罢了 “包打听?” 我对这个名号相当陌生。 甚至听都没听过。 但卸岭魁首陈冲,在听到这话后,却忍不住低声惊呼:“你是包打听?可包打听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秦岭冰晶顶了吗?” “看来你想起来了……” 拄着藤条拐棍的包打听兵没有回应陈冲,他死死盯着师父,声音里多了一抹癫狂,“28年了,整整28年了,孙总把头,为了能让你再次来到这里,我们足足等了28年!” “等了28年?什么意思?” 师父一怔,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猛然看向那拄着藤条拐棍的老者,“包打听,这一切难道是你在搞鬼?” “28年前,你在圈内放出消息,说遮阳山内藏着一座生坑大墓,将我和摸金一脉的‘金算盘’吸引了过来,可我们进墓后却折了九成九的人,就我和金算盘两人侥幸逃出生天!” “如今,你又带人偷偷潜藏在我们身后,我想,先前主墓室里的水银机关,就是你开启的吧?你谋划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啪!啪啪!” 拄着藤条拐棍的老者拍了拍手,大笑:“不愧是被誉为历代关中坐地虎瓢把子里最厉害的金虎,既然你心思如此缜密,应该猜得出我们的来历吧?” “你们是住在滹沱里的村民吧?” 就在我纳闷之际,师父突然开口。 “滹沱里?师父……你是说……他们是滹沱里的村民?” 师父说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不错!” 师父看了我一眼,沉声道:“鑫娃子,你当初不是还问过我‘滹沱’的来历和意思吗?” 经师父这么一提醒,我立刻想起来了。 当时我们在遮阳山底寻找墓穴入口时,把墓室的‘锢水层’挖破了,被血蚂蟥的袭击后,竹竿受到了不轻的伤势,我们不得不在附近找了个村子休养生息。 而那个村子,就是滹沱里。 当时,我们几个刚进入村子的时候,还遇到了上吊的干尸,在祠堂里遇到了偷吃贡品的小招娣,也遇到了跪地祈求我们帮忙的招娣娘。 我记得很清楚, 师父说这个村子是按照‘倒骑龙’的风水局建立,而倒骑龙风水格局属于‘大凶’局,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谁会把村子建设成大凶格局呢? 而且, 师父曾告诉我,他说滹沱虽然古称虖池或滹池,是一条贯穿华北的大河。 但其实, 滹沱有很多种不同的含义。 它可以特指滹沱河,也可以是食物,还可以代表水边的寨子。 不过, 滹沱最原始的意思,却是指守护陵墓的人员居住点。 当时我并没有把师父的这番解释放在心上,还以为住在滹沱里的村民,只是早年前一群为了躲避战乱,而藏身在大山里的穷苦人家。 “师父,你是说……” 我指了指拄着藤条拐棍的老头,声音因不可置信都有些变形,“他……他们……他们都是住在滹沱里的守墓人?” 师父点头。 “可……可招娣娘,她……她不是说她男人,是被一群外地的盗墓元良胁迫,从遮阳山的东边下墓了吗?” 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那我问你……” “我们自从下墓后,遇到了卸岭的元良,也遇到了想要充当‘黄雀’的钱八两,可你……可你自始至终发现一个滹沱里的村民了吗?” 我被师父这话给问住了。 是啊, 我们自从下墓后,遇到了一系列的危险,先后和卸岭力士以及钱八两的人碰上了,可滹沱里的村民……哪怕是一具尸体,我都没有看到。 之前我就一直在心底纳闷这事,不过我一直以为应该招娣爹还没有找到下墓的入口。 或者说,他被困在哪块了。 所以我们一路上才没发现他的踪迹。 可现在看来…… 招娣和招娣娘明显对我们撒了谎…… 她是故意带我们去放有物资的那处院坝里,也是故意让我们带走‘手摇式抽水机’以及用于下斗的那些东西。 其目的, 怕是为了让我们能更快进入墓穴。 “招娣?” “你们几个见过我的婆娘和女儿?” 就在我提及‘招娣’这两个字时,先前那个腰间围着兽皮,身上背着弩弓和箭囊的男子,神情猛然一变,望向了我,追问。 “你是招娣爹?” 看到男人脸色突变,我立刻意识到此人,应该就是祠堂里偷吃贡品小女孩招娣的爹了。 “招娣还好吗?” 那腰间围着兽皮的男子问。 “招娣很想你,我们下目前,她还一个劲儿托我们帮忙把你找回去!” 三娘冷哼一声,指了指悬挂在腰间的小挂件,“这娃娃,就是你女儿塞给我,说是请我们帮忙找他爹的报酬……” “招娣……” 腰间围着兽皮的男子,看着那娃娃,眼眶顿时红了,“村长,我们在这贵妃墓里呆了好几个月了,啥时候才能回去啊,我想我的婆娘和女儿……” “梁子……” 穿着兽皮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拄着藤条拐棍的老头皱眉低喝打断了。 梁子这才有些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只是他的目光,仍不断看向三娘腰间悬挂的那个‘娃娃’。 “包打听,拜你所赐,钱八两一票人已经死绝了,而我们和卸岭的元良们,也都个个身中剧毒……” 师父咳嗽了声,盯着那拄着拐棍的包打听,声音低沉沙哑着:“你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我不相信只是为了让我们在墓室里中毒……” “你想干什么?现在能说说你的图谋了吧?” 我看向‘包打听’。 三娘、大锤竹竿,还有卸岭几个人,也都看向包打听。 “图谋?” 包打听哂笑一声。 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斥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 “我们图的不是,不过是活命而已!” 说着, 我看到包打听缓缓抬起他那枯槁的手臂,猛然指向墓室外的某处,“我们所图的,不过是让滹沱里一百三十七口人,能有一条活路罢了!” 第086章 守墓人往事 “活路?” 我被包打听这话气笑了。 我们这些下墓的人,被钱八两和包打听先后算计,如今我们和卸岭的元良加起来,拢共也就只剩下了八个人。 可现在,包打听却说,他们不图别的,只是想图一个活路? 这他妈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只是,当我看到这群人眼里的绝望时,总感觉他们好像没在撒谎。 “滹沱里以前叫高家村,我们这些人都是高方士的后人……” “当年云和公主外嫁给阿鲁台可汗的孙子后……” “等等……” 我叫住了包打听,忍不住开口,“这里不是贵妃墓吗?怎么成了云和公主墓?而且据史料记载,云和公主不是早早就夭亡了吗??” 我说的是实话。 这些年,我跟在师父旁边,在掌眼盘货之余,看了不少书,也认了不少字。 我记得很清楚,据《明史》记载,在明初时期,阿苏特部可汗阿鲁台,被明成祖朱棣封为和宁王,只是后面死在了瓦剌领主脱欢手里,其子也被瓦剌擒获。 土木之变后,摩罗札嘎图嫁给了英宗。 除却这些可以大众所熟知的历史外,明朝就没有其他外嫁或者迎娶他国公主的情况。 “贵妃墓只是我们放出的幌子而已?” “再者,历史记载的都是对的吗?没记载难道就意味着没有?” “历史不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吗?” 见我哑口,包打听这才慢悠悠开口,“云和公主并没有夭亡,这里面牵扯到了一桩皇家丑闻!” “当年隆庆帝和鞑靼首领签订和议后,双方开通边境贸易,云和公主也因此意外了‘孛儿贴’,他是鞑靼阿苏特部阿鲁台可汗的孙子……” “两人互相隐藏身份,却又相互喜欢,最后偷偷私定终身,还怀了‘孛儿贴’的孩子……” “后东窗事发,神宗大怒下令要处死云和公主……” “最后还是太后求情,云和公主才得以活下来,但也因丢了皇家颜面,被废除了‘公主’的身份,让史官以‘早夭’记录……” “这与你开启机关算计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师父皱眉。 “别着急!” 包打听摆摆手,“你先等我说完!” 我们只好按捺住性子,接着往下听。 “二十八年前,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兵行险着……” “我们商议后,由我出面,假借‘包打听’之名,放出遮阳山有生坑大墓的风声!” “目的就是想引出像金算盘,还有你孙八指这样身怀绝技的顶尖高手前来,希望能借助你们的力量闯入主墓室,帮我们来破掉这‘倒骑龙’的绝户局! “可结果却不如人意!金算盘最终折在了里面……而你,是那次唯一活着出去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包打听望着师父,面带苦笑。 “我们后来通过各种渠道去寻找你,可等我们打听到你消息,你却早已宣布金盆洗手,再也不下斗了……” “我等高家后人,世代守护此陵,为的就是完成先祖留下的遗命!” 包打听的声音没有起伏,却满含悲怆: “可先祖愚忠!他为保公主陵寝万世安宁,他耗尽心力,甚至不惜以自身气运为引,在这遮阳山地脉之上,布下了一个绝户的风水杀局!” “此局一成,外邪难侵,却也将我们‘滹沱里’全村的人,都钉在了绝地之上!” 包打听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与怨怼。 “可是那‘倒骑龙’的风水局?”师父皱眉。 “不错!” “你既然去过‘滹沱里’,能说得出‘倒骑龙’这三个字,想来也知道那可是主大凶、乃至绝后的风水局!” 包打听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常人都是骑龙局,可我高家后人,却日日被困在‘倒骑龙’的风水格局里,龙脉逆鳞,煞气冲天!” “此局一成,确实震慑宵小,护得陵寝数百载安宁。可这滔天煞气无处宣泄,便尽数反噬到了我们这些守墓人身上!” “我们滹沱里的村民,世代居于这龙脉逆鳞的‘龙眼’之上,已然成了这风水杀局的‘阵眼’,每年地气翻涌之时,村中必有青壮暴毙,或死于非命,或重病缠身不治而亡!” “师父,有这么邪门吗?”我问。 师父点头,“此乃风水反噬所致,献祭人牲以求得‘镇龙桩’的安稳,那‘上吊’的干尸,应该就是献祭的村民!” “龙气倒灌,地脉反噬!村中风水格局被彻底锁死扭转,成了‘绝嗣’、‘早夭’之地!” 包打听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里满是悲愤,“自打我当村长后,滹沱里的人口就从当初的一千二百四十八口人,锐减到了如今的一百三十七口!” “短短三十年,我们村就少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口人!” “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年,我们这些住在滹沱里的高氏后人……就要死绝了!” 包打听的声音哽咽了,我看到他身后几个年轻汉子忍不住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这些年,不是没有像你们这样的土夫子来这里‘刨红薯’。” 包打听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又落在师父身上,“可他们的本领太差,别说主墓室了,连中殿那关都过不去……” 说着包打听深吸一口气,“我们撑不住了,若再不解开这‘倒骑龙’的死局,我‘滹沱里’就真的要绝户了,我们根本等不起了!” “那你们为何不离开村子,去其他地方生活呢?” 陈冲有些不解,“既然村子里风水格局有问题,远离不就是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 “村子里连年死人,整个村子早就人心惶惶!早些年,村子里经常有人,偷偷溜出村子,想要去外地讨生活。” 包打听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们尝试过很多次,可惜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那些偷偷离开村子的人,他们离开后,短则数十天,长则三五月必定离奇暴毙而亡!” 第087章 包打听 “还有这种事?”我满脸惊奇。 包打听说的这些东西,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本来还以为,包打听他们这群守墓人,是打着跟在我们身后‘捡漏’的心思,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这样。 如果包打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么他们的处境也的确可怜。 都说‘福泽绵延子孙’,可在包打听这里完全相反。 正是因为他们先祖‘高方士’的一系列行为,让他们这些后代子孙,数百年都困在‘滹沱里’这块弹丸之地不说,还要时常成为‘镇龙桩’的养料。 “你们既然能控制主墓室的开关?为何不自己去破了这风水格局?” 三娘双手环臂,看着包打听冷笑连连,“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当初你们放出有大墓的消息,把八爷吸引过来帮你们破局,如今又设下陷阱把我们逼到这里……” “其目的,不就是想要让我们帮你破除‘倒骑龙’的风水格局,当你们的过河卒子吗?” 三娘的话意思很直接,包打听说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 我们只是包打听选中的炮灰而已。 对他而言,或许是为了让村里人活下去,才不得已而为之。 可对于我们而言,却是要用命去完成他们所谓的‘求生之路’。 想到这里, 我突然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冲散了我心底刚升起来的那点同情。 是啊, 他们再可怜,再有愿意, 也不是他们开启墓室里的水银机关,害死众多原谅,也害得我们身中水银毒的理由! “包打听,你们守墓人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师父的声音陡然响起,他眯着眼睛盯着包打听,声音冰冷,“这次我带鑫娃子、三娘大锤来这墓里,没有几个人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师父指了指‘梁子’,然后看向包打听那张满是皱纹的黝黑脸庞,“按他之前所说,你们既然数月没有回村子,那么又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行动轨迹?” 师父的话,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 我们曾经在滹沱里住上过两天,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我们要下墓。 招娣和招娣娘,曾数次暗示我们,说招娣爹是从遮阳山东边进的山,可我们实际上并没有从遮阳山东边下墓,而是依旧从原来的地方二进墓! 再说了, 我们具体什么时候下的墓。 从哪里下墓, 除了竹竿这个‘内鬼’透漏给钱八两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可包打听这帮人,在几个月没回村子的前提下,即便是住在遮阳山里,可这遮阳山东西横跨三四百里,这消息又是如何传递的?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涌入了我的脑海里。 “你们猜的不错!” 包打听缓缓点头,“最近两个月,我们这些人一直藏身在这座大墓里,日日风餐露宿,为的,等着你们师徒前来‘拔咒’……” 等着我们前来拔咒? 这是什么意思? 包打听的话,让我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师父在听到包打听这话后,脸色却在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看来,鑫娃子身上的‘血咒’也与你们脱不了干系吧?” 师父指了指我,青紫色的脸上,充斥着无尽的愤怒,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嘶哑了不少:“包打听,你们为了逼我回来给你们‘破局’,到底用了什么阴毒手段算计了鑫娃子?” 轰! 师父的话, 令我心头巨震。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一时贪念,坏了师父不收‘水头货’的规矩,这才引来‘血咒’缠身。 可现在看来。 那只该死的绣花鞋,还有那不断在我身上蔓延扩张的‘乂’字符号,那令我每日浑身刺痛难忍的‘血咒’。 这一切令我痛苦的根源,难道都跟眼前这群守墓人有关? 想到这, 我猛然看向包打听,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瞬间席卷全身。 这种被算计的感觉,简直比水银毒气入体,更令我感到窒息。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所谓的‘活路’,岂不是一开始,就打算用我的命,用师娘阿月的命,用无数被他们暗中引导,前来遮阳山下斗的土夫子的命,算计出来的? “包打听,我身上的‘血咒’是你们搞的鬼?” 我解开外衣上的扣子,‘哗啦’一声把衣服掀开,露出了身上宛如蝌蚪一样密集的暗红色‘乂’字符号。 我死死盯着包打听,呼吸变得沉重,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等待着他的回答。 墓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响起的‘噼啪’声。 三娘大锤和竹竿,乃至站在一旁的陈冲等人,也都望向了包打听。 面对我的质问,包打听并没有出现被戳破阴谋的惊慌,也没有立即否认。 他静静看着我身上那些‘乂’字符号,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愧疚。 但,转瞬即逝。 “没错,那双绣花鞋是我们找人特意送给你的!” 包打听点头,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为了滹沱里那一百多条命……总得有人做出牺牲。” 可我却平静不了一点! 尤其是在听到包打听承认,说‘绣花鞋’是他们故意找人送给我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怒,几乎在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总要有人牺牲?那你他妈的怎么不去牺牲?” “非要来害老子?” 原来我身中‘血咒’后,日夜煎熬的每一分痛苦。 师父为我违背‘金盆洗手’的誓言,号召三娘大锤他们下墓,他们为我所做的一切。 竟然都是眼前这群人精心策划出来的毒计! “包打听,我x你祖宗!” “你他妈的……老子要打死你这个狗日的……” 我发出一道尖锐的嘶吼声,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掀开衣服的手,猛地抽出了悬挂在后腰上的穿山铲,朝着包打听冲去…… 看到我暴怒的动作后,那些站在包打听身后的汉子们,都在瞬间举起了土铳和长矛。 而腰间围着兽皮的梁子,更是将弩弓上弦拉紧,直接对准了我的面门…… 第088章 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被包打听的话,气的彻底失去了理智。 身上那些暗红色的‘乂’字符号,也随着我沉重的呼吸声,仿佛活了过似来,随着我身体的起伏在抖动。 此时此刻, 我只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包打听那个老杂碎给生吞活剥了。 “鑫娃子!冷静!” 师父厉喝一声,一把按住了我因愤怒而几乎要扑出去的肩膀。 我能感受到,师父按着我肩膀的手掌也在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 那不是害怕,而是同样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师父……” 我扭头喊了声,发现师父已经将挂在腰间的王八盒子举了起来,那张因中毒而变得青紫的脸,早已阴沉的不成样子。 站在我身旁的大锤,也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他手中的撬棍瞬间抬起,胳膊上的肌肉紧绷,直指三米开外的包打听。 三娘也将双手从牛皮囊里拿出,十指缝隙间,夹杂着不少吸入毛发的细针。 仅剩的两个卸岭力士,也瞬间绷紧了身体,他们拿着武器跟在陈冲身后,与我们并排站在一起,眼神凶狠地盯向那群守墓人。 令我没想到的是,竹竿竟然也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翻出了一捆雷管,他一手拿着雷管,一手拿出火折子… 大有一言不合,直接点燃雷管引爆的意思。 “包打听!我孙八指自问与你们无冤无仇!” “况且,二十八年前,我也是被你们引入此地的受害者!” 将我按在原地后,师父将手里的王八盒子对准包打听,低吼:“你们如今费尽心思设计害我徒儿,让他身中这生不如死的血咒……如今,你若是不说出‘拔咒’的法子,我孙八指现在就开枪崩了你……” “孙八指,你要是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墓里,那你现在就开枪!” “只是,你敢开枪吗?” 包打听冷哼道,“二十八年前,你的挚爱阿月姑娘就是因你而死吧?” “怎么?现如今,又要让你的徒弟,你这些对你忠心耿耿的手下,也因你而死吗?” 包打听将手中的藤条拐棍,在地上用力的撞了撞,冷笑着看向师父。 师父的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差点摔在地上。 我看到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里充满无尽痛苦。 包打听的话,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刺中了师父心底的要害。 我知道, 阿月师娘的死,一直都让师父活在无尽的愧疚中,这是师父心底最深处,用时间都抹平不了的伤疤! 而现在, 这个伤疤,却被包打听以这种方式揭开,还将其捆绑在了我们身上,想要用我们这些人的命去逼迫我师父。 “你……你!” 师父气急,整个身体都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枪口几乎无法对准目标。 包打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得逞的冷酷。 他并未后退,反而踏前一步,枯槁的手指指着师父的鼻尖,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尽阴狠,“孙八指!收起你那把破枪!它救不了你徒弟,更救不了这里任何一个人!” “师父……” 看到师父浑身颤抖的模样,心底一沉。 我不想再让师父为了我再次妥协,当即开口道,“师父,你可不要上了这老杂毛的当,这‘血咒’不解也罢,我们大不了和他们鱼死网破!” “是啊,鱼死网破!” 大锤点点头,虎目盯着包打听身后的那群人,声音洪亮,“八爷,只要你一声令下,俺大锤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八爷,若不是您搭救,三娘怕是在二十年前就死在岭南了……” 三娘对着师父笑了笑,“如今多活了二十年,三娘已经知足了……” “好了!都不要再说了!” 师父在我的脑袋上狠狠的拍了下,然后又看向三娘和大锤,低声道:“鑫娃子,你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的……” “三娘、大锤,你们两个都是十来岁就跟我下墓刨红薯,虽然年龄跟我差了两轮有余,但在我孙八指的眼里,你们不仅是我的生死兄弟,也相当于我的弟弟妹妹。” “阿月,已经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我不会让你们死在这里的……我不会让这样的遗憾出现第二次!” 说到这里,师父猛然看向了包打听,“你们精心算计了那么多,目的不就是为了逼我帮你们‘破局’吗?” “只要你们放了鑫娃子,放了大锤三娘,放了墓室里的这些人,我就帮你们‘破局’!” 师父的话,让我心底一酸。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师父还在为我们几个的安全着想。 “孙八指,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包打听说着,猛地一挥手。 只见墓室石门两侧的阴影里,瞬间亮起了更多火把! 人影晃动间,至少十几把土铳和强弩从黑暗中探出,那些冰冷的箭矢,如同毒蛇般直接瞄准了我们的周身要害。 不止如此, 我看到几个守墓人,正将几个装满柴油的铁皮桶,‘哐当’一声放在了石门附近…… “孙八指,你们现在就是瓮中之鳖,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包打听望着师父惨白的脸颊,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你的徒弟,你的手下跟你呆在一起,你才会绝对卖力,不然……谁知道你会背着我们搞什么把戏?” “老杂毛,你这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当你们‘破局’的炮灰?” 我忍不住怒骂。 “没错,你们就是炮灰,是我挟制孙八指的棋子!” 可包打听也不恼,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残酷的“坦诚”,“这一点,我包打听,认了!” “只要能破掉墓里‘倒骑龙’的枢纽,让我们村的‘倒骑龙’风水杀局丧失作用,让我们滹沱里那一百多条人命,以后都能安然活下去……” 包打听说到这里,望向我们的眼里凶光毕露。 “别说是算计你们,就是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认了!” “这骂名,我包打听愿意背,也背得起!” 第089章 低头 包打听越说越激动。 他猛地指向被丢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钱八两,声音冰冷:“看看他!这就是想当黄雀的下场!” “这钱八两,以为比你们聪明,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被我们看在眼里。” “他的那点心机和本事,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包打听此刻就像一个着了魔的疯子,盯着我们,语气冰冷的可怕,“孙八指,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你开枪,我们所有人,大不了陪你们同归于尽……” 包打听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灼灼地看着师父,脸上带着疯狂一字一顿:“要么你放下枪,按我说的做……只有解开‘倒骑龙’的杀局,你们才能活……” 见师父沉默不语,包打听嘴角那抹冷酷的笑意更深了。 “孙八指,你也不想让你的徒弟死在这里吧?” 包打听说着,再次将手中的藤条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撞了一下,“我的耐心有限!孙八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包打听站在那里,枯槁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老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斥着疯狂。 包打听说完后,师父彻底沉默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师父……” 我喉咙发紧,想喊他别答应这狗屁条件,想告诉师父大不了一起死。 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看着师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沉默了。 师父这一辈子,最重情义,也最恨被人胁迫。 当年阿月师娘的死,就是悬在他心口的一把钝刀,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师父。 如今,包打听这个老杂碎旧事重提,还拿我们几个的性命去胁迫师父,师父还能怎么选?他别无选择。 果不其然。 等师父再睁开眼时,我看到他握住枪把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脸上的愤怒和痛苦,也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所取代。 “包打听……” 师父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你赢了……这‘倒骑龙’的风水杀局……我会去破。” 师父平静的声音,却让我感到莫名的窒息。 为了我们,师父终究还是向这可恨的老杂毛低头了。 “梁子,带人把孙把头他们的武器全都给我收缴起来……”包打听吩咐。 “休想!” 我低吼一声,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穿山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我准备不顾一切,准备找包打听同归于尽时,却突然发现师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对我轻轻摇摇头。 我从师父的眼神里,看到了看到了一丝……恳求。 师父是在求我,别冲动。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酸楚,瞬间淹没了我。 “师父……” 我嘴巴微张,最终还是在师父的注视下,将手里的‘穿山铲’递给了那腰间围着兽皮的梁子。 三娘和大锤两人,冷哼一声,双双将武器‘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 卸岭魁首陈冲见状,也长叹了口气,示意仅剩的两个卸岭弟子,把手中的枪支放下。 武器被收缴完毕后,包打听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识时务者为俊杰,孙总把头。” 包打听轻笑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虚伪的赞许,“你要是早这么痛快,大家伙又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说着,他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 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而已。 他身后那些滹沱里的村民,也随着他的手势,将那些对着我们的土铳和弓弩缓缓收起,但眼神里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孙总把头既然答应了……那事不宜迟,这就随我一起出发吧!” 包打听用藤条拐棍指向那口巨大的玉石棺材,“这‘倒骑龙’杀局的枢纽,就藏在这墓底之下!” 我的目光,也再次看向那口先前曾救下我们一命的玉石棺材上。 先前包打听他们从外面开启了水银机关,让被困在主墓室里二十几号人死了大半,我们也差点中毒身亡。 所幸我们运气够好,误打误撞开启了棺材里的按钮,这才打开了墓室穹顶的通风口,让溢出来的水银重新退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包打听口中的‘倒骑龙’杀局的枢纽,也藏在这玉石棺材的下面! “请吧,孙把头!” 包打听催促。 师父深吸一口气,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向棺材。 大锤和三娘立刻紧随其后,警惕地盯着包打听的人。 陈冲也带着仅存的两个手下靠拢过来,竹竿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我咬着牙,强压下冲上去撕碎包打听的冲动,也跟了上去。 只是觉得心里憋屈的慌。 我们再次围拢在棺材边。 师父俯下身,在包打听的指挥下,将手伸向玉石棺材底部存放‘瑞凤镂空玉珩’的那处暗格。 只是师父的手指,在触及那冰冷的按钮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师父……” 我忍不住低声喊了句。 “鑫娃子,记住,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藏好保住命。” 师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也是离得足够近,才勉强听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师父的手指,将那个暗格中那个曾经打开穹顶通风口的按钮,一下子按到了底部。 “咔哒!” 熟悉的机括咬合声响起,但这一次所产生的‘轰隆’声,比上次更加沉闷巨大,就好似有无数大锤在地面上同时砸一样。 整个主墓室都在摇晃! 穹顶上的石子,如冰雹般簌簌落下,砸的地面‘咚咚’作响的同时,也逼得我们不得不找地方躲藏。 “八爷,小心!” 三娘惊呼着,上前一把拉住了差点被晃倒的师父。 大吼怒吼一声,将合在玉石棺材上的盖板抽出,“八爷,三娘,你们快进来!” 在三娘的呼喊下,我也小跑着藏在了那盖板下面。 等震动声归于平静,我们从盖板下面钻出来后,发现玉石棺材的旁边的空地上,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巨大青石板,竟然如推拉门一样,缩到了两侧,将一个半丈有余通道,露了出来…… 第090章 28年前的密谋 藏在青石板下的通道露了出来。 那通道的宽度,约莫半丈有余。 洞口下方,隐约还能看见不少开凿在原生岩石上的台阶! 这些台阶向下,不知道通往何方。 “这……这是……” 卸岭魁首陈冲瞧见这突兀显现的台阶,倒吸一口凉气,忙把手电光打向了那洞口。 光线刺破黑暗,照亮了洞口边缘粗糙的石壁。 那些石壁的纹路、凿痕,与我们所在的明代墓室风格截然不同。 从台阶旁石壁上的云纹来看,与汉代的‘卷云纹’极为相似。 “果然是叠墓!看来那‘倒骑龙’的风水杀局,是高方士藏在下方的汉墓里?” 包打听见师父一口就喊出了‘叠墓’两个字,眼里也闪过一丝意外,“孙把头居然能猜的出来?” “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我对这包打听,如今提不起来一点好脸色,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们不是时刻监视着我们吗?怎么,连我们掉入殉葬坑的事情都不知道?” 陈冲听到我这话,脸上涌出一抹尴尬,他搓了搓手看向我轻声问道,“秦小兄弟,那殉葬坑的累累白骨下,藏着汉墓?” “不错!” 我点点头。 之前陈冲手底下的独眼龙,为了对付竹竿,曾对着我们开枪,我们逃窜之际,三娘踩空后,我们几个一股脑儿全从那些腐骨上掉了下去。 后来我们穿过那些白骨迷宫后,遇到了无数还未孵化而出的尸螯幼卵,还有体型宛如牛犊的尸螯母皇。 当时我跟师父,就猜出我们应该是碰上了墓中墓。 只是不曾想, 这包打听的先祖高方士,在知道此地有汉墓的情况下,依旧在其上为云和公主建造了贵妃墓。 “先祖虽然只是云和公主的随行偏将,却精通风水堪舆,是川南一带赫赫有名的方士……” “当年云和公主的丈夫‘孛儿贴’战败,被瓦剌首领俘虏,云和公主得知消息后,身披红袍带着亲卫军前去营救,却惨遭敌人俘虏,还当着‘孛儿贴’的面侮辱了公主……” “公主不堪受辱,着红袍吊死在牙床,我家先祖高方士带人将公主尸体偷出后,便在追杀中一路逃回了陇西……” 说到这,包打听猛然转头看向我们,他的脸在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高方士深知后世盗墓贼手段层出不穷,他为保公主尸身万全,能在千年后再次复活,因此想到了一招瞒天过海、偷天换日的计策!” 包打听的声音在幽暗的洞口回荡着,“高方士特意在这遮阳山选择了一座汉墓,以‘尸解仙’的手段,将公主的尸身藏了进去,妄图让公主千年后复生……” “他先是在滹沱里布置了‘倒骑龙’的风水杀局,然后又在汉墓里布置了‘倒骑龙’的枢纽……” “为了云和公主能够尸解完成,他高方士竟不惜让自己的后代,永远被‘倒骑龙’的风水杀局镇压,让自己的后代成为‘镇龙桩’的养料……” “就是因为他的愚忠,使得我们这些子孙后代,这几百年来都不得善终,让我们这些子孙每日都活在恐惧中,他……他简直该死!” 包打听越说越气愤,连‘先祖’也不叫了。 “居然是这样!” 一直困在我跟师父心底的谜团,此刻终于解开了。 怪不得在那玉石棺材里,找不到云和公主的尸身,原来外面那具玉石棺椁,不过是个疑冢! 一个吸引所有觊觎者的陷阱! “孙把头,我这么说,你应该能明白吧?” 包打听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多年的怨毒,“28年前?哼,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苟延残喘,为了打破这该死的宿命,不得已布下的另一个局,一个引你们入瓮的局!” “可28年前,我和阿月进来刨红薯的时候,棺材里躺着的明明是个女尸啊……” “不对,我记得当时摆在玄宫里的棺材,并不不是玉石棺材,而是木棺。” 师父看向包打听,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笑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难不成28年前玄宫里木棺……里面的那具女尸……也是安排的?” “没错!” “高方士为了一个早已死去的公主,用我们子孙的命去填那‘倒骑龙’的风水杀局,让我们世代不得安宁!” “凭什么?他凭什么替我们这些子孙做决定?” 包打听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从我父亲那辈起,我们一直在寻找破解之法,但高方士留下的手段何其歹毒,他布下的局环环相扣,非但难以破解,强行破坏只会加速我们的死亡!” 包打听喘着粗气,指向那黑黝黝、向下延伸的汉墓台。 “真正的云和公主尸身,就在下面!那‘倒骑龙’杀局的真正枢纽,也在下面!” “只有破‘倒骑龙’风水子母局的枢纽,我们这些居住在滹沱里的高家后人,才能平安的活下去!” 陈冲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插嘴:“所以……你们就想出了借刀杀人之计?放出消息利用其他盗墓者?” “不是利用是自救!” 包打听厉声反驳,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狠厉,“28年前,我根据父亲和叔伯他们留下的法子,利用所知的风水秘术和对这明墓的熟悉,在玄宫之外,临时布下了一个‘伪玄宫’,放置了一口精心炮制的木棺。” “孙把头,当年你和你妻子阿月,摸到的那具‘栩栩如生’的女尸……以及她脚上的绣花鞋,全都是我们精心安排的罢了……” “那具尸体,加上一些我们放置的陪葬品和刻意散播出去的‘贵妃墓’的流言,就是为了吸引像你们这样,真正有本事且贪心的‘刨红薯’高手前来!” “我们需要有人替我们趟平外面的陷阱,更需要有人……替我们踏入去破除那该死的‘倒骑龙’风水杀局枢纽!” 包打听胸膛剧烈起伏,待平复呼吸后,嘴角却扯出一丝冷笑。 师父踉跄一步,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他死死盯着包打听,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恨意。 “所以……28年前那场变故……阿月的死……都是你们算计好的?你们利用我们,让我们成了你们破除诅咒的棋子?那双绣花鞋……就是引发一切的关键?” “不错!” 包打听毫不避讳地承认,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疯狂。 “那假尸身上涂抹的药引,加上墓中本就存在的阴煞之气,足以让靠近它、触动它的人心神失守,甚至……互相残杀!28年前那次,你们虽然触动了机关,引出了部分危险,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这真正的入口,让我们功亏一篑!” “畜生,我杀了你!” 师父目眦欲裂,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怒吼一声,如同受伤的猛兽,猛地向前一步,想扑上去和包打听拼命。 可还没等师父有所行动,那些明晃晃的钢叉就已经对准了我们! “孙把头冷静些,别忘了你们的处境!” 包打听看着暴怒的师父,反而冷静下来,他阴恻恻地笑了,“我知道你恨我!” “没错,我们是畜生。可把我们变成畜生的,是那个愚忠的高方士!” 包打听说着,猛然指着前方黑漆漆的洞口,“你们不是一直是想探明28年前的真相吗?不是想替你的徒弟‘拔咒’吗?如今通道就在脚下,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第091章 一起死吧 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站在师父身后的三娘和大锤,估计也没想到。 他们跟师父的时间比我长的多,更加明白阿月师娘当年惨死贵妃墓的事,对师父的打击有多大。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以为当初下墓时,师父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大量的阴物袭击,可到现在才知晓真相竟然如此的不堪。 从得知遮阳山有大墓,到师父师娘他们下墓,再到墓室‘伪玄宫’里遇到的女尸和绣花鞋。 这一切,都是包打听这群守墓人刻意引导出来的。 其目的,就是为了逼师父帮他们破掉墓穴里的‘倒骑龙’风水杀局。 只是包打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师父发现‘墓中墓’以及倒骑龙风水杀局的秘密,他们就遇到了大量尸螯的袭击。 结局就是师娘惨死,师父孤身一人逃离了贵妃墓。 出来后,师父把师娘的惨死,归咎于自己‘贪心’所致,卸了‘总把头’职位,金盆洗手在秦川做起了倒腾黄货的生意。 直接让包打听的精心设计落了空。 只是, 令我想不明白的是, 包打听他们是如何让我和师娘,身中‘血咒’的? 总不能是因为我们摸过那只绣花鞋吧? 还有那个在秦川把素缎绣花鞋卖给我的神秘蓑衣男,到底是谁? 为何水祭那天,他明明溺亡在半腰深的浅水里,可所有人却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噗……” 就在这时, 师父身体猛地一晃,一口暗黑色的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那些暗黑色的血,星星点点散射在地上,看起来格外瘆人。 而师父整个人,直挺挺僵在原地,他双眸死死的盯着包打听,嘴唇不自觉哆嗦着。 那张因中毒而泛起青紫色的脸,此刻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狰狞。 “八爷……” 三娘扑到师父身边,手指迅速搭上他的腕脉,脸色骤变。 “糟了!八爷先前被钱八两打伤,如今枪伤未愈又强压怒火,使得水银毒入心肺了!若不赶紧解毒,怕是不出两天,八爷就会……” “就会什么?”我心底一紧,追问。 “就会……毒发身亡……” 听到‘毒发身亡’四个字,我的脑袋仿佛被雷击了一样,瞬间空白! 自打我被师父从潼关外雪地里救活后。 这数十年来,师父给我饭吃,给我衣穿,是他教我识字,教我学习盘货掌眼的本事。 对于我来说,师父好比我再生父母。 28年前, 若不是包打听算计,师父和师娘又岂会千里迢迢来到这贵妃墓? 如今, 我身中‘血咒’一事,必然和包打听脱不了干系。 否则,师父又何必违背誓言,呼朋唤友重返贵妃墓来帮我拔咒? 又岂会落到这步田地? 想到这, 我心底积压许久的愤怒,顿时忍不住了。 “老杂毛!我*你八辈祖宗!” 我大吼一声,眼珠子瞬间爬满血丝,不顾一切冲到了包打听跟前,两只手直接掐在包打听的脖子根。 至于拔咒? 至于会不会被其他守墓人射杀? 全都去他妈的! 我现在,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想把眼前这个老杂碎给掐死,我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臭小子,放开村长!” “把手撒开……不然别怪我们动手了……” …… 就在我抓住包打听肩膀的那一刻,那些守墓人也反应了过来,十几把土铳瞬间对准了我。 “来啊……要死一起死!” “你们有种现在就崩了老子!” 我状若疯魔。 双手死死掐住包打听脖子,对着梁子等人大吼大叫,“老子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们村长这老杂碎一起垫背!” 包打听被我掐我直翻白眼,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断用手拍着我的手臂,示意我松开他。 “放开村长!” 那腰间围着兽皮的梁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手里已经拉成满月的弩箭,顶着了师父的太阳穴,“我数三个数,把村长放开,不然我立马杀了你师父……” “你难道想让你师父,立刻就死在你面前吗?”梁子暴喝一声。 “我们身中水银毒,本就活不了多久,还不如跟你们鱼死网破!” 我身子一颤,仍没有松手。 “这是由茯苓、干草等十几味药草制成的解毒丸,你们服下后多喝水,要不了两日,就能彻底解掉体内的毒!” 梁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雪白色的瓷瓶,丢给了大锤。 三娘接过来后闻了闻,确定没问题后,对我微微点头。 “现在能把村长放了吧?” 梁子看着包打听已经发紫的脸,连声催促。 见三娘将几粒药丸给师父喂下去后,我心底一松,掐住包打听的十指,也稍微松了松。 “砰!” 就在这时, 包打听眼中凶光一闪,趁我手指稍松的刹那,枯瘦如鹰爪的双手猛地扣住我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掰!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巨力,狠狠顶在我的腹上! 剧痛,让我瞬间弓起身子。 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出去。 “小崽子,去死吧!” 等我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时,包打听已经‘咔哒’一声将子弹上了膛,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我。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师父突然开口。 我侧头望去, 只见师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那把军绿色的匕首。 那把匕首没有指向包打听,也没有指向瞄准我的那些守墓人,而是死死的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刃紧贴皮肤,我甚至看到了比手下那一道细细的血线! 师父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的嘴角仍旧挂着暗黑色的血迹,只是那双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决绝。 “师父!!” 见状,我心脏猛地一缩,忍不住喊出了声。 “八爷!” 大锤和三娘看到这一幕后,也脸色剧变。 就连暴怒的包打听以及其身后那些守墓人,也都被师父这出人意料的举动震住了,动作不由得一滞。 “孙八指,你想干什么?” 第092章 孙八指,算你狠! 师父拿着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的举动, 不仅吓坏了我,也把包打听吓得不轻。 “孙八指,你想干什么?”包打听冷喝。 师父没有理会我,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包打听那张难看的老脸上,声音冰冷如霜:“包打听,你要是敢对鑫娃子开枪,我立马自刎归天……” “孙八指,你敢!” 包打听的声音又尖又厉,他提着枪快步走到了我跟前,然后当着师父的面,直接把黑漆漆的枪口,顶在了我的脑门上。 “少他娘的拿死来吓唬老子,这兔崽子的小命就在我手指头上,你动一下试试!” “我有什么不敢?” 师父目光平静,只是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又往前送了一分。 匕首割破师父的皮肤。 登时,殷红的鲜血在匕首上显现。 “28年前,你化身‘包打听’,在圈内大肆散播遮阳山有大墓的消息,把金算盘和我吸引前去倒斗!” “金算盘运气不佳早早死在了遮阳山……如今圈内还擅长‘分金定穴’和‘风水堪舆’的,除了我,还剩下几个?” “我给你数数……” 师父伸出左手,将大拇指合到了掌心,“我的老友‘周三瘸子’算一个……” “另外,人送外号‘老败家’的老姚算一个。” 师父又将食指合上,“除这两人外,其他的都是钱八两那种半桶水……你还找得出第三个吗?” “你……” 包打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顶在我脑门上的枪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师父说的没错。 近些年来,随着社会发展,南派北派人材凋零。 大部分人都去了粤广地区下海经商,关中圈内擅长“分金定穴”、“风水堪舆”这些真本事的,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师父的好友,人称周三爷的‘周三瘸子’,他是摸金校尉‘了尘’的徒弟,十年前就已封了罗盘归隐山林,外人难寻踪迹。 另一个,便是人送绰号‘老败家’的姚玉忠姚爷,那更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四处闯荡行踪鬼魅。 “孙八指!” 包打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被戳破算计的恼羞成怒,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在威胁我?!” “是你在威胁我!” 师父盯着包打听冷笑,“你们算计了整整28年,才把我逼到这里……不容易吧?我要是现在抹了脖子……” 师父的声音顿了顿,“你们‘滹沱里’的那些老老少少,怕是等不到下一个帮你们‘破局’的人,就得……彻底死绝吧?” “你!” 包打听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但很快被更深的怨毒所取代。 “师父……” 看着师父脖子上那道刺目的血线,看着他以死逼迫包打听放我,我鼻头猛地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涌入眼眶。 都是我! 都是因为我! 是我拖累了师父! 要不是为了护住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向来光明磊落,行事堂堂正正的师父,又何至于被人逼到以命要挟的地步? “八爷……” 大锤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三娘的声音更是带着一抹哭腔。 她紧紧攥着那瓶解毒丸,一边给卸岭魁首陈冲等人分配解药,一边盯着师父的一举一动。 “师父……” 我哑着嗓子,想跟师父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恨包打听……恨他让我每日活在‘血咒’的痛苦中。 若有机会,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现在, 我更怕师父会…… 我看到包打听的腮帮子,剧烈地鼓动了几下,然后那把顶在我太阳穴处的枪口,极其缓慢的挪开了。 “好……好你个孙八指!” 包打听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算你狠!” “村长……” 梁子收回了弓弩,可其他的守墓人,却仍旧有些不甘心,指了指我冷声道:“那小子差点杀了村长你,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能怎么办?” 包打听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们想让滹沱里的人全都死绝吗?” 包打听说着,一脚将我踹到了师父跟前。 他咧开嘴,“孙八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你的人下次再敢乱动,纵然你以死相逼,我也绝不退步!” “滚回去!” 包打听朝我啐了一口,露出黄黑交错的牙齿,“孙八指,看好你们的人,再有下次的话……” 包打听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话里的冰冷杀意,我却能够清晰感应出来。 我踉跄着扑到师父身边。 这时,三娘也抢步上前,将师傅手中的匕首一把夺了下来。 然后取出药粉和白布,给师父包扎伤口。 师父靠在我的怀里,呼吸显得有些急促,显然刚刚的以死相逼,耗尽了他身上的气力。 “师父……” 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砸在师父染血的衣服上,“您别……您别吓我呀……” “鑫娃子,你没事就好!” 师父的声音有气无力。 他伸出手摸了我脑袋,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孙八指!” 包打听阴沉着脸转过身,声音再度变得冰冷,“人我已经放了,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带着你的人出发!” 说着,包打听指了指玉石棺材旁那黑黢黢的台阶。 “现在?” 我猛地抬头,望向包打听,眼里涌出无尽的怒火,“包打听,你别太过分,我师父他……” “他死不了!” 包打听粗暴地打断我,指着师父的脖子冷哼,“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他只是破了层皮而已,还死不了!” “扶我起来……” 听到师父这话,我的脑袋跟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师父脖子上的伤虽然不重,可他胳膊先是被钱八两打伤,随后又中了水银毒,如今经不起折腾…… “鑫娃子,扶我起来……” 师父咳嗽着又说了声。 我看着师父虚弱的模样,难过的心都在滴血,“师父……我求求您,您别再说话了,我背您……我背着您下去……” 第093章 死水黑潭 “磨蹭什么?还不快点!“ “你他妈的……” 我气的破口大骂,但刚说到一半,看到脸色苍白的师父对我微微摇了摇头,我只好把心底的所有怒气,硬生生压回喉咙深处。 “鑫娃子……扶我起来……” 见师父坚持,我只好和三娘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师父搀扶起来。 “看紧他们几个!” 包打听见状,冷哼一声,对着梁子等人一挥手:“出发!” 那些守墓村民,立刻分成两队。 一队以一个叫‘老侯’的守墓人为首,他们手持火把和土铳,在前面开路。 另一队, 则以梁子和包打听为首,他们跟在我们身后,盯着我们一举一动,防止我们出幺蛾子。 我们几个,就这么被守墓的两拨人夹着往下走。 大锤在服下解毒丸后,脸色稍缓,他主动走在师父前面,警惕着周围一切。 我和师父紧跟大锤身后,沿着那青灰色台阶往下走。 “小心脚下……” 师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微弱却清晰,“这里的石头……滑得很。” 我心头一凛忙把脚掌打斜,等确定踩实后才换脚。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阴冷腐朽的味道。 往下走了大概二十多米,陡峭的台阶见了底,一个巨大天然地下溶洞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溶洞上方倒挂着不少手臂长短‘突刺’,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溶洞的中央,有着一条浑浊的地下溪流,不,应该说是一个宽约数丈的水潭堆积在那里。 可能因为是‘死水’的缘故,水潭里的水看起来颇为的浑浊,而且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手电光打过去的时候,也无法照射到水潭的底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河水里倒了好几桶墨水一样,黑的有点瘆人。 在黑色水潭的上面,我看到一座由巨大石板铺就的石桥横跨两岸,连接着溶洞的另一头。 “师父,这里怎么会有一座死水潭?” 我有些惊奇。 先前我们从殉葬坑掉入汉墓后,在汉墓里走了挺远。 期间,我们还在尸螯母皇的袭击下,意外闯入陵寝的后花园,可那廊道两侧的‘荷花池’,明明地势颇低,可池子里的水却是早早干涸了。 可眼前这处溶洞,地势明明不算低,却出现了黑色水潭……与‘水往低处流’的自然规律相悖。 “鑫娃子,情况有些不对,小心点……” 就在我迟疑时,师父的轻微提醒声在我耳旁响起。 “师父,你也觉得……”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师父对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心中了然,当即不再多说。 “村长,前面有座石桥!” 这时,一个走在最前面的守墓人回头喊了声。 “停下!” 包打听眼里带着一抹警惕,挥了挥手,声音在溶洞里回荡,带着阵阵回音,“墓室里到处都有机关消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你们几个上去检查检查石桥!” 两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汉子,手持长矛应声而出,小心翼翼地向石桥走去。 我看到他们用手里的长矛敲打着桥面,桥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村长,桥面桥墩看着没啥问题,挺结实的!”其中一个汉子回头喊道。 “那就继续出发!”包打听点头,手掌向前挥了挥。 开路的几个汉子互相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拿着火把踏上了石桥。 溶洞里很黑,火把散发出来的光源,只能照亮脚下很小的一片区域。 就在他们走到石桥中段时,异变陡生! “咔嚓!” 原本稳当的桥面,突然传出一道极其轻微的机括咬合声。 “不好!” 后方的梁子听到这声音后,瞳孔猛地一缩,忙大喊出声,“你们几个快回来……” 但,为时已晚! 只听‘轰隆’一声,我看到石桥靠近我们这一侧的桥墩处,有一块看似与桥体融为一体的巨大青石板,毫无征兆地向下翻转了! 就像是桥面开了个口子。 那几个拿着火把在前面探路的守墓人,脚下瞬间踏空,整个人直接从那个口子里,掉进了下方的死水潭里。 噗通! 几道落水声接连响起。 “村长,这水里还挺凉快啊!” 落水的一个汉子,抹了把脸上的黑水,甚至咧嘴对包打听笑着挥了挥手,似乎刚才的惊险,只是虚惊一场。 “别闹了,既然没事还不赶紧上来!” 见那几人还在黑水里扑腾着划水,包打听提起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黑着脸呵斥道,“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游过来!” “得嘞!” 那几个汉子应了一声,踩水正准备发力往岸边游。 就在这时,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猛地从一个守墓人汉子口中喊出。 那声音尖锐中又带着强烈的恐惧,瞬间刺破了溶洞的寂静。 “怎么了?” 梁子心底一紧,忙问。 “救命!救我……啊!我的腿,我的脚……” 那几人在黑水里疯狂扑腾着,纷纷高举着手臂大声呼救。 手电光照过去后,我发现他们高举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气泡、溃烂。 身上的皮肉和骨头,就像是燃烧的蜡烛,迅速软化、溶解! “咕噜噜……噗嗤……” 此时此刻,那些死寂的黑色潭水,就好像在一瞬间被倒入大量生石灰一样,整个水潭都开始剧烈翻滚。 与此同时,大量粘稠的气泡,争先恐后的从水底升腾起来 。 这些水泡炸开后,释放出比先前浓郁十倍、百倍的腥臭气味。 “铁柱……扬子……” 包打听瞧见这一幕后,嘶声大喊,“快!快游!快往岸上游啊……” 站在包打听旁边的梁子反应最快,他将先前从我们手里收缴过去的‘穿山铲’慌忙抽开,然后朝着黑水潭里递了过去,想要将他们从黑水潭里拉回来。 “铁柱,快抓住杆 ,我拉你上来!” 梁子将穿山铲的铲尖,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汉子。 被剧痛和恐惧所笼罩的铁柱,看到梁子伸过来的长杆,似是看到了‘活下来’希望,在黑水里疯狂扑腾,一把抓住了穿山铲的铲杆。 “抓住了!拉我!快拉我!” 第094章 消融 “梁子,拉我,快拉我啊……” 泡在黑水里的铁柱,急不可耐的嘶吼着,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你跟我一起拉!” 梁子这会也急了,扭过头对我急吼,想让我跟他一起,把铁柱从这恐怖的死水潭里拽上来。 我满心不情愿,但瞥见包打听按在枪匣上的手,也只得不情不愿地握住了冰冷的铲杆。 拽第一下还算顺利。 我看到铁柱的身体,被我们拽动下,如同一只鱼儿,从黑水中猛地朝岸边靠近了一米多。 铁柱腰部以下的位置,依旧浸没在黑水里。 只是刚刚被我们拖拽过的地方,留下一条带着血水和油渍的痕迹。 我来不及细想, 就在梁子的催促下,准备拽第二下。 就在这时, 我突然感觉到手中的铲杆猛地一轻! 穿山铲那头的重量,突然变轻了太多太多,就好似铁柱自己把手松开手了一样。 我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我抬头望去。 只见铁柱的手,仍旧死死地扣在铲杆的顶端! 可他的手掌,却不知何时从小手臂处齐刷刷的断掉了。 那半截断臂孤零零地挂在铲杆上,手指关节处弯曲着,还保持着用力抓握的姿势。 手掌断口处冒着滋滋白烟,如同被王水灼烧腐蚀了一样,手掌上的肌肉组织,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被分解、吞噬。 然后, 我就看到原本握着杆子的铁柱…… 不见了。 他不是沉入水底, 而是彻彻底底的……消融了。 怎么说呢? 铁柱的身体,就像烈日下的积雪,迅速融化塌陷,转眼间就只剩下半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而落入黑色水潭里的其他几个落水者,包括扬子在内,他们的呼救声,早已在铁柱惨叫的同时,便戛然而止。 此时此刻, 原本‘咕咕’翻腾的黑水面上,如今只剩下几件破烂的衣物漂浮着…… 刚才还活生生的几个人,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快! 太快了! 快到我们差点没反应过来! 从铁柱几人他们落水,再到包打听呵斥他们快上来,再到我跟梁子用穿山铲铲杆去救援。 整个过程,前后不过三五分钟。 但这还没完! 更令我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根由上好精钢打造,硬度足以破开石块的穿山铲的铲尖,在接触到黑水的那一刻,竟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我心底一惊,忙把穿山铲抽了回来。 这时我看到, 那原本黝黑发亮的铲杆,在与那黑水接触后,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淡白色。 这并非穿山铲质量不行掉色了。 而是被王水之类的强酸腐蚀后,露出来的原始色泽。 “我艹,这……这他妈是什么水?” 梁子看着那逐渐恢复“平静”的黑色潭水,哆嗦着嘴唇,眼里充斥着恐惧和后怕。 包打听死死盯着那黑色水潭,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很显然,方才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让他这个善于算计的老手,也彻底懵了。 “孙!八!指!” 包打听猛然将目光转向了我们,他看着我师父,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机关?” 包打听这话一说完,我看到他身后那些守墓人,看我们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 见状,大锤立刻挡在了我跟师父的面前,以防有人突然出手袭击。 “包打听,我又不是先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师父脸色苍白,咳嗽了两声后,这才轻声说道:“我都没上石桥,它有没有机关,我怎么知道?” 师父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嘲弄,“但凡大墓,必然充斥着无数的机关消息,你的那些手下没发现,自己着了道,又怪得了谁?” “你……” 包打听气急,指着师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好……好得很!” 包打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的冰冷色更甚,“孙八指,后面让你的人在前面打头阵……” “凭什么让我们打头阵去送死??”三娘出声怒斥。 “凭什么?” 包打听说着,将从师父手里‘收缴’来的匣子枪抽出,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我们,脸上充斥着毫不掩饰的狠戾色,“凭这个行不行?” “你!” 三娘气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再顶撞。 包打听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在三娘身上停下,“三娘是吧?刚刚看你挺能说……那等下就由你第一个上桥探路!” “你们几个,谁要敢耍花样,我会立刻开枪崩了他!” 三娘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但更多的是屈辱和愤怒。 “别动三娘!” 大锤低吼着,主动迎上了包打听狠辣的目光,“我代替三娘,第一个去探路!” “啧啧啧,还挺讲义气的……” 包打听嘬了嘬嘴,“可惜,我这里没得商量……” “你……” 大锤拳头紧握,‘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锤!” 师父低喝一声,制止了大锤的冲动,然后他看向包打听,声音低沉:“包打听,你最好别太过分,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玩完!” 我不知道包打听是不是被师父这话给吓到了,他迟疑许久后,放弃了让三娘打头阵的想法,但代价是,师父必须打头阵。 卸岭的三个人,也得跟我们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探路。 “师父!” 见师父答应后,我急了。 那黑水的恐怖还历历在目,谁知道这石桥上,还有没有藏着别的致命机关。 “没事的。” 师父拍了拍我手臂,示意我宽心 。 三娘还想争辩,却被大锤用眼神制止了。 我咬了咬牙,跟在师父身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座石桥靠近。 梁子带着十几个守墓人,警惕地跟在我们后面大概几步远的地方。 我知道, 他既怕我们耍花样,又害怕靠太近会被机关波及。 重新走到那石桥前,看着石桥桥面上出现的缺口,我心底有些发怵,好在还有师父在我身旁,不然,我怕是没有勇气站在这里。 第095章 预料之外 我跟在师父身后,来到了那石桥前。 师父并没有立刻踏上桥面,而是从我手里要过了手电,用手电光仔细照了照石桥的桥墩以及桥面石板缺口。 “师父,你在看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看痕迹……” 师父说着,把手电光照在了桥面缺口的边缘处,用只有我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着,“你们看,这种‘翻板式’机关,大都是能够复位并多次触发的……” “这桥宽逾三丈,绝不可能只有一处翻板。” 师父顿了顿,将手电光移向桥面:“鑫娃子,你眼力好,仔细瞧瞧桥墩两侧,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我凝神细看,目光在斑驳的桥墩上来回扫视。 终于,在一处石墩上发现了异样。 那里,有着一枚核桃大小的石钮,与桥体浑然一体,若不是师父提醒,我根本发现不了。 “找到了……” 我指了指那石桥上的那处地方。 “现在的话……” 师父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得想个法子触动机关,让翻板复位。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平安过桥。” “八爷,我来……” 大锤说了声,扭头望向跟在我们身后的梁子,问他要弓弩。 可梁子满脸戒备,说什么都不愿意,生怕我们拿到弩箭后再搞出幺蛾子。 无奈下,我只好给梁子指了指具体的方位,让梁子自己用箭矢去射。 咻! 第一支箭并没有射中那石墩,而是射在了桥墩上方的石狮子头上。 箭尖,在石狮子头上擦出点点火花后,弹到了后方黑水里,瞬间被腐蚀得无影无踪。 “梁子,你他娘的打歪啦!”包打听急得直跳脚。 就在这时,梁子深吸一口气,已经抽出了第二支箭矢,对准了那石墩上的那处地方。 咻! 这一次,梁子没有再失手。 弩箭破空后,不偏不倚,精准地击打在那个地方的石扭上,机括被触动,发出一阵沉闷的“咔咔”声。 然而, 桥面并未如预期般复原,反而在‘翻板’前方一丈处,另一块石板缓缓向下打开了。 和先前第一扇打开的翻板有所不同,这次打开的翻板只开启了一半,形成了倾斜向下的“O”字形圆孔滑道,通往黑漆漆的水下! 看到这一幕, 不止是我,就连后方的包打听等人,也都愣住了。 “这……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梁子看着那黑漆漆的圆孔滑道,语气惊疑不定。 “原来如此……这黑水,不仅是护墓的屏障,更是巧妙的障眼法。” 师父将手电光在水面上来回扫射,观察良久才缓缓开口:“看来真正的通路,怕是藏在这黑水的下面!” “通路藏在这黑水下面?师父,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就在几分钟前, 我亲眼看见,那几个走在前方探路的守墓人,从石桥翻板上掉入黑水潭里后, 在短短几分钟内,整个人就被腐蚀消融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可现在, 师傅却告诉我,真正的通路藏在这黑水下面? 这跟直接跳进硫酸池有什么区别? 不仅是我,连一向沉稳的大锤和三娘也都脸色大变。 虽然他们很相信师父,但黑水的威力大家有目共睹,那东西简直比硫酸还要厉害。 “八爷,您……你可看准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黑水可是沾着就死啊!” 后面的包打听听到这话,他推开挡在前面的手下,几步挤到桥头,眯着眼看向那斜插入黑水的圆孔滑道,脸上还残留着恐惧。 “孙八指……” 包打听的声音里充斥着愤怒,“你他娘的别是憋着坏,想坑死我们吧?这黑水的厉害,老子的人已经用命试过了!下去?下去给阎王爷搓背吗?” “愚蠢!” 师父冷哼一声,将手电光照在了那没入黑水深处的圆孔滑道,“你看那石板浸入黑水多久了?可有半点被腐蚀的迹象?” 经师父这么一提醒,我这才猛地注意到,那看似普通的灰黑色石板滑道,在足以腐蚀‘穿山铲’的黑水里浸泡了这么久,却丝毫没有腐蚀融化的痕迹。 “这是……”我惊疑。 “阴沉石!这''O''字型圆孔,是由阴沉石打造而成的。” 师父的眼里,有着一丝兴奋,“这石头质地奇寒,密度比金刚石还高,完全可以抵御王水的侵蚀!” “阴沉石?” 包打听眉头紧皱,满脸不信,“孙八指,你在这编故事唬谁呢?你说它没事就没事?万一只是腐蚀得慢点呢?等咱们滑到一半化了,找谁说理去?” “就是!” “刚刚我们好几个村民可都死在了那黑水里!” 在前方带队探路的‘老侯’红着眼睛吼道,土铳又往前顶了顶,“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拖延时间的诡计!” “爱信不信!” 师父盯着包打听声音低沉,“我已经把方法告诉了你们,你们既不信又何必算计那么多来寻我?” 包打听眼神闪烁,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孙八指,这黑水的厉害,你我心知肚明,你说那是生路,行啊,你让你的徒弟先下去给我们瞧瞧,要是真没事,我们再下去也不迟!” “咔……咔咔!” 就在包打听说话之际,一阵更为清晰的机括转动声,突然在我耳旁响起。 这声音和之前翻板开启时产生的声音不一样,它显得更为密集和急促! 紧接着, 我看到桥面两侧石墩上,那些原本侧对着我们的、约莫人头大小的石狮雕像,竟随着这瘆人且密集的‘咔咔’声,一颗颗猛地转过了脑袋! 这些石狮子转过来后,嘴里里隐约闪烁着金属的冷芒。 “糟了!” 师父脸色骤变,“是头前那射偏的一箭,把桥墩里的机关撞开了。 话音未落, 我就看到桥面两侧的石狮子口里,猛然传出凌厉的破空声! 嗖! 嗖嗖! 数支黝黑的短弩,从石狮子的嘴里朝着我们飙射而来! “躲开!” 师父大吼一声,一把将我狠狠推开。 “啊!” 惨叫声瞬间在我耳旁炸响! 第096章 挡枪 嗖! 嗖嗖! 黝黑的短弩,从石狮口中飞射而出,瞬间笼罩将我们笼罩。 距离我三步开外, 一个跟在梁子身后监视我们的守墓人躲避不及,一支小臂长短的短弩箭,直接从他的后背贯穿前胸。 下一刻, 血花迸溅,那人也瞪着眼直挺挺倒了下去…… “啊……我的胳膊……” “机关!有机关,好多箭飞过来了!” “大家快找掩体躲起来!” 说时很迟,其实很快! 几乎是在瞬间, 站在最外围的几个守墓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弩箭’直接来了个透心凉。 乱了! 彻底乱了! 视野所及,一片混乱。 石狮子的嘴里,弩箭还在不停射出,而滹沱里的那些守墓人,哪见过这种阵仗,个个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试图寻找掩体躲藏。 但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在桥头这片开阔地,短时间内根本无处可躲。 我们几个因为师父提醒的及时,在石狮子头颅转过来的那一刻,便就地翻滚四散开来,倒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弩箭的覆盖范围。 相较之下, 那群守墓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几乎在瞬间, 十几个守墓人便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一时间, 守墓人的惨叫声。 弩箭的破空声。 此起彼伏。 “小歪、大春、老余……” 先前负责探路的守墓人‘老侯’,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瞬间毙命后,瞬间红了眼。 “孙八指!” “是你!肯定是你们搞的鬼!” 双眼猩红的老侯,猛地扭过头,状若疯虎,根本不顾还在零星发射的弩箭,端起土铳就瞄准了师父。 他把那些守墓人的死,全都算在了我们头上…… “去死吧!” “我要你们给小歪大春他们偿命……” 老侯怒吼着,当着所有人的面,猛然按下了扳机! “老侯!你他妈给快老子住手!” 包打听见状,脸色骤然惨白,惊怒交加地大吼。 但已经迟了。 先前因‘铁柱’等人掉入黑水死亡,那名叫‘老侯’的守墓人本就对我们怀恨在心,如今又被这血腥场面一刺激,已然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抓起土铳,根本不顾包打听的劝阻,朝我们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响。 我看到一大片铁砂,呈扇形从土铳的枪管里喷出,直扑师父的后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师父!” 我大喊一声,不顾一切连滚带爬的朝师父扑了过去。 只是我距离师父有着十几步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 “八爷!” 大锤和三娘脸色大变, 他们先前为了躲避箭矢,各自朝外翻滚分散的比较远,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我大喊。 就在这时, 一道站在师父身后两步远,浑身瘦弱随时会被大风吹到的身影,猛地从窜到了师父前面! 不顾一切的撞开了师父! 是竹竿! 是那个因老娘生病,曾在墓室里留下无数‘记号’,出卖我们行踪甚至不惜拿匕首抵住我后腰,逼迫大锤放开钱八两的竹竿!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竹竿撞开师父的那一瞬,那些从土铳里射出来的铁砂,全都轰在了他的胸膛上。 噗嗤! 令人牙酸闷响声响起。 下一刻,我看到竹竿整个人被土铳打的向后踉跄,他的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胸口处的破旧衣衫,几乎在瞬间被鲜血染红覆盖。 师父被撞得一个趔趄,回过头时,刚好看到竹竿缓缓软倒的身影,以及他胸前那片迅速扩大的、触目惊心的血红。 我看到竹竿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看向师父,眼里充满了愧疚。 “竹竿!” 大锤发出一声悲吼,他几个箭步冲到了师父跟前,一把捞起软倒的竹竿,将其牢牢护在怀里。 “八爷……大锤……对不起……”竹竿的嘴里带着血沫,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别说了……别说了,都过去了……兄弟……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 大锤摇摇头,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老侯,我*你祖宗!你他妈在干什么?” 包打听见竹竿替师父挡了枪,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怒吼,“孙八指要是现在死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守墓人老侯捂着脸,指向地上那十几具尸体,“村长……是他们害死了……” “闭嘴!” 包打听气得浑身发抖,眼神扫过我们,“孙八指要是在没破开‘倒骑龙’风水局前就死了,我他妈要你全家陪葬!” “走!进通道!” 师父眼睛也红了,他死死盯了包打听和老侯一眼,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低吼道:“大锤,带上竹竿,跟我走!” 说着, 师父一把拉住我,冲上了石桥,然后在包打听等人惊愕的目光中,钻进了那‘O’字型孔洞里。 “抓住他们!” 反应过来的包打听,顿时变得气急败坏地,他指着我们大喊大叫。 我扭头望去,看到他身后的那些守墓人,纷纷举起钢叉之类的武器,朝着我们冲来。 “三娘,快!他们追上来了!” 我朝后方的三娘喊了声。 三娘钻进来后,大锤抱着竹竿紧跟着钻了进来。 相较之下, 卸岭魁首陈冲和他身后两个卸岭门人速度慢了一筹。 等陈冲钻进''O''型孔洞后,包打听的那群人已经冲了上来,将最后一个钻入孔洞的卸岭弟子,用钢叉按在了地上。 那孔道内部光滑冰冷,倾斜向下,根本不容人停留。 我们几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了进去,瞬间被冰冷的黑暗吞没。 身后传来包打听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们也跟着跳了进来! 滑道很长, 内部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飞速下坠的失重感和刺骨的寒意。 滑了大概半分钟左右,我们总算是落了地。 我顾不得观察四周, 跟在师父身后就往后跑,没跑几分钟,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了我们跟前…… 第097章 告诉我娘 第097章?告诉我娘 杂乱的脚步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我知道, 是包打听带着那群守墓人追下来了。 “八爷,现在怎么办?”卸岭魁首陈冲声音急切,先前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一个手下,被包打听他们残忍杀死。 “从这岔道分开走!” 没等师父说话,大锤倒先开口了,他将面色苍白如纸的竹竿,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快速说道:“秦兄弟,你跟三娘,带着他们快走……” “那你呢?”我问。 “我去引开他们!” 大锤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声音急切,“再这样下去咱们都活不成!”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样定了!” 情况危急, 我顾不得去想那么多。 对大锤说了句‘小心’后,便背着竹竿,跟在师父和三娘他们身后,一头扎进了右侧那条岔道里。 …… “这边!那魁梧大个朝跑进左边那条查到了!” “快些,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耳旁那群守墓人的叫嚷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知道,大锤正用自己充当诱饵,把追兵吸引到了他那边,我们争取生机。 右侧这道岔道, 比先前的主道要狭窄不少,只能让两个人并排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面那些黑水的缘故,岔道里的空气阴冷潮湿,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腐朽味。 “快!再往里走一点!” 师父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我背着竹竿,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了近百米。 直到身后包打听那帮人的叫骂声,彻底听不清后,我才在师父的叫喊声中,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不能再跑了,先停在这里吧……” 师父侧耳贴在冰冷的石壁上,确定包打听那帮人暂时没追上来后,这才松了口气。 “竹竿,撑住啊!” 我向面色苍白的竹竿声音发颤,用手按住竹竿胸口处,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但那些鲜血还是不断从我的指缝间汩汩渗出。 “让我来看看!” 三娘蹲在我面前,指挥着我将竹竿轻轻放在相对平台的地面上,然后将竹竿那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的衣服撕开,把伤口漏出。 土铳的杀伤力本就很大,而且又是如此近距离的射击,子弹里的那些铁砂,几乎全都镶嵌在了竹竿的胸口。 我看到竹竿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随时都有新的鲜血渗出。 “三娘怎么样?”我问。 “别打扰三娘,让她安心看!”师父说。 “伤势比我预想的还要可怕……” 三娘说着,先将之前给师父止血时用的特制‘蛇药’撒了上去,只是竹竿的伤势太重了,这些药粉撒下去的瞬间,就被染成了红色。 “血根本止不住啊,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我看向三娘。 “没法子了……” 三娘抬头看向师父,又看了眼我,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八爷……秦小兄弟……” 三娘的声音干涩无比,“伤及心脉……元气散了……就算是华佗再世怕也……难救了……” 虽早有预感, 但真从三娘嘴里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下,瞬间沉到了底。 师父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 竹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目光在我的脸上慢慢扫过,最后定格在了师父脸上。 “八……八爷……” 师父立刻蹲下身,凑到了竹竿跟前:“我在!竹竿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对……八爷,我对不起你……” 竹竿的声音很微弱,“我……我不是人……我出卖…出卖了兄弟们……我对不起…八爷你的信任……” “过去了,都过去了。” 师父紧紧握住竹竿的双手,眼圈发红,重重地点点头:“别说了,竹竿,我懂!我不怪你!你这傻小子……又是何必呢……” “呵……呵呵……” 竹竿似乎想笑,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 我看到他艰难的转过了脑袋,看向了我。 “秦兄弟,我最对不起你……就是你了……我不该拿匕首……” “我……我错了……我当时……实在没法子了……我娘她……我没办法……” 竹竿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涌出。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再说话了……” 我握住竹竿的双手,语气急促。 说实话,之前竹竿从钱八两手里拿到五万块钱给他娘治病,不惜背刺我们,甚至拿匕首架在我脖子上,逼大锤放走钱八两时,我心底对竹竿的这种背刺举动十分反感。 可对于他‘救娘’的初心却怎么也痛恨不起来。 如果同样的事情放在我身上,或许,我也会和竹竿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竹竿摇摇头, 用尽最后力气,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被血浸透的小布包,塞进我手里。 “秦……秦兄弟……” “我在!” 我赶紧握住竹竿的手,他的手已经不如之前那么温暖,开始变得有些冰冰凉凉。 “秦……秦兄弟……我……我快不行了……”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还等着出去听你给我讲荤段子呢……” 我忙出声安慰。 “我老娘……在……在……渭北五道梁子,家门口……家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 竹竿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不得不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才能够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住的屋子……床底下……砖块下面……有个铁盒……我……我攒的钱……都……都在那儿……” 竹竿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秦兄弟,求……求你……帮我……把钱交给我娘……就说……就说……” 说到这里, 竹竿猛吸了口气,眼神急速开始涣散,“告诉我娘……告诉她……她儿子从良了……跟着大老板去南方……下海……经商去了……赚……赚大钱……可能……好几年……都……都回不去了……让她……别等……别惦记我……” 第098章 吊在暗河上的铁棺 我瞬间就明白了竹竿的意思。 他是不想让他的老娘担心。 想到这, 我鼻头不由一酸,紧紧握住那带血的布包,重重点头:“竹竿,你放心!只要我能从这里出去,你说的这些我一定做到!” “谢……谢谢……” 听到我的承诺后,竹竿笑着又咳了口血,他望向三娘、师父和我一眼,轻声呢喃:“下辈子……若有下辈子,我竹竿还想……还想和你们做兄弟……想和你们……做兄……” 最后一个‘娘’字还没说出口,我就看到竹竿的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竹竿!竹竿!” 我奋力摇晃着竹竿的身体,可他却再没任何反应。 这个曾经背叛我们,又用生命赎罪救下师父的汉子,就这么……死在了我的怀里。 岔道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我们几个沉重的呼吸声和淡淡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师父缓缓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手,合上了竹竿未能瞑目的双眼,一言不发。 我们失去了一个同伴, 尽管他曾被逼无奈对我们刀尖相向过。 但他的牺牲和最后的忏悔,已然洗掉了我对他的所有芥蒂。 “一路走好吧……” 卸岭魁首陈冲看着竹竿的遗体,眼神有些复杂。 竹竿曾经是卸岭的一份子,可因手脚‘不干净’被逐出门派,可现在看来,竹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娘能更好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此地不宜久留!” 师父的声音沙哑,快速说到:“等包打听他们追上大锤,或者意识到自己追错后,很快就会折返回来,我们必须离开!” “那竹竿呢?” 三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我们……我们难道就把他……把他留在这里吗?” “唉……” 师父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被决绝所取代,“带上竹竿,我们走不远的,如今也只能……只能把他留在这里了。” 我心里难受,却也明白师父说的是事实。 在这危机四伏的墓里,我们早已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带走一具遗体。 一旦被包打听他们追上,到时候谁都活不下去。 留下竹竿,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只是…… 只是将曾经的同伴,将刚刚为师父‘挡枪’的同伴,丢弃在这暗无天日的阴冷墓里,实在让我心有不忍。 等三娘用纱布将竹竿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后,我默默把竹竿,挪到了一处相对干燥的角落里。 “竹竿,你就安心在这里睡吧!“” 我看向竹竿苍白的脸颊,轻轻开口,“你嘱咐我的那些话,我都记住了!” “走吧!” 师父低喝一声,率先转身,向着岔道深处走去。 我将那个染血的布包仔细贴身收好,最后看了一眼他那苍白却已安详的面容,猛地转身。 跟上了三娘和陈冲以及那个卸岭汉子。 这条岔道蜿蜒曲折,一路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越往下走,空气越发阴冷潮湿,石壁上都挂满了冰冷的水珠,脚下更是泥泞不堪,很快淤积起半寸深的积水。 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啪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我本就紧绷的神经。 “地面越来越湿了……” 我压低声音看向师父和三娘,“也不知道大锤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摆脱掉包打听他们的追击?” “大锤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三娘语气肯定,只是她那紧攥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担忧。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发现前方的通道,似乎变得更加开阔了些,那隐约的水流声,也变得愈发清晰可闻,而且它不再是单一的滴答声,而是连贯的水流潺潺声。 “水流声?难道这墓道深处,还有地下河?” 我看向师父,心头有些不安。 “小心些!” 师父的声音愈发警惕,“遮阳山虽说是古代滹沱河的要道,但数百年前早就改了道,若真有暗河流经墓中,绝非天然形成,必是高人布局,凶险万分!” 听师父这么说, 我们几个当即互相对视了一眼,往前摸索的脚步,更加小心了。 毕竟先前那些黑水的恐怖还历历在目,我可不想再遇到那种恐怖的玩意。 越往前走,洞穴里的幽光越明显,流水声也越发清晰。 终于, 在拐过一个''L''形的大弯后,阴暗逼仄的岔道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 这洞窟比上面我们进入的那个主墓室还要大得多,洞顶高悬,一眼望去,怕是得有十几二十米高。 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倒悬而下,犹如巨兽的獠牙。 洞窟里, 的确有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在奔流。 水流声正是源自于此。 只是,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并非想象中湍急的河道,而是一片相对平静、却深不见底的巨大“水潭”。 怎么说呢? 就像是地下暗河流经此处时,因地形骤然开阔而放缓了脚步,积蓄成的幽深水域。 潭水漆黑如墨。 手电光远远照过去时,光线仿佛被吞噬了一般,根本照不透几尺深。 只能隐约倒映出自己的模糊身影。 离得近了, 我才发现,这里的水看起来漆黑如墨,但真走到水边时,这些‘黑色’都只是假象而已。 这里的水,与正常的河水相比,没什么差别,只是更冷一些。 当然了,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并不是这汇聚在这里的幽深水潭,而是水潭中央处的景象。 只见距离水面约莫半米高的地方,凌空悬吊着一具棺材! 那铁皮棺材悬吊在水面上,与这幽暗的洞窟和幽深色的潭水融为一体。 棺材的倒影,清晰地映照在下方的水面上,形成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对称。 那棺材通体暗淡无光,又隐隐泛着一种诡异的青黑色泽。 看起来,不像是木头或者石头制作而成,反倒像是生铁氧化后的模样。 那棺材的体积,比寻常棺椁要大上一圈。 四条粗如儿臂的黑色铁链,从洞顶四个方向的暗处延伸下来,绷得笔直。 铁链的末端, 牢牢锁住了铁皮棺材的四角,将其稳稳地悬吊在水面之上…… 第099章 水截之法 从洞顶上方探出来的四条铁色锁链, 将铁皮棺材悬吊在那片幽深色的潭水之上。 或许是历经了漫长岁月,我看到那几根铁链上面,布满着不知名的苔藓类附着物。 “师父……这里……这里怎么会有吊着个悬棺?”我问。 师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目光死死盯着那悬棺以及下方的幽潭,脸色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具铁皮棺材,恐怕就是高方士给云和公主准备的‘水解’之局!” 沉默许久,师父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水解?” 我惊呼了一声。 师父说的这个词,我似乎在某个残破书籍里看到过只言片语。 它好像是尸解仙里的一种。 “师父,你的意思是,这处水域是按照‘尸解仙’里的‘水解之法’布置的?”我追着问。 “嗯!” 师父点了点头,道:“尸解之法存在多种,水、火、兵解,皆可为凭。” 用师父的话来说,尸解仙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最次的兵解。 这种一般是让兵解者,故意死于刀剑雷火之下,然后以符咒之法护佑魂魄遁形。 这种方式最为常见,但也最为低级。 即便兵解成功,也会沦为像是尸傀那样的不伦不类的生物。 像汉末被曹操斩首的左慈,传闻便是通过兵解,将自己尸化成了不伦不类的茅草人。 更高一等的,便是这水火尸解, 这种法子,需将尸身藏于极阴之水或极阳之火中,以秘法保尸体不腐,再借助这极端的水火之力,褪去凡胎,以求蜕变登仙。 成功后,便可‘偷天换日’,让尸解者以另类方式‘复活’。 而高方士给云和公主布置的,便是这‘水火尸解’中的“水解之法”。 传说中,在水火尸解之上,还存在一种最高等级的尸解方式“杖解” 南朝古籍《真诰》曾记载,陶弘景墓出土无骨尸骸,其内仅存九节桃木杖,被视为‘杖解’成功的凭据。 据传, 此法通过借助‘法器’去假死,方式不仅最隐秘,一旦成功,便可跨越时间长河,可令‘尸解者’在当世重现。 当然了, 这些都是方士记录的一些‘野史’罢了。 我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人,却是万万不信的。 只是, 师父却对此深信不疑。 他望着那巨大的铁皮棺材侃侃而谈。 “这高方士竟在这汉墓之内,找到了一条暗河,并将其改道引到此处,造就如此巨大的‘聚阴寒潭’。” “以铁棺承尸,悬于阴.水之上,既不沾地气,又得水阴滋养……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师父顿了顿,眼睛直接锁定了那具悬吊在水域中央处的铁皮棺材上。 “若包打听先前给我们说的那些东西都属实的话,那高方士十有八九把云和公主真正的尸身,藏在这铁棺之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 师父的目光霍然转向了我,“鑫娃子,若铁棺里存放的真是云和公主的尸身,那么她缺失的那只绣花鞋,大概率也随她一同葬身在这铁棺之内!” 我心头一凛。 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身中‘血咒’一事, 到底是那只素缎绣花鞋带来的诅咒,还是说,是包打听他们,为了逼迫师父来到遮阳山,特地以某种奇特方法算计了我。 但不管是诅咒还是人为。 我身上的血咒,都与那只‘素缎绣花鞋’脱不开关系。 既然线索就在眼前, 那可能存放在铁皮棺材里的绣花鞋,怎么也比去寻找虚无缥缈的‘瑞凤镂空玉珩’要实在得多。 想到这, 我立刻望向那悬吊在水域上的铁皮棺材。 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在那铁棺的正下方,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 远远望去,很像某种盛开的花朵。 这些花朵颜色深沉如墨,几乎与幽深的水色融为一体,再加上又开放在铁皮棺材的下面,若不仔细观察的话,极其容易忽略过去。 “师父,你看那铁皮棺材下面的水面上,是不是漂着什么东西?” 我指着铁皮棺材下面。 师父立刻把手电光照了过去。 在手电光的加持下,我这才清晰的看清楚那九朵黑色花朵的具体模样。 悬浮在铁皮棺材下方水面上的这些黑色花朵,形态有些像是缩小的百合,又有点像是半开半放的曼陀罗。 这些花朵无茎无叶, 就如同那浮萍一样,静静的漂浮在铁皮棺材下方的水面上。 而且, 这些黑色的花朵, 即使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它们也完全不反光,总给我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 “这是……什么花?无茎无叶不说,竟然还长在这种地方……”三娘盯着那黑色花朵,问。 “没见过!” 卸岭魁首陈冲摊了摊手,“我下的墓也不算少了,其中不乏水洞子,可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花朵……” “八爷,你可认识这花?”三娘又转头看向师父。 “没有!” 师父蹙着眉微微摇头,不过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这玩意生长在这种极阴之地,绝非善类,大家还是小心为要!” 听到师父这话,我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就在这时, 我发现站在我身旁的三娘有些不对劲。 扭头望去,只见三娘望向铁皮棺材的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我看到她先是用力的眨了眨眼,接着又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等等!你们……你们快看那棺材……” 三娘的声音有些发颤。 “棺材怎么了?” 我下意识看了眼那悬吊在水面上的铁皮棺材,却没看到有任何的异常发生。 旁边的卸岭魁首陈冲,以及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卸岭门人,也都面露疑惑,显然也没看出什么。 师父也眯起眼睛,在铁皮棺材附近寻找着异常。 “不是悬吊的棺材……是水里那个棺材……” 三娘见我们个个疑惑,立刻出声提醒:“你们看悬吊在水面上那个棺材,在水里的倒影,那倒影上……是不是……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第100章 躺在棺材上的人(上) “不会吧?” “棺材上躺着个人?” 三娘的话,让我脊背发凉,浑身的汗毛更是在瞬间立了起来。 忙把目光看向铁皮棺材留在水面的倒影上。 这里的水,是高方士将地下暗河改道引来的,属于活水。 因此水面并不平静,时时刻刻都有着细微的波动,也正是因为这波动,让那映照在水面的棺材倒影,看起来显得模糊而扭曲。 怎么说呢? 就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东西,根本看不清。 再加上, 那铁皮棺材高悬于暗河之上,而我跟师父他们,一直都站在水潭边,自下而上的仰视着那铁皮棺材,视角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根本看不到铁皮棺材顶部的具体情况。 况且, 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先前都被铁皮棺材以及棺材下的黑色花朵所吸引,完全没去看棺材盖上是否存在问题。 如今, 在三娘的提醒下, 我强压下心底的悸动,双眼死死盯着那在水面不断晃动的棺材倒影,极力分辨。 水波荡漾,铁皮棺材的倒影,时而破碎时而重组。 我眯起眼睛观察了许久。 直到我眼睛都有些发酸时, 终于。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倒影在水面上的铁皮棺材的棺盖上,确实有一个模糊且凸.起的人形轮廓! 因为铁棺本身是深色的,再加上那倒影中的人形轮廓,也几乎和棺材一个色,极难辨认。 但透过那不断轻微晃动的水面波纹, 仔细去看的话, 确实能看出,有一个魁梧的人形,正仰面躺在那棺盖上面!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上面……” 说这话时,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干发紧。 一种荒谬而又毛骨悚然的感觉。 顿时席卷全身。 谁会躺在那棺材上? 难道是高方士? 亦或是以往死在这里的盗墓贼? “真……真的有人!” 这时, 卸岭魁首陈冲也发现了那道人影,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结结巴巴,“怎么……怎么会有人躺……躺在棺材上面?” 我强压下心底的恐惧,死死盯着那水中的倒影,试图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那道躺在棺材盖上的人影,轮廓高大魁梧,双臂似乎搭在胸前,穿着近乎褐色的衣服。 越看,我越觉得那身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轮廓高大?褐色衣服?该不会是……” 我自顾自嘀咕了好几次后,瞳孔猛然紧缩,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名’,突然从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 我瞧见站在我不远处的师父,在看到那道人影后,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显然, 师父也产生了同样的怀疑。 “大锤?” 师父的声音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不可能!” 三娘失声反驳,“大锤他先前明明引着包打听他们往另一边去了!怎么会……” “是啊,怎么可能是大锤兄弟?”卸岭魁首陈冲也摇头不信。 理智告诉我,这绝不可能是大锤。 我们从岔路口分开后,除了救治竹竿耽搁了一阵,其余时间,就一直在沿着通道探索前行。 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 大锤走的另一条路, 即便是甩开了追他的那群人,也不该比我们先到这里吧? 况且, 就算大锤比我们先到这里, 又怎么会躺在悬吊在暗河上的铁皮棺材上? 这完全没道理啊! 只是, 我心底越抗拒这个想法, 就越发觉得,水里那道模糊的倒影,与我记忆中的大锤,身影逐渐开始重合。 我心头有些发毛、 “看不清……太远了……而且还是倒影……” 三娘的声音有些焦急,她不断变换角度,试图看的更加真切。 就在这时, 那个一直跟在陈冲身后,沉默不语的卸岭汉子,突然指着暗河下游方向的远处,惊疑不定的喊了起来:“总把头,八爷!你们看那边……那水边滩涂上……停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不像……像不像是一条船!” 我猛然扭头, 顺着那卸岭汉子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手电光难以抵达的极远处,隐约可见一个深色的东西,正漂浮在水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从其轮廓和外形来看。 的确很像是一条被废弃很久的船。 “有船?” 师父眼里精.光一闪,立刻看向我,“鑫娃子,你带着三娘和这个卸岭兄弟过去确认下!” “如果真是条船,说不定我们能靠它靠近棺材,过去看个究竟!” 我点点头。 将藏在怀中的火折子吹燃后,准备带着三娘和那个卸岭汉子一探究竟。 “等等!” 师父叫住了我,他先是将手中的火折子拿走,随后又将手电递给我,“手电光亮一些!” 我们提着手电,带着三娘和那个卸岭汉子,沿着河边往暗河下游走去。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吧。 我在下游一个靠近石壁的浅水区,看到了一条歪歪斜斜系着红绳子的半敞篷破旧木船。 那船总体倒还算完整。 只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整个船体被水浸泡得发黑,船身两侧以及浸在水里的缆绳,都布满了苔藓。 我们上前检查了一番,发现这船虽破旧但却并不漏水,浆板缆绳之类的也都还好着。 “能用!” 三娘语气兴奋,“把它拖回去!” 我们三人合力,将那艘半敞篷的破旧木船,从浅滩拖入水中。 或许是泡的时间太久了,这艘船的船身比我想象中还要沉的多。 我和那卸岭汉子,两个人沿着河岸,拉着缆绳跳进了浅滩里。 三娘则留在浅滩上帮我们牵引。 “嘶……” 河水,比化成水的雪还要冷得多,寒意透过皮肤,直往骨头里钻。 我忍不住打了寒颤。 花了十几分钟,我们三个才将这艘老船,拖回了师父他们所在的位置。 “师父,船还能用!” 我看向师父,喘着气将船彻底稳定在岸边。 “事不宜迟,上船!” 师父点点头,率先踏了上去,船身立刻一阵剧烈的晃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第101章 躺在棺材上的人(下) 我们几个, 跟在师父身后先后跳上船。 船身顿时猛烈的摇晃了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似得。 我赶紧蹲下身体降低重心,手死死抓在湿.滑冰冷的船舷上,稳住了身子。 这时, 先前与我一同在水里拉船的那个卸岭汉子,二话不说,就抄起了那对木桨,点头示意我们坐稳。 “他会使船?” 我压低声音,带着些许惊讶看向身旁的卸岭魁首陈冲。 在这地下深潭里,若是能有个懂行的人来掌船,心里总归能踏实些。 “当然!” “你们可莫要小瞧了‘水牛’,他在拜入我卸岭门下之前,可是在长江风口浪尖上讨生活的老渔民,一辈子跟江河湖海打交道。” 陈冲指了指那掌舵的汉子,脸上露出了一抹自豪:“他使船的本事,是这个!” “原来如此!” 我恍然,不由得对那个叫水牛的汉子投去敬佩的目光,“怪不得刚才在水里拉船的时候那般稳当,原来是行家里手啊!” 水牛听到这话,回头露出一口大白牙,冲我们腼腆笑了笑。 有‘水牛’这个老把式掌舵,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晃晃悠悠的小木船,在他的操控下,立刻稳当下来,不再胡乱摇摆。 破旧小船往前走了没多远, 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船右侧的深水里,似乎有一群黑影一闪而过。 我猛地将手电光照了过去。 光束没入水中后,只能照亮最表层的那一小片,再往下,手电筒的光线完全被水流扭曲,完全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了?” 师父觉察到我情绪有些不对,忙问。 “没什么……” 我摇摇头,将视线转了回来,对着师父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刚好像在水里看到了些黑影,可能……可能是看花眼了吧。” 师父闻言,眉头瞬间拧紧,立刻警惕地四下扫视水面,但同样一无所获。 “都警醒点,这水底下未必干净!” 师父对着我们叮嘱了一句。 “哗啦……哗啦……” 桨板在水面上有规律的响动着,我们和那具悬吊的铁棺的距离,也在一点点变近。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距离不断拉近。 也不知是我心理作祟,还是这里环境特殊使然。 我感觉, 越是靠近那悬吊的铁皮棺材,四周的那股阴冷劲就越发明显。 “慢点儿……” 师父压低了嗓子,声音在水面上显得异常凝重,“别靠太近,先绕着看看情况再说。” 掌舵的水牛点了点头。 只见他手腕微微一转,船头便听话地偏开,远远的以铁棺为中心,缓缓开始绕起圈子。 我们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锁在那乌黑色的棺盖上。 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棺盖的一小部分边角。 那些地方,不知道是被腐蚀生锈了还是怎么了,泛着青黑的光泽。 “师父……我啥都不看见!”我大叫。 “换个面看看……” 师父说了说,掌舵的水牛立刻拨动起了船桨,开始调整位置。 我们绕着铁棺,转了大半圈。 期间, 铁牛数次调整位置,试图找到一个能看清棺盖上那道人影的正脸。 只是那棺材盖离我们确实抬高,我纵然抬起脚尖,也依旧难以看清那身影的全貌。 “怎么样了?”三娘在船上问。 我摇摇头,“看不清……” 三娘有些焦躁,“得再近点,或者再换个方向。” 水牛没说话,只是默默将船又向铁棺的东边靠近了少许。 然后, 他再次调整方向,让船滑向铁棺的尾部。 连续转化角度后,我们终于抵达了铁皮棺材的东南侧。 从这个角度看, 虽仍无法完全看清棺材上那人的具体容貌。 但那浓密的眉毛, 那方正的脸型, 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轮廓…… 不是大锤又是谁? “大锤!师父,这棺材盖上躺着的人真是大锤!” 我失声惊呼,猛地从船上站了起来,因为起来的太着急,整个小船都因为我的动作,剧烈摇晃了一下。 “这……怎么会这样?” 师父看着躺在铁皮棺材上大锤,也愣住了。 “真……还真的是大锤兄弟!” 陈冲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刚刚不是去引开包打听那伙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还躺在棺材盖上?” 三娘猛地捂住了嘴,我甚至能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显然,她也被这骇人的一幕给吓坏了。 “大锤!醒醒!快醒醒!” 我提高音量,又喊了几声,但大锤仍旧毫无反应。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潮.红色,仿佛高烧不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捂住口鼻陷入昏迷了一样,怎么都叫不醒。 “大锤,大锤!” 三娘也试着叫了几次,但发现大锤毫无反应后,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怎么办啊,八爷?” “不对劲!” 师父眉头紧锁,仔细看了看躺在棺材盖上的大锤,低声道,“看样子,大锤应该是着了什么东西的道了。” “八爷,先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人弄下来再说!” 三娘看着大锤毫无生气的模样,心急如焚。 “三娘说的是,先把大锤从棺材盖上弄下来,免得再生变故!” 我附和了一句。 只是话刚说完,我就愣住了。 带肯定是要带的! 只是怎么带? 虽说棺底距离水面只有半米左右,但棺盖离水面有着将近两米的高度,而且四处光滑难以下手。 “搭人梯吧!” 陈冲果断道,“水牛,你先船稳住,然后和我一起充当支点,把秦小兄弟托上去!” 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谦让,当即点头应下。 见陈冲扎稳马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后,我直接踩了上去,借着他的托举之力,我顺利将另一只脚,脚踩在了‘水牛’肩膀上。 然后, 我抓着铁皮棺材的边角,奋力爬了上去。 棺盖很宽大,足够我蹲下身子。 离得近了, 我才发现,大锤脸上的红润色,根本不是健康的红润,而是一种妖异且病态的绯红。 怎么说呢? 就像是一个死了好多天,出殡前特意抹了胭脂的死人一样…… 第102章 射杀 大锤此刻的模样,令我头皮一阵发麻。 在三娘的催问下, 我只得深吸口气,强压心底的恐惧。 将手指伸到了大锤的口鼻间。 虽然气息很微弱,但我能确定,大锤还活着…… “有气!还有气,大锤还活着!” 我猛地扭过头,对着棺盖下的众人大声喊道。 “那就好!” 师父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仍是紧迫,“别耽搁,赶紧把大锤弄下来!” “哎!” 我应了一声,不再犹豫。 双手抓住大锤的胳膊,铆足劲想把他拖到棺盖边缘处。 可大锤实在太重了。 整个人,就像焊在了棺盖上一样。 不管我怎么使劲,躺在棺材上的大锤都一动不动。 “师父……” 我喘着粗气,又急又恼,“大锤……大锤他太重了……我根本拉不动!” “试试这个!”下方传来三娘的声音。 紧接着。 一捆麻绳甩到了我的眼前,“把绳子套在大锤的身上,我们在下边拉,你从上边推!” “好主意!” 我眼睛一亮,抬起大锤的胳膊,艰难地将麻绳从他的腋下穿过。 为了保险起见, 我又用麻绳在大锤的脚踝上绕了好几圈,打上了一个‘活扣’后,把绳子的另一端抛了下去。 “绑好了!” 我朝下方喊了声,双手抵在大锤的腰侧和腿弯,随时准备发力。 在我们上下合力中,大锤那沉重无比的身体,总算是一点点朝着棺材盖边缘处挪动了。 “有戏!”我心底一喜。 “动了!大家再加把劲!” 三娘在船上焦急地喊着,手电筒的光柱,一直紧紧跟着大锤。 “咚咚咚!” 就在我以为胜利在望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从我们侧后方传来。 紧接着, 几道手电筒的光柱,便粗暴的打在了我们的脸上。 那昏黄色的光柱,刺的我睁不开眼。 与此同时。 一道疲惫却带着恨意的声音,骤然在我的耳旁响起,“孙把头,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兜兜转转,总算是又让我逮到你们了……” “糟糕!是包打听!”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手上动作一僵。 扭头望去。 只见以包打听为首的那群守墓人,正手持土铳和弩箭,站在河边冷冷的盯着我们。 只不过, 包打听他们此刻的模样,看上去极其狼狈。 原本四五十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而且个个带伤,脸上带着惊魂未定。 想来,定然是在另一个岔道里,遇到了巨大麻烦。 虽隔着三四十米距离,但气氛却在完全紧绷。 “八爷,怎么办?” 卸岭魁首陈冲瞧见包打听追上来,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急切。 “继续拉!” 师父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知道, 师父是怕现在停下会前功尽弃! 陈冲愣了愣,当即对着一旁的水牛点头,两人再次抓住麻绳发力! 咻! 就在这时,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袭来! “小心弩箭!”我失声惊叫。 但已经太晚了。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支手臂长短的弩箭,已经精准无比地从‘水牛’的后背心射入。 锋利的箭簇,瞬间刺破水牛的身体,从他的胸前透出大半截! 水牛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冒出的染血箭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他眼中的神采急速黯淡下去。 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头栽进了幽黑冰冷的潭水里。 “噗通!” 水花四溅。 刺眼的红色伴随着一圈圈涟漪,迅速在水面荡漾开来,如同一朵盛放的血色花朵。 “水牛!”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也实在太突然了! 从弩箭破空到水牛殒命落水,前后不过数个呼吸。 我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给惊住了,一时间竟全都僵在原地。 “水牛!” 陈冲率先反应过来。 他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目眦欲裂地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包!打!听!” “这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而已!” 面对陈冲的怒吼,包打听毫不在意,他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弓弩放下,望向我们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谁让你们总是想着逃跑呢?” “包打听!” 瞧见先前还跟我一起拖船的‘水牛’,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被包打听射杀,我只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跳下水,游过去跟他拼命! “鑫娃子!别冲动!” 师父的厉喝及时惊醒了我。 师父死死盯着包打听,声音冷得像冰,“包打听,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 包打听阴恻恻地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残忍和疯狂,“孙把头,我的想法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只是你一直不肯配合啊……” “为了能追上你,那傻大个尽把我们往危险地方引,可他自己跑着跑着不见了……” “我们在岔道里乱窜,还他妈遇上了尸螯,折了十好几个兄弟,才从那群尸螯的追击下逃出来!” “如今……” 说到这里时,包打听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手里的弓弩重新指向了我们,声音嘶哑而凶狠,“我不过宰了你们一个撑船的喽啰而已,这点‘利息’和我折在这墓里的人比起来,连个零头都不够!” “孙八指!” 包打听指了指铁皮棺材,“你曾是坐地虎的总瓢把子,见识广博,难道看不出高方士布置的‘水解’格局,就是‘倒骑龙’风水杀局的其中一环?” “你们……难道想主动引来‘秽解’?” 师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们知不知道那会放出什么东西?这墓里的一切,包括你们,都将万劫不复!” “那就不劳孙总把头你操心了!” 包打听不耐烦地打断了师父的话,他猛地抬起了弩箭,遥遥对准三娘,冷声道:“现在就给我破解!不然,下一个死的,就该是这娘们了!” 第103章 尸头鲳(上) “包打听,你敢!” 瞧见包打听将手里的弩箭瞄准三娘后,我顿时急了。 “你看我敢不敢!” 包打听脸上满是疯狂,搭在弓弦上的手指逐渐发力。 弓弩上的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弩臂也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弯曲声。 “孙八指,我耐心有限,只数三声!” 包打听嘶吼着喊出了‘一’。 他的声音在洞窟里回荡,像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师父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剧烈挣扎。 我知道师父的担忧。 开棺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恐怖后果。 但如果不开的话,三娘立刻就会被包打听用弩箭射死! “二!” 包打听说着,抓着弓弦的手指又往后拉了一分。 “包打听,你可知‘水解’变‘秽解’,会使阴阳逆乱,到时候……” 师父试图做最后的劝阻。 “少他妈废话!” 师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包打听无情打断,他的脸上毫无惧色,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老子的人快死光了,要是破不开这‘倒骑龙’的风水杀局,那么谁他妈也别想好,都给老子陪葬!” “孙八指,现在就给我破解!立刻!马上!” 孙八指说着,手指扣在弩机扳机上,再度用力,那冰冷的箭簇直指三娘的脸颊,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好,我开!” 就在‘三’字刚从包打听口里响起时,师父终于开口了,“我可以帮你破局,但要是再伤我的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快动手!” 包打听厉声催促,弩箭依旧死死指着三娘,却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 师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我,“鑫娃子,检查下棺盖,看看有没有机关锁扣!记住,只看……千万别乱动!” 我连忙应下。 趴在大锤身边,开始仔细检查着这铁皮棺材的棺盖。 棺盖严丝合缝,表面布满了繁复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又像是装饰,看我的心里一阵发慌。 “咕嘟……咕嘟咕嘟……”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突然钻进我的耳朵。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水里吐泡泡, 又像是……水被烧开后发出的声音。 我动作一僵,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那片河面。 “咕嘟嘟嘟……” 声音变得更密集了! 紧接着, 我看到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水域,像是沸腾了一样,翻滚起无数浑浊的水花。 “师……师父,水里有东西!” 望着那如同狗沸腾的水面,我喉咙有些发干。 在我出声的同时,师父和三娘以及卸岭魁首陈冲,都注意到了水面上的异样,几道光柱瞬间扫了过去。 就着那道昏黄的手电光, 我看到了无数约莫巴掌大小的黑影,正从水下深处疯狂地冲上来! 它们的速度极快,犹如鬼魅般一闪而逝。 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心底猛地一咯噔,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光线虽然昏暗,但我却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市场上见过的怪鱼。 它们的体形,有些像扁平的黑鲳鱼,但身上的花纹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色。 身上没有鱼类该有的鳞片,反而和癞蛤蟆一样,布满了绿豆大小的恶心疙瘩。 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头,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 嘴巴裂开时, 里面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细密尖长的獠牙! 相比之下, 分布在脑袋两侧的眼睛小得可怜,几乎只剩下两个黑点。 但在手电光的反射下,那黑点里却泛着一种嗜血的猩红光芒。 此时此刻, 这些突然出现的怪鱼,正疯狂地争抢、撕咬着栽进河里的水牛的尸体! 咔哧! 咔哧咔哧! 刺耳的啃噬声连成一片,密集得让我头皮炸开! 那根本不是鱼儿在吃食,反而像是无数锋利剪刀,在快速上下开合时发出的响动声。 我甚至看到, 一条怪鱼猛地从鱼群里钻出,它的嘴叼着一块暗红色的肉条。 可下一秒, 它就被旁边几条同类怪鱼,瞬间撕碎吞食。 完全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同类! 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它们的眼里,只有沾着血的肉。 前后不到半分钟。 围在水牛尸体旁的鱼群轰然散开。 只剩一具被剃得干干净净的白骨在缓缓下沉。 “这是……这是尸头鲳!” 师父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惊惧,“这水里……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尸头鲳?” 卸岭魁首陈冲听到师父这话,脸色勃然大变,“那可是比食人鱼更加恐怖的生物,它们以肉为食,见血就疯凶厉无比!” 陈冲的话音未落,那群将水牛尸体啃噬殆尽的怪鱼,又发现了新目标。 而那个目标, 就是站在船上的我们! 嗖! 嗖嗖! 几条尸头鲳扭动着尾巴,猛地跃出水面,张着满是牙齿的大嘴,直直朝着师父他们冲去! 只听‘嘭’的一声,一条尸头鲳狠狠撞在了船帮上。 它的牙齿锋利的可怕,竟在木头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痕迹。 “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从船底传来。 很快,木船两侧的水面上,就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木头碎屑。 “八爷,不好!船开始漏水了!”三娘大叫。 几乎在同时, 也有几条尸头鲳试图跃上棺材攻击我,但它们弹跳力似乎有限。 刚跳出水面三尺,就就力竭坠下‘啪’地一声砸回水里,溅起阵阵水花。 “师父,上棺材!你们都到棺材上来!” 看到师父他们遭到尸头鲳的疯狂攻击,我连忙大喊。 “听鑫娃子的,上棺材!” 师父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我刚才垂下的麻绳,脚蹬着棺材冰冷的侧壁,我赶紧俯身抓住他的胳膊,拼命往上拽。 陈冲也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抓住先前拉大锤的麻绳,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慌乱中多次蹬空。 我和师父赶紧伸手,把他和紧随其后的三娘接连拉上来。 面对这群尸头鲳的疯狂袭击。 我们四个,加上昏迷不醒的大锤。 一共五个人,不得不挤在铁皮棺材上…… 第104章 尸头鲳(下) 说实话, 我怎么也想不到, 这悬吊在水面上的铁皮棺材, 此刻竟会成为我们五个人,眼下唯一的避难所…… “咚咚!” 脚下传来密集的闷响声。 我知道, 那是无数尸头鲳在水下撞击、啃咬铁皮棺材发出来的声音。 好在这铁皮棺材足够厚, 这些尸头鲳的牙口就算再锋利,也无法将其啃穿。 我们暂时倒是安全了,但这种被当成靶子不停撞击的感觉,仍让我心惊肉跳。 当然了, 受到尸头鲳疯狂攻击的, 并不是只有我们。 还有包打听一行人。 他们先前追击大锤的时候,在岔道里遭到了尸螯,不少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势。 方才包打听拿弩箭逼迫师父时,他身后那些受伤的伙计,不少都地跳进齐膝深的浅滩里,清洗着身上的伤口。 鲜血, 对于那些极度渴望血腥味的尸头鲳来说,水里的鲜血,宛如黑暗中的灯塔,直接给它们指明了攻击的方向。 因此, 在分食完水牛的那一刻,无数尸头鲳便扭动着尾巴,冲向了岸边浅滩。 “啊!什么东西在咬我?!” 一个正弯腰清洗手臂伤口的中年汉子,猛地直起身,只见他的小腿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两三条疯狂扭动的尸头鲳! 尖牙深深嵌入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周围的水面。 “滚开!” 旁边的同伴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里。 可还没等他站起来,双手以及后腰,都遭到了尸头鲳的疯狂袭击。 腰间围着兽皮的梁子,看到这一幕后,下意识抽出腰刀,对着一头跃出水面的尸头鲳狠狠劈下。 下一刻, 那条尸头鲳,直接被一分为二! 腥臭的黑血和内脏,溅了旁边伤员一身。 可这, 不仅没能救下那伤员,反而给他引来更大的祸端! 只见更多的尸头鲳, 被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吸引,它们纷纷调转脑袋,朝着那伤员围了过去! “啊……” “我的腿……” “我的背……” 几乎在刹那间,那片浅滩就变成了人间炼狱! 它们不仅攻击那个最初受伤的人,所有站在水里、甚至只是靠近水边的人,都成了它们无差别攻击的目标! 一个手臂受伤的守墓人,挥舞着手中的铁钎,四下乱挥。 慌乱中, 他的确砸飞了好几条尸头鲳,但很快更多的尸头鲳,咬在了他受伤的手腕上。 等他栽倒在河里后,就瞬间被一大群翻滚的黑影所淹没! 另一个守墓人,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转身就想往岸上跑,可脚下一滑摔倒在浅水里。 他甚至来不及爬起,无数尸头鲳就覆盖了他的后背,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他身下涌出,他挣扎了两下后便再无声息。 一道道惨叫和哀嚎声接连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 从大牛尸体被啃噬干净,到那群受伤的守墓人被袭击,前后不过半分钟而已。 站在岸边的包打听,瞧见浅滩里不断哀嚎倒下的熟悉面孔,吓得脸色煞白,之前的疯狂和嚣张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恐。 “别待在水里!” 包打听早就顾不得瞄准三娘了,他拿起从我们这里收缴到的穿山铲,像打棒球似得,一边将几条跃出水面企图咬他的尸头鲳砸开,一边嘶声力竭地大吼:“快上岸,快上岸啊!” 但已经太晚了。 暗河里的尸头鲳,数量多的远超想象。 任何一点血腥味,都会引来它们疯狂的围攻,哪怕对象是他们的同类也不例外。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浅水区, 已经完全被这些嗜血的怪物所占据,变成了红色死亡地带。 包打听身后的那群守墓人,慌不择路的往岸上逃跑! 混乱中, 已经逃到岸边的两个守墓人,还是被从水里跃出的数十头尸头鲳,给生生咬死了。 等包打听他们一行人,连滚带爬逃回到远离水边十几米的岸上后, 活下来的守墓人, 连包打听在内,只剩下九个人。 这些人个个惊魂未定的望着依旧在河里疯狂翻腾的黑影,脸上满是恐惧。 “孙八指!” 包打听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猛地回头望向棺材上的我们,脸上充斥着穷途末路般的疯狂。 “都是因为你们,害的老子的人都快死绝了!” 包打听的声音变得更加暴戾,“现在立刻给老子开棺,把‘倒骑龙’的风水杀局破掉,不然,老子立马让你们死在这些怪物口里!” “包打听!你当真不要脸!” 我盯着包打听,忍不住嗤笑,“若不是你一来,就用弩箭射杀了‘水牛’,这些尸头鲳又岂会被血腥味引来?” “你身后那些守墓人之所以惨死,全都是你害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我这话说完,剩下的那几个守墓人,连带着梁子一起,个个看向包打听。 他们的眼里,藏着压抑不住的恐惧、悲痛,以及对包打听的怨愤。 尤其是几个刚死了兄弟的汉子,他们眼睛通红,看向包打听背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闭嘴!” 包打听意识到我这话的杀伤力,脸色大变,指着我怒吼,“你给我闭嘴!” 不光如此,包打听又猛地将梁子手里的弓弩抢了过来,然后瞄向了我。 “村长,冷静!” 梁子见状,忙上前阻止,“杀了他们,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希望,就再也没有了……” “希望?” “老子的人都快死光了,还要什么狗屁希望!” 包打听气的浑身颤抖,手里的弩箭‘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不过, 包打听应该还是听进了梁子的劝告,知道我们还有用,因此在放箭的时候,故意把箭头往下压了压。 弩箭‘咻’的一声,从空中划过,当着我们的面,狠狠扎在了两条尸头鲳身上! 腥臭的黑血流出。 包打听的这一下, 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水下原本就疯狂的尸头鲳,变得更加疯狂了。 无数的黑影,从深处冲出,它们在疯狂争抢同类尸体的同时,撞击啃噬棺底的响动声,也逐渐变得更大…… 第105章 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不得安生 砰! 砰砰! 在无数尸头鲳连续不间断的撞击下。 原本就靠四条锁链吊在暗河上的铁皮棺材,也出现了明显的晃动。 师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三娘眼疾手快,一把将师父扶住。 我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甩出去,还好我及时抓住了大锤的胳膊,这才没有掉下去。 “蹲下!全都蹲下,降低重心!”师父稳住身形后,立刻低吼。 我们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照做。 身体紧贴冰冷的棺盖,果然感觉稳当了不少,但脚下那不间断的“咚咚”撞击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们,安全只是暂时的。 “孙八指!别以为你们缩在这铁皮棺材上就安全了!” 包打听站在岸上,他的声音因为疯狂而变得尖厉,“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们不得安生!” 他说着,又一支箭搭上了弦,却不是对准我们,而是再次瞄向了水下翻腾的鱼群。 “老子是弄不沉这铁棺材,但能一箭一箭把这些鬼东西喂得更疯!”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在这口铁皮棺材上龟缩多久,等你们精疲力竭,我看你们怎么办? 包打听望着我们癫狂大笑,“放心吧,我会时刻提醒你们的。” “你……” 我被包打听的气的浑身颤抖,却根本无力反驳。 包打听的这个方法,实在是太歹毒了。 他说的没错。 我们脚下的这口铁皮棺材,或许足够坚固,但我们这几个却不是铁打的。 这一路下来,我们早就疲惫不堪、饥肠辘辘。 如今又被无数尸头鲳逼到了棺材盖子上,逼得我们时时刻刻精神高度紧绷。 短时间倒也就罢了。 时间一长,我们迟早会撑不住。 一旦谁失足从棺材盖子上跌落,那么下场肯定和水牛以及那些被尸头鲳啃噬的守墓人一样,在短短几十秒内,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师父……” 我看向师父,声音干涩。 师父的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包打听,又低头扫了一眼脚下那依旧不间断撞击棺底的尸头鲳群。 “包打听!” 师父突然开口,冲着岸上厉喝:“包打听!你既然如此想破这‘倒骑龙’的杀局,那我孙八指今天便如了你的愿!” “那你们就赶紧动手!” 包打听说着又将手里的弩箭扬了扬,“再磨蹭下去,老子立马给你们再加点料!” “你们听我说!” “这棺材乃是‘倒骑龙’风水杀局的核心,也是唯一的‘生门’所在!” 师父对我们几个招了招手,快速说道:“包打听盯着我们呢,所以这棺盖必须开,但不能全开,更不能让里面的‘尸体’触碰到水,一旦尸体接触到手,那么‘水火尸解’立刻就会变成‘秽解’,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可是师父,这……棺材这怎么开?” 我挠了挠头,问。 “就是啊八爷,我们现在就算是想开棺,也完全没办法啊!” 站在我旁边的陈冲, 看了下脚下密密麻麻的尸头鲳,又看了眼躺在棺材上昏迷的大锤,以及那严丝合缝的棺盖,忍不住开口。 “确实很难!” 师父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棺盖以及躺在棺材盖上的大锤,沉默许久后才缓缓开口,“事已至此,大家都想想办法吧!” 难题。 绝对的难题。 现如今包打听逼着我们开棺。 可我们四个人和昏迷的大锤都在棺材盖上, 下方又盘踞着无数的尸头鲳,我们安全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 在这种情况下, 想要开棺? 无异于天方夜谭啊! 怎么办? 该怎么办?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焦急地在四处扫视。 突然, 我的视线定格在了那四条碗口粗细、绷得笔直,将棺材悬吊在半空的巨大铁链上。 “有了!” 一个冒险的念头,猛地从我的心头窜了出来。 “铁链!我们可以借助铁链!” 我想到了那四根铁链,看向师父、三娘以及陈冲,快速说道,“我们可以踩在那铁链上,这样不仅能避开棺盖,还能借到一部分力!” “好办法!” 三娘闻言,眼睛猛地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大锤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棺材上吧?” 三娘看了眼仍昏睡在铁皮棺材上的大锤,叹了口气,“大锤身材魁梧,足有三百斤,就算我们想背着他去铁链上,也根本做不到啊……” 得! 这又是一个死结。 我们不能放弃大锤,但又无法带着他行动。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 “嗯……” 一声极其微弱的喘息声,突然从我们脚下传来。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猛地低头看去, 也许是刚才棺材不间断的晃动, 让一直昏迷不醒的大锤出现了反应。 我看到大锤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随后在我们的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大…大锤?你醒了?这……这实在是太好了!” 我又惊又喜,忍不住叫出声来。 大锤眼里充斥着茫然,瞧见我们几个人,挣扎着想动,却被师父一把按住。 “别动!好好躺着,节省体力!” 师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仍是紧迫,“你醒了就好!休息一下后,能坐起来抓住东西吗?我们要开脚下的棺材,需要你挪到铁链上去!” 大锤虚弱的点了点头,双手撑在棺材盖上,缓缓坐了起来。 最大的难题解决了! “包打听!” 师父立刻抬头,对着岸边大喊,“包打听,你要是想破掉‘倒骑龙’的风水杀局,接下来就照我说的做!不然……大家都得耗死在这里!” 包打听看到大锤苏醒后,冷哼一声,忍不住眯起了眼,“说!” “开棺需要工具,可我们现在手上啥都没有!我需要你,把我们的飞虎爪以及绳子绑在箭杆上,射到铁链上来!” “然后再把钢钎、撬棍、穿山铲绑在绳索另一头,让我们把所需工具弄过来才行!” 师父盯着包打听,快速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包打听盯着我们看了许久,最终微微点头,“梁子,照他们说的,把东西给送过去!” 第106章 人形支撑点 梁子动作很快。 包打听刚刚吩咐完,几个守墓人就将我们要的那些工具,一股脑儿绑在了麻绳上。 梁子则将麻绳另一头绑在箭杆上射了过来。 咻! 只听一道破空声响起,下一刻,我便看到弩箭带着绳索从我们头顶上落下,精准落在我们身后的铁链上。 “把东西拉过来!”师父低喝。 我不敢拖延,忙和三娘上前抓住绳索,将绑在麻绳另一头的工具,从满是尸头鲳的水里,一点点拖了过来。 也幸亏这些工具上没有沾染血迹,往过来拖拽的时候并没内有遭到尸头鲳的袭击,不然我们很难将其安全拖过来。 冰冷的穿山铲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多多少少驱散了些我心头的慌乱。 但理智告诉我,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咱们就按照计划行事,先上锁链,然后想办法开棺!” “按计行事,上铁链,开棺!” 师父抓起一柄钢钎,语气果断,但他看向大锤时,眼神却充满了难以遮掩的担忧,“大锤,你……能行吗?” “八爷,放心吧!俺……撑得住!” 大锤重重点头,瓮声回应。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泛着那不正常的红,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说着, 大锤深吸了口气,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了一根距离他最近的铁链,缓慢的移了过去。 当大锤那只脚终于踩上铁链时,那手臂粗的铁链猛地向下一沉,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看得我一阵心惊肉跳,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万幸, 这根悬吊在这里的铁链,虽然历经风雨但依旧足够坚固。 大锤踩上去后,铁链虽然剧烈摇晃,但仍旧承受住了大锤的重量,并没有发生崩断。 大锤就像一头疲惫的巨熊,趴在晃动的铁链上,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卸岭魁首,你随便挑一根吧!”师父对着陈冲笑了笑。 不得不说, 陈冲作为卸岭一脉的魁首,身手的确不凡。 我看到他趁着铁链晃动的间隙,一个灵巧的跨步,就稳稳的站在了一个铁链上,身体跟着铁链的摇晃而小幅度摆动。 “鑫娃子,你跟着三娘站一根铁链!”师父看向我,吩咐。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 目前站棺材盖上的人一共有五个,可锁链却只有四根。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分配。 三娘虽个子高挑,但体型匀称,重量却是我们这群人里最轻的一个。 而我也属于那种瘦瘦高高的人。 我们两个重量加起来,也比大锤轻上不少。 一根铁链足以承受。 我应了一声,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抬脚跨了上去。 刚踩上去,我就开始犯咯噔。 这铁链,远比看上去要滑得多,尤其是它的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滑的苔藓类植被,脚踩上去根本吃不住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缩着身体,用大腿死死夹住锁链,这才勉强把身体稳住。 “三娘,慢点!” 稳住身体后,我一把将站在棺盖上的三娘,也拉到了铁链上。 只不过, 三娘踩上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脚下的铁链猛地向下一沉,随后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为了保持平衡,我们不得不紧贴在一起。 只是, 铁链上的空间实在太狭小了,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和,能听到她在我耳畔因为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那气息, 吹在我的脖颈上,痒痒的…… 让我心底莫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 小老弟都差点苏醒。 我赶紧收摄心神,将心头的火热压下,毕竟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 师父虽然的手臂虽然受了伤,但他下盘极稳,见我们上了铁链后,也抓住最后一根铁链跨了上去,身体随着铁链的晃动而自然摆动,看起来比卸岭魁首陈冲还要轻松一些。 “准备开棺!” 等所有人全都转移到铁链上后,师父不再废话,直接将一个顶部只有巴掌大小、厚度不足一公分的尖角铁锨,卡进了棺材盖与棺身的缝隙里。 “陈魁首,帮把力!” 陈冲应了声,将另一个尖角铁锨插入缝隙,和师父对视一眼后,同时发力! 他们两人脸憋的通红, 可那铁皮棺材盖却毫无反应。 我明白, 那铁皮棺材盖本就扣得严实,再加上师父和陈冲他们又悬在铁链上,一身力气找不到着力点,难以完全发挥。 打不开也实属正常。 只是……打不开这棺材盖的话…… 我扭头望向岸边,发现包打听果然又将手中的弩箭举了起来。 “这狗日的……” 我咒骂了声,生怕包打听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就在这时, 一根扁平的钢钎,伴随着‘哐当’的响声,稳稳搭在了棺材盖的边缘处。 我扭头望去, 只见大锤不知何时已经调整了姿势,他将钢钎的另一头,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八爷!陈魁首!” 大锤的声音嘶哑,“你们发力!俺……俺来顶住!” 我心中一紧, 知道大锤这是打算用自己的肩膀,去作为撬动铁皮棺盖的支点! “不行!” 师父连连摇头,“你身受重伤,根本撑不起来的!” “俺能行!俺一定行的!” “可是……”师父犹豫。 大锤盯着师父,一字一顿的说道:“八爷,别犹豫了,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那……那你千万小心,要是觉得撑不住,就立刻告诉我们!” 师父嘱咐了一句,与卸岭魁首陈冲再次尝试。 “嘎吱……” 这一次, 有了大锤的肩膀做支撑,那严丝合缝的铁皮棺盖,终于有了反应! 一道漆黑的缝隙,在我们的眼前缓缓扩大。 与此同时, 一股难以用文字形容的腐味,从棺材缝隙中弥漫出来! 有戏! 我心头刚掠过一丝狂喜。 “咔嚓……嘣!!!” 就在这时, 一声惊天动地的崩裂声,猛地在我耳旁炸开! 或许是撬棺盖产生的巨大反作用力,又或许是因为大锤的体重,再加上他肩膀上承担的重量,远远超出了铁链所能承受的极限,轰然断裂! 第107章 老子绝不松手 大锤脚下的铁链。 崩断了…… 我眼睁睁看着, 看着大锤踩在脚下的那根手臂粗细的铁链,从连接棺材一角的链接处,轰然断裂了! 铁链在崩裂的那一瞬, 带着无比恐怖的力量,猛地向上反弹!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了! 正充当人形支撑点的大锤,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被那甩来的铁链,给狠狠砸在了胸口上…… “噗嗤!” 大锤的身体剧震,一大口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凄惨的血雾。 大锤本就受伤不轻,全靠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如今遭此重击,握住铁链的大手无力的松开。 整个人, 如同折翼的鸟儿,从铁链上一头栽了下去…… “大锤!” 我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声音因为极度担心,早已彻底变了调。 我想扑过去,可脚下那不断晃动的铁链,把我死死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大锤,大锤……” 身旁的三娘早已脸色煞白,眼泪瞬间决堤。 “大锤兄弟!” 陈冲脸色剧变,下意识就想探身去拉大锤,可他跟大锤中间,隔着晃动的铁链与铁皮棺材,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灰色的身影从我眼前飞了出去! 是师父! 在大锤从铁链上栽下去的那一刹,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向前一扑,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巨大的惯性,让师父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看见师父倒挂在铁链上,两只脚卡在铁链里的圆环上,勉强将自己固定住! 而他的左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猛地探出,一把攥住了大锤那正在下落的手腕! “啊!!!” 在抓住大锤的那一瞬间,师父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声。 因为相隔不远。 我看的清清楚楚。 师父原本就遭受枪伤未愈的左臂,在抓住大锤那庞大身躯的瞬间,左臂上的骨头,直接被那恐怖的下坠力,给生生拉扯脱臼、断裂。 原本包裹伤口的衣服瞬间撕裂,鲜血疯狂涌出,将他的整条袖子都尽数染红、浸透。 鲜血, 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沿着师父剧烈颤抖的手臂往下滴落! 砸在了大锤的脸上…… 也砸在了下方那泛着幽绿色的河水里。 之前还算“平静”的尸头鲳群,在这一刻彻底疯狂。 整个水面,瞬间沸腾。 无数尸头鲳,在大锤下方的水里,疯狂扑腾、翻滚。 甚至有尸头鲳,不顾一切的跃出水面开始袭击大锤。 那锋利如刀片的牙齿,发出‘咔咔’的声响,不断撞在大锤裤脚上。 不过眨眼功夫, 大锤裤脚已经被那些跃出水面的尸头鲳,撕扯的稀烂,连带着小腿上都出现了数道伤口。 更多的鲜血涌出,不断刺激着水里的尸头鲳,令它们的攻击变得愈发疯狂! “大锤!” 师父的脸,也因为极致的痛苦,早已扭曲变形。 他的脖子上、额头上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根根暴起。 可即便如此, 师父也没有放手,反而拼尽全力气力,不顾一切对着下方的大锤怒吼,“大锤,抓住,一定要给老子抓住喽!!” 就在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锤和尸头鲳吸引时,铁皮棺材那边也出现了问题。 由于支撑大锤的那根锁链断裂,整个悬棺的平衡也被打破了! 伴随着铁链相互碰撞的摩擦声,那口铁皮棺材朝左侧一歪。 先前撬开了一道缝隙的铁皮棺材盖,也从棺材上猛然滑了下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铁皮棺材盖就砸进了水里,将无数尸头鲳砸死的同时,也激起了巨大浪花。 棺材盖掉下去后,棺材里的情形,也彻底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我看到, 一具身着翟衣和马面裙的女尸,静静的躺在铁皮棺材里。 她的尸体似乎并未完全腐朽,眉间微蹙,眼尾一点朱砂痣,三千青丝挽着螺髻,插一支青玉步摇,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感,根本不像死了数百年,反倒像个睡着的公主 在那女尸的身体周围,铺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瓣。 这些花瓣的模样,与我们先前在棺材底部水面上,看到的那些黑色花朵完全一样。 但,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 还是女尸的右脚, 其上, 穿着一只绣着“狮子绣球”模样的素缎绣花鞋。 我心头剧震。 绣花鞋! 我看到了另一只素缎绣花鞋, 现如今, 它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距离我咫尺之遥! 师傅说过, 只要将两只绣花鞋收集齐全,并辅以特殊方式‘祭祀’,就能‘拔掉’令我*日夜饱受折磨的血咒! 说时很迟,实则极快。 在铁皮棺材的盖子掉进河里那一刻, 在我看到女尸脚上那只绣花鞋那一刻, 在大量水花瞬间浸透了那具女尸敛服的那一刻, 令我们亡魂皆冒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些被河水浸透的黑色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融化,变成了粘稠的黑色黏液。 这些黑色黏液迅速蔓延了女尸的全身,然后顺着她的皮肤、口鼻钻入身体! 与此同时, 那具原本静谧的女尸,皮肤也开始变得湿润,甚至开始泛起一种不正常的青黑色光泽。 整个人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双眼! “尸体碰到水了……水解要变成秽解了!” 陈冲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阴魂秽解,大凶现世!那女尸异变了!” 悬在半空的大锤,似乎也听到了这话,他艰难地转动头颅,看了一眼正在发生异变的棺中女尸,看了眼下方已经彻底疯狂尸头鲳群,看了眼浑身颤抖、面色惨白、手臂血流如注的师父。 忽然间, 我看到大锤笑了。 “八爷……” 大锤的声音异常嘶哑,却清晰的传入了我们的耳中,“松手吧!再这么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放屁!” “你他妈的少给老子胡咧咧,老子……老子绝对不会松手的!” 第108章 跟着八爷,俺这些年没白活 “你他妈的少给老子胡咧咧,老子……老子绝对不会松手的!” 师父扯着嗓子喊了声,打着摆子的手臂,攥的更紧了,“你是我孙八指带进来的人,我一定要把你全须全尾的带出去!!” “八爷……” “二十年前在将军墓的时候我就该死了……我早就活够本了,真的……” 大锤对我们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跟着八爷,俺这些年,没白活,早就值了……” 说着, 大锤又一次看向那已经快要完成‘秽解’的女尸,看着下方涌动的尸头鲳,“八爷,大家不能都死在这里……” “大锤,你想干什么?” 师父脸色大变,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拼了命地想把大锤往上拉,但他手臂断裂,根本榨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徒劳的颤抖着。 “八爷,对不住了!” 大锤笑了笑, 当着我们的面,毅然举起了另一只手, 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师父那因脱臼而无法紧握的手指! “不!!!” 师父的嘶吼声里带着血沫。 “大锤!” 看到大锤掉进河里被无数尸头鲳分食,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栽下去。 “不!大锤不要啊!” 三娘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若非我死死搂住她的腰,她怕是也会一头栽进水里。 下一秒, 大锤的身体,如同一枚沉重的秤砣,‘轰’的一声,掉进了满是尸头鲳的河水里。 “大锤兄弟!” 陈冲惊呼一声,猛地一拍大腿,牙关紧咬,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师父依旧保持着向前探身拉人的姿势,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魂魄。 “大锤啊!!!” 师父看着自己空空如也、沾满鲜血的手,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悲嚎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大锤落入河水后, 那群尸头鲳瞬间围了上去,密集到极点的“咔咔”声,随之响起。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那片水域就被染成了暗红色。 等那群尸头鲳散开后, 水面上, 只剩下一副被啃噬得干干净净,正在缓缓下沉的白色骨架。 曾经那个喜欢当我们面挠脑袋的憨厚汉子, 就这样在我们眼前,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我还没从大锤牺牲的悲伤中缓过神来, 就听到一道‘嗬嗬’声,从身后那口敞开的铁皮棺材里传出! 我心底一激灵,猛地转过脑袋。 只见那些黑色黏液融入女尸身体之后,那女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完全呈现出了青黑色。 那双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活了……女尸复活了!阴魂秽解,尸变成煞!” 陈冲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家伙事,身体也因紧张而微微弓起。 与我们截然不同的是, 岸边的包打听,瞧见女尸从棺材里坐起后,将手里的弩弓一扔,双臂猛地张开,发出嘶哑而亢奋的大笑。 “哈哈哈,成了!” “水解变成了秽解,尸解仙被破了……困扰村子的‘倒骑龙’风水杀局,第一步已经解开了,只需要再将被镇压的‘龙气’释放出来,这‘倒骑龙’的风水杀局便会彻底破开了……” “哈哈哈,我们……我们这些守墓人,马上……马上就要自由了。” 包打听彻底疯魔了,他对于刚刚牺牲的大锤,完全视若无睹,眼里只剩下那个已经异变的女尸。 只是, 更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师父的反应。 师父仍保持着倒挂的姿势,可他的目光盯着棺材里的那具女尸,整个人一僵。 接着, 师父的悲嚎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那口铁皮棺材,浑浊的泪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阿……阿月?” 师父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心碎的颤抖和希冀,“是你吗?阿月……你回来了……二十八年了,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我心头猛地一揪。 阿月? 那不是师娘的名字吗? 难道……棺材里,躺着的女尸并不是那云和公主? 而是师父的妻子阿月师娘?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大锤!” “大锤!大锤你没死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就在我疑惑之际, 被我揽在怀里的三娘突然挣扎着大叫起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对着棺材里的女尸大喊大叫,“大锤,你快上来!快上来啊!” 陈冲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急道:“八爷!三娘!你们醒醒!那不是……” “怎么回事?” 我心底隐隐有了一抹不好的预测。 当我抬头望向那具皮肤青黑,浑身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女尸。 起初, 我看到的那具女尸,确实是和壁画上镌刻的完全一样,是一张诡异而美艳的陌生面孔。 只是, 在我凝神细看的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美艳而陌生的面孔,她的五官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开始晃动、扭曲! 逐渐变得模糊、难以辨认。 下一刻, 那张原本模糊的脸,再次变得清晰。 只是那张脸, 赫然变成了另一张我无比熟悉,常常出现在我梦里的脸。 那张脸,饱经风霜,皱纹深刻,总是带着慈祥而温和的笑容,会耐心教我识图认字,会在我调皮时吹胡子瞪眼…… “爷……爷爷?!” 我如遭雷击,失声大叫。 这一刻,我感觉浑身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了!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我会在女尸脸上,看到早已去世多年的爷爷的模样? 不对劲! 这不对劲! 师父看到了逝去的师娘阿月,三娘看到了刚刚为她牺牲的大锤, 而我…… 则看到了爷爷! 我们三个人, 怎么可能同时在女尸身上看到三个不同的人。 而且这人, 还都是内心最想见到的人? 幻觉! 这一定是幻觉! 想到这,我猛地咬了咬舌*尖。 剧痛,让我混乱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不少。 再定睛看去, 坐在棺材里的人,又变成了脸颊泛着青黑色的女尸…… 第109章 着魔 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师父和三娘的状态明显不对! “师父!三娘!” 我急得大叫,可他们毫无反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棺材,脸上带着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陈魁首,他们怎么回事?” 我急忙看向陈冲,声音有些发颤。 竹竿和大锤已经离开了,如今师父和三娘又变成了这样,我不敢想象,要是他们两个再出事的话,我…… “别看那女尸的眼睛!” 陈冲说着,目光扫了眼女尸所在的方向,“他们心神失守了!方才大锤兄弟死得太惨,你师父和三娘妹子一时承受不住,被这鬼东西钻了空子,着了那鬼东西的道了……” “那我怎么没事?” “你入行才多久?” 陈冲瞪了我一眼,冷声道:“他们那可是十几二十年的过命交情,你再难过能比得上他们吗?” 我虽心有不忿,却也知道陈冲说的是大实话。 “那现在怎么办?!” “不清楚!但绝不能让他们再看着那东西!” 我一把捂住三娘的眼睛,扭头对着师父厉声大吼,连声音都变形了,“这鬼东西在影响我们的脑子!它既不是师娘,也不是大锤!” 师父和三娘被我这一吼,神情出现了一丝挣扎和迷茫。 但那他们的双眼,仍直勾勾的盯着女尸,沉溺在虚幻的‘美好’里难以自拔。 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的目光,仅仅游离了一两秒,便再次被棺材中的“幻象”牢牢捕获,脸上重新被迷茫所取代。 与此同时, 岸边上的包打听以及那几个幸存的守墓人,也都先后中了招。 “哈哈哈,自由了……我们这些守墓人以后全部自由了!” 包打听脸上癫狂的笑容凝固,他张开双臂,痴痴地望着棺材里的女尸,“爹……娘……我包打听算计了近三十年,如今总算为村子,破除掉这该死的‘倒骑龙’风水局了,我是大功臣,是整个村子的功臣,哈哈哈……” 包打听大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脚踩进了河里。 腰间围着兽皮的梁子,脸上也满是惊喜,“招娣,是你吗招娣?爹爹对不住你,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现如今爹爹的事情忙完了,爹爹可以过来陪你了……” 其他的几个守墓人,个个脸上也都充斥着欣喜。 他们如同着了魔一样,跟在包打听身后,踏入水中,朝着坐在棺材里的那具女尸淌去。 先前包打听他们几个幸存者,虽说从尸头鲳的袭击中顺利逃回岸上, 但个个挂彩,身上带着伤口和血腥味。 如今主动进了满是尸头鲳的河里后,其结果可想而知。 “咔咔咔!” 伴随着一道道密集的咔咔声,那些蛰伏在水下的尸头鲳,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瞬间蜂拥而至,将几人团团围住,疯狂撕扯起来! 河水顿时沸腾,惨叫声与啃骨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眨眼功夫, 那片水域就被染成一片猩红,几具白骨缓缓沉入水中,连一丝血肉都不曾剩下。 从28年前主动在圈内放出遮阳山有大墓到现在, 包打听大半辈子机关算尽, 谁曾想, 最终却以这种荒诞的方式,死在了尸头鲳的啃噬下,也间接死在了他们费尽心思推动的尸煞手中。 但我此刻, 根本无暇去感慨他们的结局, 师父和三娘,此刻还深陷幻觉之中! “阿月……别怕……我来了,我这就来带你回家……” 师父依旧倒挂在铁链上,完全不顾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和危险的处境,兀自朝着女尸的方向伸出手。也幸亏他的脚死死卡在铁链圆环里,否则以他现在这般激烈的动作,早就掉进河里,步了包打听等人的后尘。 “大锤!抓住我的手!快抓住啊!” 三娘在我怀里奋力挣扎,哭得撕心裂肺,力气大得惊人,我感觉自己就快搂不住她了。 “陈魁首!想想办法!” 我朝着陈冲喊了声,有臂因为用力而止不的颤抖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箍住三娘的腰,不让他掉下去。 “只能以外力强行干预了!” 陈冲脸色凝重,眼神飞快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那些垂落的铁链上,“秦小兄弟,你想办法弄醒三娘,我去找八爷!” 说完, 我听见他低喝一声,将先前包打听送过来的飞虎爪甩了出去,成功和承载师父的那根铁链缠绕在了一起。 随后, 我看到他猛地一荡身体,整个人,就如同荡秋千的猴子一样,朝着师父所在的那根铁链跃了过去! 怎么办? 到底怎么办? 我心底急的不行,脑子飞速旋转,想着师父平时教我的那些东西。 可那些知识,在此刻没有一个能用。 “他妈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眼看三娘快要从我的怀里挣脱,我心一横,抬起手用尽全力,狠狠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 “三娘醒醒!快醒醒!大锤已经死了!” 我用手卡住三娘的下巴,在她的耳边咆哮,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 “啊!” 三娘吃痛,身体猛的一僵,眼里露出一丝茫然。 有效果! 我见状,再次狠狠掐了下三娘的人中,趁热打铁道,“三娘,大锤用命才换我们活着,你别让他白白牺牲啊!” “大锤……白死……对……你说的对……” 我的这句话像一把刀,戳到了三娘心里的痛处。 她不再挣扎,而是软倒在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另一边, 卸岭魁首陈冲,已经险险地落在了师父那根铁链上。 我看到他稳住身形后,朝着师父一点点接近。 “八爷,得罪了……” 陈冲说了句,猛地伸起脚,一脚踹在了师父那条遭受重伤的左臂上。 “啊……” 师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眼里的迷茫,瞬间被清明和痛苦所取代。 他猛地回过头, 先是看了眼对自己施以“重手”的陈冲,又看到了三米之外,坐在棺材里的女尸。 “阿月……你……你不是我的阿月!” 师父的声音,充满了惊惧和后怕。 而那具静静地坐在棺材里的女尸,脖颈发出“咔咔”的轻响, 随后, 它的脑袋, 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缓缓地转向了我们…… 第110章 别被它骗了 “咔咔……” 女尸颈骨摩擦发出的响动声,此刻在空旷的洞窟内,显得格外刺耳,听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我猛地转过头。 只见那坐在棺材里的女尸,它的脑袋,正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方式,硬生生逆时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扭到了后背上。 它脖子下的皮肤和骨骼,也在这种扭曲下变得皱皱巴巴,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光是看就让我心底发毛。 只是, 预想中的狂暴攻击并未到来。 那女尸转过脑袋后……就只是静静地坐在棺材里。 它的嘴角上扬,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空洞的眼窝,正无声的‘凝视’着我们。 这种无声的注视,远比攻击更令我感到恐惧。 被女尸盯着,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僵住了。 “别看它的眼睛!” 陈冲的厉喝声,在我的耳旁炸响。 我看到他猛地探身,一把抓住师父的衣领,奋力将他从倒挂的姿势提拉起来,重新在摇晃的铁链上坐稳。 “八爷!刚才你就是看了那鬼东西的眼睛,才着了他的道!” “我晓得……我晓得……” 师父抓着铁链大喘着粗气,目光虽不再直视女尸,但脸上却充满了难以遮掩的悔恨,“我的阿月,早在二十八年前就死了……死得透透的了,我亲眼看到的……” 师父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颤抖。 光是听他这句话,我就能感受到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悔恨。 二十八年了, 时间似乎并没有抚平师父心底的伤疤,反而让那伤痕变得愈发刻骨铭心。 咕噜……咕噜…… 就在这时, 下方原本还算平静的河水,突然开始冒起了大量的泡泡。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并不是那些该死的尸头鲳在作怪,而是先前如浮萍般漂浮在水面上的黑色花朵,不知为何瞬间凋零枯萎,化作一股股浓郁如墨的黑气。 这些黑气, 从河底弥漫上来,缠绕在女尸周围,令其看上去显得更为诡异了。 “嗬嗬!” 这时,熟悉的‘嗬嗬’声从女尸喉咙里传出。 紧接着, 我看到,它那条泛着青黑色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十指上那些乌黑发亮的指甲,居然开始……开始疯狂地变长! 是的,疯长! 如同被下了某种催化剂而疯狂生长的藤蔓,不过眨眼工夫,那指甲便疯长了到了一两米,尖锐的指尖,眼看就要够到我的脚踝! 我被吓得浑身都不自觉打起了摆子,冷汗更是在瞬息间布满额头。 这太荒谬了! 这……这怎么可能? 我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我眨了好几次眼,那违背常理的一幕依旧在我眼前发生着,黑色的指甲仍朝着我一点点逼近,已经来到了我的脚踝。 我吓得双脚乱蹬,可依旧没办法阻止这一切。 “他娘的!老子倒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什么邪门玩意儿没见过?” 卸岭魁首陈冲的声音里,也带着惊恐,“指甲哪有这样长的?这……这女尸成精了不成?” “不对!” “别被骗了!即便这女尸秽解成了大肉粽,也绝不可能让指甲凭空疯长!” “是那些花!是那些黑花释放出来的黑气搞的鬼!” 师父看了眼水面上那些凋零枯萎的黑色花朵,又看了眼女尸周身的缭绕的黑气,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对着我们大吼,“这是幻觉,这些都是幻觉,大家别被他给骗了!” 师父的声音,因为急切和虚弱早已变了形,“闭上眼睛!大家把眼睛闭上!千万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 闭上眼睛? 瞧见那已经爬到我膝盖处的指甲,我吞了口唾沫,心一横,直接闭上了眼睛。 可好几分钟过去, 剧痛、窒息、死亡。 预料中的这些状况都没有出现,我慢慢睁开了眼,发现四周空荡荡的,哪有什么黑色指甲? 师父说的是真的, 那疯狂变长的黑色指甲,还真是幻觉! 我心底一喜, 正准备抬头时,眼角的余光就发现那女尸,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 我心头猛地一沉,立刻看向师父和三娘。 只见师父脸色无比凝重,已经反手抓起了那把挂在铁链上的尖角铁锨。 “三娘,还能动吗?” 我低头看向怀里的三娘。 她早已止住了哭泣,脸上的泪珠也被无尽寒意所取代。 “能!” 三娘深吸一口气,挣脱我的手臂。 只见她灵巧地翻了个身,双腿勾住铁链稳住自己,同时从靴筒里拔出了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对着我笑了笑,“老娘好歹是坐地虎,可不是那些只会一直哭的娇滴滴小娘子……” 那女尸站起来后,纵身一跳,便稳稳落落在了湿润光滑的铁链上。 女尸每跳动一次, 撑住我的那条铁链,都会随之狠狠颤动,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鑫娃子,快顺着铁链往上爬!” “师父,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对付它!” 我扭头看向师父,大吼。 “你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 师父看着我怒骂,“快滚!” 师父头也不回的说了句,然后拿着那尖角铁铲,警惕地盯着那具踩着铁链,朝着我们跳来的女尸。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才这么说,但我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当逃兵。 “别碍事,快给我滚开……” 师父的怒骂再次响起。 我看了师父一眼,咬咬牙不再犹豫,俯下身子将那冰冷的铁链一把握住。 黑色铁链上, 到处都是苔藓类植被,再加上洞穴潮湿,铁链上布满了水渍。 手抓上去的时候,像是握在了冰块上,冷的粘手。 我强忍这股刺骨的寒意,双手交替着,朝着铁链的上端,也就是洞顶所在的方向艰难攀爬。 铁链越往上越陡,脚下更是难以找到稳定的支撑点。 我只能全靠手臂的力量吊着全身,移动得异常缓慢。 下方的河水里, 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越来越密集,我不用看也知道,那些尸头鲳正在下面扑腾游动,等待着我失足坠落,成为它们的美餐。 就在我咬牙又往上挪动了两个身位时, 一阵强烈的震动,猛地从我上方的铁链处传来…… 第111章 都该死 我骇然抬头望去。 那女尸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绕过了挡在我前面的师父,如鬼魅般出现在了我上方的铁链处。 此时此刻, 女尸正顶着那双空洞的眼窝‘俯视’着我,青黑色的手指缓缓抬起。 很显然, 它的目标, 从一开始,就不是师父和三娘他们,而是我! “是你……拿了我的鞋!” 那女尸盯着我,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的声音,“把我的鞋……还给我!” “小郎君,快躲开!” 三娘在我身后大喊。 我何尝不想躲? 可在这悬空的铁链上,我根本无处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十根鬼爪般的手指在我瞳孔中急速放大。 “鑫娃子!低头!” 千钧一发之际,下方传来师父的怒吼声。 我顾不得多想,本能的把头一低。 呼!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我头顶掠过! 是师父! 是师父在关键时刻,用他手中的尖角铁锨,当武器丢了过来。 伴随着‘铛’的一声闷响,那尖角铁锨精准砸中女尸,只是并未对其造成多大伤害。 但却让女尸抓向我的动作微微一滞。 我胳膊早已酸痛得不行,可我不敢有丝毫放松。 只能强压下一切不适,趁着这个机会,拼尽全力顺着铁链往下滑,试图向师父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 可我挪动的速度, 远远比不上女尸逼近我的速度。 才往下滑了半米,那女尸再一次身形一晃,带起一阵阴风,跳到了我跟前。 “你的对手是老子!” 师父吼了一声,利用缠绕在铁链上的飞虎爪,整个人直接荡了过来。 与此同时, 站在另外铁链上的陈冲和三娘,则是同时甩出了绳索,两人相互配合着,用绳索将女尸牢牢捆住,想要进一步限制女尸行动。 师父这时候,也将三娘丢过来的匕首,狠狠戳在了女尸的身上。 但, 双方差距太大了! 这女尸早在沾到河水的那一刻,秽解成了尸煞。 她的身体,比起主殿里的尸傀也相差无几。 师父方才的全力一击,也只是划破她的敛服,在她身上留下了拇指大小的白点而已。 可师父全然不在乎。 他红着眼睛,趁着陈冲和三娘用绳索束缚住女尸的间隙,如疯子一样,一次又一次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朝着女尸的腰肢疯狂攻击。 我眼睛发酸。 我知道, 师父完全可以不用这样。 他…… 他完全是用自己的命,在帮我争取时间。 被师父连续用匕首攻击,那女尸似乎也恼了,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非人低吼声,并没有继续朝我攻击,而是猛地一挥手臂! 只听‘嗡’的一声,缠绕在女尸身上的绳索,几乎在瞬间被她挣脱。 与此同时, 卸岭魁首陈冲和三娘两人,也因为绳索突然崩断,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好在他们反应迅速,反手一把抓住了铁链,才没有掉下去。 没了绳索束缚, 女尸的活动范围一下子大了许多。 师父不间断朝着同一地点攻击了十几次,总算是把女尸的皮肤划破了,青黑带着些许暗红色的血液流淌而出。 可这,对于女尸来说,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伤势罢了。 根本对她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可师父却遭了殃。 女尸速度快得惊人,弯曲成爪的手指,猛的朝着师父扫去! “八爷小心!” 三娘目眦欲裂,想扑过去却已来不及。 嗤啦! 女尸的手指,轻易地撕破了师父肩头的衣服,带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巨大的力量,将师父整个人都掀飞起来,朝着下方的河面坠落! “师父!” 我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大变。 万幸, 师父的反应极快,在快要坠入河里之前,甩出了缠绕在腰间的飞虎爪。 飞虎爪险而又险地勾住了另一根铁链,这才让师父整个人,得以悬吊在半空。 只是遭此一击,师父脸色苍白如纸,鲜血顺着手臂汹涌而下,显然已遭重创,失去了再战之力。 下方的尸头鲳,也因为不断滴落的血液,围聚的越来越多,已然成了一片暗黑色的浪潮。 完了! 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连师父、三娘以及卸岭魁首陈冲,他们三人如此精妙的配合,都没能在这恐怖的女尸面前,撑住一个照面。 而我这个队伍里最弱的人, 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我脑中一片空白时,那扫清师父这个‘障碍’的女尸,一个跳跃,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是你……” “是你拿了我的鞋……” 女尸那双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我,十指朝着我缓缓伸出。 她的喉咙里, 发出嘶哑且断断续续的低吼声,“鞋子……把……把我……我的鞋子还给我,拿了我鞋子的人都该死!”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奇怪的是, 真到了这一步,我反而不那么怕了。 我猛地想起,放在怀里那只素缎绣花鞋。 那个让我身中‘血咒’,每日在痛苦中过活的‘不祥之物’。 在出发前, 我背着师父,偷偷将其带在了身边。 本想着,等找到了另一只素缎绣花鞋后,便可就地将我身上的‘血咒’拔除。 可现在, 女尸之所以疯狂追杀我,只怕也是因为这只绣花鞋。 “你想要这只鞋子?” 我单手死死抱住铁链,另一只手从怀中将那只素缎绣花鞋扯了出来,“是不是这个!” 我大吼着,试图用声音掩盖自己的害怕。 而那女尸, 在看到我手中的那只素缎绣花鞋后,伸过来的十指,竟猛地停滞了下来。 那双空洞的眼窝, 空洞的眼窝死死“钉”在了鞋子上,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愈发焦躁。 “拿了我鞋子……的人……都该死!” 女尸低吼着,十指猛地探出,朝着我抓了过来…… “操*你娘的,不准动鑫娃子!老子跟你拼了!” 就在我准备坦然接受死亡时。 下方, 突然传来师父的怒吼声。 只见刚刚爬上铁链稳住身形的师父,不知哪来的力气,利用飞虎爪再次荡到了我身边。 然后, 趁着女尸伸手抓我的间隙,从后面不顾一切扑向女尸,将其牢牢锁住…… 第112章 决定 我没想到, 身受重伤的师父,会在此刻做出‘从背后抱住’女尸这么疯狂的举动。 “师父,快放手!” 我望向师父,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师父好似没听到一样,仍从背后死死地抱着女尸,短时间内竟真限制住了女尸的活动。 只是如此一来, 师父的处境就惨了。 那女尸被师父从后面抱住的时候,脑袋还对着我,可它的两条青黑色的胳膊,竟猛地向后反扭过去! 就像是突然折断的树枝,以一种根本无法想象的角度,狠狠地抓向身后的师父! 师父本就受伤不轻, 失血更是让他反应迟缓,此刻根本来不及躲闪! “噗嗤!” 一道令人牙酸的闷响声响起。 只见女尸的手指, 已然深深刺入了师父的肩膀,瞬间留下了十个恐怖血洞! “啊!!!” 师父发出痛苦的哀嚎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 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肩膀前后的孔洞里疯狂涌出。 几乎是在几个呼吸间,师父就被染成了血人! 刺目的红色,顺着师父的胳膊落在了脚下的铁链上,然后又落到下方的河水里,引得数以百计的尸头鲳群,在下方围聚扑腾。 可即便如此, 师父的双臂,仍旧如铁箍一般,死死勒着那女尸。 “师父!放手啊!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瞧见师父瞬间变成一个血人,我只觉心脏一阵抽搐,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手脚并用着想扑过去帮忙。 “给老子待在那别动!” 师父猛地扭头,用尽力气对我吼了一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狠辣。 “鑫娃子!记得铺子暗格里的那些书!还有……好好活下去!” 师父声音嘶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 “八爷!不要!快松手!” 另一根铁链上的三娘,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我听到她的喊声,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底升起。 卸岭魁首陈冲,这会也扶着铁链挣扎着站了起来,我看见他几次甩出飞虎爪,但那铁爪全都无力地在半空中落了下去,显然已经力竭。 “你不是刀枪不入吗?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幅刚刚‘秽解’的身体,能不能扛得住数百数千尸头鲳的攻击!” 师父大笑,笑声在洞窟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决绝。 “鑫娃子,活下去……找到拔咒的方法,好好活下去!” 我还没完全弄懂师父话里的意思。 下一刻, 就看到师父抱着那具女尸,一起朝着铁链下栽去。 直到这一刻, 我才彻底明白师父心底的打算。 “不!” 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说是很迟,其实很快。 从女尸攻击我,到师父扑过来抱住它,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等我反应过来时,师父已经抱着女尸,强行从铁链上栽了下去。 那女尸虽力大无穷,但毕竟是在悬空的铁链上,它全身的气力根本发挥不出来,被师父带着,“噗通”一声巨响,重重地砸进了下方漆黑翻滚的河水中! 先前大锤掉入河水后,在短短几十秒内,就被那些咬合力恐怖的尸头鲳群,给生生变成了白骨。 如今, 为了救我, 师父又主动抱着女尸跳进了满是尸头鲳的暗河里。 “师父!!” 我对着水面放声大喊,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凉透了。 落水的‘噗通’声,像一柄无形大锤,狠狠的敲在了我的心上。 在师父抱着女尸跳入水里的一刹那, 铁链下方的那片水域,瞬间沸腾! 原本就聚集在水下,被浓烈血腥味刺激得疯狂躁动的尸头鲳群,此刻就像是闻到了信号的饿鬼,一层叠着一层,如同黑色的潮水,猛地扑向了那两个砸入水中的身影! 水面, 不再是水面。 而是变成了一口翻滚着死亡气息的巨大油锅! 几乎在瞬间,就形成了一团浑浊且剧烈旋转的可怕漩涡。 而漩涡的中央, 便是师父以及那女尸。 “师父……” 我趴在冰冷的铁链上,双眸死死盯着下方的漩涡。 指甲卡在铁链缝隙里早已变形,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身后传来三娘压抑的呜咽。 陈冲魁首站在另一条铁链上,身体绷得如同石头,死死盯着下方,拳头紧握。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啃噬声,不绝于耳,密集得让人疯狂。 暗红色的血雾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染红了大片河水。 “砰!” 漩涡里, 不时会有数条乃至数十条尸头鲳的残破尸体,被巨大的力量甩出水面。 那是女尸在本能地挣扎反击,它十指的每一次挥击,都会将围攻它的尸头鲳撕碎。 只是, 尸头鲳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那具掉进水里的女尸根本无法逃离。 这时, 我突然注意到, 先前师父拼尽最后力气,用匕首在女尸腹部留下的那道“微不足道”的伤口,此刻也成了那具女尸最大的破绽! 在无数尸头鲳的围攻啃噬下,那道极小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与之对应的, 则是女尸反抗的频率明显越来越慢,幅度也越来越小。 恐怖的啃噬声,一直持续着。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炷香, 或许更久…… 终于, 那具曾让我们束手无策的女尸,在数以千计尸头鲳永无休止的攻击下,被彻底地蚕食、拆解! 连其脚上的那只绣花鞋,也被撕扯成了碎片。 大批的尸头鲳, 如同退潮般没入深水,消失不见。 只留下弥漫着浓重血腥气的河面。 女尸不见了。 师父也没有再浮上来。 铁链上, 只剩下我、三娘、卸岭魁首陈冲三人。 我依旧保持着向下眺望的姿势,眼睛瞪得生疼,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师父……师父……” 我趴在冰冷的铁链上,对着空荡荡的河面嘶声呐喊,直到喉咙撕裂般疼痛,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回答我的, 只有河水空洞而冷漠的流淌声…… 第113章 淹没 河水潺潺,带着轻微的‘哗哗’声不眠不歇。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三娘带着哭腔的呼喊, 卸岭魁首陈冲沉重的叹息,都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让我听得不再真切。 我趴在冰冷的铁链上,望着师父消失的地方,浑身发抖。 我知道, 师父…… 师父他再也……不会回应我的叫喊了。 我的魂, 在这一刻,也仿佛跟着师父一起沉入了那漆黑的河底。 我就像个濒死的人,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过一幕又一幕,曾经和师父相处的日子。 第一次和师父见面, 是在潼关口。 那时我才八岁,当时爷爷死前吩咐我去民权投奔三姑,可谁料三姑夫根本不接纳我,我浑身的钱财也被贼娃子偷摸了去,只得风餐露宿,一路乞讨着回家。 途径代字营镇西姚村的时候,我饿的实在受不了了。 就趁着月夜,跑人家地里偷挖了几根萝卜,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守夜的村民发现追着跑了好几里,最后实在扛不住,饿晕在了雪地里。 醒来后,我看见师父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他叼着旱烟杆,眯着眼打量我。 “碎娃,肚子饿了?要不要跟老子走,只要老子有一口吃的,肯定不会饿着你!” 师父的嗓门很大,他一把就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捞了起来。 还给我分了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 自那以后,我就跟师父回了秦川,成了古董铺子里的一个小学徒。 为了让我能有口饭吃,师父开始教我古董方面的门道。 可我很笨。 怎么也记不住师父说的那些东西,经常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气的他抄起扫把要打我,可临了临了却总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瓜娃子,老子这点压箱底的本事,你不学透,以后咋个混饭吃? 师父不止一次曾对我这么说过。 师父总是想把最好的留给我。 每逢过年,师父都会给我买新衣裳,给我买糖人糖糕,可他自己却总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衣服。 每次我生病时,师父总是骂骂咧咧说我尽给他添麻烦,可他每次都会彻夜不眠的守在床边,用土法子给我降温。 师父, 他好像从来没对我说过爱我,但我从来没觉得他不爱我。 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可他却比亲生父亲对我更好。 他用关中糙汉子独有的方式,养了我十几年,护了我十几年,也教了我十几年。 可现在…… 没了。 我的师父, 那个比亲生父亲对我还好的师父, 没了。 是我, 是我害了我的师父。 若不是为了给我拔咒,师父又怎会犯险来到这里。 若不是为了救我, 师父又岂会以身做饵,孤身一人去对付那具已经‘秽解’的女尸,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啊……” 我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对着空旷的河流咆哮。 “对了,尸骨……” “师父的尸骨……我要把师父的尸骨捞起来!” 想到这, 我一把将缠在铁链上的飞虎爪解下,然后丢在了师父跳下去的地方。 可飞虎爪只比手掌大一点,能搜寻的范围有限。 我尝试了很久很久,带上来的只有石头,以及几块巴掌大小的衣服碎片。 那是, 属于师父存在的痕迹。 “鑫娃子……” 三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担忧和无力。 “八爷……是条汉子!他救了我们所有人。” 陈冲魁首沉默着,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 我知道师父救了我们所有人。 可我…… 可我宁愿他没救。 我宁愿掉下去的是我。 没有了师父,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拔咒? 拔咒还有什么意义? “咔嚓……咔嚓……” 就在这时,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突然在我的耳旁响起。 这声音, 让我麻木的神经下意识地跳动了一下。 “什么声音?” 三娘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惊疑。 话音未落! 我们赖以立足的铁链,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那咔嚓声, 正是从铁链与上方洞窟岩壁连接处传来的。 那声音响起时, 仅剩的三根铁链,再也受不住铁皮棺材的重量,尽数崩裂。 随着‘轰’的一声,整个铁皮棺材就从半空中掉了下去,砸入了下方的河水里,掀起数米高的浪花。 在铁皮棺材掉下去的那一刻, 原本平静水流,也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变得湍急,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一个个水缸大小的漩涡,也开始在河面上显现。 “是水闸!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引流机关开启了!” “八爷先前说过,这次水潭是被人用外力改过河道的。这棺材是压住水眼的关键,棺材一掉,机关就启动了!” 陈冲咆哮着,只是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水流的咆哮声所吞没。 “大家抓紧!”三娘尖声提醒。 但已经晚了。 我早就力竭,再加上师父的死,让我备受打击。 因此铁皮棺材掉下去的那一刻,失重感猛地传来,我整个人也跟着掉了下去。 双手抓着铁链,吊在半空中的三娘和卸岭魁首陈冲,他们两个也没能坚持几秒,便跟着我一起掉了下来。 我们三个, 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向下方的暗河! 噗通! 噗通!噗通! 连续的入水声响起。 冰冷的河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了我的皮肤。 水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我的后背推动,令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跟着暗流往下涌。 我呛了好几口冰冷的河水, 才奋力从水里钻了出来。 这时, 我听到暗河的上游处传来了‘轰轰轰’的声响。 “快,快往岸上游!”三娘大叫。 但为时已晚! 从上游涌来的浪潮,宛如洪荒巨兽的巨口,瞬间就将我们三人吞没!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根本无法抗衡。 我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被那股恐怖的水流裹挟着,猛地向前冲去! 身体在水中疯狂翻滚、撞击。 后背、肩膀、头部, 不时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壁上,带来一阵阵钝痛和眩晕。 耳边, 全是水下沉闷却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拼命挣扎,试图浮出水面,但一切都是徒劳。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尽可能护住身体的关键部位。 混乱中, 我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 似乎触碰到了我的胳膊,也不知是三娘还是陈冲。 但下一秒, 就被一股更强的水流猛地冲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肺里的空气急速消耗, 浑身火辣辣地疼,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视线也被无尽的水流所吞噬。 “师父……看来我马上就要来陪你了……” 我喃喃自语,“不过这样……也挺好。” 第114章 返回秦川 陇西火车站依旧人声鼎沸。 放在电线杆上的那个大喇叭,依旧呜哩哇啦的喊着。 南来北往的人,拿着大包小包三五成群站在月台旁,他们趁着等车的间隙,相互拥抱送别亲人。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煤烟汗臭味,望着那熟悉的广场,我心里愈发觉得空落。 十几天前, 就是在这里, 我扛着口袋跟着师父,在火车站广场上,与大锤、三娘以及竹竿三人汇合,一起驱车赶往遮阳山的贵妃墓,想着顺利拔咒的同时,再从贵妃墓里掏出几样值钱的水头货,转手卖到天津道或者潘家园,大赚一笔。 可人算不如天算。 竹竿和大锤先后折在了贵妃墓里,师父更是为了救我,以身做饵,抱着‘秽解’的女尸跳入暗河同归于尽。 三娘也在被暗涌卷走后,失踪了。 五个人。 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人。 “去秦川的火车马上开了,没上车的赶紧上车……” 在月台电线杆子喇叭的一次次催促声下,我深深望了眼月台外的广场,叹了口气,背着师父留给我的褡裢,踩着铁皮台阶钻上了车…… “哐当!哐当!” 冒着黑烟的火车,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驶离了陇西。 我靠窗坐着,将师父那件染血的褡裢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师父抱着女尸跳下铁链前,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窗外, 种在铁轨两侧的玉米地,以及远处的黄土塬,开始飞速后退,逐渐被旷野和山峦取代。 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规律且又单调的“哐当”声。 这声音, 就像拥有着什么魔力似得,敲打着我的神经,让我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扭曲,最后化作了那冰冷刺骨汹涌河水…… 我在那股能绞碎一切的暗潮裹挟下,随波逐流漂流了不知多久,冰冷的河水,几乎带走了我的全部意识。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即将去陪师父时,恍惚间,我感觉衣领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钩住了我。 等我再次醒来时, 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上还盖着一床散发着点点霉味的破旧被子。 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喉咙里更是如同含着烧红的炭火,痛得我发不出一丝声音。 “后生,你醒咧……” 就在我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时,一张布满皱纹,晒得黝黑的脸庞突然凑到了我跟前。 那是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的老汉。 他嘴里叼着个焦黄的铜烟袋锅子,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缭绕中,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被刀割了一样疼的厉害,只能发出沙哑的“嗬嗬”声。 “莫急莫急……” “后生,你在那回水湾里不晓得泡了多久,能捡回条命已是老天爷开恩咧……” 老汉连忙按住我,他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陇西口音,“俺和闺女前天晚上划船去回水湾收渔网,看见你卡在两块大石头缝里,这才把你拖了上来……” 说着, 他转身从旁边煨着的小火炕上,端过一个磕碰得掉了不少瓷的搪瓷缸子,里面是冒着热气,金黄粘稠的小米糊糊。 “饿坏了吧?这是俺闺女出门前熬的米糊糊,老汉一直给你煨着,现在还热乎着哩!” 老汉说着, 将那搪瓷缸子递给了我,“肚子里有了食,这人呀,才能有精神头。” 我确实饿极了。 也顾不得烫,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缸子,贪婪地将里面的米糊糊往嘴里灌。 滚烫的糊糊, 划过我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如同一股暖流,唤醒了我近乎僵死的身体机能。 一缸子米糊下肚。 一股久违的暖意,终于从胃里弥漫开来,让我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手上也似乎恢复了点力气。 “老人家,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我嗓音依旧沙哑,但总算能勉强说出话来了,“您……您老人家怎么称呼?” “俺姓石,石头那个石,村里人都叫俺石老汉。” 老汉磕了磕烟袋锅,咧开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后生,你叫啥?咋个会掉到那要命的回水滩里去咧?那地方可邪性得很,一般人可不敢去咧。” “我……我叫……他们都叫我鑫娃子。” 我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完整的名字说出来。 “石老爹,您救我的时候……附近,附近水里还有别人吗?”我问。 “别人?”石老汉摇了摇头,道:“莫有啊,只有后生你一个……” “不可能!石老爹您再好好想想,一男一女!我求您再仔细想想!” 我情绪激动,眼中布满血丝,死死抓住石老汉粗糙的手腕。 石老汉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叹了口气,浑浊的眼里满是怜悯:“后生,真的莫有啊,那回水滩里就你一个,而且被卡在石头缝里,这才没被冲走。那里的水急得很,要是有其他人,怕是早就……唉,节哀吧。” 石老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我不信! 我也不愿意信! 接下来的几天里, 我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像疯了一样,沿着回水湾以及下游的河道,疯狂寻找三娘以及卸岭魁首陈冲他们俩的下落。 那几天, 我逢人就比划着三娘和陈冲的样子。 “有没有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眼角有一颗燕子屎!” “有没有看到一个身材特别高大壮实的男人?不是关中陇西一带的口音!” 可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都是摇头。 …… “呜!” 火车汽笛长鸣,将我从恍惚中拽回了现实。 窗外已是广阔的田野,陇西站早已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只剩下铁轨无尽地向前延伸。 我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依旧混杂着煤灰、汗液和尘土的味道。 我闭上眼,闻着褡裢上那一丝丝淡淡的烟叶味。 眼泪,终于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知道, 从今往后,我将彻底没有了‘师父’这个依靠。 绣花鞋也被那些尸头鲳弄成碎渣了。 我的‘拔咒’之路, 从此, 真的只能靠我一个人走下去了…… 第115章 师父的遗留信 等我再次回到铺子里时,已是第二天晌午了。 铺子里的伙计,依旧和往常一样忙碌着。 “鑫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伙计四眼仔,瞧见我一个人挎着个褡裢回来,用手肘撞了撞我的胳膊,左顾右盼小声问:“掌柜的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马上要到小暑了,该给咱们算工钱了……掌柜不会故意躲着我们这些伙计吧……” “就你一个月那三瓜两枣,至于让师父躲着你吗?” 我白了眼四眼仔,没好气的说了句,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只是听到四眼仔说的那个‘躲’字后,我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四眼仔本名田大壮,是我在铺子里处得还不错的兄弟,掌眼的活儿也利索。 这家伙有个嗜好,就是特别喜欢买那些漂洋过海来的洋玩意儿。 为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他能吃好几个月的咸菜窝头。 打那以后, 我们就不再叫他的本名,而是都改口叫他‘四眼仔’这个外号了。 “四眼仔,我看你是闲的蛋疼了吧?你要是没事干……可以去帮帮其他伙计!” “鑫哥你又拿我开涮了……” 田大壮推了推他鼻梁上那副宝贝得不行的金丝边眼镜,讪讪一笑:“这不是刘大脑袋跟我说,又进了一批洋玩意,我想去看看……可我手里没……” 说着, 田大壮对我比划了个‘没钱’的手势:“鑫哥,我的鑫哥哎,你就行行好告诉我,这趟活儿顺不顺利?搞到啥好水头了没?掌柜的啥时候给我们发工钱呀?” 四眼仔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了我的心口上。 看着四眼仔那张惦记着工钱的脸, 我突然意识到,铺子里生活和下墓倒斗刨红薯,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的生活依旧平淡,这里的烦恼也依旧琐碎。 而我跟他不一样, 我是踩着大锤和师父的尸骨,才狼狈的从那个恐怖的地下世界里爬回来。 我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了喉咙里。 我想告诉四眼仔,师父再也回不来了,想说我们这趟差点全军覆没,想说那贵妃墓里遇到的种种恐怖…… 但最终, 我想说的那些话,全都被我咽进了肚子。 他们都是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人,没必要去深入了解这些东西。 只是…… 一想到师父惨死的模样,心底的酸楚感,就忍不住地冲上了我的鼻腔和眼眶。 田大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看着我怀里抱着的那个染血的褡裢, “鑫娃子……你……你没事吧?” 田大壮收起了嬉皮笑脸,语气变得小心起来,“掌柜的他……是不是出啥事了?” 我猛地低下头,避开四眼仔追问的目光,生怕再多说一个字,情绪就会彻底决堤。 “别问了……”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哑着嗓子说道:“你们的工钱,师父早就给我说了,会准时在小暑前发给你们的!” 说完, 我不再理会四眼仔,抱着褡裢低着头,几乎是逃着穿过前堂,回到了后院。 身后, 隐约传来四眼仔和其他伙计压低嗓音的的议论声。 “欸,四眼哥,鑫哥咋了?看着像丢了魂似的……” “不知道啊……掌柜的也没见着……” “别是出啥事了吧……” 我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哐当”一声,关上了师父的房门,也将外面所有的声音隔绝开来。 只是门板并不隔音,外面伙计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虽听不真切,却像蚊子似的钻进耳朵。 我知道,他们一定在猜,掌柜的怎么了,我怎么了。 屋子里的一切,都摆放得和师父离开时一模一样。 就好像下一秒, 师父就会推门进来,骂骂咧咧地说我又偷懒不干活。 可现在, 这屋子空得让人心慌。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怀里的褡裢落在了膝头,那团褡裢上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让我整个人都忍住不颤抖起来。 虽然一切如常, 但我知道, 什么都不一样了。 从今往后, 再也没有那个嗓门洪亮,会举着扫把追着我打的师父了。 铺子里,也不会再有那个抠抠搜搜,却总是准时把工钱发到伙计手里的掌柜孙八指了。 不知在地上瘫坐了多久, 直到双腿麻木得失去知觉,我才挣扎着扶着门板站起来。 目光扫过师父睡的那张硬板床,那张磨得发亮的八仙桌,还有墙上挂着的、师父说是镇宅用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 每一样东西,都在无声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最终, 我的目光定格在桌子下方。 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在大锤三娘他们离开准备,在从秦都鬼市回来的当晚,师父曾醉醺醺地指着那里对我说:“瓜娃子,老子……老子压箱底的本事,都在里头咧……哪天老子要是嗝屁了……箱子里的东西……就……就归你了……” 当时我只当师父是喝多了胡诌,还笑着给他斟酒,让他别说晦气话。 不成想, 这次师父在抱着女尸跳下铁链时,又一次说了这话。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挪开桌子。 按照记忆中和师父某次酒醉后模糊的印象,我蹲下身,手指在墙角几块看似严丝合缝的青砖上依次按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墙角的一块地砖微微弹起,露出了个一尺见方的空间。 暗格里只有两样东西。 分别是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线装老书。 以及一封手写信。 手写信的封面上,写着‘秦鑫亲启’四个有些歪歪曲曲的大字。 我强忍着颤抖着身体,将书信打开,一句一句读了下去…… “鑫娃子,拔咒一事凶险万分,此行想要寻到那只素缎绣花鞋怕是不容易,临行前老子想了半宿,最后还是打算提前给你写下这封信,免得你个瓜娃子想不开!” “若你看到这封信,就说明老子已经折在了墓里头,不过你小子也别钻牛角尖,路是老子自己选的,怪不得你。” 第116章 盗墓手札 我没想到, 师父在带着我去遮阳山前,就已经提前写好了这封信。 更没想到,师父他……他早就料到此行凶多吉少。 却还是为了我, 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条绝路。 信上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十分工整。 “师父……” 我呢喃了声,流着泪继续看了下去。 “暗格里的这本书,是我孙八指这些年下墓倒斗,在无数次生死间摸爬滚打攒下来的经验。里头的东西,比老子平时零敲碎打教你的那些,要厉害十倍百倍!” “你娃八岁跟我,平时是笨了点,但心性不坏,还肯下苦功夫,老子无儿无女,早就把你这瓜娃子当成自己的种了。” “若是我此行真的回不来了,你也不必悲观。记住,拔咒之路,未必就一定得吊死在那只绣花鞋上,好好钻研我留给你的那本书,你娃子未必不能闯出一条生路。” “这间铺子,往后就交给你了。” “是盘出去换钱换个活法,还是你打算继续在这行当里刨食……都由你做主!” “后院老槐树下有个坛子,里头藏着几根小黄鱼,还有几件我早年收来的、压箱底的真东西。足够你给伙计发上三年的工年,也足够你应付一切难关……” “最后,记住师父的话:遇事别莽干,凡事多琢磨。活着,比啥都强!”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内容就像师父平时说话一样干脆,甚至有点粗鲁,但每一个我都能感受到师父对我的关怀。 师父可能在出发之前,就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天…… 他甚至连身后事,都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师父……” 我再也控制不住,攥着师父留给我的那封信,猛地扑到了师父的床上,蒙着被子把脸埋进师父的枕头里,痛哭起来。 我就像是个走丢了再也找不大家的小孩, 把这些天的恐惧和绝望,把对师父的悔恨和依赖,全都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只有蒙着被子,我才能彻底卸下所有伪装。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嗓子彻底哑了,眼睛也肿得生疼,我瘫在炕上怔怔盯着横梁。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师父说过的那些话,像是拉洋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反复盘旋。 “鑫娃子老子无儿无女,早就把你这瓜娃子当成自己的种了……” “遇事别莽干,凡事多琢磨。” “活着,比啥都强!” 我呢喃着这几句话,突然明白了师父的真正想法。 是啊,活着。 活着,比啥都强。 在贵妃墓里,师父用他的命才换来了我的“活着”。 师父提前写下这封信,把铺子留给我,也把压箱底的本事留给我,甚至帮我铺好所有后路,都是希望我能好好活着,而不是为了让我躲在被子里痛哭自责。 我不能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我还有事要做。 我得活下去,得好好的活下去。 我得想法设法把身上的‘血咒’拔除,也得把师父留给我的这间铺子好好开着。 我秦鑫! 决不能辱没了师父孙八指的名头,我得把师父留给我的担子挑起来! 我的这条命,是师父给的。 从这一刻起,我的命不仅仅是我自己的命! 我得替自己,也得替师父,一步一步,走下去! 想到这, 我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力气,‘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胡乱用毛巾抹了把脸,将脸上的狼狈尽数擦掉。 我的目光, 落向了放在暗格里的那本被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品上。 解开红绳掀开油布后,里面放着一本十厘米厚的线状书本,书本的纸张发黄,上面写个《盗墓手札》四个繁体字。 我深吸一口气,借着油灯的光,翻开了手札的第一页。 里面的字迹同样是手写,却不是师父的笔迹,而是一种介于行书和宋书的字体,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手绘图解。 我只粗略一翻,心就猛地一沉,这根本就不是一本普通的古董鉴定书。 而是一本包罗万象的盗墓心得手札。 全书共包含四个部分。 分别是风水格局与天文星象。 机关暗道与破解之法。 五千年各类墓室规格详解。 以及最后师父整理的心得杂记。 像是第一部分“风水格局与天文星象”篇。 开篇提及的那些东西,我依稀听师父提过一些,但越往后,内容就越是艰深晦涩。 我以前只听师父说过‘蜻蜓点水,不可一点再点’,可根本不知道蜻蜓点水之穴,会因水脉变迁产生七种不同的异变,更不知道每一种异变下,该如何精准定位棺椁所在。 这些定位棺椁的方法,思路奇诡精妙,完全超乎了我过去所有的认知。 而“惑星连珠”定穴之法,更是让我深感震撼。 它将天象变化与地脉走向结合,通过推演百年间墓穴气场强弱变化的规律来断定墓穴的方位,看得我头皮发麻,只觉自己过去所知,不过是井底之蛙瞥见的一小片天空。 我强忍着立刻通读全篇的冲动,又翻到“机关暗道”部分。 这里的记载的东西,更是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从最常见的伏弩、流沙、翻板,到闻所未闻的“九曲连环芯”、“水银璇玑阵”。 种种精妙的机关,不仅配有极其精细的分解图注,还详细说明了触发原理和构造节点,更在旁空白处,用另一种笔迹,密密麻麻地批注着破解的关键和可能遇到的险况。 至于最后一部分的“心得杂记”,这里面记载的东西更为琐碎全面。 有夯土层的构造、穿山铲以及探针测土的小技巧,也有不同年代墓砖的敲击声的差异,更有遭遇尸毒或者说丢魂后的紧急处理方式。 这一刻, 我才真正明白。 师父说的“厉害十倍百倍”以及“压箱底本领”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是一本《盗墓手札》,更是一本倒斗行当的“百科全书”和“生存指南”,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我红着一双肿痛的眼睛,就着那盏昏黄的油灯,就像是找到了一扇能够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心神完全沉浸在了这本“盗墓手札”所记载的世界里,忘记了一切…… 第117章 三件事 等我再次合上那本《盗墓手札》时,窗外已然大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街道上往来的人群依旧忙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停顿。 而我, 也不该再因为师父的离去而整日悲伤。 我要带着师父的期盼好好活下去。 将那本手札小心翼翼包好后,我将它和师父留给我的那封书信,并排放在了褡裢的最内层,紧贴着我的胸口。 这一夜我想了很多, 对未来也有了清晰的打算。 但眼下, 有三件事必须完成。 第一件,是竹竿在替师父挡枪后,托付我去他住的地方,将藏在床铺底下的那个铁盒,带给他老娘,并告诉他老娘自己去南方发展了。 第二件则是找人。 师父在信里说,拔咒未必只有绣花鞋一条路。 那另一条路在哪?肯定就是‘瑞凤镂空玉珩’了,只是如何找到剩下的瑞凤镂空玉珩呢? 我想到了师父生前偶尔提过一嘴的还有,那位早已金盆洗手、隐居多年的周三爷。 现如今,人送绰号‘老败家’的姚玉忠行踪难测。 反而金盆洗手归隐山林十年的周三爷,一直隐居在黄河古道附近,只是具体的位置无人知晓。 师父说起他时,语气里总是带着几分敬佩,说他曾拜摸金校尉‘了尘’为师,是真正得了摸金真传的人。 关于我身上的“血咒”,关于那块“瑞凤镂空玉珩”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这位周三爷,或许是世上唯一可能知道些眉目的人了。 第三个,则是赶在‘小暑’到来之前,回到秦川给铺子里的伙计们结算工钱。师父虽然不在了,但准时结算工钱这个‘规矩’不能断! 心中做出决断后,我不再迟疑,直接拉开了房门。 许是昨晚熬的狠了,窗外的阳光让我觉得分外刺眼,我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向铺子前厅。 四眼仔正拿着鸡毛掸子,小心翼翼的掸着那些‘熏货’和‘黄货’上面的灰尘。 那小子见我走出来后,推了推眼镜,立刻凑了过来。 “鑫哥,你……你昨晚没事吧?我好像……” “没事了!” 我对着四眼仔招了招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平稳,“四眼仔,我给你交代点事,你可一定要记住喽!” 我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铺子你先替我照看着。账目你熟悉,日常的收当出货,你多上点心。若是遇到拿不准的货,宁可不收,也别走了眼。” 四眼仔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起说这个:“鑫哥,你要出门?” 见我‘嗯’了一声,四眼仔愈发狐疑:“鑫哥,你不是昨天才回来吗?怎么又要出门?掌柜的他……” “师父有点事,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我打断四眼仔的追问,用早就想好的说辞快速吩咐道,“我出门的这段时间,铺子里的大小事务暂时由你做主。遇到急事,就去后院槐树下……算了,真遇到解决不了的大事,就去对门米铺找王叔,报我或者师父的名号,他肯定会帮衬咱们一把。” “铺子就交给你了,师父不在,你得帮我守住这个家。” 瞧见我郑重的模样,四眼仔也意识到了什么,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重重地点了点头:“鑫哥,你放心去办你的事!铺子有我四眼在,乱不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放心吧,小暑之前就算师父不回来,我也会回来给你们发工钱的!” 把铺子里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我顿觉心里踏实不少。 回到屋子后,我先是从床底下找出师父以前走货时,经常用的那个帆布行李袋,往里塞了几件常用的换洗衣服,随后又将师父匣子里的一些零散钞票,小心塞在了帆布包的夹层里。 最后, 我把目光转向了屋子的角落。 那里放着师父早年间下墓刨红薯时,常用的一根伸缩式‘探阴爪’。 想了想,还是打算将它一并带上,说不定此行就能用得上。 拾完妥当后,我没有再犹豫,将褡裢搭在肩膀上,提着帆布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铺子后门…… 门外窄巷里,槐花香扑面而来。 几个半大孩子正追着一个铁环跑过,叮叮当当的响声格外清脆。 巷口停着几辆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黑色的人造革皮包,几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围在收音机前听着《信天游》。 旁边的墙壁上,去年贴上的‘严打’标语已经卷曲发白,被新印刷的‘只生一个好’的宣传标语所覆盖。 1989年的交通,并不像现在这么发达。 那时候,出门主要靠火车和长途汽车。 常安位于秦岭边边,距离秦川有着六七十公里的路程。 想去那里,得先到城东的长途汽车站坐中巴或者‘招手停’才行。 我避开那些人.流,沿着城墙根快步走着。 经过邮电局时,我看到玻璃窗后有人正在排队打长途电话,一个小年轻抱着砖头似的“大哥大”在门口显眼处大声嚷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没做过多的停留,等我来到车站时,已经快要晌午了。 售票窗口排着长队,墙壁上挂着的黑木板上,写着汽车的发车时间表。 我没去窗口,而是直接走到站前广场那片空地上。 那里停着不少开往邻近县市的长途车,更多的是私人运营的“招手停”中型面包车。 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褂子、脖子上挂着破旧帆布票包的中年汉子,正站在一辆发动机盖冒着些许白气的天津大发面包车旁,扯着嗓子吆喝:“常安!常安!马上就走咧!有座儿!两块一位!” “多久能到?”我走上前问。 “快得很!两个多钟头!路不好走,小伙子你得挤挤!” 他打量了一下我和我的行李,挥手指向车里。 我探头看了一眼,车里已经塞了不少人,鸡笼子麻袋啥的塞在座位底下,过道里也蹲着人。 车窗大开着,但仍旧飘散着一股浓浓的家畜味。 我没犹豫,掏出两块钱递了过去。 那司机售熟练地撕了张手写票据给我,然后一把抓过我的帆布包,利落地塞进早已满满登登的行李堆里,又推着我往后挤:“往后走!后头还有地方!” 我抱着褡裢, 费力地挤过狭窄通道,最后在发动机盖旁那个烫屁股的位置找了个缝隙坐下。 等了不到五分钟。 随着引擎发出一阵艰难的轰鸣,车身剧烈抖动起来,司机骂骂咧咧地挂了好几次档后,车子才猛地一窜,摇摇晃晃地驶出了车站广场,朝着常安所在的方向颠簸而去…… 第118章 大蒿沟 常安位于秦川的西南方向,直线距离不过三四十公里。 这距离放在十几年后,怕是油门一踩,不到一个钟头就能到。 可在这八十年代末,从秦川通往常安的水泥路还没修利索,大半程都是坑洼不平的黄泥土路。 我抱着褡裢,蜷缩在面包车发动机盖那块烫屁股的‘宝座’上,生生颠簸了四五个钟头。 等车子终于哼哧着在一个叫‘滦镇’的地方停下时,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跳下车时,我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半边屁股更是又麻又木,走路都直打哆嗦。 我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让那双还在发飘的腿脚,重新找到了扎根土地的感觉。 以前我跟三娘聊天时,三娘确实提过一嘴,说坐地虎的堂口,就设在滦镇沣峪口附近一个叫‘大蒿沟’的地方。 可这大蒿沟具体在滦镇哪一块?我根本不知道。 三娘当时没细说,我也没细问。 现在倒成了麻烦! 眼下, 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只能靠着这两条刚缓过劲来的腿,一边走一边沿路打听了。 …… 滦镇倚着秦岭北麓,整个镇子并不大,一条土路就是主街。 供销社、邮电所、大车店、小饭馆之类的生意买卖,大都分布在主街两侧。 我在镇子找人打听了下,可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大蒿沟’在哪儿。 眼看着天快黑了,没办法,我只好在镇子上大车店里,花五毛钱找了个最便宜房间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 我咬牙在供销社花两块钱,买了包软蓝皮包装的‘猴王’,碰到年龄大的‘老汉’就递上一根,赔着笑脸打听‘大蒿沟’的下落。 别说, 有烟的确好办事。 那些来去匆匆的老汉,看到我递上去的‘猴王’后,话明显多了起来,即便不知道‘大蒿沟’的下落,也会拉着我谝上好一会闲传。 就这么的, 问了七八个人后,我终于在镇口一棵老槐树下,瞄见一个下巴留着撮山羊胡,正蹲在地上正吧唧吧唧抽着旱烟的老汉。 看那老汉的年纪和做派,尤其是蹲地的姿势,很像常安的老本地人。 “老人家,跟您打听个地儿?” 我赶忙凑上去,照例递上“猴王”。 那山羊胡老汉接过去,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却没舍得抽,别在了耳朵上,反而把自己的旱烟袋递向我:“娃,抽这个得劲。” 我摆摆手赔着笑:“谢了叔,我不会。跟您打听个地儿,您知道大蒿沟咋走不?” “大蒿沟?” 老汉眯着眼,嘬了口旱烟慢悠悠说道,“你娃去那地方弄啥?那地方净是石头坡坡,狗去了都摇头哩。” “有戏!” 我眼睛一亮,忙把手里剩下的小半包‘猴王’,塞进了山羊胡老汉的手里,“叔,有个朋友托我去‘大蒿沟’办件事,说大蒿沟里有地里刨食吃的土埝子……” 我说的, 是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里记载的黑话。 地里刨食吃的土埝子,指的就是倒斗下墓的土夫子。 但这山羊胡压根不懂我的意思,“额婆娘的娘家舅佬就在那沟里住,也没听过大茼沟里有啥土埝子啊?” “看你娃着急,老汉我等会刚好要去大茼沟附近的梁子上砍柴火,就顺道带你一程!” 山羊胡老汉说着,将烟锅在自己的鞋底板上敲了几下,拿起放在旁边的背篓和柴刀,看了我一眼,“跟老汉走吧!” 我连连感谢,跟了上去。 山路很不好走,但那山羊胡老汉腿脚利索的很,边走边跟我唠着闲嗑,说那大蒿沟如何如何偏僻,如何如何穷,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外人去。 就这么走了约莫两个多钟头,在翻过两道山梁后,我终于看到了山羊胡老汉分别前,说的那个山坳。 只是等我来到村里后,挨家挨户问了个遍,可没有一人对得上坐地虎的黑话。 线索似乎就这么断了。 我站在大蒿沟村口的土坡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心里感到一阵烦躁和无力。 难道我连竹竿死前托付给我的事情,都完不成吗? 就在沮丧之际,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村子西边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势,心头猛地一跳! 那山势……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我下意识地眯起眼,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西边山脉起伏,如龙蛇盘踞,主峰厚重,两侧山脊环抱,形成一处天然的山坳。 山坳两侧有溪流汇入,形成一道不大不小的水口,将整个山坳稳稳地护在中央。 这格局…… 这不正是师父那本《盗墓手札》“风水格局篇”里,提到的‘藏风之势’吗? 《盗墓手札》书本上有云:“外山环抱,以护真气;内水曲折,以止呼吸。四势匀停,藏风聚气,是为吉壤。” 其上描述的内容,不正好和眼前的环境完全相符合嘛? 想到这, 我的心跳不由加快。 难道这大蒿沟西边的山里头,还真藏着点什么? 会不会和坐地虎有关? 想到这,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既然在这大茼沟附近,发现了‘藏风之势’的特殊风水局,得出那山坳里可能藏有墓穴的结果,那何不趁此机会,去验证下手札里记载的东西? 这个想法在我的心底出现后,就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 一来, 我确实对没能寻找到坐地虎堂口一事没死心,想着或许能从这奇特的‘风水之地’,找到一些和坐地虎相关的蛛丝马迹。 二来嘛,我已经将师父留给我的那本《盗墓手札》的内容,大概翻了一遍,对里面的许多门道,都有了一些认知,如今既然遇到了一个手札上记载的风水格局,自然也试上一试。 想知道师父留下的这本手札,上面写的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到底有几分真? 我这个半吊子, 能不能靠着手札里记载的内容,准确找到藏在暗处的古墓呢? 第119章 空穴 说干就干! 想到这我不再犹豫,当即爬上了附近的一处高坡,举目四望。 “藏风之势,观势察形,先看来龙后看三山……水口需闭,明堂须宽……” 我喃喃自语。 努力回忆着手札上的内容,对照着眼前的山形水势,来进一步的确定古墓所在的具体方位。 “明堂应该就在那里了!” 我的目光锁定在了山坳内侧一处缓坡,那里生长着一片茂盛的荆棘丛,呈‘沙窝’状,正是手札里记载的‘藏风聚气’的最佳之所。 按照《盗墓手札》机关暗道篇记载,像这类风水宝穴,墓道的入口一般都不会正对着明堂,而是藏在侧方的‘青龙位’。 而此地的青龙位,刚好就处于荆棘林的正中央。 我寻了根木棍,又翻出藏在包裹里的探阴爪,拿出绳索将两者绑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简易的耙子,硬生生从荆棘丛里开辟出了一条窄路。 等清理完一大片荆棘来到青龙位时,我脚尖踢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不是石头。 而是一种质地更绵的东西。 我蹲下身,将覆盖在脚边的腐叶和杂草拨开后,一块边缘粗糙,约莫水缸盖大小的深色木板,露了出来。 这椭圆形木板几乎与周围地面颜色一致,又藏在这荆棘林下,若非特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把木板掀开后,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气息从孔洞深处涌出,打在了我的脸上,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愣住了。 木板下面,并不是地面,而是藏着着直径约莫一米的孔洞。 这孔穴并非天然形成,我能清晰的看到下方有铁锨以及十字镐挖掘的痕迹,洞壁的黄泥已经变得干硬,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是……盗洞?这墓穴已经被元良给摸了吗?” 心底闪过这个念头后,我发现墓穴的那点兴奋,已然少了大半。 生坑变滤坑,里面怕是剩不下什么好玩意了。 但来都来了, 不论如何也该下去看个究竟,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元良遗漏的水头货。 将从帆布包里摸出的老式手电筒咬在嘴里,就在准备沿着盗洞翻进去时,突然想到还没测盗洞的氧气浓度。 之前跟三娘他们在遮阳山下墓时,三娘就曾拿过蜡烛去测试过是否通风。 这里虽然是盗洞,但毕竟时间久远,还是测一下心底放心些。 用随身携带的火柴测了下,发现火焰稳定后,我这才放心。 双手扒在孔洞的边缘处,双脚慢慢往下一点点探索,很快就在洞壁的一侧,踩到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凹坑。 当年摸这个坑的元良还挺讲究,故意在洞壁内留了可以下脚的地方。 我顺着这些下脚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下降了约莫四五米后,脚下一实,踩到了地面。 到底了。 站稳身形后,我拿着手电打量四周。 这是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墓道,四周没有任何壁画,只有粗糙的夯土,显得十分朴素。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处墓穴主人的身份地位应该不高。 我猫着腰沿着墓道往前走了大概十米,前方出现了一个方形墓室。 手电光扫过去后,墓室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空了! 全都空了! 莫说是陪葬的那些明器了,就连本该放在墓室中央处的棺椁都没有,整个墓室干净的就像一个天然石窟。 我的心顿时一沉。 难道是我学艺不精,找错了地方? 就在我惊疑不定,四处打量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微的机括响动声。 “咔哒!” 听到那声音的第一瞬间,我吓得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过了头,手电筒也掉在了地上。 只见原本我刚进来的那个洞口旁,一块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随后一个胖乎乎,身手却异常敏捷的人影,从石壁缝隙里猛然钻了出来。 那身影出现后,二话不说就将手里的手弩举了起来。 “你是谁?” 我刚准备说话,一道故意把声音压得低沉,但嗓音却掩不住少年稚气的喝声响起:“别动!再敢动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 借着掉地上手电筒散射出来的光,我这才看清说话那人的面容。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小胖子,脸上肉乎乎的,说狠话时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 “误会,都是误会!别激动!” 我害怕小胖子直接放箭,忙举起双手,“我只是误入此地,没恶意。” “放你娘的狗臭屁!” 小胖子呸了一口,瞪着眼将手里的弩箭又往前送了送,“没恶意你能摸到这儿来?你到底是谁?是刨食的穿山甲还是专挖绝户坟的土蜘蛛?” 在关中黑话体系里, 穿山甲,一般指的是那些擅长打洞的土夫子。 而土蜘蛛,则是那些行事阴毒、不守规矩的散盗。 这个小胖子年纪不大,却能说出这些黑话,绝对不是普通人。 我心中一动,知道这是遇到同行了,不敢怠慢,忙压下心中慌乱,回想着师父教我的那些黑话切口。 “西北地支戌亥门……” 我盯着小胖子的眼睛,缓缓说出了第二句:“鹞子翻身探龙鳞!” 这两句话, 既是试探,也间接表明了自己是圈内人的身份。 意思是我是外来的同行,不小心误入了你们的地盘。 那小胖子听到我这话后,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我,拿在手中的弩箭却并没有放下。 “四方都是摸金手!” 小胖子接了下半句,这是常见的黑话切口,意思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只是小胖子说完这话后,紧接着追问,“须问坐地辨山君!” 我知道用这些常用的黑话切口,肯定无法取得小胖子的信任,必须得拿点真东西。 “前人不负卸岭恩,剔骨旧虎托孤人!” 我回了句。 “剔骨旧虎?剔骨刀?” 拿着弩箭指着我的小胖子,听到‘剔骨旧虎’这四个字时,浑身猛然一颤,脸上的凶狠瞬间化为惊愕,“剔骨刀?你……你认识竹竿?” 第120章 胖虎 看见小胖子这幅模样,我知道我赌对了。 竹竿以前在卸岭力士混时,取的绰号便是‘剔骨刀’,虽后来被卸岭逐出山门,后虽转投了坐地虎,但竹竿依旧保留着‘剔骨刀’这个绰号。 “你……你真认识剔骨刀竹竿?”小胖子放下了手弩,追问。 “不错!”我点头,“前段时间,竹竿跟着我们一起去了趟遮阳山!” 说起这个,心底那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画面瞬间升起,我喉咙一阵发紧,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死了’这两个字。 “然后呢?”小胖子问。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杂乱的思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遮阳山凶险异常,竹竿兄弟折在里面了,死前托我来他住的地方取些东西,送给她住在渭北的老娘。” 我说完,小胖子的眼圈顿时红了,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折……折了?怎么可能……竹竿哥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折在遮阳山……” “我没骗你!” 看着小胖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轻叹道:“我们被钱八两以及守墓人给做局了,不止竹竿,就连大锤也折在了那里……三娘如今也下落不明!” “什么,总瓢把子做局害害死了竹竿?不可能!” 小胖子盯着我,刚刚放下的手弩又举了起来,“你少骗我……总瓢把子这次就是收到了竹竿哥的传信,这才带着一帮兄弟出的门。” “那你可知你口中的总瓢把子钱八两,带着坐地虎出门干了啥?” 我想到师父身上的枪伤,想到钱八两对我所做的一切,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口中的总瓢把子,为了得到遮阳山大墓里的宝贝,带人尾随在我和师父身后,用我的性命逼迫师父去帮他开棺!” “你口中的总瓢把子,在遇到尸傀后,为了自己能够活命,把我们、把卸岭的元良,甚至把自己的弟兄们,都关在了主墓室里,自己独自溜走了!” “不过天道有轮回……” 我嗤笑了声,“钱八两自以为当了‘黄雀’,可他死前才知道,守墓人才是藏在背后的真正‘黄雀’。” “你……你是说总瓢把子也死了?”小胖子抓住了我话里的重要信息。 “不错,钱八两死在了守墓人的手里!” 小胖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手弩“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嘴里反复念叨:“都死了……总瓢把子也死了……这怎么可能……” 我看着他这幅模样,我忍不住轻叹。 以前我不懂得,可现在我明白了……我们都是这江湖险恶下的棋子,生死无常。 “你……你刚才说,竹竿哥有东西托你带给他老娘?” 小胖子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但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 “嗯。” 我点点头,“一个铁盒子,说是藏在他床铺底下。” “我知道那盒子……” 小胖子哑声道,“竹竿哥以前喝多了提过一嘴,说那是给他老娘准备的养老钱……他……他真就这么没了?” 我重重点头,打破了小胖子心底最后一丝幻想:“我亲眼所见,竹竿是为了给我师父挡枪死的,他走得……很爷们。” “这墓道不是说话的地儿,跟我来吧。” 小胖子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弯腰捡起地上的手弩,“我叫姚胜利,大家都叫我胖虎,竹竿哥以前很照顾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走到那处裂开的石壁旁,熟练地在某处按了一下,那道缝隙再次无声地滑开。 “这……这是?” 我有些惊讶于这机关的巧妙。 “这以前是个康熙年代的财主墓,被我们刨了红薯后,就废物利用了一下,改成了我们安身立命的堂口。” 胖虎解释了一句,侧了侧身子,让我先进,“总瓢把子离开时,带走了堂口里不少好手,现在这边主事的是三位长老了。” 我跟着胖虎钻进石壁后的通道,里面的石室果然别有洞天。 不仅经过多次的人工修整,两侧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除此之外,我还在石室的角落,看到了十几个一字排开的大木箱,箱子半开着,里面装的全都是红薯、玉米以及黄豆等东西。 “这是……这是把墓室当成地窖了?” 我哭笑不得。 “这里是前几代坐地虎发现的一个隐秘石室,当时因为军阀混战,所以才在此地设置了专门的避难点和逃生后门……” 胖虎指了指身后那些装粮食的箱子,“虽说现在社会稳定了,但我们还是保留了囤积粮食的习惯……” “这位兄弟,你且在这里等等,总瓢把子、竹竿以及大锤都折了,这件事太大了,我得立刻去把这事告诉三位长老!“ 胖虎语气急促。 显然,这事对他的冲击极大,让他有些乱了方寸。 他转身就欲往石室更深处的黑暗通道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 看胖虎准备离开,我立刻上前一步,想要跟着去。 竹竿托付的事情还没办完,我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 “不行!” 胖虎转过身来,脸上满是为难。 “墓室后面连通的是我们坐地的堂口,规矩极严,只有坐地虎的弟子才能够进入!” “你不是我们坐地虎的人,我没法带你进去。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坏了规矩,三位长老饶不了我,你也讨不了好。” 我的心往下一沉,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那你可否帮我把竹竿床底下的那个铁盒子带给我?我就在这等!” “我进不去!” 胖虎的回答,让我的心凉了半截,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是四代弟子,竹竿哥是三代弟子,我们没住在一个地方,他们三代弟子住的地方,只有持有三代坐地虎的腰牌才能进得去,我级别不够,硬闯会被逐出堂口的……” “这样吧,我先把此事告诉给三位长老,让他们做定夺!”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你的师父又是哪位?” 第121章 家师,孙八指! 说到这里, 胖虎盯着我,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你得给我个准话,遮阳山的事,死了这么多人,我不能光凭你一面之词就完全信了你。你得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明白胖虎的担忧。 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迎着胖虎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我叫秦鑫。家师……孙八指!” “孙八指?” 胖虎自顾自念叨了几次,脸上的疑惑逐渐转为惊愕,小眼睛猛地瞪圆,连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可是坐地虎上一代的总瓢把子?那个曾在岭南将军墓里,靠着一柄穿山铲,救下大锤三娘以及数个坐地虎前辈性命,后来突然金盆洗手开了间古董店的八爷?” “你……你真是八爷的徒弟?”胖虎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知道师父在坐地虎里的名头很响,但没想到随便一个四代弟子都知晓他的名头,而且听胖虎话里的意思,当年被师父救下性命,不止大锤和三娘,还有坐地虎的其他人? “如假包换!” 看到胖虎如此反应,我心里分外自豪,只是想到师父如今已经作古,心中不眠多了几分难受,“只是师父他老人家……这次……这次为了帮我拔咒,也折在了遮阳山……”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里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哽咽。 胖虎听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嘴巴微张,半天都没有合上。 从竹竿到大锤,从钱八两这个现任坐地虎总瓢把子,到上代总瓢把子孙八指。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让胖虎那张胖乎乎脸变得煞白。 “秦哥……秦哥!” 胖虎看着我,称呼不自觉地变了,语气也变得恭敬了不少,“虽然我没有见过八爷,但我从小就是听着八爷的故事长大的,堂口里很多老人都念着他的好,都说他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胖虎搓了搓手,显得有些无措,“秦哥,你在这里瞪着我,我现在就回去上报,这事实在太大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三大长老就会亲自见你!” 说完, 胖虎转身就跑进了那条甬道内,只留下我一人在这幽暗的石室内。 没多久,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身后的甬道里传出。 我立刻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拾掇了下,虽然下墓的时候把身上弄得有些狼狈,但我不想堕了师父的名头。 率先从甬道内走出来的是胖虎,他对我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三位长老都来了。” 从甬道内出来的足有十几号人,为首三人,都是年纪在五六十岁上下的老者。 居中那位身材干瘦,穿着件蓝布褂子,手里盘着一对早已包浆的核桃,面无表情。 左侧那位,略微发福,嘴角时时刻刻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右边那位最为魁梧,虽然鬓角斑白,但腰板挺得笔直,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一看便是常年下力的人。 显然, 这三个老头,就是胖虎先前告诉我,如今主事的坐地虎长老了。 “晚辈秦鑫,见过三位长老。” 我迎着三个老头上下打量的目光,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礼。 居中的大长老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胖虎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跟我们说了一下。以你所言,竹竿大锤,还有钱八两以及你的师父孙八指,此行都折在了遮阳山?” “是。” 我沉声应道,将遮阳山发生的变故,尤其是钱八两如何做局,守墓人如何黄雀在后,以及师父和竹竿等人的结局,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胡说八道。” 我刚说完,左侧那位三长老立刻冷声开口,他的语气尖锐,“遮阳山凶险,我们自然知道。可孙八指名声在外,保不齐有人借着他的名头来招摇撞骗。” “你说八爷折在了遮阳山,还说钱总瓢把子背信弃义、死有余辜?你可知道,你这些话,若是有半句虚言,会是什么下场?” 他的敌意毫不掩饰。 “老三,稍安勿躁!” 右侧那位面带笑意的二长老摆了摆手,看向我轻声道:“小兄弟,非是我们不信你,只是此事牵扯颇大,涉及我们坐地虎两代的瓢把子。你说你是孙八指的徒弟,总得……拿出点凭据吧?” “晚辈并无直接物证。” 我坦然道,“但晚辈可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家师孙八指一生磊落,他的为人,想必三位长老比晚辈更清楚。我既是他的徒弟,便绝不会在此等大事上信口雌黄,辱没师门!” 提到师父,三位长老的神色都略有松动。 二长老叹了口气:“八爷的为人,我们自然是信的……只是,这事关重大,牵扯太广……” 我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 我想了想,当着三位长老以及胖虎等人的面,缓缓解开了自己的外套,将上半身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这是血咒?”二长老面露骇然。 “老二,你确定?”大长老扭头询问。 二长老重重点头,“二十八年前,八爷的媳妇,就是因为这玩意惨死在了贵妃墓,当时八爷曾让我找过关于‘血咒’的资料,我绝对不会认错!” “这……就是凭证!” 我穿上衣服,声音苦涩,“师父就是为了替我拔除掉这血咒,才带我去的遮阳山,只可惜……” “既然是八爷的徒弟,那就是自己人。” 大长老说完,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你说,竹竿临终托付,要你取他床下的铁盒?” “是。” 我点点头,“竹竿兄弟让我把铁盒里的东西送给他老娘,然后让我帮忙瞒着她老人家,说竹竿南下打工去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就是晚辈此来的首要目的。” 我迎着三位长老的目光,毫不躲闪。 “堂口有堂口的规矩。” 大长老缓缓道,“非坐地虎三代弟子不可入内堂,这是铁律,即便我身为坐地虎的长老,也绝对不能违背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第113章 考核 “不过……” 大长老说到这,又和其他两位长老对视了一下,随后才继续说道:“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既然是八爷的徒弟,又受竹竿临终所托,也算与我坐地虎有缘……”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坐地虎历代皆有‘考核’之规,若外人想入我坐地虎的门墙,一需通过‘内部’推荐,二则是需要通过考核,来证明自己有在土里刨食的本事。” “你若能一次通过考核,我便可破例,准你成为我坐地虎的三代弟子!届时,你不仅可以凭腰牌自由出入内堂,还可以查阅我坐地虎收录的诸多资料。” 旁边的三长老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二长老则是笑着看向我,“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我抱了抱拳。 “好!有胆魄,不愧是孙八指的徒弟!” 大长老点点头,对着胖虎招了招手,“胖虎,你带着秦鑫先去后殿休息,明日卯时,带他去‘百棺洞’参加考核!” 大长老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机会给你了,能否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可莫要堕了你师父的名头。” 说完,大长老便拄着拐棍离开了。 他身后的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后,也带着一众坐地虎迅速跟了上去。 见三位长老离开后,胖虎拍了拍胸口,长长舒了口气,“三位长老总算是走了……刚刚可是把我吓得够呛!” “不过秦哥……那‘百棺洞’的考核可不简单。当初我偷跑出来,尝试了六次才勉强通过。这次长老要求你一次通过,你……有把握吗?” 我当然没有把握。 胖虎的水平如何我不清楚,但连他都需要尝试六次才能勉强闯过,足以说明‘百棺洞’的考核不简单。 不过我却没有半分怯意。 我曾被师父举过头顶,所以我不会低人一等。 再说,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人未战先败。 “有没有把握,总得试过才知道!” 我的声音平静,“师父以前常跟我说,这世上就没有闯不过去的坎,只有不敢闯的人!” “秦哥,牛!” 胖虎对我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八爷的徒弟……秦哥,我先带你去后殿歇歇脚,顺便给你说说那‘百棺洞’的大概情况,不过长老每次考核的内容都不一样,我也没办法帮你太多……” 我点点头,跟着胖虎穿过通道后,沿着山脊线往上走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来到了一片青屋瓦舍前。 这些瓦舍藏匿于山腰云雾间,也难怪滦镇以及大茼沟的那些乡党们不清楚。 走进瓦舍后,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汉子,正围坐在院坝里,就着灯油擦拭着一些造型奇特的工具。 看到胖虎带着我走进来后,那几人纷纷看向我发问。 “胖虎,这谁啊?” “这面孔看着生的很啊?难道是来参加坐地虎考核的?可现在也不是一年一度的考核时间啊……长老们带过来的?” “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咱们道上的人啊……” “你们瞎编排什么呢?” 胖虎挺了挺胸膛,指着我朗声道:“这位可是八爷的徒弟秦鑫,特地从秦川赶过来的,你们都给跟我一起喊秦哥懂吗?” “真的假的?” “我草,他是八爷的徒弟?” “胖虎你小子没骗我们吧?” 那些围坐在院坝里的坐地虎们,个个面带惊愕。 胖虎似乎很满意这些坐地虎们的反应,“我胖虎啥时候骗过你们?” “小兄弟……不……秦哥……快来坐!” “八爷可是我们坐地虎圈内的传奇人物啊,秦哥,你居然是八爷的徒弟!” “秦哥,八爷的‘望气辩穴’、‘尝土断代’的本事你学会了没?”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五个坐地虎架着胳膊拉了过去,瞧见他们眼里对师父的好奇,我心里也涌起了一抹自豪。 “去去去,秦哥这次是来参加‘百棺洞’考核的,你们莫要添乱!” 胖虎帮我把那些热情的坐地虎们赶开,压低声音快速说道:“秦哥,别介意哈,我们这地方难得来生人,再加上你又是八爷的徒弟,他们自然好奇的很!” 说着,胖虎领着我,在一众坐地虎的注视下,走入了一间相对安静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不到十平方的样子,里面放着一张铺着干草的简陋木床,木床旁的角落放着张木桌木椅,窗口下,放着洗漱用的架子盆,盆上面还放着一块胰子。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再无它物。 “秦哥,我们这里条件简陋,你今晚就先将就一下!” 胖虎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等会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东西来,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 胖虎一屁股坐在了木床上,压得那简易木床嘎吱作响,“秦哥,那‘百棺洞’可不好闯!” “它不是天然山洞,而是一处乱葬岗,清末时期被一伙土匪占据,后来被咱坐地虎的先辈们改造成了考核之地!” “每次考核,里面的机关暗道都会被重置,甚至连……连里面的‘东西’都会变……” 胖虎咽了口唾沫,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虽然每次遇到的东西都五花八门,不过有两样是固定的,一是‘迷魂道’,人进去后就容易迷失方向,就跟遇到鬼打墙似得,找不到窍门根本走不出来!” “这第二样最为可怕,它叫‘辩骨区’,百棺洞内摆放着数百口棺材,这些棺材有新有旧,甚至还有法棺和悬棺,我上次的考核要求之一,就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从这些棺材里,找出指定的‘目标棺’。” “怎么找?”我皱眉询问,心里已经意识到了考核的变态之处。 “不知道。” 胖虎哭丧着脸,“每次的要求都不一样,有时候是让你跟你棺材的材质来判断年份,有时候让你通过棺材上的铭文和装饰去寻找……有时候甚至让你通过气味来辨别……” 第114章 百棺洞 胖虎的话,听得我心头一凛。 这已经不算是考核了。 这分明是把一个坐地虎在实际倒斗刨红薯时,可能遇到的问题,全都通过‘破解’的方式摆在台面上了。 这百棺洞,考验的不仅是机关消息的破解,更是对于眼力、嗅觉、听力的多重考验,再加上‘迷魂道’,其凶险程度,其实和真正下墓也没啥区别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寅时刚过,胖虎早早敲响了房门,给我送来了早饭,“秦哥,赶紧垫吧一口,考核‘卯时’开始,可千万不能迟到,一旦迟到,考核就会立刻宣布失败!” 吃完早饭,我便跟着胖虎穿过瓦舍,赶往考核地点,到达目的地等了没多久,三位长老就来了。 大长老拄着拐棍面无表情,二长老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模样,只有三长老冷着一副脸,像是谁欠了他钱一样。 “时间到!” 大长老望向我声音低沉,“秦鑫,想必胖虎已经把规矩告诉你了,百棺洞内,生死自负,你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深吸了口气,向前一步踏出,“还请长老出示此次考核的具体内容!” “好!” 大长老点了点头,我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此次考核,要求有三!” “第一,穿过‘迷魂道’,抵达‘辨骨区’。” “第二,在辨骨区的三百四十六口棺材里,找出‘三才镇尸棺’。” “第三,从镇尸棺的尸骸口里,取出一枚我们有特殊标记的‘康熙通宝’压口钱!” “此次考核,限时三个小时!” 说到这里,大长老顿了顿,“若是超时,或者找错棺材,拿错东西,都算考核失败。要求和条件,你可听明白了?” 穿过迷魂道,在辨骨区众多棺材里找到三才镇尸棺,然后取出含有特殊标记的压口钱? 我心头快速盘算着此次的考核任务,面上却不动声色,“明白了。” “既如此,那就……开始吧!” 大长老说着侧开身体,将身后的通道让了出来。 一旁的三长老,冷哼着拿出一炷食指粗细的线香当着我的面点燃,“等这炷香烧完若你还没完成任务的话,就立刻给我滚出堂口!” 我有些纳闷。 自打我来到这里,三长老一直都对我抱有极大敌意。 但我从未得罪过三长老,而且来此地前,我根本不知道有三长老这么一号人。 既如此, 三长老针对我,就只剩下我是孙八指徒弟这个原因了。 我深深看了眼三长老没有说话,转身接过胖虎递过来的火把,没有任何犹豫就钻进了洞穴里。 通道向下倾斜,墙壁两侧布满了苔藓,阴冷的风从里面倒灌出来,令我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沿着通道往前走了大概两百多步,第一个岔路口出现了。 紧接着, 第二个,第三个……这些岔路口宛如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我心底一紧。 我明白,第一关‘迷魂道’的考验,开始了。 之前在遮阳山贵妃墓时,我跟师父以及大锤,曾经深陷纵横交错的白骨迷宫中,当时师父曾告诉我,说这世上所有的迷阵,其实都是依托地势磁场变化而来,其目的,就是为了扰乱人的感官,继而丧失方向。 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掌握地势,便可破解九成九的迷阵。 我舔湿手指,将其放在空中,通过手指上的微弱气流来感应空气,继而判断出哪条岔道更加宽阔。 经过我的反复尝试,我终于在数十条岔道里,确定了方向。 沿着岔道走了半个小时后,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石窟的规模远超我的想象。 一眼望去,数百口棺材,密以一种看似杂乱却又暗合某种规律的方式,密密麻麻的摆在洞窟内。 这些棺材的种类极多,有普通的柏树棺,有厚重的石棺,有刷着朱漆色的桐木棺,也有刻满符文的法棺。 这里应该就是胖虎说的辨骨区了。 我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这三百四十六口棺材里,找到那口特定的‘三才镇尸棺’,并取出棺材尸骸口里的压口钱。 先前通过迷魂道,为了能确定正确的岔道,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如今时间紧迫,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让我一口一口翻着看了。 我必须想其他的方法才行。 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里曾记载,三才者,谓之天、地、人,属阴阳道。 镇尸棺,通常是用来镇压譬如肉粽之类的凶物,像是这类棺材,用材必然考究,多为桃木、桐木或者刷着朱漆的铜棺。 此外,镇尸棺上大多会刻满符咒,或是铺上铜钱弹上墨斗线等。 有了这个作为基础,那么再找起来无疑会简单不少。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将洞窟内三百四十六口棺材里不符合条件的棺材,全都进行了排除。 到最后, 符合条件的棺材就只剩下了三十一口。 若是再算上‘三才’这个特定条件,那么符合条件的棺材。 就只有…… 想到这, 我的目光直接锁定在了一口棺椁上。 那副棺材,用的难得的阴沉柏木,棺材盖和棺身的缝隙处,被黝黑的墨斗线缠绕了九圈。 不止如此,在那棺材的棺头部位,还钉着三枚呈‘品’字状的铜钉。 找到了! 就是它! 我心中一喜,但心底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按照师父教我的方法,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小包石灰粉,沿着棺椁四周撒了一圈,以防万一。 做完这一切后,我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钢钎,将其塞进了棺盖与棺身的缝隙里。 嘎吱! 我扎着马步,将钢钎搭在肩膀上,用力往上顶。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洞窟内响起,棺盖慢慢出现了一条缝隙。 里面并没有浓烈的腐臭味传出,反而有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借着插在石壁上的火把光,我看到了棺材里的那具尸骸…… 第124掌 钱代镇尸 挖过坟的朋友们都知道。 但凡尸体,腐烂后都会化为白骨,可躺在阴沉柏木棺材里的那具骸骨,就跟在碳灰里滚过似得,黑的可怕。 黑色骸骨眼窝深陷,它静静的躺在棺材里,那略微有些地包天下颌骨微微张开,露出了里面那枚泛着幽暗铜色的‘康熙通宝’。 时间紧迫,插在洞窟外的线香怕是已经烧过了大半。 但我深知,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急不得。 镇尸棺里的东西本就邪性,哪怕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压口钱,也非轻易就能拿到,不然它也不会成为‘过关’的三个条件之一了。 我放下钢钎,从随身携带的褡裢里,取出了一双软皮手套戴上,又抽出了一把筷子长短的长柄镊子。 这两样东西,都是铺子里盘货掌眼时常用到的工具,这次出门前,我也备上了好几副,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将火把插得到棺材跟前的墙壁上,确保能照亮里面的一切后,我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悸动,小心翼翼将手里的长柄镊子,缓缓探入那微微张开的黑色颌骨内。 镊子的前端即将触碰到那枚方孔铜钱时,我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想起了师父曾在《盗墓手札》里记录下来的那些话。 师父曾说,开口钱压舌根,镇的是尸体喉咙里的最后一口气,因此取压口钱时,一定不能生拉硬拽,要先切断‘这口气’,然后用其他钱币代替,徐徐图之。 想到这,我立刻改变了取压口钱的方式。 将生石灰和朱砂混在一起,沿着棺材内发黑的骸骨撒了一圈。 做完这些后,我拿着长柄镊子,缓缓夹住那枚刻有‘卍’字符号的康熙通宝,然后手腕微微扭动,一旋一抽间,就把尸骸口中的那枚铜钱拿了出来。 然而, 就在那枚刻有‘卍’字符号的铜钱,离开尸骸口腔的那一刻,异变发生了。 只见那具浑身漆黑的尸骨,竟然出现了轻微的震颤。 “那口气没被‘切断’吗?” 我皱了皱眉,心底虽然惊讶但却并不慌张。 或者说,眼前出现的情况,早在那本《盗墓手札》里就曾记载过。 说时迟,那时快。 在那尸骨出现异变时,我没有任何犹豫,忙将握在左手的一枚‘袁大头’,趁着尸骸震颤的间隙,顺势塞进了它的颌骨内,卡在原本压口钱的位置。 说来也怪, 把那枚袁大头充当压口钱后,那具原本微微震颤的尸体,也再度恢复了平静。 整个过程,虽然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但却让我的神经高度紧绷,没师父在一旁给我托底,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尝试。 好在, 我成功了! 我站在棺材旁长呼了一口气,脑门上已然有了冷汗。 将康熙通宝收好后,我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生怕洞窟外的那炷香燃尽,忙转身朝着来时路狂奔。 迷魂道的那条路已被我牢记于心,回去的速度快了不少。 当我气喘吁吁冲出洞口时,刺眼的阳光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洞口处,三位长老拿着蒲扇坐在藤椅上,扇着风。 立在他们旁边的那炷线香,已经燃烧到了尾部,只剩下最后一点火星在苟延残喘。 三位长老的周围,不知何时围拢了几十号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汉子,显然都是过来看热闹的‘坐地虎’们。 正在树下不断搓手的胖虎,瞧见我出来后,也忍不住挥着手跑了过来,“秦哥……你总算是出来了,刚刚把我等的急死了……怎么样,成功了吗?” “时间到!” 不等我说话,三长老的声音在洞窟外响起。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我拍了拍胖虎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后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三位长老跟前,将那枚从棺材里取得的康熙通宝高高举起,“晚辈秦鑫,已取得压口钱!” 一个站在三长老身后,满脸傲气的青年嗤笑一声,“哼,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迷魂道’前躲了三个小时,估摸着时间快到了,随便拿枚铜钱出来糊弄了事?” “百棺洞内的考验凶险无比,这小子细皮嫩*肉,明显是个生瓜蛋子,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完成考核任务?”有坐地虎一脸不信。 “你们别看不起人,秦哥……秦哥可是八爷的徒弟!”胖虎争辩。 “他说自己是八爷徒弟就是八爷徒弟了?” 先前那个坐地虎冷笑,“别是孙大元师兄说的一样,那小子藏在迷魂道前不敢进去了吧?哈哈哈……” 这话说完,旁边几个坐地虎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胖虎急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找那人的麻烦,但却被我一把抓住。 “跟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有什么争辩的?” “你……”站在三长老身后的孙大元气的脸皮直抖。 我懒得理会周围那些嘲讽,径自走到三位长老面前,将手中的那枚‘康熙通宝’递到了大长老面前,“请大长老验查!” 大长老接过铜钱,对着那‘卍’字符号看了看,又将铜钱递给了其他两位长老。 三人分别验过互相对视一眼后,缓缓点头。 大长老:“印记无误,的确是我放在‘三才镇尸棺’里的东西,秦鑫,你通过了……” 三长老望着我冷哼一声,虽有些不情愿,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二长老看着我,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取出这压口钱后,你是怎么解决‘尸煞暴动’的?” 尸煞暴动?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二长老说的尸煞暴动,应该指的就是尸体异变发生震颤了。 “晚辈是用袁大头充当压口钱……” “不错,不错!”二长老抚了抚胡须,轻笑:“居然能想到‘代钱镇尸’的法子,不愧是孙八指的徒弟,果然有两下子!”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先前嘲讽我的那几个坐地虎,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我能感觉到,来自四周的目光,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江湖们,看我的眼神也都变的不再轻视…… 第125掌 孝字辈坐地虎 “秦小子!” “晚辈在!”我压下狂奔后的喘息,忙抱拳回应。 大长老捏着那枚‘卍’字符号的康熙通宝,目光先是扫过我,随后又扫过周围其他的坐地虎,缓缓开口:“按照坐地虎先辈传下来的规矩,只要能独自通过‘百棺洞’三关考核,便可成为一名‘坐地虎’。” “至于排辈的话……” 大长老说到这里,声音一顿,“你师父孙八指,是上上代坐地虎的总瓢把子,与我们几个老家伙同属‘玉’字辈。” 大长老声音刚落下,围观的众多坐地虎,人顿时响起阵阵议论。 “那小子真是八爷的徒弟啊?” “八爷的水平没得说,一手‘占星术’和‘望气辨穴’的本事,怕是比摸金一脉的老胡还要厉害!” “这小子真是幸运啊,竟然能拜八爷为师!” …… 我看到一些年长的坐地虎,面露追忆和敬畏之色,显然师父孙八指的名号,在他们的心里份量不轻。 大长老抬手压了压嘈杂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既是孙八指的徒弟,那么当属三代坐地虎弟子,属‘孝’字辈。” “孝字辈?” 这三个字刚说出来,人群就炸开了。 惊呼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淹没了刚才的安静。 “孝字辈?这……这秦鑫刚入门,就和大锤三娘还有钢镚他们平辈了?” “这辈分是不是也太高了?多少兄弟入门五六年,也都还在‘义’字辈打转啊!” “大长老这次的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可他毕竟是八爷的徒弟,从八爷这里算的话,也没错……” …… 我心头猛地一颤,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我猜到凭借师父的名头,我的起点不会太低,大概率能跳过实习,成为一名正式的坐地虎。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大长老直接给我排到了‘孝’字辈。 要知道,坐地虎自打成立以来,便一直有辈分排行之说。 远了不说, 就从民国开始,坐地虎的辈分一直按照“周、玉、孝、义、礼”来排辈的。 像我师父孙八指,像人送绰号‘老败家’的姚玉忠,像上代魁首钱八两以及眼前的三位长老,他们都属于二代‘玉’字辈坐地虎。 像大锤、三娘、竹竿等人,都是三代‘孝’字辈坐地虎。 而像刚刚那些嘲讽我的人,包含在遮阳山贵妃墓惨死的‘三泰’等人,都只是四代‘义’字辈弟子。 也就是说,我完成‘百棺洞’的考验后,不仅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坐地虎,还和入行近二十年的大锤三娘一样,成为了三代坐地虎。 这意味着,在场的四代弟子,包括先前那个蛐蛐我的四代弟子孙大元,见了我,都得规规矩矩喊我一声‘师叔’。 我强压下心底的激动,忙抱拳行礼:“谢三位长老!” “大长老!” 就在这时,站在三长老身后的孙大元,在听到我成为了‘三代’坐地虎后,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步踏出,指着我,脸上充满了不忿和嫉妒。 “就算他小子过了考验,也该跟我们一样,同属四代‘义’字辈,凭什么他一个新人就能特殊,直接爬到三代弟子?这不公平!弟子不服!” “孙大元!” 大长老面色一沉,声音拔高了数分,“你这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我坐地虎传承数百年的辈分规矩?” “弟子不敢!” 孙大元见大长老的气势吓的脸色一白,连忙低头,只是话语中依旧带着些许刺,“弟子只是觉得……觉得他一个刚来的外人,寸功未立,就爬到我们头上,难以服众!” “就是就是……” 孙大元身后,几个坐地虎小声附和。 “外人?” 大长老眯着眼,声音也大了几分:“你们四代弟子是不是都认为我徇私?认为我刻意偏帮秦小子?” 四代弟子顿时沉默不语。 “秦小子是上上代魁首孙八指的徒弟,他承的是他师父的衣钵,本就是我坐地虎一脉,何来‘外人’一说?” 说着, 大长老指了指我,“在场孝字辈的坐地虎,哪一个不知道八爷为我们坐地虎做出的贡献?如今他唯一的徒弟来了,老夫按照祖辈规矩来办,没问题吧?” 见众多三代弟子点头,大长老的视线陡然转回到了孙大元身上,“孙大元,你一再质疑我的决定,莫非是觉得你这个四代弟子领头羊的位置,坐的太安逸了?” 这话已经是很重的敲打了。 孙大元闻言,额头上瞬间见了汗,连忙躬身:“弟子……弟子多嘴了,还请大长老息怒!” 他虽然认了错,退回了原位,但我能清晰感受到孙大元望向我的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冷和嫉恨。 显然。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而那些原本跟着孙大元起哄的四代坐地虎们,此刻也都迫于大长老的压力沉默不语,但我知道他们心里并不服气。 不过我并不惧怕,我曾被师父举过头顶,所以即便是加入坐地虎,我也不会低人一等,让别人看不起。 至于他们心底的不服气,时间会证明一切。 “上来就成了三代弟子!秦哥,你也太牛了!” 胖虎在我身边,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好了好了,规矩就是规矩,此事大家就不要再提了!” 二长老笑呵呵得打起了圆场:“秦小子,你既然入了我坐地虎的门,又定了辈分,以后可定要恪守‘互帮互助’的门规!” “晚辈明白!”我恭敬回应。 “秦小子,接腰牌!” 二长老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深褐色的木牌递给了我。 “这是我坐地虎‘孝’字辈的身份令牌,凭此令牌,你可自由出入内堂不说,还可查阅门内相应卷宗,调动四代弟子协助!望你恪守门规,不要躲了你师父孙八指的威名!”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惊奇恭敬地接过那枚系着红绳的腰牌。 腰牌入手微凉质地细腻,其正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孝’字,背面则是一幅微缩的‘山川藏宝’图…… 第126章 立威 我心里明白。 从接过木牌的那一刻起, 我才算是真正踏足了这个在土里刨食的盗墓圈。 我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师父羽翼下,只会喊别人帮忙的鑫娃子。 我是秦鑫! 是一名关中坐地虎。 仪式结束后,人群逐渐开始散去。 胖虎兴奋地围着我打转,比他自己成为三代弟子还要高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能看到孙大元吃瘪实在是开心解气。 我虽然也很开心,但却并没有忘记正事。 完成竹竿的遗愿。 胖虎是四代弟子,他无法带我进入三代坐地虎所住的‘启明峰’,我只能靠着打听独自前往。 竹竿的房间很简陋,但收拾的极为干净,桌椅板凳啥的都归置的整整齐齐,仿佛只是主人临时出门而已。 我心里有些发堵,蹲下身,按照竹竿当初给我的提示,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床铺底下一块松动的地砖,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面翻出了个长宽足有三四十公分的四方的铁皮盒子。 铁皮盒子份量不轻。 打开后,左侧是几十摞用红绳捆绑在一起的‘大团结’。 右边则是一些零散的毛票。 此外,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以及几个水头不错的蓝田玉。 我数了数铁皮盒子里的钱,一共有两万八千四百五十七元三角。 其中两万块比较新,且都用黑皮筋扎着,想来应该是竹竿从钱八两手里拿到的定钱。 这些钱放在现在可能算不得什么。 可放在1989年,却是能够买上十万斤大米或者数万斤猪肉,绝对能算是一笔巨款了。 铁皮盒里的这些东西,就是竹竿加入坐地虎后攒下来的钱,是竹竿留给他老娘看病生活的本钱。 我叹了口气,这地里刨食的坐地虎,虽然来钱快,但同时也把命拴在了裤腰带上,稍有不慎就会见了阎王。 拿到铁皮盒子后,我走出启明峰和胖虎汇合。 “秦哥,现在我们怎么做?” 胖虎看着我怀里抱着的那个铁皮盒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连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去趟渭北……” 我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把这些东西给竹竿的老娘送去!” 出了厢房,我正准备和胖虎商量,该怎么跟管事的长老告假,商量着该怎么去渭北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旁边的斜刺里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我们新晋的三代弟子秦鑫嘛?这才刚拿到腰牌,就要出门‘公干’了?还真是大忙人啊!” 不用回头,光听声音,我也猜得出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必然是那个在考核结束后就各种蛐蛐我的四代弟子孙大元。 我转过身,只见孙大元抱着胳膊,靠在不远处的廊柱下,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挑衅。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四代弟子,同样撇着嘴看着我。 “孙大元,你……” 胖虎气的当即就要发作,却被我抬手拦住。 “秦哥,你别拦我,这家伙太过分了,老是阴阳秦哥你,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胖虎撸起袖子,气呼呼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平静地看着孙大元,扬了扬手里的铁皮箱子:“我去完成竹竿的遗愿。怎么,这事难道也需要向你汇报不成?” “完成遗愿?啧啧,你可真是重情重义啊。” 孙大元撇撇嘴,故意拖长了说话的音调,“就是不知道,是真去送东西呢,还是借着‘完成遗愿’的名头出去躲清闲?毕竟嘛,寸功未立就身居高位,这心里发虚,也是正常的嘛。” 他这话说的极其刻薄,不仅嘲讽了我,还隐隐暗讽了三位长老的决定。 我眯着眼睛,脸上却多了一抹冷意。 我虽不想惹事,却也不怕事。 先前在大庭广众下,孙大元当面众多坐地虎蛐蛐我,我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又的确是占了师父的光,再加上大长老也出面训斥了孙大元,也就没有与他做过多的计较。 可谁曾想, 这家伙居然‘不知悔改’,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 我若是继续忍让的话,怕是以后在这堂口里,只怕谁都敢在我面前龇牙咧嘴,不把我这个三代弟子放在眼里了吧? “孙大元!” 我向前迈了一步,将挂在腰间的‘孝’字腰牌解了下来,举到他眼前。 孙大元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抱着胳膊的手不自觉放下,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我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沉缓:“你入行几年了?” “五年,你想干什么?” 孙大元眼神闪烁,语气却还强撑着硬气,“秦鑫,别以为你是孙八指的徒弟就可以高人一等,我迟早会把你从三代弟子上拉下来!” “孙八指这三个字,也是你一个四代弟子能叫的?” 我的声音陡然一沉,往前又逼近一步,几乎与他面贴面,“门规第七条,给我背!” 孙大元喉咙滚动了一下,没吭声。 “背不出来?” “那我帮你背!门规第七条……” 我停顿了一下,盯着孙大元以及其身后的两个四代坐地虎,大声喊了出来:“尊卑有序,晚辈不得直呼长辈名讳!” 说完, 我看向孙大元冷笑,“你入门五年,难道连最基本的规矩都记不住,你这五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 孙大元脸色涨得通红,额头上已然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可我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站我旁边的胖虎:“胖虎,孙大元这位四代领头羊不清楚门规,你替我告诉他,四代弟子见三代弟子,又该如何称呼?” 胖虎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立刻接过话茬,对着我做了一个标准的行礼动作,然后挺直腰板声音洪亮,一字一顿说道:“回师叔的话,按门规第十四条,四代弟子见到三代弟子,应当执晚辈礼,尊称师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故意恶心孙大元,胖虎的这一声“师叔”喊得格外响亮。 我转回头,指着孙大元的鼻子冷哼:“听见了吗?你一个五年的老人,还不如入门一年的新人懂规矩。你这四代领头羊,领的是什么东西?” 第127章 大点声,我听不见! 孙大元被我的逼问,吓得连连后退。 整个人‘砰’的一声撞在廊道的柱子上。 “秦鑫,你别欺人太甚!” 孙大元看着我,双手紧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欺人太甚?” 我差点被孙大元这话给气笑了,“明明是你目无尊长,屡次挑衅在先,如今还敢倒打一耙说我欺人太甚?” “难道不是?” 孙大元嗤笑,指了指我手上的‘孝’字辈腰牌,“有种,你别拿三代弟子的身份压我,你我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番!” “哦,你倒是提醒我了!” 我拍了拍额头,直接拿起腰牌冷喝:“孙大元,现在我以三代弟子的身份问你……按门规,你该叫我什么?” 孙大元侧头脑袋,装听不见。 “看来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我冷笑了声,“也罢!胖虎你替我跑一趟,把三位长老以及执法堂的师兄们请过来,让他们听一听,这孙大元是如何藐视门规,顶撞师叔的!” 我这话,直接封死了孙大元的所有退路。 孙大元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连带着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身边的两个同伴,相互对视一眼后,低下头缩着脖子,恭恭敬敬对我抱拳行礼,硬着头皮喊了我一声‘师叔’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你呢?”我拨弄着指甲,问。 这时,其他看热闹的坐地虎也都围了过来。 “一个个都没事做吗?围在这里什么?还不快散开!” 围聚过来的坐地虎越来越多,孙大元明显慌了神,梗着脖子把一众四代坐地虎骂走。 我看到他的嘴唇哆嗦的厉害,胸膛也在剧烈起伏,显然心里正在经历着挣扎。 我清楚孙大元心里的想法。 不叫,就是公然抗规,后果他承担不起。 叫了,他这脸就彻底丢尽了。 而我, 要的就是让他孙大元丢脸! 这是他不尊敬我师父,多次嘲讽我的下场! “孙大元,我只数三个数!” 我没给孙大元更多时间去挣扎,冷声开始计数:“三!” 孙大元猛地一颤。 “二!” 我冷着脸喊出了第二声。 “师叔!” 没等我喊出‘一’前,孙大元快速喊了声,他的声音小的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盯着孙大元,声音拔高了好几度,确保四周还没完全散开的人能够听清楚,“你刚刚议论长辈的那股劲头哪去了?” “师叔!” 孙大元猛地抬起了头,大吼了一声,他死死的瞪着我,整张脸因为羞愤而变得通红且扭曲。 “嗯!” 我迎着众人吃惊的目光,淡淡应了声,仿佛听到的不是怒吼,而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既然知道是师叔,以后说话,就注意分寸。长辈行事,还轮不到你个四代弟子来说三道四。管好你的嘴,守好你的本分。” 说完, 我不再看孙大元那张愤怒扭曲的脸,对胖虎努了努嘴,“我们走。” 转身离开的刹那,我已经知道, 和孙大元的梁子,这下算是结死了。 但我并不在乎,甚至心里还有些畅快。 师父把我举过头顶,不是让我来低头看人脸色的。 这声“师叔”,只是我给孙大元上的第一课。 若他再不识趣,下次立的就不是嘴上的规矩了。 “过瘾,实在是过瘾!秦哥……你刚刚实在太威武了……” “秦哥你最后没看那孙大元那脸,都快憋成紫茄子色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嚣张!” 胖虎小跑着跟上我,他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却怎么也藏不住。 我笑了笑,没接这话茬,这点口头上的胜负,过了也就过了。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告假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管事长老得知我是打算去完成竹竿的遗愿后,嘱托了几句后,便挥手让我离开了。 “秦哥……”胖虎喊住了我。 我见他搓手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猜不出他心底的想法,轻笑,“到渭北也不近,这趟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太好了!谢谢秦哥!” 胖虎大喜,拍了拍胸脯忙向我保证:“秦哥,这一路上我都听你的,另外以后那孙大元要是再敢嚼你舌根,我就……” “你就什么?要帮我打他?” 瞧见胖虎这副模样,我忍不住逗了他一句。 “孙大元人多势众,联合起来我可打不过!”胖虎缩了缩脑袋,连道:“不过秦哥,我可以帮你骂他!” 我被胖虎的话逗得嘴角微扬,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好家就行。” 简单收拾好行李后,我带着胖虎出堂口,沿着大茼沟走了两三个小时,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时分,在滦镇搭上了最后一趟前往渭北的长途汽车。 …… 我们来到渭北后,几经辗转,先后越过塬圪塔以及南塬两个生产大队后,又往南边走了大半天。 直到第三天晌午时分, 我们才抵达竹竿生前说的那个名叫‘五道梁子’的地方。 此地接近黄土高原,整个村子住的都是窑洞。 我们打听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半大孩子的指引下,来到村子东边最偏僻的一孔窑洞前,门口果然有棵腰杆粗细的歪脖子枣树。 窑洞的东边已经坍塌,西侧的院坝里,种着十几行已长到半拉高的秫秫,证明着这处窑洞里仍旧有人居住。 我站在低矮的院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等了许久, 里面才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伴随着‘吱呀’一声,一张布满皱纹,眼窝深陷的脸庞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你们……找谁?” 我看着眼前这个与竹竿有着几分相似眉眼,却被病痛折磨得几乎没了人形的老人,我只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下,难受的厉害。 在这一刻,我有些明白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句老话的真正含义。 我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温和些,“大娘,我们是竹竿的朋友,是他托我给您老送点东西……” 第128章 我儿是不是已经没了? “竹竿……你们是我儿的朋友?” 见我们提起竹竿,竹竿娘的眼睛顿时一亮,她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确定我们没有恶意后,这才缓缓将房门拉开,对我们招了招手,道:“进来坐……” 窑洞里光线很暗,土坑上的席子上也起了毛边,家里的桌椅板凳上,到处都堆着大包小包的中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胖虎显然没见过这般贫苦的景象,一时站在门口,满脸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我用手肘碰了下胖虎,随后率先走进了窑洞。 “家里窄,你们别嫌弃!” 竹竿娘说着,端来两个土瓷碗给我们倒上茶水,然后又从仓里抓出半钵红枣和花生,一个劲儿催着我们吃。 “大娘,竹竿他在……南边的大城市里找了个好活计,估计三年五载回不来!” 我吃着花生,轻笑道:“不过竹竿可是个孝顺的娃,他心里惦记着您,知道我们在秦川,特意让我们捎些钱回来,一是让您有钱能安心看病,二也是能让你买些好吃的东西补补身体,别总吃荞面,那玩意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谢谢……我儿竹竿给你们添麻烦了!” 竹竿娘连道,“你们两个在屋子里好好歇歇脚,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些秫秫馍馍,今年的秫秫味道可好了……” “大娘别忙活了……” 我旁边的胖虎,上前一把拉住了竹竿娘,快速说道:“大娘,别弄了,我跟秦哥还有事马上就要走啦!” “这么急?”竹竿娘愕然,搓了搓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胖虎!” 我瞪了他一眼,一把握住竹竿娘那双满是褶子的手,笑道:“大娘,我们不着急。但是您老别做秫秫馍馍了,我听竹竿说,您老荞面饸络做的可好吃了,能给我俩做碗饸络吗?” “好,好!” 竹竿娘连点头,“娃儿,你们等着哈,大娘这就给你们弄去!” “秦哥,咱们吃面干啥?你在来的路上,不是说要早些回去吗?”竹竿娘离开后,胖虎望向我,满脸不解。 “是要早些回去,但咱也别扫了竹竿娘的兴!” 我拍了拍胖虎的肩膀,轻笑:“再说了,咱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吃完饭后, 我当着竹竿娘的面,把那个铁皮箱子打开,将箱子里那几十捆用红绳扎着的‘大团结’漏了出来,“大娘,这些大团结,都是竹竿托我们给您带来的……” “这……这得有多少钱啊……”竹竿娘手都在颤抖。 “一共两万八千四百五十七元三角!”我说。 “咋这么多钱?” 竹竿娘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恐慌,“娃儿,你告诉大娘,我儿……我儿他没出事吧?” “没……没出事!” “我儿以前给我寄钱,每次最多也就一两百块,可这会他……他怎么会让你们给俺捎这么多钱?他在南方做的啥伙计?能赚到这么多钱?我儿……我儿他该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吧?” 竹竿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很显然,我们拿出的这一笔‘巨款’把她给吓坏了。 我心里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了,完全可以分批次按时通过供销社给竹竿娘寄钱,没必要一次性全拿出来。 见竹竿娘盯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指着箱子里那比较新的两万块,编排起了谎话,“这几年南方不是一直在弄那什么‘经济特区’么,竹竿就是跟一个大老板去了南方,人家一次性给竹竿付了五年的工钱。要求就是竹竿这几年不能够回来,得随时随地干活!” 见竹竿娘扔半信半疑,我接着说道:“大娘,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竹竿他能干着呢,他遇上了贵人,去南方做大生意去了,他也就是抽不开身,觉得心里愧疚,这才让我们多送些回来,让您一定按时吃药把病看好,平日里吃好穿好,等着他回来看你!” 我说得又快又流利,几乎把自己都骗了过去。 胖虎也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对对对,大娘,竹竿哥现在可有出息了!” 竹竿娘静静听着我们的解释,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轻轻点头道:“好,我儿有出息就好,有出息就好……” 竹竿娘说着,默默地将铁盒子盖上,用一块干净的旧布包好后塞到了炕席最底下。 我和胖虎都暗自松了口气,以为终于瞒了过去。 又陪着老人说了些宽心的话,大多是竹竿在南边如何“好”的细节,编得我们自己心里都发虚。 “后生,你们先在这歇着,鸡仔还没吃东西呢,我先去喂下鸡……”竹竿娘说着,起身离开了屋子。 我跟胖虎在屋子里坐了许久,都没看到竹竿娘回来,觉得有些不对劲,起身到后院寻找,发现竹竿娘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着,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正死死捂着脸蹲在鸡圈旁低声痛哭。 我和胖虎面面相觑。 “大娘……”我犹豫片刻,还是喊了声。 竹竿娘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就想用袖子去擦眼泪,但刚擦了一半,又放弃了。 “娃儿……” 竹竿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你们……你们就别再骗俺了……” “我的儿……我的儿他……”竹竿娘吸着鼻涕,“他是个啥样的人,俺这个当娘的……心里最清楚……” “他没那个大本事……什么跟大老板去南方做生意?做什么大生意能一下子给五年的工钱?两万块啊……那是俺们这种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啊……” 竹竿娘摇头看着我们,继续说道:“我儿他没那么大的能耐,他有时候会偷奸耍滑,但他能干的全都是些力气活!” “他每次给俺寄钱,都是寄一百两百块,我知道他省吃俭用都是为了攒钱给我看病,他心疼俺,怕俺没钱吃药……可他,可他咋可能一下子挣来这么多钱?” 说到这,竹竿娘猛地抓住我胳膊,不断摇晃着,眼里满是祈求,“娃儿,你们就跟大娘说实话……我儿……我儿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没了?” 第129章 华州渡口 “我儿……我儿竹竿他是不是出事了?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没了?” 竹竿娘的话,让我和胖虎直接愣住了。 我本以为我精心编织的谎言,已经把竹竿娘哄骗了过去。 可谁曾想,那些看似精美的谎言,早就被竹竿娘给识破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但我的沉默,对于竹竿娘来说,已然是无声的答案。 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再追问。 “喽喽喽……” 竹竿娘佝偻着腰,拿起簸箕,将里面的玉米粒,一把一把洒向了鸡圈那群相互争食的小鸡。 就仿佛刚刚那些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我却看到,竹竿娘那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着,她洒出去那些玉米,有一大半都没有散开。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喂鸡,一把接着一把。 这种无声的沉默,在我看来,远比嚎啕大哭更令人难过。 “大娘……” 我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良久。 我看竹竿娘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终于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大……大娘……那……那我和胖虎就先走了,下次……下次我们再来看您!” 竹竿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并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又恢复了喂鸡的动作。 我拉了拉还在发愣的胖虎,朝着那个仿佛凝固了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院子。 走出很远后,我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那棵歪脖子枣树下,身形佝偻的竹竿娘仍旧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 黄土塬上的北风,卷着黄沙不断肆虐。 告别竹竿娘后,我和胖虎谁也没说话,顶着风沙沉默着踏上了返程。 来时, 我的心情本就有些沉重,此刻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我知道竹竿娘已经猜出了一切,只是碍于我们在那里,她才一直强忍着悲伤罢了。 原路搭班车返回需要翻过秦岭,实在是太费时间了,我和胖虎合计了下,决定该走水路,从渭北搭乘牛车向南直行。 只要能在天黑前赶到华州古渡,便可乘船过河抵达大荔,然后返回秦川,这一趟下来,能节省好几天时间。 花钱找了辆牛车,我们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前看到了大河,也看到了华州古渡。 只是, 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的心里一沉。 渭河里的水较之以往,明显上涨了许多。 渭河的河水也变得浑浊起来,奔流间,携带着大量的泥沙和树枝丫,浑浊的浪头,一个接一个拍打着河岸,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糟糕,不会是黄河汛期提前到了吧?”我心底一紧。 渭水是黄河最大的支流。 虽说每年汛期大概在7到10月份,但我在秦川住了十几年,早就摸清楚了黄河汛期的规律,一般来说,都会集中在‘大暑’之后。 可如今, 小暑还没到,这渭水就已经开始泛滥了…… “秦哥,渡口有船呢!” 我顺着胖虎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冷清的渡口前,绑着一条半敞篷的木船,那木船随着水面的波动而摇晃着。 一个皮肤黝黑,带着草帽的老艄公,正蹲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望着河面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大爷,现在能过河不?”我上前问。 “过甚河?” 蹲在石头上抽旱烟的老艄公瞥了我跟胖虎一眼,摇摇头,用浓厚的陕北口音说道:“后山,你莫瞅见这水都大成球咧……” “可是老人家,我们着急回秦川……” 我不想耽搁继续争取,“您是老把式,能不能载我们过去一趟,我们可以多出些钱!” 艄公抽了口烟,连连摇头:“今年黄河汛期提前来了几天,如今渭河上的水又浑又急,水底哈都是璇儿,这时候还过个甚?你这俩后生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那啥时候能过河?”我又问。 “再等个几天吧,等这渭河的水稳当些再说!” “要等几天?”我急了。 距离小暑就剩下不到十天了。 我不仅要去一趟坐地虎的堂口,还要回秦川给铺子里那些伙计发工钱。 以前师父在的时候,都是按时按地准时发工钱,如今我接手了铺子,自然不能坏了这个传统。 “老汉额也急的很,可有甚用?” 老艄公望了眼奔涌的渭水,叹了口气,“每年到了汛期,能不能过河,全得看龙王爷的脸色,以老汉额的经验来看,少则三五天,多则六七天才能再次过河!” 说完,老艄公吐出一口烟,不再理会我们。 瞧着天色越来越黑,我只好带着胖虎,按照老艄公的指引,顺着河岸往上走了两里地,在一个名叫‘赤沙镇’的地方住了下来。 赤沙镇只有一条主街,两侧的房子,也多是掺了稻草的黄泥砌成。 这镇子不大,但因为紧挨着华州渡口,南来北往的人不少,因此倒也显得格外热闹。 不过镇子上的居民,似乎对外来人并不热情,反而显得有些警惕。 我跟胖虎刚走进镇子,几个在两侧闲聊的汉子,立刻停下了话头,他们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看的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些汉子,他们皮肤个个黝黑,身材精瘦,显然常年与水打交道。 我带着胖虎,在镇上唯一一家旅店住了下来。 店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眼神有些阴郁的干瘦老头,姓薛。 大家都叫他老薛头。 他总是用手撑着下巴,一幅怎么都睡不醒的模样。 等我在登完记,交了房钱后,老薛头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看也不看就丢在了柜台上,“二楼左转,最里头那间!” 胖虎面色不悦,正欲说话被我用眼神阻止。 “晚上没事,莫要出门。” 等我拿起钥匙准备离开时,老薛头突然抬起耷拉的脑袋,没头没尾的补了一句。 突兀的警告,让我和胖虎都为之一怔。 “晚上不能出门?” 我心底一紧,下意识追问,“老薛头,你刚刚那话啥意思?这镇上,晚上不能出门是有啥特殊的说法吗?” 第130章 赤沙镇 “你这碎娃,问那么多作甚?” 老薛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的语气冲的很,“让你们莫出门,你照听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为甚?” 被老薛头这么一呛,我到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和胖虎对视一眼后,我俩拿着钥匙和保温水壶上了楼。 房间极其简陋,只有两张硬板床和一张破桌子。 我跟胖虎跑了大半天,早就又累又饿,用温水就着自带的干粮,简单吃了口后,就吹灭油灯歇下了。 胖虎这家伙倒头就睡,不一会就打起了鼾。 我被吵得头疼,再加上窗外隐隐传来的河水‘轰隆’声,根本睡不着,索性点起油灯,靠在床上看起了《盗墓手札》的复印本,至于原本被我藏在了坐地虎的堂口里。 后半夜我困得直打哈欠,刚准备吹灭油灯睡觉时,一阵喧闹的锣鼓声从窗外传来。 那声音,很像迎亲嫁娶时吹打的唢呐和锣鼓,可调子里却没有半点喜庆可言,反而充斥着悲凉和诡异,听得我心底直发毛。 “是错觉吗?” 我嘀咕着刚躺下,可那诡异的吹打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我听得真真切切。 的确是唢呐和锣鼓的声音。 “难道这赤沙镇有人在嫁女儿?只是为何选在这深更半夜?” 我立刻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下午和胖虎刚进入赤沙镇的时候,我们为了找旅店,把整个镇子都转悠了一圈,若是镇子上哪户人家有喜事的话,必然张灯结彩,我们又岂会发现不了? 而且,这嫁娶送亲的调子一点都不喜庆。 想到这,我心底莫名一紧,睡意瞬间被驱散大半。 我一个跟头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眼在旁边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正打着呼噜的胖虎,他显然什么都没听见。 “胖虎,醒醒,快醒醒!” 我拍了拍胖虎的肩膀,试图叫醒他,可胖虎却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见状,我只好趿拉着鞋,走到放热水壶的窗边。 这旅店的窗户,采用的还是老式的木棱窗,窗户上并没有装玻璃,而是糊着厚厚的桑皮纸。 我用手指蘸了点口水,小心翼翼在桑皮纸上戳开一个小洞,凑上前顺着孔洞往外看。 窗外漆黑如墨,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水流奔腾的轰鸣和风声。 但很快,那悲凉的调子再次响起。 那唢呐带着长长的尾音在嘶鸣,给人的感觉,不像送嫁,倒像是在送葬。 紧接着, 我看到了。 在东边临近河岸的土路地方,出现了一支提着红灯笼的送亲队伍,队伍的人不少,一眼望过去怕是有一二十人,这些人分成前后两段,簇拥着中间的一台花轿,朝着渡口方向走去。 那支送亲队伍移动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从东边走到了西边,然后被更高的土坡挡住,消失在了河岸方向。 一切重归寂静。 可我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送亲! 哪有人深更半夜,吹着这种诡异的调子去河边送亲的? 我突然想到了老薛头。 他先前曾提醒我们,让我们晚上不要出门,恐怕就与这诡异的“送亲”有关。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或者说,我几乎一夜未睡。 “秦哥,早啊!”胖虎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 “早!”我没好气的回了句。 这家伙,真是够可以的,昨晚鼾声震天,我叫了他那么多次,他愣是没听见! 我俩下楼洗漱时,老薛头依旧趴在那张破旧柜台后,就好像一夜都没挪动过似得。 “老薛头,打听个事儿呗……” 我将空的热水瓶放在地上,“镇子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没有!”老薛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着账本,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怎么会呢?昨儿夜里,我在窗口瞧见有支送亲队伍,从渭河东边提着红灯笼抬着红花轿往渡口方向去…………” 老薛头翻账本的手猛然一顿,“没有!这大汛期的,外面除了鬼哭狼嚎的风和水声,还能有啥?定是你睡迷糊听岔了,莫要胡说!” “可能是我听岔了吧!” 我含糊回了句,拉住满脸好奇的胖虎,走出了旅店。 “秦哥,什么送亲啊?这镇子上有人结媳妇吗?”胖虎一脸好奇。 我把昨晚看到的事情,给胖虎说了一遍,胖虎也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 刚刚老薛头明显有问题,他听到‘送亲’两个字的反应太大了。 离开旅店后,我们找了家卖早点的摊子,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听到我问昨晚夜里的事情,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说了句没听见后,便埋头忙活,不再搭理我们。 吃过早饭,我带着胖虎又问了好几个人。 得到的答案都和老薛头差不多,都说没有那么一回事。 越是如此,我心里的疑团就越大。 这赤沙镇,绝对有古怪! 打听了十几人后,我们终于在一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汉嘴里,知晓了实情。 “后生……莫打听了……那是……那是给龙王‘送亲’的队伍” “送亲?”胖虎瞪大了眼睛,“大半夜的给龙王送亲?” 那老汉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这都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 “这渭河里的龙王爷,咱惹不起,只能供着……尤其是今年,汛期来得邪乎,比往年早了不少……” 老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他告诉我们,这赤沙镇乃至渭北沿岸,自古就有“龙王娶亲”的旧俗。 新社会建立后,这习俗本来就已经废除了,但十几年前,镇长又把这个习俗续上了。 按照当地习俗,若汛期来得早水势又异常凶猛,那便是龙王动怒,需得献上“新妇”与丰厚的嫁妆到‘洄水滩’沉底,方能平息龙王爷的怒气,保一方平安。 我点点头,心中了然。 像是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水祭,这都是秦川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习俗。 老汉抽了口旱烟,看了我们一眼,吧嗒吧嗒继续说了起来…… 第131章 龙王娶亲 “说起来,往前在推个几十年……我们这里的祭祀,用的那都是活人哩……” 说起这个,老汉也忍不住连连叹气,“以前选的都是黄花大闺女,绑在扎了红绸的木排上,然后推进河里……唉,这可真是作孽啊……” “那现在……”我的心提了起来,追问。 “后来解放了,上头不让弄了,说是封建迷信……” 老汉摇摇头,向四周看了一眼,快速说道:“但这规矩……其实也没断过。” “只是不敢用真人了,改用纸扎的假人,穿上红嫁衣,描眉画眼,做得跟真人似的……但陪嫁的金银钱财,那必须得是真的,一点都不能含糊,不然龙王爷会觉得受了欺骗,会发更大脾气,到时候我们这些靠水吃饭的人可就惨咯……” “原来是‘龙王娶亲’啊……” 听完老汉的解释后,我不由松了口气,心底的那抹阴影也随之消散。 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说“龙王娶亲”听着邪乎,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沿河百姓面对无常自然时,一种寻求心理慰藉的古老习俗罢了。 用假人代替活人,已然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只是我觉得生活在赤沙镇的这些乡党们,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不就是给龙王爷祭祀么? 这有什么? 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祭祀活动呀? 赤沙镇的这些乡党们,何必弄得如此偷偷摸摸,还选在大半夜进行吗? 这不是平白吓人嘛! 午饭后,我跟胖虎又向昨日问路的老艄公打听了下渡口的情况,河水依旧丝毫没退,撑船的老艄公还是那句话,想要安全过河,至少还得等上三五天的时间。 “胖虎,这会咱俩是失策了,水路一时半会怕是走不通了!” 我叹了口气,“咱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得想其他的法子。” 眼看着小暑在即,我心里难免着急。 “秦哥,那咋办?”胖虎问。 “我记得在来时的路上,看到有个岔路口立着去县城的站牌。咱们明天一早那块就去搭长途汽车,先从那去渭北,然后再转车去铜川,最后穿秦岭回去,这趟路下来虽然要多绕不少距离,但总比困在这强。” “俺听你的!”胖虎毫无异议。 商量好后,我跟胖虎便回了旅店。 当晚,我又一次看到了‘送亲’的队伍。 第二天一大早,我俩就带着行李赶到镇子口附近那个简陋的站牌处等着,直到天光大亮,也没瞧见去渭北的汽车。 又枯等了一个钟头,一个骑着二八大杠的过路人告诉我们,说前几天去渭北的一段山路滑坡了,如今正等着上头派人来抢修呢,啥时候能通车,还没个准信。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和胖虎直接傻眼了。 只能带着行李,悻悻返回旅店。 “秦哥,咱俩也忒倒霉了!”胖虎把行李往床上一丢,满脸郁闷:“看来,咱得在这里逗留几天,等水退了才行!” 我心里也烦躁的不行。 出门前,我跟四眼仔保证说,说小暑前肯定回去,如今还有一个不到礼拜,小暑就要到了,可我却被困在这赤沙镇,除了干等毫无办法。 熬过一个白天后,夜幕再次降临。 有了前两晚的经历,我对于晚上出现‘送亲’队伍一事,已经产生了免疫。 我和胖虎窝在房间里,就着昏黄的油灯玩牌九打发时间,输了的贴纸条。 胖虎那家伙牌技着实太差,我都没咋认真玩,他就输的脸上贴满了纸条。 “死人了……死人了!” 就在我又赢下一局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女人惊恐的叫喊声。 我一个机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旁因输牌脸上贴满纸条的胖虎,也猛然坐了起来,快速说道,“秦哥,外面……外面好像出事了!” “走,去看看情况!” 我望了胖虎一眼,立刻披上衣服冲下了楼。 旅店门口已经围拢了一些被惊醒的住客和镇民,个个面带惊惶,朝着一个方向指指点点。 老薛头仍旧坐在柜子后面,用手撑着下巴打着瞌睡。 我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街角上,依稀躺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正瘫坐在旁边,她浑身发抖,显然是刚刚发出尖叫的人。 我和胖虎挤开人群,凑了过去。 只见地上躺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那男人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在河上讨生活的主。 那男人死前,双眼瞪的浑.圆,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的身体, 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两只手正相互交叉着掐在自己的脖子上,脖子上有一道极其明显的紫黑色掐痕。 当然了, 最令人头皮发麻。还是刘老四身上穿着的东西。 那是一件本该穿在新娘身上的红色‘嫁衣’。 “是……是刘老四!”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死者的身份,低声惊呼道:“他……他昨天还好好的,我昨天还跟他打过招呼,怎么会……” “他昨晚……是不是去‘送亲’了?”另一个人补了句,声音里满是恐惧。 这话落下后,瞬间在人群中引发恐慌。 我看到不少人脸色几乎在瞬间煞白,他们下意识开始往后退,仿佛那刘老四的尸体,是什么不详的东西一样。 “是龙王爷!肯定是龙王爷发怒了!” 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妇,带着哭腔喃喃自语,双手合十开始朝着渭水所在的方向胡乱作揖,“咱们不是已经献祭了三次了?怎么还惹的龙王爷不满意啊。” “准是昨晚上祭祀的时候,刘老四冲撞了龙王爷,让龙王爷降罪了……” “这该死的刘老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在众人恐慌时,旅店的老板老薛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依旧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但脸色却阴沉的可怕。 “都围在这做甚?” 老薛头喝了一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还不快散了,难道还想让龙王爷再次发泄怒火吗?” 说完,老薛头他又指向两个汉子吩咐:“水牛、锅子,你们两个寻个席子来先把人盖住!其他人都回自己屋去!今晚谁都不准再出来瞎晃悠!” 第132章 两个可能 不知为何, 我总觉得刘老四死的蹊跷。 龙王爷降罪?这说法骗骗彻底迷信的镇民还行,却骗不了我。 如果真是神灵降罪,直接一个浪头卷走岂不是更直接? 何必用这种违背人体本能的方式,去自己掐死自己? 要知道,人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求生欲会压倒一切,怎么可能会活活把自己掐死? 更重要的是那件本该穿在假人身上的红色嫁衣,怎么会突然穿在刘老四的身上?总不见得也是‘龙王爷’给他穿上的吧? 还是说, 是有人为了坐实刘老四‘冲撞神灵’的传言,故意把红嫁衣套在他身上的? 我越想越觉这里面的问题很多,但看到众人惊慌的模样,知道此刻多问无益,反而会引火烧身。 想到这,我便拉着还在发懵的胖虎,跟着人群退回了旅店。 “秦哥……” 回到房间后,胖虎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那刘老四,真是让龙王爷给收了?” “收个屁!” 我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说道:“你小子也是坐地虎,怎么脑子转不过来弯?神仙杀人的话,会这么费劲吗?而且时候还要费劲巴拉给套上一身红嫁衣?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胖虎愣了愣,挠挠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哈?”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八成是有人在搞鬼!” 我走到窗边,透过桑皮纸的破洞向外瞥了一眼。 街道上只剩下几个汉子,用草席将穿着红嫁衣的刘老四盖住,然后慌忙抬走了。 “这不是神罚而是人祸!” 我关上窗子,继续说道:“怕是有人不想让刘老四开口,或者想用他的死去掩盖一些什么东西,顺便把脏水泼到那位‘龙王爷’身上。” “啊?为啥啊?”胖虎更懵了。 “不清楚!” 我摇摇头没再多说,毕竟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刘老四的死,肯定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内幕。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胖虎下楼时,发现旅店门口多了几个体型魁梧的汉子,他们将所有想出门的人都拦了下来。 “老薛头,这是啥意思?”有客人不满大喊。 老薛头依旧站在柜台后面,他将砚台在桌子上敲了敲,“镇上出了这档子事,镇长和乡老会的领导说了,所有人住在旅店里的外来客都不能出门,必须配合调查……” 我没想到, 镇子上的这些人行动如此迅速, 昨晚才出了事,今早直接把旅店出口给封了。 这已经不是配合调查了,而是变相的软禁。 就在大家吵吵闹闹间,穿着中山装的镇长,就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店里,将所有住店的人都聚集了起来。 “各位乡党还有外来的朋友们……咱们赤沙镇在龙王爷的保佑下,这十几年来一直平平安安,可昨夜因为刘老四冲撞了龙王爷,使得渭水的水又上涨了……” 镇长一开口,直接就把刘老四的死亡原因,定义成了冲撞龙王爷所致,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如今渭河的汛期才刚刚开始,水位就上涨了一米多,这说明龙王爷生气了,而刘老四的死,就是警示!” “若不能尽快平息龙王爷的怒火,那么我们赤沙镇可能还会死人?说不定龙王爷大发雷霆之怒,直接让大水冲垮河堤,淹了整个镇子呢?” “镇长,那咋办呢?”有人惊恐发问。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平息水患!” 镇长说这话时,声音猛然拔高了数分,“我来时跟几位乡老商量了下,决定再弄一次祭品更为丰厚的‘送亲’祭祀,三牲六畜还有金银钱财啥的,必须得用最好的,祈求龙王爷宽恕!” 镇长说完,人群立刻吵闹了起来。 “镇长,今年咱们都已经给龙王爷送了两次,这次还要翻倍送,我们实在……实在是拿不出来啊……”一个穿着开衫的汉子急了。 “不然咋办?” 站在镇长旁的一个年轻人冷哼道,“刘老四的尸体还在那躺着呢?怎么,你想成为下一个吗?” “我……” 那穿着开衫的汉子顿时语塞。 “对!镇长说的是,我们就该给龙王爷再送一次亲!” “咱必须让龙王爷消气,让他不要怪罪我们赤沙镇的百姓!” “镇长,我们都听你的,只要龙王爷能消气就成!” 其他那些被吓坏了的村民,个个情绪激动,连连出声附和。 “为了确保祭祀顺利,也为了各位的安全,在明日祭祀完成之前,你们这些赶路歇脚的外乡人,最好还是留在旅店里不要随意走动,免得看到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者打扰了‘祭祀’仪式,冲撞到了龙王爷!” 镇长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话语里的威胁,我跟胖虎听得明明白白。 几个心有不满还想理论的外乡人,看到站在门口的那几个汉子后,也都讪讪闭上了嘴。 见无人说话,镇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旅店的大门虽然还开着,但我们却出不去了。 老薛头也重新趴回了柜台后,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 回到房间后,胖虎急的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秦哥,他们这不是把咱们当犯人看了吗?还再送一次亲?我看他们就是心里有鬼!” “小声点!”我低声喊住了胖虎,示意他隔墙有耳。 “他们当然有鬼。” 确定四周无人偷听后,我才继续说道:“刘老四死得不明不白,他们不报警察局,不去查具体的死亡原因,反而急不可耐把这一切都归到了‘龙王爷’的头上,还要再搞一次祭品更为丰厚的祭祀,这本身就不正常。” “那……那他们是想干啥?”胖虎问! “我猜怕是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们可能是想借着这次祭祀,去掩盖上次祭祀留下的一些痕迹!” 我顿了顿,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个可能,那就是这‘龙王娶亲’本身,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大秘密,而刘老四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在送亲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这个秘密,然后被他们杀人灭口了……” 第133章 洄水湾 胖虎听完我的分析后,也急了。 “秦哥,那咱俩怎么办?难不成就在屋子里干等着?万一那些家伙,对咱们这些外乡人下手咋办?” 我沉默了片刻。 胖虎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我在这赤沙镇没待上几天,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赤沙镇的老百姓,对于‘龙王娶亲’一事深信不疑。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被有心人扣上冲撞了龙王爷这顶帽子,那么我们就会成为‘不祥者’,处境也会随之变得非常危险。 “等……” 我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当然,不是干等,而且光猜没用……是人是鬼,得亲眼瞧瞧才行。” “秦哥,你是说……”胖虎还有些没明白我的意思。 “大门口被人看住了,可这窗子下面是一片荒地,没有人把守……” 我压低声音,指了指睡的床铺,小声说道:“先别急,等今晚他们的‘送亲’队伍一出动,咱们就跟上去看看!” “好办法!” 胖虎眼睛一亮,接着又摇头道:“可是秦哥,这里可是三楼,离地面有五六米呢,咱们又没带绳子,该怎么下去啊?” “说你笨,你还真不动脑子啊!” 我朝着胖虎的脑袋上来了个毛栗子,快速说道:“那不是有床单吗?” 胖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入夜后, 在我的提示下,胖虎早早吹灭了油灯。 我俩假装早早睡下,实则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床单分割成布条做成绳索。 子时刚过, 那熟悉的‘送亲’唢呐声在窗外响起。 我和胖虎对视一眼,知道是时候了,忙拿出准备好的床单系在窗棱上,顺着窗户开始往下滑。 途中,我差点踩空掉下去,还好胖虎及时拉了我一把,我这才有惊无险的落了地。 我跟胖虎借着夜色和地形掩护,远远的跟在‘送亲’的队伍后面。 水流的‘轰鸣’声,很好的遮掩了我俩的脚步声。 此次送亲的队伍人数,远比前两次我从窗户里看到的更多,足足有着三四十号人,这些人分工明确,有的举着红色牌照和灯笼,有的抬着穿着‘新娘’和‘祭品’,在一阵的敲锣打鼓声中,朝着渡口处前进。 小半个钟头后,送亲的队伍来到了渡口西边一处水势较为平缓的河滩。 紧接着, 我看到几个汉子抬着大红花轿,将其小心翼翼放在了一艘特意准备好的敞篷木船上,在大红花轿的四周,堆满了装着银钱的‘嫁妆’箱子。 一切就绪后,几个年长的老汉上前,摆香案点火烛烧纸钱,轮番跪在地上不断地作揖。 胖虎看到津津有味,常年参加秦川水祭的我,却赶到一阵的索然无味。 等了一个多小时,等的我都只打哈欠了,那套祭祀流程才结束。 “给龙王爷送亲喽!” 伴随着一声吆喝,那艘载着‘新娘’的花轿以及‘嫁妆’的小船,就被几个汉子推到了河里,小船顺着水流,缓缓朝着下游飘去。 一切,都和寻常的祭祀,并无太大的区别。 “秦哥,好像……没啥不对劲啊?” 胖虎在我耳边低语,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是不是咱们想多了?” 我看着河岸旁开始收拾东西返回的送亲队伍,看着河面上那艘小船,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刘老四的死,真是冲撞了龙王爷所致? 可那红嫁衣又作何解释? 很快,我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太顺利了! 这祭祀的过程未免也太顺利了! 顺利的就像是特地给某些人表演一样! “胖虎,跟上那艘船看看情况!” 我低喝一声,拉着胖虎的胳膊就往西边跑。 直觉告诉我,岸上那些所谓的‘祭祀仪式’并不重要。 真正的关键,或许在那艘船上! 我们避开那些返回的送亲队伍,沿着河岸朝着下游追去。 船底凿了孔洞的小船,前进的速度不慢,尤其是在遇到了湍急的河流后,更是快了数倍,我们不得不跑着才能勉强看到。 追了大概有个十几分钟,河道前往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弯道,原本湍急的河流,在这里变得平稳下来,形成了洄水。 这里,便是赤沙镇有名的‘洄水弯’。 按理说,载着‘大红花轿’以及‘嫁妆’的小船,在这风平浪静的洄水弯里,会行驶的相当平稳才是,即便是因为孔洞漏水,也应该缓缓沉底才对! 可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上一刻还在洄水弯上漂浮的敞篷船突然侧翻。 下一刻,敞篷船以及船上的红花轿和丰厚‘祭品’,也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了。 “船没……没了?” 趴在芦苇荡里的胖虎,使劲揉了揉眼睛,声音发干,“秦哥,船呢?那么大一条船,咋说没就没了?难道真让龙王爷给收走了?” “收个屁!龙王爷娶亲,还需要在水下搞这种勾当?” 我压低声音,指了指沉船的那片水域,快速说道:“水底下有东西,那船不是自己翻的,而是被水下的东西刻意弄翻的!” 这洄水湾底下有古怪! 就在我说话时,那片吞噬了敞篷船的地方,突然‘咕咚咕咚’冒起了大量水泡。 随后, 一个人头,猛地从水下冒了出来。 “秦哥,水底下有人!”胖虎低声喊了声。 紧接着, 第二个、第三个…… 前后不过半分钟,十几个身影,悄无声息的从水里浮了出来。 借着月光,我看到这些人穿着紧身的黑色水靠,背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东西,他们娴熟得踩着水,相互协作间,先前那艘本该沉默的敞篷船,竟然又晃悠悠的从水底浮了起来。 只是先前船上放的那些‘祭品’却全都消失了。 “秦哥……他们难道是……”胖虎这会儿也看明白了。 “不错,他们是水鬼!” 我低哼了一句,“走水路做买卖的水鬼!” 一切都明白了! 这所谓的“龙王娶亲”,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些水鬼,利用汛期渭河水泛滥,利用镇民的恐惧,假借祭祀之名,搜刮祭祀的钱财。 就在这时,那些正往岸上游动的黑影中,一个人猛然转过脑袋,朝着我们藏身的这片芦苇丛扫了过来,冷喝声随之响起:“谁在那里?” 第134章 追与逃 “谁在那里!” 低沉的喝问声,穿透哗啦啦的水流声,清晰的传了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 我心底大惊,一把抓住胖虎的手腕,扭头就往芦苇荡的深处钻。 芦苇和蒿草的叶子刮得我脸颊生疼,但我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怒骂声,根本顾不得这许多,只能带着胖虎拼命往一些地形复杂的位置跑。 “快!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往南边跑了,快,围上去,抓住那两个小崽子!” 我跟胖虎虽然隔几分钟就调整一次方向,但根本甩不掉身后的那群追兵,他们的吼叫声越来越近。 很显然,这群水鬼对于这片地形相当熟悉,所以才会那么快发现我们。 必须往更偏僻的地方跑才行! “胖虎,跟我往南边的那片老林跑!” 我喊了声,铆足劲踩着芦苇和淤泥一路狂奔,但在这淤泥地里,我们每跑一步都异常费劲,再加上各种不知名的水草阻拦,使得我们根本跑不快。 “秦哥,我……我跑不动了!” 胖虎弓着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连道:“这些……这些芦苇太密集了,下面还有淤泥,跑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我……我不行了……” 胖虎体型肥硕,这种狭窄且满是淤泥的地形,对他造成的阻碍比我大得多。 “不能停下!” 我一把拽住胖虎的胳膊,快速说道:“他们这些人可不是善茬,干的尽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肯定不会留活口!要是被他们抓住,我们肯定玩完!” “他娘的,胖爷今天点子真背!” 胖虎咒骂着再度跑了起来。 被身后那群水鬼,如同撵兔子般追着,我们俩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和追兵拉开距离,慌不择路间,已然完全迷失了方向。 “我草!” 胖虎突然喊了声,他身子一歪,差点把我也给拽到了泥地里。 我回头一看,发现胖虎一只脚踩在了被水草覆盖的淤泥里,直接陷到了膝盖以上。 “胖虎,坚持住!” 我一手抓着芦苇叶子,一手抓住胖虎的手腕,做出拔河姿势,总算一点点把胖虎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但这么一耽搁,身后那群撵上来的水鬼,已然追了上来,我甚至能看到他们打在芦苇丛的手电光。 “这边!” 我扯着胖虎,转头钻入了一处更加密集的蒿草丛里,希望能甩开那群水鬼。 可没跑两步,我只觉脚下一空,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失去平衡栽了下去。 胖虎被我拉着也遭了殃,被我带着一起滚了下去。 预想中的狗啃泥并没有出现,我们压倒一片芦苇后,沿着一个陡峭的斜坡翻滚了好几圈,最后重重摔在了一处潮湿的地面上。 “哎呦……我的老腰啊……”胖虎揉着后腰,扭头看向我,“秦哥,你……你没事吧?” “还撑得住!”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 刚刚那一下,摔得我七晕八素,全身的骨头都差点散了架,浑身疼的厉害。 环顾四周,我发现我们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土坑或者说是沟壑里,四周都被茂密的植被所覆盖,只有头顶处能隐约透下来点微弱的月光。 “秦哥,这……这是哪儿啊?”胖虎问。 “不清楚!” 我摇摇头,忍着浑身的剧痛在四周摸索,土坑的边缘处堆砌着一圈圈垒砌来的石头,还没等我仔细辨别,头顶就传来了水鬼的声音。 “妈的,那两个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 “奇了怪了,刚才明明看见他们往这边跑了!” “仔细搜!他们肯定就藏在这附近,千万别漏了……” …… 很快, 我便看到几道手电光柱,在我们藏身的这片区域来回扫射。 我和胖虎死死捂住嘴巴,身子倚靠在土坑的边缘处,生怕被发现。 但!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我和胖虎以为安全的时候,我却想起了一个被我忽略的东西,那就是水草。 先前我们滚下来的时候,压倒了好大一片水草植被,而那些压痕,也成了我们留下的最大破绽。 果不其然! 没过几分钟,那群水鬼就发现了那些压痕。 “这里的水草被压塌了……” “茂哥,我好像找到他们了,他们掉进土坑里了……” 我抬头朝上看去,只见头顶上方几米处,那个被我们身体压开的缺口里,几张人脸正借着手电光探头往下看! “哈哈哈,看到那两个小兔崽子了……” “这两个小兔崽子还挺能跑,让我们哥几个追了一路!” “把他们抓上来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 …… 和水鬼发现我们的兴奋相比,我的心却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土坑四周虽然是缓坡,但潮湿无比,而且离地面足足有着四五米高,我跟胖虎根本爬不上去,如今被人围着,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时,上面的兴奋声中却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狂喜,“茂哥,茂哥,你看下面堆起来的石头后面,是不是老坑砖……” “老坑砖?” 我呢喃了声,借着他们打下来的手电光望去。 发现那些石块的后面,果然是一块块老坑砖,在老坑砖的西边,铺设着整齐却长满青苔的石板,上面刻着大量模糊不清的图案。 这些石板上,一直连通到一处直径约莫一米的孔洞前。 “胖虎,你是水虎,瞅瞅……”我指了指那孔洞,问:“那是不是水洞子?” “是水洞子,什么年代的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胖爷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对不是水洞子的正门,而是一处出气口,只是因为渭水涨潮被淹了……” 胖虎端详片刻后,给出了结论。 就在我们得出这个结论时,上头那个名叫‘茂哥’的水鬼,也认出了那些老坑砖后藏着个水洞子,顿时令那些水鬼们兴奋的个个嗷嗷直叫。 “妈的,没想到追两个小崽子,居然能撞上个大斗!” “哈哈,这次活该咱们弟兄发财!” “哥几个别墨迹了,赶紧下去把那两个小崽子收拾了,咱们也好去摸金啊……” 第135章 被抓住了 兴奋的嚎叫声后,我看到几条拇指粗细的麻绳,被水鬼从上面抛了下来。 很显然,他们是打算顺着绳子滑下来抓我们了。 “秦哥别犹豫了,跟我一起钻水洞子吧!”胖虎催促。 先前胖虎判断出老坑砖后那个孔洞,是水洞子的出气口后,就不止一次催促我钻水洞子逃生,但我心里却有所犹豫,不想再入未知的墓穴冒险。 可如今,我们已被那群水鬼逼到了绝境,容不得我再继续犹豫。 只能选择那条充满危险的唯一生路! “进!” 我咬了咬牙率先钻入了那孔洞里,孔洞并非直上直下,而是由高到低的逐渐倾斜。 “那群小崽子进水洞子里了!” “他们这是自找死路!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啥,赶紧追上去啊!” 我根本无暇理会身后传来的水鬼叫骂声,蜷缩着身子,一点点往里钻。 孔洞内长满了青苔,潮湿无比,钻进去后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如同坐滑梯一样溜了下去。 滑行不过十几秒,我只觉身下一空,紧接着整个人‘噗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掉落的冲击力,让我直接沉入水里好几米,口鼻乃至于两只耳朵都灌满了水,好在我自幼在渭水边长大,扑腾几下后就从水里钻了出来。 胖虎紧随其后,也重重砸入我旁边的水里,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胖虎更是如鱼得水,很快就踩着水冒出了头,这家伙可是坐地虎里的水虎,水里的本事比我厉害的多。 “胖虎,你哪里来的发光棒?”见胖虎拿出一个拇指粗细发光的木头,我忍不住问。 “秦哥,俺可是水虎,这水下照明的东西我岂能不随身携带着?”胖虎笑了笑,将手里的发光棒高高举起。 这座这座水洞子的出气口,早就被倒灌的河水淹没了大半,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处于前殿的甬道里。 只是接连上涨的河水,已经将甬道淹了八成以上,只剩下不足半米的空气层。 在发光棒的照耀下,我能看到两侧墓墙上覆盖着厚厚的水草和淤泥,精美的壁画早就被河水腐蚀的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颜色斑驳的色彩轮廓。 “秦哥,情况不妙!” 胖虎看了眼四周快速说道:“甬道被水淹没的太多了,我们没带潜水装备,根本没办法远行啊……” 胖虎说的,的确是个大麻烦。 我曾听师父说过,坐地虎分为地虎和水虎,水虎擅长憋气和水下作业,但这个憋气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一般都在五到十分钟左右,再长的话就需要上来换气或者携带潜水装置。 胖虎身为水虎,自是不必多说。 可我却不行,我虽然会水,但憋气水平跟寻常人没啥两样,顶了天也就一分多钟。 这点时间,若是遇到完全被水覆盖的洞穴,根本不足支撑我的行动。 “胖虎,你可是水虎,可有法子让我在水里潜的时间更长些?”我问。 “这……” 胖虎挠了挠头,向四周望去,突然间他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我的后方大喊,“有法子了,秦哥,你看后面……” 我扭头望去,只见身后的水面上散落着不少枯黄的芦苇,想来是河水倒灌时,从外面冲进来的。 “芦苇?”我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胖虎的意思,忙扯下那些枯黄的芦苇杆,选了几根上下相对完整的,做成了简易的通气装备。 “哗啦!哗啦!” 我刚把芦苇杆弄好,身后就接连传来了‘噗通’的落水声。 “哈哈,果然是个水洞子,看其成色应该是个新坑!” “那两个小崽子就在前面!” “小心点水洞子里的机关消息,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 身后不断传来水鬼的声音。 “不好,那群水鬼追上来了,快走!” 我面色大变,忙将芦苇杆含在嘴里,深吸一口气后,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水里,顺着甬道往里钻去。 水下一片浑浊,我只能依靠胖虎手里的发光棒,摸索着前行。 有了芦苇杆相助,我倒是不需要一分钟就冒头换气一次,但我仍觉得憋得难受。 无它,主要这芦苇杆只有筷子粗细,使得我每次换气都不够。 我跟在胖虎身后,沿着甬道在水下艰难地潜行,墓道并非笔直,有时会出现弯道,甚至出现岔路口。 可我们担心被那群水鬼追上,无暇仔细分辨,只能凭借着直觉,随便选一个后拼命前进。 几分钟后,我因为缺氧,准备冒险浮上去换气时,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半圆的轮廓。 是甬道的出口! 我心中大喜! 穿过水下甬道后,我再也忍不住,猛地冲出水面,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呼吸着。 我们进入了一处更大的空间。 从穹顶上的三色壁画构造和风格来看,此地很像是唐宋时期的墓穴。 还没等我把气喘匀,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哗啦水声。 紧接着, 几个身穿黑色水靠的水鬼,突然在我跟胖虎的周围钻出,他们口含手电筒,将我们团团围住。 “还是被追上了!”我心底一沉。 这群靠水吃饭的家伙,水里的功夫比起水虎怕也不遑多让,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妈的,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还挺能跑,这次我看你们还能往哪里跑!”一个满脸横肉的水鬼,拿着一把分水刺,狞笑着朝我们一点点逼近。 “等等!” 就在那水鬼举起分水刺,准备结果我跟胖虎时,我忍不住大喊道,“我们可是坐地虎,你们要想探寻这座水洞子,少了我们可不行!” 果然。 那人听到‘坐地虎’三个字后,落下的分水刺也悬在了我的头顶。 “茂哥,这两个小兔崽子说他们是坐地虎!”那举着分水刺的水鬼,扭头大喊。 “坐地虎?” 那个名叫茂哥的水鬼头子,拨开众人游到了我们跟前。 他身材精瘦,面色黝黑,约莫四十岁上下,一看就是常年在水里讨生活的老手。 他将手电光打在我和胖虎的脸上,冷笑连连:“你们两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敢在爷爷面前充当坐地虎?真当老子没见识会被你们随意糊弄?” 第136章 唬 “水根,给老子动手!” 就在悬在我头顶的那柄分水刺还未落下之前,我直接将怀里的‘孝’字辈腰牌高举了起来,“这是我的腰牌!” “拿来吧你!” 拿着分水刺的水根,粗鲁的将我手里的腰牌一把夺了过去,在将腰牌递给茂哥的时候,他还不忘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茂哥捏着那枚‘孝’字腰牌反复打量着,他脸上的讥讽,也逐渐变得惊疑不定,最后更是被凝重所取代。 “你当真是‘孝’字辈坐地虎?”茂哥抬起头,目光像钩子一样上下打量着我,语气虽然依旧带着怀疑,但语气却没有先前那么冲了,“坐地虎的上代魁首孙八指你可认识?” “孙八指?” 我一怔,没想到这茂哥居然知道师父的名号,看来师父当初在关中盗墓圈内的名号着实不小,居然连这些靠水吃饭的‘水鬼’都知晓。 “孙八指是我秦哥的师父!” 不等我回答,旁边的胖虎就先一步说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自豪,仿佛孙八指是他的师父一样。 “放你娘的狗臭屁!” 旁边的水根立刻破口大骂,“茂哥,可别听这小子胡扯,孙八指金盆洗手后多少年没消息了,是死是活都没人知晓,这小子张口就敢冒充孙八指的徒弟,实在可恨!” “闭嘴!” 茂哥瞪了一眼水根,水根就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立刻蔫了。 茂哥再次看向我,沉声道:“孙八指有两样本事最为出彩,你既然身为他的徒弟,可曾学会了‘望气辨穴’和‘占星术’?” 我知道茂哥这是在考较我的实力,若是回答的令他不满意的话,怕是那柄悬在我脑袋上的分水刺,就会毫不留情的落下来。 “师父的本事我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我不敢说师父这两样本事我都没学会,只好转移话题侃侃而谈:“这赤沙镇北邻渭水,西与秦岭遥遥相望,地势西高东低,属于典型的‘水绕明堂’格局!” 我并不是胡诌。 早在刚来赤沙镇的时候,我就发现这里的格局,和师父留给我的那本《盗墓手札》里记载的‘水绕明堂’格局极其相似,只是当时着急回秦川,就没有过多去分析。 “继续说!”茂哥眼睛一亮,手指微微抬了抬。 “历史上,有不少的达官贵人喜欢这种风水格局,其中又以唐代最为推崇!” 我指了指头顶隐约可见的三色壁画,接着说道:“我们此刻位于的地方应该在前殿附近,看着穹顶上遗留的三色壁画,此墓十有八九是个唐墓!”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茂哥的神色,见他被我的话吸引后,立刻转了话锋,“这‘水绕明堂’,聚气藏风,利后代子孙,本是极好的风水局,但此墓深陷水底,常年又被阴寒水汽所浸泡,吉穴也变成了凶冢!” “茂哥,这小子说的有鼻子有眼,该不会在编故事蒙我们吧!”水根拧着眉头,满脸不信。 “无知!” 我冷冷瞥了水根一眼,嗤笑道:“你们既然常年在水里讨生活,难道没发现这墓室里的水,比渭河里的水冷得多?而且水位……还在不间断的上涨?” 我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自打钻进这里,我就觉得这里的水冷的有些不正常。 马上就到小暑节气了,秦川的天气也是一天热过一天,渭水里已经有不少人下河游泳了,可这墓里的水温却冻得人直打哆嗦,这明显不正常。 “茂哥,水位的确在往上涨!” 根子的脸色变了,嘀咕道:“他娘的,现在只顾着追这俩小崽子了,倒是没注意这不断上涨的水位!” “你什么意思?” 茂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之前的凶狠被一丝不安取代。 他们常年在水下活动,对水位变化自然最为敏感。 “水属阴,聚而凝煞!这墓穴常年被河水倒灌浸泡,早已成了养尸聚煞的极阴之地!如今墓穴里的水位持续上涨,只有两个可能!” 我趁热打铁,不给这几个水鬼质疑我的机会,快速说了起来。 “第一,渭河里的水还在不断从一些地方往这里渗!” “第二,这唐墓不是一座简单的唐墓,而是一座‘囚龙穴’,是古代方士特意打造用来镇压凶物的墓穴,这里的水也不是倒灌进来的,而是墓穴在设计时就故意留让渗进来的,无论是哪种情况,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我把自己从师父手札里看来的东西,和一些道听途说的猜想混在一起,尽量把这座水洞子说得骇人听闻。 水鬼们常年靠水吃饭,大多迷信,对于未知的诡异存在天然的恐惧。 果不其然。 等我说完后,水根等人脸上明显露出了惧色,就连茂哥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见火候差不多了,我立马指向胖虎,“胖虎是我关中坐地虎里专司‘水活’的四代水虎,他对水下气息最为敏感!” “胖虎,你告诉茂哥,这水里有什么?” 胖虎立刻会意,深吸一口气神色肃穆道,“这墓室里的水有着很强的腥味,地下还有很弱的暗流,方向很乱,不像是活水,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岔路口……” “茂哥,你们求财,我们求生。我们间并不存在任何利益冲突!这墓穴里的机关消息诡谲多变,可不是单靠人多水性好就能应付的。要是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或是走错了路,你们恐怕……” 我顿了顿,接着说到:“有去无回!” “臭小子,你敢咒我们!” 水根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对着我破口大骂,“小心老子直接用分水刺弄死你!” “实话实说而已!” 我并没有理会水根的威胁,目光直视茂哥:我师父是孙八指,胖虎又是水虎,论水下憋气,我可能不如你们,但论这倒斗的本事,你们不如我们,留下我们,你们得明器的概率也会大上许多,不是吗?” 第137章 水门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老子差点被你唬住了!” 茂哥突然咧嘴笑了,只是笑容里充满了无尽寒意。 他指了指前方被水淹没的墓室,冷声道:“这个小胖子刚不是说前面有岔路口吗?行!那咱们就一起过去瞧瞧,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小子是在胡说八道的话……” 顿了顿,茂哥望着我跟胖虎,眼里凶光毕露,“老子立刻让弟兄们把你们俩剁碎了,扔进渭水里喂王八!” 我心底一凛。 前方是否有岔路口,我没有任何把握,全是胖虎刚刚随口胡诌出来的说辞。 我飞快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胖虎,见他嘴唇紧抿,这更印证了我的猜测。 胖虎肯定是在吹牛! “磨蹭什么,快给老子往前游!” 水根恶狠狠地在我背后推搡了一把,力道大得让我差点呛水,“要是前面没有岔路不等茂哥开口,我水根就先把你俩的气给放了!” 被好几个水鬼左右夹击着,任何歪心思都派不上用场,我心底急坏了,但表面上却只能强装镇定,硬着头皮朝着墓室深处游了过去。 水声哗啦作响。 每往前游上一米,我的心就往下沉上一分。 手电光柱在漆黑的墓室里,照亮的范围极其有限,目之所及,除了水还是水,哪有岔路可言? 水根脸上的狞笑越来越明显。 茂哥虽然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对我们的话也充满了怀疑。 完了…… 这次真要完了…… “胖虎这家伙,吹牛也不过过脑子,就不能跟我一样,在风水格局上瞎吹么?非要说什么岔路口……这下完犊子了吧!” 就在我想着拼死一搏时,游走最前方开路的那个探路水鬼却停了下来,嘴里还发出‘咦’的惊奇声。 “茂哥,前方的石壁有些不对劲!”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停。 茂哥立刻拨开水,游到最前面:“怎么回事?” “这里有漩涡!” 探路的水鬼把防水手电筒的光,打在了那个漩涡上,“水流到这里后就出现了扭曲变形,下面可能有古怪!” 我探头往前看去。 只见那片区域的石壁颜色黝黑,比旁的地方要深上不少,水流到了那里,不再一味的向前,而是打着旋朝下涌去,就好像下面有个漏斗在吸水似得。 “不是下面有古怪,而是这座石壁有古怪,这里是一道门!” “门?”众多水鬼都是一愣。 “你说什么?”茂哥猛然回头盯着我,“什么门?” “不是普通的门!而是一处水门!” 我指了指水流下沉以及打漩的方向,“你看我们面前这处石壁,它的纹理杂乱,可边缘处却被切割的整整齐齐,有明显的切割痕迹……” “所以呢?”茂哥问。 “我估摸着,这里原本应该是一道厚重的石门,但后来这门给被水给冲垮了,石头全都塌了下去,再加上这些年河水倒灌,泥沙淤积,把通道的大部分缝隙堵上了,这才只剩下这些不起眼的漩涡!” “水根,带几个弟兄过去探探!”茂哥挥了挥手。 “得嘞!” 水根点头,立刻带着几个水鬼潜到了石壁的下方,很快周围的水就变得浑浊不堪,但原本拇指大小的漩涡,也瞬间变成了拳头大小。 我深吸了一口气,含着芦苇杆也钻入了水中。 将那些淤泥拨开后,我发现类似这样的石板并非只有一块,而是三块,这些石板约莫三四米长,胡乱的叠放着。 我上前抓住一块脸盆大小的黑色石头,用力往外拔,很快这块石头就被我扯了出来,将石壁后面的孔洞漏了出来。 “茂哥!石壁只有一层,后面真有通道!”探路的水鬼惊呼。 “不止这一处!” 另一个在附近探查的水鬼也喊了起来,他扒开了另一片厚厚的淤泥和附着物,“这边也有两个!但是被淤泥给糊住了,差点没发现!” 在一众水鬼的清理下,不到一个小时,三个藏在石壁后的岔道就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坐地虎的小子,算你有些门道!” 茂哥眯起眼睛,神色阴晴不定,眼神复杂,“那依你看,这三条岔道该怎么走?”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那三个黑漆漆的洞口,努力回忆师父在手札里,关于唐墓结构的记载, “唐墓注重规制,通常坐北朝南,但此地因水势而建,可能有所偏差。但万变不离其宗,主墓室必然处于生气最旺盛的位置,而凶穴往往处于死门方位。” 说着,我指了指最左边的那个洞口,“这个洞口水流最为平缓,隐隐有回旋之势,应该是活水通道,而其他两个水流沉滞湍急……” “但……”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水流平稳不代表就安全,唐墓最擅长设置疑冢和陷阱。” 我说的是实话。 与宋明时代的墓穴比起来,唐代达官贵人墓穴里的陪葬品最为丰富,为了防止死后陵寝被盗墓贼偷挖,因此多会在墓穴里涉及疑冢来掩人耳目。 “你们看,左边洞口边缘处的石壁,颜色比其他两处深的多,这是长期被河水冲刷所致,是主通道的概率最大……”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这才接着说道:“不过主通道连通主墓,里面机关消息无数。我师父曾说过,唐墓水门多数会设‘回龙闸’,一旦触发,水流倒灌,神仙难逃。” “依你所言,我们应该选哪一条路?”茂哥盯着我的眼睛,问。 “最左侧那条!” 其实我只有六七分把握。 更多的,还是基于那一点点水流迹象的猜测,以及师父手札中零星的记载。 但我此刻,必须表现得足够自信。 只有这样,我才能带着胖虎,在这些亡命之徒手中保住性命。 茂哥盯着我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终于,茂哥缓缓开口:“既然你小子说得头头是道,那你就带头进去看看吧。” 他示意手下给我让出一条路,“要是真能找到主墓室,老子不仅不会杀你们,还会给你们一份不小的好处,可你们要是敢耍花样的话……” 第138章 藏在水里的唐墓 茂哥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话里话外的威胁却溢于言表。 我心中暗叫不好,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了,茂哥那个老狐狸,这是打算拿我们当探路石啊…… 不过谁让我们形势不好,是人家按在案板上鱼肉呢?我不得不按照茂哥说的去做! 我深吸一口气,从水根手里要来防水手电筒含在嘴里,缓缓朝着最左边洞穴游去。 胖虎想要跟上来,却被水根一把拦住,“这个小胖子就跟我们一起行动吧,免得你俩在前面耍花样……” “不行!” 我猛地转过身,望向茂哥,声音冰冷:“我虽是三代坐地虎,但毕竟是地虎,对于水下门道一知半解,可胖虎却是实打实的水虎,我不能没有他协助!” “再说了,你们可是正宗的水鬼,个个水下功夫了得,难不成还怕我们两个半吊子吗?” 我这话说到了茂哥的心坎上,像他这种靠水吃饭的老*江湖,对于自己的水下功夫肯定十分自负,自然会不会怕我们两个毛头小子。 果不其然。 茂哥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粗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挂在腰间的匕首,轻笑:“小娃娃,我承认你的激将法有些低级,但我很吃这一套……” 茂哥扬了扬下巴,水根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胖虎,他伸出两根手指,先指了指我们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冷哼:“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莫要耍花样,我水根会一直盯着你们的!” “胖虎……” 我对胖虎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跟我一起去前面探探路!” “好!” 胖虎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重重点了点头。 我和胖虎含着芦苇杆,率先钻入了最左侧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水根带着两个水鬼,紧跟在我俩身后,显然是害怕我们耍花样。 不得不说,胖虎虽然看起来肥胖,但入了水后却显得异常灵活,就像是一只肥嘟嘟的河豚。 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胖虎主动选择打头阵,我则紧随其后。 通道的两侧,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一块块平整的花岗岩,其上虽然覆盖着厚厚的水藻,但却能看到明显的人工刻痕。 这些刻痕,被水长时间泡着,我也难以辨认具体的内容。 “秦哥,看前面!” 往前游了大概有个三十米吧,胖虎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我含着手电筒,顺着胖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通道尽头,横放着俩块巨大的青石板。 有这两块石板的阻挡,原本还有些湍急的水流立刻变得平缓,这也印证了我先前对‘水门’结构的猜测。 “秦哥,这结构……真他娘的巧妙啊!” 胖虎一边游一边嘀咕,“利用了石板的重量和河水的冲力,做成了一个长久的泄水墙,要不是年代太久,让这石头被冲垮了一半,咱们怕是还发现不了这里面的秘密!” 我点点头,跟着胖虎继续往里游。 随着深入,我在水道两侧墙壁上,看到一幅幅彩绘的壁画,不过这些壁画被水损坏的极其严重。 但我还是通过模糊的线条,以及部分损毁较轻的内容,认出了这是一幅唐代风格的飞天仕女图。 “他娘的,这画都快被水泡成糊糊了,居然还能看出个大概模样,要是没有损坏的话,不知道得有多漂亮!”胖虎感叹连连。 “别感叹了,注意四周和脚下!”我忍不住提醒。 唐代墓穴,除却喜欢布置多个疑冢外,还喜欢在羡道上布置各种机关消息,这里虽然是水墓,但也不能有丝毫大意。 “秦哥,水压变大了,耳朵有点胀。” 胖虎说了句,“这通道不是直的,而是带着弧度,像是为了避免水流直接冲击?” 我心中一动,胖虎这家伙,在水下的观察力确实敏锐。 经他提醒,我才注意到这我们游的这处通道,并非直线,而是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弯曲。 又往前游了大约二十来米,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我努力抬头,将含在口里的手电光,尽可能往远的地方照去,只是水下光线折射的厉害,我只能依稀看到前方有一个巨大轮廓。 “秦哥,到头了!前面好像是个大殿!” 胖虎回头对我大喊。 跟在我们身后的水根以及茂哥等人,也都加快了速度。 我猛地从水里探出头。 含在嘴里的手电光柱立刻刺破黑暗,将四周照了出来,身后是水根等人,也都陆续浮了上来。 “额滴个娘咧,好大的殿宇!”胖虎声音里满是惊叹。 “发了,发了……这次咱们弟兄要发达了……” 水根望着大殿,兴奋得不行,“茂哥,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只要摸了这个斗,以后咱们就不用和赤沙镇的那帮老家伙合作了,咱们……” “闭嘴!”茂哥瞪了水根一眼。 水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捂着嘴巴讪笑。 “这群水鬼,果然和赤沙镇的人有勾结!” 我先前还纳闷,这些水鬼是怎么知道‘洄水湾’停靠着‘祭祀’的船,现在看来,这两拨人应该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必须得想办法,带着胖虎在这群水鬼的监视下,从这处唐代水墓逃走。 “孝字辈的,这是哪里?”茂哥问。 “这是中殿!” 我看着茂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我不叫孝字辈的,我叫秦鑫!” 唐代中殿和我们在遮阳山遇到的汉墓乃至明墓中殿,结构有着不同。 早在西汉时期,汉墓还没有中殿这个概念,主要以竖穴木椁墓和横穴砖室墓为主。 到了东汉后期,才逐渐演变成带中殿的多墓室布局,中殿又常与车马房或者耳室仓库相连,形成“前堂后寝”格局。 而唐墓则有所不同。 唐墓更喜欢使用用仿木结构,中殿常和前后殿以及左右配殿,组成‘三进式’布局。 眼前这处唐墓不知道是不是位于水下的缘故,中殿并没有使用大量木材,而是采用石柱代替…… 第139章 镇水碑 中殿很大。 比足球场都大上不少。 与被淹了大半的羡道相比,中殿只有最底下四五米被水泡着,其他地方都处于水面之上,看上去相当完整。 把脸上的水抹掉后,我举着手电朝四方照了过去。 只见在被水淹没的中殿广场上,矗立着数根需要两人才能抱住的巨大石柱,这些石柱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缠枝莲花纹。 属于典型的唐风。 石柱四周那些没被水浸泡的墙壁,镌刻着大量壁画! 这些壁画的色彩虽然暗淡,但流畅饱*满的线条,无不彰显着大唐才有的盛世气象。 “秦哥,这……这中殿,比咱们想的还要阔气的多啊!” 胖虎声音里满是震撼,手电光扫过那些石柱时,他的语气愈发激动:“这些雕刻精美的石柱,还有这中殿的规模,想来这墓主人来头肯定不小!” 我点点头,心中却更加警惕了。 规模越大,往往也就意味着凶险越大。 唐代墓室,尤其是这种等级的唐代地宫,绝不可能任由盗墓贼长驱直入,肯定设有机关防护。 我握紧手电筒,不断在墙壁石柱以及地面上来回扫视,可没有发现任何机括以及暗格。 这种异常的‘干净’,更让我心中愈发觉得不安。 更让我觉得不对劲的,还是这中殿的布置。 按照师父在《盗墓手札》记载,一般唐墓的中殿都与前后殿相连,中殿大都会放置棺椁,再不济也会放上一个疑棺来迷惑盗墓贼。 可我刚刚找了好几圈,别说棺椁了,连个像样的陪葬器都没发现。 原本应该放置棺椁的地方,被一个长约丈许,通体由‘铁黎木’制成的巨大木碑所取代。 铁黎木,俗称铁木,和桐木一样,属于那种完全不怕水浸泡的树木,很多水墓里都能看到它们的踪影。 只是用铁木制成木碑却很少见,至少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里没有记载过! 木碑之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 这些铭文,由于长期处于潮湿环境,绝大多数字体都已经模糊不清,我也只能通过个别字眼,判断出那些铭文应当是一篇‘祭文’。 至于更多的东西,就全然不知晓了。 “他娘的,这唐代人的脑子进水了吧……” 水根在一旁低声嘟囔:“这么大的中殿,不多放些金银珠宝或者玛瑙宝石啥,在水里立个木碑做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碑……而是镇水碑!” 师父曾告诉过我,水墓里的石碑大抵分为两种。 一种是记载墓主生平轶事的‘水下神道碑’。 另一种则是镇水安魂飞镇水碑! 跟镇墓兽属于一个类型。 很多傍水建成的墓穴,往往都会设置这类石碑,寓意镇水安魂,甚至还有引渡墓主从水路荣升仙界的传说。 从木碑上的那片‘祭文’来看,这木碑十有八九是镇水碑! “秦哥!” 就在我观察时,从水里探索一圈的胖虎钻出水面,指了指木碑下方,大喊:“木碑下有东西!” “哦?” 我顺着胖虎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承载木碑的碑座,是一头铁木雕刻而成的赑屃。 赑屃的额头上,镶嵌着一颗拇指婴儿拳头大小的珍珠,碑座底部与赑屃间,有着不小的缝隙,大量水流顺着缝隙穿过。 “秦哥,你发现了没?这木碑好像……好像在动!” 胖虎声音很低,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木碑在动?这……这怎么可能?” 我心头一紧,忙凝神细看。 经过几分钟的观察,我发现木碑果然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逆时针旋转着,只是因为旋转的速度太慢,再加上水流的干扰和影响,让我先前没有注意到。 “不是木碑在动,而是水……”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水流穿过那些缝隙穿过的同时,在带动木碑在缓缓旋转。 “难道……” 我想到了师父在手札里记载的东西,猛然抬起头,看向穹顶和中殿四周的墙壁,只见墙壁上有着许多呈‘品’字型排列的孔洞。 “果然是隐藏式回龙闸!” “这回龙闸并没有设置在羡道外,而是装在了中殿里!而底座的赑屃,乃至整个木碑都是闸口触发器,一旦……” 我的话还没说完,木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我往下看去,只见原本站在我们身后的水根,不知何时摸到了那赑屃跟前,正在奋力扣赑屃脑袋上的那枚珍珠! “别动!”我和胖虎几乎同时喊出声。 但已经晚了。 水根已经将那枚珍珠,强行从赑屃的脑袋上扣了下来。 在那枚珍珠,离开赑屃脑袋上凹槽的那一刻,原本逆时针缓缓旋转的木碑,如同失了控一样,疯狂开始转起了圈。 与此同时,中殿四周的墙壁也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 紧接着, 那些早已风化的孔洞里,瞬间喷出手臂粗细的水柱。 “回龙闸触发了!” 这些水柱冲击力极强,就跟重锤一样砸在我的胸口,我大喊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就被那水柱给砸进了水里。 “水根,你干了什么!” 茂哥惊怒交加的声音,在我的耳旁传来。 “我……我就是看那珠子值钱......” 水根的声音带着慌乱和不知所措,“谁……谁他娘知道会这样啊!” “你这贪心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掉!”茂哥气得声音发颤,“这回要是出不去,咱们都得给你陪葬!” …… 水流冲击声夹杂着水鬼们慌张的叫喊声,在我四周响起。 我顾不得许多,拼命挣扎着从水里钻了出来,将灌入嘴巴里的水吐出,干咳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 在水柱洒下来时,我们头顶处那足有一米后的巨型‘回龙闸’,也在缓缓下降! 这回龙闸就跟汉墓里的段龙石差不多。 足有数千斤重! 一旦落下来,我们所有人都会彻底困死在这中殿内! “胖虎!” 情急之下,我大喊了一声胖虎,“镇水碑都有一个卡槽,你下去找到卡槽,一定要在回龙闸合上前,把旋转的木碑重新卡进卡槽里!” 第140章 回龙闸 局势危急万分。 胖虎听见我的呼喊后,应了声,随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前后不过十几秒,他就再次窜了出来。 “不行啊秦哥……” 胖虎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下面的确有个卡槽,但木碑太重了,我一个人根本控制不住!” 轰隆隆! 藏在中殿穹窿顶上的巨大回龙闸,正带着碾压一切的轰鸣声缓缓下降,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回龙闸的闸口已经下降了四分之一。 沉重的阴影笼罩下来,如同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 留给我们的时间,只能用秒来计算! “胖虎你先下去顶住,我马上来帮你!” 我说完,猛然扭头望向一旁脸色阴晴不定的茂哥,再也也不住心底的火气,大喊:“那什么茂哥!你他妈的要是想活,就赶紧带人下来帮忙,迟了大家都得玩完!” 生死危机间,我也顾不得客气说话了。 再说了,要不是水根趁着我们观察镇水碑的时候,猪油蒙了心,偷偷去撬赑屃头冠上镶嵌的夜明珠,机关又岂会触发? 这杀千刀的回龙闸又怎会落下? 我们所有人又怎会被逼到这般绝境? 茂哥显然没想到会被我指着鼻子大骂,整整个人明显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瞬间化为暴怒,但看到那越来越低的巨大石闸,脸上的怒意又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变成了一种极度难看的铁青。 他一把抢过水根手里攥着的珠子,同时狠狠一脚踹在水根腿肚子上,厉声骂道:“狗日的!回头老子再找你算账!” “都他妈愣着干啥,还不赶紧跟我一起下去帮忙!” 说完,茂哥第一个钻进了水里。 水底顿时热闹起来,也变得更乱了。 上方大量水柱还在不断冲击,使得水底泥沙翻涌,浑浊不清,我费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看到近处的人影,和那跟着木碑一起正快速旋转的赑屃底座。 我潜到跟前时,只见胖虎双手死死抠住木碑的边缘处,想要以自身重量迫使快速旋转的木碑停下来。 只是, 那块丈许长的木碑份量本就不轻,再加上常年又浸泡在阴冷的河水里,或多或少也吸了些水分,重量怕是至少得有上千斤。 胖虎虽然全力阻拦,但他一个人气力毕竟有限,整个人都被旋转的木碑带的飘了起来。 我奋力游到了胖虎的跟前,对着胖虎比划了‘反着推’的手势后,双手抠住木碑边缘,开始发力。 胖虎点头,和我同时发力,但我们两个人的气力,根本无法让旋转的木碑减缓一丝。 好在这时,茂哥也带着七八个水鬼赶到了,他对着我们微微点头后加入其中。 我们十个人同时发力,去阻挡那快速旋转的木碑。 水里不同于陆地,因为脚下没有借力的地方,本就使不出全力。 再加上那木碑每一次旋转,都会搅动附近的水流阻挡我们,使得我们更难发挥。 一个水鬼没能吃住力,抠住木碑的手一滑,整个人直接被甩了出去,狠狠撞在了赑屃底座上,嘴里冒出一串串气泡。 我焦急地抬眼望去,头顶的光亮正在急速缩小。 那缓缓下降的回龙闸, 已经压到了水面以下! 而且还在缓缓下降! 不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心里急的不行,想要更改战术,但苦于在水里无法说话,只能扭头不断对茂哥等人做出一连串的手势,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茂哥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人重新调整了站姿。 我们从先前一股脑窝在一处发力,变成踩着赑屃底座,围着木碑分段发力。 改变方式后,效果显著! 先前怎么都阻止不了的木碑,如今旋转的速度一下子慢了大半! “有门儿!” 我心底一喜,忙加大气力,把吃奶的劲都用了出来,胖虎更是面目狰狞,腮帮子鼓的老高。 茂哥几人,也都拼了老命! 就在我感觉眼前发黑,憋得忍不住要上浮换气的时候,那旋转的木碑终于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在一道清脆的‘咔哒’声中,卡在了赑屃底座的凹槽上。 在‘咔哒’声响起的那一瞬,我立刻把那枚夜明珠放回了原地。 顿时,已没入水里极深处的回龙闸,戛然而止。 我只觉肺里火辣辣的疼,再憋不住一秒,浮上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胖虎像条死鱼一样‘漂’在我旁边,他的脸色惨白,胸口在剧烈起伏着,显然累的够呛! “妈的……差点……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茂哥也浮了上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等喘匀气后猛地扭头,“水根!你个狗日的给老子滚过来!” 水根自知闯下大祸,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想往人后缩,却被另一个水鬼一把揪住衣领,拽了过来。 “茂哥……茂哥我错了……我就是一时财迷心窍……” 水根声音发颤,几乎都快哭了出来。 茂哥眼神阴鸷,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打了上去,“错了?一句错了就可以抵消了吗?你他妈的,就是因为你小子手贱,差点把老子还有其他兄弟的命都错没了!” “要不是身在墓里,我现在就把你小子剁碎了喂鱼!” 茂哥骂着似是觉得不解气,又反手一把嘴巴抽了上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后面再敢犯什么幺蛾子,我立马剁了你!” “谢谢茂哥,谢谢茂哥!” 水根连连点头保证,“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跟胖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茂哥骂完后,没再去看瑟瑟发抖的水根,而是看向了没入水中,距离水底不足半米的回龙闸。 闸门由厚重的青石打造,表面布满潮湿的苔藓,如同一堵墙,把中殿切割成了两部分。 “哥几个,都别挺尸了!” 茂哥低吼一声,指了指回龙闸大声说道:“如今闸门是停了,但这鬼东西会不会落下来,谁也不知道,趁着还有缝能过,赶紧穿过去,到前面看看!” 第141章 十七件水头(上) 茂哥虽然给他的那些手下安排了任务,但说这话时,却一直盯着我们,显然是把我们也算在了里面。 我跟胖虎对视一眼后,纷纷点了点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如今和茂哥他们,的确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得一起行动。 “孝字辈的,你觉得呢?” 我心里一阵无语。 明明我早都给茂哥说了我的名字,可他耳朵就像是塞了猪毛一样,压根没听进去。 “这中殿里面啥都没有,早些离开也好!我跟胖虎都听你安排!” 我点点头,心里却暗骂茂哥这个老狐狸狡猾,他明明都作出决定了还故意问我,这不是诚心让我附和他么? 听见我的话后,茂哥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容,随后打了个手势。 只见水根身后一个身材精瘦的水鬼,深吸一口气,戴着潜水面罩,像条泥鳅样钻进了水底。 河水依旧浑浊,我只能隐约看到他在缝隙里扭动了几下,就钻到了回龙闸那边。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那精瘦水鬼回来了,他抹了把脸急声道:“茂哥,穿过回龙闸往北游,有个塌了一半的甬道,穿过后里面是个小一些的石室!” “应该是配室!”我补充了句。 “走,过去看看!” 茂哥挥了挥手,带头率先钻了下去。 穿过回龙闸以及那处坍塌了一半的甬道后,我钻出水面,看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这里地势较高,并没有被水所淹没,但石室地面上有着一层厚厚的泥沙,想来是渭水涨潮时,河水倒灌进来时曾淹过配殿。 配殿里的空气潮湿阴冷,时不时有水滴从头上的石壁上渗出,发出‘滴答’的声响,整个石室里都带着一股浓郁的腐味。 手电光扫过后,可以清楚的看到配室的四周散落着大量腐朽的木箱和陶罐,这些陶罐大都已经破损残缺。 墙壁上镌刻着简单的壁画,但因受潮严重,只能勉强认出一些模糊的,绣着纛旗的仪仗图案。 “手脚麻利点,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他的那些手下立刻分散开来,在满是泥沙的配室里翻找了起来。 我和胖虎也加入了搜寻,只是我更多的是在观察四周的环境,看能不能找到摆脱这些水鬼的方法。 “秦哥,你看这个!” 这时,胖虎用脚尖拨开一堆烂木片,一个泛着黝黑色的东西,随之露了出来。 我蹲下身扒开淤泥,摸出了一块坚硬物体,拿出来在水里洗了洗,发现那玩意儿竟然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铜盾牌,不,不应该说是盾牌,而是一种类似于盾牌造型的腰牌。 腰牌虽然布满了铜绿,但做工精致,保存的相对完好。 我用匕首刮了刮,发现这青铜腰牌的背面,錾刻着云雷纹路以及一种似鱼非鱼的图案,而正面则用唐大篆刻着一个‘武’字。 “哟,还真有好东西啊!” 茂哥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他一步跨出,毫不客气地一把从我手里把那铜腰牌抢了过来。 拿在手里上下掂量了一番后,脸上露出贪婪笑容,大笑:“不错不错,看起来应该是个值钱的老物件,归我了。” “这是我们找到的东西,按道上的规矩,应该……”胖虎急了。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茂哥用眼睛瞪了回去,“什么狗屁的规矩,在这墓里找到的东西都是老子的,这就是我茂哥的规矩!怎么,你有意见?” 说着,他身后几个水鬼立刻围了过来,个个眼神不善。 我拉了一把胖虎,示意他不要冲动。 我们本就是人家刀俎上的鱼肉,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一个水头货和茂哥爆发冲突实属不智。 “茂哥说的对,就是我这兄弟不知道你的规矩!” 我笑了笑,将那青铜腰牌从胖虎手里拿过后,递给了茂哥。 茂哥哼了一声,满意地将青铜腰牌揣进了怀里,随后转身去别处搜寻了。 胖虎气得直喘粗气,低声骂道:“这王八蛋!” “忍一下。” 我拍了拍胖虎的肩膀,压低声音轻声道,“别急,以后会有机会找回场子的!” “茂哥,下面有东西!” 这时,一个水鬼似是找到了什么,兴奋低呼。 我和胖虎也被这道喊声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水鬼从一个大半埋在淤泥里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个沾满泥污的青铜壶,那壶身虽然被绿绣所曝光,但器型完整,双耳衔环,是典型的唐代双耳铜壶。 茂哥见到那大家伙后,眼睛顿时亮了。 虽极力克制,但我还是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小心点,慢慢清理,千万别给老子把东西弄坏了,知道不!” 几个水鬼,小心翼翼的清理着淤泥,同时更多的物件被发现。 那些物件大都是一些鼎和爵之类的祭祀铜器,腐蚀程度各不相同,品相也有好有坏。 此外,还有一些珍珠和黄白之物。 当然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青铜虎面兽鼎。 此物其造型奇异,且浑身锈迹很少哪怕是我这个看过不少‘黄货’的掌眼来看,也属于一等一的好货。 若是能够杀杀绣后,放在潘家园或者天津道出售,怕是至少能卖出六位数来。 “哈哈,发了!这次真发达了!” 茂哥和他的手下们顿时兴奋起来,他们围着那堆东西开始挑拣,把看起来值钱的往自己包里塞。 我和胖虎被挤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 “秦哥,我们就这么看着?那大家伙肯定值老鼻子钱了……” 胖虎看着那虎面兽鼎,满脸不甘心。 “无妨,这唐墓里藏着不少的机关消息,那青铜壶和虎面兽鼎体积不小,他们不一定能带的出去!” 就在茂哥他们忙碌时,我的脚尖在一堆烂木头片子里,碰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东西半掩埋在角落里,先前被木箱挡住,谁都没看到。 我见茂哥没望过来看,忙蹲下身,迅速用手把那东西给抠了出来,擦都没擦就揣进了裤兜里…… 第142章 十七件水头(下) 茂哥这会儿正兴奋的清点着收获,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 胖虎倒是看见了,但在我眼神示意下,强人好奇并没有发问。 说实话,那玩意到底是个啥东西,我也不清楚,也来不及细看,只是刚刚摸起来的时候,感觉像是玉石或者金属之类的东西。 “给老子轻点,这些玩意可金贵着呢,弄碎了可就不值钱了……”茂哥抬腿就给了一个装东西粗心大意的水鬼一脚。 随后他亲自上手,和水根一起,小心翼翼将那尊最为珍贵的虎面青铜兽鼎清洗干净。 那兽鼎底生三足,双耳造型狰狞,鼎身上下镌刻着复杂的云纹,虽在地下沉寂了千百年,却依旧显得古朴大气。 “孝字辈的,你是坐地虎,可知这玩意的具体价值?”茂哥指了指那虎面青铜兽鼎,问。 “当然!” 我点点头,茂哥这个老狐狸时时刻刻提防着我,我很难从他那里打开缺口,而如今,这‘虎面青铜青铜兽鼎’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想到这,指了指那鼎说道:“这玩意是唐代用来祭祀的鼎!不过其年份却不是唐代,而是更早的商周时代,这只鼎成色极佳……”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东西值多少钱?”茂哥急了,连声催促。 “那得看这鼎的份量!” 我笑了笑声音里带着蛊惑,“茂哥,你是靠水吃饭的行家里手,虽说没接触过明器,应当也听说过水头货‘水头货’除却色泽外,都是越大越值钱吧!” 我这话说的半真半假。 水头货的价值高低,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 稀缺程度、年份以及保存的完整性。 跟个体大小,虽存在一定关系,但并不是决定性因素。 就拿眼前这个青铜兽鼎来说吧,虽说是个好东西,但其远远达不到稀缺的程度,在那些商周时代的墓穴里,怕是十个有一半以上,都能找到这种类似的东西。 相较之下,也就年代久远,再加上保存的相对好一些。 其价值,顶了天也就十来万,还不如另一个青铜壶贵。 当然了,我这说法也只能骗骗茂哥这种外行人,若是遇到卸岭或者摸金的人,肯定会被一眼识破。 “我倒是听其他人有过这个说法!” 茂哥果然上了当,他点点头道,“这大家伙,刚刚我和水根试了试,虽说不是很大,但密度很高,怕是至少得有个两百来斤!” “两百多斤?”我捂住嘴巴,故意露出了个夸张的表情,“茂哥……茂哥,那你们这次可要发达了,这两百多斤的商周时代的青铜鼎,其价值无可估量,少说也在百万左右!” “百万?孝字辈的,你没骗我吧,这玩意真价值百万以上?” 茂哥惊呼,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 其他水鬼也都个个震惊。 胖虎也惊诧地看了我一眼,但他并没有反驳。 要知道,在1989年,现如今京都二环外富人才能住得起的四合院,价值大约在二三十万一套,而这只三足鼎,岂不是至少能值三套四合院? “我跟胖虎如今的性命都握在你的手里,有必要骗你吗?” 我脸上虽带着讨好,继续忽悠道:“而且茂哥你不是说了吗?这次要是能找到值钱的物件,也会给我们兄弟分上一杯羹,这等对我们有好处的事情,我又岂会瞎说?” “谅你小子也不敢!” 茂哥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可我早在开口说话前,就做好了‘伪装’准备,茂哥又岂能找到破绽? 十几秒后,茂哥哼了声,脸上的贪婪彻底压过了疑虑。 只见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太过激动都变得颤抖,“哈哈,百万!价值百万啊,他妈的,这次真是发达了!” “是啊茂哥,这鼎起码能值三套四合院,这下弟兄们下半辈子都可以躺着吃香喝辣了!” 水根也兴奋的不行。 其他的水鬼,听到百万这个数后,个个望向兽鼎的眼睛里都冒着光,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其他的东西也别放过,都给老子包起来!” 不用等茂哥吩咐,其他水鬼将除却兽鼎、铜壶外的其他物件,当着我们的面,清洗打包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包里。 四件大小不一的玉簋,三只造型奇特的酒爵,一块镌刻着‘武’字的腰牌,五枚品相不一的古玉,还有几样零散的金银饰品。 我和胖虎站在最外面,看着水根他们几个,如同土匪进村一样,将配室里有价值的东西全都搜刮一空。 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有十七件‘水头货’。 “秦哥……” 胖虎看着那些水头货,拳头紧握着,呼吸沉重,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我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我知道胖虎心里憋着火。 这趟我俩被茂哥逼着在前头趟雷,可发现的‘水头货’却都被茂哥收入囊中,我们连口汤都没得喝。 “胖虎,沉住气!” 我压低声音,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东西是不错,可那么重的青铜鼎,也得看他们有没有命带出去,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胖虎愣了下,似乎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后重重点了点头,只是望着那些水鬼身上的水头货,依旧有些不甘心。 得到了十七件‘水头货’后,茂哥明显变得意气风发了不少,他转头看向我和胖虎,脸上露出笑容,“孝字辈的,还有那个胖小子,这一趟你俩也算出了力……” “特别是你,孝字辈的,眼力不错。放心,我茂哥做事向来公道,你俩既然出了力,那这趟……便算你们一份功劳。” 茂哥指了指水根身上的包裹,继续说道:“不过嘛……这些‘水头货’,得先由我统一保管着,等咱们都平安出去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且毫无诚意,显然只是临时画饼罢了。 “一切,全听茂哥你的安排!” 我装作‘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可心里却忍不住冷笑起来…… 第143章 你搁这吓唬谁呢? 茂哥口里的公道和好处? 我和胖虎能相信吗? 敢信吗? 从送亲队伍里刘老四惨死的模样来看,这群水鬼的作风和行事手段必然狠辣无比。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也就是现在墓里,我和胖虎对茂哥来说,仍有可利用的余地,这才没对我们动手。 等真平安出去后,这茂哥承诺给我们的‘好处’,只能是卸磨杀驴,然后送我们上黄泉路的‘好处’吧! 胖虎还有些不忿,刚想开口反驳,我一把按住他肩膀,抢先说道:“茂哥是带头人,怎么分自然听茂哥的。我跟胖虎能跟着沾点光,已经感激不尽了,胖虎,你说是吧?” 说着,我悄悄捏了胖虎一下,示意他别冲动。 胖虎‘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显然, 茂哥对我这番“懂事”的话极为受用,他哈哈一笑:“不愧是孝字辈的,说话做事就是聪明,那就这么着!” 在茂哥的安排下,水根和一个叫‘大头’的水鬼,抬着那三足青铜鼎,其余几人,则将其他十六件‘水头货’分而装之。 “走!继续往下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好东西!” 分配完毕后,茂哥意气风发,连茂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大手一挥,安排我和胖虎继续在头前开路! 我拉着不情不愿的胖虎,朝着配殿另一端的通道继续往前走。 唐墓大都是‘三进式’格局,中殿两侧是配室,沿着配室可以通到前殿以及主棺所在的后殿。 配殿的甬道并不宽,而且因为通道狭窄的缘故,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弯腰才能够通过。 走了大概三十多米,甬道突然开始向下倾斜,而且坡度越来越陡,脚下堆积出来的淤泥也越来越厚,已经没过了脚踝,行走起来极为艰难。 茂哥带着水根等人跟我和胖虎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十七件’水头的缘故,他们的警惕性似乎降低了不少,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在低声讨论,出去后该如何使用那‘百万巨款’的话。 沿着甬道转过一个弯后,我猛然停了下来。 “秦哥,怎么了?”胖虎压低声音询问。 “等一下!” 我用手电照了照前方的地面,那里的地面微微隆起,而且淤堵的淤泥也少了很多,只有浅浅的一层。 我蹲下身,将淤泥拨开,发现下方铺着一层拳头大小的鹅卵石。 “秦哥,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鹅卵石?”胖虎也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这些鹅卵石不像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故意铺设在这里,可这里又不是花园或者宫殿,而是一处甬道,谁会刻意把鹅卵石铺在甬道里呢?除非…… 我想起了师父在《盗墓手札》里记载的一种‘滚石’机关。 这种机关往往会在甬道的顶部或者两侧,布置大量滚石,而地上铺设的那些鹅卵石,主要起两个作用。 一是提醒修建陵墓的人此地存在机关,二则是为了布置机关消息,只有按照特定的方式行走,这些机关消息才不会触发。 “孝字辈的,又怎么了?这才几步路,你都停下来多少次了?你们属驴的啊,这么墨迹?” 这时,茂哥挤开人群走了过来,手电光扫向前面的鹅卵石,不耐烦的说道:“哪来的机关?这不就几块破石头吗?” “这些石头排列有序,显然是人为铺设!” 我指了指甬道地面上的鹅卵石,接着说道:“唐墓的机关防不胜防,这地方出现这东西,八成是有滚石或者深坑之类的陷阱!” “这屁点大的地方会有陷阱?”一个水鬼嗤笑。 “小心为妙!” 茂哥抬了抬手,脸上多了几分谨慎,他能够成为众多水鬼的首领,自然不是莽夫。 茂哥用手电在那片满是鹅卵石的区域仔细照了照,轻声道:“看着也不像有陷阱的样子啊!孝字辈,你确定这里有陷阱?” “有没有陷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不等我回答,一个性急的水鬼,或许是觉得我们太过小题大做,又或许是想在自己老大面前表现自己,还没等我们做出决定,就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扔进了那片鹅卵石区域! “你干什么……” 我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那石头‘咚’的一声,砸在了鹅卵石的地面上,弹跳几下后滚落到一旁,除却溅起一些泥沙外,再无任何异常发生! 甬道里一片寂静,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声。 那扔石头的水鬼看到一切如常后,脸上的紧张瞬间化为毫不掩饰的讥讽,他嗤笑一声,斜眼看向了我,“孝字辈的,就这?明明屁事没有,你隔这吓唬谁呢?” “茂哥,别听这家伙的,他就是磨蹭不想往前走!” “这两小子尽喜欢吓唬人!” “依我看呐,这俩小崽子就是单纯的胆子小,哈哈哈……” …… 其他水鬼瞧见无事发生后,个个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茂哥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脸上的谨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怀疑和不悦。 他用手电光在我脸上晃了晃,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小子,几块破石头就让你疑神疑鬼,就你这胆子,是怎么吃上坐地虎这碗饭的?” 我心底也咯噔了一下。 难道真是我判断错了,这些鹅卵石并不是陷阱? 可是师父留下的《盗墓手札》里也记载过类似的案例啊,总不见得也错了吧? “继续前进吧!”茂哥朝我努了努嘴。 “还是用更重的石头再试一试吧?或许是刚刚的石头太小了,没能令机关触发……” “试你妈*个头!”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先前那个水鬼粗暴打断,“你个小崽子有完没完啊,这一路上你走三步停两步,这甬道我刚刚明明都扔了石头,你还要再试,一天事多的不行!” “机关?哼!有个鸟的机关?老子走给你看!” 那水鬼骂骂咧咧间,抬脚就走进了那片鹅卵石区间,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他甚至还当着我的面,故意在鹅卵石上用力跺了跺脚…… 第144章 滚石 “瞧见没?还机关?毛都没有……” 那水鬼挑衅般地回头瞥了我一眼,脸上满是鄙夷。 “喀嚓!” 就在他第二次用力跺脚的时候,一道沉闷的响声突然从头顶传来,随后无数的灰尘和碎屑从头顶‘簌簌’的落了下来。 “蠢货,快回来!”茂哥瞧见情况不对,连声大喊。 “我草!” 那踩在鹅卵石上的水鬼,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坏了,他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大叫一声后,撒脚丫子就想往回来跑。 但, 已经太迟了! 只见甬道上方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随后数个碾石大小的圆形石球砸了下来。 那踩在鹅卵石上的水鬼,刚扭过身子,就被掉落下来的滚石,震得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淤泥。 他手忙脚乱地想爬起, 可第二颗、第三颗巨石接连落下! 这些巨石携带着恐怖的威能,出现在了他背后,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反应时间。 “不!” 那水鬼发出绝望的哀嚎声。 下一刻,伴随着沉闷撞击声响起,那水鬼就像是一袋被轮胎碾碎的西红柿,整个人瞬间成了肉泥。 无数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泼洒在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形成了一幅极具特色的涂鸦! 说时迟,那时快! 从巨石滚落到碾过那水鬼,前后不过两三秒钟而已。 “老六死了!” “我草!滚石冲过来了!” …… “草他娘的,快跑啊!” 其实不用喊,在石头滚下来的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已经让所有人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轰隆隆!” 整个甬道都在巨石的滚动下,疯狂震动着! 我吓得亡魂皆冒,抓着胖虎的胳膊,不顾一切的往回跑! 我身后,那几个先前还嘲讽我的水鬼,如今个个都像被火烧了屁股,拼命朝着来时路逃窜! 粗.重的喘息声。 惊恐的尖叫声。 还有身后越来越近的滚石轰鸣声。 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 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秦哥!” 胖虎也的喊声里带着哭腔,他胖嘟嘟的,在满是淤泥的甬道里,跑起来相当吃力。 我死死抓着胖虎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向后狂奔。 咚! 咚咚!!!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我知道那滚动的巨石,正在飞快的接近着我们。 原本抬着三足鼎走在最后方的水根大头两人,在滚石落下来时,就抬着三足鼎转身跑了。 他们两个虽是第一时间跑的,但由于那三足鼎太重,让他们逃跑速度骤减,接二连三被其他水鬼超过。 “草他妈的,命要紧!” 大头尖叫一声,猛地撒手,丢下三足鼎跑了。 而水根一个人根本抱不起三足鼎,也只能咬牙放弃。 “狗日的,老子的鼎,价值百万的鼎!” 跑在最前方的茂哥,扭头瞧见水根大头两人,把最值钱的三足鼎给丢了,气的边跑边破口骂,那表情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那两人。 剧烈的奔跑,让我喘不上来气,肺里更是火烧火燎。 胖虎更加不堪,他喘着粗气大喊道:“秦哥,我……若是我这次活下来了,我……我一定要管住嘴,把体重减下去!” “我的壶……”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慌乱的叫喊声。 我下意识回头。 是那个先前抱着青铜壶的水鬼,此刻他的怀里空空如也,显然是刚刚慌不择路狂跑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水鬼对于财宝的贪婪,竟然压过了死亡的恐惧,他没有直接逃跑,反而看向了身后的青铜壶。 在犹豫一两秒后,那水鬼竟掉头去捡。 “别去捡!!” 我大喊了一句。 可惜太迟了。 那水鬼刚弯下腰,手指甚至还没有触碰到青铜壶,巨大的阴影就吞噬了他。刚弯下腰,手指甚至还没触碰到那冰冷的青铜,巨大的阴影就吞噬了他。 又一个人没了。 而且还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过头,拼命拉扯着胖虎大喊:“快跑!” 我心里很清楚,想要活命的话,只有顺着甬道跑回到中殿才行! 只有那里才是唯一的生路。 “秦哥!我……我没力了!” 胖虎带着哭腔,他的步子已经变得踉跄了。 “坚持住,还有十几米就到中殿了!” 我大喝一声,几乎是凭借本能,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拖着他踉跄往前冲。 咚! 咚咚! 这时,滚石带来的劲风,已经吹到了我的后脖颈。 前方的茂哥,和另外两个水鬼已经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地扎进了放有回龙闸的水里。 我和胖虎距离中殿,只剩下了不到十米的距离! 可身后那滚动的巨石,离我们更近,仅剩不到五米了。 我拼了命的拽着胖虎往前冲! 四米! 三米! 两米! …… 就在距离中殿还有一米的时候,那滚动的巨石已经抵达了我的身后。 没办法,我只能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胖虎往前猛地一推,自己也借着这股冲力,奋力朝水面上跳了过去! 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猛地向下沉。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头顶传来了恐怖的轰隆声! 只见好几个巨大石球,裹挟着恐怖的力道,从我和胖虎的头顶飞过,然后砸在了我们前方四五米远的水中! 轰! 轰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整个水潭如同发生了爆炸一样,水流在剧烈晃动的同时,也砸起好几米高的水浪。 我就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整个人被水流卷的天旋地转,接连呛了好几口水。 慌乱中,我拉住胖虎的手也被迫松开了。 直到好几分钟后,水底的震动才缓缓平息,我实在憋不住了,这才猛地从水底钻了出来。 “胖虎……胖虎!” 四周没看到胖虎的身影后,我急坏了,忍不住大喊大叫。 “秦哥……” 这时,身后传来了胖虎虚弱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只见胖虎脸色惨白的浮在水面上,整个人翻着白眼,止不住地干哕着…… 第145章 损毁 咕嘟……咕嘟…… 又等了两三分钟,当水面彻底恢复平静时,我听到了几道咕嘟咕嘟的急促换气声在后方响起。 扭头望去,只见靠近回龙闸的附近,茂哥和另外几个幸存的水鬼陆续从水下冒出了头。 他们个个剧烈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扫视着四周…… 我环顾四周,除过我和胖虎外,整个水面上只浮着五个人。 分别是茂哥、水根、大头以及另外两个叫不上名字的水鬼。 下来时拢共十个人,转眼间就折了三个! 沉重的损失和接连的惊吓,让剩下几个人脸上再无之前的兴奋,只剩下了恐惧和后怕,望向我和胖虎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妈的!妈的!” 茂哥清点损失后,脸色顿时铁青,他盯着滚石冲来的方向,右手不断在水面上猛砸,“八个兄弟折了三个不说,还有老子的货,十七件‘水头货’,带出来的就那几样,最值钱的全他妈丢路上了!” 茂哥越说越气,他双眼赤红就像是一个输光了家底的赌徒,猛地扭头瞪向水根和大头,“还有你们两个废物,明明是第一个抬鼎跑路的,可最后还是把鼎给老子扔了,那可是价值百万的东西啊!” 水根和大头被吓得一哆嗦,两个人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还有老六那个蠢货!” 茂哥又骂起了那个在鹅卵石上跺脚被碾死的水鬼,“他妈的,这个老六,自己找死不说还差点害得我们全军覆没!” 茂哥说完,看了我和胖虎一眼后,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次,他倒没有再迁怒于我。 毕竟我先前数次警告过,是他的人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瞧见茂哥无能狂怒的模样,我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刨红薯这个行当就是这样,虽说来钱快,但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风险。 “茂哥,那我们……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水根见茂哥出完气后,怯怯问了句。 “怎么办?当然是回去找啊!” 茂哥咬了咬牙,眼神阴翳的望了眼滚石冲过来的甬道,怒吼道:“能找回一件是一件,那些‘水头货’带出去可都是真金白银!” “啊?还回去啊?” 水根旁边的大头,被茂哥这话吓得声音都变了形,显然刚刚的滚石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茂哥,我好像……” 一个水鬼刚想说话,就被茂哥无情打断,“好像个屁!” “我说你们几个怕个球!”茂哥骂道,“那滚石机关既然触发了,那么便不会再有危险了,现在还不赶紧趁机把东西找到?” “茂哥……”先前被茂哥打断话的水鬼,小心翼翼举起了手。 “有屁快放!”茂哥没好气的说了声。 “茂哥,我刚刚……刚刚跳入水里的时候,好像看到那滚石把三足鼎以及好几件水头货,都给撞进了水里。” “那你他妈的不早说!” “刚刚是你打断了我的话,我才没有来得及说!” “你他妈还有理了?” 茂哥狠狠瞪了那水鬼一眼,随后一拍大腿,快速说道:“那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潜下去,把那些水头货给我找出来?” 说着,茂哥又看向了我和胖虎,“孝字辈的,还有那个小胖子,你俩也别歇着了,都给我下去找……” 我虽心有不满,但如今形势比人差,也只能拉着胖虎硬着头皮应下。 先前那几块巨石砸入水里后,将汇聚在中殿里的水搅的一片浑浊,潜下去根本看不清,我只能眯着眼睛贴着水底,不断用双手在淤泥里摸索着。 如此这般,搜寻了大半个小时后,等我再次浮上去换气时,一道兴奋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扭头望去,只见大头兴奋的指着水下某个位置大叫,“茂哥,找到了,我找到了三足鼎,它在赑屃底座西边那块!” “好!” 茂哥大喜,忙带着我们围了过去。 那三足鼎果然斜斜的插在水底淤泥里,只有一只耳鼎露在外面,我们几个合力之下,总算把他重新从淤泥里拉了出来。 抬到干燥地方后,茂哥把我和胖虎拨开,打着手电光上前仔细检查。 鼎身沾着不少淤泥,鼎口边缘处也有着几处明显的磕碰和撞痕,似乎是被滚石撞击所致,但好在没有裂痕,整体结构完好。 “还好,还好……” 见‘价值百万’的三足鼎裂开,茂哥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庆幸表情,“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孝字辈的,这东西应该还值钱吧?” “有些损伤,价值可能会少个两成左右吧!”我说。 “少两成?”茂哥闻言一瞪眼,“他妈的,那岂不是少了二十万!” 见茂哥如此模样,我心底愈发觉得好笑。 这三足青铜鼎的真实价值本来也就十几万,被巨石这么一撞,鼎身虽然没有裂开,但却多了不少撞痕,而且鼎身上最值钱的那些铭文,不少都被撞掉了,其价值更是大打折扣。 以我的眼光来看,这玩意就算盘出去,怕是最多也就值个万把块钱了,其价值还不如那几枚品相不一的古玉。 当然这些信息,我是断然不会告诉茂哥的。 “算了算了,能值个八十来万也不错了!”茂哥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找到三足鼎后让他精神大为振奋,忙催促着我们继续潜水寻找。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 我们先后在水里找到了六件水头货。 其中那块镌刻着‘武’字的腰牌以及两件青铜酒爵,倒是没啥损伤。 但另外两件由白玉制成的玉簋,却是在滚石的撞击下,直接碎了大半,已经完全失去了价值! 最让茂哥惦记的那个青铜壶,虽说采用的是青铜,但毕竟是个铜壶,用料不如三足鼎那么夯实。 在巨石的撞击下,虽然没有破碎,但壶口却完全歪了,而且壶身在巨石的撞击下,已经朝一侧严重凹陷变形,从原来的‘O’字型变成了‘L’型,上面精美的纹饰也被撞成了平面…… 第146章 寝宫 “我草!” 茂哥拿起已经完全变形的铜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扭头猛然看向我,“孝字辈的,这东西还能值几个子?” “茂哥,这玩意都被撞成这逼样了,你觉得呢?”我说。 “他妈的,这次可是亏到姥姥家了……” 茂哥骂骂咧咧说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舍得把那个变形的铜壶丢了,而是扔给了水根,用茂哥的话来说,就算这东西不值钱了,好歹还是块青铜,总比废铁要值钱的多吧? “行了,好歹最值钱的三足鼎还好着,算没全折进去……” 茂哥摆了摆手,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带头大哥,他看着我和胖虎,沉声道:“孝字辈的,那滚石机关过去后,是不是就到后殿了?” 我点点头,道:“按照唐墓的‘三进式’规制来看,过了中殿配殿后,大概率就是墓主人棺椁所在的后殿了……” “那就好!” 茂哥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好看不少,指挥着剩余的那几个水鬼,带着水头货沿着先前的那条路,穿过配室重新来到了那‘滚石机关’前。 “孝字辈的,这次不会再有滚石落下来了吧?”茂哥看着铺了一地的鹅卵石的甬道,忍不住问。 “甬道上方空间有限,安置第二批巨石的概率不大!”我看着几人的神情,忍不住补充道:“当然你们可以自己踩上去试上一试!” 那几个坐地虎听到这话后,个个往后缩了两步,再不敢上前尝试。 看着那几个坐地虎怂包的模样,我心里忍不住冷笑,但脸上却没显露出分毫。 茂哥的脸色又难看起来,骂了句“一群怂蛋”,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我和胖虎。 “孝字辈的,还有那个小胖子,还是你俩来打头阵吧!”茂哥说。 听着像是商量的语气,但我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若是我敢拒绝的话,怕是下一秒,我和胖虎就会被那些水鬼各种‘招呼’吧? 胖虎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跟在我身后,走向了那片鹅卵石。 虽然认定甬道内已经不再危险,但我每一步仍走的极其小心,幸运的是,我的判断没有出错,等我跟胖虎走出那片鹅卵石区域后,头顶上仍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沿着甬道没走多远,脚下的水渐渐褪去。 前方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石门,石门虚掩,将门后更多的黑暗露了出来。 “快进后殿!” 见我和胖虎安然过去后,茂哥脸上顿时涌上狂喜,他带着水根等人快步跟上来后,几步挤到那石门前。 “哈哈,总算是到后殿了,这趟总算是没白跑!”茂哥兴奋不已。 在我们几人的合力下,那石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后被缓缓推开。 后殿比中殿要小上一圈,但里面的陈设却显得极为精美。 后殿中央处,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制棺床,棺床上摆放着一具黑沉沉的棺椁,看形制像是桐木改制而成,保存得相当完好。 在棺床的四周,各摆放着九个相貌不一的陶俑,这些陶俑的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木器,只是这些木器在岁月的摧残下,早已腐烂成了残骸。 后殿墙壁上,也镌刻着一幅幅早已被水汽弄得模糊的壁画。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要属摆在棺床前方的那架铜马车,虽然全身覆盖着铜绿,但其体型架构完整,远非配殿里的那些东西可比。 “这是铜马车?” “发了!这次真是发达了!”一个水鬼见状,激动地就要往里冲。 “站住!” 我猛地低喝一声,将那水鬼喊住,“要是想死,你就接着往前跑!” 那水鬼被我一吼,顿时僵在原地,他不满的看着我,但又怕前面真的有什么危险,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别冲动!” 茂哥挥了挥手,示意那水鬼撤回来,随后眯着眼看向我:“孝字辈的,这次又有什么说法?” “按照唐墓规制,后殿是寝宫,是墓主人长眠的核心之地,凶险程度只高不低。” 我用手电光指着地面,“你看地上的那些青砖!”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靠近棺床的那片地面上,铺着一层青色砖块,这些砖块的排列时高时低,远远望去,很像一个‘凹’字。 “你是说这些青砖有问题?”茂哥问。 “这些青砖没问题,有问题的东西在青砖的下面!” 我并没有无的放矢。 按照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来看,唐墓地宫里最喜欢在主棺附近布置下诸多机关,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盗墓贼盗掘。 而且,那棺椁密封的如此之好,里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如果冲过去贸然开棺,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下面?下面能有什么?” 茂哥皱着眉头,手电光在那些青砖上来回扫视,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可能是毒烟强弩,也有可能是刀枪陷阱,唐墓里的花样多了去了。”我沉声道,“最好还是先探清楚后再行动。” “按孝字辈那小子说的做!不要靠近那些青砖,把附近探探再说!” 茂哥虽然贪财,但更惜命,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滚石’机关后,他对我说的很多东西,都不再怀疑。 “胖虎,东西给我!” 胖虎点头,忙把背包带着的一根伸缩探杆,小心翼翼地递给我。 我接过探杆,示意胖虎和其他人后退几步。 深吸一口气后,我将探杆的前端,轻轻抵在一块略微突出的青砖上,随后缓缓用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等待了几秒,预想中的毒弩乱射或者地陷塌,并没有发生,四周依旧一片死寂,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声。 “妈的,吓老子一跳!” 一个水鬼见无事发生后,顿时松了口气,骂骂咧咧道,“孝字辈的,你是不是想多了?这墓都在水里泡了多少年了,就算是有啥机关也该烂没了吧?” “想多了?” 见几个水鬼这幅模样,我立刻冷哼道,“你们几个还真是忘性大啊,刚刚的‘滚石’机关难道你们已经忘了吗?” 第147章七个人八个影 被我这么一呛,那几个水鬼个个脸色涨红。 他们虽然不忿,却也没有开口反驳,毕竟滚石机关带来的教训可是血淋淋的,谁也不想在墓里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茂哥瞪了那多嘴的水鬼一眼,搓了搓手后看向我,“孝字辈的,既然砖下没事了,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还需要再试吗?” “当然了!” 我点点头,双眼依旧盯着那片青砖区域,“有些机关精巧无比,一次两次的试探未必能触发,先前那些滚石机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你说的不错,那还是多试试!” 听我提起‘滚石’机关,茂哥当即不再多说,主动让我继续测试。 只是, 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里,我不断用探杆测试附近的青砖,甚至让胖虎找来石头,对着那些青砖砸了十几次。 但结果依旧毫无反应。 就好像那些青砖就只是青砖而已。 “还真是奇了怪了……” 瞧见没有任何异常的后殿,我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按照《盗墓手札》的记载和师父以前零星提及的那些来看,像后殿这种核心区域,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机关消息才对。 “难道……真是被水泡的时间太久了,让后殿里的机关消息失效了?可这里的地势,比藏有‘滚石’机关那里明显更高啊……”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水根等人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茂哥,都测试快一个小时了,应该没啥问题了吧?” 水根说着,遥遥指了指那棺床前的铜车马,搓手道:“茂哥,你看那铜车马,绝对老值钱了,还有藏着主人尸身的主棺里,肯定也有不少好东西,既然测不出个一二三来,咱们要不过去瞧瞧?” 茂哥明显被水根这话给弄心动了,我看到他的目光不断在铜车马和棺椁上来回移动。 “妈的,富贵险中求,但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先别去碰那棺材,先把那铜马车试一试,看看其份量,若是能弄出去的话,怕是其价格不比那三足鼎少!” 这次不等茂哥点名,大头带着先前被呵斥的那个水鬼,两人拿着棍子,一点点踏上了那片青砖区域。 “秦哥,要不咱退远点?”胖虎生怕上次的滚石事件再次发生,吗,边拉着我往后撤边说。 “看看情况再说!” 我心里也没谱。 要是放在没有测试前,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溜了,可刚刚我测试了大半个小时,那青砖地面没有任何异动,如今既然有两个水鬼愿意以身尝试,那我也乐得轻松。 一步。 又一步。 那两个水鬼走的极其缓慢,他们侧着身子,做出了随时后撤的准备,可直到他们走到那铜马车跟前,依旧没有任何机关触发! “哈哈,没事……” “茂哥,没有机关消息,是咱们想多了!” 大头摸着那铜马车的车把手,兴奋的回头大喊。 茂哥见状,终于彻底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容:“好!这可真是天助我也!你们两个快试试,看看这铜马车的份量,能不能挪动……” “秦哥,好像真的没事唉,看来是咱们判断错了,那青砖并不是机关消息!”胖虎碰了碰我,低声说了句。 我没说话,只是眉头下意识皱得更紧。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中殿后殿都属于墓穴的核心区域,其中后殿更是核心中的核心,本该危机四伏才对,可他们一路走下来,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危险。 这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心里反而不踏实。 “秦哥,秦哥……好像不对劲……” 就在这时,我身旁的胖虎拉了拉我的手臂,嘴里发出了轻咦声。 “怎么了?”我问。 胖虎没有说完,而是哆哆嗦嗦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 当数到‘七’的时候,胖虎的手指一顿,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八……怎么是八个?” “什么八个?”我追问。 “秦哥,秦哥你看……你看对面墙上,看墙上的人影数量!” 胖虎眼睛睁得极大,他指着铜马车所在的方向,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磕磕绊绊。 “人影?” 我心里一咯噔,顺着胖虎手指的方向望去,地面上投映着我们几个人扭曲的身影。 本来这也没啥,先前大头带着另一个水鬼上前探查的时候,茂哥为了让他俩能看的清楚些,让人把手电光都聚集了过去,给他们照亮。 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可在胖虎的提醒下,我却发现影子的数量有问题! 下墓前,我们一行人共有十人。 在遭遇‘滚石’机关后,折了三人,只剩下了七人。 可如今, 铜马车对面的墙壁上,却出现了八道扭曲模糊的人影! 七个人怎么会出来八个影子呢? 想到这, 我只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孝字辈的,怎么了?”茂哥见我神情有些不对,忙问。 我指了指铜马车对面的墙壁没有说话,茂哥满脸疑惑,扭头望了过去。 “我草!” 茂哥大叫一声,直接把手里的手电筒给丢了出去,“影子,怎么会多出一个影子?” 随着茂哥的大喊大叫,其他人也都纷纷望了过去,只是瞧见那多出来的影子后,个个面色大变。 “八个影子?怎么会有八个影子?” “怎么会多出一个影子?难道有人藏在我们中间了?” “鬼……有鬼啊……” 恐惧瞬间弥漫看来,那个刚走到铜车马跟前,正撸起袖子准备抬铜车马的水鬼,瞧见墙壁上多出一个人影后,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蹬蹬蹬往后倒退了几步,手掌也猛然按在了那铜车马的头上! “咔哒!” 一道清脆的机括声,从铜马车的底部响起。 听到那道轻微响声的第一时间,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刚想让那人不要乱动时,就看到那水鬼,把手从铜车马的头部拿开了…… “不好!” 我面色大变,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真正触发机关的消息,并不在那些可疑的青砖下,而是在那铜车马的马头处! 第148章 陶俑 “别松手!” 在听到那‘咔哒’声响起的那一刻,我立刻意识到了不妙,忙扭头朝着那水鬼大吼,可还是晚了一步! 可还是晚了。 那个跟大头一起行动的水鬼,听到机括响动的声音后,整个人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向后倒退。 也正是因为他的倒退,导致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先后从铜车马的底部密密麻麻的响起。 与此同时。先前那些怎么都戳不动的青砖。也突然翻转过来。将无数黑漆漆的弩箭。露了出来。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随后只见数十只漆黑的弩箭,如同毒蜂钻出巢穴一样,从铜马车周遭的青砖缝隙射出! 甚至是两侧墙壁的暗格里暴射而出。 一时间,整个铜马车所在的区域,全部都被覆盖。 “大头!躲开!快躲开!” 后方的茂哥看到这一幕后也吓坏了,忍不住大声提醒。 只是跟大头在一起的那个水鬼,他离触发机关太近了,根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身体就被七八支强劲的弩箭瞬间给射穿。 那弩箭的力道极其大,射穿那水鬼的身体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带着他整个人向后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铜马车上,发出了清脆的“咣当”声。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水鬼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大量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流出,瞬间染红了青铜马车的马腿以及身下的大量青砖。 “我草!” 一旁的大头也吓坏了,不过他毕竟是个老水鬼,反应很快,在机括响起的瞬间就地一滚,整个人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虽然大头的反应很快,但奈何他身后射来的弩箭实在太多了,他根本避无可避。 才刚刚往出往回跑了几步,一支弩箭就精准的钉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大头嘴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只箭矢紧随其后,也射入了他另一只大腿上。 大头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了地面上,身体也因为剧痛而猛地抽搐起来,不过他此刻求生的想法压倒了一切,竟然硬生生拖着两条废腿。 用手扒着地面,如蠕虫一般,一点点的爬了回来。 青砖上,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爬痕。 “救人!快救人!” 看见大头这幅凄惨的样子,茂哥眼睛都红了。 他大手一挥,带着水根以及剩下的两个水鬼冒险往前冲了几步,抓着大头的胳膊往后拽,将他拖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我也被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藏匿在铜马车下的弩箭,其威力实在是太可怕了,比我在遮阳山贵妃墓里遇到的还要凶猛。 “秦哥……秦哥,这里面的机关消息也太可怕了!”胖虎死死拽住我的胳膊,声音颤抖。 那些强力的弩箭,咻咻咻的射了十几秒钟,才渐渐停了下来。 地上、铜马车上。 乃至于两侧的石柱以及墙壁边缘处,随处可见掉落的箭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快!快给大头止血!” 瞧见大头趴在地上不断喘息,茂哥也急了,他撕扯下布条,想要去帮大头处理伤口。 但。 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 就在水根帮大头处理伤势的时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先前围绕在铜马车两侧的那些陶俑,突然发出了咔嚓咔嚓,类似于咀嚼的怪异声。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将手电光照过去后,我发现那些陶俑表面的暗红色陶釉,突然开始皲裂,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蜘蛛网一样,迅速蔓延到了陶俑的全身。 紧接着,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朱砂味儿,从陶俑身上传了出来。 若仅仅只是这样,那倒也就罢了。 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是,那些陶俑,它竟然动了。 不是被外力推动,也不是机关消息控制,而是他们自发的动了起来。 “活了,活了,陶俑活了!” “天呀,我没看错吧,陶……陶俑怎……怎么复活了?” 水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指着前方那些人俑,语无伦次。 …… 茂哥身边的那两个水鬼,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个个被吓得脸色发白,连身子都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我和胖虎也被吓得不轻。 在我们惊骇的目光里,那些覆盖在陶俑身上的泥土,簌簌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那!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陶土所烧制的陶俑! 而是人! 是真正的人! 只是这些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青灰色。 怎么说呢? 这些人就像是被泡进药酒里的毒蛇,整个人体都泛着似金属的诡异光泽。 这些陶俑的五官极度扭曲。 想来是以最痛苦的方式死亡。 他们的眼眶空洞,里面没有眼珠,只有眼白。 “秦哥……秦哥,这些真人怎么会突然复活?难道墓主人是方士?或者说我们看到的都是假的?”胖虎问。 “不是假的,是真的。”我顿了顿,声音低沉,“这些藏在陶土里的真人,是沾染了人血才突然复活了的。” “人血?” 我“嗯“了一声,虽然刚刚一切发生的很快,但是我却还是看见了一些异常。 那围绕在青铜马车旁的九个陶俑,之所以会突然复活。就是因为先前大头跟前的那名水鬼,被箭矢射穿后,其喷洒出来的鲜血,洒在了这些陶俑身上。 “呃……” 这些陶俑复活后,嘴里发出低沉的呃呃气泡音,就像是老是卡带卡壳了一样。 这些保持着半跪姿势的陶俑,突然抬起了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当着我们的面缓缓的站了起来。 在他们站起来时,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茂哥看着这些拿着武器缓缓站起来的陶俑,整个人直接傻眼了,“孝字辈的,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49章 恐怖的活人俑 “这是活人俑!”我说。 我并不是无的放矢。 在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里,曾经提到过活人俑。 据说,这是一种从始皇帝时期流传下来的残酷殉葬之法。 需要在殉葬者活着的时候,用工具在头顶开一个口子,然后灌入水银、朱砂以及其他材料。 最后再辅以秘法炼制而成。 这种活人俑,一旦沾染人血,就会迅速吸收随后复活。 它是守护陵墓核心区域的一种傀儡,虽不及人傀那么变态,但只要方法得当,便可以大批量制造。 圈内有传言,说骊山始皇帝的地宫里,除却水银外,还有大量活人俑守卫陵墓,防止外人闯入! “活人俑?那是什么鬼?” 茂哥根本听不懂我说的这些,扭头怒吼:“什么活人俑不活人俑的,我问你该怎么对付它们?” “我是坐地虎,我又不是百科全书。我怎么知道怎么对付?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玩意儿啊!” 我说的是实话。 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里,虽然记载了活人俑这种东西,但却并没有记载怎么去对付它,因此,我并不知道它的弱点。 “吼!!” 就在我说话之际,一道完全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怒吼声,从为首那具穿着“将甲“的高大人俑胸腔里发出。 它拿起手里的铜戈,缓缓扭动着脖子,那些覆盖其上的残余陶土也随之噼里啪啦地掉落,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空洞眼窝,死死锁定住了我们这群闯入者! 下一刻。 在那身穿“将甲“人俑的带领下,其他八个人俑,也同时动了起来! “不好!这些活人俑过来了!大家一起出手!!” 这时,茂哥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随手从地上抄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那人俑的脑袋砸了过去。 可惜这一击,别说对活人俑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了,甚至连限制其前进速度都做不到! 我们手上没有任何的兵器。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阻拦它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点点朝我们接近。 “茂哥,茂哥!这些怪物身体硬的可怕,完全不怕石头,我们怎么办呀?”水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怎么知道?”茂哥怒吼一声,转头看向了我,“孝字辈的,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只能见招拆招了。” 我摇摇头,随后指了指那些活人俑的关节处,沉声道,“或许可以尝试攻击那些人俑的关节处!” 说是很迟,其实很快。 就在我们用石头,不间断攻击那些活人俑时,那手持铜戈、身穿着“将甲“的活人俑已经来到了一个水鬼跟前。 将甲的活人俑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跟前。 “我*操*你祖宗!” 茂哥骇得魂飞魄散,他一把推开大头,自己就地向后翻滚。 一旁的大头可就惨了,那手臂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在青砖上,竟然硬生生砸得砖石碎裂! 大头两只腿本就受伤不轻,如今即便是想跑都跑不了,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木棍格挡。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那足有手臂粗细的木棍,竟然被那人俑一巴掌轻易拍断,随后五根手指余势不减,狠狠划过了大头的胸膛! “啊!!” 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大头胸前的衣物,连同皮肉被瞬间撕裂,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狂喷,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完了! 瞧见这一幕后,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以我们如今的人手物力,在没有枪支弹药以及炸药这种强力武器下,和这些活人俑缠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跑!快跑!” 我拉起吓傻的胖虎,疯狂地向后殿出口退去。 但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另外八个人俑,已经完全散开了,它们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把我们牢牢圈在了里面。 “完了……我们被包饺子了……” 水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不断挥舞着手里那根探杆,可面对步步紧逼的人俑,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我和胖虎,以及茂哥、水根以及另一个叫‘花仔’的水鬼,被那群人俑一点点逼到了后殿的石柱跟前,退无可退。 “操*他娘的!咱们跟这些鬼东西拼了!” 茂哥双目赤红,他脸上的横肉扭曲,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孝字辈的,是不是按时说的攻击它们的关节,就可以阻碍它们?” “不一定,但我们现在只能这么尝试了!” 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里,的确没提及过这些活人俑的弱点,但师父层告诉过我,说但凡机关傀儡,必然有核心或者弱点!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的尝试,然后找出这些人俑的弱点! 这, 是我们目前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说话间,最左侧一个手持石台的人俑,已经率先发难! 它猛地跨前一步,僵硬的手臂抡起那沉重的石器,朝着离它最近的那个水鬼当头砸下,速度快得惊人! 那水鬼根本反应不及,吓得连连后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花仔!” 茂哥见状,大吼着上前猛推了那水鬼一把,险而险之的避开了人俑的一击! “砰!!” 那石器,狠狠砸在华仔原本坐的那个位置,闷响声传出后,石屑乱飞,坚硬的青砖地面,竟然被砸出一恶搞拳头大小的坑洞! 这足以见得这些人俑所拥有的可怖力道! 若是这玩意砸在人身上的话,就算侥幸不死,怕也当场会沦为残废吧? 一击不中,那人俑空洞的眼窝转向我,那两点红芒似乎闪烁了一下,它舍弃了摔倒的华仔,迈步向我逼来。 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秦哥小心!” 胖虎见我遭遇危险,惊叫着想要过来帮我,但他自己也被另一个人俑盯上,那人俑虽然没拿武器,但十指乌黑尖长,宛如天生的利爪,直戳他的面门。 “胖虎你别管我,先顾好自己!” 这人俑的动作虽然僵硬,但力量却大的出奇,就在我大吼间,它已然举起石器砸向了我的头顶…… 第150章 缠斗 这一次,我没有后退。 我也无路可退!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人俑的攻击。 轰!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人俑攻击落下来的前一秒,我就地一滚,险而险之的避开了它的攻击。 但那四散碎裂的青砖,仍旧有不少打在了我身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可我顾不得这许多,趁着是活人俑砸下的手臂还未抬起,趁着他身体前倾的瞬间,我猛地从地上爬起,将全身所有的气力都灌注到了手中的探杆上,将其狠狠的刺在了活人俑右腿的关节处。 “噗嗤!” 一声怪异的声音响起。 不像是刺入血肉,更像是扎在了一块韧性极强的麦芽糖上一样,阻力大的可怕! 但好在我选的角度极为刁钻,使得探杆尖锐的顶部,还是成功刺入了些许! “呃……” 那人俑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非人的痛吼声,身体因为我的攻击出现了趔趄,右腿弯曲着跪在了地上! 虽说刺中了人俑的膝关节处,但那里并没有血液流出,反而渗出了一种粘稠如同糖浆般的诡异液体,这些液体流出后,散发出更浓烈的臭味! “有效,攻击关节好像有点效果!” 胖虎兴奋极了。 “不要高兴的太早,攻击关节并不能对它们造成致命创伤,只能限制它们的行动罢了!”我出口提醒。 “那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好的多!”胖虎说着,连忙扭头看向一旁的茂哥大吼,“大家快攻击人俑的关节!” 另一边,茂哥也陷入了苦战。 那身穿“将甲”人俑似乎认准了他,手中的铜戈虽然锈迹斑斑,但挥舞起来特别攒劲,再加上它的力气极大,每一次劈砍都让茂哥他们不敢硬接,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不断闪躲。 一时间,险象环生。 听到胖虎的喊声后,茂哥眼中凶光一闪。 他瞅准一个空档,趁着那活人俑手里的铜戈劈空的瞬间,猛地贴地前滚,在躲避掉横扫而来的攻击时,也将手中匕首狠狠划向身穿“将甲”的人俑脚踝处! “刺啦!!” 匕首划过,带起一溜火星,竟然只在那“将甲”人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白痕! 显然,这具身穿“将甲”护具的人俑,它的防护更强! “妈的!” 茂哥咒骂一声,急忙后退。 水根和花仔那边情况更糟。 花仔可能刚入行没多久,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别说攻击活人俑了,连自保都成问题。 还好水根不断用棍棒,不断帮他挡住人俑的攻击,不然恐怕早就嗝屁了。 但即便如此,水根和花仔两人,也被四具活人俑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相较之下,胖虎则表现的出乎意料的灵活。 他体型看似肥胖,但关键时刻连滚带爬,再加上不时捡起地上掉落的碎砖块,一次次干扰人俑的攻击,一时间,零三天拖住了两具人俑。 混乱中,我一边躲避着眼前人俑的攻击,一边焦急地观察全局。 瞧着大家节节败退的模样。 我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我们的攻击,无法对活人俑造成致命伤害,只能勉强拖延它们攻击,而他们的力气无穷无尽。 相较之下,我们的体力正在飞速消耗,一旦有人出现失误,或者说被活人俑重创无法参与战斗,那么我们就会迎来全线的溃败! 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方法。 或者找到可以逃离的路线。 不然时间一长,落败的只能是我们。 我快速扫视着整个后殿。 棺床、铜车马、散落一地的箭矢、惨死的水鬼尸体,还有那些石柱壁画。 我的目光不断在这些东西上来回扫视。 等等! 铜车马! 我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机关是从铜车马这里开始的,而这些人俑也是因铜车马机关触发后,沾染了人血后复活的。 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提过,墓室里的很多机关陷阱,往往与核心机关相关连。 如今,虽然箭使机关已经结束了,那么会不会有控制傀儡的机关呢?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如果这些活人俑的攻击无穷无尽的话,那不早就乱套了吗?一定有方法可以控制它们,或者说让它们停下攻击! 只是,这方法我现在不知道而已。 但我猜测,让活人俑停下攻击的方法,可能与铜马车或者说棺床上的棺椁有关。 “胖虎,想办法靠近铜马车以及棺床,那里可能藏有让活人俑停止攻击的机关!”我大喊了一声。 “孝字辈的!” 茂哥扭头躲开铜戈的致命一击,气喘吁吁的看向我大吼道:“确定吗?具体在哪块?” “不清楚,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必须得死马当活马医!”我说。 “草!”茂哥骂了我一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穿“将甲”的人俑逼得继续四处乱窜。 “秦哥,我怎么过去?”胖虎这时窜到了我跟前,问。 是啊,怎么过去? 这也是当下一个很大的问题。 要知道,我们和铜车马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而且中间还有好几个疯狂攻击我们的人俑。 还没等我想出办法时,意外发生了! 那个经验少,只知道四下躲藏的花仔,在闪避一次抓击时,因为反应不及时,动作慢了一步! “噗嗤!” 攻击它的那个人俑,五指如同五柄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到了花仔的肩膀上,如同穿肉的钩子,几乎将花仔的整个肩胛骨刺穿! “啊!” 花仔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整个人,被那人俑硬生生提了起来! “花仔!” 水根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救人。 但那人俑,猛地一甩手臂就,将惨叫的花仔像丢垃圾一样,狠狠砸向冲过来的水根! 只听‘砰’的一声,水根和花仔两人,惨叫着撞在一起,随后滚倒在地。 而更让我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花仔口里喷涌出的鲜血,溅到了旁边一具刚刚逼近的人俑身上! 那殷红的鲜血,一接触到人俑青黑色的皮肤后,如同遇到水的海绵,在瞬息间就被吸收殆尽! 第151章 疯狂的想法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花仔喷出的鲜血被那人俑吸收后,我看到那人俑的身体猛地一震,空洞眼窝里的红芒骤然暴涨。 下一刻,那人俑变得更加暴戾,连带着动作也变得比之前更快了。 “不好!这些人俑在吸收血液后会逐渐变强!” 这个发现,令我心里一片冰凉。 也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瞬间雪上加霜! “胖虎,千万不能让那些人俑再碰到血,它们吸收血液后,会变得更强!” 我大吼的同时,又利用手里的探杆,奋力挡住了人俑的又一次锤击。 手臂已经被震得发麻,已经快要丧失知觉了。 局面瞬间恶化,让茂哥那边压力骤增。 那具身穿“将甲”的人俑,不知道是不是也吸收了少许血液,它的攻击变得愈发凌厉,手里的铜戈挥舞得虎虎生风,逼得茂哥险象环生,让他连骂娘的工夫都没有了。 “秦哥!快想办法,我快顶不住了!” 胖虎狼狈地躲开人俑的攻击后,喘着粗气对我喊。 我不能再犹豫了! 哪怕危险万分,我也必须得去尝试找到让这些人俑停止攻击的方法! “胖虎,茂哥,你们几个掩护我,我去铜马车和棺椁那边看看!” 我大吼一声,顾得不这许多,吼道:“你们几个尽量攻击它们的关节处,只要拖住就好,另外千万不要把血液喷到它们身上了!” “秦哥你放心去吧……” 胖虎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捡起一块更大的青砖,猛地砸向了我身旁的那道人俑,将其注意力吸引到了他那边。 “好!老子信你一次!” 茂哥声音急促,他扫了我一眼,此刻他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孝字辈的,你最好快点,老子这边应付的可是穿着‘将甲’的人俑,可撑不了多久!” 不远处的水根,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顾身上的伤势,一把抓住花仔的脚踝,将肩膀血肉模糊的花仔,拖到一根石柱后面。 然后捡起掉落的棍棒,怒吼着冲了过来,和茂哥一左一右,为我争取时间。 趁没有人俑攻击我的间隙,我咬紧牙关,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辆铜车马!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缠斗声。 我不敢回头,我知道这是胖虎他们,在拿命来帮我争取时间!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铜马车前后,我一点都不敢耽搁,双手快速在铜马头上摸索,试图找到机关。 只是,我把铜马车上下摸了个遍,都没能发现任何的机关消息。 我不死心,又将车辕乃至车厢都摸索了一遍,但车厢是实心的,马身是铸死的,车辕也没有任何机括的痕迹。 我甚至不死心,想要去推动那辆铜车马,但不管我如何寻找,都始终没能在铜车马上,找到任何机关暗格。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我心里急坏了。 “秦……秦哥,你找到没有啊,我快顶不住了!” 胖虎带着哭腔的喊声从后方传来,他似乎挨了一下,连声音都变了调。 我猛地回头,见胖虎嘴角溢血,动作踉跄。 一旁的水根更是惨,他的一条胳膊无力地垂下,胸前衣物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浸染了一片。 已经没有时间了! 可机关,机关在哪里呢? 瞧见他们几人凄惨的模样,瞧见那些不知疲倦的人俑。 我的心底满是绝望。 难道我猜错了? 这些守卫陵墓的人俑,在被鲜血‘激活’后就无法再停下? 不! 一定还有办法! 我喃喃自语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棺床上那具巨大的棺椁。 整个后殿里。 我唯一没有探索过的地方,就只剩下这里了! 我记得师父留给我的《盗墓手札》里曾记载过,说墓主往往会把最为在乎或者说最为重要的东西,连同自己一起埋入棺椁中。 而控制这些守卫陵墓活人俑的机关,会不会也藏在那棺椁里呢? 我的这个想法无疑是疯狂且大胆的。 开棺,不仅意味着会有未知的风险出现,还可能会触发更可怕的机关,甚至可能会惊醒更恐怖的存在。 但现在,我已经没有了选择。 不管是为了胖虎,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必须开棺! “拼了!” 想到这,我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对着苦苦支撑的三人大吼道:“你们再撑一会儿,铜马车那边没有线索,我打算开棺找方法!” “开棺?” 茂哥闻言,惊得差点被活人俑手里的铜戈劈中,“你他妈疯了?万一里面的主更恐怖怎么办?” 茂哥先前听我说过棺床上棺椁的可怕,因此反应才会如此剧烈。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说实话,若不是万不得已,我又岂会这么选? 棺床离地面很高,大概有一米多的距离,我手脚并用才爬了上去。 靠近了看,棺床上的那具棺椁,比远处看着时更加巨大,棺盖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鸟兽虫鱼以及大量的唐篆,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和厚重。 只是我一个人该如何打开呢? 总不能徒手抬开吧? 我焦急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铜马车上房子的两根铜戈上。 “就是它了!” 我扑过去,双手抓起一柄铜戈。 那铜戈入手沉重且冰凉,怕是有着七八十斤,铜戈的手柄处,有着许多粗糙的云纹,我掂量了几下,知道这玩意肯定比我的探杆要结实的多! 也是眼下,唯一有机会能撬开棺材盖的东西! 想到这, 我不再犹豫,将将铜戈前端那锋利扁平的那一端,死死楔入石棺棺身和棺盖的缝隙里。 “给我开!” 我大吼一声,双脚死死蹬在棺床的边缘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那根铜戈上! 但那棺材盖也只是轻微的晃了晃…… “孝字辈的!快点!老子要顶不住了!” 茂哥的骂声从下方传来。 而他旁边的水根,更是双手拄着那根铁棍,随时有倒地的可能! 胖虎也在苦苦支撑,他浑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显然是靠着一股狠劲在硬撑! 第152章 血瓷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铁链上,看着师傅给自己拼命。 我知道这一次不会有人替我承担这些,也没有人在会用命拦住女尸,这一次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给我开!” 我几乎将自己全身的力量的都压在了铜戈之上,粗糙的铜戈上弯起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 棺身与棺盖之间的缝隙逐渐扩大,随着压力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崩断。 到极限了? 我用尽全力,眼看棺材打开的缝隙,就要重新合上。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扭头叫了一声。 “活人俑!” “这时候叫这玩意有啥用,他又不是你家亲戚!” 茂哥忍不住骂了一句。 正在苦苦支撑的胖虎瞬间明白了我的想法,以一个不符合自己身材的灵巧转身,引导两个活人佣冲上了马车。 这些活人佣虽然可以攻击,但是并没有什么灵智,在胖虎的引导下,两根沉重的铜戈重重的砸了下去。 嘭! 沉重的力道直接把我的虎口震出了血,也让那近乎封死的棺盖直接砸飞了出去。 水根正用力抵着铜骨,只感觉什么东西从面前砸下,眼前的活人俑被直接砸在了下面。 我顾不得去看自己的战果,刚准备站起身,两根铜戈几乎是贴着头皮扫过,带起的劲风,刺得人脑袋生疼。 在胖虎的帮助之下,两个活人俑被引开,而我也得以看向棺材。 棺材内躺着一具干尸,四周放了几件三色马车瓷器,还有一柄一米多长的刀,最引人注意的,当属尸体怀中捧着的青色如意。 这如意通体青绿,其上绘着仙鹤灵芝,下方则是彩云环绕,看起来格外的精致。 此刻我压根没心思去看里面的宝贝,只是匆匆扫上一眼,开始寻找所谓的机关? 当我扫了一圈之后,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这里面压根就没有任何一个机关,这跟《盗墓手札》里面说的完全不一样。 难道说《盗墓手札》记载出了问题? 此刻我的耳边,有着茂哥不断的骂声,水根的哀嚎,还有胖虎的喘息声。 就像是沉默的钉子一般,接连不断的砸在我的心口,让我的呼吸不断变得紧促。 时间很紧,我必须更加冷静,一旦失误所有人都会完蛋。 一定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想到这里我抓紧时间回忆起来,《盗墓手札》上说唐墓多有疑冢和陷阱。 这一点应该是没错的,从进来开始我们遭遇了好多机关,而且都是极为精巧的设计。 说明墓主人是花了心思的,那么放在后殿马车上的棺椁,是不是有些太显眼了。 又是活人俑又是机关的,他真不怕自己的尸身出现问题? 除非……这里压根就不是他的尸体! 想到这里我一发狠,直接跳在了棺材上。 茂哥看到我的动作之后,整个人瞪大了眼睛。 “孝字辈的你是中邪?不是在找机关么?” “秦……秦哥?” 胖虎眼中有点迷茫,这是要干啥。 我扫了他们一眼,没时间犹豫了,一把抓住墓主人的尸体,猛然将其扔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尸体有些格外的轻巧,随着尸体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各种陪葬品。 精巧的瓷马车,华美的如意,在落在地上的时候,尽数甩了一个粉碎。 清脆的声音落在了地上,紧接着正拎着铜戈想要对茂哥下手的将军俑忽然顿住,然后自手臂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直接碎成了数块,其他活人俑也相继破碎。 水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活人俑碎片,脚边一团鲜血流了过来。 大头的脑袋被铜戈划去了一半,在他的身边一个护着他的水鬼,被捅穿了肚子彻底没了动静。 “呜呜呜!茂哥都死了茂哥。” 进来的时候是十几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了一手之数。 水根忍不住直接哀嚎了起来,哭着哭着他开始吐了起来,显然这一幕对于他的刺激有点大。 胖虎大口喘了喘气,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发愣道。 “秦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活人俑炼制起来很麻烦,需要先封住他们的六识,也就是眼、耳、鼻、舌、身、意,防止魂飞魄散,让其永远封镇在俑中。” 松了口气的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铜马车上大口喘着气。 冷汗早就浸透了衣服,整个人张了张嘴,缓了好久才开口说了起来。 胖虎见我实在累的骇人,从口袋摸出了几块饼干,这是白天在赤沙镇买的没吃完。 虽然这一路上又是掉坑里,又是泡在了水里,有的都成了碎片,现在到有了救命的意思。 茂哥看到之后,也拿起一包,扯开倒进了嘴巴里。 “孝字辈的你继续说。” “然后脑袋上开个口子,放出血液,将秘药灌注进去,再用麻布和黏土将活人包裹起来,按压塑形,将五官和轮廓都弄得跟真人一样。” 我回忆着《盗墓手札》上所解释的东西,有些磕磕绊绊的补充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然后将其烧制之后,就会跟泥土融为一体,成为所谓的活人俑。” “再以鲜血烧制血瓷,放在墓主人的身旁,用来守护墓主人。” “只要血瓷没有问题,那么活人俑就会一直攻击下去,只有血瓷破碎了之后,活人俑最后的执念就会消散,也会跟着一块崩解。”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茂哥被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所谓的活人俑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孝字辈的你知道的这么多,你该不会也会炼制活人俑吧?” “茂哥你想多了,这活人俑最重要的就是烧制血瓷的法子,还有秘药,我就相当于说了个原理,那真正操作起来麻烦着呢!” 我可没有茂哥想的那么大本事,能够破解活人俑也就是运气而已,要是再来一次,可就没真好的机会了。 茂哥听到我这么说,拍了拍手来到了我的面前,上下打量起来我。 第153章 还在别处 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看着,茂哥的目光好像带刺,让人只觉得浑身刺挠不已。 他该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茂哥这人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心特别狠,这一路上死了不少水鬼,没见到他真为谁掉过泪。 只怕那个刘老山也是误打误撞发现他们的事,才被茂哥给弄死的。 茂哥打量了我有一会,才不急不缓的开口。 “一直叫你孝字辈的,还没正式问过你的名字。” “我……” 我微微一愣,挺了挺胸膛,语气比之前自信了几分。 “秦鑫,这是我兄弟胖虎。” “之前你们跟我说是八爷的徒弟我还不信,但是刚刚的那事真让我服了。” 茂哥脸上挂着笑容,热络的拍着我的肩膀。 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闻起来甜腥腥的,有种发腻的感觉。 我知道茂哥这所谓的服了,其实是怕了。 他怕自己接下来走不出去,他怕我会把他丢下,别看他现在笑眯眯的,只怕出去之后就会马上变脸。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就跟着一寒,思索着还有什么法子,能活着离开这里。 只是在我心里仔细权衡一番之后,我发现似乎并没有。 不过这不妨碍我笑着跟茂哥称兄道弟。 “茂哥真是高看我了,我就这三两滴墨水,刚刚就搜刮干净了,要是在遇到什么机关,我可不一定能看出来。” “秦老弟客气了,之前都是哥哥我误会你,等咱们出去了,我请你吃咱赤沙镇的水席。” 茂哥哈哈一笑,抬手拍着我的肩膀热情的说着。 要不是亲身经历,我都不敢不到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在外面还想要杀了我的茂哥,现在却搂着我的肩头跟我称兄道弟。 面积不小的墓室,此刻倒是有些逼仄,竟然装不下我和茂哥的笑声。 又跟我聊了几句之后,茂哥安慰了一下受到打击的水根,看着地上被摔成好几块的血瓷,心里只觉得在滴血。 他看着摔在一旁的墓主人,连忙上去将衣服掀开,想要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水货,谁知道衣服一掀开里面竟然不是人,是一具拼凑起来的尸体。 茂哥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秦老弟这尸体是咋回事。” “我还以为墓主人炼制的血瓷,原来是把那些家伙肢体拼成了一个人,难怪那些活人俑那么卖力。” 我看着那干枯的尸体,腿脚之间有一根根黑色的线条缝制,能够很明显看出来不是属于一具尸体。 想来那些活人俑真正守护的东西,应该是这玩意。 胖虎看着那一具尸体,胳膊上直接起了鸡皮疙瘩,他连忙抬手搓了搓之后才咬着牙说道。 “秦哥,这墓主人也太恶心了点。”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疑冢。” 我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恶心,这是想要我们的命。 胖虎打了一个激灵,正欲开口的时候,看着没看过来的茂哥反应过来。 这事可不能让他知道。 茂哥也顺势看了过来,然后蹲下了身子。 “秦兄弟,你看这些瓷器碎片挺好看的,要是拼凑起来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格。” “茂哥,这东西可不怎么干净,我要是你就离远点。” 我没想到茂哥竟然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面对那些瓷器碎片也想要带走,出声提醒了一句。 经常下坟的朋友都知道,这所谓的不干净可不是说这东西脏了,而是可能会有什么诅咒残魂在。 像茂哥这样的水鬼,看似百无禁忌,实际上也特别忌讳这玩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要是真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才是大麻烦。 类似的东西在行当里称作脏货,也就是不干净的意思。 茂哥一听这话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又往前走了几步。 “秦兄弟提醒的可太对了,你要是不说我都想不起来这事,这确实是个大麻烦,我也应该挺你的才对。” “你说这如意咋样,而且这玩意竟然没摔断。” 茂哥蹲在那华美的如意面前,这东西确实精致,上面的唐草纹堪称巧夺天工,是匠人直接在如意上刻出来的。 他说是在等我的评价,实际上自己已经找了个布条垫着,将其拿了起来。 不过他拿着如意的指节有些发白,看起来很奇怪。 “茂哥,这如意有问题?” “可不是,这玩意有点重,感觉像是金属的。” 茂哥说着掂量了一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金属,在水汽这么大的唐墓里,竟然没有生锈。 说到这里我不由一愣,连忙将其拿了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从纹路上看确是唐代的没错,可是不应该是金属的才对,而且这里躺着的也不是墓主人。” 茂哥见我低声嘀咕着,生怕我会把宝贝给拿走,连忙催促了两句。 “秦兄弟这玩意不值什么钱,你这样的高人肯定不会将其放在眼里的对不对,所以还是把东西交给我好了,这样也算不上是什么浪费啊。” “毛茂哥……” 我被打断思路之后,正欲解释一下。 谁能想到茂哥有些不耐烦,直接粗暴的就将东西拉了回去,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强调了一句。 “这东西是我先拿到手里的,自然就是我的。” “要是没有秦哥,咱们现在可都死了。” 胖虎算是看出来,茂哥这人到底是什么德行,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 茂哥听到这话压根不以为然,冷笑一声说道。 “没有我拖着那将军俑,秦兄弟也不见得有机会,真要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也有一半的功劳才对。” “你……” 胖虎一听到这话就有些气不过,身为水虎他本就看不起这些没有底线的水鬼。 当即就要发作。 我眼看这说下去,还没出去就得动手了,反倒是拦住了他,笑眯眯的说道。 “茂哥你担待着点,我这兄弟就是这脾气,他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而且我刚刚破解活人俑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里其实是个疑冢,真正的主墓室,还在别处……” 第154章 机关 茂哥听到我的话之后,迟疑了一下,有点怀疑我的说法。 可是这一路上,要是没有我的话,他们这些半路出身的水鬼,甚至都没有来到这里的机会。 虽然说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别有想法,茂哥还是开口说道。 “秦兄弟,咱们现在可是过命的交情,你可别忽悠我。” “这一路上我秦哥骗过你么?” 胖虎眼看他有点不愿意相信我的话,顿时就有点来气了,咬着牙看着他说道。 “再说了,你看看这地方现在成什么样了,要是你是墓主人,你愿意把自己给改造成机关啊。” 那尸体都是拼凑出来的,说明墓主人就在别处,这件事傻子都能看出来。 茂哥自然也明白,只是他担心我和胖虎抢他的宝贝,这才会再三去试探我们。 他的行为一两次我也能理解,可是次数多了我也会觉得心累。 看着茂哥沉默不语,拿不定主意,我摇了摇头道。 “咱们都是一起来的,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啥了,既然茂哥你不信任我那就算了,你让个道让我跟胖虎离开,原本我俩就是被卷进来的。” “话不能这样说,秦兄弟你误会了,为了这一座墓我都折断了几个兄弟,你说让我现在走肯定不行。” 茂哥眼看我真的想要离开,这下不表态也是不行了,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气比之前严肃了不少,承诺起来。 “我不仅不能让你走,咱们得一块找一找墓主人的位置,好把这家伙给找出来鞭尸,不然不足以发泄我心头之恨。” 说到这茂哥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当初进来的十几个兄弟,如今算上他就剩下了三个人。 就这样离开,他心里不甘。 胖虎看了一眼他,凑到我耳边说道。 “秦哥,我觉得这家伙的话不可信,虽然他的样子可能有几分真心在,但是我觉得要是遇到了真宝贝,只怕还是会对咱们下手。” “如果在上面我还挺担心,在下面我不怕他翻脸。” 我摇了摇头,这座唐墓虽然也算得上是危险重重,但是跟之前我和师傅下的贵妃墓比起来,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这里,我冲着茂哥抱了抱拳说道。 “那之后就得让茂哥多照顾一下了。” “秦兄弟,你已经找到地方了?” 茂哥一听到这话,眼中闪着光忍不住出声说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才开始重新打量着墓室。 墓室其实面积不小,四周的墙壁上绘制的三色的壁画,要不是墓室内潮气太重,我还能看清这壁画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过我隐约已经可以看出来了,这壁画上绘制的确实有些东西,应该讲述了墓主人一个唐朝贵族的生平。 看样子似乎是个武将,地位估计也不怎么低。 这样的人一定不会随意摆弄自己墓,肯定会有我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把目光重新放在了马车上,如果说这个墓室内有什么东西,还能藏着玄机的话,就只剩下马车和上面的棺椁了。 见状我重新爬了上去,抬手在棺材周围打量了起来。 茂哥见状将如意扔给了水根,身子一撑也跟着站了上来。 “秦兄弟,这棺材里面能有什么机关,我觉得可能在这里会有暗门什么的,这些壁画上会不会有线索?” “线索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况且这地方水汽大,主墓室一定会在更深的地方。” 我左右看了看之后,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青铜棺椁? 是不是意味着棺材本身可能就有机关,想到这里我抬手在棺材底部敲了敲。 空洞的敲击声响起,显然在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茂哥瞪大了眼睛,有点没想到。 “这就找到了?” “没那么简单。” 我笑了笑,按了按之后,将其用力往另外一侧退去,一小块底板划开露出一个小夹层。 夹层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看着一个类似于钥匙孔的小洞,这洞是扁平状的,开口也有点不太规则,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行。 茂哥脸上的欣喜一下变得难过起来,脸上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不是,这还带锁?” “给。” 胖虎看了看之后,从水根手中把如意给拿了过来。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锁孔的形状正好契合如意,忍不住笑起来。 “我说为什么这如意的材质有些奇怪,合着这就是个如意模样的钥匙?” 说罢我就打算把如意插.进去,谁知道这个时候茂哥一把拦住了我。 他拿过如意,一把将我推到了一旁。 我一个没注意被踉跄推到了一旁,扭头愤怒的看向他。 此刻的茂哥压根不在意我的反应,指了指自己道。 “我自己来开这个门。” “好。” 闻言我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 茂哥见状正准备动手,又觉得我答应的太爽快了,犹犹豫豫的扭头,又问了一遍。 “那你来?” “行。” “不行不行,你怎么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茂哥又觉得很不对劲。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点头,该不会有什么坑吧。” “能有什么坑,不都是你说的算。” 听到这话我差点笑出来,合着茂哥到现在也在担心我坑他? 见状我也来了脾气,也不去露出什么好脸色,直接望着他摊了摊手。 “那你说。” “水根,你们两个离我近点。” 茂哥思索了一番,让水根和他站在马车旁边,然后让我和胖子站在一侧的地面上。 他的想法倒是没有什么掩饰,就是担心我和胖虎动手,他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我索性就站在下面,看着他把如意插了进去,东西刚插.进去发出咔哒一声。 清脆的机括碰撞声,就好像瓷器破碎的声音一般,茂哥用尽了力气才将这玩意给转动,随后整个墓室开始晃动了起来。 我连忙扶着马车,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那是青砖上细微的凸.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青砖之间的放肆,似乎变大了? 第155章 欲望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正准备蹲下身子仔细打量,青砖铺就的墓室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反应过来,扭头朝着马车上扑了过去。 “上车!” 胖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出于对我的信任跟着我一起跳了上去。 在我们跳上去的瞬间,几乎同时地面上的裂缝跟着扩大,紧接着一个巨大空洞浮现,站在地面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水鬼,几乎是瞬间就朝着下面栽了过去。 “茂哥,救我!” “该死!” 水根看到那一幕,连忙想要过去捞人,结果不但慢了一步,自己还差点摔了下去。 而马车前面则出现一道斜着往下的台阶。 我半边身子悬挂在空中,连忙爬了上去,侧头看去。 在墙上发现了一些机括的痕迹,原来这些青砖之下确实藏着机关,不过这机关和之前我遇到的不一样,不是弩箭或者滚石。 而是陷坑。 水根看着自己仅剩的兄弟摔了下去,瘫坐在马车旁直接哭了起来。 “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少废话过来帮忙!” 茂哥正在低着头不知道忙些什么,在听到了这话之后,忍不住扭头骂了一句。 双手用力想要将东西给拔出来,结果那如意好像卡死在了里面。 “这到底咋回事?” “你还没看出来,这是一条单行道,钥匙只能用一次而已。” 我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 显然茂哥没做好丢掉宝贝的打算,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怒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的话……” “茂哥,就剩咱俩了。” 水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这跟咱们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哭哭,哭什么哭,马上就到地方了,到时候有更多的宝贝让你拿着,你还怕什么?” 茂哥看着他那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抽了过去。 然后他看向我,接二连三的到手水头货飞了,他显然有点忍不住,直接咬着牙说道。 “秦兄弟,哥哥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你别让我失望啊。” “走吧。” 一开始我觉得茂哥是个狠人,可走到这之后,我才发现这家伙眼里只有宝贝,除了这些之外谁的命都不在乎。 要是这时候再去刺激他,只怕他得跟我俩拼命。 所以我和胖虎走在了前面,在后面的水根本不想走,但硬是被茂哥给拖走了。 台阶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地洞,走在旁边隐隐有阴风吹出,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竖起,往里面多走了两步。 胖虎跟在我的身旁慢悠悠的说道。 “这俩货咱们也不是不能对付,秦哥你想好该咋办了么?” “暂时还没,不过这时候跟他拼没必要。” 听到这话的我摇了摇头,笑眯眯的说道。 这时候确实没有拼命的必要,何必跟他在这里折腾。 不一会台阶走到了尽头,半开的墓门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有些熟悉的墓门,我知道这一次终于要见到正主了。 茂哥见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催促了两句。 “少废话,你还不抓紧时间进去。” “走吧。” 我叹了口气,这家伙可真够急的,一点耽搁的时间都不给。 墓室内很是宽敞,两侧的壁画经过特意设计,进去之人第一眼,就能看到正在厮杀的战场,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正骑着战马厮杀。 墓室的正中央,则是一尊黑色的棺椁。 我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竟然是尊罕见的窨木棺材。 《盗墓手札》上说,窨木生长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每十年才能长大一轮,能直接做成棺材怕不是至少已经生长了万年。 到底什么人,才能用这宝贝做棺材。 “窨木棺材,这墓主人的身份,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是不是说明里面的宝贝很值钱。” 茂哥哪里知道什么窨木棺材,他只是觉得这东西值钱。 棺材值钱,说明里面的东西更加值钱,当即就要开棺。 看到这一幕的我连忙抬手阻拦。 “别冲动,棺材内可能有机关。” 尽管我提醒的够快了,可还是慢了他一步。 窨木棺材盖子,似乎并未钉牢,被茂哥一下推开。 紧接着里面那一幕让我愣住。 棺材内躺着的是一个男子,那模样与我师父一模一样。 “师傅?” 看到那一幕的我浑身一激灵,不由悲从中来,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那一刻,我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接瘫坐了在了棺材边上,眼看着师傅坐了起来,抬手朝着我的脖子抓去。 师傅脸色铁青,身子上伤口不断淌血,口中喃喃自语。 “瓜娃子,师傅好疼,来陪陪我好不好。” “好。” 闻言我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师傅将手放在我的脖子上。 想象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当看到师父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只是幻觉而已。 当我再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跟我猜测的一样。 我的面前并没有什么师傅,有的只是胖虎趴在棺材上酣睡,嘴里喃喃自语道。 “娘,娘你在哪?” 另外一边,茂哥脸上带着狂笑,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砖头,恶狠狠的朝着水根的脑袋上砸去。 噗噗噗! 当石头砸下的时候,一股血水跟着冒了出来,好似捣辣椒酱一般,白的脑浆与红的血水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只让人觉得犯恶心。 砸了一会不尽兴的茂哥,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腿上,毫不客气的砸了下去。 “我的都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你们都得死,姓秦的,特别是你!” 他似乎看不到痛苦,好似疯魔了一般,不断的砸着自己的大腿,直到死去的前一刻,都好像在搂着宝贝。 见状我心道不好,连忙唤醒了胖虎。 睡的迷迷糊糊的胖虎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棺材板上,挠了挠头。 “我刚刚好像梦到了我娘?” “那是错觉,这棺材里放了特制的迷.药,会让人见到内心最渴望见到的东西。” 第156章 地动山摇 “这窨木棺材里放的到底是什么宝贝,犯得着用这么阴狠的手段?” 胖虎微微侧过脑袋,不忍心去看一侧所发生的事情了,那一幕看起来相当的血腥。 水根的尸体趴在地面上,脑袋被砸成了浆糊,红白之物混合在一起,就像是搅匀的草.莓圣代一样。 而茂哥脸上则带着癫狂的笑,哪怕在临死之前,他也在沉浸在自己的欲.望里。 “不是这手段的问题,而是他们内心的想法有问题,从一开始这家伙怕不是就没想过,要把这里面的东西分给别人。” “听着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胖虎听到这话,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窨木棺材。 “我倒是想要知道,这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晚点再看。” 我则有些后怕,担心里面的秘药没有散干净,要是再看到什么事情,我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变得跟茂哥一样。 坐在一旁等着药物挥发干净的同时,我不由在想一件事,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师傅,如果这药物的作用是把人内心的渴望放大呈现出来。 那么我的内心的想法,其实不应该是如此,应该是解决诅咒才对。 还是说我的身上的诅咒,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药物的影响?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不清楚,可我明白如果再来一次,也许我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我确定了药物没了之后才走了过去,窨木棺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是安安静静的放着一副羊皮纸。 “这是什么宝贝?” 胖虎拿起来打量了一下,羊皮纸上有着一些纹路,有些像是文字,可仔细看过去的话,又有点像是鬼画符,看得两眼一抹黑有点拿不定主意。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羊皮纸入手之后很是柔顺,表皮上带着一缕缕的油腻,好像被人专心保养过。 “从这些位置的模样上,应该不属于正统王朝,有些类似西夏古文,不过我对这方面见识的少,等回去之后我找人看看。” 胖虎点了点头,道上人对于宝贝倒是认的全,反倒是这种古书古文之类的,没几个人懂。 一个是因为这些东西,喜欢的人少不好出手,另外就是门槛有点高,反倒是一般人没法去做。 也正是因为这样,胖虎觉得我可能没办法找到线索。 “我听同门说过,好像说这种羊皮帛书,要是上交的话还能换钱。” “能换钱和锦旗,你想挂在家里?” 听到这话有些气笑,不由想到在胖虎的房间里挂着文物之友几个大字的锦旗,锦旗倒是没啥毛病,就是对于坐地虎来说,倒像是一种讽刺。、 胖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就是想想,也没打算这样做。” “行了,等我回去研究一下,真没办法交出去也行。” 我摊了摊手说出了颇为实诚的话,因为我真是这样的,反正要是弄不出去,搞个锦旗挂在店里也是不错。 说完这些我在墓门下方找到了工匠留下的出路,一开始墓门之所以是半开的,就是因为里面工匠借助暗道跑了。 走在暗道里,我看着胖虎在前面的影子,不由笑着说道。 “我说胖虎,之前你中药的时候,好像一直说找娘来这?” “你听出错了吧?” 胖虎一听到这话,眼中有一抹慌张,语气上倒是没有点变化。 我也没有揭穿他的想法,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跟着继续往前。 工匠留下的墓道有些窄小,走到后半段几乎只能趴在地上往前蠕动,好在很快前面出现了淡淡的光芒,我和胖虎心里一喜,总算是出来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墓道出口竟然在一处枯井之中。 此刻的外面月光逐渐暗淡了下来,一丝丝雨水渐渐流了下来,我和胖虎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错愕和震惊。 这枯井上面可都是尘土,被水一弄就成了泥。 到时候就不好爬了,我连忙手脚并用往上面蹭着。 爬到一半的时候,井壁已经都是泥水了,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我只能拼命撑着一点点的往上面蹭。 “小心!” 在上面的胖虎忽然说了了一声。 我一愣,就看到他蹭往下滑了两米,吓得我连忙抬起了自己的手,颇为艰难撑着他的身子。 “胖虎你能不能给点力,老子要……被你给压死了!” “马上!” 胖虎的五官几乎皱在了一起,方才勉强撑住。 然后继续往上面爬着,随着雨水逐渐变大,井壁上的泥水逐渐被冲刷干净了,反倒是便宜了我俩,使其变得好爬了不少。 胖虎好不容易攀到了井沿,身子一翻摔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下次,下次我再也不跟你出去了。” “你大爷的帮我!” 我双手扒在井口,再也没了上去的力气,出声说了一句。 胖虎闻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我给拉了上去。 我直接躺在了胖虎身边,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早知道找个机会直接跑了,不跟他们玩这些心眼,没有被那群水鬼弄死,倒是差点给累死。” “我说秦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雨横过来了。” 胖虎抹了一把脸,这时候一道闪电在空中亮起,原本落下的雨水在狂风之下几乎横了过来。 紧接着枯井开始晃动起来,周围也跟着地动山摇起来,不远处的山丘好似在颤抖一样,轰隆隆的声音连绵不绝,好似有条巨兽从山脉之中穿过。 胖虎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秦哥,我怎么感觉周围一切都在转圈,我是不是要上天了。” “上你个头!这特码是地震了,还不快跑!” 我看到这一幕顿时来了精神,一巴掌抽在胖虎脑袋上,这里下面可有个古墓,要是没弄好指不定就塌了。 到时候别没死在里面,结果被压死了找谁说理去。 我跟胖虎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人顾头不顾腚,也不要什么坐地虎的风范,朝着赤沙镇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157章 山河变迁 我俩摸着黑跑回镇子上再敢停下,不过那时候正是半夜二三点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人在。 胖虎看了看河滩的方向,心有余悸的问道。 “秦哥?刚刚那是什么?” “多半是墓道机关,引发了那边的塌陷,等到明天就知道了。” 我摆了摆手简单解释了一下,这边的河滩大多数都是沙壤,看着跟泥土差不多,实际上松散的很,一旦下面出现较大的空洞就会塌陷。 再加上那唐墓最后的机关动静不小,多半形成了空洞导致了塌陷,才会产生那种地动山摇的效果。 赤沙镇现在漆黑一片,只有店门前还挂着两盏灯笼带着一丝丝的光亮,街道两层的巷子里一片漆黑,我总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们。 当然这就是一个猜测,直到我们回到店里也没事。 回到房间洗了洗澡,我跟胖虎倒头就睡,当我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胖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大包子大口吃着。 “秦哥,来口?” “行。” 我也懒得洗脸,接过来一个咬了一口。 蓬松的包子皮像是棉被一样,一口咬下去之后,只需要轻轻一扯,就露出蓬松的棉絮。 肉馅是半分生掺着半分熟肉做的,肉汁混着肉丁鲜美无比,一口下去嘴角流油,让我直呼好吃,连吃了三个才想起来收拾自己。 一番收拾之后,我跟胖虎一块出门。 “对了昨天河滩那边啥情况?” “秦哥,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胖虎捏着最后一个包子,三两口吃进了嘴巴里。 半大小子吃垮老子,胖虎别看长的壮实,但是那脸叫一个嫩,看上去就像是个十八九的小伙子。 不对,他就是个十八九的小伙子,不过在墓里那个狠辣的劲,倒是让我忽略了这件事。 来到河滩边上我愣住了,昨天龙王爷娶亲的地方,大片的芦苇荡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事大片的沙地,连河道都被占了一小半。 我有点想不明白,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把这里填平。 “龙王爷这是发怒了?” “这啥是发怒,你看这河道的样子,这是个天然的挡水坝。” “昨晚上的水是真大,好在咱们镇子地势高不用担心。” “话说昨天给龙王爷抬轿子那些人没来,该不会被埋进去了吧?” “这哪能啊,我估计早就走了。” “这可说不定,万一龙王爷看他们顺眼……” 我站在这里听了一会镇民的话,才知道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和胖虎已经累的够呛,压根就分不清是塌陷还是别的,原来那时候发生了泥石流,大量的泥水裹挟着山丘上的泥土流了下来。 因为赤沙镇地势稍微高了一点,导致泥石流覆盖了河滩。 不仅将那唐墓彻底掩埋,连带着一整片芦苇荡都没了。 想到了这里之后,我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一时间神色有点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人算不如天算,咱们两个也是运气好,要不是咱俩跑的快,怕不是也会被埋在里面啊。” “要是再来一次,我宁愿不掺和这档子事,你说也是奇怪,谁把墓修建在了这个地方。” 胖虎现在想起晚上的时候,也是一阵后怕,要是他们在井底下休息,或者晚了一会再出去,那怕不是现在真的没命了。 只能说是祖师爷保佑啊。 我又听了一会,心中替茂哥感到惋惜,如果他没有那么贪心,说不定还能有个全尸,现在怕是想要找到尸体都难了。 “回去吧,看看有没有法子过去。” 胖虎点了点头,这场水来的很急,现在的河面也还算平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去。 我刚来到旅店门口,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门口一个汉子蹲在地上忽然哭了起来,声音凄惨无比,好像是有亲人死了。 “我的弟啊……你怎么就没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这汉子我有印象,之前死人的时候,抬尸体的两个人里面就有他一个,好像是叫水牛是吧? 看他哭的这么凄惨的样子,多半他弟弟就是那群水鬼里面的一个,只可惜他们最后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我并不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可怜,如果去心疼他的话,怕不是想要让自己死在里面啊。 “他弟该不会是水根吧?” 胖虎看着他的样子,有些颇为意外的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店里面扔出一个筷子篓,砸在了水牛身上,筷子散了一地,滚到了胖虎脚边。 “哭什么哭,早晚哭求死算了!” 满脸阴郁的老薛头骂骂咧咧道。 他在赤沙镇看起来很有威望,这么张嘴一骂,水牛还真就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把地上的筷子签起来,水牛来到胖虎身边的低头捡起来筷子,目光顺势落在了胖虎的鞋子上。 水牛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胖虎忽然问道。 “外地的,你是不是去过河滩?” “咋,河滩那边还收费?” 胖虎听到这话不由一愣,他察觉到水牛的看他的目光有点不善,当即反问了一句。 赤沙镇在渭河边,地方还是比较偏僻的,基本没有什么外乡人来,所以水牛这一句外乡人,倒是引得不少人驻足。 水牛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起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言不发猛得往前一扑,双手像是铁钳子一样,对着他的脖子就掐了下去。 胖虎好歹也是坐地虎,而且还是其中本事不低的水虎,目光反应过来之后,冷笑一声,侧身躲过这个扑击的同时。 抬腿一勾,正在气头上的水牛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摔在地上的水牛跟疯了一样,嘶吼着想要来这里跟他动手,不过他不过是个庄稼汉子,根本不是胖虎的对手,被直接撂倒在地。 老薛头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他的样子骂道。 “你又发啥牛瘟!” “这俩外地的去过河滩!” 第158章 好商量 “这俩外地的去过河滩!” 被按在地上的水牛嘶吼着,想要挣扎的爬起来,可别看胖虎不过刚刚成年,那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庄稼汉子可以比的。 任由他如何晃动,整个人跟头猛虎一样,死死的把水牛按住! 我一听到这话低头看了一眼鞋子,心道不好。 出门之前我和胖虎特意换了衣服,脏衣服直接放在了房间里,可是出门在外谁会带两双鞋子,虽然鞋子被刷过,但是还有一点泥土在。 河滩上的泥土跟现在泥石流冲下来不一样,有些发黑。 水牛也是凭借着这点断定了我和胖虎昨晚上去过河滩,认为自己弟弟的死也许跟我俩有关系。 老薛头原本想要再抽水牛一巴掌,把这个发牛瘟的货给收拾了,谁知道在听到这话之后,低头扫了一眼我俩的鞋子。 拿着烟杆,朝着水牛的脑袋上敲了敲说道。 “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爷,爷的话你听不听。” “听!” 水牛闷着脑袋说道,言语之间夹杂着不甘,显然有点不太愿意。 老薛头见状笑着说道。 “小伙子给我个面子,放开他吧。” 胖虎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我,见到我点头之后才把人放开。 “滚回家去,别在这丢人。” 老薛头见状感到了一些意外,似乎没有想到我才是主事的,把水牛骂走之后,才开口说道。 “后生,谈谈?” “秦哥,跟这个老头有啥说的,咱们该走了。” 胖虎见老薛头想要摆一摆自己的谱,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看他的样子甚至有点想要揍这老头一顿。 我生怕胖虎一拳打死老薛头,连忙拦住了他。 “没事,这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应该给个面子。” “对喽。” 老薛头笑眯眯的点头,带着我们回到店里。 “这道上哪有那么多的打打杀杀,没有什么事情是坐下谈不好的。” 我只觉得他这话有些可笑,昨天要不是我有本事,我俩早就被按死在下面了,哪里还有继续坐下来说话的份。 不过这些想法并没有说出来,毕竟这是对方的地盘,茂哥那群水鬼显然很忌惮老薛头,说明这老头有点东西。 老薛头带着我们来到他平时的房间,房间看起来并不大,只有一张床还有一个老柜子。 他拿起暖水壶倒了两杯茶,坐在对面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我看着他那一副样子,倒是没心思跟他玩那些虚的,直接开口说道。 “那龙王爷娶亲是你弄的吧,还有那刘老四的死,你一连折腾的这么多天,到底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钱。” 老薛头有些意外,不过很快神情就稳定下来,拿着烟杆敲了敲自己的鞋底,声音比之前拔高了几分,慢悠悠的说道。 “这赤沙镇穷啊,水牛有老娘要养,刘老四的闺女得了白血病,这些都是要钱的,拉到省城的大医院,都得花不少钱,我也是没办法啊。” “为了钱就能杀人?” 胖虎见他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脾气一时间有点没有压住,恨不得现在就是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 不过看着他的样子,似乎这件事并不能就这样算了。 说到这里,老薛头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你以为我愿意?因为刘老四他坏了规矩,他想带着闺女去看病,再等两天能怎么了,等到东西都带出来之后,他会缺钱么?” “老薛头你为什么拿东西,其实我是没啥想法的,我不但没有想法,甚至也不是特别有兴趣,你是为了钱,我们想要走,咱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冲突,你这又是何必。” 我并没有继续让胖虎说下去。 他是在坐地虎堂口长大的,所以对于什么尊老爱幼,压根就看得不太在意,让他继续说下去非得翻脸不行,有些话还是只有我能说。 我和老薛头本就没有啥冲突,能和平解决最好。 老薛头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的看法,可紧接着他就说道。 “你给我说说,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那群水鬼下去之后,再也没有上来过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隐去了大部分自己的作用,只是说茂哥等人太贪心了,最后被直接埋在了里面。 这个说法本身没有什么毛病,可是我有点忽略了。 老薛头这家伙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生死,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些人身上的水头货。 “后生,你既然这样说,说明其实你也下去过了对吧,既然你都能下去了,肯定带了东西上来,东西留下你走。”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轻轻敲了敲桌子,才慢悠悠的继续开口说道。 “我这个人守规矩,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了,就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说了,我没有拿东西,所有物件都被扔在了下面。” 说实话,自从收到那水头货之后,我对于这些生水有些阴影,当然还有另外一点原因,就是那下面的东西不干净。 上面是被下了药的,主墓室里也只有一份帛书,剩下的确实什么都没有。 这是实话,真正的实话。 可老薛头在听到了这话之后,脸色微微有些变了,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指节有点微微的发白,咬着牙看向面前的人,直接开口说道。 “后生,我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难道还不愿意把东西交出来,非得我给你翻脸么?” “那就试试?” 胖虎闻言往前迈出一步就要动手。 他现在正是脾气大的时候,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他。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整个人一把拦住了他,继续说道。 “这赤沙镇又不是你说的算,你当镇长是吃干饭的么?” “镇长?” 老薛头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摆出了一副看他脸色的模样,语气比之前要差了很多,没好气的说道。 “我说了赤沙镇是我的地盘,我可以跟你保证,不管是谁说的都不算。” 他话音刚刚落下,外面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第159章 文保队 刚刚还神态自若的老薛头,先是一愣,然后咬着牙开口。 “后生,你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死人这么大的事,一个镇长瞒不了多久。” 说着我 笑眯眯的解释了一下。 “你就算把我们都困在这里又能有什么用处?” “你坏规矩?” 在道上有什么事情,确实不能去报警。 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甚至会被人踹出道上。 不过我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看着他说道。 “我只是说在这里发现了古墓,又没有说杀了人,也没有说你做了那些事情。” 胖虎听到这话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笑眯眯的冲着他点头说道。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暂时没有跟你说清楚,我是跟文保队打的电话,用得还是镇子上那条公用线路。” 这下连胖虎都有些坐不住了。 文保队是八几年的时候成立的,那时候不少人都想着找宝贝,特别是关中一带这边,后来官方有些看不下去。 才特意成立了一个文物保护大队。 说是文物保护,更像是来针对坐地虎等道上人的,所以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人是碰都不能碰的。 特别是现在还有点敏感,一旦被文保队发现,跟盗墓有些接触,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老薛头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终于是绷不住了,当即就准备动手,只是刚撸起袖子,大门被人踹开,进来的是个短头发,瓜子脸,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妹子。 她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扫了一圈之后开口问道。 “谁打的电话。” 语气淡然,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站在她的面前,让我有种老鼠见到猫的胆怯。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就举起了自己的手。 短发妹子注意到我的动作之后,摆了摆手说道。 “你们都跟我走了一趟!” 虽然说是文保队,但是在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之后,当地的派出所一下都警惕了起来,纷纷表示这是业绩不能错过。 老薛头称霸赤沙镇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马上被带走关了起来。 至于后续审问出了什么?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因为这时候的我,也陷入了更大的麻烦之中。 “你是说,那唐墓就在河滩上,因为泥石流被掩盖了?” 短发妹子自我介绍了一下,名叫赵影,是文保队的成员之一。 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脸上挂着一丝不确定的神色,目光来回审视着我。、 一旁的胖虎还没开口,就被她给打断了。 “打住,我不想听你们解释,我要的是证据!” “同志,我真是亲眼看到的,您要是不来那老头就要把我们两个给弄死了。” 我连忙解释,自己可是正经的好市民,绝对没有弄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 赵影看了我一眼之后,深吸一口气就准备发脾气。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目光严肃的打量着我。 “行了,这里交给我,你拿着之前得到的地图,去开州找一眼周老先生去。” “我……队长,这两个人?” 赵影看到来人之后,有点为难的出声说道。 显然觉得我们两个有问题,不过在中年人的目光之下,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眼我还有胖虎,淡淡的说道。 “交待一下吧,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给朋友送东西。” 中年人没有带给我什么盛气凌人的感觉,他的举手投足像是个古板的老头,但却让我有点觉得难受。 在听到我的解释之后,中年人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那小胖子虎口和食指都有老茧,一看就是经常玩探墓铲留下的,而且你的手掌有些宽厚,但是脸色却不黑,应该是水壶吧。” “至于你小子,看起来白白净净不像是个道上人,应该刚入行不久吧。” 中年人只是打量了我一下,就把两个人的来历给猜了出来。 把我给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时间没想到该怎么解释。 胖虎也是傻眼了,很是意外的看向面前的人,忍不住出声说道。 “秦哥,你这次好像是有点玩脱了。” “领导,我跟他真是来给朋友送东西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一下。” 我还是有点不死心,总觉得这中年人是在骗我,肯定就是为了让我和胖虎露出破绽,然后好对付我们。 我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打算这样好好问一问。 只是随着我的声音落下,中年人开口说道。 “听说最近陇西那边有个老家伙出山了,后来就没了消息你知道么?” “我……” 我刚想要说不知道,可陇西两个字不住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老家伙是在说师父么? 难道说他其实也认识师父? 见我没有说话,中年人自顾自走到我的身边,一把掀开了我的衣服,看到了那上面留下的血痕,眼中带着一丝意外。 却又没有那么意外。 “既然你小子出现在这,说明他应该已经折进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里我哪里会看不出,这中年人分明跟师父有旧识,说不定相互之间还有些认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到底是敌是友,我这心里的也没有办法去确定。 只能勉强看向眼前的人,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中年人侧头看向胖虎,朝门口晃了一下。 “去门口等着。” 胖虎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在我的授意之下,还是选择配合着走了出去。 紧接着我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中年人身上,出声问道。 “前……领导,我师傅也是个老实人。” “当年我跟他说过,这一行容易短命,他死活不愿意听我的,非得去做什么金虎,现在还不是躺板板了。” 中年人也没有回话,只是神色复杂的看向我,声音有点疲惫,说出的话却让我震惊。 “要是他还活着,我得叫他一声哥。” 第160掌 地址 中年人这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一般,砸得我有些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跟了师父十年,从来都未曾听师傅说过什么兄弟。 “领导……您说的这是真的?” 仓促之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试探性的问道。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中年人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也不由沉默了起来。 良久之后,中年人才打破了平静。 “我叫赵三铁,是孙八指的表弟,他平日里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师父他……从来没有提及。” 我沉默了片刻,在有些尴尬的说出这件事。 赵三铁面不改色的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去的事情,他对于我的回答并不意外。 指了指自己,像是倾诉也像是在说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正常,二十多年前,他和我嫂子受到了陇西贵妃墓的线索,当时我就已经劝阻过他,那地方凶险的很,那时候的他身为金虎,心气自然高傲的很。” “我甚至还想搬出父亲的名头压着他,谁知道他那时候心气太高,认为别人不行不代表他不行,他还是去了……为此我们还大吵了一架。” “从那之后也是赌气,我拖了关系促使了文保队的成立,当然这其中也有跟他对着干的意思,我知道他一个活着出来了。” “只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带着几个人二下贵妃墓。” 听到这里我也算是明白了,赵三铁只怕真是师父的亲人,只是因为那件事两个人不欢而散,师父也因为自大导致了师母出事,只怕再也没有脸见他,才会在秦川隐姓埋名。 若非我被人下了套,他只怕也不会出去。 “赵……叔,那一次贵妃墓,只有我一个人出来了。” 我很想说,其他人不是死了,只是生死不明,可我心里清楚他们多半都没了。 要是可以,我宁愿继续跟在师傅后面,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宁愿不要什么孝字辈的身份。 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就算我心中有多少不情愿,也根本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赵三铁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道。 “看开点,你师父也许并不是没有办法出来,他只是不愿意,对他而言能够在那里,跟嫂子团聚也许是最好的。” 听到这里我哽咽了一下,师傅似乎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件事,而我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是我早点能发现这些,是不是就能改变一切。 想到这里我愈发自责了起来,甚至萌生出一种要不就这样死去见师父算了。 可赵叔的声音,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奋斗这半辈子也就是为了让他正眼看我,现在想来这个想法也有些幼稚,不过文保队的成立除却保护文物,也是为了让你们这些愣头青心有顾忌,别什么东西都下去。” “你有心思加入文保队么?” 赵叔的忽然开口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在这之前我只觉得自己是个良民,不说是个什么三好青年,那也算是规规矩矩的人。 如果加入文保队,就意味着我以后下墓,可能会获得更多的支持。 桌子上茶杯里的热气渐渐飘散,逐渐在空气之中散去,而我也沉默了很久,随后才说道。 “赵叔,我知道你想要照顾我,可我已经中了诅咒,想要活下去只有去找瑞凤镂空玉珩,这也许是我活下去的机会,况且我已经是坐地虎了。” “原来如此。” 赵三铁听到这话露出恍然之色,对于我的决定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拿着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杯底和玻璃桌面的碰撞有些清脆,就如同他现在的态度一般。 “跟你师傅一个德行,想要活下去不一定非得倚靠瑞风镂空玉珩,天下的奇珍异宝那么多,总有解决的机会。” “赵叔有法子?” 听到这话我眼前一亮,看向了赵叔。 说出这话的赵三铁沉默了一下,并没有马上给我答案,而是说道。 “我去帮你问问,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笔记本,在上面写下来一串地址和电话,私下来放在了我的手上,很是正经的说了起来。 “作为文保队的副队长,我不会允许一个盗墓贼做我的侄子,可作为你叔叔我会想办法给你提供帮助,但是同样的你在古墓内的所有发现,都得上交。” “啊?” 我先是一愣,没有马上接纸条。 只是有些犹豫和纠结。 赵三铁很铁不成刚的,把纸条塞到了我手里。 “没事抓紧时间滚蛋!” “赵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之前说的那个周先生是……” “不知道……” …… 五分钟后,我有些迷茫的走出了派出所。 口袋里装着两张纸条,还有些迷茫。 再想到之前遭遇的事情,此刻我的脸上,挂着一点点的无奈和不知所措。 从贵妃墓回来,我觉得自己以后只能一个人做这件事,可现在却多了个所谓的长辈,甚至还给了我帮助,让我有点不太适应。 胖虎吞在路边,手里拿着两根烤肠正在吃着,看到我出来之后,着急跑了过来。 “秦哥你没事吧,那家伙是不是对你动手了?” “没有,他就是跟我谈了谈,希望我以后金盆洗手。” 我回过身来,摊了摊手说道。 胖虎闻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看着我很是认真的说道。 “文保队的人就是这样,他们老是喜欢劝咱们这些人做正事。” “他们也不想想看,要是能靠做正经事活下去,我还用去地下讨饭吃?” 说道这里,胖虎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看派出所才开口说道。 “快点走吧秦哥,别到时候又被抓紧去了?” “你还被抓紧去过?” “可不是,所以得留一点。” “对了,我回头还有事,你要不要一起?” 第161章 不够格 虽然我还不清楚,自己打算去哪里找瑞风镂空玉珩,但是多半下墓是少不了的。 我没有师傅那作为金虎多年的威望,一个人下墓肯定是有些勉强的,要是能拉上胖虎的话,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光是我一个人说的算,到底行不行也得看眼前的人是什么反应。 胖虎略作犹豫了一下,拍了拍胸口说道。 “秦哥你这话说的就有些生分了,就冲你愿意为了竹竿哥的遗愿,不惜成为坐地虎,甚至一分钱不贪,把钱都交给竹竿娘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能处。” “关中的坐地虎虽然不少,但是真正有本事讲规矩的没有几个,你要是看得起我,我胖虎愿意跟你搭伙。” 胖虎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在他口中我都成了重情重义的汉子,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因为我比他要清楚不少,我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决定将会在以后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 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我跟胖虎没有耽误时间,又抓紧坐车回去了。 倒了三班车之后,才做了火车,下车又做了三个小时的车,才重新回到了坐地虎的堂口。 刚进去,就看到三长老带着孙大元出去。 “三长老。” 我看到三长老之后,出于对于长辈的尊敬打了一声招呼。 孙大元本想借机发作一下,结果没想到我主动低头了,有点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看了看我说道。 “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了点而已,要是我……” “大元,关住自己的嘴!” 三长老打断了他的声音,直接训斥了起来。 做我们这行的喜欢给自己起各种诨名,但是在外人的眼里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盗墓贼。 在三百六十行里我们属于偏八门,现在要是被发现是要做牢的。 关中坐地虎的规矩更多,当坐地虎可以本事不济,但一定要学会关住自己的嘴。 这两年因为文保队的发力,导致很多坐地虎都是因为,做事情不干净被抓起来的,三长老最是忌讳这件事。 “三长老这样子,估计是又发现了什么大家伙,想要带着人过去看看吧。” 胖虎看着三长老等人的家伙事,就知道他们找到了什么大墓,多半还是个大货。 一开始我没有入行,觉得这一行只要找到大墓就是挣钱,可是随着我对于这一行不断深入的了解,才知道自己想的有点浅了。 关中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能被发现的墓确实不多,很多坐地虎发现的坑都不是新坑,花费大半个月进去,结果连本都回不来是个常事。 至于一些老滤坑,多半都是大凶或者不干净,更不会被人下去。 所以坐地虎之间的关系相对紧张,甚至有时候碰到了还会大打出手。 我摇了摇头对此毫不在意,赵叔给了我个地址。 自从被骗了之后,我一直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直接去地址上的位置,正好找大长老问一问。 当我见到大长老的时候,他正在跟二长老商量金虎的事情。 “如果鑫娃子说的没错的话,钱总把头和孙总把头都折在贵妃墓里了,山中这群虎一个个凶悍的狠,咱们得退出一个新的金虎。” “我已经让张二过去看了,先等他的消息,如果属实确实得开个新坑,不能让北方那群家伙,还有南方的人看咱们的笑话。” 大长老神色凝重,目光如炬。 左手不断的摩擦着扶手,金虎这个名号只能有一个,既然被叫做总把头,自然是要有压服所有人的本事。 孙八指隐退之后,钱八两坐上了这个位置,但是从此之后,坐地虎的能人不少,真正让所有人信服的,几乎没有。 当看到我过来了之后,大长老的脸上带着一丝轻松。 “秦鑫回来了,正好我有事情问你,你想不想做金虎。” “大长老,我……不行!” 我知道大长老其实一直都挺看好我的,但是当我从他口中听到了这几句话之后,整个人还是有些发蒙了。 这个回答也太让人意外了点。 我确实有想过这件事,但是我不做不到。 毕竟我连《盗墓手札》都还没看完,还不算是个合格的坐地虎,哪里会愿意做这个。 二长老见我有些紧张之后,笑着说道。 “你看他就是太着急了,娃子还小,就算有了老把头的本事,也得历练一下才行,再说了历代金虎哪个不是让人信服,最起码他得能解决老三的问题。” “两位长老,三长老跟我师父到底有什么矛盾。” “这件事你还不能知道,现在的你知道太多没有用,对了你来找我们可是有事?” 大长老摆了摆手,并没有选择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反倒是一本正经的告诉我。 我的本事还不够。 听到这里我对于他们口中的话,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了,只是不太确定这些猜想到底对不对,所以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索性也没有纠缠下去。 现在的我清楚,虽然两位长老看好我,但是如今的我本事也还是一般,只能说是合格,算不上服众。 至少得在他们眼里,我有了解师父过去的资格才行。、 想到这里我也不再继续纠结,当即开口说道。 “两位长老,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就是想要打听一下,周三爷前辈如今的位置。” “周三爷?”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都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意外。 大长老思索了一下,心中似乎有了线索,缓缓睁开眼睛说道。 “这个周三爷,本事可是不低,据说是那传说之中的摸金校尉,不过后来就不见他的身影了,关中这二十年,从来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会在关中。” “没错,再说了这样的人物,就算是藏在哪里也不好找,更何况他们还在躲着咱们。” 两位长老十分了解周三爷,才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第162章 新掌柜 听到这话,我就知道在这里不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不过我还没有办法去确定,赵叔给我地址是不是对的。 “两位长老,你们说有没有之中可能,周三爷会跟文保队有联系?” “不可能!” 提起文保队,大长老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关中这边的古墓看着很多,实际上这么多年大多数都快被刨干净了,剩下的不是因为地质变动移位,就是埋的位置很罕见。 就这还要加上文保队的控制,使得如今坐地虎的环境愈发不好。 大长老见我似乎有点不太愿意相信的样子,看着我有点无奈的出声说道。 “我知道你觉得我这话是有些忽悠人,但是周三爷这个人只有一个脾气,那就是倔。”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人叫做周三瘸子,那就是因为盗墓被人抓住了,让政府给打瘸的,他就是饿死也不会跟文保队有联系。” 二长老安抚了一下大长老的情绪,对着我语气柔和的说道。 “行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吧,你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胖虎,至于你身上的诅咒,我和大长老找几个朋友问问,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好。” 我点了点头,离开了堂口。 关于我身上的诅咒,我并不觉得其他人会摆平这件事,既然连我师父都没有办法,说明这件事还是有点难度的。 不过我不打算就这样离开。 三天后,我背着干巴巴的背包回到了秦川。 胖虎没有跟我一起来,我们约好了一个星期之后,一块去找一找赵叔给我那个地址。 巧合的是,这地址还真没在关中,在豫北开州。 回到店里的时候,撞上了王叔 这些天没有看到我,王叔见到我之后,有些担心的问道。 “鑫娃子老家伙是不是出事了?” “王叔我……” 听到这话,我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我确实有点懵,师父走的很匆忙,这段日子我也在忙着处理竹竿哥的事情,到了这里我才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跟外人说师父怎么了。 特别是师父的朋友们。 王叔看到我这个样子,心中已然有了猜想,拍了拍我的肩头,轻声开口说道。 “行了鑫娃子,我都知道了,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有什么麻烦跟王叔说。” “谢谢王叔。” 回到店里之后,我思索了再三有些事情还是得说出去。 索性把伙计们着急起来,在小暑这天把工钱给大家结了。 而后我看着田大状和四眼等人,深吸一口气才说道。 “我师父家里有点事,这个店以后暂时就是我管了,可能以后他就不来了,大家都是相处多年的兄弟,这些年工钱也没有少给大家的,咱们好聚好散就行。” “老掌柜这是出事了?” 四眼心中有些猜测,只是我没有说出来之前,他自己也不敢朝着这边去想,当亲自听到我说出这话之后,他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我也没有继续去装什么,看着他们继续说道。 “师父却是遇到了一点意外。” 随着这一声,铺子也算是变了天。 这些伙计们该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我不会一直沉浸在过去,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我。 第二天一早,几个伙计收拾好东西,给我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我又给他们发了点钱,算是遣散费。 当我回到店里的时候,四眼哥照常站在了柜台里,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小心翼翼蹭着柜台上面的灰尘。 “四眼哥?你没走?” “我走啥啊,你不也打算把店开下去,没有我跟你照看着行么!” 四眼咧嘴笑了笑,推了推鼻尖上的西洋金丝眼睛,颇为得意的说道。 田大壮和其他人几个伙计也没有走,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收了一些东西。 “鑫哥,你不再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几个还是收了一点东西,你过来看一看好吧。” “成!”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有些暖洋洋的,铺子里少了个舍不得钱的老掌柜,年轻人们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我抬眼望着他们,眼中的笑意倒是没有减少太多,笑眯眯接过东西看了起来。 “这件花瓶不错,价格压的有点低了,下一次再多给点价。” “这个公鸡杯是个假的,你们看这个釉层,有点太油了,那时候的工艺不好,这个颜色的公鸡杯基本都偏干点。” “至于这个别看,是上周的。” 他们收的东西有几件老物件,不过更多的都是一些工艺品,不能说亏吧,卖出去也不赚什么钱。 田大壮听到这话之后,有些不自觉的挠了挠头,尴尬说道。 “我见平时你做起来倒是简单,没有想到这其中会有那么多的门道。” “咱们这一行吃的是眼力,我也有不长眼的时候,你们要是想学我可以教给你们。” 我笑着说道。 在短暂的波折之后,铺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不过不同的是。 我不习惯到处敢趟,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坐在店里看书。 《盗墓手札》上写的东西有很多,不但有山河风水,也有各种前人经历过的事情。 这可以说是一本,前人的盗墓经验总结。 我看的并不快,也在师父的房间里找到了不少没见过的盗墓器具,看着倒是不简单,实际上也挺好弄的。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下来,知道胖虎的到来。 “秦哥,这就是你的铺子,看起来倒是古风古色,这些东西都是水头货啊,你从那弄的?” “别砰这些玩意,说不定都把指纹给我留下了。” 我看这他那大大咧咧的模样,不由出声说道。 胖虎有些意外的看向我,倒是来了兴趣,就打算和我好好聊一聊。 坐在柜台前的四眼推了推眼睛,对着一旁看书学字,有些昏昏欲睡的田大壮说道。 “我怎么觉得鑫哥这语气,越来越跟老掌柜一样了。” “什么?” 田大壮脑袋猛地栽下去,迷迷糊糊的擦了擦口水,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开饭了?” 第163章 开州 自从我执掌铺子以来,生意倒是没有以前好了。 主要是我还是太年轻了,虽然二十多岁也正是打拼的年纪,怎奈这收东西这行当里有句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虽然就只是这一句话,但是已经说明了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多来这里的客人,一看到我的样子,就觉得我有点不靠谱。 他们才不管什么经验不经验的,只要我说的话不符合他们的心意,就说我啥也不懂,还是不愿意继续跟我说下去。 也幸亏生意没以前好了,伙计们走了一半,剩下的人倒是也能维持铺子的运转。 我跟四眼和大壮交待完了这些事情之后,还是走上了去找周三爷的路。 我拎着东西和胖虎踏上了往豫北的火车,坐在硬座上,听着隔壁的小孩哇哇大哭,我不由想着师傅给我说的话。 要说关中这边哪个人风头最盛,那自然是那一位姓姚的老前辈,那本事在整个关中都无人能出其右。 他最出名的一次,是盗了个西周的大墓,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有人传言他是死在了墓里,也有人说是因为拿出来的东西太好了,一流出市面就被人给抓了,听说是被判了死刑。 至于周三爷,那就不得不说,那颇为传奇的出身了。 胖虎闲着也是闲着,有些好奇的与我说了起来。 “我听人说过,这位周三爷在不是在黄河古道厮混,怎么会跑到开州。” “我们现在说的黄河古道,大多数时间指得都是西汉时候的黄河古道,开州正好就在其中,那时候黄河还要往北一点。” 我想了想,除了这些好像就没有别的解释了,索性就跟眼前的人仔细说了一遍。 胖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倒是对于这些历史上的东西,了解的不多。 可要是说起那下面水头货怎么挣钱,那他可就说的太清楚了。 这一路上,我听着胖虎与我说,坐地虎平日里都去做些什么,还有墓里最值钱的可不是那些体型夸张,比如四羊方尊,青铜编钟等东西。 这些东西体型都太大了,一旦流到了市面上,那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然后直接抓起来。 最好的话就是一些瓷器古董什么的,这些东西存货量大,也好出手。 其中最受人欢迎的就是黄金饰品,然后就是些银锭什么的,这些东西就胜在便宜好用,实在不行直接融了就能要。 这时候可不跟以前那时候一样,金银的管控压根就没有那么复杂,还是很好出手的。 我毕竟没什么下去的经验,别看胖虎年纪比我小了不少,实际上他的本事可一点都不小,可是一个本事不弱的水虎。 水下的本事更是厉害的紧。 这一路上我长了不少见识,也花钱买了些烧鸡烤鸭什么的,慢悠悠的听着胖虎说自己的事。 这家伙也懒得掩盖自己的声音,到后来附近几个座位上的人,都开始听着他吹嘘了。 胖虎一开始就在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可到了后面说着说着,整个人态度就发生了变化,开始变成了吹嘘。 到后来旁人都开始说,他甚至可以去写东西,当个写小说的也挺不错的。 到了开州,我和胖虎下了车,火车站倒是没有什么人很是冷清。 街道上倒是有人,但是跟秦川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平淡,我和胖虎都是听过周三爷故事的人,总觉得这样的人物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隐居,多少也得找个热闹的古玩市场。 片刻之后,我按照地址来到了一家茶楼。 胖虎挠了挠头,有些不太自信的问道。 “你说就是这?周三爷难道金盆洗手了?” “谁知道,进去看看吧。”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赵叔说的周先生跟我说周三爷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索性就走了进去。 有一说一,这年头茶楼是真的少见。 毕竟现在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喝茶,一些喝茶的老人最多过来蹭一蹭开水。 老板是个年轻人,看到我和胖虎进来之后,倒是热络的招待了起来。 我点了两壶茶,然后询问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和胖虎,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客人,对方倒是热络。 我才知道这茶楼里还真有老头子,我跟胖虎等了大半天,才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背心瘸腿老人走了进来。 老人手里拎着一副象棋,看到那象棋的时候我眼前一亮。 那可不是一般的象棋,象棋使用楠木做的,内里藏了有玉块,我曾经有幸收过一副,知道这象棋有多难得。 老人在看到我之后,脸上露出一副无奈,走过来坐了下来。 “后生找我的?” “晚辈秦鑫见过周前辈。” 在听到这话之后,我整个人微微一愣。 胖虎连忙拘谨的介绍起来自己。 他平日里可是大大咧咧的,看起来也是非常的好说话,结果让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了这个地步。 周三爷在听到我俩的身份之后,摆了摆手说道。 “秦后生,我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我已经不再是道上的人了,所以这些话没有必要跟我说,就算真的跟我说了,其实我也不太在意你们说的话。” “要是听明白了就请自便,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三爷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我和胖虎的意料,我和胖虎想过关于他的很多事情,唯独都没有想到,他会排斥我和胖虎。 这突如其来颇为剧烈的反应,让我和胖虎完全不知所措。 胖虎听到这话一拍桌子有些着急起来。 “周三爷,我们可是冲着您的名头来,您二话不说就赶走我们算了,但是多少给我一点机会可以么?” “胖虎不得无礼。” 我看到胖虎那样,就知道他肯定脾气又犯了。 周三爷既然选择隐居在这里,那说明他肯定是有自己想法的,对于道上的事早就厌倦了。 我想了想打算从他的喜好入手,从怀里拿出了那从唐墓里找到的帛书。 “周老前辈,晚辈今天来倒是没别的事,想请您看一看这东西的怎么样?” 第164章线索 “拿走拿走,我可没兴趣。” 周三爷品了品茶,对着柜台骂了一句。 “小五,我怎么跟你说的,这龙井得用八十度的水,你怎么又给老子弄开水了。” “掌柜的,反正他们也喝不出来,区别不大啊。” 那小五的年轻人有些无辜的开口。 “再说了平时不都是这样的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有些尴尬的看向胖虎,合着这爷俩就是在变着法的想要让我们离开。、 不过我倒是不在意,只是默默把帛书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不是上周的……” 周三爷随意瞥了眼,正漫不经心的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坐直了身子,拿起帛书仔细观察了起来。 像是一头打盹的老狮子,忽然来了精神一般,眼睛里都带着光。 “后生,这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这么灵?” 胖虎错愕的看向我,他还以为今天会空手而归,却没有想到似乎真的有意外的收获。 我摊了摊手,看向眼前的人,笑着询问了起来。 “周三爷,晚辈来这里是有事情想要求一求您,不知道您……” “可以,但是你得把这东西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 周三爷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这件事。 啊不,准确的说是担心我会反悔。 这时候的我就算再迟钝,也会发现这玩意似乎不简单。 “这东西有玄机。” “这是西汉的帛书,上面的纹路并不是汉文,而是滇文?” “滇文?” 听到这里我愣了一下,这里那里的东西。 “这是古滇国的文字,这些符号看起来杂乱无章,如果解读出来的话,应该是一个地点。”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也许是一座古滇国的大墓。” 周三爷对于这帛书的评价很高,而且也很有兴趣。 说到这里,他放下了手里的帛书,揉了揉眼睛说道。 “我一直觉得古滇国是个传说,却没想到真的有在世的证物,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后生说一说你想做什么。” 听到这里,我就知道这一次的事成了。 其实我也不太能确定自己的判断,可周三爷能在道上打出名头,说明他骨子里是个爱宝贝的人。 从业十多年,我见到一些宝贝之后,也是喜欢上手打量。 胖虎此刻错愕的看向我,目光之中带着一些崇拜。 我拿出了瑞凤镂空玉珩。 “晚辈师从孙八指,被歹人陷害需要瑞凤镂空玉珩来保命,想问问前辈知不知道它的消息?” “凤凰胆?” 周三爷听到这话,嘴角不由勾了勾,语气比之前多了一些无奈,缓缓的开口说了起来。 “后生,这就是一个传说,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想着去找凤凰胆,有人说他早就被人找到,也有人说他早已经遗失了,我不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这东西是假的。” 这种说法我早有预料,可能在这样的前辈面前,我们这样的后生不应该好高骛远。 我挽起手臂露出青紫色的血痕,可我不是好高骛远,我是在活命。 周三爷将手放在了血痕上,那血痕好似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着,带来丝丝钻心的疼痛,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看向眼前的前辈道。 “老前辈您也许觉得我这是假的,您要是不知道我无话可说,可我师傅临死之前说,只有您知道瑞凤镂空玉珩的线索,这我也无奈之举。” “孙八指那个混蛋,死了也不安生!” 周三爷听到这话狠狠一拍桌子,没好气的瑞凤镂空玉珩扔在了我的怀里。 “你这混蛋跟那老家伙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知道我在这的人不多,我知道是谁给你的消息,你也别想着继续在这劝说我,既然你想要知道这线索,我也就跟你说说。” 周三爷态度转变之快,让我和胖虎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刚刚还不答应这事,现在竟然如此的爽快。 见我们反应这样,周三爷微微摇头。 “你们要是不想说,那我就不说了。” “前辈别,我们都听您的。” 在听到了这话之后,我的嘴角带起了一丝笑意,甚至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三爷见我们两个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事情,喝了口茶水点了枪烟才慢悠悠的开口。 “这瑞凤镂空玉珩我曾经见过,那是我临隐退前的最后一次,与同伴在关中找到了大墓,那大墓是一座西夏墓,里面的机关和布置是我见过最为复杂和困难的。” “最后就我一个人出来,得了个瑞凤镂空玉珩,不过后来这东西被我卖给了广州一个商人,倒是没了消息。” “啊?” 听到这话,我的脸色有些惨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了。 毕竟这东西一旦流入市场,就跟大海捞针一样,说不定在我们的说话的时候,都跑到了大洋对面。 胖虎看到我的反应,出声安慰了两句,才慢悠悠的说道。 “秦哥你也别太担心,我觉得虽然说咱们可能会错过,但是总有法子的。” “我没事。” 听到这话我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强撑着身子说道。 周三爷似乎是想要看我的反应,见我并没有因此失态,点了点头说道。 “处变不惊,心有傲骨,倒是可可塑之才,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能做什么了。” “还请前辈指点。” 一听到这话,我就知道还有戏。 “你小子运气不错,这帛书有线索。” 周三爷笑了笑,将帛书摊开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下,看向帛书那上面的线条,只觉得跟小人打架一样,让人觉得有些头晕。 “前辈,您要不还是别卖关子了?” “忘了我之前说的,这东西也许跟滇王墓有些关系。” 周三爷笑眯眯的说道。 “历史上对于凤凰胆的线索可是凤毛麟角,但并不是没有,你运气真的很好,至少有新的头绪在。” 第165章 病猫 凤凰胆据说是可以逆天改命的神物,更是被历朝历代的君王寻找过。 只是它像是一个虚无的泡沫一般,只是在旁人所谓的口中存在了那么只言片语而已。 我知道自身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的困难,所以在听到了这话之后,呼吸下意识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如果真能得到凤凰胆的线索,也许我真有机会直接摆脱诅咒。 尽管我知道不可能,但是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做。 周三爷见我如此兴奋,眼中带着一丝无奈,慢悠悠的继续出声说道。 “这些年我虽然隐退了,但是也因为此前经常下墓的缘由,倒是看过不少古书,有一本书上记载过,凤凰胆出现在古滇国,虽然并没有记载有后续,但是应该会有线索。” “不单单是如此,据说用凤凰胆残片制作的瑞凤镂空玉珩也蕴含着神奇的力量,我觉得他们有瑞凤镂空玉珩的机会会更大,所以你们可以多下些功夫在这些事情上面,也许会有些意外的发现。” 听到这我并不意外,毕竟多少也算是有了线索,接下来只需要按照线索去找就行了,总比在家里等死要强。 经过周三爷的一番解释我对于凤凰胆有些了解,听说当时滇王的弟弟献王曾经拿到过,原本他们是打算朝贡给大汉,但是据说除了以外,凤凰胆丢了。 最后只能弄了一个赝品上去。 当然这是书上说的,至于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反倒是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有些毫无头绪。 不过按照周三爷的说法,反倒是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滇王和献王自己拿走,想要去做长生去了,毕竟这可是能够让得到长生的宝贝,至于最后到底怎么样了,那就没有任何头绪可以让人知道。 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是一样。 周三爷看在师父的份上,答应帮我把帛书上文字翻译一下,不过他自己人老眼花,倒是看不太真切,于是就请了他的弟子来。 我和胖虎坐在店里,听到三爷有了弟子,不由一阵感叹。 “周三爷在道上可是传奇,在咱们北方他可是师从了尘大师,据说那可是如今世上最后一个摸金校尉,要是能成为他的弟子,只怕以后道上也是一个响当当有名大人物。” “是啊,咱们也算是运气好吧。” 说实话,我还挺期待这件事的。 也在这个时候,一道倩影坐在了我们面前。 “听师傅说,你们两个手上有一份西汉的帛书,刚好……” 一时间,双方之间安静了下来。 我正准备拿东西,只是在看到那人之后,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胖虎也是吓得差点从长凳上跳了起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到文保队的人。 坐在对面的赵影,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 小五对于尴尬的气氛,并未察觉,拿着茶壶过来倒茶。 “赵姐,这就是周老说的那两个外地的。” 下一刻,一个青花纹茶杯从他眼前砸了出去。 一头利落短发的赵影,像是一头暴怒的母狮子一般,拎着凳子直接砸了过去。 “你不是说没有在凳子上发现东西么!怎么就到了现在又多了一份帛书。” “我擦!” 我连忙从长凳上跳了起来,没反应过来的胖虎,坐在长凳另外一头,因为我的起身整个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此刻的压根没心思关心这些,因为反应再慢一点,那凳子就要砸在我脑袋上了。 说实话从第一次见到赵影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脾气好的家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脾气恶劣的家伙。 我就没有见过跟她这样脾气暴躁的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把我抓走,第二次则是用长凳砸我的脑袋。 我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怕一个女子,但是看着她那气势汹汹的架子,哪里敢跟她对线。 小五呆呆的看着面前那一幕,原本安静的茶楼忽然开始鸡飞狗跳,当赵影拎着凳子满世界追杀我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拦着。 “赵姐赵姐冷静一点,你这一凳子下去,少说也得有个两千块!” “去跟老头子说,这活我没法干。” 赵影气喘吁吁的将凳子放在自己屁股下面,目光不住在我身上打量着,语气比之前不善了很多。 “这么大个人了,做点什么不好,非得在这里学人盗墓?” “赵姐,这事就是老爷子答应的。” 小五听到这话,脸上带着一丝为难之色。 “要不您亲自去。” “我去就我去!” 赵影听到这话当即就要起身离开。 在这个时候胖虎揉着自己的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声说道。 “秦哥这女人怕不是个疯子?咱们坐地虎里面也没有这么脾气大的小姐啊。” “你别说了,那女人耳朵灵的很。” 听到这话,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看着有些狼藉的茶楼,还有小五那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我不由问道。 “这位平时?” “就是这样。” 小五点了点头开始将被掀翻凳子翻了过来,我见状也跟着一起帮忙了起来。 虽然说事情除了一些以外,但是毕竟是跟我有些关系的,至少不能让人难做不是。 在我收拾好了这边的时候,另外一边的赵影也有些无奈的走了出来。 小五看到之后,先一步开口。 “赵姐,这东西可真不能再砸了,你要是再砸了的话,我就怕老头子又问你要钱。” “都是些假的,让他再买就是。” 赵影在听到这话之后,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道。 胖虎察觉到情况不对,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秦哥,我记得咱们不是还有事来这,要不先走吧,等啥时候有空再拜访周前辈。” “对对对!” 听到这话我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走。 “站住!” 赵影的厉喝声传来,我和胖虎哪里是什么坐地虎,在她面前都成了病猫。 “你是不是要死了。” 第166章 请客吃饭 我没怎么跟姑娘接触过,赵影一边说话一边朝着我走了过来。 原本我应对周三爷的时候,不说没有什么毛病,那也肯定不会跟现在一样呆若木鸡,只是看着她的脸蛋,让我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胖虎见赵影这样说,倒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点了点头说道。 “秦哥确实中了诅咒,要不是如此我们做点什么不好,非得去地下找吃的么?” “证据。” 赵影听到这话,秀眉微微皱起,显然并没有被这一句话给忽悠到。 她倒是有想法,开口就打算让我找到证明。 胖虎倒是以为对方不相信,上前就准备掀开我的衣服,我连忙按住他的手。 “你干啥!” “哥,她觉得咱们是胡说,你得证明给她看啊!” “那你也不能脱我裤子啊。” 我连一黑没好气的说道。 一旁的赵影听到这话,连忙侧头将眼睛捂住,生怕脏了眼睛。 见状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没好气的白了胖虎一眼。 这家伙也是好心,就是做事有点不知道分寸。 我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露出了淡紫色的乂状血痕,这纹路一开始只是在我的胸口,虽然有着瑞凤镂空玉珩的压制,不过这血痕倒是开始蔓延了。 “不用脱衣服,只要撸起手臂就可以了,你下次做决定的时候可以不可以先问我一句。” “是这样么?” 胖虎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赵影呆呆看着我的手臂,仔细打量着血痕,那血痕看着像是活的一般,还缓缓在蠕动着。 她整个人不由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念在你们没有骗我的份上,我可以答应师傅的要求帮你们翻译帛书,不过这东西是要时间,给我几天时间,这段日子帛书先放在我这里。” “你懂不懂规矩!” 胖虎一听这话有些着急,这帛书少说也价值千金,最起码有个几十万。 “按照道上规矩,你只能当着我们两个人的面翻译帛书,而且不能让帛书离开我们两个人的眼睛,要是东西出现了破损你还得花钱才行。” “咱们之间到底是谁不懂规矩!” 一开始还没什么的赵影,听到这有些过分的要求,冷哼一声目光恶狠狠的看向他。 “你要是给我讲规矩的话,就先跟着我去一趟文保队,喝喝茶,讲一讲法律道德再说。” “赵姑娘,这件事听你的,他就是脑子不好。” 在听到了这话之后,我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很是无奈的开口说了起来。 毕竟这姑娘我可招惹不起,我要的就是滇王墓的信息,除却这些之外,一切都可以丢下。 胖虎也冷静了下来,他倒不至于会因为这一句话失去理智,就是觉得有些不太公平。 赵影点了点头,看了看胖虎说道。 “行了,这件事我也有错,我有些先入为主误会你们了,我请你们吃饭,算是道歉。” 当时的我还不太明白。 按照她的性子,能够说出这话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 胖虎摇了摇头说道。 “我看你不太顺眼,所以根本吃不下去,还是你们去吧。” “爱去不去。” 赵影听到这话说道。 毕竟还是需要对方帮忙,我自然就给了面子过去。 开州不大,城里倒是也没有几家饭店,赵影既然说要跟我道歉,那还是很有诚意,带着我找了个四个幌的饭店。 这年头的饭店,可比以后讲究多了。 一般来说,一个幌就说明这家店是个小店,两个幌就是不错的店了。 三个幌的店那都是相当的少见,店里要是没有几个绝活,那都不好意思挂出去。 那四个幌的大饭店,那可以说是厨师什么都会做,如果有他做不出来的菜,这幌可都得摘下去。 那时候的幌可比现在的什么米其林要靠谱多了,那幌都是用口碑堆出来的,要是不行早就唾沫星子淹死了。 赵影上去点了几个菜,我看着那些菜,确定这些菜都不便宜。 说起来我也不怕人笑话,这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跟小姑娘一起吃饭,整个人看起来很紧张。 赵影倒是大大咧咧的,那样子和态度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我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一个男孩。 “你怎么这么害羞,我一个姑娘都不怕什么,你在担心什么。” “我就是没有想到,你这样的女孩竟然会进文保队?” 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别看我们见到文保队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实际上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文保队也是过着一样的日子,都是整天风吹日晒的。 这种苦有得大老爷们都吃不住,别说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 不对赵影看起来可不是娇滴滴的,她就好像是母老虎的代名词一样。 我可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去,不然的话我就不能坐在这里吃菜了。 赵影见到我这样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你们这些大男人,总是觉得女孩子什么都不能干,这都什么年代了,妇女还能顶上半边天,不过是到地下玩玩而已,凭什么你们去得,我就去不得。” “再说了,我还有个好师傅,有他在我就是想要去供销社当售货员都不行。” 说到这里,我整个人嘴角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很是好奇的问道。 “等等,你是周三爷的弟子,岂不是说你也是那摸金校尉,那寻龙点穴,观山见风水的本事都有?” “你不还是孙八指的弟子,你都没学得他身上的本事?” 赵影听到哈哈一笑,总觉这话很有意思。 闻言我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 “其实并没有,我师傅都退出江湖多年,我就学了他的眼力,别的都没有。” “你这个真的挺有意思的,没学到本事的坐地虎,有趣,太有趣了。” 赵影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似乎是吃高兴了,她还叫了两瓶酒。 第167章 帮忙 别看她打人的时候凶的很,这姐们连喝酒都不像个关中人,两瓶老锅烧下肚,只是脸上有些泛红。 我有些好奇,周三爷是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女人做弟子的。 那老人也是个死板的主,要不是我运气好得到了帛书,还真不一定能够得到他的指点。 我在确定了赵影没事之后,才回了旅店休息。 回去的时候胖子正吃着一碗加了肉的烩面,大块的肉丁铺满了整个碗底,漂浮在白色骨汤上的油脂,让人胃口大开。 “秦哥回来了,你没有学城里人,把她给送回去?” “你是想我死吧。” 听到这话,我脑补了一下画面,根本就想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我只能记起来,之前赵影拎着凳子跟我动手的画面。 这画面那叫一个人让人为难,完全都不知道应该咋做才好。 胖虎听到这话,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看你秦哥你没事就好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被人勾走魂魄,如今看来这件事倒是不用让人担心了。” “你想说啥。” 我看着胖虎的样子,知道一般他根本做不出这样的态度,多半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揉了揉自己眉心询问道。 胖虎倒是也没有觉得有啥不太好意思的,笑眯眯的说道。 “秦哥,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那帛书交到了她的手上,肯定是没了的,咱们要是能够将其留下,少说也能价值不少钱。” “有得有失,要是不丢了这帛书,咱们也许也没有后面消息。” 说到这里,我侧头看向胖虎,这大小伙子是真能吃,一大碗面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一个干净,连汤都喝光了。 看得我那叫一个佩服。 “对了,古滇国的墓葬结构你知道么?” 每个朝代的墓都是不一样,西周的墓多为十字结构,唐墓则是前殿后殿,而且他们惯的防盗措施也不一样。 唐墓多用疑冢和机关,而古滇国我就不清楚了。 胖虎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咱们多是在关中活动,那古滇国在什么地方?那是云南距离这里不知道多远,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回头找找线索,咱们有头绪得先准备起来。” 我隐约记得,在盗墓手札上有过记载,不过得需要时间查证。 第二天一早,赵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正在楼下吃早餐的我们看着他,有些错愕。 我看着这时候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干练的皮衣,配合上那凌厉的短发,看起来飒飒的。 完全不像是什么正经姑娘。 她的这套打扮在现在叫做酷,但是在那个时候就不像是什么正经姑娘。 赵影也不是那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她压根就没有看向其他人,只是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开口问道。 “支过锅?” “骂谁呢?” 胖虎一听这话反驳了一句。 对于一个坐地虎来说,你说他没有支过锅比说他是花架子要骂的更脏。 特别是道上的人,都讲究一个脸面。 为什么我师傅退出江湖这么多年,一封书信可以叫来几个朋友,为什么周三爷在这里,却没有人敢过来招惹。 这都是在道上厮混出来的名气。 经过昨天的事情,我也算是看出来了,赵影这姑娘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做事有些干练,行事也有点风风火火,看起来跟我有点不太搭。 “赵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城东外有个镇子,山上发现了几个土夫子,他们盗洞没有下好,结果打到了积水层,盗洞直接被水冲塌了,三个人都给埋进去了。” 赵影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不过她看了看我,还是选择多解释了两句。 “派出所那边让人挖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座古墓,什么年代的都不确定,不过人是不见了,他们没有冒然下去,联系了文保队,这不我就在。” “不过我一个人下去总有点麻烦,你们两个人要是行的话跟着我一起去。” 这下都不用我开口,胖虎听了个开头,就来了兴趣。 “胖爷我这几年也支过好几口锅,但是还是头一次跟文保队一起,那我肯定是不能错过。” “丑话先说在前头。” 赵影见我们答应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 文保队当然是不缺人,要是可以的话,她也能让派出所的人配合自己。 只是下斗这玩意,可不跟书上写的一样,随便找两个人下去就行。 这其中的门道多了去了吗,就连挖出去的土应该怎么处理,这也是个麻烦事。 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挖出去的土没法处理,最后才被人发现抓了起来。 有我们的参与,赵影肯定不会觉得有啥子问题,不过还有一点小麻烦就是,她可能会觉得我们两个人,可能会手脚不干净. “不管在里面发现了什么都不许去拿,要是被我知道了,你们后半辈子就等着,在监狱里过吧。” 她刻意加重的语气,显然想要让我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闻言我拍了拍胸口说道。 “放心好了,我知道轻重。” “我对你放心。” 赵影倒是毫不意外,看了看我语气比之前平和了不少。 伴随着他的声音,胖虎指了指自己,试图表示自己也可以,但是那样子倒是有些滑稽。 “我也可以保证,但是我要是立功的话。” “走了。” 赵影压根没兴趣知道,扭头就出去了。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坐警车,竟然是为了来这里救人。 来到古墓发现的地方之后,这里早就拉上了封条,还有几个警察在驱赶着,没想要过来看戏的村民。 为首的中年人,面容坚毅, 看起来很不好惹。 “赵同志总算来了,我们已经把洞口扩大和加固,不过下面确实不是我手下那些人强项,那些人看样子应该没死,多半藏起来了。” “放心好了,我带来人相当的靠谱,陈队长你就放心守着门口就行。” 赵影开始跟陈队长交流情况,而我则开始打量着周围。 第168章 少了墓室 我所处的位置,虽然是个小山上,但是两侧有两座更高的山峰将其拱卫。 远远看去像是个金元宝,这正是盗墓手札上所说的,金银地。 埋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多半是个贵族。 原本的盗洞坍塌看不出来那几个盗墓人的手段,此刻的洞口是这些人用挖机挖开的口中。 我蹲下身子,捏了捏有些泛白的土壤,出声说道。 “三合土,看样子他们在这里下了不少功夫,说不定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一般都是会这样的,村子里近两个月是不是有外人?” 胖虎跟着问了起来。 支锅本身就是个精细活,有些配合好的团队,甚至会划分出好几个职位,甚至会提前半年在附近住下踩点。 可以说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典型。 一旁的陈队长一听到这话,脸色倒是有些意外。 “最近旁边的村子里确实多了几个外人,白天倒是经常出去,我们怀疑那几个就是盗墓贼的同伙,目前已经在布控,还没有什么消息。” “看来在这方面你们确实是专业的,那么抓人的事交给我们,这里面还得靠你们了。” 听到陈队长的话,我看到赵影有些无奈。 心里有点想要发笑,现在可不是专业的,说不定我们两个还是只大老鼠。 赵影早就准备好了东西,扔给我和胖虎各自一个包裹,拿着一个换满电池的手电,先一步走进了黑漆漆的墓道内。 我则是跟在后面,胖虎则在垫后。 进去之后,我看了看盗洞的后半截,抬手在墙上抠下来一块土壤,轻轻一捏一滴泥水滴了下来。 “那几个人应该懂的不是很多,这种土壤挖出的盗洞,必须要找点木条固定才行,不然很容易发生坍塌。” 胖虎闻言看了看我,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倒是在前面走着的赵影,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刚刚我说的话你忘了?这里被淹过,土壤里的水分当然很足,那几个家伙也是运气不好要是再偏个几米也许就成功了。” 盗洞并不宽敞,走在里面得半弯下来腰,而且显得有点压抑。 我打着手电朝着前方看去,正好能看到赵影的腰窝,而且因为姿势的缘故,我还能看清她腿部的线条,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整个人马上低下头,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判断错,觉得有点羞愧才这样。 赵影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很快盗洞走到了尽头,一处极为工整的墓道出现在视线中。 她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地上散落的墓砖,在砖头的另外一侧,还刻着人名,写着匠人在什么时候烧制的这块砖。 我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心里一惊,这东西的存在至少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的主人,少说也是王公贵族,不然用不起这种成色的金砖。 “看样子我们这一次的收获很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赵影掂量了一下说道。 “至少咱们能确定他们活着,看这些砖块的样子,这里多半是个宋墓,希望那些家伙不要破坏的太厉害。”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发现地上多了一排泥脚印,仔细检查一番之后发现是三个人。 这时候我只是肯定,那三个人应该还活着,但是藏在了什么地方,就不太清楚了。 胖虎深吸一口气,有种到家的感觉,嘿嘿笑了笑之后,才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秦哥,我这手忍不住有点痒是怎么回事。” “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那就把它给砍了!” 赵影听到这话,语气有些不善的开口。 作为文保队的她,本就对我们这种坐地虎看着不顺眼,要不是因为周老,我都不愿意跟她继续有什么交集。 老鼠看猫怎么都看不顺眼。 胖虎也是知道他的脾气,倒是没有继续吵架,摊了摊手说道。 “我就是说说。” “好了好了,咱们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指不定那些家伙已经在破坏墓主了,咱们的动作得快点。” 我思索了一番之后,知道不管是谁我都不能得罪,所以就在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三个人也不说话,不过走的速度倒是不慢。 走到墓道尽头之后,一个颇为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下方有着一个巨大的过门石,过门石上有一个缺口,上面有一个铁钩。 看起来像是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打开了墓门。 看到这些赵影的脸色愈发的不好起来,情况远比她想的要糟糕不少。 过了墓门之后就是左右耳室。 左耳室里面倒是没什么东西,就是有着一地的骸骨,还有几个小罐子。 我拿着手电照了一下,这些看起来像是人的骸骨,看的我有些毛骨悚然。 “想不到这地方也有殉葬的地方。” “看起来像是工匠的骸骨,应该是这墓被建造之后,被困在里面的工匠。” 我看着那些骸骨,推测道。 在前面的赵影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我看着倒是不太像,一般工匠都会悄悄留下一个暗道,好方便自己有机会可以跑出去,但是看现在这样子,似乎跟我们的猜测的不太一样。” “这些东西看起来应该是放在罐子里的,不知道为什么被拿了出来。” 我忽然想到,这也许不是原本这个耳室的样子,可能是被人为变成这样了。 这个说法还是有些说服力的。 紧接着我们去了右耳室,里面则是不少的陪葬品,各种珠宝和瓷器都有,这东西一动不动。 胖虎看着这些东西擦了擦自己的嘴,笑眯眯的说道。 “这些东西可真不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有大问题。” 此刻的赵影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反倒是沉着声音说了起来。 我也看出来了,这些宝贝不应该纹丝不动,不像是那些盗墓贼风格。 除非他们有更好的目标。 紧接着我们开始继续深入寻找主墓室,可很快一个让人意外的情况出现了,这里竟然没有主墓室? 第169章 隐藏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找错了地方。 虽然说这算是我第三次下墓,但是论经历的事情,倒是已经超过了不少土夫子。 赵影和胖虎更是各种好手,在下面摸索了一番之后,开始分析了目前的情况。 “这座墓的规格并不小,应该属于一个贵族墓,甚至还可能跟皇亲国戚沾边,但是主墓室不应该没有才对。” 赵影有些着急,她带着人过来,是想要做一些保护性发掘的,在知道有几个盗墓的老鼠在下面的时候,就担心文物会收到不可逆的破坏,这才更加担心这件事。 一旁的胖虎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分析了起来。 “整座墓的结构倒是不怎么难,就是一个主墓室左右耳室的基础布局,倒是没有是相当复杂的结构,再加上那些人都已经被埋了进去,他们一定在这个墓室里才对。” 胖虎话并没有说完,在手电的照耀下,他倒是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对着我挤眉弄眼起来。 “其实他们不应该消失不见,那可是三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在下面?”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胖虎的意思。 不管那三个人是什么身份,想要出去就一定要向外打盗洞,可这样的话就一定瞒不过我们的眼睛,除非他们找到了一条我们并不清楚的路。 赵影看着我和胖虎挤眉弄眼,抬手阻拦住了我们,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你们想说什么,直接说,犯不着在把我当傻子。” “咳咳,” 听到这里,我咳嗽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 “其实我们两个也什么都没有说,就是觉得有点事情应该先跟你说一下,这座墓里应该是有主墓室的,只是通道会消失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主墓室会藏起来?” 听到我的话之后,赵影微微张了张嘴,因为这压根就是她从未设想过的一条路。 其实这就是让人陷入一种思维误区,让人觉得这座墓就没有主墓室。 盗墓手札上有过记载类似的墓,一般都是将其用隔断墙分开或者是放在墓室的上方或者下方,等到墓主人进去之后,直接将入口封死才会形成一种,墓室格局不全的情况出现。 我没有找到有被封死的痕迹,所以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是不是真的。 “也可能是因为地质变动,导致主墓室下滑才会导致消失。” 导致主墓室消失的原因有很多种,我只是说了其中可能性最高的两种,最后会不会是这种情况,那就不得而知。 就得看一看具体的情况了。 胖虎还以为我只是在胡说,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才发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不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得先确定一下,这里是不是疑冢。” “出去。” 赵影思索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胖虎见她打起退堂鼓,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笑意,目光在她身上不断的打量着,还不忘慢悠悠的出声说道。 “赵小姐要是有些怕的话,大可以说出来,何必这样做。” “你少在这里给我上激将法,我只是要确定一些事情,你们这些坐地虎就知道用蛮力,压根就不清楚什么叫做真正的本事。” 赵影瞟了一眼的胖虎,轻笑一声说道。 坐地虎在她的口中也变成了,只会胡搅蛮缠的地下老鼠。 胖虎一下就被气的红温了起来。 要不是有我拦着,只怕胖虎还得再受点伤才行。 这丫头的本事,可比我想的厉害的多,当然看着也要比我厉害不少。 出去之后,陈队长倒是询问情况,赵影将下面的发现说了说,表示有些东西要验证一下,暂时不要让人进去。 中午我们是在这里吃的饭,是盒饭。 虽然说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想到下面还有一座大墓等着我们,这就让我觉得很期待,浑身都充满了感劲,丝毫不担心之后的事情。 吃完饭之后,赵影找到了我。 “跟我走一趟,去踩踩风。” “我也去的。” 吃完了两份盒饭的胖虎,听到这话之后,将筷子放了下来,拍了拍屁股起身就要拍跟上去。 赵影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语气之中带着点点的无奈,还有一点点狡黠。 “堂堂坐地虎也想要偷我的手段,你想看就跟着,反正你也看不明白。” “谁稀罕啊。” 如果换做是我,这种有些粗浅的激将法肯定没有什么用,但是正值上头的胖虎,还真就吃这么一套,在听到了其他人这般说之后。 顿时气的拿了一份盒饭重新做了回去,看那架势非得多吃一点才行。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在的地方是当地一个叫做马尾巴山的地方,之所以叫做马尾巴山,是因为这座山山势很缓,看起来就像是放在地上的尾巴一样。 山中郁郁葱葱还有条小瀑布,不过如今还是枯水期,看上去有些小寒蝉。 赵影哼着小曲走在前面,似乎在因为自己和胖虎的斗嘴之中,自己占据了上风而感到了高兴。 “其实胖虎这个人也很好,就是年纪还小,有点傲气。” “我知道,可我就是看不惯这些地下刨活的。” 赵影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说出了心中的看法。 阳光透过树下打下斑驳的光,将少女的发丝染成了片片的金黄色,和她的花一起落入了我的心头。 “论力气他可比别人大的多,明明可以靠着力气吃饭,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在暗中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也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她这一句话把我还有她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听到我的话之后,赵影听出了我可能对于她的话有些意见,不过她一直我行我素,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她缓缓走上山头,声音随着风一起传来。 “在我眼里你比其他人要强一点,大概是因为你是被卷进来为了活命,等到你身上的诅咒祛除之后,你准备去做什么?” 第170章 大凶之穴 听着她的声音,我看着山下的村子,几缕炊烟缓缓升起,在空中缓缓扭曲起来,与天上的云雾交错在了一起。 在听到了这话之后,我的嘴角有些为难的翘了起来,这件事我还真的想过。 只是一直都未曾与旁人说过,此刻面对她的问题,我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要是能摆脱诅咒,我就回去继承师父的铺子,做个小老板,每天喝喝茶看看报纸,要是再能娶到一个媳妇就好了。” “就这?” 赵影有些错愕的看向我。 “你好歹也是金虎传人?结果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小老板。” “你呢?” 虽然我入行时间不长,但是我已经看出来了。 在地下这个与社会完全隔绝的世界,每个人的嗔念都会被等比放大,那些不曾显露在外的野心,会彻底将人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是我不想看到的事情,也是我不愿意去做的事。 伴随着我的声音落下,赵影挑了挑眉说道。 “我比你强点,带着人去发掘那些藏在地下的宝贝,那都是咱们民族传承的证明,也是我想要做的事情。” “我……” 这一幕还真让我觉得意外。 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因为师父的缘故,至少在我看来,这些古董宝贝就是赚钱的工具。 跟赵影比起来,到时候显得我有点小家子气了。 我倒是不会因此对于赵影有什么偏见,每个人都有没有人的活法,完全没有必要让别人活成自己的样子。 说到这里之后的赵影,侧头看了看我,似乎是在等着我的回话。 我则站在了她的身边,看着下方的村子,还有一条弯弯绕绕的小溪蔓延而出,笑着开口。 “你看这里是想要施展寻龙点穴?” “所谓的寻龙点穴只是被你们神话了,摸金校尉可没你们说的那么玄乎。” 赵影被我那有些好奇和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出声稍微解释了一下。 “古人迷信风水,认为将其埋葬在风水绝佳之地,不但可以福泽子孙,甚至有机会长生不死,所谓的寻龙点穴,不过是循着风水的脉络找结果而已。” “这片山势来龙长远,起伏有致,又有一条小溪充当‘龙须’,大有一飞冲天之势,应该是风水自中所说真龙穴地。” 我看着这里的环境,脑子里想着关于盗墓手札上记载的风水之说。 上面记载的东西多而杂,我仅仅只是知晓了其中一些关窍,便隐隐能看出一些大概。 却没注意,一旁的赵影有些意外,然后摇了摇头说道1。 “你这看法有些太过于片面,这件事其实不是你想的这样。” “像这种王公贵族的选址,最是看重龙脉与真穴,所以咱们要想找对地方,就得先找龙脉再定真穴。” 赵影一本正经的说道,从随身带着小包裹里,拿出了一个罗盘。 这罗盘的样子可不是电视上那种,看起来很简陋中心放着一根磁针,罗盘分为内外三层。 由内而外分别是,阴阳八卦,天干地支,六十四山等,中心有着三根长短不一的细针。 根据赵影的说法,这些细针相当的复杂,据说是用所谓的陨铁打造。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陨石,可以感应到磁场的变化。 我看着她低声念叨着口诀,缓缓挪动着步子,那步伐看着无序却有着规律。 赵影看了一会,秀眉好似小山丘一般皱起,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不对,事情的发展比我想的要严肃不少,这地方聚气四象兼备,可实际上不是这么一回事。” “四象齐备?”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错愕的看向他问道。 赵影见我不知道,耐着心出声解释道。 “所谓四象齐备,便是风水之中的最佳格局。” “也就是所谓的左青龙右白虎,便是左右有护,前朱雀后白虎,也就是所谓的后有靠,前开阔。” “这不正好跟着坐墓对应?” 听着她的解释,我按照她给我的说法,尝试着对应了一下,发现跟她说的一样,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见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赵影摇了摇头说道。 “你看这墓穴的背后,是不是有两座大山。” “对。” 我点了点头,也正是因为这两座山,我才觉得这墓穴位置不错。 赵影却告诉我,这两座山将前面的墓穴夹杂中间,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风水之上也一样,被称作龟蛇相争之局。 而左右两侧的青龙白虎位,那溪流呈现出反弓状,便是刀斩白虎,截断青龙的风水。 而前面的村子又正好对着这座墓,导致朱雀被压振翅不起。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绝佳的位置,可以被称作凶穴,墓主人睡在这里,那对后人相当不好。 听到这里我错愕的张开了嘴巴,原来所谓的风水竟然有这么多讲究的地方,我还以为只需要按照书上面的就行。 “我累个乖乖,这差别也太大了点。” “风水一道本就是这样,是需要相当的天分和能力的,我师傅给我过,他这一辈子见过不少所谓的天才,可没有一个能继承他衣钵,也就是我才得了五成。” 赵影指了指自己,言语之间颇为得意了起来。 听到这里我有点心动,我自认为也算是有天赋之人,如果说可以掌握风水之说的话,岂不是更方便我找瑞凤镂空玉珩。 就在我准备开口的时候。 赵影似乎未卜先知一般,直接打断了我的想法。 “打住,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厉害,也想要崇拜一下我,但是我师傅说了等我什么时候打算退隐再传,而且得给我磕头。” “……” 我的风水梦还没有开始就破碎了,只能默默将其咽下,看着她准备回去的样子,笑眯眯的说道。 “对了就打算这样回去,那座墓你可看出来什么?” “这地方虽然不好,但是若是运用得当的话,也是龙脉真穴,我还真看出一些东西。” 赵影侧过脑袋看向我,然后说道:“但是我不告诉你。” 第171章 我有一个想法 我问她为什么不要告诉我,她说是担心我会泄露什么秘密,所以在那时不能知道这些,等到了相应的时间,她会把原因告诉我。 我不是什么好奇的人,再加上还需要她帮我破解帛书的秘密,所以只能点头答应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我们发现了一颗果树,摘了好几个果采过来。 回到营地,胖虎想要继续进去,但是被陈队长给拦住了,只能暂时作罢了。 见我回来之后,胖虎气冲冲的说道。 “我觉得这些人就是在针对咱们,想要让我们过来帮忙,结果来了之后又是这种态度,在关中的时候,老子啥时候受过这种气。” “行了别生气,哪有老鼠在猫面前发脾气的分,咱们这种地下刨活的,能不得罪他们就不错了。” 我其实很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还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虽然赵影在把我当做朋友,但是她也一样在忌惮着我的身份。 毕竟坐地虎这个名头挺响的,我们两个在她眼里能顺眼才有鬼。 胖虎吃了一颗果,酸的牙都要掉了,他张口吐出嘴巴里的东西,没好气的出声说道。 “你这家伙怎么弄的,这么酸的山楂也吃啊。” 所谓的果就是山楂,吃起来酸甜开胃。 不过那样的报恩山楂我没遇到过,有的只是酸的让人只分泌口水的酸山楂。 我拿起来吃了一颗之后,出声说起来在山上的发现。 “这地方玄武相争,龙惨虎伤,朱雀落地,是一个三不沾的大凶之地,我估计墓主人曾经是王公贵族,后来得罪什么人,才被人埋在了这里。” “既然是大凶之地,该不会养出什么……” 胖虎说到一般顿住,目光之中透着一丝丝的担忧。 “我可听三长老他们说过,以前他们遇到过一次太岁凶穴,里面的墓主人之间活了过来,那时候他们折了大半人才结束。” “不会吧,不过是四象不稳,再说了我们连主墓室都没进去。” 胖虎是担心,在墓里可能会遇到什么凶货,这反倒是让我有些许的沉默,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应。 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胖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行了,我去置办点东西。” “行。” 我明白,他这是担心在下面遇到点什么玩意来。 坐地虎在关中多年,即便是对付墓里的粽子也是有一套,传来来有裹尸网,镇尸钉等东西。 至于黑驴蹄子倒是没听过,为此我还问过胖虎。 胖虎给我说,那是有些散户用来忽悠没什么经验和胆子的新人,好让他们有勇气下去。 要是这玩意真管用,那关中坐地虎怎么会不准备。 他还说,这世上确实有些可以镇尸的动物,但是那玩意相当稀少,他只知道北方派有个老前辈养了一只猫。 据说有镇尸避邪的威能,当然是是不是编的故事他自己也不清楚。 胖虎回来的时候天都黑,我想着赵影天黑之前,能带我下去。 结果一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胖虎带着个背包回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自信满满的开口。 “我来的时候,见到赵影似乎下去,你怎么还不去?” “她没有叫我。” 当我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不应该去生气,但是在见到了对方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知道这件事可能出了一点问题。 胖虎见我没反应,顿时有点着急了。 “还愣着呢?这小妞分明就是想要吃独食,这种人搁在坐地虎里可是得埋到下面去。” “那你说应该咋办。” 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有点忍不住了,他也一定不想再看到这一幕发生。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想到赵影背着我下去了,那是不是说明她的心里有鬼,这让我一时间有点为难,权衡再三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收拾东西,咱们也下去。” “那几个不懂规矩的家伙,都能找到藏在暗中的路,咱们难道还找不到么?” 胖虎早就想要这样做了,毕竟坐在这里时间久了,他的心里有有些痒,想着早点下去拿……找些人也好。 墓穴的入口被人给封着,有一个小青年模样的人守着。 我和胖虎直接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之前我们和赵影下去过,他直接把我们也当成文保队的人,还给我们热络的打了一个招呼,才把我们给放了进来。 我和胖虎沿着安全绳下去之后,看到下面的脚印,直到赵影和另外的人进去了。 胖虎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声音铿锵有力,带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强硬开口说道。 “你看看,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我就说这姓赵的不靠谱不是。” “别说话!” 我正想要回应他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耳室内传来的声音,连忙拦住了他。 和胖虎一块走了过去。 紧接着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东西放在这里可以么?” “我觉得应该放在这里,毕竟都下去一天了。” “要是出事的话,我们这边也不好交待。” “嗯。” 不好交待?交待什么? 我听到这些心里有点疑惑,难道说其实那些人,是赵影安排下去的? 她让那些人下来做什么? 这不是和白天她跟我说的话有问题了么? 想到这里我有些迷茫,有点不太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在我迷茫的时候,房间内的脚步声传来,胖虎感受到了这一点之后,连忙拉着我朝着一旁过去。 只是我和胖虎以为自己躲的很好,可赵影刚刚走到墓道里面,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拿着手电朝着角落里照了过去。 “你们两个人有没有一点意思,我不过是下去放点吃的,看看那些人会不会重新出现,你们这是担心我把宝贝藏起来。” “啊?” 直接就被发现的我,有点奇怪的看向了胖虎,说实话此刻的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要是说出真相,怕不是会被嘲笑。 索性心一横道:“我刚想到下去的法子,想着过来试一试,正巧撞上了你。” 第172章 隐匿的路 “那你试吧。” 赵影双手环胸,面的笑意的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看样子似乎是在等着我表演。 一旁的陈队长微微一愣,对于我们的反应只觉得有点古怪,他记得不错的话,我们不是一个团队的? 怎么还会搞这样的事情。 此刻的我真的很希望胖虎可以站出来,为了好兄弟分担一点也是可以的。 结果倒好,他躲在一旁直接开始装死。 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他们来到耳室。 这间耳室是我们第一次进来的地方,里面除却一些白骨之外,就没了别的东西。 赵影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 “这地方我们都看了好几遍,根本不会有什么机关的。” “那些家伙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反驳,而是看着她的眼睛直接开口问道。 一旁的陈队长毫不犹豫的说了起来。 “钱,他们是为了钱才来的。” “没错,另外一个耳室里不少的水……古董,他们为什么没有去那。” 此刻的我适时说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其实这件事的缘由其他人都能看出来。 从我们第一次进来之后,赵影就已经能断定这些人,一定是找了到了一条旁人所找不到的路。 所以她才会出去确认,想看看这座墓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判断的一般内有乾坤,以及半夜过来也是想要知道,那些人到底会不会趁着夜色跑出去。 只是在这里找了几遍,另外一件耳室内的水头货完全没有人动过,反倒是这些原本应该放在罐子里的骨头,被拿了出来。 赵影微微有些愣住,目光落在这些罐子上。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罐子?” “嗯。” 我点了点头,来到其中一个罐子,拿起手电朝着里面照了过去。 黑漆漆的罐子在灯光下,展现出了里面的秘密,罐子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地下有一点白色的粉末。 陈队长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捏起来一点轻轻揉了一下。 “这些粉末是什么?” “这些白骨应该是被人活生生的埋进去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东西会先腐烂,然后从里面滋生大量蛆虫,这些就是那些蛆虫留下的粉末。” 看着地下那些光滑的白骨,我对于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其实在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让我感到意外的地方,就是陈队长直接上手了。 当听到这些白色粉末的来历之后,陈队长一个绷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这么恶心?” “嗯。” 我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无奈的说道。 其实我也不太想要这样做的,但是他上手了我有什么法子。 胖虎看着陈队长微微摇了摇头,陈队长还是年轻啊,他记得那时候有些人甚至还做过一些更加可怕的事情。 不过现在这些话倒是没有继续说出来。 赵影在罐子周围敲了敲,试图挪动一下棺材,却发现这棺材根本就纹丝不动。 “好奇怪,这罐子似乎是被钉死在这里的。” “说明玄机就在这罐子里。” 我听到这里,上去仔细研究了一下,对着罐子底部敲了敲,传来了有些空洞的回响。 “和下面还有空间?” 赵影反应了过来,之所以那些白骨会被拿出来,就是因为这些家伙在这里找到下去的路,只怕原本这罐子还有口子,只是被他们换了一个没有口的罐子过来。 这罐子足足有半米高,入口可以让一个男人直接钻过去。 想要挪动起来相当的不费力,只怕那些人在下面把这罐子给固定住了,才会导致我们下不去。 我看了一眼胖虎说道。 “把罐子砸了。” “不可以,这也算是古董,咋了的话,就是在犯罪!” 赵影见胖虎准备动手,反手拦住胖虎的手说道。 胖虎一个大小伙子,力气比我要大上不少,竟然会被赵影给拦住了。 原本准备动手的他,见状有点无奈的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了一眼陈队长说道。 “陈队长,现在我们的行为不是在破坏古董,如今正有一伙盗墓贼在下面糟蹋宝贝,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今天舍不得砸一个罐子,要是把那些人给放跑了,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那些地下刨活的家伙,那可都是属耗子的,要是再给他们一天,指不定能够挖洞到外面去。” 胖虎见我都这样说,很是默契了配合了起来,和我一起试图说服眼前的人。 当然其实这话也算不上是说服,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就是看眼前的人,是否愿意承认这东西。 眼前这罐子确实算是古董,但是是用来装人,在陈队长看来是有点晦气的。 他倒是不太愿意跟着古董打太多的交道,不过有些话他倒是不太愿意说出来,只能看向赵影。 “赵副队长,文物保护这块你比我专业的多,你看是怎么办。” 赵影并没有说话,而是先一步看向了我。 其实一开始的她倒是真没有什么太紧张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件事无非就是猫抓老鼠,早晚都能把这些人抓到。 但是在听到我的话之后,她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古墓被破坏的样子。 怎么都有些坐不住,等不了了。 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砸了,不能因为一个罐子,就破坏了咱们接下来的打算。” 说到这里,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胖虎从背包里拿出一柄短凿子,这东西是用来开棺的。 当然这玩意放在文保队的眼中,就是用来干木匠活的,但是被坐地虎的前辈发现,配合锤子可以将一些钉死的棺材打开,甚至有必要的时候。 可以将其钉在粽子的脑门上,不管什么样的粽子,在挨了这一下之后都得躺下。 久而久之就成了坐地虎,支锅的时候常用的手段了。 胖虎拿着短凿子对着罐子砸了下去,这陶罐倒是挺结实的,一连砸了好几下才最后将其砸开。 伴随着陶罐裂开的声音,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第173章 神秘世界? 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赵影抬手掀开陶罐底部,在那一边摸了一下,有一些白色的类似于糖浆的粘液粘在了她的手上。 赵影看到这些东西,忍不住给气笑了。 “这些家伙是不是疯了,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出去了啊。” “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她这话,我倒是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这不就是些粘液?” 陈队长瞪大了眼睛,完全看不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赵影缓缓开口,娓娓道来。 原来这就是一种特殊的秘药,至于配方她不清楚,但是他见过不少盗墓贼用过,这种秘药平时就是白色的粉末。 兑了水之后,就变成类似于胶水一样的玩意,不仅防火防水,而且相当难以弄开。 这种东西相当的难弄,至少不是一般盗墓能弄到的。 赵影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望着下面的东西,咬着牙说道。 “看样子还是一群老耗子,本来以为是一群愣头青,现在下去你有业绩了。” “我现在就去叫人。” 陈队长一听到这话,当即就要出去。 谁知道赵影这时候却很是自信,缓缓开口说道。 “叫人到是用不上,这些家伙过来就是求财的,应该是不会要命,再说了你不是带着枪了么?” “行。” 陈队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 当然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赵影干练的动作。 我听到这话,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胖虎,总觉得这家伙好像是想的有点多了。 我直接从背包里拿出了登山绳找了一个地方将其固定好,然后看着眼前的人毫不犹豫的说道。 “让我先来吧。” “你看不起我?” 赵影只是感受了一下我的眼神,有点不满的说道。 这话呛得我有点不知道回应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女孩子家的,没有必要去冒这种风险,在她的面前还有这么多的男人。 就算真得要去做一些什么事情,也根本轮不到她上去才对。 这时候的我还不清楚,其实赵影之所以会是这样的性子,跟她的父亲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也最是厌恶旁人把她当做女性看待。 当然赵影不是那种一定要跟男人光着膀子逛街的那种人,而是不希望旁人因为她的性别与身份,就去忽视她自己的努力。 她不希望让旁人去误会自己。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她才能在文保队之中走到这一步。 “赵副队长就是这样的人,与其去照顾她,应该将其当做可以合作的朋友才对。” 陈队长笑眯眯的说道,自己倒是抓住了登山绳,笑眯眯的说道。 “行了,这种事情让我先。” 陈队长抓着绳子,沿着边缘滑了下去,他的动作倒是很专业,慢慢朝着下面滑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地方,我倒是听到了一阵砖石掉落的声音。 着实为了他捏一把汗。 “到底了,没有什么问题。” 陈队长左右看了看,声音从下面传来。 既然他都说了这件事没有问题,那我们自然是轮流下去了。 我原本的想法是让赵影最后下去,不过她似乎是有一点点的着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我和胖虎只能由着她下走。 等到他下去之后,我让胖虎先一步下去,自己则在上面给他压着绳子。 那个洞并没有太大,胖虎差点卡在了洞口上,最后还是他一个吸气,肚子一收,方才直接划了下去。 “行了秦哥,你快点下来,这下面可不小。” 胖虎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点了点头,抓着绳子沿着边缘慢慢下去。 通过他们几个下去的动静,我判断出这坑大概有了二十米左右,不由为了自己捏了一把汗,然后才开始滑了下去。 我得手紧紧的捏着登山绳,生怕会在什么时候直接断开。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抬头看去,上面和下面都是一片漆黑,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了这里一样,我尽可能的让自己稳住身影,这才最后落了下来。 这下面的空间比我想的要大了不少,周围黑的厉害,用手电也看不清楚全貌,只能隐约判断出来,这是一片天然形成的洞窟。 “乖乖,那些古人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陈队长看了看周围,现在可是在地下几十米,光挖就已经相当的费劲,至于找到只怕真是运气。 “别小看古人的智慧。” 赵影解释了一句,慢悠悠的往前面走。 我刚走一步,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带着包装袋的鸡腿,整个人不愣住了。 之前下去的几个人并没有在意,而且这骨头出现的时间一定不长,我看到这些之后,已然断定这一条路走的没有错。 “看来咱们真的猜对了,那些人确实没有出现在这里,这一点真的很重要。” 我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的人说道。 当然现在只是确定这些人就是下来了,但是他们是不是还在,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能继续探索了。 胖虎看到这玩意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就说那些家伙怎么会不要那些东西,合着是早就知道,这下面另有乾坤啊。” “跟我走。” 赵影又拿出来自己那看着相当精致的罗盘,看着上面的磁针来回旋转,最后锁定了一个位置,语气笃定的开口说了起来。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们也都跟了上去。 很快周围的环境有了变化,从最开始的原始洞窟,逐渐有了墓道的样子。 两侧都是结实的岩石,上面还有明显的开凿印记,显然这里的搭建也是花费了很多功夫。 约莫走到了十多分钟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石门。 石门上方刻着很多图案文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让人觉得眼花。 赵影看着这石门,眉头微微挑了挑。 因为石门已经被人给打开了,一道黑漆漆的缝隙就在石门中间,在石门的另外一层,似乎有着一个神秘世界,在等着我们过去。 第174章 真正的墓室 石门高大,需要人抬头才能看到全貌。 陈队长很难想象,古人是怎么把这东西弄在下面,这一扇石门少说也有几千斤,那几个家伙又是怎么,将其给打开的。 “这算是地宫吧。” “算不上地宫,不过也算是有不小的规格了。” 赵影微微摇了摇头,那语气和态度,似乎她见过真正的地宫是什么样子。 看着她淡然的样子,我倒是有些好奇,那所谓地宫到底会是什么样子,里面又会藏着什么旁人所不清楚的秘密。 这不单单是我的好奇,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漆黑的门缝内传来一点风声,打在我的脸上似乎是在告知我,这门的后面确实有些东西,至少是有氧气的。 我楼一道赵影站在石头门前,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望着她的侧脸,我不由多打量了一眼。 “他这是怎么了?” 又遭遇了什么麻烦?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紧接着我就听到赵影骂骂咧咧,刚刚那股冰山的气息荡然无存。 “这些个见不得光的老鼠,别的东西倒是没见他们露头,倒是这些宝贝出现的地方,那叫一个都不能少。” 起初我还有点好奇为什么他会有这么大的脾气,可看着他的样子我才知道,之所以她会这样是因为。 地宫门缝处的灰尘。 别看这灰尘看着不起眼,也没有什么作用,可既然这灰尘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在很长时间之前,曾经有人已经进来过来。 这些人已经是第二批进来的人。 这如何能够让其不生气。 其实我觉得这个时候,我要是出声安慰的话,可能会有些不太合适,而且更大的可能是会被连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赵副队长,咱们现在的任务可不是在这里埋怨,还有一伙老鼠正在里面偷吃,您确定不想去抓住他们。” “走!” 赵影听到这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这是差点就要找我算账的意思的。 不过经过我的提醒,她倒是没有继续耽误,而是穿过门缝朝着里面走去。 穿过门后一股淡淡的香料味传来,就好像进的不是墓穴而是胭脂铺子一般。 这门开了有一会,里面的空气流通看着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不用特别的担心。 我们拿着手电走了进去。 门后并非是寻常的墓道,或者是前殿,而是一排排摞在一起的木头。 这些木头有规律的放着,木头与木头之间有着很多缝隙,一些个蘑菇从缝隙之中长出。 胖虎凑近看着一朵蘑菇,看起来跟木耳一样,但是颜色是灰色,而且更加的厚实。 “没想到这门后面,竟然还是一个菌菇养殖场,咱们倒是可以把这技术发展一样。” “这些蘑菇?看着怎么跟木耳有点像?” 陈队长也有些错愕,仔细看了看有点茫然的开口。 而我则在一旁看着这些,这些蘑菇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料味。 给我一种,摘下来即可以做菜的感觉。 我刚准备摘一颗下来,赵影立刻抓住了我的手,言语犀利道。 “不可以摘,这些蘑菇有问题。” “这不就是普通的蘑菇?” 她的手有些冰冷,指尖修长,看上去像是那种弹钢琴的手,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摸金校尉的手。 赵影将手电换了一个位置,缓缓开口。 “你再看看?” “还能不一样?” 我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古怪,这些蘑菇还能变出花开? 索性就站在了她的位置,用手电仔细打量着蘑菇,蘑菇倒是没有变出花来,但是变出了个人。 这蘑菇看起来倒是没啥区别,但是当我以一个特定的角度看去的时候,发现这蘑菇不但长的像是木耳,看起来还有点像是老人。 配合上面的纹路看来,更像是一张具体的人脸。 “这蘑菇还真古怪,怎么会是这样?” “这种蘑菇被叫做招魂菇,往往会带给吸入之人幻觉,要是大量吸入的话,效果几乎可以堪比致幻剂。” 赵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药丸,直接塞进了我的嘴巴里,同时继续科普道。 “这东西在苗疆一带,被人认为是有招魂的作用,具体真假倒是没人能确定,目前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东西有问题。” 听到这里,陈队长和胖虎各自后退了一步,招魂两个字再配合在墓里,要是不让人乱想一下,这几乎是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这玩意还真有问题。” 胖虎看向赵影,他倒是没有什么羞耻心,当即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赵副队长,给颗药吃吃。” “嗯。” 说着她把药递了过去。 胖虎刚放进嘴巴里,表情立刻变得扭曲起来,就好像是吃了一大勺的芥末,又混合了辣椒油一样,让人下意识觉得想要吐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我问道。 “秦哥,这东西真没不好吃,你为什么面无表情的吃下。” “我要是不这样,你怎么会主动吃下。” “……” 胖虎见状一阵无言,这种药是专门用来防止人被药物引出幻觉的。 服了药之后,我的心里也安稳了一下。 赵影见状嘴角也多了几分笑意,带着众人穿过木头之间的缝隙朝着里面走去。 当靠近这些缝隙,我才留意到,原来在这些木头里面,竟然放着棺材。 “这些棺材是做什么的?” “这种蘑菇是需要尸气的滋养才行,不然根本生长不出来,这不过是用来构建成一个防护措施。” 当我们快走到头的时候,一些木头架子洒落在了地上,看着他们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意外。 这是? “他们显然中招了,只是不清楚他们的后续怎么样,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如果你也中招的话,你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跟他们一样的。” 赵影的声音平淡,然后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我挠了挠自己的头,跟在她的后面,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迄今为止下了多少墓。” 第175章 殉葬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赵影跨过那些倒下的木头,看向了木头里面的棺材,那棺材被人打开了一个缝隙,似乎原本对方打算打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打开。 我和胖虎到不是没有见过尸体,看在赵影的身边一块将目光投了过去。 反倒是最开始说要走在最前面的陈队长,不知不觉的走在了最后,虽然说他的脸上没有浮现出害怕,或者是别的情绪。 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反映了他现在的心态,有些好奇还有些畏惧。 当然这其实跟他的身份有关系。 我们都是习惯了地下生活的人,倒是不介意此刻说的这些事情,反倒是凑的很近。 他下意识的靠近胖虎,有点没有掩饰自己的害怕和担心。 胖虎大大咧咧的说道。 “没有什么好怕的,棺材里能有粽子出现都是匪巢少见的,可以说几乎就没有,你听人家说的故事都是假的。” “别说了胖虎兄弟,你再说我就该腿软了。” 地宫内幽暗的环境,还有那些形似人脸的蘑菇,凑在一起形成的气氛,让陈队长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原本他还只是怕,经过胖虎这么一番安慰,他已经开始猜测,一会从棺材里是爬出一只女鬼来,还是一只僵尸更好。 “我下了墓的次数不多,七八次差不多吧,经历基本都是一样,无非就是收到消息有人下了墓,我下去抓人顺便回收一些文物。” 赵影心不在焉的说道。 我听到了陈队长的话,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他面带笑意的说道。 “行了,僵尸的诞生是需要环境的,这里的风水虽然凶,但是也没有到那个地步,再说了想要起尸,第一步就是要先让尸体感受到人气,这一点很重要。” “概率不大。” “多谢秦兄弟了。” 陈队长经过我的一番安慰之后,脸上的表情倒是比之前好上了不少,看起来倒是没有以前精彩了。 “行了过来打开看看。” 赵影敲了敲棺材说道,同时她从口袋里摸了一个铜钱。 我留意到她的动作,盗墓手札之中有记载,各门各派对付粽子的手段不一样,北方派有捆尸绳,卸岭有裹尸网挂尸勾,搬山有魁星踢斗的绝技。 而摸金校尉有些神秘,我只看到了一种,金钱压寿的手段,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机会见到。 那棺盖虽然不被打开了一个缝隙,但是想要打开还是要花费一些手段的,我们三个男人用力才将其给彻底掀翻。 陈队长站在了棺材尾巴处,目光都不敢直接挪开。 赵影则是直接低头打量了起来。 “没什么东西,不用躲那么远。” 我走近你一开始还真是,棺材里面倒是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些死人骨头,还有几块形态不一的玉石。 “这是啥?” 陈队长见只是骨头,胆子倒是比之前大了不少,看到下面似乎有东西,更是主动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他拿起了一块圆柱状的玉石,这玉石一头大一头小,上面还沁着血色。 “这玩意该不会很值钱吧?” 看到这东西的那一刻,我也没有反应过来。 赵影看到之后,脸上微不可查的多了一丝红晕并未多说,而是将脑袋看向别处。 我看胖虎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一拍自己的脑门,凑到陈队长的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陈队长,一下就把这玩意给扔了,不断擦拭着自己的手。 这是*塞,古人死后会用其封住五官,当然要是有钱的话,还会给前面也做一个玉套。 来历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些膈应人。 “这种事应该早说啊,我这手不干净了。” “别担心,陈队长摸着的说不定还是个美女留下的。” 我看向其他的木头架子,从这架子里的尸体留下的东西,我已经隐约可以判断出来,这其实就是殉葬的尸体。 看样子至少还有是十几具一样的尸体,剩下的这些骨头来看,这里殉葬的多半是个女子。 “那也不行啊。” 陈队长还是觉得有些晦气。 赵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缓缓开口说道。 “这些人只怕都不是自愿的,他们要么是强迫要么是被迷晕,然后给塞进来的。” “无意冒犯,多有打扰。” 陈队长听到这里神色微动,说到底这里也是被地主老财压迫的劳动人民,他冲着这些人拱了拱手。 随后我们继续往前,这里的棺材数量不少,再往前走我们看到了一块石碑, 在石碑下躺着一具尸体。 从尸体的服装和样子来看,并不是来到这里的盗墓贼,应该是昨天来的人。 看到尸体之后,陈队长脸上的害怕和慌张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了个干净,自己则是将目光尽数落在了那具尸体上,仔细检查了起来。 “死亡时间约莫一天,死因则是一把刀子,从斜下方刺入肝脏,导致失血过多死了。” 说到这里陈队长眉头皱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说是那些人之间发生了内斗,才会导致现在的事情发生。” “是刚刚的蘑菇,如果不是咱们提前吃了药的话,说不定也会跟他们一样。” 我看着那家伙的衣服,上面有很多人被撕开的痕迹,显然在死亡之前经历过打斗,这正好跟我们之前的发现相互契合。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碰到他。 “有人死了就说明有人活了,咱们可不能再耽误什么时间,抓紧时间跟着我走。” 赵影在听到了这话之后,语气倒是比之前严肃了不少。 看着她的样子似乎有些着急。 我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这座墓确实不怎么大,等到我们再走了两分钟,又一扇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石门两侧立着两座石雕,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古怪的凶兽。 我看了看之后出声说道。 “这镇墓兽还是有些个性,就是不清楚为何会被立在这里,这门后该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第176章 律动 古人认为镇墓兽可以守护自己的陵寝,所以特意将其塑造成凶恶的模样,当然样子则是千奇八怪的。 “这两尊镇墓兽看着挺威风的,你说要是放到我家……” 胖虎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想要将其放在自己家里去。 从造型上来说,这两尊镇墓兽确实颇为难得,我看了看对此似乎很有兴趣的胖虎,又看了一眼并未说完话赵影。 出声道:“这玩意是镇墓兽,放在你家门口倒是不吉利。” “你们看镇墓兽的眼睛。” 陈队长的目光落在这上面,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镇墓兽,正欲开口言语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这点细节,连忙出声说了起来。 我抬眼看了过去,发现这镇墓兽的眼睛,竟然是两颗婴儿拳头大的黑曜石,这个体型的黑曜石那叫价值少说也有个百万。 这玩意可跟水头货不一样。 这水头货能不能卖出去,得看主家的本事和人脉,而且运送起来也是相当的麻烦。 但是这宝石就不一样,出手也简单方便,还不担心被人追查。 胖虎磨拳擦掌就准备拿东西。 “看样子咱们这一次倒是没有白来,今天就让我……” “算了胖子,这东西是文物,不可以摘下来。” 我感受到一丝不善的目光,有点无奈的说道。 那可是两百万,结果就这样被我眼睁睁看着放弃,说心里没点怨言那肯定是假的,可是除了怨言之外,我也不知道该说啥。 只能选择老老实实的配合。 赵影仔细打量了一下镇墓兽,出声说了起来。 “这东西就算留着,也是属于国家的,你们两个可不许乱打想法。” “这……” 陈队长对着赵影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的,总觉得这家伙似乎有点奇怪不过,仔细想想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才好。 我和胖虎还有求于人,自然对于这个要求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表示相当可以。 继续望着里面走去,里面那道门也被人给打开了,看样子似乎是他们用了某种法子,破解了门后面的挡门石。 这房间倒是不大,里面倒是有着一些看起来有点古怪的东西。 房间中间挂着一口大钟,四周的铁链之上挂满了小八角铃铛,看起来颇为精致。 整个空间密密麻麻不下数百个铃铛。 地上还有几个铃铛散落。 我看到这一幕的反应,这玩意就是用来防盗的。 “这些铃铛到底有什么用?” “不太清楚,不过还是得小心。” 赵影微微摇了摇头,她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总得过去试试,她拿着手电看向前方,虽然不清楚该怎么走,但是显然不能碰到这些铃铛。 我看着赵影的动作微微愣了一下,我留意到她手电筒里带着的光芒,似乎悄无声息的反射了一点阳光。 可那地方不是没有东西,怎么会反射, 赵影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心中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很是着急的出声说道。 “小心。” 赵影听到我的话扭头看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她迈出去的腿前出现了一根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透明细丝。 我连忙将赵影朝着后面拉去,根据我对于这些机关的了解,多半会引发弩箭什么的。 结果却并没有发生,我看着那丝线的晃动,传到了一个八角铃铛上,那八角铃铛晃动起来,产生清脆的声音。 “差一点?” “你在说什么?” 赵影看着那晃动发出声音的八角铃铛,有些埋怨的看向我。 下一刻,沉闷的声音传来,那晃动的铃铛竟然直接带动了所有的铃铛晃动,那细丝似乎连着暗中的机关,让着些铃铛动了起来。 悬挂在空中的铃铛,好似欢快的精灵一般飞舞,飞出悦耳的声音。 有的铃铛还相互撞击在一起,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随着机关的运转,几百年前的音律在我们的耳边浮现。 “当!” 当铜钟响起的那一刻,我总觉得有些古怪,自己的呼吸有些变得急促起来,我感觉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了。 胖虎扭头看向我,笑着说道。 “这音乐还挺好听的?” “好听?” 我看的真切,胖虎的眼角流下了血泪,不好像是血液。 我觉得鼻尖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鼻血也跟着流了出来,而且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连忙去看赵影,此刻的赵影情况也没有好在什么地方。 额头青筋暴起,怒吼道:“跑!” 我连忙扶着她朝着门外跑去,刚跨过门槛那一刻,我扭头看向那些跳动的风铃,只觉得像是恶魔的低吟一般知名。 我不知晓这些机关如何运转,可如果再不想到解决的法子,我们都得死在这。 鼻血沿着指缝流下,我刚准备跨过镇墓兽,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血红了起来,不用想我就知道自己跟胖子一样。 在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胖虎,忽然大喊了一句。 “回头!” “什么!” 胖虎只觉得我疯了,可此刻的我完全没有回应他的心思,只是头也不回的冲到石门之前。 出于对于我的信任,胖虎也完全放弃了离开的想法,毫不客气的跟在了我的身后。、 “关门!” 我抬手抓住沉重的石门,顾不得那声音对我产生的伤害,拼命的想要把石门给关起来。 其实我也是在走之前才想到的,声音的传播范围很大,就算我们跑死也根本躲不过去,唯一的法子就是把石门给关起来。 这才是我们的活路。 陈队长和赵影见状也跟着过来关门,那声音落在耳中,让我的脑袋疼的都快不够清醒了。 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那扇带着死亡之音的门扉被直接关中。 我耳朵边的声音一下就小了很多,也不觉得刺疼,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声音可以杀死人,如果我可以活着出去,我一定会告诉其他人,这绝对不是开玩笑,而是我的亲身经历。 第177章 逃生通道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湿漉漉的带着血腥,我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也差不多。 赵影递给了一截纸巾,有些好奇的询问。 “你怎么会知道,把门关上就行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不一会就将纸巾给彻底染红了,不过此刻的我也顾不得太多,将其仍在了一旁说道。 “我知道人再怎么快也跑不过声音,那声音只怕咱们得爬上去才不会听到,那有那个时间咱们怕不是早就死了。” “所以我才会选择关门。” 说白了这就是在赌,继续跑下去我肯定会死,可如果留下也不见得可以活。 而我则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这所谓的麻烦。 事实证明我成功了。 胖虎拿出瓶装水漱了漱口,吐出一口血水说道。 “哥,别的事情我还真没有服你,但是今天这事我是真的佩服了。” “秦兄弟这想法和胆识,老子只能说一声佩服。” 陈队长大口喘着粗气,还不忘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一次看他说的可是自己的真心话,他可不觉得眼前的人,没有资格让自己佩服。 陈队长相当刚刚的遭遇问道。 “赵副队长,咱们文保队每次都是见到这样的危险么?” “那当然不会每次都是,不过遇到的麻烦也不少。” 赵影摇了摇头出声说道。 等了好一会,里面才回复了平静。 在这段期间,我们几个拿出带着的干粮吃了,说是干粮就是压缩饼干。 吃完立刻之后喝口水,马上就饱了。 我们又重新把门给打开,看着那些悬挂着的八角铃铛,看起来倒是很精致,有的更是用了颇为困难的鎏金工艺。 只是在这华美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杀人的心。 赵影侧头看向我,出声说道。 “你有什么法子。” “说实话,我现在想到的办法就是不进去找死,如果咱们能看到那些半透明的丝线也行,不过即便如此难度也很高。” 想要通过这里,只能不去触碰到这些铃铛,可挂着这些铃铛的绳子本就缩小了移动的范围,再加上那些看不见的丝线联动着机关。 一步小心怕不是只能死在里面了。 盗墓手札上可没有说该怎么过这样的机关,我只能扭头看向胖虎。 胖虎略作犹豫,思索了一番说道。 “坐地虎有一种手法叫做水中捞月,可一悄无声息的摘走铃铛,倒是可以试一试。” “几百个都能摘走?” 听到这里我倒是来了兴趣,这手法似乎有点意思。 当听到数量之后,胖虎摆了摆手。 “难度太高了。” “如果这里走不通的话,咱们为什么不换一条路走?” 陈队长见我们似乎陷入了思维误区,忽然开口出声说了一句。 原本正发愁的我,顿时反应了过来。 “对啊,原来还你可以绕过去。” “……” 赵影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无语,这么简单的解决法子,三个人似乎陷入了思维误区。 陈队长原本就是给出一个法子,或者说他不觉得自己这想法可以解决问题,他甚至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件事,可能会有些荒唐。 但是这确实是一个解决的好法子。 坐在镇墓兽前的我们看是四处寻找起来机关,当初修建的时候工匠一定会给自己绕开一条路,那么我们只要找到这条路就行了。 陈队长看着胖子正在挨个敲着地板,我在上方寻找有没有可以过去的缺口,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你们真打算这样做?要是绕不过去怎么办?” “一定是有过去的法子的。” 赵影停下了自己的行为,看了看里面的铜铃说道。 “其实不单单是这样,如果咱们能够找到机关也是可以的。” “我怎么你们其实也不确定,到底应该怎么办?” 陈队长看着几个人的反应,意识到自己觉得不对劲的违和感出自什么地方了,是这些人的反应原本不应该是这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闻言我倒是笑了起来,看着他坦然开口说道。 “我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知道,无非是依靠着自己知道的东西,想办法在这里找出一条路而已。” “这么说来咱们还挺像。” 陈队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有点好奇的说道。 “找到了!”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胖子已经拿着短刀敲开了一块地板,下面露出一条有些古旧的道路。 看样子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陈队长看着黑漆漆的通道,心里有一点不太安稳,有点好奇的问道。 “这地方真的可以走么?而且这地方会去到什么地方?” “这是修建陵墓的时候,里面的工匠为了活命给自己留下的道路,也是为了从这里面跑出去,我猜测应该会通往主墓室。” 赵影的语气颇为笃定,他能看出当初修建这密道的时候,那工人还是挺用心的。 “我走前面,有问题了你们在后面接应。” 我最开始的想法是自己走,可赵影却拒绝了我的想法,然后在自己的腰间绑上绳子先下去了。 如果那边路是活的,那么她就会拉绳子,如果路不对的话,那么我们负责给他拉回来。 随着她进去,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其实我真的很担心,她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很快那头传来了拉绳子的声音。 说明这密道真的有用。 我和胖子等人分开进去,当我拨开密道前面的杂草走出去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原以为这一头会是一个墓室。 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则是郁郁葱葱的杂草,在洞口的不远处,还有一颗小树,看起来似乎生长的不错。 其他地方也有密密麻麻的杂草,还有些被人为踩踏的痕迹,似乎还有人生活在这里。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花园’。 “不是我是不是走错了,这是这地方应该出现的东西么?” 第178章 花园 我想过那扇门的后面会是什么东西,但怎么都没有让我想到的事情,就是在这里竟然出现了一个花园。 在地下竟然有一片茂密的丛林,里面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看起来似乎是被人刻意重在这里的。 植物可以在地下生长,在没有光的地方又该如何生存,怎么进行光和作用,都让我觉得疑惑和不可思议。 在想到了这些之后,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起来,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不应该会生长在这里才对。” 赵影点了点头,来到一株灌木面前,抬手轻轻在这些植物上擦了过去,秀眉皱了起来。 “这些植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覆盖着,不过我有些看不明白。” “哪用得着这么复杂的想法,这大眼一看就知道,是地主老财搞的鬼,说不定这是墓主人好这一口。” 胖虎拍了拍手有些大大咧咧的说道,他的目光落在了前面被人踩踏的痕迹上,直接开口说道。 “你们看到没有,这些植物被踩踏的痕迹还比较新,一定是因为有人走了过去。” “让我带路。” 陈队长听到这话,留意了一下胖虎说的话,不由来了兴致,点了点头果断开口说道。 作为一名警察,寻踪找痕算是基础。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开始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一路上各种颠覆我们认知的植物都冒了出来,二十多米高的大树,山中常见的野草野花,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之内,有着让人相对诡异的生机。 “墓主人该不会把这里当成了花园吧,你看看这些地方,竟然有人为修建的一条路。” 陈队长越翻找越觉得有点奇怪,中间他还发现了有人生存的痕迹,这就让他不由觉得意外起来。 “这些家伙该不会在这里扎根了吧,这地方还藏着一些东西,看着都让人觉得相当的意外。” “前面有人影?” 我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处有水声 ,隐隐有火光传了过来。 在这花园之内竟然有一条暗河横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树木。 看样子这里的墓主人,似乎花费了不少的信息。 赵影一直都在寻找那些盗墓贼的线索,为此她不惜直接下来,终于在这里见到了线索之后,连忙大步冲了过去。 “谁!” 在河边的篝火堆旁,一道人影听到动作之后,手里拿着一把开山刀颇为警惕的说道。 当看到是赵影之后,他眼中的警惕略微消散。 “你们都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 “这家伙还挺滋润,还知道自己烤鱼。” 我打量了一下这家伙,这家伙长的没有什么特点,看着就像是附近的村民,他的模样有些邋遢,身上带着一股味,也不知道几天没有洗澡。 在篝火旁还插着一条烤鱼,不过看样子那鱼鱼鳞和内脏都没有祛除,滋味一定不怎么样。 胖虎打量着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出声说道。 “就你一个人?没其他人了?” “你们是来救我的?” 那人听到这话之后,心中便有了一点点的猜测,只是这个想法刚刚浮现,他又连忙做了回去,轻轻摇了摇头。 似乎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跟我们之间肯定是有差别的,这才有点忍不住出声说道。 赵影看着这家伙的模样,询问道。 “之前我们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具尸体,他和你是一起的?” “你们看到了张哥的尸体?” 那人听到这话,仿佛浑身没了所有的力气,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上。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是愧疚的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对张哥动手,可是在打开那棺材的时候,我怎么都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样子看着有些狼狈,脸上写满了悔恨的神色,似乎做出这样的行为让他的内心饱受折磨。 看着他的样子,我有点于心不忍直接开口说道。 “其实当时是因为你们都被那些药物给影响了,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管你的事。” “真的?” 那人在听到这话之后,似乎有些能接受这件事了,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这件事一定都是因为别人,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他看向我的目光,也没有那么多的敌意。 我此刻也才算有时间坐在了他的身边,仔细打量着这个家伙。 赵影看着我的作为,眼中带着一点点的不太理解,她有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只需要把他带回去就行了。 “姓秦的你这么麻烦做什么,反正出去之后这家伙也是要被抓的,没有必要这么费心。” “赵副队长说的没有错,这家伙却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偷窃文物的小偷,就是应该因此付出代价才行。” 陈队长铿锵有力的说道,他的态度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跟眼前的人有什么好脸色。 一听到这话我心中暗道不好。 这家伙又不是个傻子,现在可是在墓里,四个人都不一定能看住他。 如果这家伙直接跑了的话,只怕会相当的麻烦。 想到这里之后,我正欲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这家伙按理来说见到警察之后,应该是会有紧张的情绪在的,可这家伙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而且根据得到的消息,下来的人应该是三个,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了这里,可是还有另外一个人没有出现。 这一点真的让我很在意。 那人指了指自己,扯了扯嘴角说道。 “我是有名字的,你们可以叫我安林。” “你是南方派的吧。” 胖虎打量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说了起来。 这话让原本有些淡然的安林,猛然做直了身子神色诡异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片刻之后,他竟然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可太有意思了,你们这坐地虎总是会给人一些惊喜。” 第179章 幸存者 “坐地虎?” 陈队长神色微微一变,他虽然不太了解道上的事情,但是这一看就是道上人才有的名字,这岂不是在说明,自己眼前的胖虎,似乎跟安林是一条道上的。 虽然也有可能是这家伙胡说,但是他绝有种感觉,这家伙说不定真的不是在胡说,而是眼前的人说不定真和盗墓的有什么关系。 这就让他觉得有点奇怪了。 文保队一直跟这些家伙过不去,怎么会跟他们合作。 陈队长真的很像要问问,赵影到底是什么打算,不过现在还是抓人最为重要,他也只能暂时压下自己心头的疑惑。 伴随着他的声音,赵影淡淡开口说道。 “这件事以后再解释。” 她也发现了这家伙的反应不对劲,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完全不怕她们。 赵影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如果没有我们,你和你的朋友都得被困死在这里面。” “龙生龙,凤生凤。” 安林听到这话摊了摊手,将面前的烤鱼直接扔进了河里,没好气的出声说道。 “你们这些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耗子的本事,我们既然能打洞进来,自然可以打洞出去。” “你!” 赵影见状拳头有些不由自主的捏紧,看他的模样和态度,似乎下一刻就会动手。 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给人说过话,安林冲着我说道。 “兄弟这些人里,我看你还算顺眼,你有吃得没,这些鱼难吃的要死。” “这种鱼是吃尸体的,这河里多半沉过尸体。” 我看过那条烤鱼,那鱼的牙齿有些锋利,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品种,但是多半也是吃人肉的。 这汉子接过我手里的压缩饼干,吃了一口之后,出声说道。 “我知道这些鱼有问题,它们要是不吃人的话,我也不没办法给他们弄上来。”、 “你把另外一个家伙杀了。” 胖虎听到这话,心里不由震惊了点。 虽然说南北盗墓流派,都看对方不太顺眼,但是多少也都把对方当做同僚,一块喝茶倒是算不上。 可他们既然可以相互鄙视,这其实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安林见状竖起了自己的中指,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牙齿痕迹。 “我是用自己的手指吸引的鱼,我可没有去杀人,你们要是打算诬陷我,至少也得给我一个靠谱的借口啊。” 他在听到这话之后,忍不住出声说了起来。 我看着他的样子问道。 “那人去什么地方。” “他疯了,从我们进来到这里之后,他已经疯了。” 安林看了看我,原本似乎是不打算说出这件事,但是他见我似乎很想要了解这件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真相。 赵影听到这话,目光严肃的开口。 “我需要知道这里所有的事情,如果你有隐瞒的话,出去之后我肯定不会绕过你。” “还饶什么?当你们会怕你们啊。” 也许是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这家伙在拿到吃的之后,不断我的往自己的嘴巴里赛去,眼看要噎到之后,我又给他递了壶水。 他喝完之后,看向我说道。 “你是个好人,那女人凶的很我不喜欢,这男的身上一股条.子味,你们是来抓我的吧。” “嗯。” 听到这话,我有些无奈扶了扶额头。 他一句话把其他几个人都得罪了,我还有点想要跟他聊一聊的心思,不过看着他的样子,感觉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其他人在他眼里的看法。 索性就不解释了。 安林对于赵影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又在发现我们是来抓他的之后,两手一摊坐在地上,摆了摆手说道。 “要抓就抓。” “这……” 陈队长抓过不少人,但是像这样老老实实服软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似乎有点别的想法在。 胖虎蹲在他的面前,看着这家伙一副摆烂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藏了什么关窍没有说出来,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模样出声询问了起来。 “兄弟,大家现在都在这里,有些话你也没有必要藏着吧。” “确实有东西我没说,可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啊。” 安林嗤笑一声,颇为坦诚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在说完这些之后,他伸了一个懒腰就准备找个地方睡觉。 谁知道下一刻,陈队长直接拎起他的衣领,力量之大差点就把他给举起来啊。 “我警告你别想着在这里玩什么花招,不管你打算做什么,我都不会的放过你。” “想要对付我,你们也得走得出去才行。” 安林并不怕条.子,因为条.子都很讲规矩。 对于他们这些南派盗墓贼来说,落在条.子手里总别落在同行手里好。 北派的盗墓贼还是听遵守规矩的,但是南派的就不一样了,一旦遇到同行之后,能一块出来都是少见的,更多的是相互坑害。 我看着他样子出声说道。 “陈队长,你也没有必要威胁他,我看他觉得咱们多半跟他一样,都在这里死定了,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如果可以出去的话,我想他的态度会发生一些变化。” “小哥,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你不是一般人啊。” 安林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要是你能猜出来,为什么我们出不去的话,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 听到这里我深深的看了安林一眼,并未再去说些什么。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怕死,其实暗中的表现一直都在证明,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胆子大,其实还是怕死的,只是不想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他之所以主动这样说说,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面子,好让自己有个台阶下。 我看了看赵影等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难怪安林会这样做,他是不想在赵影和陈队长面对低头,以免会被胖虎看不起。 既然他都这样打算了,我也不介意送一个顺水人情。 “我看你的样子,要是能走的话,多半不会在这里呆着,这片花园有问题?” 第180章 迷魂道 “没错!” 安林听到这里嘿嘿一笑,目光打量在其他人的身上,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想要落下来的意思。 “在这片墓主人的花园之中,藏着一片迷魂道!”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脸色不由变了变。 说迷魂道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是有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鬼打墙。 鬼打墙是只人会某个开阔的地方被困住,老是同一片范围内不断的打转,这种情况就被人叫做鬼打墙。 一般人都会觉得是被小鬼迷了眼,可实际上是因为被人慢慢误导,才导致了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我小时候居住的山村,就尝尝听到有人被鬼打墙迷住。 古时候的工匠将鬼打墙的现象复刻之后,就成了迷魂道。 盗墓手札上有过记载,迷魂道会让人在一样的范围不断转圈,达到一种鬼打墙的效果,直到将人困死在其中。 而现在我们所要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我看向安林,这家伙说着说着,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我在这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任何能够出去的法子。” “与你在一起的另外一个人呢?” 我看着他问道。 我记得很清楚,这家伙应该还有同伴在这里才对。 提起自己的同伴,安林的脸色上多了一丢丢复杂的神色,看起来他整个人似乎并不怎么好过,在想到了这件事之后,果断开口说道。 “他疯了,自从我们一块把张哥给弄死之后,他就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在这里丢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这鬼地方我转了不知道多久,每一次都会回到的原地。” “秦哥,这迷魂道真有他说的这么玄乎。” 胖虎听到这里倒是觉得这家伙的话,似乎是有点不可信,当然更多的是,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被困在这里。 赵影在听到了这话之后,微微皱起眉头没好气的说道。 “如果是迷魂道的话倒是有些麻烦。” “真有这么麻烦?” 陈队长听到迷魂道三个字,发现众人都是一副为难之色,不由好奇的问道。 安林指了指自己,语气比之前要淡定了不少。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忽悠人的话,不妨可以先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可以出去的话,我又怎么会再这里呆着。” “这话虽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确实可以用做咱们的参考,接下来我们也应该慎重一点。” 听到他这样说,我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看着其他人说道。 赵影点了点头,看了看他说道。 “收拾一下准备跟我们走。” “等一下,我不是说了这里是迷魂道,我走了一天都没有出去,你们难道可以出去么?” 安林听到这话之后,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 而我见他如此意外,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出声解释了起来。 “你不用露出这么大的反应,其实迷魂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无非就是工匠用细微的弧度,让人无视了方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朝着前面走而已。” “如果将这件事拆开来看的话,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这玩意也就一般而已。” 盗墓手札上记载了如何建造迷魂道,虽然没有说应该怎么离开,只需要留意到这些就行了。 听到我这样说之后,安林张了张嘴有些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赵影从手里拿出了一个罗盘,看了看上面的指针说道。 “我这里有了法子,跟着我走就行了。” “好。” 我点了点头,跟着赵影走在前面开路。 赵影低头看着罗盘确定自己前行的方向,还不忘看向我缓缓出声询问道。 “你觉得这家伙说的对么?” “你只的是什么?” 我侧头看了看安林,有些不太理解的问道。 赵影缓缓开口:“一个南风的土夫子,在这里没有选择去找宝贝,只是被困在了这里,这迷魂道难道他真走不出去?” “你是说他另有目的,而且这个目的跟我们想的还不一样?” 一开始我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在听到赵影的提醒之后,不由开始思考起来,这件事的问题。 心中不由开始警惕了起来,这家伙说不定还真有很慢自己不清楚的事情。 安林这家伙看着摆烂,实际上也许有别的目的。 我看着赵影前行的方向,不由侧头看了看他,脸色比之前多了一些古怪。 我看着眼前的人,有点不太确定的出声询问道。 “话说咱们现在是真的朝着这边走的?我记得不错的话,咱们回来的位置不太一样啊。” “既然下来了,你不像去看看墓主人。” 赵影的目光对毫不掩饰的落在我的身上,好似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面带笑意的缓缓开口询问道。 在听到这话之后,我当然是义正言辞的出声否认,可是在她那目光之下,我却发现自己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啊。 索性坦然承认。 “想,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一找那东西。” “嗯。” 赵影点了点头。 我在看到赵影的反应之后,其实脸色是有些不太对劲的,总觉得她不会轻易去听我的话。 在我准备再开口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的流水的声音,耳朵一动不由脸色差了起来。 不用我说,赵影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然后神色僵硬的留在了原地。 “我们又回来了。” “怎么会?” 我看着还冒着青烟的篝火,剩下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我看着一言不发的赵影,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不应该会回来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我扭头看去,身后的丛林郁郁葱葱,让人根本就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看到熟悉的营地之后,安林眼中露出毫不意外的神色,摊了摊手说道。 “这不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就算你们想要把我给抓回去,至少也得保证自己能出来吧。” 第181章 听雷 “我这罗盘从未出现过问题,为何会在这里出事?” 赵影看着手里的罗盘,三根指针指向不一样的位置,显然她的罗盘并没有出现问题。 但是此刻所呈现出来的事实,就是他们此刻被困在了这里,又重新回到了原地。 安林见她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很是淡然的摊开了自己的手,语气迟缓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个大贵族的坟墓,似乎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这些,看样子似乎早就考虑过罗盘的问题。” “是不是你在暗中使的手段!” 赵影目光落在了安林身上,言辞有些犀利让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 伴随着这家伙的声音,我整个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才好了,只是有些无奈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陈队长连忙拦住了她说道。 “赵副队长注意你的身份,就算他真的有罪,我们现在也不能动他。” “我已经说了,咱们进来之后就一定出不去,你们为什么还不信,现在还想要收拾我?我看你们跟我一样都是一群无能之辈!” 安林的言辞有些犀利,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赵影等人的态度。 一旁的胖虎有些看不下去,瞥了一眼陈队长问道。 “这家伙也太气人了点,我能不能动手。” “迷魂道有法子出来么?” 赵影此刻压根就没有,跟安林继续折腾的法子,他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有些担心的问道。 虽然说自己的办法失败了,可若是就此放弃等死,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她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无论如何她都会自己想办法重新走出去。 我思索了一番之后说道。 “有。” “清朝的时候,孙连胜曾经遇到过迷魂道,不过他选择的方式咱们无法复刻,他带了三千人进山,直接以人数找到了迷魂道的破绽。” “三千人,这数量察觉也太大了点吧。” 在听到了这话后,胖虎有些错愕的说道。 他对我响当有信心,认为我可以打破局面。 而一旁的赵影也摇了摇头说道。 “寻龙点穴,在这里可用不上,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法子。” “大家先休息一会,给我一个解决的法子。” 听到这话,我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关于迷魂道我也没有什么经验,我所了解的都是从书上所看到的。 上面只是说了迷魂道的原理,却没有与我说清楚,这所谓迷魂道到底应该怎么破解。 我看着重新升腾起来的篝火,思绪却在不断的翻转,想要在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之中寻找到破解的答案。 可我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到底应该如何破解。 胖虎从包里拿出一罐健力宝,递到了我的面前。 “哥,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咱们应该有离开的法子才对。” “你真觉得自己能想到出去的路么?” 安林看我皱着眉头,似乎还不打算放弃思考,靠在了树下说道。 “我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弄清楚这地方的具体构造,要我说还不如好好休息。” 原本我是没有什么死路的,在听到了这话之后,一拍自己的脑袋猛得直接做了起来,神色惊愕的望着面前的人,再一次出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里花园跟个迷宫一样,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安林被我的反应吓到了,下意识的出声说道。 一旁的赵影则是做直了身子,目光已然落在了我的身上,语气比之前要严肃了不少,颇为果断的出声说道。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既然迷魂道的原理是要我们沿着路走,所以我们只需要不按照地上的路走就行了!” “这……是不是有一点草率?” 胖虎对我的想法是相当的支持的,当然在听到我所谓的解决法子之后,他倒是有些怀疑我是不是昏头了。 这能算得上什么解决的法子。 而觉得听到这个解决办法的安林,倒是觉得自己有中被人消遣了一下的感觉,这件事分明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你在胡说什么?你知道拿一个方向是出口么?还不按照路去走,我看你连出去的方向在那里都不知道。” 他刚刚说完这话,就察觉到了好几道不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然那些人并未去过多言语什么,可是他依然感受到了一股股压力 安林只好重新坐了回去不再言语。 虽然他的话不中听,但是确实把一个问题给说了出来。 “这迷魂道的下方有些可以干扰磁铁的矿物,或者别的手段,所以才会导致我的罗盘失去作用,你这个建议不是没有可行的法子,但是我们得确定出口在什么地方。” 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想要从这里走出去已经不简单,至于还能发现自己的位置,那就有些像是在做梦了。 而他们想要走出去,确实需要这么一场让我无话可说的梦境。 陈队长看向我。 “秦同志,你是不是有办法。” “我跟着师傅这些年,虽然说没有什么经验,倒是听师傅说过一些东西。” 我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有法子。 胖虎听到这里来了兴趣。 “秦哥,我知道你师傅厉害,你可别弄一个咱们搞不定的法子。” “我说的法子是听雷。” 我白了胖虎一样,将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说了出来。 还没有等其他人评价,安林先笑了出来。 “小子,虽然我看你比较顺眼,但是你也不能在这里胡说,听雷那可不是一般人会的手段,就算是那些个本事不小的前辈,也没有几个会的。” “怎么不信我的话?” 听到他这样说,我倒是有些不爽的反问道。 不想着解决问题,倒是在我提出解决方法的时候,又在这里质疑我的手段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赵影倒是打断了我的话。 “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听雷我听师傅说过,对于人天赋的要求比较高。” 第182章 直线逃出 听雷也是盗墓常用的手段之一,听说曾经的卸岭魁首,就练的一手好本领。 能听出藏在深山之中的地宫深浅,甚至能直接听出来其中的大概,据说最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情况,就是他曾经在山中听出过一座元代地宫。 这样的本领不是什么人都能练的,据说只有极少数的人才有这个本事,他们可以控制耳朵微微变动,从而能分辨出声音之中带来的细微差别。 我提出这法子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除却这法子之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手段了。 胖虎听到这里,忽然有些意外的说道。 “等一下,听雷?咱们哪里来的雷。” “所谓听雷,是因为古时候人们没有什么发出声响的手段,便只有接触自然界雷鸣的声音,来施展这个手段,久而久之这个手段就被人称之为听雷。” 我听到这么说之后,目光看向了陈队长。 后者也很快反应过来,冲着我点了点头说道。 “没问题。” “让我来吧,虽然我没有尝试过,不过我听力倒是不弱。” 赵影指了指自己说道。 她可是周三爷的弟子,周三爷的一身本领传给她一般,也够我们打破现在的困境的。 听到他这样说了,我点了点头对着陈队长说道。 “陈队长麻烦了,等我数完你就开枪。” “好!” 有枪? 安林原本还有些无所顾忌,但是在听到我们还带了枪之后,下意识就想要从自己的位置上做起来,他思考了一下觉得好像不能太嚣张了。 不过下一刻,胖虎已经一只手,将他给按了回去。 “坐着,还每到你走的时候。” 嘭! 沉闷的声音在花园内扩散,我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声音,在地下的空洞内声音不断的回荡。 片刻之后我睁开了眼睛,看向一个方向。 同时赵影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也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边的回音相对来说慢了些许,如果有出口的话就在那里。” “我也是这样想到。” 我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赵影,发现自己似乎是有些看低了她。 她不愧是周三爷的带出来的,除了那一手寻龙点穴,别的手段也是一点都不弱, 甚至都让我跟着刮目相看了。 “走吧。” 确定了方向之后我们也不在废话,拿着手里的刀子将挡在面前的植物劈开,然后才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安林美想到我们真的找到了解决的法子,有些着急的说道。 “你们倒是等等我,我可不想再这里等死啊。” 这一次我们并没有选择,按照工匠提前设计的路去走,而是直接选择横穿整个花园。 虽然过程是波了点,但是我们并没有回到原地。 约莫两个人小时之后,我们重新看到了一道小路,渐渐的又遇到了一个山洞。 从山洞内出来淮州是一个斜坡,顺着斜坡爬了一会之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一尊厚实的墓墙。 我上前抬手敲了敲这个墓墙,从上面刮下来一点土,放在鼻尖闻了闻说道。 “三合土,这墙后面应该就是主墓室了。” “到了这么久终于要到地方了?” 安林看着面前的墓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似乎怕被别人发现,连忙将情绪收敛了起来。 我知道陈队长并不清楚,这所谓的三合土六合土有什么区别,便多嘴解释了一下。 三合土是用糯米汁配合童子尿加入黏土弄成的,这种土硬度很好可以防止水泡。 别看这些材料看着简单,可在当时那技术成本相当的高,只怕得用等量的肉才能换来这样的规模的三合土。 胖虎敲了敲之后,摇了摇头说道。 “这种三合土的墙,很复杂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打开,我们又没有带工具肯定不行。” “要不咱们先回去?” 赵影思索了一下之后,毕竟如今人也找到了,虽然说还有一个人不见了,只能回去之后再组织人手进来。 安林走上前敲了敲有些泛白的墓墙,显然不太愿意就这样离开,他咬着牙说道。 “诸位咱们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你们难道不想要见一见这墓墙里的东西?” “你有法子打开?” 听到这话我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谁知道安林这家伙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药粉,颇为得意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不把我当一回事,不过这倒是不要紧,我既然选择来了肯定是有所准备的,这种药粉掺水之后,可以化开三合土。” 我看着他手里的纸包的药粉,感觉跟秦川那些跳大神,所要弄的庸医弄的药是一样的。 总感觉像是假药,赵影的反应比我快了一点,主动出声询问起来。 “这药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这药粉是我从拐子刘手里弄来的,花了我二百块钱呢。” 说道这里安林有些肉疼的说道。 这年头的二百块,差不多可以相当于好几万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玩意。 听到这里我愣了一下,拐子刘是卫城那边的一个赤脚医生,在行党内很有名。 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手段,而是他那出神入化的医术,据说他有一个神仙囊,里面藏着各种各样的药包粉末,能做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凡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觉得他无所不能。 而他的要也是千金难求。 在场的几个人纷纷错愕的看向他,显然是有点不太相信他的话。 安林对此到是看得挺开,嘿嘿一笑,颇为坦然的开口说道。 “你们可要想好,如果现在离开的话,也许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神奇的一幕了。” 赵影走到他的面前,一把将药粉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将其扔给了我。 “我一直都想要知道,拐子刘是不是跟传说中的一样神奇,既然你说这要是他的,那我正好试一试。” 听到这里我愣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水瓶把药粉倒了进去,用力晃了晃之后,将药粉直接化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泼在了墙上。 第183章 主墓室 等了一会,我发现这墙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不由侧头看向他询问道。 “你该不会卖到假药了吧。” “你这家伙少在这里骂人,什么叫做卖到假药了,我现在带的东西能是什么假药!” 安林听到我这样说的时候,那顿时就急得跳脚。 被人抓住的时候他可没有急,但是在被我质疑,自己似乎被骗了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着急的神色,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胖虎只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笑眯眯的说道。 “那可是神医拐子刘,怎么说也十三太保之一,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怎么会让你轻易遇到。” “我……我……” 安林听到这话,担当几就要反驳,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话说多了,他倒是被胖虎怼得有点说不出话。 我是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所谓的十三太保,到底是为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 赵影听到这话之后,很是意外的看向我。 在她看来这件事我应该是知道的才对,可现实就是我确实没有听到过这些。 她索性给我解释了一下,这所谓的十三太保,只得是道上公认的十三个人,他们有着各自的绝技。 目前她知道的只有神医拐子刘,还有一个二指仙张不凡,据说还有什么影中鬼之类,她都不太知道了。 因为关于十三太保的说法有很多,所以才会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会弄混。 陈队长倒是对于这些没有兴趣,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你们口中的三合土,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古怪?” “你别看着三合土说着简单,实际上这玩意你找几个大汉就这么敲,敲上三天都不一定能弄开。” 胖虎见他似乎是有点不信,这才出声说道。 “陈队长我知道你觉得这话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你也不小看故人的只会,他们为了避免自己被人挖坟,想到的手段可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夸张。”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看到先前破了水的三合土墙面,像是浮肿一般膨胀了些许。 安林看到这一幕,一拍自己的手掌有点兴奋的说达到。 “这就是成了你看到了没有,我这药水是真的?” “这么邪乎?” 我只听说过童子尿可以解决三合土,我还真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我和胖虎两个人找了个家伙是就开始刨了起来,一开始这墙面还解释的很,用尽全力只能凿下一小块,可现在倒是跟挖豆腐一样,轻轻松松就将其给挖穿了。 看着那被挖出来的窟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这药粉是怎么弄的,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要弄点。” “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这药粉都是求来的,能有一包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再来点?” 安林有些无奈的说道。 再说了只怕自己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透过那黑漆漆的窟窿,安林的眼睛有些指了,有点兴奋的开口说道。 “棺椁,那一定是个棺椁啊。” “这里还真是主墓室,看样子咱们这算是找到了地方。” 赵影看着眼前之人的反应,眉眼之间倒是带着几分意外之色,她也没想到这家伙会反应这么激烈。 主墓室已经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下我就算真的没有什么兴趣,现在也是有点忍不住想要搓手了。 “进去看看。” “可以,但是得管住自己的手。” 赵影面色出现了几分犹豫,摇了摇头有些坚定的说道。 不能乱动里面的东西,这就是她自己的底线。 我看了看赵影点了点头,我总觉得她是不是也想要进去看看,不过想到她那有些冰冷的态度,倒是觉得这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 刚一钻进去,我的感觉既是有些闷。 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但是让我觉得有点问题。 “这里的空气是不是有点不对。” “给,去墙角点一根蜡烛。” 赵影从包里翻出一根蜡烛说道。 我接过去点了起来,看了看墓室的角落。 “哪个是东南角?” “找东南角做什么?” 赵影听到我的话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我挠了挠头,看她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不是听人说,你们摸金校尉有规矩,必须要在墓室的东南角放一根蜡烛。” “你在哪里听说的,那是用来测试含氧量的,如果蜡烛灭了的话,说明墓室内含氧量不足,咱们就该离开了。” 赵影见状白了我一眼,那样子是真的带了几分鄙夷。 “你当是拍电影呢?一会棺椁里还会蹦出一个清朝僵尸?” “不会么?” 陈队长挠了挠头,有些古怪的说道。 我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对,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 “陈队长咱们这是宋墓,宋墓里怎么会有清朝的僵尸,有的也是宋朝的僵尸。” “有道理!” 陈队长一听到这话,连忙点了点头,表示我说的很对。 赵影在一旁听的一阵无言,彻底不知道应该再去说些什么。 很快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墓室中间的棺椁给吸引住了,这是一尊颇为巨大的棺椁,整体看起来呈现出黑色。 上面有着各种古怪的纹路,看上去还颇为神秘。 在棺椁的两侧,还有着两尊青铜将军像,皆是手持长剑,他们的面部表情很是逼真,看起来就像真人一样。 看着这两个青铜将军,我没来由想到之前在赤沙镇的遭遇,心里只呼晦气。 “怎么又是铜人,我都怕他会砍我。” “你被砍过?” 赵影听到我的话,有点好奇的问道。 我连忙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在青铜将军的身上发现了不少铜锈,这才放下心来。 这真的是金属的,不是活人就好。 安林有些等不及已经靠近了棺材,抬手轻轻在棺材上摸了过去,下一刻他的脸色不由变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觉得震惊的情况。 “你们快来,这棺材竟然是银的?” 第184章 捷足先登 “银棺材?” 我听到这话有些错愕。 古时候的人都认为木质的棺材可以养魂,再加上木质棺材要比别的棺材方便取材,多数都是木质的棺材。 就算有些王公贵族下葬,选择的也都是些楠木沉阴木之类的。 至于用金属做棺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下葬者希望墓主永不超生,才会选择用金属棺材镇魂,也会配合所谓的法器,将墓主人的魂魄封在里面。 这个说法是没有什么依据,但是我头一次看到这棺材后,脸色还是不由沉默了。 为什么这墓主人会选择这样的棺椁,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在我沉默的时候,赵影已经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再上面刮了一下,露出了银白的底色。 “确实是银的,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才会被氧化成了这样,就和青铜一开始是金黄色死一样的,是时间久了之后才会被弄成这样。” “真么大的一个银棺材到底要花费多少钱?” 陈队长瞪大了眼睛,目光不由落在了安林身上。 毕竟这家伙是有前科的,要是他把这宝贝给偷走怎么办。 这银棺材因为工艺的缘故,那价值怕不是要超乎他们的想象,比他们所预估的价格还要高出许多才对。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队长那不加掩饰的警惕,安林一时候有些无奈的说道。 “陈队长你没有必要这样看着我,我就算真的有些想法,也不会直接对着棺材下手把,这可是一整个棺材,不是什么随手踹走的酒杯。” “这棺材怎么打开。” 胖虎对于这棺材的来历没什么兴趣,他真正在意的是里面会有什么宝贝。 要是这宝贝价值再贵点,那可就更好了。 这一路上不说危险重重,那苦头也是没少吃,要是不遇到什么东西的话,这次多半是可以顺利回去的。 我在棺材附近打量了一下,直接开口说道。 “这种棺材一般是不会用钉子的,用的应该是卡扣才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 “卡扣?” 赵影有些错愕的看向我,有些疑惑。 “为什么不会用铁水将其封死?” “因为我也不确定。” 我摊了摊手有些坦诚的说道。 说白了我们所知道的,都是根据自己掌握的事情,然后弄出来的经验而已。 至于说这东西到底靠不靠谱,那还真没有办法直接评价。 不光是我,连其他人多半也是一样的态度。 墓室幽暗,几个人围在棺材旁翻找的行为,看起来有些诡异和滑稽。 陈队长有些惊疑。 “话说这墓主人真的会给咱们留下打开的地方,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们把这棺材封死岂不是更好?” “那可不一定,如果建造这个墓的人,不希望这家伙能安稳死去的话,一定会留下一个暗扣之类的,好让后世的盗墓贼霍霍墓主人的尸体。” 我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 对于人性永远都不要高估,因为得到的结果永远都会让人失望。 真的会有人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是为了单纯的看着别人倒霉。 陈队长扯了扯嘴巴,有点无奈的说道。 “那确实得好好找找。” “找到了。” 安林趴在棺材封前,看到了一个小缺口说道。 这个小口子在正常的棺材上,是被人叫做升天口,是为了让棺材里的人灵魂升天。 不过似乎是因为有人掺和了私货,反倒是导致这里成了一个机关。 这口子十分的小,如果不注意观察就会忽视。 赵影看了看之后摇了摇头。 “这法子不行,我们没有工具。” “赵副队长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有时候野路子也是有点好用的。” 胖虎此刻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 他没有在身上找到合适的工具,索性就拿了一个挖耳勺过来,对着那口子捅咕了起来。 看着那小胖子,坐着类似于绣花的活,赵影倒是有些对其刮目相看了。 我知道她是觉得意外,索性就在一旁解释了起来。 “这所谓的椁,本质上就是一层到一层棺材,在其中用的是榫卯解构卡死,就算设计者弄的再巧妙,也经不过千年的时间侵蚀。” 胖虎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他指尖捏着挖耳勺,一挑一挑的,下一刻,棺材忽然闷响了一声,淡淡的灰尘被镇出落下。 安林望着这一幕,难掩自己惊讶的神色。 “这是玄针探棺,这手法真可以?” “我这可算不上那厉害的手法,最多就是模仿一下而已,忽悠一下你们这些不懂行的还行。” 胖虎笑着说道,旁人只当是这家伙太谦逊了。 而我却知道,胖虎这话是真的,我曾经见过师傅使用这种法子,可以打开更为复杂的机关锁。 经过他这么一折腾,这棺材盖总算是松了。 四个人联手将棺盖推开,被打算直接仍在地上,陈队长考虑到文物,只能让我们轻轻的放下。 棺椁里面则是颇为罕见的楠木的棺材,虽然也很精致但是相对于银椁来说,就有点不太够看了。 棺椁看起来非常的精美,上面有着大量的图案,有羽人的、飞天,其中最为古怪的一幕,就是一群人对着一条张着翅膀,类似于蛇的人下跪。 这一幕看着有些突兀,仔细看去那蛇似乎只有一只眼睛,而且看起来那眼睛也有些怪怪,让人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别管这棺材上的图案了,抓紧时间打开看看吧。” 安林此刻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面对棺材的时候双手不住的揉.搓,似乎有点手痒。 我看着他的样子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往前一步将棺材直接推开。 可出人预料的是,这尊楠木棺材似乎是没有定死,竟然在我的一推之下直接打开。 随着棺盖滑下去,我的目光留意到了,在棺材的一侧,多了一些东西。 那是用铲子敲开棺材留下的印子,我们并不是第一批过来的人,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来过了这里,而且那铲子留下的印子,似乎就在不久之前。 第185章 铜牌 “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怎么什么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 赵影指尖拂过那缺口,脸色有点阴沉的可怕,万万没有想到她觉得自己有机会将东西带回去,最后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说这她将目光落在了安林的身上。 后者不由自护的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一点点的畏惧之色,连连摇头说到。 “这真不是我干的,我们都没有本事能进来。” “他确实没有这个本事。” 想到那个有点拙劣的盗洞,我就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结果被困在了这里。 “不管怎么说,这里面是没有东西了。” 赵影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怒火,望着眼前那一幕,微微摇了摇头,眸子里带着一点点的失望。 因为这件事确实让他很不高兴。 而这时候的陈队长,脸色有些错愕问道。 “这棺材是空的?” “怎么会是空的?这老鼠得饿到什么地步,才能把墓主人都给带走。” 胖虎觉得他可能是看错了,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走到棺材边之后,自己低头朝着下面打量了过去,很快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震惊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棺椁之内,没有陪葬品,也没有墓主人,甚至连尸体腐化之后留下的肉泥都没有。 就仿佛之前那一波同行过来,给这棺材做了保洁一般。 空荡荡的棺材之内,只有一块圆形的铜牌。 我凑上前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铜牌的颇为精致,一面雕刻这一尊狰狞恶鬼,另外一面则是鬼爪,似乎抓着一只眼睛。 “这是什么玩意?” “我不清楚。” 赵影将其拿了起来,用手电仔细观察了一下,有点认真的说道。 “不过从这上面的痕迹来看,这应该是个现代工艺品。” 听到这话我差点就呛到了,这答案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料。 墓室内的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安林后退了两步,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接过铜牌,入手先是冰冷,然后可以感受到,打磨时候留下的略带棱角和粗糙的磨砂质感。 “也就是说,在不久之前,有一群人花费大功夫,找到了这藏在墓穴下层叠的墓,将棺材里的东西扔了出去,留下来一块铜牌?” “这算什么?跟孙猴子留下到此一游一样?” 对此我表示很不理解,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么做,因为这个做法和结果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 多了这点东西,又没有什么作用。 陈队长沉默了一下说道。 “我说一句题外话,如果把把这东西交给我的话,我也许能够接触公.安系统查出一些东西来,说不定可以锁定那几个盗墓贼的身份。” “多半不行,他们既然会把铜牌留下,说明他们想过会有人打开棺材,一个可以在我们之前,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打开棺椁的势力,是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的。” 胖虎果断否定了陈队长的看法。 只有坐地虎才能清楚,这件事到底有多么的匪夷所思,更不会留下什么破绽,让后人发现自己的行为。 反应过来的赵影脸色有些发青,眉头紧紧皱起。 目前放在面前的线索就只有这么一个铜牌,这场面有些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重新打量着铜牌,忽然出声说道。 “这铜牌看起来颇为精致,应该是一个有些本事的匠人做出来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寂寂无名,通过他也许能有些线索。” 此刻的我也有些好奇,想要知道这玩意到底是谁弄。 被我这么一提醒,陈队长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如果能这样做的话,那咱们就能找到那些混蛋了。” “看样子咱们这一次,是来晚了。” 赵影点了点头,再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如今就算不愿意,东西都已经被拿走了,还能再找到不成? 她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任命。 在我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我留意到安林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这下让我有些好奇起来。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铜牌,但是一时间我有点想不起来。” 安林摇了摇头,语气有点不太确定。 原本我倒是没有指望他会这些玩意,但是在听到了这话之后,我整个人倒是有些意外,有点惊讶的看向他再一次问道。 “这东西你真见过?” “你把这玩意给我,我好像在卫城那边见过。” 听到这话,我倒是没有什么防备,反正我们有四个人,这家伙就算是想要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谁知道我刚刚把东西递过去,安林脸上的和善猛地一变。 我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对于这个铜牌的贪婪,当即就要把手给收回去。 可是已经晚了,安林以更快的速度出声,直接从我手里把东西给抢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胖虎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这家伙会翻出什么浪花。 但是现在要为自己的自大付出大家。 陈队长时刻都在警惕着,在看到安林出手的时候,他已经拿出了手枪,厉喝了一声,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都给我住手!把东西给我放下。” “警官你在把枪口对准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看一下你的背后。” 安林看着黑压压的枪口,眼中却没有任何紧张的神色,看他的样子和态度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这般反应一下就让我觉得古怪。 陈队长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警惕的朝着一旁看去。 我们一直都知道,下来的人有三个人,从始至终我们就见到了两个人,死去的张姓男子还有安林。 而如今最后一个人出现了。 他不单单是出现了,更是用手里的匕首,抵在了赵影的脖子上,语气冰冷。 “都给我住手,把你的手枪给我扔过来,不然的话,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第186章 翻脸 这一路走来有些波折,但是还算顺利。 当我听到这个动静扭头看去的时候,顿时目眦欲裂。 安林口中那疯掉的第三个家伙,原来压根就没有疯,他从一开始就躲了起来,直到现在才露出自己的样子。 此刻的我有些愤怒,望着安林。 “你竟然骗了我,这家伙分明没有死。” “这算什么骗人,我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过你们,他真正的去向到底是什么地方。” 安林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放在他的视角来看,只要自己能把这个铜牌给带过去,那就算是成功,。 至于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安林目光在我身上略过,最后放在了陈队长的身上。 “坐地虎和条.子,这倒是挺让人觉得意外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如果不把枪交出来的话,这个小姑娘可就要出事了。” “你敢!” 陈队长怒道,握着枪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一向坚毅的他,面对被挟持的赵影,眼中带着不甘之色。 我看着安林脸上的狞笑,当即出声提醒道。 “陈队长千万别把枪交给他,按照这家伙做事的风格,就算我们把枪给了他,他一定会把我们都给杀死。” “这些南派的家伙阴险毒辣的很,做事完全都讲规矩,绝对绝对不要听他们的。” 胖虎感觉陈队长有些意动,当即提醒了起来。 原本打算把枪交出来的陈队长,被猛地提醒一下之后这才回过神来,当即放弃了打算,重新握紧了枪口。 “现在把人放了,我还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你可吓死我了,爷们确实怕死,但是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值了!” 安林露出一丝癫狂的笑意,与刚刚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他这般姿态也让陈队长有些为难,他真不配合自己的话,难道真的要开枪杀了他么? 在这个时候,被刀锋抵着脖子的赵影,忽然开口说道。 “不要听他们的胡话,这两个人就是想要把我们都留在这里,即便这样你们也根本跑不了,我劝你们最好想想,就算杀了我们,外面早就被警察给围住了。” “你们能从警察的包围之中跑出去吗?” 赵影的反应和我截然不同,即便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依旧冷静异常。 甚至比我还要稳定。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反倒是直接将利害关系说了出来。 “与其出去坐牢,不如把刀子放下,这对我们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 “安哥,我觉得他说的好像没错。” 那拿着刀的汉子,下意识将刀口往回收了一点,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 安林见状直接破口大骂。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想想你做的事情,落到这群人手中会有好下场么?老子今天还就动手了,你们要么给老子点头,要么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拿着刀的汉子才反应过来。 自己做的是拼命的买卖,手上还沾着人命,这要是被抓住能捞着好? 反应过来的他,当即下了狠手,提着刀就准备先给赵影来一刀。 随着他的动作,被钳制的赵影有了反应,反手一击顶心肘砸在汉子胸口,力道之大让汉子一时间喘不过来气,不由后退了两步。 他一退赵影的空间就来了,毫不客气的往前迈出一步,双手一错同时发力,汉子只觉得手臂一疼不由直接叫了起来。 在赵影的手法之下,他的手臂手腕直接脱臼成了三节。 这还没完,赵影紧接着就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裤裆上,让所有人觉得胯.下一凉。 她的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从她出手到收拾完拿刀的汉子,也才不过一个呼吸而已。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影,这一刻在我心中,她的形象都跟话本里的女将军重合在了一起。 赵影看着几个人错愕的神色,没好气的说道。 “愣着干嘛,先把他给弄了!” “等一下!”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安林一时间直接忘记了该不该跑,而是直接愤怒的开口说了起来。 “我去你大爷的。” 可经过了之前的事情,我哪里会给他机会。 飞起身就是一脚踹了出去。 安林这家伙身子一侧就躲了过去,他的反应彻底让我意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这些都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确实没有什么打架的本事,可我身后的胖虎有。 他直接一个泰山压顶,近两百斤体重压下去,任由安林有什么本事,都得压倒在地。 然后胖虎拎着拳头就揍了起来。 “就你特么想要骗老子是吧,还想要把老子给弄死。” “有本事你就站来跟我说啊,躺在这里装死可不行,老子绝对不会愿意!” 随着胖虎的声音陆续传了过来,陈队长才后知后觉的跑了过去,看着胖虎那动作,一个劲在旁边说道。 “你慢点,别给这家伙打死了,他既然都不挣扎了,你何必在这里折腾啊,再说了你要是打人了,也是要被关进去的。” 他只是嘴上说着各种后果,手上却没有一点要拦着的意思,抽空自己也踹了一脚。 我看着这一幕有点忍不住想笑。 扭头看向拖着人过来的赵影,关心道。 “你没事吧?” “没事。” 赵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有一个被刀锋划出来的小口,见了点血。 她很随意的将血抹开,浑然不在意的开口说道。 “不就出了点血而已,这家伙貌似更惨。” “嘶……”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两手交叠在了一起,不愿意再去多说一些什么。 扭头看着继续被胖虎暴揍的安林,他的脸已经快要肿成包子了,我怕胖虎真的给这家伙弄死了,连忙出声说道。 “胖虎胖虎,差不多出了气就行了,你要是给他打死的话,那咱们反倒是不好收场,这不是让陈队长难做么?” 第187章 冥楼风声 “我可没有什么难做的,这家伙不是甩成这样的?” 陈队长听到我的话,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头,忙出声说道。 显然他也是个老油条,要不是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放着,只怕都轮不到我和胖子出手,他自己就动手教训起来了。 听到他的话,倒是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被打成猪头安林躺在地上,低声的哼哼,似乎是想要给自己出气,只是这里的几个人,压根就没有人在意他的行为。 我从安林的手中拿走了这铜牌,看着被胖子和陈队长绑起来的两个人,重新打量着手里的牌子,从他们的反应我已经看了出来,这牌子似乎代表着什么。 “这一路上,安林都没有选择翻脸,而是在见到这牌子之后才这样做。” “说明这个牌子有问题,指不定代表着什么东西。” 赵影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利落的短发落在肩头,忍不住让人多看了两眼。 墓室之中传来阵阵微风,我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思索这牌子的事情。 不过赵影都没有跟我一样,把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而是直接拿到了安林面前,开口询问起来。 “这牌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胖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影,这才反应过来,如果这家伙不认识这牌子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大的反应。 安林被打的满脸是血,身上更是多了很多淤青,他愤恨的看向胖虎,当即摇头说道。 “你们这群跟条.子合作的混蛋,道上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光了,还想要知道铜牌的秘密,做梦!” “我看你是想要找死!” 见安林又把我和自己骂了一遍,胖虎这暴脾气有点压不住了,当即拎着拳头就准备继续动手。 安林可不光是被打的鼻青脸肿,他甚至一个眼睛里已经被血色填.满,刚刚胖虎的拳头是真的冲着打死他去的。 要不是后来被拦住,这家伙能不能继续坐在这里喘气都是一个问题。 “让我来。” 我连忙拦住了胖虎,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去一旁歇会,剩下的交涉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胖虎虽然不太情愿,但这是我说出来的话,他点了点头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安林扯了扯嘴角,看着说道。 “怎么硬得不行,要来软的。” “安林,我们自从见到你之后,对你还算不错吧。” 我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吃硬,他宁愿把自己的秘密都带进坟墓,也不愿意给我说出一句话。 “我起初就是为了救人,包括见到你之后也是一样,从头到尾我对你的态度你自己也看见了,这态度不能说是不好,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咱们都是混在一条道上的,总得讲一讲良心吧。” 说实话我是想要说服这个家伙的。 当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之后,安林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似乎有些没有看明白我的行为,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也看得起自己了,在这墓里道德只是上限,有的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有本事你就从我嘴里问出事情来,没本事就乖乖把嘴巴闭上。” 听到这话我有点沉默,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之前我是跟师傅一起的,所以才会觉得只要用真心就行,可现在我才明白过来,有些人就是这般固执,甚至会觉得所有人跟自己一样。 这下我也没了法子。 赵影拿着这铜牌打量了一下,看着安林说道。 “这牌子有什么作用,其实在我这里差别不大,因为该知道的事情我出去就能知道,至于你大概会被关一辈子。” “老子要怕这个,就不会入这行。” 安林海以为眼前的人,打算怎么威胁自己。 竟然只是要把自己关起来,既然选择这条路那么他也不打算废话什么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赵影带着一丝意外。 “你还真不怕死,你进去之后,你的老娘女儿会怎么样?我想你做这一行,也是为了证明自己吧。” “我会让人把这件事通知给你家里,保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到时候他们只会在村子里待不下去,而你也只能被所有人唾弃。” 在这个年代,盗墓的罪名可比投机倒把严重多了,而来钱的速度也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大多数走上这条路的人都是被逼的。 没有几个人是真心愿意的。 如果能过上好日子,自然就会少很多这样的人。 随着赵影的威胁,安林的脸色微微有了些许变化,显然这个威胁确实说到了他的心里,他也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在听到赵影的做法之后,他咬着牙说道。 “你不能这样做,这样做是不道德的,你怎么敢去做这样的事情了,你就不怕遭受到报应吗?” “你说的报应又是什么东西,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收拾一下把他们带走,既然有人比我们先到,应该能找到一条出去的路。” 赵影摊了摊手,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是威胁,可同样也是事实。 安林见状有点着急的说道。 “我说,我说!” “我不想听了!” 赵影看着眼前的人顿了顿,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反应了过来,摇了摇头果断拒绝。 这下不光是安林傻眼了,连我和胖虎都傻眼了,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外。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就忽然转变了?” “既然是她问的,咱们就别多嘴。” 闻言我摇了摇头,看着安林的样子说道。 “走吧,至少你还活着,你口中的张哥不是亲自死在了你的手里。”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安林被赵影的话刺激到了,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女儿,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咬着牙出声说道。 可赵影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自己脚步的打算,似乎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安林的挣扎与反驳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安林见状瞪大了眼睛怒道。 “冥楼!” 第188章 山雨欲来 “是冥楼!” 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安林像是卸下了某种包袱,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一时间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本打算离开的赵影,脸上的没有计谋成功的得意,有的只是凝重的神色。 “这铜牌跟冥楼有关系?” “嗯。” 安林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放弃了。 “我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你无论如何都让我被抓的消息,让村子里的其他人知道。” 他低着头,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这个所谓的交换本来就不对等,他也没有提出这件事的资格。 赵影点了点头说道。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冥楼入关了,散出去了一些冥楼令,召集了一批好手准备做一件大事,这条消息很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我和兄弟知道之后,便想要尝试一下,看看自己没有资格拿到这令牌。” 安林出奇的配合,让我都有些发愣。 我也想起来了,之前听师傅提过一嘴,但具体的情况我并不太清楚。 只知道冥楼不好招惹而已。 让我意外的是入关,入关指得是道上人如果发现一盘桃子,可是自己却没办法吃到的时候,就会请人帮忙。 这种事情很少见,而冥楼是什么势力我不清楚,但是从他们的手段和行事风格来看,是个实力不弱的存在。 这样人的存在都需要入关,显然他们是要有大动作。 赵影眉头一挑,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你可知道具体的情况?”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是知道拿到牌子的人,有资格去一趟银川。” 安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知道的事情也就这么多,再多的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赵影又问了几个问题,确定了安林确实什么都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么多。 她拿着手里的牌子,看着上面的浮雕,语气有点难看道。 “冥楼这一次的动作,算是近年来最大的情况,我担心他们可能是要对某个大墓下手,我们的动作得快。” “冥楼到底是什么?” 我在一旁听了很久,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胖虎见我似乎真的不清楚,很是无奈的解释了起来。 原来跟关中坐地虎一样,冥楼也是北方盗墓流派之中的一大势力,而且如今隐隐有成为北方魁首的意思。 其势力遍布全国,论体量比坐地虎可强太多。 可以说是整个北方实力最雄厚的势力。 而这所谓的冥楼令不过是个通行证,拿到它的人说明有本事去银川,不管用什么手段,冥楼只认牌子不认人。 “冥楼都挑衅到了这个份上,文保队难道没反应?” 我在了解完冥楼之后,才意识到这一次的铜牌意味着什么。 以如今冥楼在北方群盗之中的份量,怕不是江湖上不少赫赫有名的大能都会出手,可这对于文保队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赵影看着手里的牌子,翻来覆去的打量了起来,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 “这件事干系比我想的要大得多,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赵副队长既然这些人想要聚集在一起,咱们不如直接调动警力,直接将其抓起来?” 陈队长算是听明白了,感觉这就跟黑.道聚会一样,看着挺忽悠人的。 要真想要对付的话,确实得弄一个相当厉害的法子才行。 在听到了这话之后,赵影摇了摇头说道。 “你当是扫黄呢?这些家伙的耳朵比狗都灵,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躲起来,根本就不好抓。” “那也不能让这些人如此嚣张下去!” 陈队长一听到这话,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此时一旁的安林,能看出赵影的心有不甘,以及想要做些什么的打算,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女娃子,我知道你有些本领,但是这件事真不是你能解决的,你最好还是不要掺和。” “用不着你提醒。” 赵影听到这话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神色颇为平淡的说道。 “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下去了,得出去问一问队长的态度了。” “好。”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之前那群人的身份也浮现出来,既然是北方派的做事就有规矩,我和胖虎找了一会,就找到了他们留下的路。 没有必要再绕回去,而是直接顺着他们留下的路回去了。 在出去的时候,赵影走在我的前面,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件事可以说是道上的盛事,你有没有想要参与的想法。” “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兴趣,相对于说去掺合这些事情,我更想去找能保命的东西。” 这是我的真心话,也是我给自己的打算。 毕竟就算再里面挖出国宝级文物,那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对于能保住自己命的东西有兴趣。 这是我的底线。 赵影听到我的回答愣了一下,忍不住笑道。 “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地方,跟这些没有底线的家伙比起来,还是你更顺眼一点。” “我觉得我也挺顺眼的。” 胖虎听到这话,指了指自己下意识的说道。 不过两个人倒是没有回应。 赵影似乎颇为信任我,对于我的说法深信不疑。 “那帛书已经在弄了,如果没意外的话,一个月内就可以搞定,你就安心等着就行。” “多谢。” 听到这里我倒是没有急躁,因为古滇国的文字并不好翻译,许多意思可能跟现在的文字不一样,这就需要一点点的改变才行。 有了他的保证,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我想到了文保队的职责出声问道。 “你是不是回去冥楼的聚会。”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赵影感受着我的目光,有些不太自在的开口。 她的话总是会显得我有些惭愧,跟他对比起来我还真挺让人失望。 “我……” 我感觉说什么好像又不太合适,到最后变成了几个字。 “到时候你可要小心点。” “嗯。” 第189章 黑水城 当我从盗洞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盗洞竟然就开在,这座小山的背阴处。 而且打下这个盗洞的人很精准的确定了主墓室的位置,直接将墓顶打穿,绕过了前面的那些机关。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根本就不会相信,竟然会有人有这种本事。 当看到这一刻的时候,我的眼中带着错愕和不可置信。 “这些人的本事也太大了点了,你寻龙点穴能找的这么精准么?” “不能。” 赵影看着熟悉的环境,微微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一个人弄的,而是几个实力很强的家伙,联手将东西放了进去。 回到营地之后,陈队长让人直接把安林和他同伴带了下去,等到录完口供之后,看看会判刑多少年。 做完这些的陈队长神色复杂的看向我和胖子,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就是再迟钝,也应该快猜出我和胖子的具体身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有些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伸出了手。 “我的职责跟文保队不一样,既然赵副队长选择相信你们,我也不好多问什么,希望以后不要再见面。” “如果只是作为朋友的话,那见一见其实也还可以。” 听到他的话,我咧嘴笑了笑,冲着他点了点头说道。 一旁的胖虎则摇了摇头,出声说道。 “这样的机会对于咱们来说,似乎就没有第二次了。” “无所谓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回到茶馆,我喝着茶水,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赵影,思索了一下出声说道。 “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我在哪里都会来帮你。” “你们不是巴不得我早点走,怎么会忽然说这个。” 赵影看了看铜牌,犹豫了一下将东西放了回去,她选择把这个东西带走。 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之后,她看了看我说道。 “别觉得我们是朋友了,我只是可怜你才打算暂时放过你,这件事我已经告诉队长了,到时候他怎么处置是他的事情。” “我知道,但不妨碍我把你当朋友。” 在我眼里赵影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给我所见过和认识的姑娘都不一样,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我以为从这里开始,我们两个人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谁能想到这不过只是故事的开端而已。 不久之后,我们就重新碰到了一起。 我目送着赵影离开,等到她走了之后,我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喝着小五倒的得茶叶。 一旁的胖虎弄了两份糕点慢悠悠的吃着,看着我刚刚和赵影的行为,啧啧称奇。 “我一直都觉得,这件事也许跟我猜测的不太一样,我想在整个坐地虎的历史上,都没有这么奇葩的事情。” “什么事?” 我不过是目送赵影离开,又能算得上什么。 刚反驳了两句,我整个人忽然愣在了原地,那一刻我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变得有点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的人,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 “你在这里乱想什么,要是让她听到了,不得给咱们两个人都废了。” 成为坐地虎,并不是我的内心的想法,我只是顺势而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当我意识到后,忍不住想要揍胖虎这个家伙。 胖虎倒是没有觉得自己想多了,此刻的他是另外一个想法,他觉得我可能有些太过于扭捏,又或者不够真实。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的反应说明我说的是对的。” “那我要是不说话呢?” “那你就是默认。” “……” 在我跟胖虎打闹了一会。 不由想起赵影的身手,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能打。 “她怎么会这么厉害,这手段比一般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那可是了尘大师的徒孙,身手那肯定是基础。” 胖虎见我有些感叹,在一旁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周三爷出去下棋回来,有些意外的调侃道。 “我弟子都走了,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 “周前辈。” 听到这声音,我马上站了起来。 周三爷冲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 “没有必要跟孙八指一样,我看他就是太在乎规矩了,才会出那些幺蛾子,我这一次找你是有事。” “有瑞凤镂空玉珩的消息了?” 我拜托周三爷帮我留意消息,他说有事要跟我说,十有八九就是这件事了。 当我听到这话之后,眼中是真的感到了意外,完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我想要说得更多的时候,周三爷有些无语的摆了摆手,然后才开口说道。 “年轻人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瑞丰镂空玉珩的消息我没有,可我有凤凰胆的。” 我脸上的失落还没下去,就立刻被震惊所取代,这件事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要知道瑞凤镂空玉珩只是凤凰胆的边角料,若是能拿到凤凰胆,也许我身上的诅咒真的可以解除。 一想到到这里,我的心情就未免有点激动了起来。 “周三爷,要是您能帮我找到凤凰胆,算是我小子欠您一条命。” “说什么欠不欠的,最近江湖上流传着西夏黑水城现世的消息,我曾经师父说过凤凰胆疑似就在黑水城,不过如今黑水城不太平,把你确定要去。” 周三爷说到最后,已然有警告的意思在其中了。 “这黑水城,可以说得上是个麻烦,真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 一开始我还有些犹豫,但是在听到这话之后,我果断开口咬着牙说道。 “我得去。” …… 另外一边,赵三铁看着手里的牌子,将其放在了桌子上。 “冥楼这一次的动作不小,他们做事很隐秘,明面上不好下手。” “我去。” 赵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果断开口说道。 赵三铁听到这话,张了张嘴想要劝说什么,当接触到赵影的眼神之后,他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次去黑水城只怕比你以前遭遇的要危险的多,遇事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正好我认识几个人,你们一起去也能相互照顾一下。” 第190章 黑市 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好似催眠的音符,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从周三爷那里得到了黑水城的消息之后,我和胖子着急忙慌的赶到了陇西,根据我们的了解,当初西夏黑水城就在这边再往西。 不过千百年的时间变化,早就让这原本黑水城的遗址被大漠覆盖,再加上听说最近陇西这边出了不少的事情,反倒是让这边暂时没了那么多折腾的事情。 从火车站走出,几个中年妇女已经围了过来,拉扯着我的手就打算让我和胖虎去住旅馆。 胖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阴影,连忙拉着我的手,着急忙慌的开口说道。 “别提了秦哥,之前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一趟这里,有一次住了他们说的旅店,结果半夜给是我送来俩姑娘,我都说了不对于这些没有兴趣,可他们非得把姑娘往我房间里塞。” “最后,我好说歹说掏了五十才算结束了这件事。” 提起这件事,胖虎再三叮嘱我,这些小旅店可千万不能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人一个惊喜和意外。 听着胖虎说着自己曾经的糗事,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呼吸着这里的空气,目光落在了前面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土腥味,不过如今的陇西似乎有些格外的热闹。 之前来的时候街上倒是没有什么人,如今倒是很热闹,眼看那人要消失在人群之中,我连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谁知道只是往前走了一会,那人就彻底看不到踪影了。 胖虎见我似乎有些迷茫,很是着急和关心的出声问道。 “秦哥你这是怎么了,看你的样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同道中人。” 我摇了摇头,那人本事倒是不弱,轻松就把我给甩开了,我也没有强行要找到他的想法。 毕竟黑水城出事的消息,在道上都传疯了,怕不是小半个北方的盗墓贼都跑了过来。 胖虎听到了我的话,有些许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才不太情愿的出声说了起来。 “黑水城现在就是一大锅红烧肉,眼馋肉的人肯定是不少的,但是有没有本事和资格,把肉从他们的嘴巴里抢回来,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咱们过来就是碰碰运气,要是能解决问题最好。”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跟师傅一样的本事,凤凰胆是历朝历代帝王都想要找到的秘宝,如果真在这里,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得有机会可以拿到。 我和胖虎没有太耽误时间,在银川找了一家颇为偏僻的旅店。 那旅店老板是个中年人,有着一个很可爱的闺女,我们房间还是她带着我们过去的。 胖虎看着她可爱还给了她两块钱,可小姑娘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要。 她说这是她父亲教给她的规矩,既然我们花钱了,就一定要让我们踏踏实实住着,而不是在这里多花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钱。 胖子等到小姑娘离开之后,才忍不住说道。 “秦哥你看到了没有,这小丫头不知道比那谁好多少,给钱都不要。” “行了,咱们这一路上坐着火车赶过来,连个家伙事都没有,你想好该怎么办了么?” 我把房门关上,拉着他说起了正经事。 盗墓又不是跟小说里说的一样,只需要找到墓穴在哪,会有机关直接把门打开。 实际上则是非常的复杂,光是探墓铲少说就有三种,负责检验墓穴具体.位置的洛阳铲,用来砸碎墓顶的破甲针,还有专门用来开洞的。 各种各样,可以说是相当的复杂。 而这还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还有数量更多的宝贝在。 这就显得让人头疼不少。 如今的火车还是需要安检的,那些东西肯定都是带不过来的,只能另外想办法。 胖虎对此倒是丝毫不紧张着急,他似乎早就有预料这件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着说道。 “秦哥,你倒是不用担心,陇西也算是咱们坐地虎的地盘,自然是有人准备这些。” “咱们的业务这么广?” 我一开始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当我看到胖虎的嘴角露出的笑脸,一时间有些错愕的看向他,带着几分怀疑的语气质问了起来。 合着坐地虎还在这边,负责卖出一些用来盗墓的工具。 胖虎不急不缓的解释了起来。 “这陇西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别看它挨着这么多沙子,要知道这片沙子下藏着古西域三十六国,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和作用,但是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 “这古西域三十六国,可都是赤.裸裸埋在沙子下的宝藏,如果能有幸发现其中之一,那可就是发了财。” 听到这我深以为然,不过更大的可能是葬送在这沙漠之中。 这难度何止是大海捞针,只怕比大海捞针让人感觉绝望。 起初我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当我听到他的这话之后,便明白了过来。 “坐地虎的堂口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在鬼市。” 胖虎直接躺在床上,冲着我笑了笑说道。 “咱们也坐了一天的火车了,先好好睡一觉,等到天黑了咱们再去鬼市看看。” “行。” 两天一夜的火车确实熬人,不一会我就已经睡着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胖虎早已经买了几个肉夹馍上来。 陇西这边大多数都是碳水,吃食也是有些单一,这时候大多数都是面食。 吃饱了之后,我们跟旅店老板打了一个招呼就出去了。 老板是个老实人,见我们大晚上的还要出去,连忙多嘴叮嘱了两句,告诉了我们哪里比较危险,最好还是少去。 我跟着胖子一块走,最后来到一条灯火通明的小巷,我看着那紫色的招牌,还有那站在门口,浓妆艳抹的女人,我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你确定黑市就在这里?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靠谱?” “放心,跟着我来就行了。” 第191章 意外相遇 我走进去之后,一股让人有些想要吐出来的想法,直接浮现在了脑海里。 我们走到其中一家旅店,这旅店看着有点正常,实际上暗中做着颜色交易。 不单单是颜色交易,老板说不定还做这点别的。 老板是个圆.润的男人,看到我们两个人来了之后,脸上挂着颇为标志的笑容。 “两位住店,我们这里的床板有些硬,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加一床褥子。” “上个月在这里订了两张床,不要临街的。” 胖子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票子,递给了店老板说道。 店老板接过两张大团结,脸上的笑意有点凝固了起来,颇为尴尬的说道。 “您二位要不要加褥子。” “不要。” 胖虎干脆的摇头,老板不再说话,都带我们来到了后门。 打开后门,里面黝黑的巷子,胖虎带着我直接走了进去。 听到他的解释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刚刚他说的都是暗语,只有知道这个人才有资格进去。, 前面第一个加褥子,其实就是要不要女人的意思,要了就得加钱,后面一个则是要不要摆摊。 摆摊的话,就得要证明,需要东家验货才行。 这一套流程下来也是挺复杂的,不过这些我都不需要了解太多,只需要知道接下来应该去做点什么就行了。 当我们走到头之后,眼前忽然一亮。 这是在老城区,楼与楼的缝隙之间弄出来一个小市场,白炽灯的散发着黄色的光芒,形形色色的都从这里走过。 我看向距离我最近的一个毯子,上面放着一些狼和兔子,还有一只被关在笼子里,黑黝黝的小家伙。 看样子有些像是狗,但是我仔细看去的话,这小家伙的脚腕比一般的狗要粗,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狗,这分明就是狗熊。 “这狗熊也能弄出来卖?” “看您也是个识货的主,这头熊崽子只有三块就行。” 摊主人见我有兴趣,直接开口说了价格。 我一听这就三块?当即就要从口袋里摸出三块给他。 胖虎看到我的动作之后,连忙把我的手给按了回去,跟老板打了一个招呼之后,才开口说道。 “这里的三块,最起码就得加四个零。” “三万?” 听到这里我才猛地反应过来,从一开始就是我想的有些简单了。 这里的买什么东西的都有,大部分都是一些水头货,而且是那种酸洗,和什么都没有弄的。 两排摊子上各种各样的水头货都有,其中还有一些明显做旧的,摊主人就蹲在地上,眼珠子不由的转了转,似乎在等着某个人上钩。 胖虎则缓缓的说道。 “陇西鬼市的规矩不多,其中一条就是买卖公道,只要出了价换了东西,真假不论。” “所以你别看这里的水头货多,其实大部分说不定就只是做旧的,要是没有什么眼光的,千万别做这件事。” 胖虎似乎怕我看到某个东西,就会直接上头,连忙再一次出声提醒了起来。 我对于自己什么斤两还是清楚的,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有兴趣,也得有钱去买这些东西才行,现在的我可是什么都没有。 很快胖虎带着我来到了一家店铺,订了一些下墓用得东西。 让我们意外的是,需要等一天才能有货,因为最近来订东西的人不少,也是我们来的巧了,不然还得再等个三五天才行。 跟那店里的人约好的时间,我想到胖虎刚刚花钱的动作,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咱们坐地虎那东西还得给钱?” “可不是。” 胖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见我似乎还有点没有办法接受,拍了拍我说道。 “堂口的运转都是要钱的,要是光让堂主一个人弄,那得弄到什么地方去,所以有些东西该花钱的时候还是要给的。”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倒是我太想当然了。 原本我是打算回去,不过想到了之前那店员的话,我的眼底闪过了几分无奈和不甘心。 “你说这一次来的人怕是不少,要是抢不到东西怎么办?” “秦哥你想的有点太多了,咱们几个怎么说也算是有点本事,难道还真怕从这走出去的人?” 胖虎此刻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颇为淡然的说道。 说着他还告诉我,东西都不确定有没有,就想着要是失败了怎么办,这肯定是不行的,最好还是得想办法折腾人才行。 我们在离去的路上,在一个摊子前看到了一个穿着皮衣的身影,她正看着面前的瓦片,跟摊主人理论着。 “我都说了,这东西他值不了这么多钱,我就一百块你要是不给,我现在就走了。” “你这姑娘怎么这样,我看这黑水城的瓦片,少说也也得一千块。” 摊主人是个有些消瘦的老头,见她直接压价这么狠,当即反驳了起来。 赵影听到这话,脸上带着丝嘲讽的笑意,忍不住想要直接说了起来。 “黑水城那大一片地,这东西价值也没有多少,这一百块不少了。” 说着她就把瓦片放了下去。 摊主见状连忙接了过去,赵影看着他的样子,直接把东西递到了他的手里,谁知道在她松开的瞬间,那瓦片直接甩在了地上。 瓦片连带着上面的纹路被摔成了好几块。 赵影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 现在的摊主人倒是有些愤怒,当即从地上站了起来,语气比之前大了不少。 “好你个丫头,想要我的东西不愿意花钱就算了,如今更是把我摊子给甩了,你和是什么意思,今天必须拿出一万,不然的话你就别想走。” “你给我放开。” 赵影看他想要抓住自己的手腕,抬手直接打开了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道。 “我看着你拿到了瓦片才放开的手,如果你说这是我的问题,那也一定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处理好。” 她的说辞没什么问题,可这里是在鬼市,可不是谁占理,就一定是对的。 第192章 秦师叔 赵影跟摊主之间的争执,很快就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当然这些人都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倒是没有在一旁指指点点,但也都是看热闹的想法。 摊主见状,仗着自己胡子花白,冲着赵影笑了笑,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好似在哭一般。 “你丫头也太欺负人了,这东西你要是真的想要,诚心给个价格我也就卖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东西给我摔了,有你这样欺负人的么!” “老头子虽然说好说话,但是也不能让你这样欺负,你让大家来评评理!” 老头三言两句就把赵影塑造成了一个,为了自己想要的宝贝不惜,把东西都给砸了的混蛋。 弄得赵影一时间脸色复杂,有点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她只是神色愤怒的看着眼前的人,很是生气的说道。 “你再说一下试试。” 她作势捏住了拳头,想要把这家伙揍一顿。 谁知道对方顺势点了点头,满脸笑意的看向了她,紧接着又哀嚎了起来。 旁边看着戏的众人,顺着他的想法跟着指指点点起来。 “这老头有点意思,这不要脸的样子还挺有趣。” “你看这女人一脸不好惹的样子,我还真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看她样子该不会打算动手吧?我记得不错的话,似乎在鬼市之内是禁止动手的。” “这倒真让人来了兴趣,就是不知道这女人,到底会怎么做。” 听到周围人开口说话的声音,赵影捏紧的拳头放了下来,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一旦动手,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可就完蛋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只能咬着牙看向老头,想着应该怎么破局。 现在的她自认为自己的本事还是可以的,但是在面对老头的时候,却完全不知所措,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才能解决这麻烦。 我看着这一幕有些恍然,原来赵影看起来有些无所不能,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局限在,有些事情她也不太擅长处理。 原本我和胖虎是打算看戏的,忽然胖虎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咱们两个来到这里,是为了黑水城来的,她呢?” 她…… 听到这话之后,我顿时反应了过来,从人群之中走了过去,笑着打断了老头的话。 “没想到还有你处理不了的事情。” “是你!” 赵影有些意外的看向我,发现胖虎之后,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 她不是在想着如何让我帮忙,而是在这里思索,到底如何开口,才能不让我误会她现在陷入麻烦之中。 还没有等他开口,老头有些坐不住了,他有些愤怒的看向我们。 “怎么觉得自己没理,就想要在这里胡闹什么,别以为你把旁人叫过来,我就会怕你们,这件事就算是人多也没有任何用处!” “走吧。” 我看了看那老头,压根就没有反驳他的意思,冲着他笑了笑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赵影听到我的话还以为看错了,淡淡的出声说道。 “咱们现在就走?何时么?” “你们砸了我的东西,想要走!有没有把鬼市的规矩放在眼里!” 老头没想到我压根就不打算搭理他,一下就有些着急了起来,颇为愤怒的出声说道。 而我等得就是他这句话,拿起地上的碎片开口说道。 “这瓦片上隐隐有胶水的痕迹,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弄的,这瓦片之前碎过一次吧,你就是想要在这里欺负这些不懂行的年轻人,我要是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影听到这话,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在骂她的。 她心里是想要反驳这话的,可现在的情况貌似反驳没有任何用处。 她也暂时选择默认了我的话,算是承认了自己现在的遭遇。 老头见我发现了端倪,脸色唰的一白,当即反驳了起来。 “你说是我沾的就是我沾的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 “你有什么证明,是她把东西甩了。” 赵影听到这话,下意识想要出声反驳一下,我拦着赵影压根就没有让她去自证,而是直接开口说了起来。 随着我这话一出,人群中不知道谁笑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头本来想要坑他这么一笔钱,却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现在了他的预料之外,急的都有些结巴起来。 “这……这分明就是我亲眼看到的。” “她还说自己亲眼看你给他摔碎了,我拿出了证据,你也要有证据才行。” 我对于他反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谁主张谁举证,只要你有证据我就认。 可现在摄像头还没有普及,更别说这鬼市都见不得光,谁要是敢放摄像头,那就是在犯众怒。 老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辩解的法子,只能咬着牙怒气冲冲的看向我,似乎是想要把我给收拾掉。 他目光看向人群,顿时笑了起来。 “小子你也就嚣张到了这个份上,我告诉你这鬼市的负责人来了,今天这事没两万下不来。” “哦?” 听到这话我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鬼市还有负责人? 这件事还真让人觉得意外,我扭头看去不由笑了起来,竟然是一个熟人? 这里是坐地虎的地盘,负责鬼市的自然也是坐地虎的人,孙大元只是临时过来帮忙,当他看到这里闹事的时候,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本是打算杀鸡儆猴的他,当看到我的那一刻,顿时就觉得四肢变得僵硬,当那老头说出他的实货,孙大元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秦……秦师叔。” 师叔两个字一出,刚刚还嚣张的老头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起来,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一时间说不出话。 坑钱坑到坐地虎的头上,他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老头一下就愣在了原地,眼珠子不住的转了起来。 第193章 联手 此刻的他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拿一百块钱就算了。 没想到直接得罪了坐地虎,那以后他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我看着那老头脸上有些后悔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 此时一旁的胖虎,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说道。 “东西确实是西夏时候的,但是就是一块瓦片而已,价值也就那个样子,我这有一百块钱,你拿钱我拿东西,这件事就这样算了,要是觉得不行,那咱们就再聊一聊?” “行,这可太行了。” 老头收下了钱,当即就把碎片递了过来。 赵影略作犹豫将东西收了起来。 此时孙大元才看向赵影,这时候他才留意到了,这个模样颇为俊俏的女子。 一时间有些心动,轻笑一声说道。 “姑娘,这件事确实我们管理不周,不知道能不能赏脸,让我请你喝茶道歉。” “道歉可以,喝茶还是算了。” 赵影先是看了一眼我,察觉到我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虽然她并不清楚坐地虎之间的情况,但是还是本能的跟他拉开了距离。 在听到了这话之后,孙大元注意到了赵影的反应,脸色倒是比之前差了不少,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这……” “师叔怎么会在这里?” 孙大元的脸上带着几分意外,暂时压下了心思,询问起来正事。 我自然不会说出真正的目的。 胖虎在一旁努了努嘴,颇为意外的开口说道。 “你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没看到师叔正在忙着,还不抓紧时间走。” “这……” 孙大元此刻才反应过来,我是在给赵影解决麻烦,他心中闪过一丝嫉妒。 凭什么自己拼死拼活才得到这个地位,而眼前这个家伙轻易就做到了,甚至还能有姑娘陪着。 我和胖虎解决事情之后,倒是没有在这里停下,沿着来时候的路直接走了出去。 当我们从霓虹的灯光下走出去的时候,我留意到赵影的脸上有一些淡淡的红晕,似乎是怕被人发现自己进过这里。 赵影察觉到我的反应,板着脸问道。 “你一直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看到你,这真的挺让人觉得意外的。” “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师傅告诉了我你们的事情,我也是冲着黑水城来的,不过我的目的是不让冥楼得逞。” 赵影倒是淡然,很是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我有几分信任。 我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想到了刚刚的事情,出声问道。 “这瓦片是真的?” “虽然说它被人摔碎了,不过上面的纹路确是西夏常用的,不一定是黑水城的但是我怀疑是,所以就打算带回去研究一下。” 赵影平时不会解释这么多话,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了起来,表示这件事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所以就不会额外告诉别人。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也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原来是因为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还真挺让人在意的。” 随着这话落下,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赵影以前可不会这样,是因为刚刚有些尴尬的事情,片刻之后她出声说道。 “这一次的事情多谢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说出来。” “还真有。” 胖虎一听到这话,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乐呵呵的开口说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开始赵影还愣了一下,当听到这话之后,她不由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回应道。 “你什么意思?” “咳咳。” 我连忙给胖虎一个眼神,让她别在这里继续乱说下去。 好不容易这尊大神没有生气,别因为他的话再给惹毛了。 胖虎点了点头,找了一个借口溜走。 我带着他找了一家店坐下,叫了两份面。 “我跟胖虎已经调查到,黑水城其实就在大漠之中,想要过去的话,需要专业的向导才行,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不如一起?” “你是为了凤凰胆,我又不是为了凤凰胆。” 赵影顿了顿反应过来我是什么意思。 可她并没有直接同意,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话我知道这件事大概率是不行了,摊了摊手也不再去抱什么希望。 而这个时候的赵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合作可以,但是咱们得先说好了,如果到时候遇到了凤凰胆,等你解除了身上的诅咒,就得把它交给我。” “这就是我的条件,没得商量。” “好!” 我还以为她会给出什么条件,原来就是这件事。 赵影见我答应的这么爽快,反倒是有点不适应了,仔细抬眼看了看我,有些不敢相信。 “你这就答应了?” “嗯?” “那可是凤凰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国宝级文物?” 此时的赵影倒是有了几分小姑娘的姿态,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我一边吃面,一边跟她解释了起来。 “我连能不能进去黑水城都不知道,就算进去了也不一定会找到,答应给你又能怎么样。” “你还真是挺坦然的?” 在听到我这样说话之后,赵影有些无奈的说道。 她似乎对于我的想法很无奈。 “我原本只是想要跟你合作一下,不过你都这么有诚意了,我也不能欺负你,我会帮你的,不过作为代价,你得帮我掩饰身份。” 赵影思索了一下认真说道。 听到这话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却好奇另外一件事。 “你是担心冥楼会发现你的身份?” “有些事是不能乱说的。” 赵影笑着摇了摇头,并未继续跟我说明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她吃了一口面,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颇为意外的说道。 “这面这么好吃?你在面里下药了?” “……” 闻言我摇了摇头,这还真是一个让我没法还嘴的话题。 商量好了合作的事情后我们就分开了,约好了明天一早去找向导,准备一下去黑水城的事宜。 第194章 包圆的向导 第二天一早我跟旅店老板说了这件事,对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里多的是想要去大漠玩的人,而且很多地方都有专业的向导。 一听这话我倒是来了兴趣,想要找一个靠谱的向导,带着我到黑水城去,不过对外却不是这么说的,而是作为一支考古队去的。 这个名头还不是一般人能弄的,不过有赵影在问题不大。 在得知我们是要深入荒漠之后,他便给我推荐了一个人,说只有他才能带着我们一起过去。 于是我当即和胖虎一块去找了那人。 那人叫做满阿扎,是个负责走货的行商,经常带着人往沙漠深处走。 他是挂靠在一个商人的名下,对方是搞骆驼养殖的,在这边小有名气。 满阿扎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高鼻梁大眼睛,长得一副胡人模样,在听说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他摇了摇头,抽着旱烟说道。 “娃子,我不晓得你们这些人去沙漠做什么?但是那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满大哥,这钱肯定不是问题,我都打听过了,这一带有经验的向导只有你了。” 我也就纳了闷了,陇西这边的向导肯定不光有满阿扎一个人,但是现在能够带着我们过去的人,还真就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人。 就算我的心里不想,也没的选择了。 满阿扎摸出一个小金属烟盒,从里面捏出一点烟丝,在指尖慢悠悠的揉.搓,按在旱烟内,又抽了起来。 他这不言语的态度,显然是不愿意带着我们。 胖虎见状有些忍不住。 “我看这家伙就是看咱们是外地人,觉得咱们可能好欺负点,这才主动说这话,要我说就不该给他这么大的面子,应该直接让他带着咱们走。” “胖虎你别这么冲动,这进沙漠又不是别的事情,要是人家不愿意带着咱们去就算了,他要是真不愿意,想要把咱们带进去一个死地也是很容易的。” 我倒是清楚,这些向导都是沙漠里的活地图,真要是得罪了,等到进去之后就不好说了。 肯定是不能来硬的,我想了想出声说道。 “满大哥我知道你这个人有原则,但是我们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过去,咱们这是为了国家建设做贡献的。” “去不了去不了。” 满阿扎才不管什么为不为国家做贡献,连连摆手说道。 “你们这些外地人根本就不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沙漠就跟女人一样善变,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向导,都不会轻易的进去。” “您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可就得找居委会谈一谈了,毕竟您这不配合我们工作,我这也是有点难办。” 我原本以为他是真的有原则的人,但是我发觉这家伙的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根本就不像是想要让我帮忙,更像是另外一种情况。 像是在这里待价而沽。 见状我当然是扯着赵影的大旗,直接说了起来。 “破坏国家建设这是什么罪,那肯定是不用我多说,只是后果……” 我这话还没说完,眼前的满阿扎显然没想到,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 他干笑了两声,将烟灰在鞋底敲了一个干净,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朋友,你这样做客是不道德的,咱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说我说的是不是。” “我不是不愿意帮你们,主要是我收了钱了,答应另外一个人,要带着他的人进去才行。” 另外一个人? 听到这里我倒是觉得有些遗憾,本想着能够让眼前的人帮着解决问题,但是现在看看的话,只能暂时放弃了。 胖虎听到这话,也是不再等待就准备离开。 我正打算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旅店老板说的话,扭头拿出一百块钱。 “满大哥,我们两个人确实想要去一趟,您这是没有时间,那别人呢?” 说到这里,我看着眼前的人,带着几分期待的询问道。 本来没什么想法的满阿扎,在看到我的反应之后,连连摇了摇头才开口说道。 “实话跟你们说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都已经有三批人进去了,那往沙漠边缘走的向导不少,但是能进去沙漠深处的就那么几个。” “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了。” 满阿扎把钱收到了口袋里,一脸歉意的说道。 胖虎见状倒是有些忍不住,合着这家伙没有作用,还不忘把钱给拿走。 听到这话,我倒是有些无奈,索性询问了一下那人的住址,就打算跟着胖子过去。 半路我想了想,光有我们两个只怕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如果可以让赵影也参与其中,也许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直接过去。 在想到了这件事之后,我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你们找到地址了么?” 赵影明白,想要参与到黑水城去,最起码你让得到这里才行啊。 自然是会很乐意跟着我们一起过去的。 巧的是,这个地方似乎距离鬼市不远。 赵影看了看这院子,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看向我说道。 “如果对方不想要配合咱们,应该怎么处理。” “就说咱们是考古队的,想要过来跟着一块进去一下,如果他们可以答应就最好。” 我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是我们的优势,至少现在是。 赵影点了点头,然后敲了敲。 没一会大门被人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个年轻人,当他看到赵影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是被赵影的气质给吸引了。 见状我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知晓自己的第一个计划是成功的差不多了。 “你们这是?” “是这样的,我们本想要去一趟沙漠,听人向导说他已经被人给预定了,希望过来看一看,有没有机会一起去。” 赵影解释了一下。 对方听到这话,摆了摆手就想要把人赶走。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院子内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别在门口拦着,让他们进来吧。” 第195章 三长老 院子并不大,有着三间屋子,进门之后是个葡萄架子,上面满是枯黄的叶子,院子中央放着一个椅子。 一个有些发福的老人,穿着身青色的长褂,手里拿着扇子微微扇动。 我只是听满阿扎说,有人已经跟他说好了这件事,所以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是过来想要试一试,看一看自己有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可让我和胖虎感到意外的地方就在于,这个人竟然是三长老。 我不由想到了之前遇到三长老的时候,他正是带着人出去,难道说他的目的也是黑水城? 因为这一幕太过于意外,我和胖虎一时间并没有反应。 三长老有些阴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孙八指的徒弟就是这样?见到长辈也不行礼?” “弟子见过师叔。” 反应过来的我,才意识到,对方这是点自己,连忙行了一礼。 然后我才看向了院子里的其他人,刚刚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这十几个人似乎的都是坐地虎,只是看我的目光有些不太对。 或者说有些排斥。 三长老看了一下胖虎,倒是没多说什么,慢悠悠的说道。 “考古队,亏你能想得出来这种法子,你不知道这是在坏道上的规矩,若是让其他家抓到把柄,只怕你得被数落死。”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听着三长老的语气,其实我的心里是带着几分不满的。 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态度,这些话也是在贬低我,可现在的我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在片刻的犹豫之后,我果断的开口说了起来。 “三长老往沙漠深处去,目的想来也是跟我一样,咱们都是自家人,为何不能一起合作?” 面对三长老,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如果有选择我肯定不会跟三长老合作,他对我有着很深的偏见,但是现在即便心中有些不满,也只能暂时压住情绪。 先把这件事定下来再说。 三长老并未言语,只是打量了一下赵影。 “好俊的女娃娃,你小子有福气啊。” “秦师叔这不在鬼市淘你的宝贝,跟着我们去大漠做什么?” 孙大元听到这话,心中略微有些不太爽,目光紧紧落在我的身上,咬着牙出声问道。 他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明显是对我表现很不满意。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对我不满意,又能怎么去折腾? 我还没说话,一旁的赵影直接开口说了起来。 “前辈若是只觉得我是个普通女孩,那还真有些看不起我了,在下赵影是从周三爷。” 随着周三爷几个字一出,孙大元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的神色。 他不敢相信,只有一面之缘的这个女孩,竟然就是道上有名的周三爷的弟子? 虽然说周三爷金盆洗手多年,可道上已经流传着他的传说,那寻龙点穴的绝技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而他弟子的这个身份,带来的威慑力也是不小的。 三长老听到这个名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的笑容。 “三爷最近身子骨可还硬朗。” “师傅最近喜欢下棋,不过一直输。” 赵影点了点头,像是在跟三长老唠家常一样。 在后面的胖虎看到这一幕,也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有点无奈的说道。 “这一次来我想已经没有让我震惊的东西,赵小姐的身份竟然如此有用,这是让我没有想到的。” “嗯。” 我点了点头,倒是不想要打断他们的话。 三长老跟赵影聊了一会,两个人之间的样子,像极了长辈和晚辈在一起的态度。 闲聊了一会之后,三长老主动开口说道。 “既然是周三爷的徒弟,我这个做长辈的总得照看一二,既然这样的话,你不妨就跟着我一起去黑水城如何。” 完了。 胖虎看着那一幕,只觉得有点无奈。 三长老的本事和势力,倒是比我要大上不少,如果我是赵影的话,也许真的会选择答应这个条件,而且我也觉得他的选择没有什么问题。 在我以为赵影会就此答应的时候,谁能想到她却说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事情。 “前辈厚爱,晚辈深感惭愧,只是我是和朋友一起的,要是就这样朋友给丢下来,我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晚辈还是希望,前辈可以理解。” 三长老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凝固,坐地虎堂口三长老的亲自邀请,这还真没有几个人敢拒绝的,不过此刻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即便他的眼中都是无奈之色,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随着三长老的反应,一旁的孙大元言辞变得犀利起来。 “他不过是个刚加入坐地虎的愣头青,就算辈分在这里放着又能怎么样,赵姑娘还是不要被人欺骗得好。” “这家伙是在找死!” 胖虎在听到这话之后,眉头皱了起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要动手。 我连忙按住了他的手,示意这个家伙一定要冷静一点,现在根本就不是翻脸的时候,对方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这个机会,如果我们就这样直接暴露内心想法的话。 怕不是会让对方得逞。 胖虎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为了大局考虑,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火。 而我此刻则在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比之前没好到什么地方去,从而继续出声说了起来。 “我知道你怀疑我的实力,但是咱们毕竟都是自己人,三长老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另外想别的法子就是。” 在这里受罪?我可没有到那个地步,大不了想办法让满阿扎跟着我走就行。 只是这想法刚刚浮现,三长老似乎猜测出了我打算做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怎么容易被察觉的笑意,冲着孙大元抬了抬手指。 后者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起来似乎要严肃不少,语气并不怎么好,从而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想要留下来也行,只是这一次去黑水城,牵头之人准备了门票,若是没有带门票的话,就算跟着我们去也于事无补。” 第196章 证明 孙大元这话其实就是在告诉我,就算我过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而我见状则出声反问。 “按照你的说法,也就是说我只要有这个所谓的邀请函,就可以跟着你们一起?” “……” 孙大元并不确定我有没有,他下意识想要直接点头,只是这话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在这个院子,他并不是说得算的那个人,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的。 可他觉得如果不回应,似乎有些丢了面子。 正欲开口的时候,被三长老给打断了。 “没错,既然你是坐地虎孝自辈的,就别跟这些人一样,总得去证明自己的本事吧。” 三长老抬眼看向我,他的表情很平淡,但是那态度和意思再明确不过。 一旁的孙大元见状,跟着附和了起来。 “既然做了师叔,总得拿出一些本事来,若是没有何必在这里丢脸。” “他是孝字辈的?” “看他的年纪是不是还没有我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不是碰到了一个好师傅。” 其他的坐地虎自己,纷纷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些人是在议论我,从我成为坐地虎开始,这种质疑和议论一直都在,而我也一直没有回应过,除非眼前的人真的惹到了我,否则我也懒得去跟人计较这些。 听着这些人的话,我明白现在到了证明自己的时候,我侧头看向孙大元笑着说道。 “不如咱们打个赌,如果我能拿出这个证明,你给我……”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必打赌。” 三长老挑了挑眉,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看他的态度显然是觉得我可能做不到这件事,所以才会这样说。 也许是认为我才入行不久,压根就没有这个机会。 见状我倒是没有继续废话,扭头看向了赵影。 后者将冥楼铜牌给拿了出来。 孙大元看到这东西的那一刻,脸上的震惊完全遮掩不住。 “这不可能,冥楼铜牌出现地方和位置都不一样,你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他真拿到了的铜牌?” “这是真的?” 其他的坐地虎弟子也有些意外,他们都是跟着三长老,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才看着三长老拿到这铜牌。 正是因为他们经历了,所以才能明白拿到冥楼铜牌到底有多难。 孙大元震惊之余,目光看到了赵影,当即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导到赵影身上。 “看这样子,怕不是赵影做到的,光凭他的本事,肯定是做不到这件事才对,一定是这样的。” “你在胡说什么,这件事分明秦哥也出了不少力。” 胖虎听到孙大元,一句话就想到否定我的付出,便再也忍不住想要帮着我说话。 而这话并没有改变其他人的看法。 孙大元开口直接说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你说这是你做得就真得是你做得了?你得拿出证据来。” “要什么证据。” 面对他的指责和言语,我有点不想解释了。 相对于我的话,这些人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也在这个时候,赵影出声了。 “前辈只是要证明,又不是说去证明他的本事,他本身如何根本不重要,现在这个证明有了,该前辈兑现承诺了。” “小辈既然如此有本事和担当,我这个做前辈的自然不会为难什么。” 三长老笑了笑,再看向孙大元的时候,语气就要严肃不少。 “不管如何,他毕竟是你师叔,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与他言语,还不抓紧时间道歉。” “是。” 孙大元吃了个焖亏,在听到道歉几个字之后,更是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是三长老都已经发话,即便他心中有着再多的不甘心,如今却也只能闷着头应下,出声道歉起来。 我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去为难孙大元。 从见到这家伙开始,我就知道他不会给我造成什么麻烦,孙大元想要针对我,这件事确实一点问题没有。 不过我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是三长老暗中授意。 三长老见我不再计较,脸上多了几分难以遮掩的笑意,乐呵呵的继续说道。 “既然咱们都说好了,那这件事就不用再言语了,就如此揭过好了。” 说着他冲着点了点头,看样子似乎想要展示自己的大度。 我笑着应了下去,便与赵影等人离开。 等到我离开之后,孙大元脸上的阴翳的神色再也藏不住了。 “长老,这家伙到底什么狗屎运,竟然可以抓住周三爷的大腿,那赵影怕不是已经得了寻龙点穴的精髓,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们?” “如果你不想这样做,你还准备做什么?” 三长老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侧过脑袋看向他说道。 能够站在这里的,都是三长老的心腹,孙大元说话也有了几分口无遮拦。 “这家伙不过是运气好,要我看不如直接收拾他,省得在这里看到他惹人厌恶。” “大元,这一路上我都在告诉你,凡事要多看多想,你还是没有学会。” 三长老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去多解释什么,而是看向门口说道。 “此次黑水城颇为热闹,来人的高人也是不少,坐地虎虽然势大,但这里毕竟不是秦川,又在那荒漠之中,即便是闹翻了天也不会有人察觉。” 孙大元起初没意识到,但是在听到了最后,嘴角的笑意倒是有些遮掩不住。 “您得意思是?” “我可没说。” 三长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否认了起来。 他从未将秦鑫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雏,对付起来也花费不了什么功夫。 而孙大元也是这样想的,他轻轻捶着三长老的肩膀问道。 “那秦鑫确实好对付,不过他身边那个赵影,我看她的身份可就厉害多了,而且我觉得那铜牌也是她拿的,咱们又该怎么对付她。” “这确实有些麻烦。” 三长老的手掌微微握紧,嘴角多了一丝笑意。 “如果她识趣的话,那这件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外,若是她想要找死,那就别怪我了。” 第197章 出发 我已经跟三长老约好了时间,已经有人进去探路了,我们自然不会耽误太长的时间。 不过在去之前,我倒是已经跟旅店老板又订了一个月的房间。 并且跟他说,自己打算去沙漠旅游几天,让他不要担心这件事。 旅店老板还是很好说话的,答应会给我把房间留着。 从旅店走出来之后,胖虎拍了拍自己背上的东西,他的样子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秦哥,那三长老目光看你不对,你等会可得小心点。” “那你岂不是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话后,我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件事跟胖虎完全没有关系,他可以不参与这件事的。 胖虎在听到我如此说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 “秦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说的话,我真的很佩服你帮竹竿哥做的那件事,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咱们一起合作的人,再说了跟着你我也能学不少东西。” “可你真没有必要跟着我一起得罪三长老。” 我看着胖虎,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是我师傅跟三长老的恩怨,不管怎么说,作为弟子的,自然是躲不过去。 这一次黑水城十分危险,而这件事在我们遇到三长老之后就已经开始了。 胖虎听到我如此说之后,语气比之前不知道严肃了多少,差一点就要破口骂起来了。 “秦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胖虎可不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你这是在侮辱我,你要是再这样说的话,我可就不理你了。” “你们两个还会吵架?” 赵影走来之后,听到这话笑着问道。 我和胖虎默契的没有再讨论这件事,我看着她的包,似乎装不下什么东西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赵副队长,你怎么就带了这点东西?” “我带了点吃的和水,再说了摸金校尉也用不着太过于复杂的工具。” 赵影看了看胖虎背后的背包,又看了看我的背包,嘴角都带着几分笑意微微摇头。 我和胖虎相互看了一眼,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当我们来到满阿扎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准备了三十匹骆驼还有物资,三长老等人已经准备好了。 “既然来了,那就别耽误了。” “咱们出发吧。” 我看了看那十几个人,知晓也许继续待下去也行,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 三长老点了点头,就准备出发的时候。 只看到满阿扎低着头,对着西南方向低声祈求着天神保佑。 做完这些之后,他将自己跪着的毯子,小心翼翼的收拾好,放在了领头的骆驼上,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对着三长老说道。 “朋友,这个人数跟一开始说的不对,最开始你们不是这样说的,这个人我可没有办法弄。” “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就要变卦。” 孙大元听到这话,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说道。 想要用言语说服眼前的人。 而满阿扎也是个实在人,又准备了三人份的物资,然后看着孙大元说道。 “我的意思不是不能多这三个人,而是得加钱!多加三个人的钱!”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满阿扎对我有点意见,眼中的笑意有点藏不住,当听到最后之后,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然这笑没什么额外的意思。 三长老脸上还是一副淡然的神色,倒是孙大元有点绷不住,合着才是他闹的原因。 他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 “他们既然进来了,你找他要钱。” “娃子,我可不是白带路的!” 满阿扎也是实在,当即就说了起来。 听到这话我看向了胖虎,说实话这一次带的钱肯定是不多,主要是想着看一看能不能发财。 所以我打算跟他讨价还价一下。 在这个时候,赵影往前走了两步说道。 “别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这个钱肯定是不会少的了你,况且咱们还没有开始……” “我记住了,你们可千万别忘了!” 满阿扎犹豫了一下,最后才有些不太甘心的点头。 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我们也总算是走上了正途。 三十头骆驼排着长长的队伍,看起来也差不多有个近一百米,在他们的带领下慢悠悠的走进了这个满是黄沙的世界。 我是第一次骑骆驼,坐在上面感觉有些僵硬,手里紧紧抓着缰绳,生怕自己会摔下去。 “你别这样骑着,你的手要学会放松,你抓太紧的话骆驼会紧张。” 一旁的赵影轻松的坐在上面,看我有些紧张在一旁指点了起来。 我学着她的样子,果然身下的骆驼平稳了不少。 “你怎么什么都会?” “也是跟着师傅学的,我之前骑过马,所以也不算是特别困难。” 方影颇为得意的说道。 因为要进入沙漠,所有人都穿着特制的长筒靴,用面巾挡住口鼻都戴着帽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是想来一定不怎么好看,不过赵影骑在骆驼上,倒是有几分女将军的凌厉气质。 总让我忍不住侧头多打量两眼,风沙下那道身影,成了我记忆之中,很难让人忘记的一幕。 骑着骆驼走的很轻松,但是实际上走的却并不怎么快。 当天黑的时候,我们只是在一条公路旁边停下,这里还有篝火的痕迹,似乎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休息过。 按照满阿扎的说法,我们现在也不过就是在沙漠边缘,等到明天才算是真正的深入沙漠。 我们几个分成了三个篝火,围在火边吃着烤热的食物,只是其他的篝火都有说有笑的,就是我们这篝火,除了我之外,就剩下了孙大元还有之前遇到的老头。 都是一些不太对付的人,自然没有什么话题。 眼看气氛就要这么沉默下去,之前见到的摊主,笑眯眯的站了起来,试图打破平静。 “在下张远,之前在鬼市的时候,跟你们有些小冲突,其实都是误会,你们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第198章 邀请 这一幕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意外,之前我们在鬼市的时候,因为赵影的原因,跟着老家伙折腾的不是很愉快。 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也在这其中,一下就让我有些惊讶。 看着他那紧张兮兮的模样,起初我还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可转念一想,却又都觉得合理了起来。 这个老家伙,多半是为了进黑水城发财的。 只是他可能有些本事但是手段不够强硬,只能跟着三长老并锅了。 估计是给了一些好处,才跟着三长老一起进去了。 之前在鬼市,看他的样子多半是想要弄点东西,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撞上了我们。 原本他能够依靠着不要脸的反应,从我们这里捞到一点好处,谁能想到我们跟坐地虎有关系。 本以为从鬼市之后,就不会再有接触的机会,谁能想到又一起来到了沙漠。 此刻张远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在他看来我们几个可不是来这里找黑水城的,更像是来找他麻烦的。 认出来这人是谁之后,赵影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在她看来眼前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骗子。 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我看了一眼胖虎,冲着他使了一个脸色笑着说道。 “这还真的事巧了,我还以为咱们不会再见面了,之前的事情就算是个误会咱们就揭过去算了。” “有这位兄弟的话,我这悬着的心也就放在了肚子里,请各位放心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出来。” 张远见状悬着的心放下,乐呵呵的拱手说道。 经过我和胖虎一块胡扯,张远倒是觉得我们亲切了不少,最起码没有一开始那种警惕的样子。 他看着我们几个带着的东西,有些好奇的问道。 “几位也是冲着黑水城来得吧,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也挺年轻的,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们来的?” “听你这意思,如今这黑水城似乎挺危险的?” 听着张远的想法,我发现这一次的事情,莫不是比我最开始预料的还要危险?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也许我们的计划就得改变了一下。 此前我和胖虎稍微了解了一下,只是黑水城这边的事情似乎有点特殊,江湖上并没有太多的消息流出。 张远明显比我们在这边待的时间长,貌似知道不少别的事情。 “黑水城危不危险我可不知道,但是如今这黑水城附近高手是真的不少。” “听说黑水城这边连十三太保都来了两位,如今再加上坐地虎的过来,多半是因为这里有大货。” “如果这黑水城真得能挖开,那里面的宝贝绝对不少,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吃下,到时候我也能趁机……” 张远说到最后笑了笑,也算是敞开了一下自己的心扉,当然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但他现在的打算和一些散户基本上是差不多,像他这样是想要浑水摸鱼的人还要有不少。 张远在聊天的时候,也存着试探我们三个的想法,我也通过他的话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入夜的时候是要守夜的,我和胖虎还有赵影是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三长老还有其他人的,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守夜。 沙漠的夜晚并不平静,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我总会在周围听到一些沙沙的声音,听说这是一种特殊的四脚蛇,是一种在晚上才会行动的动物。 除却这些四脚蛇之外,还有一种毒蛇,也值得让人警惕一下。 我本觉得这一夜会就这么过去,谁能想到三长老竟然也在守夜。 他拎着一瓶酒来到了我的面前,冲着我晃了晃瓶身说道。 “喝点?” “长老这是何意?”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散发着酒香的瓶子,心中下意识的反应,可不是这家伙手里的酒貌似不凡。 而是跟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一样,觉得他可能是要害我。 三长老其实原本还在期待一下,但是在看到了我的样子之后,一下就变得有点为难了起来,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然后才继续开口说道。 “你小子信不过我,不过我并不生气你的态度,毕竟你是孙八指的徒弟。” 这话让我隐隐有点不太高兴,老实说我不是一直想让旁人从我身上看到师傅的标签。 更多的是因为,这家伙是在把我当做一个小辈看待,而非一个同行者。 我的声音还是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说不上热情和冷淡。 “三长老有话不妨直说。” “此去黑水城,必然要和他人发生一些冲突,我们同为坐地虎自然要相互扶持一二。” 三长老说到这里,喝了口酒才继续说道。 “我跟孙八指确实有些过不去的地方,但是这些跟你没有关系,只要你愿意点头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条件是什么?” 我不信三长老会这么好心。 从去坐地虎堂口开始,三长老就一直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此刻说要跟我合作,我的下意识反应,就是这家伙可能有坑在等着我。 事实也正如我自己猜测的一般。 三长老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要你彻底入我门下,作为交换不管你此次前往黑水城是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反之你们的生死跟我没有关系。” “你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听到此处我的脸色一下变得阴冷起来,目光死死落在这家伙的身上,恨不得现在就杀死他。 可不管我如何猜想,如今却没有这样做的底气。 三长老的想法比我心中原本的估算要更加的可恨,因为他并非在这里期待什么。 而是想要让我去做他的弟子,让师傅留在这世上的痕迹一点点的消失。 他想要让我臣服于他,来证明自己比师父强。 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我才会觉得愤怒。 见我语气有些生气,三长老也不恼怒,而是将酒瓶放在了我的面前。 “年轻人心高气傲我能理解,我这个邀请在进入黑水城之前,一直有效。” 第199章 沙尘暴 看着三长老离去的背影,我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说的倒是好听,无非就是想要收我做徒弟,好让旁人知道他比师傅厉害,而想做的另外一件事,无非就是想要让我帮他谈一谈这黑水城。 接下来我则更加警惕起来。 第二天,在满阿扎的带领下,我们开始朝着深处走去,渐渐的我们也只能坐在骆驼上。 骆驼这东西虽然没有马那么难骑,但是想要驾驭骆驼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至少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我来说,有种屁股上要开花的感觉。 赵影则好像已经习惯了,来到我的身边说道。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那三长老的目光,一直落在你的身上,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他也就是想要让我跟着他而已。” 我微微摇了摇头,并没有跟他继续解释下去。 赵影自然不太清楚,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倒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胖虎,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看着领头的三长老,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秦哥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三长老这个人虽然看着挺好说话,但是他这个人喜欢玩点阴招,而且都是那种咱们没法说的……” 说到后面,胖虎摊开了自己的手掌,表示这件事远比我想的还要麻烦。 不过如今距离黑水城还有一段距离,这种事情我倒是没有在意。 再往前就是一个个椭圆形的差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小山丘,这些沙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远远看着完全没有一点差别。 而满阿扎放声让我们警惕起来。 说这地方看着很安全,实际上地下多的是空洞,很多地方下面都可能藏着东西。 走了一段之后,他忽然从上面跳了下来,拿着捡到的树枝,对着一个小沙包戳了起来。 很快从里面跑出了几只黑色的蚂蚁,他看到这些蚂蚁之后,脸色有些严肃起来。 “所有人都给我下来,这东西是行军蚁,别看这蚂蚁包不大,实际上下面的蚁巢大的很,就算是骆驼一脚踩上去都会被几万只蚂蚁吃光。” 这种沙漠行军蚁名声并不大,而且也攻击性也不是很大,但是危害性相当的大。 只是因为其大多生长在沙漠里,才显得名声不显。 即便是沙漠里的老向导,满阿扎也是小心翼翼的探路,生怕带着队伍走到了死路之中。 胖虎听到这话咽了下口水说道:“这玩意只怕比马蜂还要厉害。” “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些蚂蚁一旦见了肉那就跟疯了一样,就算把身子切断,那脑袋也会留在肉里。” 我倒是听过一些关于行军蚁的传说,出声提醒了一下赵影。 一行人牵着骆驼小心翼翼的绕过了蚂蚁窝,等到走出这馒头沙丘的时候,赵影忽然抬头略带好奇的询问。 “为什么天上的风大了。” 满阿扎见状抬头看了看天上,风已经逐渐吹动了沙子,天空逐渐被染成了黄色,空气中带着几分令人不安的呼啸声。 队伍中的一些人脸色发生了变化,嘴巴里说着沙尘暴要来了的话,同时让其他人最好抓紧时间跑路。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满阿扎在看到这些之后,脸上则是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从骆驼上拿下来一块颇为精致的毯子,将其铺在了地上。 虔诚的跪在了上面做着祷告。 三长老在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觉得意外,而是缓缓说道。 “这是他们的传统,是为了祈求天神的庇佑,让我们可以活着走出沙尘暴。” “可现在咱们最应该做的事情,不应该是跑么?” 胖虎看着他那个样子,有点龇牙咧嘴,只觉得有点牙酸。 赵影则是露出一副理解的样子。 “他在沙漠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天神的崇拜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于他来说,更希望得到神的注视。” 伴随着他的声音,满阿扎将毯子整齐叠好放回去,一个飞身骑上骆驼,一鞭子抽在了骆驼上。 “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沙尘暴要是起来了可都走不出去了,还不抓紧时间跑路。” “这家伙!” 我还想要多感叹两句,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就开跑了。 队伍的速度一下就上去了。 只是这个速度并没有快到什么地步,因为周围可能还有蚂蚁窝,不过众人此刻也顾不得其他。 虽然骑着骆驼,但是我死死抓着驼峰,隔着面纱我都感觉有沙子攥进了嘴巴里,想吐出来又怕吃到更多的沙子。 只是跑了一段之后,风沙愈发大了起来,我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前面那道人的身影。 在这个时候,一道有些尖锐的哨子声响了起来,是满阿扎他似乎是放弃了跑出去,在风沙之中传来了他的声音。 “现在已经跑不了了,所有人把骆驼围成一个圈子,待在……” 我还想再听听他说了什么,结果风沙差点砸进我嘴巴里,后面的话我倒是没有听清,只是耳边传来了胖虎的声音。 “秦哥,你们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们了。” “我在。” 我正欲开口的时候,身下的骆驼似乎陷了一脚,身子一歪我直接摔了下来,沿着沙丘滚了起来。 还没开口又吃了一嘴沙子。 此刻的我已经看不见骆驼了,只知道是在沙丘上,想要爬上去。 可我低估了在沙尘暴里行动的难度,刚刚上去两步就滑下去了三步,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在原地一样。 “有人没!” 我尝试了两次失败之后,只能大声说道。 风沙打的人睁不开眼,我正想要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我。 赵影的声音传了过来。 “把嘴巴闭上,不要放开我的手。” “你怎么?” 我刚要开口,连忙把嘴巴闭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赵影和我只能地上蠕动着前行,如今我们的位置是在沙丘底部,要是不动起来的话,可能会被淹没。 我也不知道爬了多久,耳边一直传来赵影的声音,才让我没有放弃。 第200章 绝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从沙子堆里钻了出来,吃力的拔出了自己的腿,朝着四周看了过去。 入目皆是一片黄沙,驼队不见了,而我的骆驼也不见了。 我只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大声喊道。 “胖虎!”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在我一旁,赵影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看到她之后脸色一喜,连忙把他从沙子里拉了出来,这一下把我的力气消耗了大半。 “赵副队长,你知道其他人的位置么?”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她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被黄沙淹没,能够在现在见到她,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赵影将头发里的沙子抖了出来,摇了摇头说道。 “我只是看到你滚下去,担心你出事在跟着去找你,我本以为能够带着你重新回去,但是情况却跟我猜测的不一样。” 几番寻找之后,赵影不得不承认我们走错了方向。 在沙尘暴里我们不能停下脚步,那时候我们只能看清自己脚下的沙子,只能勉强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最后跟队伍错过了,如今不知道错过了多远,想要找到他们只能是天方夜谭。 目前现在的情况,就是不清楚跟队伍偏离了多久,如果第一时间找不到其他人,我们很大概率会在沙漠迷失。 赵影不是大小姐,在和驼队失去联系之后,她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紧张,而是低头检查起来了自己的口袋。 “我这里还有一些干粮,水的话只有一瓶,不知道能不能在消耗完之前,找到队伍。” “我这里倒是有些……工具。” 我看着包里的工具,这些都是盗墓要用到的小物件,也许用不上,可一旦派上用场,那可就厉害了。 我话音还没落下,就感受到了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而我连忙挤出一点笑意,将大部分东西都给扔了下来,只留下了一个短刀还有几根银针。 不过让人觉得意外的地方也在这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瓶酒,是当初三长老留给我的,我本来是不想要的。 但是想到如今的处境,这东西也算是物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 “没有用处的东西都扔了吧,咱们接下来只能靠自己。” 赵影把背包交给我,放眼朝着四周看去。 “其实我们应对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原地生火,靠着浓烟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说着她就拉着我去找燃料,但是这里都被黄沙给盖了一遍,连个能烧的东西都没有,最后我把背包给烧了。 这也是我们两个这里,唯一能燃烧的东西。 按照赵影的说法,我们肯定没有偏离的太远,只是如今黄沙遮蔽了我的视野,这浓烟也许有用。 可一个破布袋子能烧多少时间,我和赵影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看到旁人的身影。 太阳晒的我好像要脱水了,我看着手里的水并没有喝,人可以不吃饭活七天,但是不喝水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这点水得省着点喝,除非到了非喝的地步,否则一定不要去喝。 “我觉得咱们似乎忽略了时间,也许我们真的距离原本的营地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可是我们苏醒的时间,也许他们早就走远了。” “你说的对,可我们两个人想要在这里找到他们活动的痕迹也很困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影点了点头,拿起水犹豫了一下,只是润了润自己的嘴巴,然后把水递给我。 “喝点咱们走。” “我们要依靠自己走到黑水城。” 这个办法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和她如今可以肯定的就是黑水城的大致方向,而且这段时间在这一线上活跃的人不少。 至少朝着黑市城走,很大概率可以遇到人,这其实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也算是我们无奈之下的举动。 想法固然是不错的,只是想要在这种地方走到黑水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和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朝着西方走去。 …… 驼队,三长老得到消息之后,脸色沉了下去。 “一个沙尘暴,竟然丢了四五个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板,这可是沙尘暴,那是那吃人的,而且这东西来的突然,咱们又没有来得及把人给集合起来。” 满阿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说道。 “他们离开的位置并不远,要是把人口给散开的话,还是可以找到人的。” “通知所有人准备出发。” 三长老沉默了片刻之后,看了看西方又低头看了看时间,确定了一下日子之后,果断的开口说道。 满阿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即开口纠正道。 “只要一天,不,半天就能找到其他人。” 如果让老板知道,他带得人死在了沙漠里,只怕他的名声就要坏了。 可三长老并不为所动,而是很果断的开口说道。 “这件事算是我的决定,如果你不想要死在这里,那就给我带路。” “是。” 满阿扎此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一点都不像是跟自己聊了很久的人,当听到他的话之后,只能有些僵硬的点头。 而在这个时候,后面发生了争执。 孙大元直接倒在地上吃了一嘴沙子,他看着推倒自己的胖虎,出声怒道! “这是驼队的物资,你不能够带走。” “我只拿了三人份的物资,对于驼队没有影响。” 胖虎语气冰冷,牵着三匹骆驼就要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三长老看着他的样子,略微感到几分意外。 “怎么回事?” “我要去找秦哥他们,三长老你也要拦着我?” 即便是面对三长老,胖虎的态度依然没有变化。 驼队的人纷纷把目光看了过来,三长老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考虑到队伍的士气。 “可以,其他人有一起的,可以一起走。” 到最后,只有胖虎一个人,带着骆驼踏上了寻找的道路。 第201章 取水 在烈日之下,我连呼吸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肺部就好像要燃烧一样。 虽然说再来之前,我和赵影早已经学习了一些,关于沙漠寻找水源的办法,在学习的时候感觉并不难。 似乎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找到水源。 可真当我们在一边朝着西边走,一边寻找水源的过程之中,才知道这些法子到底有多么不靠谱。 其实最让我觉得轻松的应该就是观察天空中飞鸟的轨迹,如果有好几只鸟在空中盘旋的话,就说明附近有很大的概率有水源。 只是我们都低估了这里的荒凉程度,别说飞鸟了连个鸟屎都没有。 至于说根据河道或者植物的生长的痕迹去寻找水源,对于我们来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天时间下来,我尝试了下寻找河床和飞鸟都失败了。 而我发现了一种叫做灰汲草的植物,这种植物的下面一般有些水源,我和赵影一起挖了很久,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一些潮湿的沙子,让人觉得有点绝望。 仅剩的一瓶水被我和赵影喝光了,看着有些潮湿的沙子,赵影有些叹了口气,无力的躺在了我的身边说道。 “姓秦的我多半是要死在这里了,我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但是你不是还有一壶酒,拿过来给我喝了。” “不行,你难道忘记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如果在这里喝了酒,身体会需要更多的水分来分解酒精,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在自杀。” 在昨天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把酒给喝掉,那时候的赵影告诉我,喝酒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这才一天时间,赵影就已经有点忍不住了,见状该我提醒她了。 赵影并没有直接回应我的话,而是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看着漫天星空说道。 “咱们两个人都要死在这了,这里又不会下雨,就算不这样做也没别的法子。” “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掉。” 听到这话,我没来由的觉得有点愤怒,看着她的样子咬着牙说道。 “赵影你给我闭嘴,我们不会死的,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说完这话我有些迷茫的看着面前的沙坑,接下来应该怎么弄点水,看着那带着一点点潮湿的沙子,我沉默了一下便有了想法。 虽然不知道行不行,还是选择尝试下。 我拿出刀子将水瓶隔开,将下半截放在坑中央,从赵影的包里找到了用来保存文物的塑料袋子,将其分开覆盖在了上面,用沙子将它附近压实,然后找了一个重物压在上面。 最后用银针穿过塑料膜,挂在水瓶上面,看起来一个简易的取水装置就做好了。 赵影看着我的动作,也没有去帮忙的力气。 “姓秦的你这手段可以么?” “不知道,总得试一试。” 我直接躺在了她的身边,已经没有摆手的力气,小声说道。 “最起码,比直接喝自己的尿要好点。”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赵影惨白的脸色,想要出手揍我一顿,尝试了一下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平静的躺在沙漠上,说起来这似乎是我认识她一来,她最为安静的时候。 “姓秦的,我现在有点后悔了,要是当初我不管你,让你一个人在沙尘暴里自生自灭,也许我还有活着的机会。” 听到这话我并没有反驳的力气,因为我知道这话是真的。 如果不是我,她根本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内,也就不会被折腾成这个样子。 我附和着说到。 “如果有下一次,你可千万不要救我。” “去你的!” 赵影听到我的话,没来由的骂了一句。 她将注意力放在了天上,沙漠的夜景她见过很多次,可从来都没有这一次一般的让人觉得平淡。 漫天繁星好似砂砾一般,让人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姓秦的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爸就是赵三铁……” “姓秦的?” “姓秦的?” 赵影侧头看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睡着在了这里。 要不是胸膛微微起伏,她还以为我死在了这里。 赵影撇了撇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刺眼的光给惊醒了,起身看了看周围之后,忽然想到了的自己之前的行为,连忙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塑料布。 原本有些湿漉漉的沙子,已经变得干燥了起来。 在中间的半截瓶子里,有着浅浅的水层。 看到那一幕,我整个激动的叫了起来,再看手上的塑料布,上面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落下的小水珠。 我连忙把嘴凑上去吸了起来,虽然不至于让我恢复过来,但是一点水分也足够我再撑一段日子。 做完这些之后,我来到了赵影身边,看着他的模样有点激动的说道。 “赵副队长,赵影我弄到水了?” 伴随着我的声音,我看向了躺在地上的赵影,她整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躺在了这里,并没有回应我的话。 我整个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你怎么能走,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走出去?” “你在干嘛?” 赵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我在嚎哭的那一幕,眼中带着一丝不爽的神色,慢悠悠的出声说道。 “我还没睡醒就听到你在这里哭爹喊娘的,你怎么不直接死在着。” “有水了。” 我看到赵影醒了过来,顿时高兴了起来,连忙出声说了起来。 这时候的赵影愣了一下,看着我手里的水杯,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差点摔倒在地上,连忙捧着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你真弄成了?” “快点都喝了吧。” 我看着她有些高兴的样子,出声说了起来。 赵影点了点头将剩下的一点送到嘴边,在我以为她会喝的时候,她忽然停下。 侧过脑袋打量着我。 “你光让我喝?那你有没有喝?” “我喝了。” 第202章 狼群 “真的。” 那点水真不够两个人分的,现在的我也不算是在逞能,只是在还之前她救我的那条命。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赵影救我。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我还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让对方看一看我的嘴巴已经不干了。 实际上只是在塑料膜上吸了点水珠,把嘴巴给蹭湿了而已。 赵影点了点头,喝了一半之后递了过来。 “喝掉。” “我喝过了?” 我看着面前的水,喉结不自主的动了动,想要咽一口唾沫,却根本就做不到,只感到嗓子跟火烧一样疼。 赵影目光直直的看向我,眼中带着几分不信,他似乎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的那点小手段,骗一骗别人还行,想要在这里骗我那是不行的,喝掉之后咱们还得活着走出去。” 赵影语气坚定,压根就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我和你都得出去。” “嗯。” 闻言我也不再去坚持什么,点了点头把水喝了下去。 有了这点水,我也算是有了力气,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和赵影继续朝着西方走去。 我和她都不确定这个法子到底对不对,但是这是我们如今唯一的手段。 大漠里那些起伏的沙丘和干枯的胡杨,都在告诉我们这是一条必死的路,可我们已久埋着头继续往前走去。 又是一天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但是这个距离一定比不过之前。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这一次我和赵影联手弄了好几个沙坑,虽然不一定能成,但是这是我们唯一活下去的法子。 也是我们手里目前唯一一个,还有点作用的取水方法。 沙漠的夜晚比白天低了十几度,这些沙子根本就存不住温度,帐.篷都在骆驼上,我们两个人只是穿着衣服。 之前我们倒是毫不在意,但是如今我们两个人只能靠在一起取暖。 至于挖坑给自己埋了,这件事也不是不行,就是我们现在的体力做这件事有点点困难。 之前见到赵影动手的时候,那样子叫一个彪悍可是靠着她的身子,我才发现她似乎很瘦。 赵影察觉到我的目光,没好气的扭头问道。 “你在看什么?” “我……没看什么?” 我的声音有些发虚,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太虚弱了。 好在如今我和赵影已经没有心思在别的上面,一门心思的向着该如何火下去。 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狼嚎声。 赵影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这一次的变化彻底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很是错愕的将目光落在我身后。 “是沙漠狼,快点把火升起来。” “来了。” 我听到这动静之后,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耽误。 沙漠狼跟别的地方的狼不一样,因为环境的原因这些狼体型不大,看起来就像是大一号的狐狸。 可这种沙漠狼很难对付,被他们盯上的猎物,根本就不可能逃得掉。 所有的动物就怕一个东西,那就是火。 没一会,我就把准备好的干柴点燃了起来。 借着火光,我看到了不远处,隐隐有些绿光,密密麻麻少说有十几个。 在看到这些之后,我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咱们这一次怕不是要完了。” “不要怕,这些野生动物都怕火,只要把火烧得旺起来,咱们就可以活下去。” 赵影此刻也很虚弱,可为了不让这些沙漠狼看出来,她只能装作很强大的样子。 就算是纸老虎,也得先撑起来才行不是。 我的目光不住在附近看着,与赵影背对背靠在一起,不断的盯着黑暗之中的眼睛。 此刻的我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畏惧,狼是一种很敏感的动物,一旦让他们察觉到了我们的虚弱。 只怕会出大问题的。 只是我和赵影尚且可以坚持得住,可是那火焰却逐渐变得暗淡了起来。 在沙漠里可以烧的东西很有限,这点柴火根本少不了多久。 “不行了,得想个办法!” 赵影察觉到火光渐渐变得暗淡了下来,有些着急的说道。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脱了自己的衣服扔了进去,火焰腾的一下变大。 然后我在火光之中不住的大吼,身子主动往前冲了两步。 “来啊!谁怕谁!” 在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的时候,赵影也把自己的衣服拖下去扔了进去。 就这样我们开始与野狼对峙,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周围一切终于变得亮了起来。 沙漠狼消失在了荒漠之中,营地周围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昨晚上的经历只是一场梦一样。 我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看着一旁的赵影说道。 “对不起了,我不应该拖累你,只怕这一次我真的要不行了。” “别睡着还有机会,咱们还有水,我还有吃的。” 赵影在听到我的话之后,语气变得严肃了不少,匆忙之下出声说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说到底对不对,可现在已然没有别的法子了。 此刻的我觉得眼皮好重,我从来没有跟现在一样觉得沉重无比,只是感觉好像睡觉。 似乎下一刻就要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时候,一道柔软的触感从我唇间传来,一丝丝甘甜的露水,流入了我的喉咙间。” 我用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只看到赵影那有点着急的模样。 “姓秦的你给我坚持住了,不管怎么样,都得给我活下去听到了没有。” “我……我要活下去!” 我嘴上说着却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力气一般,侧头朝着一侧看去,在东方火红色日光,将沙丘映衬成了金黄之色。 一道身影踩碎了黄金,牵着骆驼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我在看到那道身影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起来比之前多了几分怀疑,有些疑惑的说道确。 “我好像是看到了胖虎,那家伙好像来救我了?” “别傻了你一定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会找得到我们。” 赵影的声音传来。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昏迷之前,我听到了声清脆的驼铃声。 第203章 侥幸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前是正在燃烧的篝火,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脸上带着疲惫,看到我的那一刻,忍不住笑了起来。 “醒了?” “胖虎?” 在看到眼前那个人之后,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话,可嗓子却干的像是在冒烟一样,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去。 胖虎给我拿了一袋子酸汤子,笑着说道。 “别急着说话,现在的你需要的事休息,幸亏你们坚持的时间够久,不然我真找不到你。” 酸汤子是一种用牛奶发酵之后,弄出来的东西,合起来非常的酸,让人觉得口舌生津。 我喝了一口之后,才感觉自己跟活过来一样,慢悠悠的将剩下的也喝完了。 胖虎见我精神不错,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你现在很虚弱,直接吃东西不行,这种酸汤子对你来说很好用,可以先喝点。” “你怎么会过来?” 又休息了会的我,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一样,才有时间去打量着眼前的人。 我本来都没有想过胖虎会过来,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找来了。 胖虎见我一副诧异的目光,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那天丢了的人不光只有你们,可三长老却没有去找那些兄弟们,这让我感到心寒。” “其实你落下去的地方,我差不多知道方向,所以就带着骆驼走了过来,我原本都已经不包希望了,却没想到真的让我见到了你。” 当胖虎说道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有一点点的颤抖,也许在他的心里,可能已经觉得我出了意外,自己再也没有可以接触我的机会了。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达到,我竟然没有死甚至活到了他过来。 “不是说这些了,赵影呢?” 我知道胖虎不喜欢听我说谢谢,他是真心对待我的,所以也希望我可以用真心去对待他。 胖虎听到这里神色之中带着一点不自然,起身说道。 “行了,你都睡了一天了,我先去休息会。” “不是,你还没回我啊!” 我没想到这家伙会直接逃避,一时间想要找他问个清楚,想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我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有些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在找我?” 赵影的脸色多了一些红润,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她似乎又恢复了之前,有点冷冰冰的性子。 看着她的样子,我张了张嘴,先要说的话先一步咽了回去,再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选择了开口说道。 “我就是有点担心你,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你可以放心。” 赵影张了张嘴,似乎没有组织好语言,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着她这么说了,我的心里忽然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我的脑子晕乎乎的,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感觉好像是有个很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嘴巴,那时候的我倒是没想到什么。 可恢复过来之后,那个有些特殊的触感,却让我一直念念不忘。 “我之前昏迷的时候,你……” “我什么都没有做,那时候的我也昏迷了,不知道胖虎来的事情。” 赵影颇为着急的说道,说完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开。 看到这一幕我有点着急,想要出手拉她一下,结果身子还是有点影响,导致自己甩了一下。, 倒下的时候,我是隐约看到赵影的脸颊似乎有点发红,但是我并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影也没有停下来,背对着我有点严肃的说道。 “现在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既然咱们可以遇到胖虎,说明我们方向大体是对的,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好。” 我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到赵影回去休息之后。 我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太过于冷淡了,怎么感觉像是他们头一天相互认识的时候。 想到了这里之后,我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大概是吧。 胖虎带了三人份的物资,我和赵影休息了差不多有一天,身子才算是恢复了过来。 其间我也听胖虎说了他的事情,原来我和赵影的挖坑找水的行为,成功让他找到了我们的踪迹。 在这黄沙之中,能有一点植物还是很稀有的。 后续的路程,我们直接骑上了骆驼继续朝着西方走去。 “胖虎,多谢了。” 我看着旁边的胖虎开口说道。 胖虎见状毫不客气的摆了摆手,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有点肯定的开口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在这里说什么谢谢,显得有点太过了,如果你真的事过意不去,不如这一次的收获都给我。” “都给你也行!” 我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但是我的声音刚刚落下,就感觉有一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就这样落在了我的身上。 在察觉到这一件事之后,我整个人的脸上带着一点点的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反驳啥。 倒是一旁的胖虎出声说道。 “请赵副队长放心,我和秦哥不过都是在开玩笑而已,真的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而且你是了解我的,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有点严肃,让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只能点了点头表示俺也一样。 赵影见状没好气的说道。 “不用去给我保证,有些事情你们做了我也拦不住,要是出事了别指望我去帮忙就行。” “不对劲啊。” 胖虎听到了这话,脸上露出了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连忙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用尽可能稳定的语气,有些好奇的出声问了起来。 “不是秦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赵副队长变了?” “有么?” 听到这话我挠了挠头,深以为然。 “她确实变了,如今都不怎么正眼看我了。” “……” 第204章 接触 休息了一天之后,我和赵影算是暂时恢复了元气,虽然身体还有一点虚弱,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继续待在原地肯定是等死,如今放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继续去寻找黑水城。 另外一个就是就此反回,暂时忘记这件事。 对于我而言,肯定是要去黑水城的,因为我想要的东西还在这里。 只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将赵影和胖虎的生死拉下水,所以在与他们讨论一下。 两个人都认为,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离开。 一番权衡之后,我们选择了继续往前。 因为没有水源的补充,所以我们一行人只能慢悠悠的走着,速度也不能太快。 沿途尽可能的寻找线索。 我估算过自己的水源,最多再支撑三天就得回去,得不到物资补充的话,只有这一个办法。 如果不回去的话,只怕是只能死在这沙漠里了。 有了两天之后,我们终于有了一些发现,因为我们发现了一个破布帐.篷。 帐.篷里面丢着一件衣服,还有几个空水瓶。 这个发现其实一般,但是从侧面说明了,我们几个人所选择的路线和位置,其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而且这个帐.篷看着并不简单,是一些不经常来沙漠的人才会选择,根本防不了风沙,所以我么你才会觉得有些问题。 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原因丢下这个帐.篷,至少已经可以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最开始的方向没有弄错。 已经要靠近地方了。 意外比我想的要快。 那天我们正好在这里扎营,是晚上的时候。 我们带着的干粮喝水剩下的不多,所以只能哟个火焰烤完再吃干粮。 在我们坐在活便吃饭的时候,一道有些阴冷的声音,从黑暗指中国传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那人的脚步悄无声息,我们几个都没有察觉到他。 但刚听到声音之后胖虎和赵影已经跳了起来。 “谁?” 胖虎手里捏着个工兵铲,这玩意看着就是个小号的铲子,但是用顺手了之后比刀还好使。 他将刃口对象来人,才仔细打量着对方。 来人四十多岁,长头发,眼神很是犀利,穿着身褐色的旅行服。 面对胖虎手里的工兵铲,他的脸上没有畏惧,反倒是颇为淡然的开口。 “在询问别人问题之前,不应该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你是来做什么的?我就是来做什么的?” 从见到这个男人开始,我的心里就有一种感觉,这家伙一定是和一样做事的,他身上带着股让人觉得意外的气质。 这种气质我曾经在竹竿他们身上见到过。 男人听到了这话之后,微微有些发愣,似乎是在权衡我的话语,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也是来回关的?” “看你这面相刚入行,像你这个年纪就独自支锅的,可不多见。”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听到这话心中放松了些许,看起来这家伙似乎跟我一样,这就让我有些放松了,如果真跟我一样就好了,我也可以剩下很多的麻烦。 我确实显得很年轻,但是这不是他轻视我们的理由,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我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正欲开口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眼中的冷冽化作了杀意。 下一刻,他从后腰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对着我的腹部就刺了过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赵影拉到了一旁,整个人很是意外的摔在了地上,看着那一幕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还好好动手的我们,这个时候就忽然动起手来。 我确实没有什么本事,在打架这方面我的本事算是一般,对付一些普通人还想,跟着家伙比起来差了不少。 而赵影反应倒是迅猛,甚至空手跟着男人战斗了起来。 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分出高低胜负,看得人很是意外。 可赵影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经过之前的消耗,体能还比之前差了不少,没一会就落入了下封。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的选择动手,一旁的胖虎趁机出手,一铲子把他撂倒在地。 这一击来的突然,但是确实将这家伙给放倒了。 胖虎没什么手段,有的就是一把子的力气,二话不说全力拎着铲子就拍了下去。 要是让这一下拍个结实的话,这中年人就算不死,少说也得是个脑震荡。 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住手!” 是孙大元,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看到我们相互厮杀的一幕,也顾不得去看旁人的反应,彻底没好奇的说了起来。 我一看到他,整个人下意识愣在了原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孙大元看到是我们几个之后,也是有些意外。 “没想到你们还能活着过来,运气不错。” “这是什么情况?” 我看着孙大元,脸色有一点点的阴沉,这家伙刚刚可是冲着要我命来的。 孙大元没有开口,只是来到这家伙的面前,将他给拉了起来,同时笑眯眯的出声说道。 “韩大哥,这件事就是一个误会你别介意。” “我以为这些家伙是来抢东西的,没想到是你们的人,早说啊。” 那个姓韩的中年人,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被人撂倒有什么不好的,看他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期待。 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将赵影扶了起来,有些关心的问道。 赵影的脸上带着一点不甘心,咬着牙说道。 “要是换个地方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输给她。” “行了丫头,觉得冤枉?” 韩姓汉子嘿嘿一笑,摊开手说道。 “你们真以为现在的黑水城是什么好地方,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你们几个进去就是送死,不如回去算了。” “你……” 我拦着赵影,并没有让她继续动手,也没有去反驳这家伙的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孙大元身上。 第205章 三长老的态度 “我们既然来了,知道也得过去看看不是,门票我们也有。” 我的计划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打乱,更何况这一路的苦都吃了,怎么能够退缩。 孙大元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一开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当我再去看他的样子时,我才意识到他似乎并不太愿意。 总是下意识的看向一旁。 韩姓男子不想纠结什么,摆了摆手扭头就走,撂下一句。 “你们坐地虎的事,我懒得插手什么,如果是想要送死的话,我肯定是不会拦着的。” “走吧。” 孙大元沉默了片刻之后,转身就走。 我和胖虎对视了一眼,在遭罪了这么多天之后,总算是要到地方了。 孙大元和韩姓男子压根就没有等我们,我也没有顾得上收拾东西,直接跟上了他。 我看着孙大元的样子,出声问道。 “他是谁?” “入地鬼韩孙,实力和很强,是师傅的合作者之一。” 孙大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韩孙的情况。 关于道上的人,我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在我看得到胖虎有些变化的脸色之后,才感觉这家伙似乎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韩孙似乎是在等着,我听到他的名号之后,露出惊讶和恐惧的神色,却没想到我会这么淡然。 “看样子还真是个愣头青,连我的名号都不知道,相比你师傅也很一般吧。” “这家伙的嘴有点碎啊,要不要我教育一下他。” 胖虎听到这话,那叫一个气,说着就想要动手。 只是被我又给拦下了。 都走到了这里,可不能再起什么没有必要的冲突。 我看着韩孙想了一会,出声说道。 “跟我师傅比起来,我还真算不上什么号。” “入地鬼韩孙,北派大名鼎鼎的角色,听人说你下墓之后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一开始我还不信这样的说法,但是我今天见到你之后,就知道传闻说的都是真的。” 赵影张口就说出了韩孙的所有信息,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止这些,这一下就让我来了兴趣。 韩孙听到这些话倒是有些意外。 “这是谁家的姑娘,这种消息你都知道?” “我的名号还真不是你能知道的。” 赵影挑了挑眉说道。 在盗墓流派之中,名号也是有层次的,最差的就是一些叫不上号的杂鱼,再其次就是一些小有名气的角色。 知道的人有,但是不多,可能有独门绝活,但不够让其他人佩服。 再往上就可以算得上人物了,本事是有的,但是见识和底蕴都相对欠缺,能算得上是好手,够不上高手。 再往上就是一些流派的掌权人物,比如三长老之流。 这些人不但又名气,而且往往都可以压得住人,在南北两派的盗墓圈子里,这种人并不多见。 继续往上就是最为顶尖的一小圈人,这些人只是倚靠一个名头,就足够让不少人臣服。 孙八指、十三太保、周三爷都在其中之列。 而我如今就是个不入流的杂鱼货色,而胖虎和赵影则是要强一点点。 赵影说的话虽然有点狂傲的意思,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话说的也是没有问题。 韩孙听到她这样说之后,露出惊讶的神色,倒是没有继续去多说什么,但是已经在留意他说的话了。 “都走了这么久,到底还有多远。” 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看着在前面带路的孙大元,有些着急的问道。 孙大元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对于我的敌意暂时被压了下去,笑着说道。 “不要着急,你既然来了,还差这么一小会么?” 对于他的态度我很意外,我一直都觉得这家伙,应该会很仇视我才对,但是当我们见面之后,在我预料之中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这家伙反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这让我觉得奇怪,同时在心里升起了个有点古怪的想法。 会不会此刻的营地,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样,甚至连三长老都感受到了压力,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我。 不过我并未说出这些话,而是跟在他的身后。 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站在沙丘上看到了二十多帐.篷,不由愣了一下,这一次人少说也有几十号,比我想的要多了不少。 “意外吧,这可是近几年来,陇西这边最大的动作,整个北方盗墓流派内,不少有名有姓的角色都来了。” 韩孙站在沙丘上颇为的得意的说道,他忽然看向我语气玩味。 “在坐地虎没见过你这号人,我有些好奇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见状我摊开了手表示,韩孙听到这话,就觉得我在胡说,当即摇了摇头说道。 “一个普通人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守着朝着营地走去。 来到门口,一个正在篝火旁坐着的老头伸出手说道。 “牌子。” 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我看到孙大元的提醒,才把之前拿到的铜牌拿了出来。 老人见状有些意外,拿了三块木牌子给了我们。 “向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拿到的铜牌的真不多,这些是进出营地用的。” 老头伸出的手少了无名指,看起来有些奇怪。 进去之后,孙大元才出声解释,这老头在开州那边很有名,绰号梁上鼠,这家伙的手法堪称一绝。 进去之后,韩孙就和孙大元分开了,临走之前他看着我说道。 “真希望你可以留下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这家伙意有所指,但是仔细去思考的时候,又感觉他说这话没头没脑,索性直接询问起来。 孙大元对此却有点支支吾吾的,看样子好像不愿意明说。 道最后他只是脸色很差的摇头。 “有些事我没资格说,还是让师傅与你说。” “三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他的反应,我的心里觉得有点奇怪。 不过他的话倒是说的没有错,我确实没有继续询问下去,掀开了其中一个帐.篷走了进去。 第206章 亲自带领 三长老只捧着一个五彩茶盏喝茶,当他看到我出现的时候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显然我的出现在他的预料之外。 相对于之前淡然的神色,他的脸上也不由多了一丝憔悴,看样子在我找到这里的这段时间,他似乎吃了不少的亏。 当然面对一个他最看不上的后辈,三长老的态度和想法,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你竟然还活着?” “我确实差点死了,幸好我又个朋友。” 提起这件事我有些怅然,如果不是胖虎拼死回头找我,也许我和赵影都会死在这里。 回过神来的三长老长叹一口气,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那小胖子人确实不错,只是跟了你有点可惜。” “我说了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不存在谁跟着谁。” 我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面对他这个说法,我却觉得非常的不满意,因为这是对胖虎的侮辱。 三长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你们三个能够不离不弃倒是蛮让人意外的,能够走在这里说明这是你的命。” 他的言语之间,似乎多了一抹对于我的认可。 这种感觉有些古怪,我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扔到了脑袋后面,然后出声说了起来。 “从进来开始,我都已经见到了韩孙还有梁上鼠,这里有名有姓的角色让你不少头疼吧。” “这股机灵劲倒是跟孙八指一样。” 三长老没好气的开口,食指轻轻敲了敲扶手说道。 “既然来了,就是我坐地虎一脉的人,我确实看不太上你,但是你既然摘了牌子,就跟我去见一见人。” 当听到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些不太愿意的,这显得我有点像是他的晚辈。 走到门口的三长老,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没好气的说道。 “你若是觉得有问题,大可以不去,不过这样的话,就可以带着他们回去了。” 我并没有马上回答,因为我清楚他这话并不是在胡说的。 这件事确实如此,即便拿了冥楼的铜牌,也得见了冥楼的人,能够留下来才行。 我沉默了一会之后,点了点头。 虽然我心里很不想这样做,但是还是跟着他了门,见了见几个人。 这一次冥楼发出的铜牌,真正有本事摘了的一共有九个人,其中过来的人一共有七个。 前些日子他们已经下过一次黑水城,死了好几个人,实际上真正还有声望的一共是六个人。 当然这六个人都是高手,剩下的人也没有弱的。 我当时还不太清楚这些人的含金量,随着我在行里厮混的时间越长,我越发能够感受到。 北方冥楼这几个字的含金量。 可以说比我想的要重了不少。 三长老之所以想要带着我过去,并不是为了带晚辈出头,只是想要在这里或得更多的话语权。 我跟着他见了人,也意味着自己的江湖地位会得到提升,而他也可能会再接下来的行动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些人。 五个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也都不一样。 都是来自北派的高手,泥儿会宋锦荣、三清堂顾久,拐子刘、洛小海,韩孙。 这几个人中,韩孙是不用多说的,泥儿会宋锦荣是个胖子,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 但是这家伙总给我一种阴狠的感觉,与他那看起来平和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三清堂的顾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看起来似乎只有二十多岁,但是他出道的时间都有二十多年,看着她就有种很有钱的人。 而拐子刘被叫做神医,更是十三太保之一,之前我和赵影遇到那几个兄弟的时候,那可以腐蚀三合土的药粉,就是出自他的手。 有他在只要有一口气,都能把命给找回来。 最后的洛小海看着四十多岁,实际上确实这一次行动的发起人,也是这些人里面,最不能让人小看的。 因为他的背后站着冥楼。 整个营地之内有一半的人手都是他的人。 三长老介绍了一下我,着重说了我摘了牌子,这让这几个家伙多看了我两眼,一个个都不怎么在意我。 反倒是讨论黑水城到底该怎么挖。 黑水城跟我想的不一样,这里有的乃是一整座被黄沙掩盖的城池,想要将其搬空,没有个把月根本做不到。 这些人对我的态度,并没有让我生气。 我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他们看不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直到三长老说出我师傅的身份之后,这些人才来了兴趣,甚至有点想要件事一下我的本事。 但是这一次却被我拒绝。 而且说明了自己没本事,师傅也没有交给我东西。 回去之后,三长老目光有些冰冷,因为我的话打乱了他最开始的预想。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只需要说自己是孙八指的弟子,这些人自然会高看你一眼,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拒绝这件事。” “因为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看着三长老丝毫不着急,开口说道。 “作为师傅的徒弟,我确实没有学到什么本事,这是事实,你觉得我只要点头就行,可在我看来这件事他就不行!” “我不能丢了他的脸。” 三长老听到这话,差点把桌子上的茶杯给摔了,这杯子可是清代流传下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把杯子放在这里。 一字一句道。 “你觉得这里是坐地虎的堂口么?可以让你为所欲为,别天真了。” “有些事我开始没打算告诉你,是因为就算告诉你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意义,但是我认为你有必要弄清楚。” 他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像是他应该说出来的话。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我的脊背不由一阵发凉。 三长老点了一根烟,缓缓开口说道。 “从我过来开始,这几天里已经挖了两座墓,死了五六个人,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死于机关。” 第207章 黑水城内的宝贝 当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愣了一下,这件事让我下意识脊背发凉。 来到黑水城的人都是好手,可如今却只有一个人死于机关,这话所代表的什么意思,我的心里再清楚不过。 这就意味着,这些人之中有人在排除竞争者。 这些人看着是在合作,实际上却暗藏鬼胎。 想到这些我一言不发,难怪这些人极少练手,原来就是在防备着这件事。 三长老点了一根烟,见我没有说话,笑了笑说道。 “既然来了,你应该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害怕对吧?” “黑水城里到底有什么?” 此刻的我意识到,黑水城里只怕有大秘密,绝对不是之前周三爷一句可能有凤凰胆现身的情况。 一定还有别的我并不清楚的事情。 “若是放在平时,你这样与我说话,我断然不会搭理你分毫,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三长老倒是并不着急,满脸微笑的说。 帐.篷不大,淡青色的烟雾,随着三长老的动作逐渐扭曲,消散在了空中。 三长老在吞云吐雾中了,开始说了起来。 随着他的声音,我渐渐知道了黑水城的情况,而我的心里也跟着变得古怪了起来。 黑水城曾经是西夏极为繁华的城池,原本这里应该只是一座被黄沙掩埋的城池而已,但是真正的秘密就藏在这片黄沙之下。 冥楼的人发现在黑水城这下面,隐藏着一些地宫,这些地宫内存放当着一些宝贝。 垂泪观音、凤凰胆…… 根据三长老的说法,这片地方冥楼很早之前就盯上了。 西夏王墓其实在行当内还是很有名的,它是很少数在短时间内,就已经被盗成筛子的墓。 不少团伙都蹭在那里支锅,而黑水城这边因为环境特殊,则是没有人下过手。 这段日子冥楼带着众人一块在这里探查,此前已经发现了一座地宫的位置。 却因为地宫外的积沙吃了不小的亏,而且这件事还不太一般,主要是因为周围环境的原因,导致原本的积沙数量增加了很多,这才导致他们吃了很多亏。 如今冥楼还没有继续下手,只是在寻找一些合适的位置,找一找沉睡在黑水城的宝贝。 这可是整整一座城,就算这么多人一起动手,也不见得可以轻松的将其搬空。 而这也就让我觉得古怪:“垂泪观音和凤凰胆那都是国宝级的文物,怎么可能会留在这里被人发现。” 而三长老之后的话,则是让我觉得惊讶和错愕。 西夏以佛教立国,更有垂泪观音在内的四件国宝,其中最为让人在意的就是凤凰胆。 也是西夏皇帝李现拼命想要保护的东西,这些东西被党项人看到很重,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蒙古人拿到。 而这位皇帝李现最后并没有死,在臣子的算计下假死逃了出去,而那位臣子则是带着这一批宝贝,来到了黑水城将其藏了起来。 等待时机将这些宝贝都弄出去。 直到几十年后,那臣子收到了李现的信,知晓李现已经站稳脚跟想要带着东西离开,却被人发现最后导致屠城。 而关于这些东西的秘密,则是被彻底埋葬在了黑水城,在这黄沙之下。 直到现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人发现,而冥楼之人也没有这个本事将整个黑水城吃下,这才带着所有人一同过来。 说完这些之后,三长老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帐.篷内的灯光不是很亮,三长老靠在椅子上问道:“你觉得这凤凰胆价值多少钱。” “无价之宝,烫手。” 若是一些档次稍微低一点的宝贝,我还真能判断得出来,这东西到底能价值多少钱。 如凤凰胆这种曾经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宝贝,一旦流出在世面上,一定会被人察觉。 到时候这些事情可就不好处理了。 三长老听到我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孝字辈的,你还真是天真的让人想笑,就算找到了这东西也轮不到你,传闻凤凰胆蕴含着让人长生的力量,要是真有这东西怕不是早就被人拿出去研究。” “我们跟着喝点汤已经够撑死我们的了。” 三长老这话说着并不夸张,黑水城很大的,地宫里能有什么还不清楚,光是这段时间的探索,他都已经收获了好几件宝贝。 品质与数量都是上乘,就这还只是九牛一毛,要是能够将黑水城完全挖掘出来,那其中所蕴含的宝贝,那简直不敢想。 三长老并不信这一句话,可是我倒是信的。 瑞凤镂空玉珩可以帮我缓解诅咒,让我如今不至于被那诅咒折磨的生不如死,若是有机会能够拿到,说什么我也要将其拿在手上。 我看着眼前的三长老,开口问道。 “按照你的性子,之所以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话,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对么?” “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想要在这里全身而退很难,只有跟旁人结盟,才能够活下去。” 三长老很是坦诚的说道。 让我意外的地方在于,他竟然已经找到了帮手,而且看样子那帮手的实力还不弱。 但是当我询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三长老却什么都不愿意再开口。 按照他的说法,现在的我还不只得相信,而且这种东西是底牌,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揭开。 三长老笑盈盈的望着我,也没有去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开口说道。 “后生,机会可不多见,这也许是你出名的机会,你可得考虑好。” “我……想要再想想。” 当听完了这话之后,我心里的想法就是想要马上答应他,可这话说到嘴边之后,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心中越是有这样的想法,就越发的警惕起来。 总觉得三长老的想法一定不光是他说的那些,还有我从来都不曾听过的说法。 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能轻易的开口。 三长老掐灭的烟头,眉头上带着一丝不满,对于我此刻的反应,他有些不满。 “我给你时间。” 第208章 抉择 帐.篷打开,守在门口的孙大元看到我的那一刻,下意识的想要扭头看向我。 似乎早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看到三长老也出来的时候,他有些着急的问道。 “长老,这件事成了?” “不急,给他一点时间。” 三长老也没想着躲着我,直接当着我的面开口。 而这个时候的孙大元,脸上带着强烈的不满之色,还不忘跟着说道。 “这家伙也太不识趣了点,不知道谁才能帮着他在这里活下去。” 这些话落在我的耳朵中后,并没有让我改变想法的意思,我也觉得这件事不能这样做。 想到之前三长老的话,我再看这里的帐.篷,只觉得似乎在每一个阴影之中,都藏着一个狼,正在死死盯着我的喉咙。 师父当初复出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我心里没来由的想到,不过如今却没有人帮我遮风挡雨,一切得一切都得我自己一个人面对。 来到胖虎的帐.篷里,我把赵影也接了过来。 胖虎似乎打听了一下,得知了这里的情况之后笑着说道。 “秦哥,我之前可是听人说了,他们起了一座地宫,里面的宝贝数量是真的不少,听说这一单就够他们吃好几年的。” “到底是什么情况?” 赵影察觉到我的情绪有些不对,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们说话的地方也不算偏僻,我也没有让其他人来帮我去做什么,我只是看着眼前的人,权衡了一会之后才开口说道。 “如今的黑水城确实很肥,而且是超出咱们想象的肥。” “这是好事啊!” 胖虎听到这话之后,双手这么一拍有些兴奋的开口说道。 当他见到我的眼神之后,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我的心里也在天人交战,权衡之后我还是开口说道。 “但是东西肥了也有不好的地方,” “黑吃黑。” 赵影阴沉着脸出声说道,她对于我们这种人的评价一向不好,所以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才觉得有点问题。 伴随着她的声音,我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胖虎在听到了这些之后,脸上挂着几分错愕的神情。 “合着三长老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觉得自己有资格能够从这里活着出来,所以才会找你来帮忙?”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赵影语气有点严肃的开口说道。 按理来说,现在是文保队出现最好的时候,可是这么多人文保队也没办法将人都拉过来。 真的想要抓人也得等到回去之后才行。 听到这话,我低垂着脑袋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 我真的很担心,很担心发生在贵妃墓的事情再一次出现。 更何况我们几个说起来经验也不差,但是跟这里人比起来,说是一群小孩也差不多。 留下当然是一个绝定的事情,但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古怪。 如果出事了怎么办?我怕会连累到他们。 当我又想到了这些事之后,脸上的担忧之色愈发浓郁了。 胖虎看着我的样子,觉得我似乎有些太过于纠结,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想法,很是果断的开口说道。 “秦哥,你也太犹豫了点,咱们既然来了,也不怕他们,实在不行咱们就自己做。” “自己做?” 赵影被这说法弄的有点想笑,没好气的说道。 “你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还想着自己弄?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没?这么大的沙漠,就算真找到了地宫,咱们也没有弄出去的法子。” 听到这些话,我的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摇了摇头说道。 “你让我思考一下。” 那一个晚上我想了很多,这一次的地方十分危险,就连三长老都觉得自己不能全身而退,那我自己有这个本事么? 在老家的时候,我曾经听奶奶说过一句话。 有多大的胃口就吃多大的饭。 撑死的饿死鬼,饿死的瘦子。 我的脑海里就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说,不就是地宫么?我们不去就不去了。 就算没了这玩意,咱们难道还不能有别的法子么? 而另外一个家伙则更加的让人着急,那家伙则是在不断的开口,说什么凤凰胆就在眼前,如果这一次错过这个机会,再想要过来可就难了。 就这样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走出帐.篷的时候,胖虎看着我满眼的红血丝,被吓了一大跳。 “秦哥,你这晚上是做什么了?这也太吓人了点。” “我们回去。” 我开口说道。 为了这个决定我思索了一天,这趟浑水我最后还是放弃了。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就好了,也不会去担心出现什么麻烦。 可胖虎看着这地方,要是不动手就有些手痒,有点忍不住开口说道。 “秦哥,咱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真的就打算这么回去么?” “你想好了?” 赵影很是意外我的决定,再一次问道。 纠结了一晚上,当我把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我也已经想好了这件事,果断开口说道。 “没错。” “这里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如果继续待下去,也许咱们都可能会死在这里,最好的法子还是离开的得好。” 胖虎听到这话手握成拳头,狠狠砸了一下砂子。 “咱们风吹日晒这么多天,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再说你的身体……” “我心里有数,大不了我们再去找别的。”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什么本事,在这些老.江湖面前只有被玩得份,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 胖虎还想要去说些什么,赵影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开口说道。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们就回去好了,正好我也可以回去一趟。” 两个人都这样说了,胖虎有些不甘心的低下了头,咬着牙说道。 “成!” 我们三个刚掀开帐.篷,就看到孙大元颇为得意的走了过来,看到我之后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怎么,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