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玉掌宅》 第91章 吃瘪的滋味不好受 看着沈长乐三言两语平息了连她公爹名帖都压不住的冲突,看着那孤高不可一世的萧五先是让房给周知府,又……居然又让出了两间上房给沈长乐她们! 还是以那种近乎被“讹诈”的方式! 凭什么? 她王霞,程家的长孙媳妇,有田产有银子有体面陪嫁,方才也不过是仗着公爹的名头才在这偏院抢下半拉地方。 可沈长乐呢? 一个回老宅议亲的姑娘,无钱无势,竟然能攀上萧家那样的人家? 还能让那个眼高于顶的萧五低头让房? 甚至还……还带着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婶娘和两个妹妹一起住进了上房? 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沈长乐是程诺的外甥女的身份!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打在她精心妆饰的脸上,又冷又疼,却比不上她心里那把妒火烧得灼人。 她看着沈长乐指挥着小丫鬟,轻松地将她们行李搬向亮着温暖灯火的西边上房。 看着王氏母女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对沈长乐的奉承。 看着沈长乐在路过她门前时,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一个挺直而从容的背影,仿佛她王霞这个人,连同她独占的这两间“明房”,都不过是路旁无关紧要的尘埃。 “得意什么……”王霞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极度的不甘和怨毒而微微发颤。 她猛地甩上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隔绝了外面那刺眼的灯火和欢声笑语。 屋内,没有生火盆,寒气迅速包裹上来,浸入骨髓。 她环顾这间她方才还引以为傲、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冰冷的“明房”,那份两百亩良田和五千两银子堆砌起来的骄傲,在沈长乐那淡然从容的背影前,忽然显得如此单薄可笑,甚至……有点可怜。 窗外,风雪更急了。 …… 驿站上房内,檀香袅袅,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博整理了下官袍,深吸一口气,走向萧彻所在的雅间。 门扉轻启,映入眼帘的是一派清雅贵气。 萧彻并未端坐主位,而是姿态闲适地立在窗边,听到通报,立刻转过身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绝无一丝轻慢。 那笑容仿佛初春融雪,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浸润在骨子里的从容与分寸感。 “周大人,请坐。”萧彻的声音清朗悦耳,抬手示意,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他亲自引着周博落座,侍立一旁的侍女立刻奉上香茗,茶汤澄澈,香气清幽,显然是上品。 周博心中那点因之前“仗势不让房”而产生的芥蒂,在这润物无声的接待中迅速消融。 他拱手,语气诚恳:“萧五老爷,周某特来致谢。若非萧五老爷慷慨让出上房,周某与家人恐难有如此舒适的落脚之处。萧五老爷雅量高致,实在令周某感佩。” 萧彻微微颔首,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谦和:“周大人言重了。驿站本就是为朝廷命官及其家眷所设,萧某岂敢僭越?之前是下人安排不周,怠慢了大人。能与周大人这般清正干练的同僚相邻而居,亦是萧某之幸。” 他话语间滴水不漏,既抬高了对方,又巧妙地将之前的冲突轻描淡写地归咎于“下人安排”,给足了周博面子。 两人寒暄几句,话题自然转到了京城风物、官场轶事。 萧彻谈吐不凡,见解独到,却又总能适时地引导周博表达看法,倾听时目光专注,回应时言语熨帖,让周博这位并非出身顶级世家的官员感到前所未有的被尊重和被理解。 他心中不禁再次感叹:世家公子的教养气度,果真如春风化雨,令人舒心至极,与刚才的仗势欺人判若云泥。 待到周博再三致谢后告辞离去,萧彻脸上的那份温雅笑意才缓缓敛去,恢复了平日的疏淡。 一直侍立在侧、几乎隐在屏风阴影里的幕僚郑晨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爷,这位周大人,倒是个妙人。” “哦?”萧彻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博离去的方向。 郑晨分析道:“寒门进士出身,却能得程家鼎力扶持,一路官运亨通,足见其钻营有道。难得的是,他不仅钻营官场,更懂得经营人情。元配程氏早逝多年,他却能善待长女,令继室亦不敢怠慢,更因此维系住了与程家长房的紧密关系,甚至让继室所出的小女儿也得以在程家长住。此番进京,携子女拜会长房,亦是巩固纽带之举。此人,重情义,知进退,更拎得清利害。非是那等只顾眼前、忘恩负义之徒。” 萧彻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楠木桌面上轻轻一点,语气平淡却带着洞察:“能在这宦海浮沉中爬到高位,自然没有蠢人。懂得借势,更懂得惜势、养势,方是长久之道。”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不像有些人,比如沈坤。同是程家女婿,起点更高,却蠢钝如猪。元配被妾室活活逼死,他竟能坐视不理,事后还苛待嫡女,生生将程家长房这棵大树推开,落得前程尽毁,家宅不宁,最后被亲生女儿反噬,鸡飞蛋打,当真是……活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提起沈坤,自然就绕不开他那“成功复仇”的嫡女。 郑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到沈家大小姐……老爷,此女绝不简单。能在程家掌舵人程诺的婚礼上主持大局,且面面俱到,这份眼界、格局和手腕,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能让程诺那般人物都倚重信赖,其心计能力,恐是公子未来的一大臂助。” “臂助?”萧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原本世家公子那副从容淡定的面具瞬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憋屈和……咬牙切齿。 他猛地站起身,踱到窗边,背影都透着股烦躁。 “你是没见过她有多气人!”萧彻的声音带着点罕见的情绪化,几乎是在控诉,“初次见面,她就把我踹进湖里,灌我喝冰冷的西湖水!第二次,她那弹弓……差点就……” 他下意识地并拢了一下腿,语气更加恶劣,“第三次!更是被她拿住了把柄,生生敲诈了数百两银子,还险些让她坏了萧家的名声!想想就……”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似乎想把那股憋闷吐出去。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更多画面:沈长乐在程诺婚礼上指挥若定、八面玲珑的身影;她在大雨中闯入他包下的客栈,用“救命之恩”胁迫他提供庇护,那狡黠又理直气壮的眼神;还有她指使自己的护卫去对付匪徒,最后竟让他这个提供庇护的人,又莫名其妙欠了她一个“人情”,还有在长悦客栈,合着程九,打拉结合,迫使他让步。 回京路上,也没能占便丝毫便宜…… ……更别提刚刚发生的驿站上房之争! 桩桩件件,都让萧彻这个向来掌控全局的世家公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别扭。 他萧彻何曾在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小姑娘面前,如此被动吃亏过? 郑晨看着自家公子难得一见的“破防”,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再次小心翼翼地、带着点委屈地提醒:“公子……听说这位沈大小姐,如今还待字闺中……” 萧彻猛地转过身。 世家公子的涵养让他本能地不喜背后议论他人是非,尤其是闺阁女子。 但对方是程九的外甥女,是那个屡次三番让他吃瘪丢脸的沈长乐! 一股想要“报复性”打压对方的恶劣心态瞬间占据了上风,什么世家风度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明显幸灾乐祸的弧度,语气刻意放得轻慢而笃定:“哦?待字闺中?呵,郑先生怕是消息有误。以她那般悍勇、得理不饶人、不知进退的性子,寻常人家哪里消受得起?我可是听闻,她先前定下的亲事,就是被婆家给退了的。” 他刻意强调了“退了”二字,仿佛在宣布一件大快人心的消息,眼神里闪烁着恶劣的光芒。 郑晨看着自家东家那副明显是“打不过就造谣诋毁”的幼稚行径,只觉得心塞无比,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明智地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决定不再在这个注定让东家更别扭的话题上添油加醋了。 东家在沈大小姐面前这“失态”的模样……唉,罢了罢了。 萧彻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失身份,冷哼一声,重新背过身去,望着窗外驿道上往来的车马,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难以消散的别扭和……憋闷。 您指正得对,王氏的女儿沈长平和沈长容毕竟是沈长乐的同族堂妹,借着沈长乐的关系,与周家兄妹进行表面上的互动是完全合理的。我重新调整了这段互动,让她们更自然地融入场景,同时保持沈长乐和周家兄妹对她们的真实态度: …… 驿站宽敞的上房内,熏风微暖。 周家姐妹周妙、周媛与沈长乐围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榻上小几摆着驿站提供的精致点心和一壶清茶。 周妙年长些,气质娴雅,穿着素净的藕荷色衫裙,正含笑听着沈长乐说话。 周媛年纪尚小,穿着鹅黄色衣裳,亲昵地挨着沈长乐,手里捻着一块枣泥山药糕。 “长乐表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周媛咽下糕点,眼睛亮晶晶的。 沈长乐慵懒地倚着一个软枕,手里把玩着银鎏金手炉,唇角含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时,外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和低语。 门帘被轻轻挑起,王氏的两个女儿沈长平和沈长容走了进来。 两人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沈长平稍显稳重,沈长容则更娇俏些。 她们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目光在周家兄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沈长乐身上。 “长乐姐姐,”沈长平先开了口,声音温婉,“听说周家表哥表姐们都在这边说话,母亲让我们送些新得的蜜饯果子过来,给姐妹们添个零嘴。”她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一个小巧的食盒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沈长容也赶紧跟上,目光忍不住飘向坐在绣墩上的周正,脸颊微红:“是呀,长乐姐姐,周家表哥表姐们初来驿站,我们想着也该来问候一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着,又飞快地瞟了周正一眼。 沈长乐脸上的笑容未变,她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导感:“有心了。长平、长容,这位是周家妙表姐,媛表妹,那位是周正表哥。” 她简单介绍,将“表哥表姐”的称呼定在了周家兄妹身上,无形中划清了界限。 周妙和周媛姐妹俩都礼貌地起身颔首示意。 周妙脸上是标准的客套微笑:“沈家两位妹妹有心了。” 周媛则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又挨着沈长乐坐下了,显然觉得还是自家长乐表姐这里更自在。 周正也站了起来,对着沈长平、沈长容拱了拱手,态度温和但带着明显的距离感:“多谢两位表妹。” 他称呼的是“表妹”,与称呼沈长乐“表妹”的亲昵感截然不同,显得客气而生分。 沈长平和沈长容依言在稍远些的绣墩上坐下。 沈长平努力维持着笑容,试图融入话题:“方才听里面笑声不断,不知在聊什么京城趣事?” 周正看向沈长乐,见她只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并无接话的意思,便自然地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不过是些市井杂谈,不值一提。倒是听说京郊玉泉山的景致极好,待安顿下来,倒是值得一去。”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风景,既不冷场,又不涉及核心的轻松氛围。 沈长容立刻接话,带着点刻意的活泼:“玉泉山呀!周正表哥去过吗?泉水当真甘甜如蜜?”她看向周正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周正神色不变,礼貌地答道:“惭愧,未曾亲至,也是听人说起。” 他随即转向沈长乐和周妙,“长乐表妹,妙表妹,你们在京城住得久,想必更熟悉些?” 沈长乐放下茶盏,顺势接过话题,语气轻松地讲起玉泉山的典故和一些趣闻,周妙也适时补充两句。 周媛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嘴问东问西。 三人很快又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言笑晏晏,气氛自然融洽。 沈长平和沈长容坐在一旁,努力想插话,却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2章 送礼 沈长平还能勉强维持笑容,沈长容看着周正专注听沈长乐说话的样子,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失落和不易察觉的妒意。 她们送来的蜜饯果子,孤零零地放在小几上,几乎无人问津。 沈长乐眼角的余光扫过略显局促的两位堂妹,心中了然,却并未点破。 她只是拿起一块蜜饯,对周媛笑道:“媛儿,尝尝这个,是你长平姐姐特意送来的。” 周媛依言尝了一块,点点头:“嗯,挺甜的,多谢两位表姐。” 然后注意力又回到了沈长乐讲的趣事上。 沈长平和沈长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她们的存在,仿佛只是这温馨画面里一个不甚和谐的背景。 周博拜访萧彻回来,推门看到的情景便是: 女儿周妙含笑倾听,小女儿周媛紧挨着沈长乐,儿子周正的目光也温和地落在沈长乐身上,三人与沈长乐之间流动着一种家人般的亲昵与默契。 而王氏的两个女儿则坐在稍远处,虽然也在场,但明显游离在核心之外,显得有些落寞。 沈长乐如同众星捧月,却又将那份核心的暖意控制得恰到好处,只笼罩着她想笼罩的人。 周博心中因萧彻而生的感慨,在看到这亲疏分明的和谐一幕时,再次加深了对沈长乐手腕的认知和感激——她不仅帮了忙,更懂得如何维系这份情谊,让他的孩子们感到舒适自在。 …… 周博拜访完萧彻回到自己房间,脸上犹带着几分感慨。 幕僚陈阳早已备好热茶,见状便知自家东家此行感受颇深。 “东家,如何?那位萧五,可如传闻中一般?”陈阳递上茶盏,低声问道。 周博坐下,缓缓呷了口茶,叹道:“气度非凡,待人接物确有世家风范,令人如沐春风。之前那点不快,倒显得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此子绝非表面那般温润如玉。方才交谈虽短,其言谈间锋芒偶露,绝非池中之物。” 陈阳闻言,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东家所见极是。钱塘萧家,百年清贵,一门五进士,阖族七千余人,举人便有四十七位,真正的世代簪缨。萧彻本人,乃是永祥二年的脚心,天资卓绝,勇谋兼备,手段更是了得。只是……”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此人也是出了名的孤傲!架子端得比天还大,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最要命的是,他从不屑于与蠢人虚与委蛇,若遇上那等拎不清、悟性差的,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摆脸色,轻则让人下不来台,重则当场斥责,因此得罪的人,恐怕比萧家门前的梧桐叶子还多!” 周博微微颔首,这与他感受到的那一丝锐利锋芒相符。 陈阳见东家重视,说得更起劲了,带着几分敬畏又几分忌惮地细数萧彻的“凶名”由来:“东家可知,这萧彻的凶戾之名,并非空穴来风?皆因他父亲,上任萧阁老之死!” 他声音压得更低:“萧阁老本是清正之人,却栽在了养子萧征手里!那萧征本是老太爷从善堂收养的孤儿,萧家供他读书考取功名,为他娶妻成家,其子都到了考举人的年纪。谁知此獠忘恩负义,一朝得势便宠妾灭妻,宠庶灭嫡,闹得家宅不宁。被萧老太公狠狠斥责后,居然怀恨于心,与萧家死对头李家搞到了一块,成了萧家的内鬼!萧阁老在任时,便是被这逆子勾结李家,罗织罪名,不断攻讦,最终卷入一场说不清的贪腐案,忧愤成疾,活活气死在任上!” 周博听得眉头紧锁,这确实是深仇大恨。 “当时萧彻正在御前任吏部给事中,闻讯奔丧守孝。”陈阳语气带着一丝寒意,“守孝期间,这位爷可没闲着!先是以雷霆手段,将萧家内部那些被萧征收买、吃里扒外的管事、下人,连同几个跟着萧征兴风作浪的不肖子弟,狠狠收拾了一顿。据说手段极其酷烈,打断腿骨、发卖苦役都是轻的,震慑得阖族上下噤若寒蝉!紧接着,他马不停蹄,矛头直指萧洐和李家!” 陈阳眼中闪过一丝惊悸:“那才叫一个狠!他动用了萧家所有的人脉资源,自己更是亲自上阵,收集证据,弹劾攻讦,步步紧逼!李家根基深厚,也被他整得元气大伤,半死不活。萧征更是身败名裂,不但被族出宗门,还失革去功名,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当时萧征和李家眼看大势已去,跪地求饶,萧彻的几位嫡亲兄长也认为该适可而止,得饶人处且饶人。可萧彻……” 陈阳摇了摇头,“他执意一棒子钉死!不顾兄长劝阻,硬是将李家彻底踩下去,萧征更是永世不得翻身!经此一役,萧彻以铁血手腕肃清内患,整饬门风,将风雨飘摇的萧家重新推上江南仕林之首的位置。但也正是这份狠绝无情、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让他的‘凶名’响彻官场,人人皆知钱塘萧家这位新任家主,是个眼里不容沙、下手不容情的狠角色!” 陈阳总结道,语气带着明显的退缩:“东家,依小的看,这萧彻,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他那孤傲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咱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免得哪天不小心触了他眉头,被他当场甩脸子,那可就真是……气死自己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周博听完,沉默良久。 他放下茶盏,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驿道上萧彻护卫森严的马车,缓缓道:“陈阳,你这话,对,也不对。” 陈阳一愣:“东家?” “你说他脾气臭,架子大,不假。但你说他不该报仇?”周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老父被逆子勾结外人活活气死,身为人子,若不为父报仇,那才叫不忠不孝,枉为人子!萧彻所为,天经地义!”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手段酷烈……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家族内乱,外敌环伺,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此时若还讲什么温良恭俭让,讲什么适可而止,只会助长宵小气焰,让萧家万劫不复!唯有施以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屑小,廓清寰宇,重整家业!萧彻此举,看似狠绝,实则是乱世用重典,破家施重刑!这份决断和魄力,非常人能有。” 陈阳细细咀嚼着周博的话,脸上的不以为然渐渐褪去,最终化为叹服:“东家高见!是小的浅薄了。如此说来,萧彻此人,虽难相处,但其行事,倒也算得上恩怨分明,快意恩仇。只是……” 他苦笑,“小的还是觉得,咱们尽量别招惹他。” 周博点点头:“这个自然。君子之交淡如水即可。” 话题一转,陈阳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脸上堆起笑容:“东家,说起这萧家……小的倒想起另一桩事。您看那沈大小姐,与程家长房关系如此紧密,程诺程大人更是视她如掌上明珠。咱们大公子,人品端方,学识不差,又是程家四房外孙,与沈大小姐也算得上是表兄妹,知根知底。东家何不……亲上加亲?” 他眼中闪烁着明显的算计和期待。 周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心动。 沈长乐的能力、背景,确实是极好的助力。 但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自嘲和清醒:“长乐那孩子……太过优秀了。小小年纪,心思玲珑,手段了得,连程诺那样的人物都倚重她。正儿那温吞水的性子,哪里降得住这样的媳妇?这念头,想都不要想。莫要自取其辱,更莫要因此坏了与程家、与长乐的情分。” 陈阳有些失望,但眼珠一转,又想到萧彻,压低声音道:“那……萧彻呢?听说他二十有四了,竟还未娶妻!咱们二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性情也娇憨可爱……” “打住!”周博立刻截断他的话,语气带着少有的严厉,甚至有一丝后怕,“陈阳!这话更是万万不可提!二十四岁未娶,以萧家的门第,萧彻的身份,要么是眼界高破天际,要么就是性情……有异于常人!无论是哪种,都不是良配!媛儿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天真烂漫,毫无心机,让她去做那等百年世家的宗妇?光是想想那些规矩、那些明枪暗箭,就足以要了她的小命!你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此事休要再提!” 陈阳被周博疾言厉色地训斥,缩了缩脖子,脸上讪讪的,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东家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太中规中矩了! 这也不敢想,那也不敢攀,机会可不就白白溜走了? 但他嘴上不敢再反驳,只得唯唯诺诺地应道:“是是是,东家教训的是,是小的思虑不周,妄言了。” 周博看着陈阳那副“贼心不死”却又不敢多言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深知幕僚是为自己筹谋,但有些事,需有自知之明,更需为子女长远计。 攀附之心可以有,但更要量力而行,否则,便是祸非福了。 …… 王霞一整晚都没能睡好,那萧彻面对周博,堂堂四品实权高官,照样不可一世,寸步不让,面对沈长乐,却立时退步。 那沈长乐,不过是“程诺外甥女”的身份,便在萧彻面前行了这么大的便利。 她在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无比震惊,等她再一次捋清后,不得不推翻之前的看法。 丈夫的九叔,婆母眼中“颇精奇淫技巧不走正路”的程诺,那个越过公爹这个长房长子,成为程家掌舵人的男人,居然能让萧彻卖他的面子。 显然,这个九叔,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王霞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沈长乐,确实有几分会钻营的本事。 仗着程诺与萧彻的交情,便让萧彻卖了她一个面子。 难怪她身为未婚女子,顶着非议也要给程诺操办婚礼。 让婆母万般瞧不上的新妯娌,六品翰林之女秦氏,也能让她如此巴结,小舅母长小舅母短的叫,原来不是沈长乐傻,而是她王霞蠢,顶着世家贵女的身份,竟然还不如一个孤女有眼界。 萧彻,那个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能与程诺交好,证明丈夫这个九叔,本事绝不会差到哪儿去。 王霞越想越气,越想越火热,决定天亮后,好好巴结下萧彻。 第二天,王霞天不亮,就借口去找沈长乐,去了驿站上房,但还未靠近,便被萧彻的侍卫拦下,不许她再上前一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就算她亮出程氏长孙媳妇,程诺侄媳妇身份,也未能得到通融,对方反而越发不客气了,这让王霞懵了。 萧彻起床后,看到王霞,也并不理会,径直离开了。 王霞上前施礼,自报身份与家门,还特地把程诺侄媳妇的身份表明。 “程家长孙媳妇与我萧某人何干?” 王霞僵立在原地,风雪仿佛都凝固了,唯有萧彻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嘲讽——“河南王家?呵,程家什么眼光这是?”——在耳边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扎得她五脏六腑都抽搐着疼。 羞辱感如同冰冷的火焰,瞬间烧尽了最后一丝幻想,只剩下狼狈不堪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她眼睁睁看着萧彻那玄色大氅的身影消失在驿站门口,挺拔孤傲,仿佛连风雪都要为他让路。 就在她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时,却见沈长乐抱着一堆东西追了出来。 王霞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像阴暗角落里的苔藓,窥探着阳光下的景象。 沈长乐追上了萧彻,姿态不卑不亢,话语清晰:“萧五老爷留步!昨日多谢萧五老爷援手之恩,长乐以及周家姑父聊表心意。” 她示意身后的侍卫送上十坛烧酒和两套厚实的御寒衣物,“这五坛酒是周姑父的心意,这五坛酒和两套衣物,是长乐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还望萧五老爷莫要嫌弃。” 萧彻脚步一顿,侧过身,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耐和刻薄,目光扫过那些坛坛罐罐,嗤笑一声:“呵,这种粗劣的烧刀子,也敢往爷面前送?沈小姐,你这谢礼,可真是,别出心裁啊。” 面对这毫不留情的贬损,沈长乐脸上却不见丝毫愠怒,反而绽开一个清浅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您说笑了。长乐岂敢拿这等俗物污了您的眼?这些呀,” 她指了指酒坛和衣物,声音清脆,“是送给王侍卫长,文涛文波两位大哥,还有采英采扶两位姐姐的。昔日承蒙他们当初在客栈多加照拂,这点东西,是长乐和周姑父对他们的一点心意,聊表谢忱罢了。” 萧彻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3章 又遇悍匪 他被沈长乐这四两拨千斤的一招噎得够呛! 这丫头,明着是送东西给他的手下,实则就是堵他的嘴! 他若再嫌弃,倒显得他小气,连手下人的谢礼都要管!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着身后憋笑的侍卫长王东海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替谢过沈姑娘和周大人的‘厚礼’?” 东西被收下,萧彻胸中那股无名火却烧得更旺,他瞪着沈长乐,语气充满了被“过河拆桥”的控诉:“你行啊!需要爷的时候,一口一个‘萧五叔’叫得亲热;用不着了,就变成‘萧五老爷’了?哼,跟程诺那厮一个德性!都是见风使舵的!” 沈长乐闻言,眉眼弯弯,从善如流地福身,声音甜脆:“是,长乐知错。多谢萧五叔体谅!” “……!”萧彻被她这顺杆爬的劲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狠狠一甩袖子,扭头就走,那背影都带着一股腾腾的怒气。 王霞躲在廊柱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之前的猜测似乎得到了印证——萧彻与程诺果然关系匪浅! 那句“跟程诺那厮一个德性”的亲昵抱怨,绝非寻常交情能说出口的! 再看沈长乐,她面对萧彻的刻薄刁难,竟能如此从容应对,甚至隐隐占了上风? 这绝非仅仅是“程九外甥女”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这丫头本身就有股子令人心惊的胆识和机变! 那股纯粹的、因嫁妆丰厚而生的优越感和对沈长乐的轻视妒忌,此刻在王霞心中彻底变了味。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腾着——是震惊,是懊悔,更夹杂着一股强烈的、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羡慕与攀附之心。 沈长乐,这个她曾看不起的孤女,竟能如此自然地与萧彻这等人物周旋,甚至隐隐得了他的“另眼相看”。 这份际遇和能力,让她在嫉恨之余,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想要靠近、想要借势的冲动。 当沈长乐转身回来时,王霞几乎是立刻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堆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迎了上去:“长乐妹妹!方才真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她亲热地挽住沈长乐的手臂,仿佛之前的龃龉从未发生,语气带着刻意的亲昵和探究,“没想到妹妹与萧五爷……哦不,萧五叔,竟如此熟稔?他待妹妹,似乎很是不同呢?” 她目光灼灼,试图从沈长乐脸上挖出更多关于萧彻和程诺关系的秘密。 沈长乐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脸上依旧是那副恰到好处的浅笑,语气疏离:“雯表嫂说笑了。萧五老爷性情中人,行事自有章法,长乐不过是仗着长辈的一点薄面罢了。赶路要紧,姐姐还是早些收拾吧。” 她不愿多谈,三言两语便将王霞的试探敷衍了过去。 风雪稍歇,沈长乐带着王氏母女与周博一家子辞行。 周博之前只是听儿女说过,沈长乐这个内侄女,深得小舅子程诺看重,以为只是误传,如今亲眼见证,不得不深为佩服,能得程诺看重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 尤其刚才沈长乐自掏腰包送给萧彻的烧刀子及蚕丝衣,还捎带上自己,光这份魄力,就足以让他感激涕零,学个三五年了。 沈长乐还向周博介绍了王霞。 “原来是霁侄媳妇,你与霁侄子的大婚,我远在兖州,没能出席参加,不过听内人说,霁侄媳妇出身河南王家,门当户对,与霁侄子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博的长女周妙打量王霞一眼,老父亲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精进了。 王霞又与周博的几个孩子相互见了面,对方虽然礼节到了位,但态度却冷淡。 面对沈长乐时,周家人则又是另一副嘴脸了,心中颇不是滋味。 重新上路后,车厢内的王霞依旧心绪难平,对沈长乐的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言语间带着刻意的讨好,甚至主动提及通州田家,试图拉近关系。 沈长乐只是淡淡应着,心思早已飘远。 行至晌午,马车正沿着崎岖的山道前行,前方官道上突然踉踉跄跄冲来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那人衣衫破碎,脸上血污模糊,嘶哑地喊着:“沈姑娘!沈姑娘救命——!” 车夫吓得猛拉缰绳,马匹嘶鸣。 沈长乐心头一凛,立刻掀开车帘。 待看清来人,她瞳孔骤缩——竟是萧彻身边最得力的大厮,萧文涛! “文涛大哥?发生何事?”沈长乐急声问道。 萧文涛扑到车前,气息奄奄,眼中满是焦灼和绝望:“沈姑娘……快!快救救我家五爷!我们……我们在前面鹰嘴崖遇袭了!对方人多势众,全是高手……兄弟们死伤惨重,五爷……五爷带着剩下的人退进了旁边那片老林子……我……我拼死冲出来……求沈姑娘看在……看在昔日情分上,救救五爷!” 他话未说完,已是力竭,瘫倒在地。 车厢内,王氏吓得脸色惨白,死死抓住沈长乐的手臂,声音都变了调:“长乐!你疯了!这……这刀光剑影的浑水你也敢蹚?我们……我们快走!绕道走!你带的那些人,是保护我们回通州的,不是去跟人拼命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长平、沈长宁也吓得瑟瑟发抖,缩在母亲身后。 王霞也是心惊肉跳,但想到萧彻的身份,想到他背后的萧家和可能与程诺的关系,再想到沈长乐与他的“交情”,她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竟破天荒地没有跟着王氏一起阻拦,反而目光闪烁地看着沈长乐,带着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 沈长乐甩开王氏的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二婶不必多言!赵长今!” “属下在!”护卫首领赵长今早已带人护在车前,神情肃杀。 “你立刻带所有护卫,随文涛大哥去鹰嘴崖!务必找到萧五叔,护他周全!不惜一切代价!”沈长乐的命令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是!”赵长今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招呼手下,扶起地上的萧文涛,翻身上马。 马蹄声如雷,二十余名精锐护卫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朝着萧文涛指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山道尽头。 沈长乐站在车辕上,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寒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那张清丽的面容上,此刻只剩下凝重与决然。 车厢内,王氏还在絮絮叨叨地埋怨。 王霞则望着沈长乐挺直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翻腾:这个沈长乐……倒是比我更有魄力! …… 风雪驿站,气氛凝重。直到天色完全黑透,紧闭的大门才被急促敲响。 守门的驿卒战战兢兢拉开一条缝,只见赵长今搀扶着形容狼狈却眼神晶亮的萧彻,带着同样挂彩但精神抖擞的护卫们鱼贯而入。 萧彻的模样实在惨不忍睹。 那身价值不菲的玄色大氅早已看不出本色,沾满了污泥、雪水和可疑的暗红,撕开了好几道口子。 墨玉般的发冠不知去向,乌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还黏在汗湿的额角。 脸上也蹭着泥污,唯有一双凤眸,在昏暗的灯火下亮得惊人,闪烁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光芒。他身边的护卫们也是个个带伤,衣衫破烂,但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甚至是大胜之后的畅快笑意,彼此间还在低声谈论着什么,显然情绪高昂。 “回来了!”沈长乐立刻起身迎上,目光快速扫过众人,见都是皮外伤,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半。 王氏看着萧彻这副比乞丐还狼狈三分的尊容,再听到他们轻松的笑语,心里那股憋着的气就上来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都这副德性了,还笑得出来?真是不知好歹……” 王霞则是紧紧盯着萧彻,眉头拧成了疙瘩。 萧彻被赵长今扶着坐下,接过沈长乐递来的热茶灌了一大口,才斜睨着她,开口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腔调:“哼,谁让你多管闲事派人来的?爷用得着你救?瞎操心!” 他语气虽冲,但那点不易察觉的别扭和……一丝丝被关心的不自在,还是被沈长乐捕捉到了。 沈长乐气笑了,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是是是,萧五老爷神功盖世,区区几十个山匪草寇自然不在话下。下次您老人家再被围在林子当泥猴打滚,长乐保证袖手旁观,绝对不碍您大展神威,行了吧?” “你!”萧彻被噎得一哽,想发作又牵动了身上的擦伤,疼得龇牙咧嘴。 这时,王霞看准机会,端着一碗刚温好的参汤,脸上堆砌着十二分的关切与恰到好处的矜持,袅袅婷婷地走上前:“萧五老爷,您可算平安回来了!真真是吓死人了!快喝碗参汤压压惊,暖暖身子。” 她刻意将声音放得轻柔婉转,再次强调身份,“妾身是程诺程九爷的侄媳妇,通州程家的长孙媳王霞。您看这……” 萧彻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径直对沈长乐道:“喂,程九的外甥女,给爷弄点吃的!饿死了!” 王霞端着汤碗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强忍着羞愤,转而将目标投向沈长乐,语气更加亲热讨好:“长乐妹妹,你看萧五老爷这……唉,真是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照顾伤员这些粗活,我也能搭把手的!” 她试图借此融入,套取更多关于萧彻的信息。 沈长乐看穿她那点心思,懒得理会,只淡淡吩咐驿卒准备饭食热水,又让随行略通医理的婆子去给伤员重新清洗包扎伤口,将王霞的热情彻底晾在一边。 饭食摆上桌,众人狼吞虎咽之际,赵长今才向沈长乐详细汇报了经过。 原来他们赶到鹰嘴崖时,战斗已近尾声。 萧彻一行人虽被数倍于己的歹徒围攻,却并未慌乱。 萧彻利用复杂地形,在林中布下了多处简易却狠辣的陷阱——绊索、陷坑、削尖的竹刺。 他本人更是如同丛林中的幽灵,指挥仅存的护卫分成数个小队,打起了游击战,神出鬼没,专挑落单或小股的敌人下手,一击即退,绝不恋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深谙兵法中“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精髓,硬是将一群凶悍的匪徒拖得筋疲力尽,士气低落。 赵长今等人的加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名试图顽抗的匪徒被萧彻设计活捉,一番雷霆手段的“招呼”。 赵长今说得隐晦,但沈长乐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对方才哭爹喊娘地招供:竟是驿站里一个见钱眼开的小卒,见萧彻排场大、出手阔绰,起了歹心,勾结了附近伏虎山庄的一伙强人,想干一票大的。 他们以为这种世家公子哥带的护卫都是些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结果踢到了真正的铁板,被收拾得凄惨无比。 “又是驿站露富?”沈长乐听完,简直无语问苍天,忍不住扶额,“萧五老爷,您老人家是属招财兽的吗?还是脸上就刻着‘人傻钱多速来’?怎么走哪儿都能招来这种惦记?” 她想起上次客栈遇匪,也是类似的情形。 王霞也是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满身泥污、嘴巴还臭名昭着的男人,是如何在波谲云诡的官场活下来,并且似乎……活得还挺滋润? 老天爷这碗水,端得也太偏了些! 萧彻的小厮和婢女都在这场变故中,受了伤,此时无人服侍的他,只得拿着一块又一块帕子用力擦着脸上的泥污,闻言动作一顿,俊脸瞬间涨红,恼羞成怒地道:“你少在这儿幸灾乐祸!是那些宵小不长眼!爷这次非要把这伏虎山庄连根拔了,把这通州地界上所有敢打家劫舍的腌臜玩意儿都血洗一遍!还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呵,”沈长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诮,“好大的口气!血洗江湖门派?萧五老爷,您当自己是剿匪大将军呢?尽说些不切实际的大话!”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4章 王霞的优越感 “大话?”萧彻猛地将脏污的帕子摔在桌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倨傲,“是不是大话,你等着瞧!天亮就见分晓!” 众人只当他是在气头上放狠话,并未当真。 王氏母女更是对“血洗”、“江湖门派”这些词吓得够呛,只盼着天亮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 然而,翌日清晨,驿站的宁静被震天的马蹄声踏碎! 驿站外,官道上尘土飞扬,旌旗猎猎! 一支盔明甲亮、军容整肃的军队,足有五千之众,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将驿站团团围住!当先一面大旗上,赫然绣着一个“郑”字! 领兵的是一位身着四品武官袍服、身材魁梧的将领。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进驿站,目光一扫,便精准地落在刚刚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崭新玄色锦袍,虽然脸上还有点擦伤淤青、正慢条斯理束着玉带的萧彻身上。 那将领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中带着绝对的恭敬:“末将通州卫指挥佥事李振,奉巡抚大人急令,率五千精兵前来听候萧五老爷调遣!剿灭伏虎山庄匪患,请萧五老爷示下!” 驿站内瞬间死寂。 王氏母女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王霞更是瞳孔剧震,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五千精兵! 一个地方卫所的指挥佥事,竟对萧彻行如此大礼,口称“听候调遣”! 这萧彻……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萧彻微微颔首,姿态矜贵,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转向那李振带来的行军沙盘,只扫了几眼,眉头便皱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指着沙盘上的部署,声音清冷刻薄:“李佥事,你这排兵布阵是跟村头老农学的?前锋突进毫无章法,两翼策应形同虚设,后军更是乱糟糟挤成一团!伏虎山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你这打法,是打算用弟兄们的血肉之躯去填山沟吗?简直愚不可及!” 李振被骂得面红耳赤,额头冷汗涔涔,却不敢有丝毫反驳,反而连连躬身:“是是是,萧五老爷教训的是!末将……末将才疏学浅,还请大人亲自指挥!” 萧彻冷哼一声,当仁不让地走到沙盘前,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快速点划,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前锋分三路,佯攻正门吸引主力,两路精锐攀岩绕后,直插其聚义厅!左翼占据高地,以强弓劲弩压制!右翼封锁所有下山小道!后军分出两队,一队押运攻城器械,一队随时策应!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完整的进攻路线图!误了时辰,军法从事!” 他言语间对兵法的娴熟、对战局的精准把控、以及那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展露无遗。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傲慢,此刻化作了战场上绝对的自信与掌控力。 李振和一众军官听得心服口服,连声应诺,立刻围拢到沙盘边,按照萧彻的指示紧张地推演起来。 萧彻不再看他们,转身,对着驿站内一面模糊的铜镜,仔细整理着自己一丝不乱的鬓角和崭新的衣领,确保自己即使去剿匪,也要保持世家公子应有的风仪。 那副“孔雀开屏”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沈长乐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精致”! 王霞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又酸涩无比。 她几次想上前搭话,哪怕只是表达一下对萧彻指挥若定的“仰慕”,但无论是萧彻还是那些军官,注意力全在沙盘和即将到来的战斗上,根本没人理会她。 她就像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彻与沈长乐之间那种旁人无法插足的、充满了火药味却又奇异默契的互动。 而王氏母女,在经历了最初的惊吓后,此刻看向萧彻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沈长平甚至偷偷扯了扯王氏的袖子,小声惊叹:“娘……排污管萧五叔……好厉害啊……” 王氏眼中也充满了敬畏和后怕,暗自庆幸昨天没把阻拦的话说得太绝,看向沈长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这丫头,到底攀上了怎样一尊大佛? 萧彻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容,确认无误,这才大步流星地走出驿站,翻身上了一匹神骏的黑马。 玄色锦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虽然脸上还带着伤,但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比昨日更加夺目。 “出发!”他清冷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五千精兵应声而动,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烟尘,朝着伏虎山庄的方向,滚滚而去。 留下驿站中神色各异的众人,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属于萧彻的、嚣张而强大的余韵。 …… 萧彻率领大军剿灭伏虎山庄,自是威风凛凛,大获全胜。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更显矜贵的云锦骑装,金冠束发,骑着神骏的黑马,在亲卫簇拥下,如同凯旋的将军般意气风发地返回驿站。 心中盘算着如何在沈长乐面前好好“显摆”一番,让她看看自己真正的实力,顺便再“教训”她几句昨日的不识好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然而,驿站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下几个打扫的驿卒和空旷的院落。 萧彻勒马停在驿站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转化为一种被噎住般的恼怒。 他精心准备的“凯旋秀”,观众呢?尤其是那个最该看到他威风模样的沈长乐,居然跑了? “人呢?”萧彻的声音带着冰碴子,眼神扫向驿卒。 驿卒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回道:“回……回大人,沈姑娘她们天一亮就启程往通州去了,说……说赶路要紧……” “赶路要紧?”萧彻气得差点从马上跳下来,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他这一番折腾,浴血奋战(虽然大部分是手下干的),又调兵遣将,风头出尽,结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沈长乐这死丫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旁的萧文涛最是机灵,眼见主子脸色黑如锅底,赶紧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爷,您消消气。沈姑娘她们回通州沈家老宅了。您不是早前也提过,想去通州那边瞧瞧咱们的田庄账目吗?正好顺路啊!通州可是沈姑娘的老家,您堂堂二甲z胪的身份,沈家还能不扫榻相迎?到时候……嘿嘿。” 萧彻满腔怒火被萧文涛这番话浇熄了大半。 对啊!通州! 沈长乐的老家! 他眯了眯眼,看着通州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冷哼一声,从善如流:“嗯,说得有理。通州田庄是该好好整饬了。传令,收拾东西,出发通州!” …… 另一边,沈长乐一行人已抵达通州沈家老宅。 嗣母尹氏见到已记在自己名下的嫡女沈长乐,自是拉着她的手,一番嘘寒问暖,情真意切。得知同行的王霞不仅是河南王氏嫡女,更是程家长孙媳妇,尹氏心头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唤来自己的儿媳,细细叮嘱务必要尽心招待这位贵客。 王霞在沈家受到了堪称殷勤的高规格接待,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她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如同拨着算盘珠,不动声色地将沈家里里外外审视了个遍。 目光掠过略显古朴的庭院布局,扫过厅堂中规中矩的陈设,再细看往来仆妇的衣着举止——虽整齐干净,却透着几分洗得发白的朴素。 她心中迅速有了判断:沈家确实是地方上颇有名望的诗书传家、耕读门第,规矩森严,家风清正。 然而,这“清正”二字背后,也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寒。 “是了,”王霞抿了口茶,暗自思忖,“与我们王家一样,根基是好的,门楣是光鲜的。可光靠祖上传下的田庄地亩,收益再厚,也不过图个‘殷实’二字罢了。” 她王家在河南焦作,亦是响当当的耕读之家,但这“耕读”的体面下,支撑那份真正富足与从容的,却是家中几代男丁在仕途之外,于钱粮运作、商贾经营上的精明手段和广阔人脉。那是能让银钱如水般活络起来的本事。 再看眼前沈家,屋舍虽大,陈设却难掩岁月痕迹;仆役虽多,衣着却不见多少新色。 王霞心中那份评估的秤砣,悄然又下沉了几分——沈家的光景,与她王家早年未发迹时颇为相似。 但这“生钱”的本事,这盘活家业、让银钱源源不断流入的能耐,眼前这沈家,怕是远不及她王家了。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身上这件精心裁制的灰鼠皮袄子,柔软丰厚的皮毛在指尖流淌着低调的奢华。 再抬眼,目光落在对面沈家几位奶奶身上。 她们穿着时令的绸缎夹袄,料子是好料子,花样也时新,只是……王霞的目光毒辣地捕捉到那绸缎的光泽度、夹袄的厚实程度,以及她们头上首饰的成色份量。 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如同冬日暖阳下悄然蒸腾的水汽,在王霞心底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优越感并非源于门第高低——沈家诗书传家,门楣同样清贵——而是源于一种对“生财有道”的笃定自信。 她的灰鼠皮袄,不仅是御寒之物,更是王家财力、手腕和她这位程家长孙媳妇身份的无声昭示。 而沈家奶奶们那看似体面的绸缎夹袄,在她精准的审视下,却仿佛映照出了几分力不从心的局促。 王霞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婉得体,心中那份因出身与夫家带来的、混合着精明算计的优越感,却如同投入杯中的蜜糖,无声地晕染开来,甜得让她几乎要微微眯起眼来。 …… 尹氏面对沈长乐时,便将相中的亲事提了出来——田家长孙田科。 田科及其家人很快被请来相见。 其人如沈坦所言,性情沉稳,甚至有些过于沉默寡言。 一身半旧的青衫,容貌端正,但绝不出挑。 田家与沈家确实门当户对,皆是诗书耕读传家,不擅长经营庶务,但靠着祖上积累的田产,日子也算富足安稳。 沈长乐静静听着嫡母的介绍,看着眼前这位未来可能的夫婿,心中无波无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嫁谁不是嫁? 只要嫁过去能让她当家作主,不受掣肘,安稳度日便好。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份能由自己掌控的生活。 王霞在一旁冷眼旁观,将田科的样貌、家世、谈吐(其实也没谈几句)与自己的丈夫程雯一对比,心中那点优越感又像野草般疯长起来。 无论是才学、容貌、家世底蕴、功名,还是前程,这田科都远不及程雯!她看着沈长乐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窃喜又带着一丝怜悯: 沈长乐啊沈长乐,你费尽心机巴结萧彻、程诺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要嫁个这样平庸的木头? 你那些钻营的本事,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亲事初步议定,沈长乐便寻了由头,带着心腹下乡去处理自己的田产。 她名下的两千亩良田是根基,但她更看重的是那些价格低廉、旁人瞧不上的山林地、瘦地、沼泽地甚至石沙地。 这些地,在她眼中,是种植药材、果树、桑树乃至未来可能引进的某些特殊经济作物的宝地。 这次,她打听到前未婚夫陈进家又在低价抛售土地,正是些连接山林的边缘地块,便毫不犹豫地出手,暗中购入了数千亩。 王霞得知沈长乐要下乡,眼珠一转,非要跟着去“散心”。 她心里打着算盘:正好去巡视一下自己那两百亩引以为傲的良田,在沈长乐面前再显摆一番,顺便看看她买了些什么破烂地。 到了乡下,王霞看着沈长乐对那些贫瘠的山林洼地感兴趣,忍不住嗤笑:“长乐妹妹,你这买地的眼光……啧,不是做嫂嫂的说你,买地就得买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保收。你买这些山地、石窝子做什么?除了砍点柴火,还能有啥出息?白费银子!” 她语重心长,一副“我教你”的姿态。 沈长乐心中好笑,面上却装作无奈和窘迫:“雯表嫂说的是。只是妹妹手中银钱实在有限,良田价格高昂,买不起多少。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些便宜的山林地,好歹……也算置办了些产业不是?” 她故意将数字说得很小,只提买了“上百亩”山林地。 王霞一听,优越感更是爆棚,下巴抬得更高了:“唉,也是。走,陪姐姐去瞧瞧,让你也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田产底蕴!”她兴致勃勃地拉着沈长乐去看她的“宝贝”良田。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5章 针尖对麦芒 沈长乐看着王霞那两百亩确实打理得不错的良田,心中毫无波澜,只盘算着自己名下那些分散的地块。 她发现有几块看中的山林地未能连成一片,中间隔着几块不大的荒地,便让身边管事去打听地主是谁,打算一并买下,方便统一规划。 管事很快打听完回来,脸色有些古怪:“姑娘,那几块地……是一位姓萧的产业。小的去问了,对方管事说,他们东家今日正好亲自来庄子上查账,就在前面那片林子的庄子里。” “姓萧?”沈长乐心中一动,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顺着管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林子边停着几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几个精悍的护卫守在旁边。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长乐刚想转身避开,就见林子小道上转出几个人来。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穿着一身低调却用料考究的深青色直裰,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素面披风,正是萧彻! 他不再是驿站时那只开屏的孔雀,倒像个清贵内敛的世家公子哥儿,只是眉眼间那股子睥睨劲儿,怎么也掩不住。 萧彻一眼也看到了身着利落男装、站在田埂上的沈长乐。 他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大步流星走过来,开口就是熟悉的刻薄调调:“唉哎,大外甥女!你这又是闹哪一出?好好的姑娘家,穿得男不男女不女,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嫌弃。 沈长乐被他一见面就训,火气也上来了,反唇相讥:“萧五叔管得可真宽!我下乡查看田产,穿裙子怎么走路?难道要学您老人家,踩高跷不成?” 她故意瞥了一眼萧彻脚上那双一尘不染的云履。 呵,不管他如何的注重干净,就算脚下踩着小厮特地放下来的藤编软垫,隔绝了地面上的污泥,但华丽精致的袍摆处仍然带了些许的泥渍。 萧彻被她噎住,脸色一沉,“强词夺理!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端庄娴静才是正理!像你这样抛头露面、不修边幅,难怪……”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神瞟了一眼旁边的王霞和田地,意思不言而喻——难怪只能嫁田科那样的。 沈长乐气得柳眉倒竖:“我的事,不劳萧五老爷操心!您管好您自己的孔雀尾巴就行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眼看就要在田埂上吵起来。 萧文涛和沈长乐的丫鬟赶紧上前,好说歹说把两人拉开。 王霞在一旁看得着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插话,连忙堆起最灿烂的笑容,对着萧彻盈盈一礼:“萧五公子安好!真是巧遇!妾身程王氏,余杭程家的长孙媳妇,程诺的侄媳妇,您还记得我吧?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萧彻仿佛没听见,目光只盯着沈长乐,不耐烦地问:“行了,少废话。你跑这荒郊野岭来干什么?” 沈长乐眼珠一转,看着萧彻身后那片林子,又看看他占据的位置,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 她压下火气,决定开门见山,指着前方那几块她想买下的荒地:“我来买地。看中了那边几块荒地,想买下来和我新置办的山林地连成一片。结果管事说,那地是您萧五老爷的产业?” 萧彻闻言,脸上的怒气瞬间被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取代。 他眯起眼睛,看着沈长乐,又看看她指的那几块地,嘴角慢慢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 “呵,巧了。爷今日来查账,也是看中了……你那几块新买的山林地。正打算找你谈谈,买下来,连成一片。”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玩味,“沈长乐,看来咱们俩,又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这次,谁让谁呢?”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无声的硝烟味。 土地之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湖东的风带着水汽和泥土的腥气,却吹不散岸边的硝烟弥漫。 沈长乐与萧彻的较量正胶着,一个咬定价格不松口,一个寸土必争不让步,空气中仿佛能听见算盘珠子激烈碰撞的脆响。 沈长乐柳眉紧锁,目光如炬直刺萧彻:“萧大人,湖东地价几何,市井自有公论!您这般漫天要价,莫非真当我沈家无人,任人拿捏?”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萧彻负手闲立,嘴角那抹惯常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慢悠悠道:“大侄女这话可就差了。良田沃土,价高者得,天经地义。萧某不过是替陈家讨个公道价罢了。” 他目光闲闲扫过那片沃野,最终落在沈长乐倔强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审视,“倒是大侄女你,小小年纪,胃口倒是不小。当心,贪多嚼不烂,噎死!”最后两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 “噎不噎死,不劳您这尊大佛操心!”沈长乐寸步不让,冷笑一声,反唇相讥,“萧五老爷远在余杭,坐拥江南金山银海,铺面田庄数都数不清,富得只怕指甲缝里漏的油都够通州百姓吃三年!怎么?江南的地都填不满您的胃口?非要跑到通州这‘穷乡僻壤’,来跟我这小门小户争抢这点塞牙缝的田地?论胃口大,谁比得上您萧五爷?您才真该当心,金山银山压下来,别闪了您老人家的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讽刺拉满,句句扎心。 一旁的王霞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眼见沈长乐竟敢如此顶撞萧彻这尊大佛,震惊之余,心底那股子酸溜溜的妒意和急于表现的心思猛地窜了上来。 她赶紧扯住沈长乐的衣袖,脸上堆起十二分的“关切”与“诚恳”,声音拔高,生怕萧彻听不见:“哎哟我的长乐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呀?萧五老爷何等身份,他老人家要买地,那是看得起这地方!咱们小门小户的,安安分分过日子不好么?何必、何必非要争这一时之气,跟萧五老爷对着干呢?” 萧彻对沈长乐连珠炮似的讽刺恍若未闻,反而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轻笑一声,姿态愈发闲适悠然:“大侄女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利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带上几分无奈,“不过嘛……通州这地界,原就多是家母的陪嫁。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打理这些琐事实在力不从心。偏生前些日子,经年的老庄头又被某个没脸没皮、专挖墙角的缺德玩意儿给撬了去,弄得一团糟。我这做儿子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沈长乐,毒舌功力全开,“看到旁边这点地还算凑合,想着顺手买下,跟家母的旧产业连成一片,图个清净,省得再被些不三不四的人惦记,打理起来也便宜。这,有何不妥?难道大侄女连这点孝心,也要拦着?” 一番话,脏水泼得隐晦却精准,毒舌又理直气壮。 沈长乐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绽开一个极其灿烂、却淬满寒冰的笑容,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却字字带刺: “哟!是哪位‘大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挖您萧五老爷的墙角?萧家富贵泼天,金山银海都堆得下,竟还能让自家的老庄头被人撬了去?这倒真是奇闻一桩!那我可真要好生见识见识这位‘大佛’了,看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背景硬得过您萧宗主?” 她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如刀,直刺萧彻: “要么,是您萧五老爷太过勤俭持家,吝啬得如同那铁铸的公鸡,一毛不拔,寒了老功臣的心!要么,就是那位大佛舍得给真金白银,许了泼天的好处!” 沈长乐向前逼近一步,气势逼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不过依我看哪,萧五老爷,您也别怪人家挖墙脚!要怪,就怪您自个儿太过刻薄寡恩!想想您在余杭的赫赫威名——萧霸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萧老太爷仙逝,您越过四位兄长,坐稳了宗主之位,这过,啧啧,当真是雷厉风行!经年的老仆?不服管束的蛀虫,自然是一茬接一茬地清理干净,听说都发卖到天涯海角去了!连带着那些不长眼的族亲出头鸟,不也给您拔毛断翅,扫地出门了吗?” “您府上如今自然是焕然一新!毕竟您眼里可揉不得沙子,见不得偷嫩躲懒、蠢笨如猪的下人。甭管是老夫人屋里的,还是兄嫂侄儿院里的,只要不合您心意,不顺您眼缘,统统都是废物,赶出去才叫正经!为了那点子虚乌有的仁义养着废物,在您看来,那才叫蠢!对吧,萧五老爷?” 沈长乐语速极快,如连珠炮般将萧彻在余杭的铁血手段、刻薄名声抖落得一干二净,句句诛心,直指他薄情寡义、手段酷烈。 她承认萧家确实修桥铺路、施粥放粮,米铺当铺也还算公道,但这会儿为了气他、为了争地,她就是要揪住他“刻薄寡恩”的痛脚往死里踩! 萧彻听着这番夹枪带棒、极尽挖苦之能事的讽刺,脸上那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丝毫未减,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 他负手而立,姿态闲适得仿佛在听一出与己无关的戏文。 对于“萧霸王”、“刻薄下人”这些名声,他心中嗤之以鼻,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于萧彻而言:一群不中用的废物,不合我意、不听话的奴才,留着何用?浪费米粮,徒增烦恼!清理门户,整肃家风,天经地义! 为了那点虚名养着一群蛀虫,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至于外人的闲言碎语?呵,夏虫不可语冰。 我萧家造福乡里是实打实的,米粮斤两足,当铺估价公,修桥铺路惠及百姓,这才是根本。这些妇人之仁的指责,算得了什么? 他懒得再与眼前这个伶牙俐齿、故意找茬的小辈纠缠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 待沈长乐话音落下,他甚至懒得反驳,只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皮微抬,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意味,直接终结话题: “说完了?”他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地,我要了。你,拿什么跟我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长乐因激动而微红的脸颊,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慷慨”: “看你一介孤女,在此地立足不易,也算,有几分胆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算了,看在之前在驿站还算……有趣的份上…… 萧彻长臂一指:“也罢,我今日便大发一回善心。瞧见旁边那片山林地了么?足有上千亩,荒着也是荒着,都送你得了。”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王霞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惊呼出声。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老天爷! 上千亩! 整整上千亩的山林地啊! 这个萧五爷,平日里看着刻薄毒舌、眼高于顶,看人都像看蝼蚁似的,没想到……没想到出手竟如此……如此骇人听闻的大手笔! 那可是山林地!虽说种粮食收成差些,可那山上的木柴取之不尽,种些果树,养些鸡鸭牛羊…… 我的亲娘哎! 那得是多少进项? 躺着吃、竖着花,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这……这沈长乐是走了什么泼天的狗屎运? 无边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毒蛇般噬咬心口的、难以抑制的嫉妒! 那嫉妒烧得她眼睛都红了,死死盯着沈长乐,恨不得那被天上馅饼砸中的人是自己! 就在气氛紧绷得几乎要迸出火星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处,一辆装饰颇为古朴典雅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一掀,跳下一个身着锦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旅途风尘之色的男子,正是刚从保定陪着新婚妻子回娘家、途经此地的程诺。 他显然也听说了陈家卖地的风声,特意绕道过来瞧瞧。 然而,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片待价而沽的土地,而是岸边对峙的两人——他那大外甥女沈长乐,以及他的死对头,萧彻! 程诺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愕、警惕和熊熊怒火的阴沉。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人未至,声先到,那声音像裹挟着北地的寒冰: “呵!我当是谁在此地搅风搅雨,原来是你,萧、彻!”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淬着冷意。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萧彻,随即又转向沈长乐,带着关切和一丝责备,“长乐!你怎么跟这种人搅在一起?”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豪赠万亩山林地 萧彻看到程诺,眼底的玩味瞬间褪去,换上了针锋相对的冷锐。 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敬:“程大人新婚燕尔,不在温柔乡里缠绵,倒有闲情逸致跑到这穷乡僻壤来管闲事?怎么,是怕程夫人独守空闺寂寞难耐?” 他这话极其刻薄,直指程诺新婚妻子除了美貌一无是处,更暗讽程诺是贪恋美色的“好色之徒”。 “萧彻!你放肆!”程诺语带薄怒,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他猛地想起自己手下费尽心机谋算的一个重要官位,就在昨日被萧彻的人横插一脚、生生夺走! 这口气他正憋得无处发泄,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你还有脸提内子?总好过某些人,一大把年纪,功成名就又如何?还不是个无人问津、夜夜孤枕的鳏夫老吏!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可怜虫!” 程诺的反击同样恶毒,专挑萧彻的“单身”痛处猛扎。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在湖东的旷野上,当着沈长乐、陈家管事以及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王霞等人的面,毫无风度地互相揭短、攻击对方的软肋和痛处。 言语之犀利,场面之火爆,让原本紧张的土地交易彻底沦为两位大佬泄愤的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仿佛一点即炸。 一旁的王霞,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彻底惊呆了! 她一直以为程诺和萧彻这两位京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是交情匪浅、互相扶持的好友! 她之前对萧彻的刻意逢迎、百般巴结,不就是看在程诺的面子上,想搭上这条线吗? 如今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够了!”一声清亮的娇叱打断了这场愈发不堪的唇枪舌剑。 沈长乐实在忍不住,被这两人幼稚又激烈的互掐逗乐了,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板起脸,“舅舅!萧五老爷!你们二位吵得这般热闹,唾沫星子都快把湖东淹了,这地还买不买了?”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狡黠和不容置疑的气势,朗声道:“既然你们二位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肯退让半步,与其在这里斗嘴浪费时间,不如……便宜了我如何?这地,我要了!八千亩,连同旁边的山林地、沼泽地,我全吃下!” 这话一出,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萧彻和程诺同时一怔,看向沈长乐。 程诺心思电转:有萧彻这个刺头在,今天这地他横竖是买不成了。 与其让萧彻得逞,气死自己,不如顺水推舟让给自家外甥女! 好歹是自家人! 他立刻接口,带着长辈的“慈爱”和一丝赌气:“哼!也好!与其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占了便宜,不如给我外甥女!长乐,舅舅支持你!钱不够?舅舅借你!” 萧彻几乎在同时转过了念头:程诺这厮在此,自己今天想顺利拿下这地,非得大出血不可,还不一定能成。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给沈长乐得了。 一来,这小妮子看着顺眼,有点意思;二来,之前在江南她帮过自己,正好借此还她个人情。 他也立刻表态,语气带着惯有的傲然和对程诺的鄙夷:“程大人倒是会慷他人之慨。不过,外甥女既然开口,萧某也乐得成人之美。钱,我也可以借。但前提是……”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沈长乐,“你得交代清楚,买下这大片土地,尤其是那看似无用的山林、沼泽,你打算如何经营?如何最大化其利?种粮食?恐怕收益有限。” 他这话看似要求,实则也带着几分考校和点拨的意味。 程诺一听,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炸毛了,指着萧彻鼻子讽刺道:“萧彻!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想套我外甥女的生意经?没门!长乐,别听他的!舅舅借钱给你,不问缘由!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他这是铁了心不让萧彻沾半点好处,连带着把萧彻可能借机学习沈长乐经营思路的路也给堵死了。 萧彻被程诺这毫不讲理的护短气得脸色发青,他本意确有指点沈长乐开阔思路的意思(土地不止种粮一途),却被程诺曲解为窃取商业机密。 他怒极反笑,声音冰冷:“程诺!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萧彻行事,何须觊觎他人?我不过是想提点后辈,土地生财之道,岂止稻麦黍稷?山林可育果木药材,沼泽亦可养鱼植藕,甚至引水造景!你这种只知官场钻营、不识稼穑艰辛的膏粱子弟,懂什么!” 他这话不仅反驳了程诺,更是把自己被程诺挖走经验老道庄头,导致不得不亲自下乡重新规划庄园的憋屈和恼怒也吼了出来。 王霞在一旁听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原来土地还能这样用? 种果树、药材? 沼泽里养鱼种藕? 这完全颠覆了她“土地=种粮”的固有认知! 她没想到,萧彻堂堂二甲z胪,高傲得鼻孔朝天的人物,理应风花雪月,手不离书画歌赋,脚不离山水园林的世家公子哥,居然也懂这些稼穑之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更让她心惊的是萧彻最后那句话透露的信息——萧程二人不仅在朝堂上斗,在私产经营上也是互挖墙角,势同水火! 这关系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百倍! 沈长乐看着再次剑拔弩张、眼看又要吵起来的舅舅和萧彻,赶紧上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清脆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好了!都别吵了!舅舅,萧五老爷,你们的好意长乐心领了!这地,我买了!钱,我确实不够,那就……舅舅借我一些,萧大人也借我一些,可好?” 她不给两人反对的机会,快速说出自己的规划,既是回答萧彻的问题,也是堵程诺的嘴:“至于经营,长乐已有初步想法。沃土种粮,自不待言。山林地,择向阳坡种果树,比如桃李杏,背阴处或可试种药材。至于沼泽……”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亮光,“清淤引流,划分区域,一部分养鱼虾蟹蚌,一部分种莲藕、菱角、茭白!旱地、水泽、山林,各尽其用!如此,可算‘最大化其利’?” 她最后一句是看着萧彻问的,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 萧彻听着,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赞许,但面上依旧冷淡,只是微微颔首:“……尚可。总算没蠢到家。” 算是认可。 程诺则是骄傲地挺起胸膛,仿佛这主意是他想出来的一般:“听听!这才是我程诺的外甥女!萧彻,学着点!” 他立刻从长随手中接过一叠厚厚的银票,豪气地递给外甥女,“长乐,拿着!不够再跟舅舅说!” 萧彻冷哼一声,也不甘示弱,示意随从也奉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我的份。” 尘埃落定。 一场本该激烈的土地争夺,最终以沈长乐这个“渔翁”意外得利而告终。 她一人独揽八千亩良田及附属的山林沼泽,背后站着两位虽然互相恨不得掐死对方、却都不得不给她“撑腰”的债主。 王霞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头晕目眩,世界观被彻底刷新。 原来萧彻和程诺是这样的关系! 原来土地可以这样经营! 原来沈长乐……竟能在这样两位煞星的争斗中游刃有余,甚至借势得利? 她看着沈长乐从容地收起银票和钱袋,与陈家管事敲定细节的侧影,第一次对这个年轻的姑娘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敬畏和羡慕的情绪。 她之前的巴结讨好,在今日这赤裸裸的敌对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怜。 而沈长乐……她才是真正能在这风浪里站稳脚跟的人。 程诺犹自气不过,对着萧彻冷哼一声,准备带着沈长乐离开这晦气地方。 萧彻却在他转身之际,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胜利者的骄矜和一丝火上浇油的恶意:“对了,程大人,忘了告诉你。你那位被挖走的李庄头,确实经验老道。不过嘛,他走之前,可是把你家庄子上那几处故意留着的、用来‘孝敬’上头的水利纰漏,跟萧某……详详细细地禀报了一遍。你说巧不巧?正好工部新派的河道巡查御史,是萧某的门生。程大人,回京路上,可要当心‘路滑’啊。” 程诺的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萧、彻!你……!”这简直是致命一击! 他这才明白,萧彻不仅抢了他的官位,还利用他丢失的庄头,准备在他最要命的水利工程上给他下绊子! 湖东的风,似乎更冷了。 新一轮的风暴,已然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酝酿。 而抱着地契的沈长乐,看着这两位斗鸡似的长辈,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这钱,借得值。 这浑水,似乎也没那么难趟? 至少,这八千亩地,实实在在是她的了。 …… 买地、过户、清点、找合适的庄头……一连串繁琐事务让沈长乐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程诺也在沈家呆了两日,也给沈长乐提了不少建议。 目前最棘手的是庄头人选。 懂农事、经验老道又信得过的庄头本就难寻,何况她新购入的地块情况复杂,良田、山林、沼泽混杂,更需要一个能理解并执行她综合开发思路的人。 无奈之下,她只得先将陈家留下的那位庄头一并接收过来,但提出了严苛的条件:必须签订详尽的雇佣契约,明确权责,最重要的是,必须严格按照她制定的种植和养殖规划执行,不得擅作主张。 这一日,沈长乐正在临时腾出的书房里,对着摊开的地图和田册,给陈家这位新签下的庄头以及她自己带来的管事详细讲解她的布局规划。 嫡母尹氏和婶娘王氏恰好也在,两人本是闲坐,听着沈长乐条理分明、目光长远的安排,不由得越听越入神,脸上满是惊异与赞服。 沈长乐指着地图:“……这一片沃土,自然是主种粮,轮作要安排好。靠东边的缓坡向阳,光照足,土质也偏沙,最适宜种桃李杏树,三年后便可挂果。背阴湿润的山坳,清理掉杂木后,尝试种党参、黄芪这些喜阴的药材,我已托人寻种子了。至于那片低洼沼泽,是重中之重!立刻雇人清淤,分出深水区养鱼虾蟹蚌,浅水区种莲藕、菱角、茭白,边缘地带还可插些芦苇……水泽相连,物产互补,这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讲得细致,从选种、水利到后续的加工售卖,都有初步设想。 陈家庄头起先还有些疑虑,听着听着,眼中也渐渐露出信服和兴奋的光芒。 程诺看着沈长乐条理分明、目光灼灼地分析利弊,心中那份激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不住地颔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这份激赏,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惋惜。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安静如鹌鹑的王霞,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心底忍不住翻腾起对长嫂周夫人的埋怨:周氏真是鼠目寸光!若当初肯听我一言,将这长乐留在程家,配给雯哥儿……我程家在钱粮一道上的辉煌,何愁不指日可待? 可惜了,可惜了这块真正的璞玉,竟被当成了弃子。 王霞虽垂着眼,却像浑身长了无形的触角,程诺那短暂掠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意味的目光,如同细针般精准地刺中了她的敏感神经。 她心头猛地一悸,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刚才,九叔看我了?那眼神,似乎,带着不满?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毒藤般迅速缠绕住她的心。 是了! 一定是了! 在这满堂富贵、遍地锦绣的地方,她那点嫁妆,在娘家时是足以傲视群芳的头一份。 可如今呢? 见识了程家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萧家随手送出便是千亩山林的泼天手笔,就连沈长乐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名下竟也有令人咋舌的产业! 相比之下,她的那点体己,只能用“寒碜”二字来形容,简直羞于启齿! 王霞内心:九叔定是觉得我嫁妆太薄,配不上程家长房长孙媳的身份,给程家丢人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和难堪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这念头刚冒出来,她脑中又飞快地闪过九婶刘氏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婉的脸庞,以及她那比自己还要“稀薄”许多的陪嫁。 不,也不全是,九婶的嫁妆还不如我呢! 可九叔待九婶那样好,体贴入微,从未听说有半分嫌弃。 可见九叔并非那等只看重嫁妆的俗人。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章 服气 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念头,暂时缓解了那份尖锐的刺痛,让她心底竟诡异地生出一丝近乎“庆幸”的卑微安慰。 那,九叔方才的不满,难道是因为,我这个人,不如沈长乐能干?不如她有用? 这个猜测,比嫌弃嫁妆更让她心头发凉。 她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向程诺。只见程诺的目光,此刻又回到了沈长乐身上,那眼神里的慈爱与赞许,是她在程家从未得到过的。 他偶尔低声提点一两句,沈长乐便眼眸骤亮,如同汲取了甘霖的幼苗,焕发出惊人的光彩,那瞬间的灵动与智慧,仿佛天边最皎洁的明月,清辉夺目。 王霞内心:是了,定是如此。 若我也有这样一个聪慧绝伦、一点就透的外甥女,能如此争气,为家族带来这般助益,我也会视若珍宝,满心欢喜地栽培啊。 想通了这一层,王霞心中那点卑微的“庆幸”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难过。 她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在这满堂的锦绣与筹谋里,格格不入,唯一的价值似乎只剩下了那份被衬托得无比“寒碜”的嫁妆,以及,这显而易见的“不中用”。 尹氏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插话道:“长乐,你这想法……真是绝了!寻常人只盯着那点粮食,哪像你这般有远见!” 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干练、光芒四射的姑娘,再想想自己那个不成器、只会钻营却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小叔子沈坤,一股强烈的惋惜和懊悔涌上心头:沈坤啊沈坤,你可真是没福气! 错把珍珠当鱼眼,生生把这等能撑起门庭的麒麟儿推给了长房! 如今倒好,便宜了老大这一支! 尹氏越琢磨越不是滋味,但转念想到沈长乐毕竟是嗣女,她经营得好,沈家也能沾光,心里又热切起来。 她立刻吩咐身边的婆子:“快!去把咱们庄子上管事的张庄头也叫来!让他也听听二小姐的指点!这等见识,错过了岂不可惜!” 不一会儿,沈家长房的张庄头也匆匆赶来。 沈长乐也不藏私,又将方才的规划,特别是针对山林和水泽利用的部分,简明扼要地给张庄头讲了一遍,并点了几处沈家现有田庄可以借鉴改良的地方。 张庄头听完,激动得直搓手:“哎呀呀!二小姐真是大才!老朽种了一辈子地,也没想到这些沟沟坎坎、水洼子能这般生钱!按您这法子弄,咱们田庄上的出息,翻倍都是少的!”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满仓的粮食、满塘的鱼虾和累累的硕果。 尹氏见自家经验丰富的老庄头都如此推崇,更是喜不自胜,看向沈长乐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尊活财神,那份感激和倚重几乎要溢出来,恨不得立刻把她供上神龛才好。 她拉着沈长乐的手,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是我们沈家的福星!以后家里庄子上的事,你也多费心指点指点!” 站在角落里的王霞,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着沈长乐从容不迫地指点两位经验丰富的庄头,看着尹氏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感激,再想想沈长乐那眼光独到、连萧彻都点头认可的庞大产业布局……她心中最后那点不甘的攀比和隐秘的妒忌,悄无声息地彻底消融了,只剩下心服口服的羡慕与佩服。 沈长乐的高度,早已不是她能企及的了。 她甚至隐隐觉得,能站在一旁见证,已是幸运。 …… 尽管沈家热情款待,和及奉承,让王霞格外舒坦,但到底已是为人媳妇,王霞还是辞别沈家人及沈长乐,带着对沈长乐的羡慕,以及对九叔程诺的巴结,王霞便与程诺结伴回京。 送走了程诺夫妇,沈长乐并未被尹氏过分的热情和王霞的彻底转变冲昏头脑。 她深知,蓝图再美好,终究要落地生根。 买下八千亩土地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战在于如何将纸上谈兵的规划,变成实实在在的产出和收益。 她就像一位即将指挥一场复杂战役的将军,资金、人手、土地特性、农时缺一不可,而最关键的,是一个能准确理解并坚决执行她战略意图的“先锋官”——一个真正得力的总管事或大庄头。 陈家留下的那位庄头,姓赵,年近五十,在陈家干了小半辈子,经验是有的,人也算本分。但沈长乐敏锐地察觉到,此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 面对她提出的那些“种药材”、“沼泽养鱼虾”、“山林育果木”等前所未闻的要求,赵庄头虽然签了契约,也认真听了讲解,但眼神深处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和畏难。 他习惯了按部就班种粮食,对于这些“奇技淫巧”,既缺乏信心,也缺乏足够的知识储备去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沈长乐需要的是一个能跟她一起开荒拓土、披荆斩棘的搭档,而不是一个亦步亦趋的执行者。 “人手……尤其是能独当一面、懂新法的人手,还是太缺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长乐揉着眉心,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账册、地契和规划图,轻轻叹了口气。 她带来的管事忠心有余,但眼界和能力终究有限。 赵庄头可用,但只能作为过渡和具体执行层面的负责人。 寻找一个能统领全局、理解并支持她理念的大总管,成了当务之急。 她开始暗中留意通州乃至附近州府是否有赋闲在家的能吏或经验丰富、思维活络的老农头,同时写信给京城的舅舅程诺和相熟的掌柜,请他们代为留心。 就在沈长乐为人才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帮手”似乎主动送上了门——萧彻。 萧彻并未离开通州。 他借口“视察名下田庄”,在通州城最好的客栈包了个清幽的跨院住下了。 他的大厮萧文涛开始频繁出入沈长乐暂居的沈家老宅附近,或者“恰好”出现在沈长乐下乡巡视的路上。 第一次“偶遇”是在沈长乐刚接手的那片沼泽地边。萧文带着几个工匠模样的人,拿着工具在测量什么。 “沈姑娘安好。”萧文恭敬行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九老爷说,这沼泽清淤引流是项大工程,怕姑娘初来乍到,被当地工匠糊弄了去。特遣小的带几个做过类似活计的老把式来看看,给姑娘参谋参谋,何处该深挖,何处该筑堤,何处可设闸门调节水位,他们有些经验。” 沈长乐心中警铃微动。 萧彻会这么好心? 怕她被糊弄? 恐怕是怕她不懂行,把他投的钱打了水漂,或者……更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折腾这块“废地”吧? 她面上不动声色,客气地回礼:“有劳萧管事费心。请几位师傅尽管看,长乐正好也学习学习。” 她大大方方地让陈家赵庄头配合,自己则跟在萧文和工匠后面,仔细听着他们的讨论,心中快速评估这些建议的可行性。 确实,有些关于水流走向和土方平衡的点,是她之前忽略的。 她暗自记下,心中对萧彻手下人才的素质又有了新的认识——他手下还真是什么能人都有。 萧彻本人并未露面,但他仿佛一只盘踞在通州上空的鹰隼,目光如炬,精准地捕捉到沈长乐最需要援助的节点,然后不动声色地投下“饵料”——专业的人才和关键的信息。 沈长乐明知这“饵料”里可能藏着钩子,却无法拒绝。 她需要这些资源来破局。 这些动静,自然瞒不过嗣母尹氏和婶娘王氏的眼睛。 尤其是尹氏,当她听说萧彻手下的人几次三番“恰好”帮了沈长乐大忙,心思立刻活络起来。她悄悄拉着王氏嘀咕:“你瞧瞧!我就说长乐这孩子不一般!连萧五那样眼高于顶的人物,都对她另眼相看!这又是派懂水利的工匠,又是送识药材的老把式……这心思,啧啧!” 她自动将萧彻的举动解读成了对沈长乐的“特别关照”,甚至开始往“郎情妾意”的方向浮想联翩。 王氏母女在一旁听着,心中波澜起伏。 她们母女现在是彻底服气了。 之前她们还认为,长房舍弃家族花费巨力培养的两榜进士沈坤,居然改要沈坤的女儿,是自毁自程,捡芝麻丢西瓜。 原来,歹竹真能出好笋。 沈坤那个不拎不清的玩意,就算有两榜进士的功名加持,但比起为沈家招来的祸事,就是状元加身都得被逐出宗门。 但长乐丫头不一样,虽然是姑娘家,却是联系程氏的唯一纽带,昨天还听族老提了一嘴,那程九已经答应指点族中的读书苗子,并承诺,明年,沈家的孩子进京参加春闱,可以住在程家,顺便再给他们指点下文章,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这些都是长乐丫头带给族里的。比起沈坤那个二百五,好一千倍一万倍。 而长乐丫头,不仅能驾驭庞大的产业规划,连萧彻那样难缠的人物,都能“驱使”得动,让他主动派人来帮忙! 这份能耐,她们母女一起加起来,拍马也赶不上了。 尹氏的嫡长女,已出嫁多年的沈长美,打量沈长乐指挥若定地安排工匠清淤、跟着吴老辨认山地、与赵庄头敲定药材试种区域的身影,只觉得那身影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她心里那么点酸涩残余及些许的妒忌之心,此刻也化作了纯粹的仰望。 沈长乐无暇顾及婶娘姐妹们的心思。 她像一块巨大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萧彻“送”来的知识和经验,结合自己的规划,迅速调整着实施的步骤。 沼泽的清淤引流工程在专业工匠的指导下如火如荼地展开,将来必定效率大增。 药材试种点由吴老亲自选定,第一批种子也顺利播下。 果木的选种和定植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 然而,她心中的紧迫感并未消失。 赵庄头管管具体执行尚可,但统筹全局、协调各方资源、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明显不足。 她需要一个真正的“大总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天傍晚,沈长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沈家老宅。 刚进院子,就见尹氏满面红光地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份名帖。 “长乐!快看!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尹氏激动地把名帖塞给她,“你嗣父的一位故交,姓周,以前是在南边大盐商家做总管的!那可是一等一的能人,管着上千顷地、几百号人!前两年主家败落了,他便回了通州老家荣养。今日你嗣父去拜访,闲谈间提起你这边缺个得力的大管事,周先生竟主动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若你不嫌弃他年老,他愿意出来帮你看看摊子,指点一二!” 沈长乐眼睛猛地一亮! 南边大盐商的总管! 那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经验极其丰富的老手! 她立刻接过名帖,只见上面写着“周伯安”三个字,字迹沉稳有力。 “母亲,这位周先生现在何处?长乐想立刻去拜会!” 沈长乐的心砰砰直跳,这或许就是她苦苦寻觅的“先锋官”! 尹氏见她如此重视,更是高兴:“就在城西的‘松鹤居’!你嗣父说周先生明日午后得闲,让你直接去拜访便是!” 沈长乐紧紧攥着名帖,疲惫一扫而空,眼中重新燃起充满斗志的光芒。 资金到位,规划清晰,人才也开始汇聚(无论是萧彻“送”来的,还是自己找上门的),她终于看到了将蓝图变成现实、在这片广阔土地上大展拳脚的曙光。 通州的田庄,将成为她沈长乐真正的根基和起点! 而那位神秘莫测的萧五叔……沈长乐望向客栈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且看你送的这份“人情”,我沈长乐接不接得住,又如何加倍奉还! …… 沈长乐在通州沈家老宅一待便是两个月,甚至连新春佳节都在此度过。 这两个月,对沈氏族人而言,意义非凡。 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位出自庶房、曾被生父苛待的姑娘,究竟拥有怎样令人惊叹的手腕与才干。 沈长乐并非空谈,而是通过实实在在的田庄开发规划,让族人们见识了她的能力。 她条分缕析地梳理沈家公中产业,因地制宜提出改良方案,从作物轮种、水利修缮到引入经济作物,每一项建议都切中肯綮,展现出远超年龄的沉稳与见识。 沈长乐越是展露才华,族人们内心对沈坤的鄙夷与愤怒就越是强烈——放着如此明珠蒙尘,甚至险些毁掉,只为贪恋一个林氏? 当真是有眼无珠,妻离子散实属活该!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气性果然大 当沈长乐彻底摸清了沈家的家底后。结论并不乐观:整个沈氏一族四百余口人,维系家族运转的核心——归入公中的田庄、祭田、山林,总计不过一千九百余亩。 这些田地的产出,刨除人工成本、日常开销,堪堪只能维持族人的基本温饱,稍有天灾人祸便捉襟见肘。 沈家虽是诗书传家,子弟中亦有在朝为官者,带来了清贵的门楣与荣耀,但这荣耀背后是巨大的开销。 读书本身就是一项耗资巨大的投入:束修、笔墨纸砚、赶考盘缠、人情往来……每一个沈家儿郎,无论嫡庶,一旦考取举人功名,公中便划拨三十亩良田作为嘉奖与供养;若更进一步中了进士,则可得一百亩良田。 这既是激励,也是沉重的负担。 渣父沈坤,虽为庶子,但凭借两榜进士的功名,在当年已是公中划拨资源最多者——足足两百亩良田,外加两间铺面。 族中之所以破例给了铺面,正是为了匹配他与程氏女的联姻,期冀能借此攀上程家这棵大树,为沈家带来些实质的助益。 谁曾想! 这个拎不清的东西,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区区一个林氏,竟生生害死了程氏,彻底得罪了程家! 不仅断送了沈家借势发展的希望,更因他的恶行连累了族中其他子弟的仕途前程。 每每思及此,族老们无不捶胸顿足,恨不能时光倒流。 若非沈坤顶着两榜进士的功名,对家族门楣尚有一丝贡献,早被愤怒的族人逐出宗祠了! 万幸程氏留下了沈长乐这根独苗! 这位流淌着程家血脉的沈家姑娘,不仅没有因父亲的恶行而消沉,反而如此通透、如此能干! 她不仅是重新连接程家的重要纽带,更以实实在在的本领,为沈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产业晋升契机! 在沈长乐深入浅出的规划讲解和令人信服的田庄改造蓝图面前,尹氏、王氏及族中妯娌、叔伯们,内心被前所未有的希望点燃。 即便是风雪交加的日子,也阻挡不了他们前往田庄实地查看的热情,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恨不能立刻将这蓝图变为现实,为家族开辟一条生财之道。 沈长乐亦不藏私,将自己在程家所学所见的田庄经营、规划管理之道倾囊相授。 她更一针见血地指出:沈家虽以“耕读”为立身之本,但子弟读书科考、婚丧嫁娶、人情往来,哪一样不需要真金白银? 仅靠田庄微薄的产出,要养活日益庞大的四百余口族人,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若非沈家“清贵门楣”这块金字招牌,还能吸引本地一些商贾出于“附庸风雅”或“求个庇护”的目的主动送来些孝敬,沈家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 她力主族中应适度置办铺面,进行稳健的商业经营,开源节流,以财养文,方是长久之计。 沈长乐的清醒认知和切实可行的建议,无不令族人感慨万千。 他们看到了一个真正为家族长远计、有格局、有担当的家族成员。 这份认同与感激,不仅源于她的才干,更源于她身上体现出的、沈家骨子里那份“团结互助、明辨是非、重视根本”的家风。 歹竹终究出了好笋。 …… 沈长乐在通州沈家过年的日子,可谓是风头无两。 族中长辈们提起她无不交口称赞,沈家姐妹们更是唯她马首是瞻。 她大手笔买下八千亩土地的壮举,其中一半资金虽为借贷,但能让程诺与萧彻这等人物主动借出巨款,本身便是她能力的最好背书。 随后用三百亩山林地换取沈氏公中一百亩良田的巧妙操作,都让族人叹服不已。 她掰着手指头给大家算账:山林地产出薪柴,不仅解决了全族烧火做饭、冬日取暖的大问题,富余的还能出售或赠予佃户贫民,既积了善名又省了开销;山林还可放养鸡羊,牲畜粪便发酵成肥反哺田地,循环利用,开源节流。 另外,沈长乐又借鉴周福那个经营鬼才的理念,告诉族人,山林地的外缘向阳之地,还可以种植桑树,让佃户女眷在家养蚕,再从佃户手中收集蚕丝,填充做被子,或做御寒之衣物,不但提升生活档次,省下御寒方面的花费,还能让佃户多一份收入。 而秋冬后的桑树枝条,既能剪下当柴烧,又能拉去城里换油盐酱酷,一举多得。 陇间田坎也可再加利用,放鸭苗于水田,清除杂草、虫害,鸭肥料又能滋养秧苗。田坎上种植大豆等作物,豆子可作粮食,豆箕可作柴火。 既有效利用土地,又增加佃农收成,利于家族长远发展。一箭三雕。 一席话说得族人们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原本热闹的年夜团圆宴,竟硬生生变成了聆听沈夫子讲授“生财有道”的财经课堂。 沈长乐的庶妹沈长愉,自与生母青桃脱离渣父沈坤后,便在沈家老宅依附长房生活。 宗妇尹氏宽厚,只让青桃做些力所能及的针线活计,沈长愉则与族中姐妹一同进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家骨子里的善良,让族人们虽痛恨其父沈坤的混账行径,却也做不到迁怒于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 沈长愉的日子还算平静,如今见长姐携万丈荣光归来,心中艳羡不已。 在生母青桃的耳提面命下,她主动凑近沈长乐,端茶递水,殷勤备至。 沈长乐对她却始终不冷不热。 她无法忘记青桃当年的背叛,骨子里认定这母女二人身上“见风使舵”的秉性难移,只将沈长愉当作寻常族妹看待,对青桃更是冷淡疏离。 她还曾私下提点尹氏,务必对青桃严加管教,严防其再生背主之心。 即便在通州过年,沈长乐也未曾中断与程家及各路姻亲故旧的联络。 她精心备下年礼,派人送往程家各房,连带着沈家长房尹氏那一份也一并备妥,这份周全细致,令尹氏及族老们感激不已。 田家也依礼前来拜年,沈长乐亲自接待,双方一团和气,沈家与田家关于婚事的商议也悄然进行,沈长乐对此并无异议。 得知萧彻仍在通州,沈长乐念及他毕竟借钱相助(虽过程不甚愉快),于情于理也该表示。然而,这份“表示”却透着一股子敷衍。 她想着萧彻此人追求精致、讲究排场,便命人寻了个极其精美考究的紫檀木匣子,内里装的,却是通州市面上再普通不过的几样糕点。 在她看来,萧彻的“精致”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形式,应付一下便好。 谁曾想,这敷衍之举竟捅了马蜂窝! 萧彻收到这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礼,打开匣子看到那平平无奇的糕点时,俊脸瞬间沉了下来。 在他看来,这要么是沈长乐故意轻视怠慢于他,要么便是她做事马虎、不够认真仔细,连送礼这等基本礼节都如此敷衍! 一股被轻视的怒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涌上心头。 他当即命人备车,亲自登门兴师问罪! 临安萧氏掌舵人、永祥二年的传胪突然驾临沈家老宅,不啻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沈氏族老们无不被惊动,诚惶诚恐地齐齐出迎,毕恭毕敬地将这位贵客请入正厅,奉上最好的茶水点心,小心翼翼地陪侍着。 萧彻看着沈家人脸上那近乎卑微的诚恳与敬畏,想到沈长乐毕竟是此间主人,强压着心头火气,捏着鼻子与沈家几位族老客套寒暄,甚至勉强应酬着喝了几杯酒。 酒过三巡,他再也按捺不住,直接点名要见沈长乐。 沈长乐被唤至偏厅,对上萧彻那张冷若冰霜、隐含薄怒的脸,心中便知不妙。 果然,萧彻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言辞刻薄且精准:“沈大小姐好大的手笔!价值千金的紫檀匣,配着街边三文钱一块的粗劣点心?这便是你沈家的待客之道,还是你沈大小姐对本老爷的‘特殊关照’?表面文章做得十足,内里却如此不堪,沈大小姐的‘诚意’,萧某今日算是领教了!” 沈长乐被训得哑口无言。 她确实存了敷衍之心,只图表面光鲜,未曾考虑“里子”是否匹配。 萧彻的精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讲究,吃穿住行用度,乃至收到的礼物,都要求表里如一、品质上乘。 她这份礼,在萧彻眼中,无异于一种赤裸裸的羞辱或嘲弄。 此刻被对方抓住把柄,句句在理,她顿感心虚气短,深知自己理亏,便难得地收敛了平日的锋芒,垂首恭听,态度诚恳地认错:“萧五老爷教训的是。此事是长乐思虑不周,过于轻率,只重了外包装,疏忽了内里实质,确是我的过错,怠慢了萧五老爷,请公子海涵。” 见她如此干脆利落地认错,态度也足够端正谦逊,萧彻胸中那股无名火竟意外地消散了大半。他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沈长乐身上略显朴素的棉布袄裙上,与在程家或驿站时那虽不张扬却质料上乘的衣着相比,判若两人。 他眉头微蹙,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这身打扮……可是在沈家受了委屈?手头拮据了?还是沈家人待你不好?” 他想起沈家那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莫非连累她也过得如此清苦? 沈长乐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摇头解释道:“萧五老爷误会了。族中姐妹们的衣着普遍如此,手头皆不宽裕。我若穿得过于华丽,反倒显得格格不入,易招人侧目,平白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选择与族人保持一致,是一种低调的生存智慧。 萧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甚至带着点赞许,颔首道:“此言有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懂得藏锋守拙,融入其中,这般行事,很好。” 他难得肯定了她的做法。 沈长乐听着他这番“金玉良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自己身上——虽是普通杭绸裁制,但腰间却悬着价值连城的羊脂玉佩……她忍不住暗暗腹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自己倒像只开屏的孔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财万贯、身份显赫!这“藏锋守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地如此没有说服力? 萧彻似乎并未察觉沈长乐内心的吐槽,他沉默片刻,话题陡然一转,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却又尖锐如刀:“听闻你与田家的亲事正在商议?那田科,不过区区秀才功名,观其言行,也非聪慧通透之辈。你嫁与他,这辈子怕是连个诰命的边儿都摸不着。以你沈长乐之才,何苦屈就于这般人家?” 这话说得直白又难听。 沈长乐抬眸看向萧彻。 他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她语气平静却坚定:“做不做诰命,于我而言,无关紧要。田家虽非显赫,却也清正。我嫁过去,未必不能做个掌家理事、威风凛凛的族妇。日子如何过,终究是看人,而非看那身诰命服。” 萧彻被她这番“做族妇一样威风凛凛”的论调噎了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充满算计或狡黠的明眸,此刻澄澈坦然。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来置喙她的婚事?一丝莫名的烦躁和失落涌上心头。 他深深地看了沈长乐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作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沈家,留下沈长乐独自站在偏厅,望着他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暗自叹气。 这只孔雀,气性果然大!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田家退婚 田庄上的活儿,繁复纷杂。 沈长乐一直呆在桃花初露花苞,方回到京城。 她先去程宅,拜见了外祖母后,又去看望了小舅母刘氏,送上了庄头孝敬的上等蚕丝。 然后又去外书房拜见程诺。 程诺看到外甥女,略显疲惫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 “总算舍得回来了?” 沈长乐浅笑,亲自斟了茶,道:“民以食为天,田庄经营的重要性,并不亚于仕途前程。且田庄上的学问,可大着呢,岂能马虎?” 程诺笑了笑,问候了沈家耆老身体状况,沈氏各房成员的姻缘举业,又过问了田庄经营,指点了沈长乐几句,这才进入正题。 “近来,我与萧五屡有纷争,各有胜负。”程诺委婉谴词,“下回见到此人,务必谨慎言行,免遭鱼池之殃。” 沈长乐惊讶地挑了挑眉,很想问小舅,到底斗到了何种地步。但见小舅不欲多说,也就作罢。心说:我与萧彻八竿子都打不着,想要再碰面也难啊。 ……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回去的路上,沈长乐的青帷小车与一队仪仗森严的人马迎了个正着。京中贵人众多,瞥见对方车驾上那醒目的“萧”字铭牌与随行的健仆豪奴,车夫便知机地远远将车避让到道旁。 丫鬟素娟悄悄掀起碧色车帘一角,低声道:“大小姐,看对方仪仗和车头的徽记,是萧五老爷的车驾。” 沈长乐透过缝隙,也瞧见了那辆翠盖珠璎、由两匹健骡牵引的天青油壁车,以及马车旁端坐马上的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关山海与萧武。 有这二人在,萧彻定然就在左近。 想到小舅程诺的警告,她无意招惹,正欲吩咐车夫悄然离去,对面车队却已倏然停驻。 一道冰冷威仪的声音穿透风雪,清晰传来:“沈小姐,见尊长而过而不拜,这便是程氏门庭的礼数么?” 沈长乐心头一凛,暗叹小舅所言果真应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瞬间的慌乱,面上已恢复沉静。 车夫与侍女皆屏息垂首,她示意素娟打起车帘。 风雪裹挟寒意涌入,沈长乐紧了紧身上半旧的青缎棉斗篷,从容下车,立于道旁。 她对着端坐马上的萧彻盈盈下拜,姿态恭敬。 “萧五老爷万福。风雪迷眼,未能及早辨识尊驾,失礼之处,恳请五老爷海涵。” 心中却想:这般天气,身为清贵文臣,不安坐暖轿或车厢,反倒骑马而行,着实异于常理。也不知那车中所载何人,竟让这位萧氏家主甘为前驱。 萧彻居高临下,审视着风雪中的少女。 她身着素净棉裙,发间仅一枚银簪,与昔日相较确显素简,倒印证了其“融入族中”之说。 然而这身朴拙装扮,却难掩她眸中沉静通透的光彩。 她越是这般恭谨守礼,萧彻心口那股因程诺而起的郁气,混杂着对她此前“厚礼”的余愠,便灼烧得愈烈。 “海涵?”萧彻薄唇微勾,掠过一丝讥诮,“沈小姐倒是辞令伶俐。一句风雪甚大,便欲将失礼之举轻轻揭过?”他目光扫过她身后那辆质朴小车,语意愈寒,“看来沈姑娘在通州沈家确是融入得彻底,只不知这份诚意,是否也如日前送至敝府的那份厚礼一般,徒具其表?” 此言已是极尽刻薄,不仅旧事重提,更暗讽她为人虚饰。 沈长乐袖中指尖微蜷,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她抬眸迎上那双燃着暗火的眸子,清晰看到其中压抑的憋屈与迁怒。 她心下了然,小舅舅所为,果真令这位天之骄子吃了闷亏。 “五老爷谬矣。”她声线平稳,更添几分清冷,“通州沈家乃长乐本宗,血脉相连,何须‘诚意’二字粉饰?长乐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前次献芹之礼,确是长乐思虑不周,装点过甚而内里单薄,怠慢尊长。长乐已于沈家当面致歉。若五老爷仍觉不妥,长乐改日必当另备悃诚,亲至府上谢罪。” 她再度认错,却将“思虑不周”限定于送礼本身,言辞恳切,分寸不失,反衬出他的咄咄逼人。 萧彻只觉一拳击在绵上,那口郁气非但未舒,反更添躁闷。 她那双澄澈眼眸,仿佛能洞悉他借题发挥的窘态,令他莫名烦乱。 “好个无愧于心!”他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语带探究与难以言喻的焦躁,“本官只是不解,沈姑娘既自诩清醒,为何偏要投身田家那潭死水?那田科不过一介寒生,功名止于秀才,家业平平,能许你何等前程?安稳?自在?” 他语速渐急,愠意愈明:“莫非沈姑娘所求的清醒,便是甘于平庸,自折羽翼,以配此等碌碌之辈?” 此话已逾越寻常讥讽,直指其婚配选择,其中不解与怒意,近乎失态。 沈长乐心下一沉,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超乎常理的迁怒。 果如小舅所言。 她微扬下颌,坦然直视:“五老爷此言,请恕长乐不敢苟同。田氏门风清谨,田科品行端方,纵非经纬之才,亦非庸碌之徒。长乐此生所愿,不过一隅安宁,两心相知。五老爷位居青云,眼界自非常人可及。然世间路万条,非人人皆需攀附权贵。田家于长乐,是深思熟虑后心之所安。长乐之未来,便不劳五老爷费心垂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心之所安?”萧彻嗤笑,眼底怒火与烦躁交织,隐有一丝不自知的焦灼,“沈长乐,休在本官面前故作懵懂!你明明有……” 话语戛然而止,他俊美面容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懊恼,似被自己未竟之语惊住。 那未尽之言卡在喉间,徒留满腔窘迫与更盛的怒气。 他狠狠瞪了沈长乐一眼,目光复杂难辨,猛地勒转马头,仿佛多留一刻便是煎熬。 “好!本官便祝你与那田秀才,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言毕,不待回应,他已一夹马腹,玄色大氅卷起一片雪尘,身影疾驰而去,迅速没入风雪。 沈长乐独立原地,望着那人马远去的方向,无奈摇首。 此人除了挑剔难缠,果如小舅所言,尤善迁怒。 …… 沈长乐并未将萧彻那场莫名的怒火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吃了程诺的亏无处发泄,迁怒自己罢了。 她整理心绪,准备继续归程。 然而,她与萧彻在风雪街头的这场短兵相接,却被不远处一辆马车里的人看了个真切。 车帘缝隙后,一双眼睛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正是沈长乐的前婆婆——永宁伯府陈夫人! 陈夫人尽管退掉了沈长乐这门婚事,但沈长乐带给她的羞辱与脸面的损毁,依然让她怀恨于心。 后来听闻沈长乐竟攀上了程家这棵大树,更是酸得不行。 如今得知沈长乐居然“自降身价”与通州田家那个小门小户定了亲,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觉得沈长乐终究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此刻,亲眼目睹沈长乐被萧彻——那个在京城权贵圈里都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刺头——当街拦住,言语间火药味十足,萧彻更是怒气冲冲拂袖而去……陈太太激动得差点在马车里拍起手来! “好!好极了!”她低声狞笑,“小贱人,你也有今天!得罪了萧阎王,我看你怎么死!”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她立刻命车夫调转方向,直奔通州田家而去。 通州离京城并不近,来回一趟,花费甚巨。 最近陈家为了给儿子陈进办婚宴喜事,为了排场与伯爵府的脸面,陈家也只能卖掉通州的土地。 田地买卖,需涉及过户事宜,让家中的总管或族中小辈前往即可,但为了报复沈长乐,陈夫人决定亲自走一趟。 田太太听闻永宁伯府夫人亲自来访,虽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地迎了进去。 陈夫人一落座,便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忧心忡忡模样。 “田太太啊,我今日来,是有一桩要紧事,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告知于你,否则于心难安啊!”陈太太拉着田太太的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田太太被她弄得紧张起来:“陈太太,何事如此要紧?” “唉!”陈太太重重叹了口气,“我方才路过东大街,可巧看见了一幕……你家未来儿媳,沈家那位长乐姑娘,当街把萧家的那位萧彻萧大人给得罪狠了!” “萧彻?”田太太脸色微变。 萧家,萧彻的名声,她自然是听过的。 “可不是嘛!”陈夫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极尽添油加醋之能事,“你是没看见啊,萧大人那脸色,铁青铁青的,眼神跟刀子似的!沈长乐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萧五勃然大怒,指着她鼻子训斥,那架势……啧啧,那萧五可是出了名的记仇,手段又狠!听说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吃了点小亏,正憋着火呢,沈长乐这算是撞枪口上了!田太太,不是我危言耸听,你们田家……这亲事,怕是要惹祸上身啊!” 她刻意强调了萧彻的“睚眦必报”和“心狠手辣”,暗示得罪了他,田家这种根基浅薄的书香门第,根本承受不起对方的怒火和报复。 田太太听得心惊肉跳,脸色越来越白。 田家虽然在通州算得上百年家族,但比起萧家那样的豪门巨富,可就差了几个档次。如今田家三代为官,族中又出了一名举人,三名秀才,维持着诗书传家的体面。 但家底实在单薄,在京城更是毫无根基可言。 萧彻? 余杭萧家?那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惹上这样的人物,田家怕是真的要遭灭顶之灾! 恐惧迅速攫住了田太太的心。 她越想越怕,沈长乐再能干,带来的麻烦也太大了! 这门亲事,不能要了! 送走“好心”报信的陈夫人后,田太太立刻与丈夫、儿子商议。 田科本就是老实木讷、没什么主见的人,听闻得罪了萧彻,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田父虽是个举人,父亲在任上做官,但骨子里懦弱怕事,被陈太太的话吓破了胆,生怕引火烧身,连累家族前程。 一家人迅速达成一致:退婚!必须尽快退婚! 而且不能直接说怕萧彻,得找个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大错却又足够恶心人的理由! 几天后,一封措辞恳切、用词文雅的退婚信,送到了通州沈家老宅,交到了宗妇尹氏手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信中,田家先是大肆赞扬沈家门楣清贵,沈长乐姑娘“才德兼备”,然后话锋一转,痛心疾首地表示: “……然近日家中长辈偶得高人指点,重新推演八字,惊觉令嫒长乐姑娘之命格,实乃‘孤星照命,刑克夫家’之象!此命格非但与吾家小儿田科八字相冲,更恐累及田氏阖族气运,祸延宗祠!为保祖宗基业,为全族子孙计,虽万般不舍,亦不得不忍痛割爱……此番退婚,实乃天命难违,非人力可强求。万望沈家宗亲体谅吾等守护宗族之苦心……愿长乐姑娘另觅良缘,福寿安康……” “孤星照命,刑克夫家”! 这八个字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沈家众人的心里! 这理由,不仅否定了沈长乐本人,更是在她“克夫”的旧伤疤上又撒了一把盐,还披上了一层“为宗族着想”的虚伪外衣! 让人恶心得像吞了苍蝇,却又无法直接反驳——人家打着“天命”、“祖宗”、“宗族”的旗号,字字句句显得无比“无奈”和“深明大义”! 尹氏气得浑身发抖,将信狠狠拍在桌上:“卑鄙!无耻!什么高人指点!分明是怕了那萧彻,不敢担干系,竟想出如此下作的理由退婚!简直辱没斯文!” 沈家其他族老也是义愤填膺,田家此举,不仅退婚,更是对沈家女眷名声的又一次践踏! 沈长乐看着那封信,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讽刺的弧度。 她早就知道田家老实,只是没想到,会老实到懦弱,用如此恶心又“体面”的方式,迫不及待地将她推开。 田家的胆小懦弱,首鼠两端,还有这封字字诛心的退婚信,都成了扎向她的利刃。 然而,沈长乐眼中燃烧的,却不是悲伤,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寒芒。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反击 族长沈坦气得直接找上田家,质问原由。 经不住沈坦的怒火,田家也不愿得罪沈家,便实话实说了。 “沈大人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是……是萧彻!通州指挥使萧俊,是萧彻族兄。手中精兵无数,我们……我们实在是怕啊!那萧家人权势滔天,长乐姑娘得罪了他,如何会有好果子吃?我们田家小门小户,哪里敢得罪那样的人物?万一他指使萧俊迁怒我们……呜呜呜……” “萧彻?”沈坦不可置信。 女儿得罪了萧彻? 这怎么可能,萧彻还借钱给女儿买田地,甚至派得力的庄头来指点我们,过年还特地来沈家做客……怎么说得罪就得罪? 为了消灭沈坦的怒火,田氏只好把陈夫人给抖了出来。 沈坦又恨上了陈夫人,但更恨田家这畏威而不怀德、毫无骨气的懦弱! 他指着田守业夫妇:“好!好一个怕得罪萧彻!那你们就不怕得罪我沈家?你们是觉得沈家比萧彻好说话?还是觉得我女儿的外家程家是吃素的?” 田守业夫妇如遭雷击! 他们只顾着畏惧萧彻那迫在眉睫的威压,竟完全忘了沈长乐背后的程家! 萧彻虽然厉害,可他们远在通州,也不至于说打压就打压啊。 但沈家不一样,沈家还有高门姻亲程家啊。 而程家刚好是沈长乐的外家! 这马上就要参加了春闱了,而主考官,正是程家的四老太爷,程濡,沈长乐的四外祖父。 他们才恍然惊醒,自己这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 不,是同时得罪了两头最凶猛的虎狼!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瞬间攫住了他们,田守业只觉得眼前发黑,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 “沈大人!我们错了!我们有眼无珠!求您高抬贵手……”田守业涕泪横流地哀求。 “怕得罪余杭萧家,便听从永宁伯府陈夫人的话,用刑克来退婚?”沈坦气得手都抖了,指着田守业的鼻子,“好你个田守业,如此是非不分,胆小如鼠,沈某算是看清你了。” 他倒是不认为沈长乐会得罪萧彻,长乐一个小辈,纵然得罪也是有限,凭萧彻的眼界和心胸,就算有气,大不了嘴上不饶人,刻薄两句,也不至于产生报复心理。 想来是陈夫人那个老娘们故意挑唆所致。 但田家人的胆小如鼠,也让沈坦怒中火烧,外加失望。 得知田家退婚的理由,竟然是由萧彻产生的误会,陈夫人从中挑唆,沈长乐怒中火烧。 这分明是畏惧萧彻权势的懦夫行径! 她可以不在乎田科,却无法容忍田家如此轻贱她和沈家! 然而,比沈长乐更怒不可遏的,是程诺。 当他得知田家竟敢如此羞辱他最疼爱的外甥女,简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极致的愤怒,让他点齐人马,直奔萧家在京城的宅弟。 萧彻正在家中品茶,听管事汇报沈长乐那边庄子的进展。 得知她开始清淤、试种药材,效率颇高,他嘴角刚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雅间的门就“砰”一声被大力踹开! 程诺如同裹挟着暴风骤雨般闯了进来。 “萧彻!你个混账东西!” 萧彻眉头一皱,放下茶杯,眼神冷了下来:“程大人这是何意?吃了炮仗了?还是新婚燕尔不和谐,跑我这来撒气?” “我撒你祖宗!”程诺被他的阴阳怪气彻底点燃,怒骂道,“你有什么火冲我发便了,何苦朝我外甥女撒气?还让田家与长乐退婚!你是不是威胁他们了?” 萧彻微微一怔。 田家退婚? 沈长乐被退婚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他看静的心湖,瞬间激起复杂难言的涟漪。 一丝奇异的、连他自己都未深究的隐秘欣喜悄然浮起——那碍眼的婚事没了? 但紧随而来的,是强烈的愧疚。 他确实迁怒过沈长乐,田家退婚的根由在他。 和一种被程诺指着鼻子质问的恼怒。 然而,他那刻薄的本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占了上风。 他非但没有解释或道歉,反而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声音带着恶毒的快意: “呵,退婚了?那不是好事吗?就田科那等庸碌之辈,木头疙瘩一块,也配得上沈长乐?小丫头好歹叫我一声萧五叔,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为她把好关。我不过是让田家认清了现实,免得明珠暗投,糟蹋了人。程大人该感谢我才对,替你家外甥女及时止损,省得将来嫁过去受罪。” “我谢你祖宗!”程诺被他这颠倒黑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毒话语彻底激疯了! 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他猛地扑了过去,一拳狠狠砸向萧彻那张可恶的俊脸! 萧彻完全没料到程诺会直接动手! 谁会想到一向阴险狡诈,又自诩出身名门的程九会动手啊? 而萧彻身手本就不如常年习武、身边高手如云的程诺,仓促间只来得及偏头躲开要害,脸颊还是被拳风狠狠擦过,火辣辣地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程诺!你疯了!”萧彻又惊又怒,也挥拳反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昂贵的紫檀木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杯盘狼藉。 雅间外的萧文涛和护卫们听到动静冲进来,却被程诺带来的几个亲随死死拦住。 程诺的亲随都是江湖中淬炼下来的好手,身手了得,配合默契,萧彻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制服按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挨揍。 雅间内,战况完全一边倒。 程诺盛怒之下,拳拳到肉,专往萧彻那张招蜂引蝶的脸上招呼。 萧彻虽然竭力抵抗,也打中了程诺几下,但终究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论起街头打架般的狠劲儿和实战经验,哪里是程诺的对手? 很快就被程诺按在地上,结结实实挨了多记老拳。 “叫脸迁怒我外甥女,叫你威胁田家,叫你害我家长乐被退婚,叫你嘴贱!”程诺一边打一边骂,把新仇旧恨全发泄了出来。 萧彻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渗血,束发的金冠也歪了,狼狈不堪。 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被人按在地上痛揍! 还是程诺这个死对头! 巨大的屈辱感和滔天的怒火几乎将他焚烧殆尽! “程诺!你……你竟敢……” 他挣扎着嘶吼,眼中的怒气能变成火花,烧死程诺。 “老子有什么不敢的!”程诺又是一拳砸在他肚子上,打得他闷哼一声蜷缩起来。 程诺喘着粗气站起身,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萧彻,心里的怒火总算泄了大半。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袍,居高临下地啐了一口:“姓萧的,你给我记住,再敢动我身边任何女眷,老子弄死你。” 程诺带着人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室死寂。 萧彻被手下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脸上、身上火辣辣地疼,尤其是那张向来俊美无俦的脸,此刻青紫交加,狼狈不堪。 他看着镜中自己惨不忍睹的样子,听着手下人压抑的惊呼和忐忑,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戾之气疯狂翻涌!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他堂堂萧氏宗主,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程诺按在地上痛殴! 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萧彻任由萧文涛将他扶起,背脊撞在冰冷的廊柱上,带来一阵钝痛,却远不及脸上程诺拳头留下的火辣刺痛感,更不及心头那被当众羞辱的滔天烈焰。 “程诺!” 幕僚郑晨和陆嘉闻讯匆匆赶来,看到自家东家衣衫凌乱、发冠歪斜,嘴角青紫带血的模样,俱是一惊。 郑晨抢步上前,一边用力搀扶起萧彻,一边疾言厉色地斥责:“简直无法无天!这程九被逼急了,竟连上门殴击这等市井莽夫行径都做得出来!什么名门子弟的体统涵养,全喂了狗!” 陆嘉心思更沉,目光扫过萧彻的狼狈和眼中尚未褪尽的狠戾,眉头紧锁:“东家,恕属下直言,程九此举虽是莽撞,怕也是……被逼到了墙角。您近日的手段,确是雷霆万钧了些。” “雷霆万钧?”萧彻一声冷嗤,却牵动痛处,“比起他程诺釜底抽薪的阴招,我这点雷霆算得了什么?” 说起这数月来他与程诺的斗法,早已从朝堂政见的倾轧,蔓延至民生产业的根基,步步惊心,招招见血。 去年,他硬生生从程诺手中夺下布局已久的临安县令之位,程诺的反击便如毒蛇吐信——精准地挖走了他耗费数年心血、为通州三千顷良田精心栽培的庄头! 那庄头,岂是寻常农夫可替? 那是通晓天时地利、精于稼穑、能统管千顷田庄的“田将军”! 失了此人,他萧彻不得不星夜兼程赶赴通州,亲自坐镇,在一片混乱中重新梳理布局,寻觅新人。 那通州的烂摊子,耗费了他多少心力光阴? 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回京,脚跟还未立稳,程诺那厮竟趁他分身乏术,在朝堂上悍然弹劾他的乳兄贪腐! 虽最终保住了乳兄官位,却硬生生打断了他精心策划的布局节奏,两个唾手可得的关键位置,转眼就被程诺的人摘了桃子! 此仇不报,他萧彻颜面何存? 他旋即还以颜色,一份铁证如山的“大礼”直送程诺案头——程诺手下两名心腹官员贪腐入狱,证据确凿,连带程九自己也惹了一身腥臊,吃了不小的挂落! 这还不够,他紧接着便借大理寺查案之机,将火烧到了程诺的老丈人头上。 不过是“请”程诺那位眼高于顶的大舅子去大理寺“喝喝茶”,用了些非常手段敲打了一番罢了…… 谁承想,程诺这莽夫竟因此坐不住了! 竟以“为外甥女出气”这等拙劣借口,直接打上门来! 真是斯文扫地,粗鄙至极! “东家,”郑晨看着萧彻眼中闪烁的戾气,语气带着不赞同,“程九行事虽有不妥,但您牵连其岳家,动其内兄,还……还累及程夫人胎气不稳,这手段……确乎过激了。程九而立之年方得此妻,如今夫人有孕,正是心头至宝。您此举,无异于触碰了他的逆鳞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郑晨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况且……外头还传,您曾酒后失言,称程夫人是难得一见的花瓶?东家,这……这岂是君子所为?但凡是个男人,谁又能忍?” 萧彻脸上的狠厉之色微微一滞。 郑晨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心头那把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他想起那夜被沈长乐那丫头气得口不择言,一时迁怒于无辜的刘氏…… 这话,确实刻薄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然爬上眉梢。 他萧彻,自诩谋略过人,竟也犯了这等口舌意气、牵连妇孺的低级错误? 涵养功夫,终究是差了些火候。 奇耻大辱带来的滔天怒火,在这自我审视的片刻,竟奇异地消减了几分。 被程诺狠揍的狼狈和疼痛依旧清晰,但那“非杀之而后快”的极端念头,却悄然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为冷静、也更为危险的审视。 他缓缓直起身,靠在椅子上,目光穿透眼前的狼狈,投向程诺府邸的方向。 嘴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眼底的疯狂已褪去大半。 是了……郑晨和陆嘉说得对,自己此番是有些操切了,失了世家子弟该有的沉稳气度,手段也过于阴狠,不够光明磊落。 这教训,他记下了。 然而—— 一丝冷笑浮现在萧彻眼角。 程诺这头向来沉稳狡诈的狐狸,今日竟为了妻族,为了几句流言蜚语,就彻底撕破脸皮,不惜化身市井莽夫,亲自上门动粗? 这哪里是那个在朝堂上纵横捭阖、滴水不漏的程九? 他……急眼了。 萧彻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之前的愤怒与反思,此刻都化作了一种全新的、更为深沉的算计。 他伸手,再次抹去嘴角渗出的新鲜血渍,指尖捻动,感受着那粘稠的触感。 这顿打,似乎……挨得有点价值了。 …… 萧彻与程诺的斗争已是白热化,但被田家退婚的沈长乐此时也没闲着。 陈夫人既然不想让她好过,那也别怪她掀桌子了。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短兵相接 陈家为了筹备陈进与袁家小姐的盛大婚礼,已在通州出售上万亩的良田!证明陈家果然是入不敷出。 于是,在陈进与袁氏大婚的前一个月,沈长乐避开所有耳目,在一处僻静雅致的茶室,约见了那位即将踏入陈家火坑的袁小姐。 袁氏带着新嫁娘的娇羞与忐忑而来,却在看到沈长乐平静无波的眼神时,心头莫名一紧。 沈长乐没有寒暄,径直将一叠盖着鲜红官印的地契文书推到袁氏面前。 纸张摩擦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却像重锤砸在袁氏心上。 “袁姑娘,大喜在即,本该道贺。”沈长乐的声音清泠泠的,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字字如刀,“但嫁入陈家前,不妨看看这个。陈家为了给你这场风光体面,卖掉了通州上万亩良田。这些地契,”她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叠文书,“如今,在我手上。” 袁氏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手指颤抖着想去碰触那些文书,又猛地缩回,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烙铁。 “陈家,”沈长乐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袁氏眼底,“早已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子。你嫁过去,等着你的不是伯爵府的富贵尊荣,而是填不完的窟窿,是陈夫人永无止境的刁难磋磨。想想你丰厚的嫁妆,最终会流向何处?是陈进的赌债?还是陈府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账面?” 她的话语平静,却勾勒出一幅令人绝望的未来图景。 袁家被这晴天霹雳砸得晕头转向。 勋贵之家,竟要靠变卖祖产根基来维持婚礼的体面? 还是上万亩! 这得多大的窟窿? 核实的结果让袁家如坠冰窟:卖地属实!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打听到陈夫人在沈长乐还是未来儿媳时,就屡屡使出下作手段磋磨,刻薄寡恩,人品卑劣至极! 袁家悔意滔天,可婚期已定,满城皆知,若无正当理由退婚,袁家声誉也将扫地。 就在袁家焦头烂额之际,沈长乐再次出现,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却指引着一条看似阴险的捷径。 “刑克。”沈长乐吐出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令爱只需‘病’上一场,病势汹汹,药石罔效。对外只需放出风声,说是自与陈进定亲后便厄运缠身,恐是八字相冲,陈公子……命格过硬,克妻。京城勋贵,最信这个。陈家,丢不起这个人,也背不起这个名。” 袁氏初闻此法,惊得几乎跳起,觉得太过阴损。 但看着母亲绝望的眼泪,想着自己嫁入陈家后可能面临的深渊,再对比沈长乐被陈夫人毁掉姻缘后的冷静反击……一股狠意从心底升起。 她咬了咬牙,点了头。 …… 袁氏“病”了,病得突如其来,病得蹊跷沉重。 袁家适时地将“陈进命格过硬,恐克妻室”的流言散播出去。 一时间,勋贵圈内暗流涌动,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向陈家。 陈夫人听闻,先是懵了,随即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她精心策划的婚礼,眼看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奇耻大辱彻底烧毁了她仅存的理智和贵妇体面。 她如同被激怒的母兽,红着眼,带着一群仆妇,气势汹汹地冲到袁府门前。 “天杀的袁家!背信弃义!污蔑我儿!你们不得好死!” 陈夫人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地拍打着袁府紧闭的大门,哭嚎咒骂,声音尖利刺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泼向袁家。 “我儿好好的前程,都被你们毁了!你们不把女儿嫁过来,我就吊死在你们家门口!让全京城都看看你们袁家的嘴脸!” 袁家虽是商贾巨富,族中也有官员,但向来注重体面,何曾见过这等勋贵夫人撒泼打滚、寻死觅活的市井泼妇行径? 一家子被堵在门内,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束手无策,深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沈长乐的消息再次递来,如同冰冷的刀锋。 袁家不再犹豫,重金雇了一群京城有名的滚刀肉、地痞流氓。 次日,陈府门前锣鼓喧天。 几个敞胸露怀的汉子,敲着破锣,扯着破锣嗓子,唾沫横飞地叫骂: “陈进克妻!天理不容!谁嫁谁倒霉哟!” “陈老婆子刻薄恶毒!专克儿媳妇!老妖婆!” “陈家祖坟冒黑烟啦!生个儿子是赌鬼,讨个媳妇克死鬼!不要脸!”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如同魔音灌脑,日夜不休。 引得整条街的人都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夫人气得浑身乱颤,几次三番想冲出去撕烂那些地痞的嘴,都被脸色铁青的下人死死拖住。 她只能在内宅听着那一声声恶毒的咒骂,眼前发黑,喉头腥甜,差点真的当场气绝。 陈家那点摇摇欲坠的勋贵脸面,被彻底扒下来扔在地上踩踏。 在无休止的羞辱和巨大的舆论压力下,陈家最终只能屈辱地捏着鼻子,与袁家解除了婚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陈夫人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形容枯槁。 “克妻”风波未平,新的流言又如毒蔓般悄然滋生,这一次,刀锋直指陈夫人本人: “什么陈进克妻?我看根子在他娘身上!陈夫人才是真正的煞星!克夫克子!不然好好的伯爵府,怎么自打她进门就一年不如一年?” “就是!听说老伯爷年轻时也是英武有为,自从娶了她,仕途就断了!” “瞧瞧那妾室伍氏,面相多和善,一看就是旺夫益子的福相!她生的儿子,将来肯定比那个废物嫡子有出息!”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添油加醋地编排出陈夫人当年如何“妨害”老伯爷的“铁证”。 陈伯爷本就因家道败落、儿子不成器对陈夫人积怨已深,如今听着这些“命理之说”,越琢磨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再看病榻上形容憔悴、只会怨天尤人、咒骂不休的发妻,与一旁侍奉汤药、温言软语、儿子也显得更伶俐些的妾室伍氏,心中天平彻底倾斜。 他对陈夫人愈发厌恶冷淡,动辄斥责,对伍氏母子则宠信有加,赏赐不断。 陈夫人病中得知此变,气得一口血喷在锦被上! 她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恨毒了沈长乐,也恨透了趁势上位的伍氏。 她挣扎着爬起,拖着病体,与伍氏在陈府内宅展开了更疯狂、更丑陋的争斗。 两个女人如同乌眼鸡,闹得整个陈府鸡犬不宁,乌烟瘴气。 …… 就在陈府内斗正酣之际,陈进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因烦闷家中气氛,又一头扎进了销金窟。 他不仅流连花丛,更在赌坊里输红了眼,欠下了足以压垮整个陈家最后脊梁的巨额赌债。 凶神恶煞的赌坊打手堵着伯爵府的大门叫嚣,扬言再不还钱就卸了陈进的手脚。 陈夫人爱子如命,又惊又怕,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伯爵府早已是空架子,能动用的产业寥寥无几且价值不高。 她翻箱倒柜,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仅存的、最值钱的嫁妆——丰台大街上四间位置绝佳的临街旺铺上。 这是她最后的棺材本,也是她仅存的指望。 为了救儿子,她只能忍痛割肉,挂牌出售。 沈长乐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岂会让陈夫人好过? 更不会放过这个低价吃进优质资产的机会。 她立刻指使了几个面生又机灵的沈家旁支子弟,扮作不同的“买主”,轮番上门“看铺”。 “哎哟,陈夫人,这铺面位置是不错,”一个买主摇头晃脑,指着门柱,“可您瞧瞧,这门脸柱子是不是有点歪?这风水……啧啧,怕是不聚财啊!开什么倒什么!” 另一个买主立刻接话:“就是就是!我听说隔壁街前阵子闹白蚁,铺子都给蛀空了!您这铺子年头也不短了,保不齐木头里也……”他煞有介事地敲敲梁柱,一脸担忧。 第三个买主则唉声叹气:“陈夫人,不是我们存心压价。这世道,生意难做啊!前阵子刚抄了李侍郎家,他那西市的旺铺,地段比您这只好不差,才卖了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低得离谱的手势,“您这……唉,能有人接盘就不错啦!我们也是担着风险呢!” 几个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鸡蛋里挑骨头,将原本炙手可热的旺铺贬得一文不值,仿佛买了就是天大的冤种。 陈夫人本就病体未愈,忧心如焚,被这群买家气得七窍生烟,嘴角燎泡都起来了,喉咙嘶哑地辩解着。 可她急需现钱救命,面对对方一压再压、低到令人发指的价格,在绝望和愤怒的反复煎熬下,最终精神防线崩溃,不得不以低于市价整整四成的吐血价,将这四间承载着她最后希望的铺子,签契易主。 买家,自然是沈长乐安排的人。 …… 虽然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铺子,但沈长乐手中的现银流依旧紧张。 她想到了疼爱自己的小舅舅。 然而,派去打听的人回来说,小舅舅最近也深陷一桩麻烦事纠纷,焦头烂额。 沈长乐不愿再给亲人添麻烦。 略一沉吟,她打开自己珍视的紫檀木匣,取出一轴画卷。 这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一,一幅前朝丹青圣手李麟的《五马图》真迹,价值连城。 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动用。 小心卷好,放入特制的画匣,沈长乐带着贴身侍女,踏入了京城最大的“汇通当铺”,准备活当此画,换取周转资金。 当铺内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墨锭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高高的柜台后,朝奉戴着眼镜,正慢条斯理地拨着算盘。 沈长乐刚踏入高高的门槛,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从里面出来,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来人一身青色道袍,腰间束着玉带,面容冷峻,只是……那俊朗的侧脸上,靠近下颌处,赫然残留着一块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淤痕,嘴角也似乎还有些不自然的肿胀,破坏了那份完美的冷冽,平添了几分狼狈与戾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是萧彻!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冻结。 时间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停滞。 沈长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萧彻脸上的伤痕,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浮上她的唇角,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呵,人生何处不相逢。萧五老爷这脸上……看来我小舅舅的‘问候’,很是热情周到啊。” 她刻意加重了“问候”二字,如同尖针,精准无比地刺向萧彻最痛的伤疤。 萧彻的目光先是扫过她手中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画匣,随即才缓缓抬起,对上沈长乐那双淬着冰与火的眸子。 被当众揭破耻辱,他眼底瞬间燃起暴怒的火焰,混合着一丝被窥见狼狈的难堪,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每一个字都裹着寒气:“托大侄女的福。萧某也不至于有机会,亲身领教程诺那莽夫拳脚的滋味。” 他直接将这顿打,算到了沈长乐的头上,认定是她导致了程诺的报复。 沈长乐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挺直了纤细却异常坚韧的脊背,毫不畏惧地迎上萧彻那迫人的、几乎要噬人的视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萧五老爷此言差矣!若非您因一己私愤,迁怒于我,害我姻缘在先,我又何至于被田家退婚,沦为京中笑柄?您被小舅舅教训,不过是咎由自取!怎么,只许萧五老爷您放火,就不许旁人点灯?这道理,是您萧家定的?” 条理清晰,字字铿锵,将责任全数掷回,寸步不让。 萧彻被“迁怒”二字刺中隐秘的短处,尤其想到自己因沈长乐牙尖嘴利而迁怒其刘氏的行为,眼底戾气更盛,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讽刺:“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沈姑娘报复陈夫人的手段,才是真正让萧某大开眼界。刑克构陷、买通流氓当街辱骂、压价强买巧取豪夺……步步为营,招招见血,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狠辣得令人侧目!只是不知,” 他刻意停顿,目光带着鄙夷扫过沈长乐,“这份狠劲,用在一个家道中落、卧病在床的妇人身上,是否显得太过……斤斤计较,失了大家风范?” 他试图用陈夫人的惨状来攻击沈长乐的气度心胸。 沈长乐眸光骤然锐利如冰锥,直刺萧彻眼底深处。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萧大人这是在心疼陈夫人了?她散布恶毒谣言毁我清誉、断我姻缘时,可曾有过半分您所谓的大家之气?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起萧大人您动辄牵连无辜、祸及妻孥的手段,我这点狠辣,不过是求存自保罢了!对付陈夫人这等恶毒蛮横、毫无底线之人,讲道理?萧大人,您教教我,道理该怎么讲才能让她幡然醒悟,磕头认错?”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再次结下梁子 她不仅犀利反击,更将萧彻对付程诺时牵连刘氏、险些害其动胎气的阴险行径也点了出来,反讽之意尖锐无比。 当铺的朝奉早已吓得缩在柜台后,连算盘都不敢拨了,伙计更是屏住呼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彻被她噎得脸色铁青,尤其那句“牵连无辜”,让他瞬间想起郑晨的劝诫和刘氏那苍白的脸,一丝极快的不自在掠过心头,但随即被更大的怒火和一种被戳穿的羞恼吞噬。 他目光再次落到沈长乐紧握的画匣上,恶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沈长乐笼罩,声音里充满了刻意的刁难与冰冷的嘲弄:“沈姑娘伶牙俐齿,萧某今日算是领教了。看来姑娘手头颇紧?急着典当这宝贝周转?”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可惜,今日不巧,这汇通当铺,萧某说了算。你这画……” 他手指虚虚一点画匣,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赝品!一文不值!本店不收!” “萧彻!”沈长乐气得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攥着画匣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她怒极反笑,眼中燃烧着被羞辱的火焰,“你卑鄙无耻!公报私仇!” 她知道跟这种手握权柄、蛮不讲理的人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今日这画,是绝对当不成了。 她也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再看当铺任何人一眼,带着侍女,决然地转身离去。 只是那挺直的背影里,分明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冷意。 很快,“沈长乐得罪权倾朝野的萧大人,在当铺被当众羞辱,连祖传名画都被斥为赝品拒收”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京城的街头巷尾。 本就处于风口浪尖的沈长乐,处境如同雪上加霜,变得更加艰难莫测。 而这场当铺中的狭路相逢,也将两人之间本就复杂难解的恩怨,彻底推向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 沈长乐带着未能当出名画的憋屈和满腔对萧彻的怒火回到府中,正对着那幅价值连城却暂时变成“废纸”的《五马图》发愁时,贴身侍女急匆匆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小姐,程府派人送来的,说是九爷给您的。” 沈长乐疑惑地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厚厚一叠崭新的“通宝钱庄”银票,面额都是千两,粗粗一数,竟有五万两之巨! 锦盒底部压着一张便笺,上面是程诺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笔迹:“拿去用,不必忧心。” 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心中的郁结,但随即是更深的愧疚涌上心头。 小舅自己正和萧彻斗得天昏地暗,朝堂上风波诡谲,听说他手下又有官员被弹劾,焦头烂额之际,竟还惦记着她这点“小事”,送来了这么大一笔钱。 她沈长乐何德何能? 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让她坐立难安。她立刻更衣,亲自带着几样上好的补品和安胎药材前往程府。一是看望身怀六甲的小舅母刘氏,二是当面向小舅道谢兼请罪。 程府的气氛果然比往日凝重了些。 下人们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谨慎。 程诺在书房见的她,几日不见,他眉宇间确实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眼底有淡淡的青影,但腰背依旧挺直如松,气势不减。 “小舅……”沈长乐捧着锦盒,脸上满是歉意,“这钱……您自己正用钱的时候……” 程诺摆摆手打断她,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区区几万两,你小舅还拿得出。拿着,把陈家那几间铺子吃下来,钉死陈夫人那条毒蛇。” 他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沈长乐,“对这种心思歹毒、睚眦必报之人,要么不动,要动就要一击毙命,彻底摁死,绝不能给她半点翻身反扑的机会!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明白吗?” 沈长乐心中一凛,对上程诺眼中那熟悉的、对敌人毫不留情的冷厉光芒,瞬间将那一丝愧疚化作了同仇敌忾的决心。 她重重地点头,眼神也变得异常坚定:“小舅放心,长乐明白!铺子一到手,我定会让陈夫人再无翻身之日!” 她心中已然盘算着后续如何利用铺子和掌握的信息,将陈家,尤其是陈夫人,彻底打入深渊。 然而,沈长乐万万没想到,她拿着程诺给的银票,信心满满地准备去接收那四间让她费尽心机、以吐血价压来的丰台大街旺铺时,却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沈姑娘,实在对不住!那铺子……昨日已被人高价买走了!”原先负责交易牵线的中人一脸为难和惋惜。 “什么?”沈长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契约不是签了吗?定金都付了!” 她为了压价,确实只付了定金,约定尾款三日内付清。 “是签了,定金也收了,”中人搓着手,陪着小心,“可……可昨日那位买家直接找到了原主陈夫人,开出了比您成交价高出足足三成的价格!而且,是现银!陈夫人她……她见钱眼开,根本不顾契约,宁可双倍赔您定金,也要卖给那位爷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中人的声音压低,带着敬畏,“那位爷……咱们惹不起啊!” 一股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沈长乐的心脏,她声音发紧:“是谁?” “是……是萧大人府上的大管家,亲自带人办的交接。”中人声音几不可闻。 轰! 一股滔天的怒火直冲沈长乐天灵盖! 萧彻! 又是萧彻! 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截她的胡! 这根本不是为了那几间铺子本身的价值,纯粹就是为了恶心她,报复她! 是为了报当铺里被她言语挤兑之仇! “萧——彻——!”沈长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前阵阵发黑,气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她费尽心机,步步为营,眼看就要给陈夫人致命一击,却被萧彻轻飘飘地用钱砸碎! 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回到府中,沈长乐把自己关在练功房里。 她没拿弓箭,而是找出了平时玩的一把牛筋弹弓。 她命人找来一张萧彻的画像——也不知她从何处弄来的,画得还挺传神,尤其是那冷峻的下颌线和微抿的薄唇。 “啪!” “啪!” “啪!” 坚硬的泥丸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砸在画像上。 画像被固定在箭靶中央,泥丸胡乱射向萧彻的眉心、眼睛、嘴巴……沈长乐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拉弓、瞄准、发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不知疲倦。 每一颗泥丸射出,都带着她无处宣泄的愤怒和挫败感。 练功房里回荡着单调而沉闷的撞击声,以及沈长乐压抑在胸腔里的粗重呼吸。 “卑鄙!无耻!小人!”她每射出一颗泥丸,就在心里狠狠咒骂一句。 除了这样在家射靶子泄愤,她还能怎么着? 正如王霞所说,她和萧彻,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权势、财富、影响力……她拿什么去硬碰硬? 这认知让她更加憋屈。 气归气,沈长乐并未忘记程诺的嘱托和小舅母刘氏的托付。 程家如今内宅确实有些忙乱:刘氏孕期反应大,身子懒怠,精神不济;程老夫人年事已高,精力不济;程诺忙于外务,无暇分身。 沈长乐便主动承担起来,三五不时便去程府,帮着打理内务,处理些杂事,安排下人,照看刘氏,陪老夫人说话解闷,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日,王霞又带着礼物来看望程老夫人和刘氏。 她如今是越发用心地巴结程家了。 在花厅里,她看到沈长乐正利落地指挥着丫鬟婆子布置茶点,那份从容干练,让她心中暗暗佩服,却也忍不住想起近日京中甚嚣尘上的流言。 趁着沈长乐忙完一段落坐下歇息的空档,王霞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关切和试探:“长乐妹妹,我……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当铺,跟那位萧大人……闹得不太愉快?外头传得可难听了,说你得罪了他?”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长乐的脸色。 沈长乐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想起那被截胡的铺子,心头那股邪火又窜了起来。 她放下茶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了下来,直言不讳:“不是不太愉快,是结下死仇了。他半路抢了我的铺子,这笔账,不死不休。”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决绝的寒意。 王霞闻言,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白了,一把抓住沈长乐的手腕,声音都带了颤:“我的好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那位萧大人是什么人物?权倾朝野,心狠手辣!你……你怎么能跟他结仇?这不是……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听嫂子一句劝,能化解就化解,千万别硬碰硬啊!对你没半点好处的!” 她是真心实意地替沈长乐感到害怕。 沈长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又带着点自嘲的笑,抽回手:“多谢表嫂关心,我知道。可事情已经这样了。” 她指了指自己心口,“这口气,我咽不下。至于硬碰硬?” 她摇摇头,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拿什么碰?也就只能在家,射射靶子泄泄愤罢了。”这坦率的无奈,让王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再劝。 王霞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房的方向,想到程诺最近也是眉头紧锁,与萧彻在朝堂上斗得风雷激荡,你死我活。 她心中那股惊惧更甚,忍不住转向一直闭目养神、捻着佛珠的程老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祖宗……孙媳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九叔和那位萧五老爷……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啊?值得这样天天斗,处处争?我看着……都心惊胆战的。” 花厅里安静下来,连沈长乐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程老夫人。 她也一直好奇,小舅和萧彻之间那股不死不休的劲头,究竟源自何处。 程老夫人捻佛珠的手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复杂的追忆和深深的疲惫。 她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揭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孽缘啊……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老夫人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那萧彻的嫡亲姑母,萧氏,曾是咱们程家四房程六的原配正妻。” 沈长乐和王霞都屏住了呼吸。 “程六那个孽障,”老夫人语气里带着痛心和厌恶,“宠妾灭妻,毫无规矩体统!把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捧得比天高,处处作践正妻萧氏。萧氏也是个刚烈的性子,不堪受辱,最终……与程六和离了。” 老夫人说到“和离”二字,语气沉重。 “这还不算完。”老夫人眼神变得幽深,“萧彻有个从姐,叫萧汐。那丫头,唉……当年不知怎的,对你小舅情根深种,痴迷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整日里追着你小舅跑,闹得满城风雨。” 沈长乐微微蹙眉,她难以想象小舅被一个女子如此痴缠的样子。 “可你小舅那性子,你们也知道,”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心气高,眼界也高。那萧汐,性子偏执,行事也有些……不得体。你小舅根本瞧不上她,也明确拒绝过多次。但那萧汐,钻了牛角尖,怎么都劝不回头。最后……竟以自尽相逼,想逼你小舅就范。” 沈长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以她对程诺的了解,这绝对是触了他的逆鳞! “结果呢?”王霞忍不住追问。 “结果?”老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冷峭,“你小舅是什么人?岂会受这等威胁?他直接让人把萧汐送回萧家,并严正声明,就算萧汐真死了,他也绝不会娶!萧家也觉得颜面尽失,更怕她真做出傻事连累家族,最后……把她送到城外最偏僻的静心庵,关了起来,听说至今……也没放出来。” 老夫人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长乐和王霞:“萧彻那孩子,便因此事,恨上了你小舅。认为是他薄情寡义,逼疯了萧汐,毁了他从姐一生。从此,处处与你小舅作对,势同水火。这仇怨,便越结越深,解不开了。” 原来如此!沈长乐恍然大悟。 心中对萧彻的恶感更甚:果然是蛮不讲理!自己家姑母遇人不淑,从姐偏执成狂,不思己过,反倒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小舅头上? 简直是迁怒! 她不禁为程诺感到深深的不平。 喜欢悍玉掌宅请大家收藏:()悍玉掌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