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玫瑰的信息素情缘》 1、搬家 货拉拉驶进临水街巷时,正值旁晚暮色四合。夏筱将车窗降下一条细微的缝,八月末的炙热暑气毫无阻挡地铺面而来,这才让他有了一丝真实感。这些天a市一直断断续续下着雨,空气中夹杂着粘稠的湿热,和车内冰冷丝滑的气息形成了强烈的碰撞。 “空调吹着呢,开窗做什么?”夏葳目视前方,一手搭着方向盘,嘴里含着个棒棒糖,进入了嚼得嘎嘣脆的最后阶段。 夏筱托着腮,没有理会他老爸故作轻松的语调,仿佛看景色看得很认真。沉默半晌,他缓缓道:“夏葳,你又开始抽烟了。” 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夏葳口里的棒棒糖棍子忽然就不动了。父子俩的心照不宣,就这样像这窗户一样,倏忽裂开了一条缝。 夏葳尴尬地咳了两声。 “别以为多吃两颗薄荷糖就能瞒过我,”夏筱撇了他一眼,“我知道,来这工作会让你有些压力,但你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你也别怪我自作主张找了裴育妈妈把你调过来。” 夏葳原本是博文高中的历史老师,母亲林玟则是供职于新闻周刊《真相》的一名社会记者。夫妻二人善良又正义,极其富有同理心,经常力所能及地帮助身边陷入困难的学生和新闻受访者。 夏筱家虽然并不富裕,但一家人过得温馨而有爱。 直到一场悲剧席卷而来,冲破了盛满阳光的屋檐,房间里只留下了阴郁低迷的惨淡。 四个多月前,母亲林玟因意外车祸去世,夏葳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深爱着妻子的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只有魂魄还强撑着留在这世上。 十五岁的夏筱,尽管心痛难耐,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即将而来的中考。好在他的知识基本功一向扎实,中考还是顺利发挥出了全市前五的高超水平。 死党裴育得知他家的情况后,跟母亲软磨硬泡,想让夏筱来自己身边读高中,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裴育的母亲裴芷玲是寰英高中的政治老师,也是寰英校董会成员之一。看在儿子甚少恳求自己的情况下,她也希望有个人能来镇一下家里这个混世魔王,让他安心读几天书。再加上她和夏葳也是高中同学,裴芷玲便给夏葳抛来了这个橄榄枝。 夏葳叹了口气,瞅了儿子一眼:“我怎么会压力大,你老爸我又不是白活这么大的,见识的风雨多了。我只是不明白,博文其实挺好的,也更适合你,为什么你就非要钻寰英的牛角尖?” 寰英中学是a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以超高的升学率和严苛的教学模式而闻名,但每年海量的学生家长仍然趋之若鹜,一心想把自己孩子送进这所相当于“半只脚踏进名校”的私立高中。 博文则是隔壁的一所公立中学,实力不俗,走得是“宽松育人,全面发展”的路线,和寰英一直暗暗较着劲。夏筱在博文初中部待了三年,混得可谓是如鱼得水,初升高择校时,博文直接抛来了降分录取的橄榄枝,表明了再三挽留的诚意。 可是最后,夏筱依旧在志愿上,斩钉截铁地写下了“寰英”的名字。 “毕竟是私立,不论是家长还是校方都舍得砸钱,基础设施和师资力量都不是一般的过硬,我能凭实力考上为什么不读?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看了一下寰英的政策,前十都是有奖学金的。” 自从母亲离世后,夏筱无忧无虑的笑颜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不少,尽管他还是会经常乐观地开导周围的人,可即时是沉浸在浓重悲伤中的夏葳也能明显察觉到,他那小太阳一般的儿子,内心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 夏葳很是担心。 “寰英的工资是我之前的两倍,就算没有奖学金,三年读下来也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寰英的学习模式极其严苛,而且许多家长还会拼命辅助其他手段来提升孩子考试成绩。之前我和你妈连补习班都没让你上过,你那点学习劲头应付初中还行,来这儿....怕是要上点压力了。” 夏筱摇摇头,坚定道:“我不觉得额外刷题或者多请老师来教,效果就会好到哪里去,对我来说,专注和效率才是王道,你就相信你儿子我吧!” 夏葳沉默片刻,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筱筱,你若是为了你妈妈未完结的案子非要来寰英,那我......” 手机的振动打断了夏葳的话语,夏筱望了眼屏幕,道:“裴育的电话。”接电话的那一刻,他庆幸的想,这电话来得真是及时,因为夏葳没说完的部分,正是他想回避的话题。 “喂筱筱,你是不是今天搬家来着,需不需要我来帮忙?”裴育是夏筱的发小,两人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关系很铁。 “是,但我跟老夏两个人能搞定,帮我谢谢阿姨啊!” “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至于我妈,你能来她再高兴不过,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人能来镇一下她家这个混世魔王,让我安心读几天书。”裴育嬉笑道,“她知道,你说话可比我那些蠢货老师好使多了。” 裴芷玲育有一儿一女,裴育的妹妹裴小文今年刚上初一。前些年裴芷玲跟丈夫离了婚,拿了抚养权,独自带着兄妹俩生活,心里总觉得”长兄如父“,内心不免对儿子赋予了挺多期待,属于成绩升学焦虑很严重的那拨家长。 可偏偏裴育又是那种对传统应试教育模式极其反感的那种人,他虽然不抽烟喝酒打群架,可却以戏弄古板老师为乐,隔三差五就要把各科老师膈应一下——包括裴芷玲本人。六科齐全的补习班老师,被他硬生生气退了五门,只留下一门短板英语,是裴芷玲几乎是拿出了跟他视死如归的气势,才成功让裴育老老实实补了这门课。 夏筱笑了笑,“对阿姨来说,我能帮上忙就好。” “对了,”裴育正色道,“我姑姑昨天打电话来了说,林阿姨的案子已经按照违章驾驶结了,赔偿会让律师尽可能争取多一点…你妈妈的事,我们都很难过。” 阿妍是裴育的姑姑裴芷妍,在公安局刑警队工作,跟林玟也是多年的好闺蜜。夏筱和裴育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关系很是亲近。 夏筱深吸了口气,把浮上眼眶的泪水按了下去,“没事,其实老夏已经能接受这个结果了,我妈这个职业本来就是高风险,经常查些危险的案子。帮我谢谢阿妍姐。” 夏葳在旁边,他不便开口,但心里有个声音道:只是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因为他总觉得这件事,并非事出意外。 “你还好吗?”裴育担心道。 “我没事。” 有些痛,不足为外人道也,缓慢而哀伤,像钝刀一般持续不断,笨重而强烈地鞭挞着人的心。 —— “得,到这儿车就进不去,”夏葳的叹息消匿在了突如其来的刹车里。“幸亏租的房子不远,只是要多累几趟了,我们俩可是要忙活一阵喽。” 夏筱伸了个懒腰:“没事,总是能搬完的。”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他老爸。 这些天a市一直断断续续下着雨,石板路湿湿滑滑,布满泥泞。整个街区敛在潮热的静谧中,绿植中偶尔冒出两声蛐蛐的鸣叫。 夏葳运气不错,找户型的时候恰好碰上一位奶奶找隔壁租客,老人家收到在海外定居的闺女怀孕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打算收拾好东西去帮衬,但老人家对这房子终究还是有许多情怀在,因此不想轻易买了去,到时若是回来住,也不愿不合适的人接了去。 奶奶一见到夏葳就很有眼缘,觉得他十分正直可靠,加上一听他一个人带omega儿子来这读书,更是心疼得不行,二话不说把房子给了他们,价格还比预期低了不少。 高奶奶听见动静,从屋里探出头来:“哎呦小夏来啦?怎么让你一个人搬东西,你父亲呢?” 夏筱顶着一脑门的汗,吃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搁后边呢!老夏太久没运动了体力不好,我先过来了。” 奶奶心疼不已:“真是苦了你了孩子。这样,我让楼上小秦来帮你们一下。小秦——方便来帮个忙吗?” 楼上窗户“唰”得一下打开,秦子炫蓬松的发旋探了出来:“来了奶奶!” “谢谢啦!”夏筱擦去额上的汗,在原地歇了歇,顺带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两居室,一层的户型宽敞,还带一个小庭院。奶奶住右边,左边则留给了父子俩。这位奶奶一看就是体面人,屋子打理地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夏筱率先把其中一个箱子搬进屋,擦干净墙面和钉子的灰尘,拿出箱子里整齐摆放好的画框,一个一个,小心又虔诚地往上挂。 这些都是林玟这些年陆陆续续赢得的新闻奖项,还有沉冤昭雪的受害者家属送来的锦旗,如同灿烂的花团,将人生过得如烹油烈火一般的林玟的画像,簇拥在正中间。 照片已然是灰白色,暗淡的光线落在上面,衬得林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增添了几分忧郁。那炽热燃烧的灵魂火花,就这样骤然熄灭,激烈的乐曲戛然而止,空留下一声令人惋惜的感叹。 不一会儿夏葳也到了,把大包裹放下的他半天直不起腰来,自顾自喘了半天的气。“车上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真是感觉年纪大了,搬个东西都这么费劲。” “小夏啊,你过来休息一下,我让小秦帮着你们搬,我给你们泡茶。”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夏葳额前的刘海都被打湿透了,但狼狈不掩英俊。“本来这个房子的价格给我们就是优惠,奶奶您还破费。” 高奶奶豁然一笑:“这有啥!我看着你们父子俩就喜欢,你们就当给我这个老人家作伴了。再说,我闺女在海外定居怀了孕需要过去帮衬,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帮我多照看屋子呢!” “没问题!您就放心好了,等您孙子孙女满月礼的时候,我给包个大红包过去!” 老人高兴得合不拢嘴。 夏筱欣赏着庭院里颜色鲜亮的绿植,感叹道:“老夏,这个院子真漂亮,到时候还可以养只狗给‘红豆’作伴。” ‘红豆’是夏筱家的一只乳白英短,是林玟送给夏筱的十岁生日礼物,已经养了快五年。 “人都快养不活了还养狗,小夏同志,你还是好好操心你的学习吧!” “诶,”一个念头忽然击中夏筱,他如梦初醒般问道,“老夏,东西都搬完了,你把红豆抱下来了吗?” 夏葳懵然:“我一直以为它跟着你,早就进屋了呢!” 大事不妙的直觉涌上心头,夏筱拔腿奔向货车——可他家红豆早已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围攻 许家别墅,诊疗室。 整个空间全部由透明钢化玻璃打造而成,测量身体状况的仪器、各种药品还有视力检测表一应俱全,白炽的灯光打下来,愈发显得晃眼,如同置身在雪地中的反光一样。 许泳言躺在诊疗椅上,神色淡然,看着深红粘稠的血从自己的手臂中抽出,沿着细密的管道一路蜿蜒到血袋里。 瞿医生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轻车熟路地给许泳言抽完血,然后注射了维生素补品。 “可以了小言,起来吧。” 许泳言拔了针头,起身,一丝不苟地把衬衣袖子扣好。“辛苦瞿医生。” 他走到小客厅,桌上上面放着一份名单,写的是寰英高一(1)班的的录取人员名单。 其中一个名字让许泳言眼睛亮了亮。 夏筱。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名字的一刻,他的身体一刹那微微冻结,许多感受从记忆的深井中汩汩流出,有欣喜、欢乐...还有涨满心脏的酸涩感。 一个念头在心底喃喃低语:他还记得我吗? “你的易感期快到了,这两天尽可能少与人接触。明天开学典礼演讲,其实我都跟你母亲建议,还是不要让你上台的好,人太多了。” “嗯。”许泳言套上外套,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瞿医生看着他冰山一样的姿态,在心里不动声色叹了口气。 这孩子,从八岁第一次见他,给他打针时就是如此。那么小一个,看着针头扎进自己的皮肤别说声都不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温柔地提醒他说:“小弟弟,要是害怕你可以把眼睛闭上,不看的话,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 可小许泳言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然后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当时她就觉得,这孩子将来一定不简单。 一晃数年过去,许泳言确实如家里期待的那样,一直朝着栋梁之才的方向前进,可作为他的贴身医师,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他愈发压抑的情绪系统,每次易感期发作的时候许泳言都极其痛苦,他的生理状况处在失控的边缘。 乌云在许泳言离开家的时候,渐渐浓密了起来,望着阴霾密布的天空,许泳言生出一种冲动,累得想要将这副面具融化在凝滞的黑暗中,片刻也好。 那种隐隐的烦躁感又浮了上来,饶是许泳言再怎么想否认这个事实,这几天的反常行为都在向他发送着一个讯息—自己的易感期又要来了。 近几年,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在情绪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每一次试图掀起巨浪又被他狠狠压制下去,可还是有无数水波见缝插针地满溢出来。好几次他易感期发作时都会出现神智空白的瞬间,等回过神来时,房间里许多东西已经被不分轻重地杂碎或刮花。 许泳言完全不能接受失去控制的他自己,再三要求瞿医生给他加量药剂遏制,可抑制剂已经因为长期过量服用而失去了很大的效力,因此瞿医生现在拒绝给他加量服用。 其实他很清楚这一切的源头来自哪里。从小,理科天赋异禀的他,在懵懂时分就已经被家人安排好了一条既定的清晰轨道——考取全国顶尖大学的医学系。这个安排对他来说,本来无可厚非,因为学习上他向来严于律己,追求卓越,第一都不是目标,而是意料之中、理所当然。 补习班,一对一精英明教,全年无休,严格遵从人体适宜温度的空调、完美精确角度的桌灯,还有家人精心挑选的艺术培养项目——小提琴和钢琴,为的就是锻炼培养更高的认知和思维能力。 可这看似顺理成章的图景,在他初一参加夏令营的时候,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 夜色渐渐深沉起来,小区里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一排路灯,悄悄地与月亮完成了交接,上了岗。 空气变凉了许多,参天古木上的树叶在灰褐色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偶尔有布谷鸟的叫喊,声音拖长了,显得有些凄厉。 “红豆!红豆你跑到哪里去了?” 母亲去世后的某一天,“红豆”有一次也因为未关好的门缝中溜了出去,幸亏当时小区里大部分的人都认识夏筱以及他的猫,“红豆”这才被好心人送了回来。 夏筱当时都快急哭了,这猫是母亲送她的生日礼物,现在对他来说,更是寄托母亲的精神象征。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树丛里不断有阴影晃动,可夏筱一次次的弯腰探查,最终只换来了失望。 暑热袭人,夏筱抚去额上的汗珠,心乱如麻地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到处乱窜,现在自己已经置身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完蛋,迷路了。 但他也就慌了那么一秒,反正也走不丢,还是先把猫找到吧。 心情稍定,夏筱正想出声继续呼喊“红豆”,敏锐的身体却先一步受到强烈信息素的扰动,让他差点站不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因为自己是omega,所以夏筱家人朋友尤其注意给他灌输各种安全意识教育,什么“天黑之后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不要单独和alpha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等等,夏筱虽然听进去了,可骨子里还是胆大更胜一筹,嗅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第一反应不是走开,而是一探究竟。 信息素好像是从前面拐角处传来的,麝香、烟草,还有胡椒……忍着强烈的不适,夏筱摸到颈边的阻隔剂,用力按了按,然后悄悄挪步到了墙边,探出半个脑袋。 结果看到的一幕让他心惊胆战。 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三四个身形魁梧的alpha正围住一个身型单薄的beta重拳出击,一旁似乎还站着个瘦高的alpha冷眼看着,但他刚好在夏筱的视线盲区,看得不甚清楚。 那个beta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像是在拼命护住什么东西,一旁的一个alpha蹲在地上,表情狰狞,时不时说些话,然后一巴掌呼上他的头,还能听到清脆的一声“啪”。 “那天就是你这个小东西偷拍到我们交易强效剂的对吧?” “相机拿来,不然我让罗敏奇把你的指头,一根根掰断。” 罗敏奇身高1米91,满身发达的肌肉,留着一个寸头,穿着无袖背心,右边的手臂还纹了个张牙舞爪的青龙,活像电影里走出来的巨石强森。 那个beta躺在地上,因为恐惧,抖如筛糠,脸上爬满了泪水,但还是写满了倔犟,无论如何都不肯把怀里的相机交出来。 罗敏奇紧紧按住他的颈部,扬着充满肌肉的臂膀,作势要猛挥下去。 beta见状抖得更厉害了,吓得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alpha对这种效果非常满意,他就是享受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结果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过程。 夏筱的拳头渐渐攥紧了,体内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正在游走。一向正义感爆棚的他实在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眼前。 夏葳曾教过他六年的散打,可这也许并不足以抵御五个身强体壮的alpha。他这样的omega天生就处于生理劣势。他竖起耳朵,紧盯着拐角处的动静,并将手伸向口袋里的手机准备报警。 “我...我把拍到的东西都删掉,但你们...你们能不能把相机还给我?”这是她母亲攒了很久的钱买给他的礼物,beta即使陷入了莫大的恐惧,还是提出了如此请求。 “嗤——”alpha似乎听到了什么很荒谬的事情,轻蔑地笑出了声。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beta的脸,语气略带同情,“你是当我不知道,删了相机里的东西,你就不会留下备份?你最好别把我当傻子,不然,就不是毁掉相机这么简单的事了。” 步步紧闭之下,beta犹如困兽,发出最后绝望的嘶吼:“正如你所说,就算删掉了我手上仍然有备份!等我曝光到学校那里,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你们还能奈我何?” 夏筱心里咯噔一声,危机感瞬间升腾。但愤怒盈胸的他还未完全失去理智。 尽管他本人并未遭遇过此类事情,可曾经,夏筱时常听母亲谈到亲历走访的新闻案例,让还在温室里的他触碰到社会冰冷现实的一部分。 就在林玟离世前,她还在为寰英初中部的一个omega女学生自杀案奔走。她坚信自杀原因并非结案诊断上的,因父母离异产生的“心理疾病”那么简单,而且很有可能跟校园欺凌有关。 “还真是执迷不悟,”alpha轻轻摇着头,嘴角擒着浅浅的笑意,“既然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没怜惜过你了,罗敏奇,把小白鼠抓过来。” 罗敏奇“嘿嘿”一笑,把装着乱窜的小白鼠的笼子递给了自己的老大:“没问题老大!” alpha神情冷峻,带上白色口罩和手套,用极其娴熟的手法将针头注入小白鼠的身体里。 小白鼠先是陷入极度亢奋的状态,在笼子里疯狂乱窜,然后逐渐呆滞,仿佛一点一点沉睡下去。 “看到了吗?这马上就会是你的下场。”说着,针管尖头即将朝着beta的颈部逼近。 beta的身体因为强烈的恐惧抖动起来,哆哆嗦嗦道:“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的!” “beta也有腺体啊!谁说只有a和o才会受药剂的支配?放心这可是好东西,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这款强效剂的药力。” 眼看着beta就要落入“虎口”,夏筱牙关一紧,情急之下正要跳出来打抱不平,忽然一个陌生又格外熟悉的声音闯入他的耳中,宛如墨石投入湖中,引起阵阵涟漪。 “柯益文,你现在都已经这么猖狂了吗,告诉我,这强效药是哪儿来的?” 周围的白兰地的气息变得庞大而浓烈,夏筱恍惚身边平地卷起旋风,力量巨大地搅扰着空气,自己宛如一颗细嫩树苗要被连根拔起。原本威风凛凛的几个alpha变得东倒西歪,就连罗敏奇都禁不住颤了颤,胸腔被s级alpha的信息素强力压紧。 夏筱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呼吸忽然一滞——居然是他! 是许泳言。 从夏筱的视角望过去,可以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丹凤眼的线条流畅,右侧眼尾还有一个浅棕色的小痣,冷峻的面容透出强烈的压迫感,白兰地信息素的味道像密不透风的网在夏筱身边紧紧环绕。 柯益文受到信息素的波动被迫弯下腰,缓了好半天才强撑着直起身,眉宇间挤出一个充满厌恶的褶皱,语气混杂着庄重与讥讽道:“哥,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在瞿医生的房间里补充维生素吗?这种地方怎好劳您大驾光临?” 那个被叫做“柯益文”的人,现下,身影在夏筱的目之所及处清晰地浮现出来。 听到“哥”这个字夏筱一愣,仔细看来,这两人的面孔和神态,确实有几分出奇的相似。只是许泳言的眉目骨相更为深邃锋利,而柯益文的面目则显得更为尖锐薄情。 难道是表兄弟? 许泳言视线挪到躺在地上的beta上,沉声道:“放他走。”他掀起眼帘,语气平板:“现在是我在问你柯益文,回答我的问题。” 柯益文表演了一个“笑容消失术”,许泳言也不是第一次不给他面子了,可当着罗敏奇和其他几个手下的面如此,他不太能忍受。 夏筱也如此觉得,所以他十分好奇柯益文会作何反应。 柯益文慢条斯理地绕了下脖子,冷冷吐出几个字:“让他滚。” 夏筱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叫柯益文的弟弟,也不过是假威风罢了,不足挂齿。 夏筱不知道的是,柯益文早已把这仇刻毒进了心底,所以当然不介意这一时的“得失”。 beta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抱起相机,来不及感到庆幸就光速逃离了现场。 见beta得救,尽管十分好奇事态发展,夏筱还是直觉自己该适时退离现场了,阻隔剂万一失效,面对一群alpha的他与对峙群狼无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报警 夏筱脱离险境之后,火速给裴芷妍打了电话。 “喂,阿妍姐是我,我要报警,临水街巷17号,有人聚众霸凌。” 十分钟后,打架的、被打的、旁观的,一干人等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了派出所的大厅里。 罗敏奇听到警笛鸣声由远及近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穿着制服的警员冷冷开口道“跟我们走一趟”的时候才恍然回神,出离愤怒道:“谁他妈报的警,活得不耐烦了吧?” 在这一片区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他的大名?谁不知道他背后是柯家和许家的势力?是哪个愣头青不长眼的还敢叫来了警察! “愣头青”夏筱正安然地坐在裴芷妍的办公室里喝饮料,方才裴芷妍交代他说,她没回来之前不要出门半步。 可夏筱还是照例全当了耳旁风,此刻正在隔壁查看那个beta的伤势如何。听做笔录的人说,这个被欺负的beta名字叫做唐浩,也是马上要入读寰英高中部的学生。 “你的眼镜。”夏筱把方才他被围殴时打落的眼镜递给他,镜框的架子经过撞击后歪得岌岌可危,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 “谢谢。”唐浩似乎还没回过神,整个人透着一股心灰意冷的死感,鼻梁上包扎着的纱布白得扎眼。 他留着一个寸头,瘦瘦的,眼睛虽然很大但不知为什么总有些无神,不戴眼镜的时候,让夏筱莫名联想到清心寡欲的唐僧。 “我的相机呢?” “在这里。”见他忽然如临大敌般的紧张,夏筱连忙递给他。 唐浩几乎是一把夺过相机,小心地捧起,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事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这个相机里,究竟拍到了什么?”夏筱忍不住发问。 唐浩沉默不语,眉宇间满是迟疑。“你最好还是别知道的好,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浩不轻不重地转移了话题,夏筱只好放弃追问,答道:“我叫夏筱,马上也要来寰英高中部读书了。” 唐浩若有所思,夏筱本以为他要道谢,没想到下一句他却道:“夏筱,你不应该报警的。” 夏筱:“?” 他心里忽然窜上一丝火气,声音一下子冷了,“我说唐浩,就算你不验伤不报警,就这么默默回去了,你觉得他们能那么好心放过你吗?” 大门忽然被推开,是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的裴育。“筱筱你没事吧?刚刚那群alpha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夏筱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没事,身上带了阻隔剂,一直躲在墙后没被发现。” “裴育?”视线聚焦的唐浩忽然道。 “你认得我?”裴育有点意外,在他的印象中,他和眼前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过什么交集。 “嗯,之前有次联欢会,你表演了个‘抗药联盟’的反串小品来着,我觉得创意很好,因此摄像的时候给了你很多特写。” 裴育:“......” 唐浩是寰英各大活动社团的御用摄影师,每次的重大活动都会有他背着相机到处取景的身影。 裴育嘴角抽搐,还以为哥在你心里留下什么难忘的伟岸形象,没想到还是个初中当乐子人时的黑历史! 夏筱忍笑忍得腹痛,那次小品表演他也在场,还是裴育非要他去捧场的。那个小品纯纯就是裴育为了抗议他那个又爱又恨的当警察的姑姑弄出来的作品,还来了段反讽顺口溜,把她姑姑看得哭笑不得。 这么看来唐浩是个很擅长摄影的人,夏筱若有所思地把这个心思储存进心里。 唐浩沉默了一些会儿,忽然开口道:“今天谢谢你了夏筱,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说罢他一瘸一拐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夏筱生怕他摔倒,但顾及到他的自尊心,又生生把手收了回来。他的背影又倔强,又单薄,看着黑暗逐渐吞没了他的身体,夏筱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裴育大剌剌往夏筱身边一坐,整个人恣意地躺在半锈掉的铁长椅上,一副把派出所当家的架势。 “诶裴育,今天搞霸凌那伙人,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裴育双手背在脑后,“那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家伙,叫罗敏奇,在寰英已经横行霸道多年了,都是因为有那个姓柯的罩着。” “至于那个叫柯益文的家伙,就是我整个初中最看不惯的人,端着个学生会主席的架子成天拿鼻孔看人,还自以为优雅得体掩饰得特好,拜他所赐老子每次闻到龙舌兰的味道就想吐!” “所以,他和罗敏奇是一伙的这事,学校里的人都知道?” 裴育从厌恶的情绪中收敛回来:“那倒也不是,这家伙表面工夫做的是一顶一的好,霸凌这事他有参与,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因为家里走得近,对他的事情才知道的多一些。” “原来如此。”夏筱点点头,试探道,“那柯益文跟许泳言是什么关系,表兄弟吗?” “呵,是亲兄弟。” 夏筱惊讶道:“啊?可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亲兄弟,连姓氏都不一样!” 裴育耸耸肩:“确实令人匪夷所思,不过他们家就是这么奇怪。柯和许是异卵双胞胎,哦对,他们俩的母亲韩岭,是寰英的副校长。” “副校长?”夏筱眨眨眼,神色复杂,有点明白刚刚唐浩的抗拒缘由何在了。“这么有权势?” “嗯哼,不过他们家真正掌权的还是韩岭的婆婆,也是寰英集团的股东之一。许泳言跟着她姓许,柯益文则跟着传统夫家姓柯。” 裴育不悦地摸了摸耳朵,“他们家的人,性格着实都有些古怪,总是独来独往,一副旁人碰不得的样子,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古怪吗?我怎么觉得还好…”夏筱喃喃道。 记忆回溯到两年前的那个夏天,青涩的笑容,彬彬有礼的态度,还有危机时刻的出手相助。尽管他和许泳言的缘分很短,短到夏筱与他还称不上朋友,短到他还不足以因此判断许泳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哦?”裴育挑了挑眉,“怎么,你之前见过他?” “咳咳,”夏筱差点呛到,含糊道:“没有...就是感觉他人看起来还挺好的。”毕竟今天还危机时刻出手相助了呢。 裴育一秒捅破:“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三观跟着五观走,我都懒得戳穿你。” 嘿,这不还是戳穿了吗! 裴育望“夏”兴叹,像个操心的老母亲“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太单纯了。” “喂,”夏筱像猫被踩了尾巴,“我好歹也是初中三年被无数alpha追过的人,什么招数没见过,这点识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啧啧,这是哪里来的小兔子乖乖,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这么些年要是没他这个alpha像个金刚护法似的在身边,他还不得被那群如狼似虎的alpha和beta给撕碎? 裴育有些好笑地望着他:“追归追,但你有被正儿八经标记过吗?” “那,那倒没有,这种重要的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毕竟alpha一生能标记数个omega,omega却只能被一个alpha完全占有。 “那不就得了,这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裴育以一种过来alpha的老道口吻,故作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只有alpha才懂alpha在想什么,你明白吗?” 裴芷妍处理完审讯的事宜,推门一看两人互怼得正欢,气笑了,“你小子真是会给我惹事儿啊,怪不得能和裴育这家伙玩到一块去。” 裴育不怵他妈,反而更畏惧一点这个看上去亲切随和的姑姑,他连忙举手作投降状,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姑姑,我可审时度势顾全大局了!心里明镜儿似的。” 裴芷妍无可奈何地笑骂道:“德行!” 夏筱拉着裴芷妍过来坐,主动给她捶背:“阿妍姐这话从何说起?” 裴芷妍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他的脑门,低声道:“您老人家给我们送来的处理对象是够重量级的,一下子把许柯家两个宝贝都拉到派出所了,等明天消息传出去,上面就该有人来敲打我们了。” 夏筱不解,内心不忿:“阿妍姐,这可说不通,难道就任由他们为非作歹?许泳言肯定没什么事,他是救人者。但那个柯益文,绝对不能轻绕了他!” 裴芷妍叹了口气,“那个叫唐浩的同学,估计也是识时务,没把柯益文交代出来,也就动手的那几个拘留个三五天,转头都得放出来。” 夏筱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走向,怒道:“他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没有证词,我可以录,我都亲眼看见他要给唐浩注射非法药剂了!”他把方才小白鼠的惨状又描述了一遍。 “非法药剂?”裴芷妍诧异道,“他们说那只是提高记忆力的普通强效药,我同事拿去化验了,但结果还没出来。” “毕竟,”裴育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强效药买卖这个东西,在我们这算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吧,寰英很多家长学生都会私下购买来提高成绩。” 寰英果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黑幕。 夏筱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与此同时,探查的决心也愈发坚定。 —— “哥。” 许泳言的脚步停住,但并不是很愿意转身。从派出所出来的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中间仿若隔着银河一般的距离。 柯益文忽略了他的抗拒,自顾自道:“今天发生的事还真是令我意外,我一向以为哥你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白莲花,没想到还主动趟了这个浑水,这可不太符合你的性格。”柯益文此话一出,许泳言的背脊不自觉僵硬一瞬。 柯益文两手一摊,状似无奈道:“据我所知,哥你可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我真好奇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柯益文私下卖药这事,许泳言虽然有所耳闻,但因为不关心所以根本不在意。他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罢了,同样的家庭成员和环境,他们却仿佛养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可方才他接受完瞿医生的身体检查,好不容易得了出来片刻的自由,结果恰好撞见了柯益文带着一群人在霸凌...还有躲在墙后面观望的夏筱。 两年多未见了,可心跳依旧如昨。 就在夏筱下定决心要出手相助的刹那,许泳言不假思索地先一步出击,尽管此前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一o对群a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还是理智点好”。 因为他就是知道,夏筱就是会那样做。 “绝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之中。”这是他当时脑中唯一的念头。 许泳言牙关处肌肉绷紧,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操心好你自己,柯益文,你与其把心思放到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上,还不如多花点时间钻研学习。你上次不是还跟奶奶说,下次考试要超过我来着吗?” 柯益文脸上一变,像是被戳到了隐秘的痛处,忍不住“哼”了一声。“哥你说笑了,我,又或者说整个寰英,怎么敢跟你这个初中三年无一例外的年级第一选手相提并论呢?我倒还真是好奇了,升了高中之后,这个记录有没有人能打破。我们这届的人,比起第一都是从第二开始,这种感觉哥你肯定理解不了。我上次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哄他老人家开心罢了。” 况且我想你肯定也不懂,真正能让她老人家开心的也不是我能提升几分,而是能给你制造哪怕一点压力,让你一直保持第一的状态罢了。 后面的话柯益文咽了下去,两人都觉得对彼此多说无益。 柯益文望着夜空沉默了一会儿,似有深意道:“我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但今日母亲回家后没看见你,估计又该疑心了。” “顿了顿,许泳言冷道:“那也跟你没关系。” —— 身后的密码锁忽然传来解开的响动,“言言,妈回来了,过来看看你。” 韩岭还没换下西装,半坐在小沙发的扶手上,挂着一脸倦容。她下了班,不管多累,回家第一件事都是过来看看许泳言,这已经形成了一道程序性的存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真正安心。 明明是关心,可许泳言却感受不到亲近和温暖,内心深处反而涌动着难以言说的不适。 许泳言的房间很大,几乎算得上另一个小家的配置,客厅、书房和浴室一应俱全。两人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对话,沉默在其中凝滞着。 “明天开学典礼的演讲稿,你都熟悉好了吗?” “嗯。” “你过来,我跟你多说两句。” 许泳言顿了一下,在与韩岭相对的椅子上慢慢坐下。 “瞿医生今天跟我说,你的身体状况没有很稳定,要多加注意。因此我在想,既然你的学习功底扎实,以后可以减少和同学一起公共上课的时间,尽可能给你把所有单独补习的老师找好...” “母亲,”许泳言沉声道,“我不认为缺乏竞争环境能让我保持绝对实力,易感期不过是一个很小的影响因素,我可以控制住自己。再说了,除了学习,我也有很多其他的能力需要培养。” “言言,我当然不反对你发展其他技能,只是高中三年实在太关键,绝不能掉链子。这三年,没有比考上a大医学系更重要的任务,这点你应该明白。” 见许泳言不说话,韩岭继续道:“学习有倦怠期这很正常,调节一下就好了。你不要觉得咱们家条件一应俱全就掉以轻心,毕竟你现在面临的竞争压力,跟过去完全不能比。” 许泳言躲避了她的目光,想说的话如同一艘泰坦尼克号,却终究还是撞了冰山,狠狠沉没了下去。 “知道了,母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典礼 昨夜从派出所回来后,夏筱睡得并不十分安稳。 梦里,四周一片漆黑,天空散发着暗紫色的光,他站在地面上,仰望着面前一个巨大的圆形天台,似乎是初中校园的那个。 上面挤满了人,可又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潜意识告诉他,他需要寻找什么,阻止什么,可他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这种焦急又茫然的感觉快要把他折磨疯。 他在人群中穿梭着,可每拨开一个人试图询问,回应他的都是一双空洞而冷漠的眼睛。 当无头苍蝇一样的他再次回到天台前,他赫然发现,立在天台边缘的人,居然是许泳言! 尽管隔着距离,面容和身形都是那么模糊,可夏筱就是无比确信,那个人就是他。 许泳言一步步靠近天台的临界点,晚风猎猎,吹得他校服的一角翻飞不止,夏筱心脏狂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要踏空坠落! 不要! 一声惊叫还未破喉,心绪已经先一步突破暗夜,彻底清醒过来。 窗外一声闷雷惊动,尽职尽责一夜的空调发出微弱的声响,屋内空气冰凉,似是与梦里的温度一致。 心悸的强烈感觉还余留着,白天驱散了黑夜,可恐惧仍然残存,夏筱感觉眼角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摸,是还未干透的泪水。 窗户一夜未关,后半夜的骤雨被风夹杂着灌进来,窗台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风带着晨间的凉意钻进来,吹得噩梦后的夏筱越发的头疼。 幸好只是一场梦。 夏筱叹了口气,勉强平复了下心绪,迷迷糊糊摸索到手机,屏幕的光亮破开黑暗——六点二十。 离上学时间还早,但此时夏筱已经彻底清醒了,干脆提前爬了起来。 来到客厅的时候,除了堆砌的杂物,眼前一片空荡,夏葳已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一个干巴巴的圆碗,里面盛着酱油拌面,已经干得无法下咽。自从林玟不在后,家里的伙食质量肉眼可见的下降,四菜一汤到冷锅冷灶,不可谓不令人心痛。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心情吃早饭。 院子里的植物吸饱了水,又活泛起来,雨后的空气清新而充沛,夏筱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清晨特有的宁静,这时候小秦忽然从楼上探出头来。 “早啊夏筱哥,要不要吃早饭,附近有家早点铺子的肠粉不错,尝尝去?” 小秦大名叫秦子铉,比夏筱小两岁,现在在博文上初二。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现在跟着母亲单独住在这里,是个十分热情单纯的beta。 “好啊,我对这里还不太熟,辛苦你带路!” 秦子铉把夏筱带到“舒记早点”的铺面前,价单上是各类肠粉和烤冷面。 “老板,两份肠粉加蛋,再加两杯豆浆!” “好嘞您稍等!这边坐。” 店面比夏筱想象得干净许多,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清晨的街道慢慢苏醒过来,带着红领巾打闹的小学生,自行车悠悠而过的铃声,还有微风、鸟鸣,一切都宁静而鲜活。 和昨夜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筱哥,我把早餐端来了。” “小秦你也太客气了,按理说你是弟弟我来照顾你才是。”夏筱把筷子拆好递给他。 秦子铉爽朗一笑,两个小酒窝很是甜美,“没事,以后大家都是一个屋檐下的邻居了,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 夏筱也回应了他一个感激的笑容。进入一个新环境总是让人忐忑的,但至少就目前来看,他接受到的善意和温暖足以让他升起很多面对的勇气。 夏筱尝了几筷子后,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赵亭的消息。 【水仙娘娘:筱筱宝贝儿,你是不是马上要去寰英报道啦?我好担心你呀,寰英那地方感觉一般人真是吃不消。】 【水仙娘娘:你是不知道我打听了一圈,据说那里小团体可严重了,不过你别担心,姐姐我给你找了几个靠谱的a群,你乔装一下我把你拉进去,保证有组织护着你!】 夏筱忍俊不禁。 赵亭,性别alpha男,是夏筱的好闺蜜。此人反差感极强,因为这个一米八的肌肉猛a,拥有的却是一颗整日希望另一个猛a被扑倒的娇羞的心,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嘤嘤怪”,不爱称兄道弟只爱姐妹呼朋引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夏筱这只omega才能和他的信息素和谐共处,他总觉得赵亭的淡烟草信息素混着点甜蜂蜜味。 【米奇仔仔:放心宝宝,裴育在呢,我不会被怎么着的,况且我在哪都能跟大家打成一片,我相信寰英也不例外。】 赵亭在这方面可谓是效率极高,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夏筱已经置身数个群聊。 其中一个群聊的名字吸引了夏筱的注意:寰英闲置换购群。因为夏筱忽然想起,寰英的私服是需要自行购买的,三套下来价格并不便宜。 要是刚好有人出售的话...倒是能省下一笔开支。 反正校服而已,能穿就行。 好巧不巧,群里有个人发了条消息。 【出寰英高中秋季校服,我姐的,六成新,价格私议。】 夏筱连忙加了这个人的微信,看头像...应该是个女生,是a是o看不出来。 【甜心饼干:收校服的?】 夏筱回道:对,请问价格是多少? 【甜心饼干:我改主意不收钱了,我报你个地址,你直接去拿吧。】 还有这种好事?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夏筱搜了一下,那位置就在寰英旁边的一个小卖部,离这不远。 “诶小秦,这附近有裁缝店吗?”夏筱心中有些不定,猜想是不是衣服有严重的瑕疵主人才会如此。 秦子炫迅速吃完最后几口:“有的其实,只不过那家裁缝店的主人...现在精神已经失常了,所以如果你需要补衣服的话,你可能得另外找个地方。” 夏筱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发生什么了?” 秦子炫扒了扒头发:“就是...那个裁缝店本来住着一对母女,我管她叫周姨,她女儿在寰英初中部读书,但是去年不知为什么忽然跳楼了...从那之后,周姨状态就变得非常差,应该是抑郁了吧,那段时间她大半夜哭得整个街区都听得见,后来有时还疯疯癫癫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也是后来才听我妈妈提起的。她怕影响我学习根本不告诉我,事情发生很久了我才知道,但她也从来不让我知道具体细节。” 都是单亲家庭,小秦的母亲肯定也怕儿子有些不太好的联想。夏筱黯然片刻,拍了拍秦子炫,道:“好孩子,你妈妈的顾虑是有道理的。你们都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失去亲人的滋味,没人比他如今更能体会。 秦子炫点点头:“知道啦夏筱哥!” 秦子炫讲的故事还是在夏筱的心底留下了印记,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街巷深处,涌现出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嘶——”坐在清晨微风中的夏筱,忽然升腾起一个“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的错觉。 我靠!夏筱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而他要主持整场开学典礼! 寰英广播社社长左路是他的好朋友,暑假的时候,夏筱答应了左路的邀请要做开学典礼的主持人。但是答应过后时间过了太久,再加上被昨天的事一刺激,让他今天早上完全忘记了这码事。 夏筱连忙看了看此刻的时间——七点四十。 太久没上学的夏筱,在浆糊似的脑中搜寻着这个时间在一天中的定位。如果没记错的话,开学典礼好像是八点钟开始...... 来不及拿衣服了,赶紧跑! 当时只顾着窃喜自己声名远扬的夏筱,丝毫没料到今日迟到在即的狼狈。 多年的经验告诉夏筱,一旦开局不顺,接下来的时间多半坎坷不已,就像在马路上错过了一个绿灯,接下来遇到的全是悲催的红灯一样。 因为遇到早高峰,再加上前一晚下过雨,第二天开车送学生的家长翻了倍,一段十分钟的路硬是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没办法,夏筱只好丢下司机,自己开启狂奔模式。 校门终于近在咫尺,夏筱看了眼手表:7点59分。还好还好还来得及,极限生存的典范非它莫属!他心里暗自庆幸,先前内心的狼狈顿时烟消云散,甚至因为有了待会跟兄弟吹牛打趣的素材有些沾沾自喜。 过了七点五十,校门口巡查的人都稀落了些,只是催促剩下的学生赶紧进去。夏筱没有回教室,而是拎着书包径直奔向了主席台。 左路看见他终于来了,松了口气:“夏筱你可算来了,一直找不到你人...你这玫瑰的味道怎么这么浓?” “抱歉啊左路,我起晚了又碰上堵车,刚刚一路都是跑过来的。”想来是刚刚自己跑得太厉害,信息素随着腺体运动一起散了出来。夏筱摸了摸口袋,害,抑制剂也忘带了。 “没事到了就好,不过你这衣服怎么脏成这样?校服呢?” 夏筱低头一看,新洗的白色衬衫在他毫无顾忌的狂奔下沾染了数不清的泥点,黑灰色的痕迹突兀且扎眼。他叹了口气:“我买的校服还没拿到,没事,待会拿主持稿遮一下吧。” 说完这话他像是突然被一道惊雷劈中,从脊背一直麻到尾椎骨——他把主持稿忘在书房桌上了! 什么叫流年不利?夏筱简直觉得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净走霉运。 他手开始不由自主搓起裤缝,讪讪道:“那啥...我突然想起主持稿没带。” “啊?”左路也被他这番操作砸懵了,“没带主持稿,那你待会怎么说?” 寰英常常被人诟病“重面子不重里子”,总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排场,就比如这次的开学典礼。如果放在其他学校,可能几个人发一下言,走个过场就差不多了, 但寰英不是,大会要整整持续一个半小时,几乎每个重要领导以及学生代表都要发言,甚至还安排了特别节目。就是那种某个班成为“幸运儿”被要求节目展示,于是不得不挤出时间高质量完成任务,但最后根本无人有心欣赏的,特别节目。 显而易见的,没有主持稿的夏筱根本撑不到一个小时。 左路看着操场上陆陆续续集合的人,表情凝重:“现在去演播室拿备份稿显然来不及了,我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备用的。” “真是抱歉了。”夏筱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我有。”两个字简短有力,立即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许泳言?”左路有些讶异,“你手上有备份主持稿?” 听到这个名字,夏筱下意识抬头,一下子对上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心脏奇异而剧烈地跳动起来。照片上和梦境中原本模糊的面容,如今倏地闯入他的视线,让他有种更加不真实的感觉。 许泳言把用装订好的一摞纸递给夏筱:“对,我提前找广播站的人印了几份,这是完整版的,老师学生致辞都在上面。” 那眼神似乎蕴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能将人牢牢吸进去。夏筱愣了片刻才恍然如从梦中惊醒一般,伸手接过东西:“谢...谢谢。”一向巧舌如簧的他难得打了个结巴。 “不过,”许泳言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之前做过笔记的话可能就没有了,得靠你临场发挥。哦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许泳言。” “我叫夏筱,筱是竹字头的筱。话说,咱们之前在夏令营是不是见过...来着?”夏筱抱着演讲词,面上强装镇定,可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以至于套近乎套得如此生硬。 语气这么不确定,看来是不记得我了。许泳言心里笼罩着一股似云似雾的失落:“对,初一暑假的国际新闻夏令营。” 许泳言答得如此笃定和确切,令夏筱欢喜雀跃,本想再多寒暄几句,结果被左路横插一脚:“多亏你了泳言,你还是那么可靠!夏筱,时间不多了,既然稿子好了就准备上场吧。” “等等。” 许泳言说着把身上的秋季校服外套脱了下来,“你是不是没带抑制剂?这件外套是我今天才带过来的,没怎么穿,你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可以穿上。” 因为不是所有的信息素味道都能很好的融合,如果接触不当,还很有可能导致接触人产生过敏反应,所以亲密物品的接触都需要格外小心。 “对对,你这信息素的味道得遮一下,不然操场上的alpha都得被隔离了。”左路打趣道。 夏筱接过衣服闻了闻,许泳言身上白兰地味被他敏锐地捕捉到,在心底撩起一阵似有若无的意味来。 “这个味道可以的,谢谢...”话痨夏筱在今天早晨第一次感到了久违的词穷。 “那就行。”说完许泳言就转身和左路一起去做上台准备了。 昨夜雨凉未散,清晨的风是冷的,可一直到夏筱把袖子套进去,拿着主持稿在台中央迎风站了好久,他都感觉自己脸和心脏热腾腾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同学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在这个金秋送爽的九月,我们......” 尽管早上状况风波不断,但夏筱知道,只要他一开嗓,一切问题都可以顺理成章,引刃而解。 许泳言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人,站在升旗台的右侧安静等候着,目光深深地定在夏筱身上。 夏筱皮肤白皙,精致的瓜子脸上长着有一双清澈的杏仁眼,琥珀色的瞳仁浅淡,面部线条柔和,还有两个深深酒窝,让他总能绽放出极其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他觉得,夏筱身上有种独特魔力,平常的时候,他看上去开朗又随和,像只在大草原上优雅舔舐爪子,享受阳光的美洲狮。可一到舞台上,他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自信满满,光芒四溢。 眼前的人,和三年前新闻夏令营的开营仪式上,那个惊艳的、令他怦然心动的身影完美重合。 恍惚间,他又回到第一次见到他时,不断攀升的心跳律动。 ...... 许泳言登上演讲台的时候,夏筱能感觉到台下反应不小,窃窃私语的杂音汇聚在一起,像风穿过茂密的树林,摩擦出“刷刷”的声音。 许泳言穿着整齐得体的校服——除了外套,白色的衬衣服帖地束进腰间,黑色的西裤修饰得双腿修长。他拿着稿子,淡定自若,用不疾不徐的声音演讲起来。 他的声音有股慵懒迷人的磁性,很是好听。许泳言的发言风格就像他本人一样,听上去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 作为一个演讲和主持的老手,夏筱知道要想完成一个好的演讲难度有多大。他见过太多人在台上,即使慷慨激昂,语言和姿态依旧缺乏一种力量,让人无法信服。但许泳言的声音虽然如流水般温柔,却是蓄积着能量的。 夏筱注意到,之前台下许多昏昏欲睡的人此时都瞪大了眼,但也很难说几分是因为颜值,几分是因为演讲能力。 等到许泳言结束了讲演,后面的时间过得快了起来,以至于夏筱根本不记得自己都介绍了哪些人上台就已经报出“到此结束,谢谢大家”了。 偌大的人流像潮水般开始向教学楼回溯,学生们仿佛被巨大法力吸纳,一股脑地收进了葫芦里。 长达一个小时的典礼结束了,夏筱终于松了口气,感到膝盖一阵疲软。他伸了个懒腰,酒香若隐若现地浮动起来,突然想起许泳言的衣服还在自己身上,赶紧拿下来抱在怀里,环顾四周寻找他的身影。 可是许泳言似乎早就离开了。 “筱筱!”夏筱循声望过去,裴育正逆着人流朝他走来。 “裴育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呗,本来还担心你这几天忙搬家状态会不好,不过就早上的情况来看是我多虑了,夏大主持人不愧是你!” “害,”一提起来夏筱就想皱眉头,“你算是不知道早上我有多狼狈!又是迟到又是忘带主持稿,来的路上还把衣服搞脏了,差点上不了台。” “这么惊险?那你怎么解决的?” 夏筱指了指怀里的衣服,道:“多亏了许泳言江湖救急,做事靠谱,不然我今天算是玩儿完了。” 听了这话裴育神情有些古怪,顿了半天才道:“得,这衣服要不我去替你还了,要是被看见有人给姓许的送衣服,指不定又惹上什么是非。” “别,我还是自己去吧,只是单纯还个衣服,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俩alpha一见面我怕才是真的要出什么事。快上课了我就先走了,你小心迟到!”夏筱抱着衣服连连后退,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裴育望“夏”兴叹,像个操心的老母亲:“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把我的话听进去?” 夏筱心跳得飞快,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什么危险品。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许泳言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抚到他了。 进入夏令营之前,夏筱还只是一个单纯快乐的beta,可就在一次户外露营活动的晚上,第一次分化汹涌而来,他不受控制地发了情。 当时辅导员紧急将他安置在帐篷内隔离,可夏筱的玫瑰信息素爆发得格外浓郁,还是架不住一些alpha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想要靠近帐篷。 他还记得自己躺在闷热的帐篷里,被欲望烘烤得几乎要失去知觉,头一次感受到了被原始本能支配的恐惧。可就在这时,海浪一般的白兰地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他,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充盈着他的心头,那杂糅的、充满攻击性的各色alpha信息素也逐渐褪去。 许泳言出了手,就这样守在他的帐篷边,不远不近的位置,帮助他成功度过了第一次分化的危机。 —— 趁着离第一节课还有一些时间,夏筱借着这个机会,迅速去小卖部拿到衣服包裹,给交易那人拍了照发过去,随后删除了好友。 打开袋子的瞬间,里面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蜜柚香膏味,令夏筱皱了皱眉——这味道实在过于甜腻,可得好好洗洗。 不过好消息是,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衣服后,没有发现什么很明显的补丁和破损。 那也不用去裁缝店了,只要洗干净好好晾晒就行。 阳光渐渐从云后散了出来,地上的水坑闪闪发亮,偶尔还能看到浅淡的彩虹。夏筱一路避着小水潭,踩着铃声跑回教室。 二楼,三楼,四楼...... 数字标识随着夏筱的视线不断变换终于到了五楼,最后停在了高一(1)班的门口。太久没运动的夏筱感觉命都没了半条,喊“报告”的时候气都还没喘匀。 班上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座椅上的人像是一个个闻声而动的狐獴。 夏筱能隐约听见下面小声的议论—— “哟,这不是今天早上那个漂亮主持吗?” “这人谁啊?应该不是咱们初中部的吧,没见过。” “好像叫夏筱,据说是全是前几保送进来的,挺厉害的。” “进了这儿那可说不准。” ...... “进来吧。”老师和蔼道。 夏筱说了声“谢谢老师”,快步从老师身边经过,准备找了个位置。因为进班晚了些,此时班上空着的位置只有倒数第一排的一个了,他便当机立断坐了下来。 “同学你好呀,我叫夏筱,你呢?” 夏筱偷偷瞄了同桌一眼,内心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他的同桌是个极好看的美女beta,皮肤白皙,骨相优越,冷艳,有种异域风情的美。 天呐,寰英不仅出成绩好的学霸,怎么连颜值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 夏筱是一个从来不会坐以待毙的人,进入新环境可以立马主动出击套近乎,所以交到新朋友总是很迅速的事。 然而,这位美人倒是没辜负她冷艳的气质,她连一个眼神都没递给夏筱,只丢了句:“蓝凌,我不喜欢跟人交流,你就当没我这个同桌就好。”说完她塞上耳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 夏筱笑容僵住,费了老大劲才抑制住自己想爆粗口的冲动,讪讪转过了身,心里嘀咕:这碰的钉子可真够硬的,一班的人不会个个都是这样的怪胎吧? 见人都到齐了,老师也开始正式自我介绍了。他们班主任姓李,将近五十岁,圆脸上架着一副小巧的老花镜,笑起来像是过年墙壁上挂着的年画娃娃,只有眼角包子似的褶皱出卖了年龄。 他身材较短小,刚才1米81的夏筱经过他的时候感觉高了整整两个头。因为他慈祥的面容以及和蔼的气质,后来1班的同学亲切地称他“老李头”。 夏筱灵敏的耳朵听到下面有人小声议论道:“咱们一班就让这个老头来带啊?他看起来好佛系,能行吗?” 旁边的人悄悄回道:“其实老李只是个幌子,真正盯着咱们班的是教导主任。而且托许大学霸的福,副校长对一班也是一万个关注,只怕到时候你消受不来!” “一个班要想运行的好,老师要有一个舒适的教学环境,能干的左膀右臂是少不了的。所以今天下午我们就要进行班干部竞选,每个竞选者都要上台陈述自己的过往经历和优势能力,我们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会在黑板上写下每位候选人的投票数。当然,我也是有一票权利的。” 听到这,一直沉寂的班上终于有了骚动。 “不过,”老李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来了句,“班长一职已经有人选了,选举完会跟大家统一自我介绍。” 班长居然内定了,夏筱心里诧异,周围有疑惑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还用说是谁,当然是丁淼啊!她可是丁主任的亲女儿,初中就在一班当了三年的班长,这位置谁能跟她抢?” 夏筱察觉到她高冷的同桌听到这个名字后,似乎有所触动,但很快又把自己埋进了书卷里。 “嗷——”窃窃私语那人惨痛一叫,坐在后排的夏筱完美目睹了他遭受抛物线橡皮攻击的一幕。 扔橡皮擦的女生扎着一个高马尾,发色光洁黑亮,眉头高高挑起:“李志,课上说闲话,记过一次。” ......丁淼,记住了,一班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夏筱听到左边隔着一条走廊的人兴奋地拍了拍身边人道:“许泳言你明天必须得给我投票啊!” 夏筱探了探脑袋,果然发现许泳言就坐在这人旁边。 天,这人胆子这么大吗?许泳言看上去可不是会这么随意被碰的人。他忍不住多瞅了两眼,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同学你好呀,早上的主持人是你吧?主持得太有水平了,我完全没打瞌睡!” 夏筱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内心却欣慰至极,看来和自己一样是个热情好相处的“社牛”,班上总算还是有点正常的好心人。 “谢谢你!我叫夏筱,你呢?” “对了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陆添,许泳言你认得吧?我是他发小。” 陆添皮肤很白,一张圆脸上眼睛又大又亮,耳垂饱满,特别符合老一辈口中的“有福气”的长相。事实也确实如此,性格活泼开朗的他每逢关键时刻总是“锦鲤”傍身,好运连连。 陆添的语气都透着骄傲的尾音,夏筱觉得他怪可爱的。 “陆添你安静一点。” “哦。”陆添瞬间正经危坐,但还不忘在夏筱面前打趣,“他这人从小就这样喜欢一个人安静待着,我这么聒噪,他烦我很正常。” 不知为什么,许泳言声音明明很细微,可就是明明白白地传入了夏筱的耳朵里,那略微倦怠的嗓音似乎还电了他一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兄弟 夏筱两手蓦地攥紧,忽然意识到早上从许泳言那收下的校服外套还在自己这里。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对许泳言开口,夏筱就觉得嗓子变得干巴紧缩,怎么都吐不出第一个字。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只好伸出爪子拍了拍陆添,低声道:“那个陆添,能拜托你帮我跟你同桌传句话吗,告诉他今天谢谢他的衣服,我中午带回去洗一下再给他?” 谁知许泳言立马接话道:“不用,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不要有负担。”他戳了戳陆添,“赶紧帮夏筱把衣服接过来。”像是生怕夏筱做了带回衣服的决定。 “哦。”许泳言如此爽快,夏筱也不好再多跟他客气。陆添一脸懵逼,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什么,就光荣成为了递衣服的工具人。 老李语速很慢,介绍完一通不知不觉下课铃都响了。他没有拖堂的习惯,说完“下课”便夹起教案拿起保温杯准备离开。 “哦对了,”老李突然停住:“不知道各位同学是否有耳闻,按照咱们寰英的惯例,明天就会有‘开学大礼包’了,记得好好准备!” 原本欢天喜地的众人顿时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教室里哀嚎一片。 老李继续无济于事地安慰道:“只是个摸底测试,不会很难,也不涉及到换班,大家轻松应对就好!” 夏筱一开始还没搞清楚状况,直到老李说完他才意识到“开学大礼包”原来指的是考试! 夏筱忍不住拉住陆添,真诚地无助道:“不是陆添,我们什么都还没学考什么呢?” 陆添见他如此意外,眼神里满是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夏筱同志你初中不是寰英的是吧?这里的大部分人暑假早就把高中所有的课程上了一遍。” “以后每周、每个月乃至不知道哪一天,都会有惊喜的考试等待着你,习惯就好。” 夏筱:“......”他现在开始反思,自己先前跟夏葳的“大话”是不是放早了。 “没事,”陆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包给你垫底的,请大大的放心!” 还没事,简直是要出大事了! 虽然他有事先预习功课的良好习惯,但鉴于母亲的事,夏筱这个暑假确实一点提前准备都没有。他能收拾好心情打起精神来就不错了。 虽然现在焦虑自己的“掉队”也于事无补,但若是第一场考试就从第五掉到了班级摆尾,这种落差他不可能内心毫无波澜。 更何况他本身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 夏筱知道陆添只是安慰他,能进一班的人,就算垫底也差不到哪里去。但他能有这个心已经让他温暖不少。 他哭笑不得:“为什么你垫底我就可以放心了?我当然是希望我俩考得都好。” 陆添摆摆手:“没事的,一个班总不能都是第一,我被分到一班估计也就是来维持生态平衡的。” “那你心态是真的好,看来咱们很适合做朋友!”夏筱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佩服”,遇到这样一个人简直是来“普渡”他的! 陆添也乐呵呵地伸出了手,两个社牛在开学第一天成功结成了同盟。 —— 漫长的一上午终于过去,下课铃一响,夏筱便准备匆忙跑出教室。 “筱筱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教室空调太冷了我要回去拿个衣服,今天先不吃了,明天一起!”说完夏筱一溜烟跑了。 陆添微笑目送完夏筱离开,转头就往许泳言桌上一坐,跟刑警审犯人似的,“许泳言这什么情况啊,都到了可以借衣服的程度了!我怎么不记得你提过这个人的名字呢?” 许泳言面不改色:“没什么,人家刚才不是说了,江湖救急。起开,别把我桌子坐垮了。” “嘶,你再装?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你还搁着蒙我,老实交代啊!” “真没什么可交代的。” 陆添从这语气感觉出再“逼供”下去,这家伙就该翻脸了,只好识趣地转移话题:“行吧行吧不说这个了,你过几天是不是要参加你爷爷的生日宴?” “嗯。”一个字显然蕴含了太多情绪,陆添知道许泳言对他们家的人情绪有多么复杂,但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作过多的评判,只得拍拍他的肩道:“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许泳言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目光。“好。” “许泳言,外面有人找你!” 陆添和许泳言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道:“这个点会来找你的,估计只有你那便宜弟弟了吧。他来准没好事,你们多久没说过话了?” 许泳言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他私下卖药,还指使人霸凌同学,昨天刚被我教训了一番。” 陆添瞪圆了眼睛:“哎呦喂你说什么?姓柯的真是出息了,看样子当个学生会主席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虚荣心了!” 见许泳言半天不出来,柯益文干脆直接进了班,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这么不愿意见我呀哥,不过没关系,其实本来一开始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咱们学校今天开学典礼的那个主持人挺让人眼前一亮,听说是你们一班的,叫...夏筱?” 许泳言闻言抬眸,霍然盯住了他。 柯益文似乎没有感受到那快要灼烧起来的目光,继续道:“有个有趣的小道消息,我倒是想来求证一下,好像是说这漂亮主持忘带主持稿和抑制剂,还是哥你英雄救美给了人家备份稿和校服。” “这么乐于助人的事情,真的是你做得出来的吗,我都要不认识你了我的好哥哥。”他扬了扬手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既然你们这么熟,不如拜托哥给我介绍一下?” 话音未落,柯益文感觉被一阵强力揪住,眨眼间背便重重地撞在墙上,引得还留在班上的人一阵惊呼。许泳言狠狠地扯着他的领口,胸口因为气愤剧烈的起伏着,像一只狂怒而压抑的猛虎。 柯益文感到手上一空,抬眼一看脸色骤变——许泳言正捏着他礼物盒,无言地盯着他,目光如炬。 他想反抗,但来势汹汹的信息素压制住得他根本动弹不得,他咬紧牙关,一时间,镜片下的眼神变得有些狰狞。 许泳言的灼热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柯益文,似乎想从他那凶狠的眼神中读出点别的什么。 这些年,他这个弟弟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处处与他作对,不论是私下的讥讽还是在外面散布有关的不实谣言,他其实都有所耳闻,只是心里总存着一分仁慈和忍耐。他那从不外放的感情,六分放在了夏筱身上,三分放在了爷爷身上,剩下的一分便是柯益文。 毕竟是双胞胎,亲兄弟。 他还记得童年时候,小柯益文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无论他做什么,走到哪都甩不开。他性格从小就又毒又冷,对这个弟弟的粘人还有些嫌弃,可有什么好吃的第一时间还是会喂到他嘴里。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柯益文不再紧跟着他,反而彻彻底底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许泳言面上虽然不显,可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沉淀着深重的失落。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他对柯益文,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 如今,他们针锋相对,甚至展现出要将对方置之死地的架势,不用旁人说,许泳言自己都觉得既讽刺又可笑。 但无论如何,柯益文若是拿夏筱来威胁他,许泳言绝不会轻饶他。 “柯益文,你到底想说什么?”许泳言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柯益文咳了两声,“哥你...你先放开我,我再说。” 许泳言紧了紧牙关,松开了柯益文的衣领。 柯益文面上依旧带着笑,仿佛那是一张永远也拿不下来的面具。“哥你应该清楚我想说什么,昨天晚上报案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夏筱吧?” 许泳言的眉峰间戾气闪过,他遏制住冲动,冷声道:“我怎么知道?柯益文,你自己做错了事理亏,别发疯到处攀咬他人。” 事情发生得太急太快,连陆添都没反应过来。他连忙冲上去用力分开两人:“姓柯的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识趣点的话就赶紧滚蛋!” 陆添嗓门很大,引得隔窗而望的同学们纷纷侧目,走廊上的人也开始驻足围观,有些已经开始议论着看起热闹来。 柯益文也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对话,他狠狠把陆添的手甩到一旁,眼睛却始终盯在许泳言身上:“我不过是好奇一下而已,哥可千万别生我的气。”说罢他大步离开了教室。 “嘿,”陆添被他的举动激怒了,气得要跳起来去追,“这孙子怎么这么欠揍!” 许泳言一把拦住他,语气冷了下来:“别去,你这样正中他下怀。” 陆添看他这幅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外人看都觉得是许泳言这个做哥哥的无视弟弟,可只有他这个近处的旁观者才知道,这个弟弟实际上是个多让人闹心的角色。 陆添感觉有个干馒头结结实实堵在自己胸口,噎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气愤地摆摆手驱散走廊上看热闹的同学,“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 “抱歉把你卷起来。”许泳言对旁人的目光置若罔闻,拽着陆添直接往楼下便利店走去。 “跟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陆添看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不过你今天确实很反常,怎么这么冲动?一点也不像你一贯冷静的的风格。” “毕竟你这便宜弟弟也不是第一次无事生非了,可这次你格外生气。他刚刚都跟你说什么了?” 想到柯益文提及夏筱的眼神,许泳言嘴巴抿了抿,手不自觉捏得更紧了。 “嘶大哥痛痛痛,我不说了行不行,你放开我!” 许泳言一时走了神,忘记还拽着陆添的手臂。“抱歉。” 陆添幽怨地瞪了许泳言一眼。 不知不觉,许泳言已经领着陆添到了楼下的便利店。寰英饮食设施齐全,不仅有专门的一栋三层楼食堂,还有分布在校园四个角的便利店,单独设置了奶茶和关东煮的窗口。 “想喝什么随便,算我的。” 听到“算我的”三个字,陆添顿时喜笑颜开,一阵苍蝇搓手:“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 ...... 许泳言实在不理解陆添的快乐为什么来得如此简单,按理说陆添家里条件这么好,一杯奶茶算不上什么。但陆添知道他是不会明白,即使再有钱,有人买单不用自己花钱这种占了便宜的得意快感是怎样一种变态的心理机制。 “一杯牛油果奶昔,七分糖谢谢!” 许泳言从冰柜里拿了一瓶乌龙茶,一起付了钱。 “不过我说,”陆添用牙齿撕开吸管包装袋,把吸管戳了进去,“那孙子也太会演了,奥斯卡都欠他座小金人!” 陆添猛吸奶茶,似乎是不解气。他纳闷地盯着他,一瞬间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许泳言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温不火,冷淡自持,以至于他都怀疑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真正在意的东西...... 不对,一个人不可能没有在意的东西,即使不在意,很多时候也是表象。成绩,荣誉,名声......这些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他似乎都不甚在意,那他在意的,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柯益文同样思索良久,不过现在,他好像得到了一个答案。 今天在许泳言那里丢了面子,可他毫不在意。因为柯益文早已把这仇刻毒进了心底,所以当然不介意这一时的“得失”。 走着瞧,我的好哥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对峙 这年头,消息比荒原上的野草生长得还快,有一点风吹草动,得到消息的人就像隐匿在草丛里的猎豹看到称心如意的猎物般,从摇摆的缝隙中射出贪婪而精明的目光,随时准备扑上前去。 许泳言和陆添下去买杯奶茶的功夫,有人不仅在群里发出偷拍的图片,还把刚刚的情形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有关许泳言的其他传闻。 事件的主人公,一个年级第一学霸,一个学生会主席,更何况两人还是亲兄弟。一些本来因为开学而无精打采百的人,看到这则消息瞬间像闻声而立地兔子,把耳朵竖得又长又直。更多的人则是不放弃这个发表“高见”的机会,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 「卧槽上学第一天就这么劲爆,寰英是非多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人,真当学校太宽容老师不管吗?」 「人家年级第一,教导主任来了来了都得看三分脸色,谁能管?」 「哼年级第一又怎样?人品差一样天理不容,寰英早就不是什么唯成绩论的地方了!」 「路过的人小声说一句,这两个人好配啊!再说也不一定是打架吧,壁咚也说不定了呢?长得这么帅,两个alpha我也可以!」 「前面嗑cp那个你没事儿吧?人家可是亲兄弟!」 「亲兄弟?看来关系还不怎么好。」 「都吵吵什么呢?眼见才为实,都觉得自己特牛是吗往这刷存在感...真是无语!」 「一班的,亲眼看到了,就是姓许的先动的手。」 「最新消息,两人打架是为了一个暗恋的omega!!!据说是今早开学典礼的主持人,叫夏筱。」 「这人什么来头啊?好像没听说过。」 「打个假,许泳言老婆在此,暗恋对象什么的不存在的哈~」 「哈哈前面那个姐妹醒醒吧,许泳言一个母胎solo哪里来的老婆?至于暗恋什么的...没有实锤,观望中。」 「如果不是暗恋的话,打架怎么解释?难不成单纯为了解压吗?」 「散了吧散了吧,这事除了当事人心里清楚谁说都不作数!该干嘛干嘛去。」 闲暇的地方总容易生是非,虽然是非在哪从来都不缺少。 这些人带着一脉相承的理念和信息,在看似慷慨的分享中与彼此隐秘联结,使参与其中的人沉入一种圈起领地般的归属感和满足感中。 身处风暴中心的许泳言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也毫不在意。而这起事件的“导火索”夏筱却不能幸免,刚回到教室他就班上的同学团团围住,飞来的问题像是崩塌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将他吞没。 有问事情发生原因的,有问他和两个人的关系,当然也有问这两个人的关系的。总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夏筱就算是真的有心回答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更何况他对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 好不容易劝散了周围的人逃回了座位上,夏筱仿佛溺水的人上了岸,心有余悸地掏出手机,在座位底下偷偷一探究竟。 照片上,许泳言揪住柯益文的领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宇间满是戾气,而柯益文背靠着门,手指微微蜷缩,眼神中充满哀求的神色。 群里的水花跟丢了个鱼雷炸起一般,众说纷纭,骂战一片,看得夏筱出了一身冷汗,吊诡的是,他到现在也没看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卷进这场是非中的。 “喂。”冷不丁的,他的万年冰山同桌出了声。夏筱看了看四周,迟疑道,“你是在叫我吗?” 蓝凌扬了扬下巴,“这个我不喝,你拿去吧。”她指的是桌上的一瓶长的像娃哈哈一样的营养剂,这似乎是寰英的饭后惯例,夏筱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有师傅把一件件的营养剂搬到班级门口。 兴许是看到群里的消息想安慰他,因此夏筱也不好意思拒绝同桌难得的好意,便欣然收下道:“谢谢啊!” 夏筱刚刚拿过营养剂,突然听到后排传来几个人打趣嬉闹的声音: “哎你去啊,千万别怂,我们为你打气!” “朵拉你今天打扮得真的很美,绝对可以拿下得,自信点,你可以的!”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许泳言同学,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经典的表白现场前奏。 许多正在群里吃瓜的人纷纷抬起头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另一场好戏。 韩朵拉是那种典型的潮女omega,一头可爱的深棕色卷发,眼睛水汪汪的,平常的打扮上总是有很多小心机,一套普普通通的校服应是能玩出“七十二变”的花样来,说话撒起娇来也嗲嗲的,不少alpha和beta很吃这一套。 校花倒算不上,但怎么着也是个班花。周围一群a发出暗暗的嘘声。 许泳言也不傻,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了,很自然道:“有什么话你就在这说吧,我们平时也没有什么私事往来。” 这话说的不怎么客气,韩朵拉神情有些尴尬,夏筱倒是莫名愉悦,一脸前排吃瓜群众的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上次送你的巧克力,你,你觉得好吃吗?”打乱了原本的计划,韩美美一紧张,只好磕磕巴巴说了别的。 “不好意思,我不怎么爱吃巧克力,你送我的那盒,我也不太记得到哪里去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再买一盒还给你。” “是这样啊......”事情发展成这样,表白是不太可能了,韩朵拉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那打扰了。”说完她终于绷不住,捂着脸啜泣着跑开了。 韩朵拉的闺蜜们连忙跑去安慰她,一旁的观众看到这儿也没了劲,纷纷散了场。 韩朵拉坐在座位上抹眼泪,“诶,我营养剂呢?”她气不打一出来地喊道:“姓于的你给我过来!” 一个头发毛糙的beta慌慌张张跑过来,张口就是滑跪:“对不起啊老大!我今天去拿的时候箱子里已经没有营养剂了,应该是被谁偷拿了你千万不要怪我!” 韩朵拉正想发作,一旁的人忽然咬耳朵道:“诶,我看到那个脸生的中午没在学校吃饭,但他桌上有营养剂,该不会...就是他偷的吧?” “而且你看看这个。”这人给她看了刚刚群里的消息,韩朵拉上下脑回路一搭,立马“明白”自己被拒绝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叫“夏筱”的,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 好啊,喝我的东西还抢我的人,老娘要你好看! 方才的挫败全数转化成昂扬的斗志,韩朵拉气势汹汹朝夏筱冲去,给了他课桌一掌。 “喂,你就是夏筱是吧?” 夏筱桌子骤然一晃,莫名其妙地抬起头,舌尖压着怒气:“怎么,我认识你吗?” 韩朵拉指着那瓶倒下的“罪证”,居高临下地质问道:“交代吧,你凭什么偷我的东西?” 夏筱气极反笑:“偷?你最好讲清楚一点,说我偷了你的东西,证据在哪里?” 夏筱坚定的姿态让韩朵拉动摇了两秒,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冲动想岔了,但很快,她的视线落到了夏筱的外套上,那股蜜柚味让她更加确证了自己的想法。 韩朵拉两手抱胸,用轻蔑的眼神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夏筱,“你这个穷鬼怕是不知道,这个营养剂是在学校订餐的人才有的吧?吃不起就算了,拿别人的算怎么回事!” 夏筱从座位上蹭得站了起来,气得浑身颤抖,他实在想不通怎么有人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用如此恶劣的言语凌辱别人。但这事确实不好解释,他不想同桌因为自己好意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陆添早就看不下去韩家大小姐这副跋扈样,“韩朵拉你过分了啊,这可是没有根据的人生攻击!” “哼,谁说我没有证据,”韩朵拉不紧不慢道,“夏筱,你身上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要我告诉大家,你就是在捡我姐不要的衣服穿吗?我已经很给你脸面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能怪我。” 这话像是一柄尖锐的利箭直直射进夏筱的心,血气悉数涌上脸庞,刺得他发热。 周围同学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他身上,或惊讶、或轻蔑、或戏谑,让他全身烧起来一般,仿佛上千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窝。 夏筱表面还能克制住,但拳头早已攥紧。他当然不会因为自己的家庭状况有任何的自卑和羞耻,但这种无凭无据的轻蔑和折辱,毫无疑问已经踏破了他的底线,他绝不能忍。 “是吗?”他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像只猎豹一样紧紧盯住了韩朵拉,“你叫韩朵拉对吧?好,韩朵拉,你一字一句给我听清楚了。根据你方才所说我来回应你,第一,我没有拿你的营养剂,这瓶是我同桌给我的,因此‘偷’字我更是不知从何而来。第二,你姐姐的衣服给了谁,我们谁都不清楚,你也更无法证明我身上这件就是你姐姐的。” 夏筱不疾不徐,铿锵有力,“我以上所说,你应该能听明白,我相信能进寰英一班的人,智力水平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 形势瞬间调转,韩朵拉被噎得哑口无言,方才嚣张的气势全无,白净的脸皮涨成猪肝色。她有些无助地看看左边的人,又看看夏筱:“你...我...” “现在,请你给我道歉。” 班级内一片鸦雀无声,全都津津有味地品着这场事态的发展。 陆添暗戳戳对许泳言道:“诶你还别说,夏筱他真挺厉害的!咱们之前见过多少人吃韩大小姐的亏啊,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发怵!” 许泳言方才一直在整理袖口,脸色紧绷,要是夏筱占了下风,他都打算不顾绅士风度地出来说上两句了。这个韩朵拉,因为自己拒绝了她就把怒气迁到别人身上,而且还是夏筱身上,这让他尤其愤怒。 气韩朵拉还是其次,更多是气夏筱受到了自己的牵连。 不过,他倒是更加对夏筱另眼相看了。 韩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从来都是她让别人道歉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她给别人道过歉。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哟,都处在这干嘛呢?要打架啊。”一声高亢亮丽的嗓子出现,丁淼把韩朵拉脖子一挽,状似亲密道,“怎么朵拉,我今儿不小心多拿了一瓶营养剂,瞧把你生气的,我以为寰英没人稀罕这玩意呢!早说你这么看重,明儿让我爸给你拿一箱来,保、证、够、喝。”说罢丁淼还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脸蛋。 韩朵拉打了冷战,丁淼暗暗释放的信息素正如毒蛇一样悄悄环绕上她,alpha的压迫感瞬间涌上。 她再怎么跋扈都知道,丁淼是绝对招惹不起的,她是个出了名的笑面虎,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吃了她的亏,视她为眼中钉。 刚刚丁淼这语气,明显是动怒了,可她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惹到她了。 “我...我错了淼淼姐,今天我就是一时心情不爽才如此小题大做,我哪里是计较这一两瓶营养剂的人。以后我那瓶天天都给你送过来!” 夏筱心里冷笑,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我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原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草包。 丁淼神色莫辨,嘴角挂着笑,在她耳边轻轻道:“以后离我的人远一点,滚。” 韩朵拉落荒而逃。 “看什么看,抓紧时间复习,不然明天考试都有大家好受的!”众人也作鸟兽散了。不得不说,丁淼的威严奠定得十分雄厚。 夏筱脑子听得一抽一抽的,最后那一句很轻的“离我的人远一点”被他听见了,简直给他彻底整不会了。 他魅力居然有这么大,一天之内可以招来三个暗恋对象?这都是什么无妄之灾啊!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丁淼主动开口了,“别想多了,我帮的不是你。” 居高临下的丁班长坐了下来——夏筱同桌的正前面。 她的嘴角擒着一丝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笑意,“蓝凌你也真是的,为了躲着我不在学校吃饭,营养剂倒是不忘拿,还把人家连累的。” 夏筱怔愣片刻,脑中却瞬间勾连起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韩朵拉确实少了自己的那份营养剂,可这个是蓝凌多拿的。这人跟他一样没在学校订餐,但拿了之后不知脑子怎么一转,竟“好心”的给了他,这才有了刚才一系列的无妄之灾。 夏筱面容苦涩,简直不知该作何评价,他这个同桌的脑回路真的不是一般的清奇! 蓝凌纡尊降贵似的撩起了那双漂亮眼皮:“还不够明显吗?所以请你自觉一点。” “好吧好吧,看来英雄救美这招不怎么管用。”丁淼很是惆怅地叹口气,“不过没关系,你迟早会再需要我的。” 丁淼起身离开,飞扬的马尾差点给了夏筱“一巴掌”,但夏筱仍然没忍住好奇:“那个,你们...” “哦,”丁淼冲夏筱眨了眨眼,“她是我前女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竞选 上课铃的钢琴曲欢快地流动起来,尽管闹了插曲,但对于大多数非当事人而言,总是很轻易就投入到新的情绪和记忆当中。 老李端着保温杯迈进了教室。他把东西一放,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各个班干部竞选的名称。 “同学们,还记得上午说过的要竞选的事情吗?希望主动参选的人都做好了准备。除了课代表要看各个科任老师的心意,其他的职位就由我统一负责了,当然,还包括我的语文课代表” 老李微微一笑:“话不多说,咱们先从副班长开始吧,谁先来?” 话音刚落,夏筱和陆添几乎同时一跃而起,桌椅发出刺耳的拖拉声。 两个人面面相觑,目光里既有“没想到啊你小子”的震惊,更有“我一定能拿下的”胜负欲。 夏筱对竞选这种事向来是当仍不让的,在初中时他就横跨几个社团身兼数职。方才发生的事情更加坚定了他要参与的决心。 在寰英,他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一席之地。 老李点点头,对这种踊跃主动的竞争非常满意:“你们俩商量一下谁先来?” 陆添颇有绅士风度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omega优先吧?”陆添是个beta,在这种事情上自然要礼让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夏筱被他开局赢一波的操作激起了胜负欲,他昂着下巴,颇为潇洒地走上讲台。他的自我介绍娓娓道来,又不失幽默,许多同学都被这种轻松的氛围逗得一乐。 “当然,班级层面,我也担任过三年的副班长和语文课代表,口碑也都还算不错,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跟我经常请大家喝奶茶有关......” 能把收买贿赂说得这么不着边际,毫无违和感,确实有本事。陆添这个一向“自信放光芒”的人,现在都不免隐隐有些紧张。 “总而言之呢,大家选我肯定是入股不亏的!我这支潜力股能不能摸到涨停板就要看在座各位的倾囊相助了!如果我成功当选,我保证,不论是班级层面还是同学关系层面,都绝对会是双赢局面!” 眼见着夏筱要结束了,陆添忍不住转头看向许泳言,想获得一点来自好兄弟的鼓励和安慰,谁知道这家伙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竞争对手,眼神里满是赞赏,还十分罕见地鼓起了掌! 陆添咬着牙,默默把脸转了回来。 尽管夏筱发挥良好,但陆添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他的幽默风趣也是别有一番天地,演讲结束后也是掌声雷动。 “好好,两位同学说得都非常好!”老李显然非常高兴,扬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眼镜扶了又扶,“还有哪位同学要参与副班长竞选的?” 班上的人顿时安静如鸡,好多人眼神不自觉地往下垂,生怕与老师对视。 “好,既然如此我们开始投票吧!” 随着“正”字在黑板上不断被画出,大家的悬念也被越提越高,投票的局势瞬间有些了紧张感。 “咦?奇怪,怎么会平票呢?我记得咱们总人数是奇数啊......” “李老师,我记得许泳言好像没有投!” 班上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向后转去,连带着台上夏筱和陆添的一同注视。 这下吃瓜的人又高兴有好戏看了,有的甚至已经偷偷在底下用手机在群里轰炸。 台上毫无波澜,台下却在暗流涌动,交流大会召开得如火如荼,许多人知道了许泳言暗恋这个信息都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本来放凉的菜又被油锅过了一把火,还加了不少佐料。 结果更值得期待了! “泳言啊,你想好投票给哪一位同学了吗?”老李问道。 许泳言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缓缓地说出五个字: “我投给夏筱。” 犹如平地炸起惊雷,这个答案在每个人心里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这这这不就实锤了吗?这瓜吃得太真了反而觉得有亿点点可怕...... 许多人在心里“啧啧”叹息,看来兄弟终究敌不过美人啊! 同样震惊的还有台上候选的两人,夏筱是没想到许泳言竟然会投给自己,他前一刻甚至连体面退场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毕竟陆添是他发小,实力也强劲,于情于理胜出的都会是他。 陆添则是没想到他真的敢投给夏筱,他也想到许泳言可能不投给自己——为了避嫌,但经过昨天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投给夏筱则是坐实了某些东西,风险太大,绝不是利弊权衡后的抉择。 可这家伙...居然真的投了夏筱! 短短半天的功夫,陆添已经觉得自己快不认识他了。 “好,那我们就恭喜夏筱同学成为高一(1)班新一任副班长!” 沉寂了一两秒,稀落的掌声渐渐大了起来。 “放心,这都是小事,你能当选是实至名归,我很高兴!”陆添十分诚挚地对他说道,很快重整旗鼓的陆添再次上去轻轻松松拿下来体育委员的职位。 “放心,这都是小事,你能当选是实至名归,我很高兴!”陆添十分诚挚地对他说道。 “那就好!”夏筱宽了宽心,他不希望他跟陆添因为竞争心生芥蒂。 其他的职位也被陆陆续续选了出来,除了学习委员,因为老李直接钦点了排名第一的许泳言。 虽然但是,对夏筱诚挚大度的陆添,到许泳言这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许泳言你这个狗东西,咱们一起这么多年,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对你爸爸的吗?” 许泳言:“......” 最终,许泳言用一顿帝王蟹大餐和一个带签限量版篮球安抚了陆添同志受伤的心灵。 —— 开学第一天,除了物理老师还没见过,其他任课老师接触下来,夏筱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所学校师资力量的不一般...还有前所未有的压力。 每位老师一上来就把学科特点还有学习方法系统介绍了一遍,甚至连课后资料建议都附了一张张长长的清单,人手一份。 神经紧绷了一天的夏筱,把堆成山一样的资料装进书包时,终于后知后觉被疲倦和淡淡的惆怅支配了身心。 思索片刻后,他决定去三班找裴育。 寰雅的教学楼很气派,教室非常宽敞,一层楼只有五个班,还被拐弯口分成了两个部分。一班和二班在一侧,剩下的三,四,五班在另一侧。 裴育似乎早有预料,夏筱出来的时候,他正靠在三班门口的墙上,手里握着手机在滑动。阳光照在他身上,棕色的皮肤充满光泽,光线像是一直笔,一路描绘着他挺立的鼻梁和下颌的轮廓,最后隐约勾勒出他白衬衫下的流畅的腹肌曲线。 见夏筱耷拉着脑袋朝他走过来,那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可怜小狗,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摸了摸他的头:“看,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吧,就你,还心思单纯地只是想还人家衣服。” 夏筱一脸苦相:“我觉得我就是个冤大头,莫名其妙卷入了人家的私人恩怨。” “我天,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呢?你知不知道他们打架为了谁啊?” “不然呢?”夏筱不以为然,“难不成为了我?别开玩笑了,我跟他们又不熟。我夏某人还没有自恋到那种程度。不过我现在也没空管这些了,还是明天的考试比较重要。” “嗯哼。”裴育不置可否,“不瞒你说,我妈之所以答应帮你爸的忙,有一半也是指望着有你在的话,能让我多花点心思搞学习。但老子真是看到这个破学校就烦,开学第一天就特么要考试!” 夏筱眉头深深拧起,内心的焦灼一览无余。 裴育见他难得露出有些无措的表情,哈哈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考差了换到二班三班,你要是沦落到三班来,跟我一起玩也挺开心的。” 这人安慰人的功夫还是那么招锤! 夏筱正想朝他挥上两拳,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筱筱——” 双双转过头的两人,看到来人皆是一脸诧异——竟然是柯益文。 裴育的表情变了又变,嫌弃地捏了捏鼻子,嘀咕道:“他来干什么,真特么晦气!” 柯益文走近后,才假装恍然道:“哟,原来裴育你也在啊,裴阿姨没喊你回家吃饭?” 裴育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这眼镜是白带了吗还故意来这么一句,恶心人呢么不是! 自从上次亲眼目睹了霸凌场面,夏筱对这个人的印象是彻底扭转不过来了,但他留了个心眼,毕竟当时躲在后面报的警,按理说他应该“不认识”柯益文这个人才对。他冲来人甜甜一笑,故意问道:“你是......” 那一瞬间柯益文有些诧异,但很快回过神来,端起一个极富有亲和力的微笑:“不好意思筱筱,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柯益文,是寰英的学生会主席。” 柯益文个子高挑,骨骼精干,皮肤很白,眼型狭长,常年带着一副透明边框眼镜,长着一张标准的“斯文败类”脸。再加上他常年都是年级前三的学霸,还是学校组织干部,这些更为他增添了光环。许多春心萌动的omega都对他暗许芳心。 平心而论,柯益文长得不赖,待人接物也很温柔,可不知道为什么,夏筱闻到柯益文信息素时,总有种隐隐不舒服的感觉。 他像是不好意思般低下头,推了推眼镜框:“筱筱,今天看到你主持得特别棒,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学生会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不用下面的同学面试了,直接来就好。”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也没什么让人拒绝的理由,但夏筱摇了摇头:“柯益文,谢谢你的好意,但如果我想加入的话,会跟大家一起面试的。” “还有,”夏筱正色道,“筱筱一般是我家人朋友喊的小名,但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有熟到可以随意称呼的地步。” 夏筱表面看上去是一个热情神经大条,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的人,但只有他自己清楚,每个人在他心里不同的位置划定得有多么清晰。 裴育不想开口跟柯益文说一句话,但夏筱的回答让他很是暗爽,嘴角连ak都难压。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柯益文顿了一下,但笑容不减,仿佛丝毫没有被拒绝的窘迫,“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成为朋友的。有时间的话,你考虑一下我的邀请。” “今天一班发生的事情,整个寰英的学生基本都知道了,说真的夏筱,我很看好你,如果你加入我们的组织,我们可以一起做不少事情,你会感兴趣的。” 夏筱眼珠囫囵两圈,递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你的邀请柯益文,但我的性格太跳脱了,我听说过段时间会有社团招新,所以没有那么想趁早定下来,万一我太‘滥情’分身乏术,恐怕会辜负了你的期望。” 柯益文应该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比他还会“推拉术”的人,一时也不好再推荐下去,只好略显失落道:“那好吧,你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一旁抱着胸假装自己是空气的裴育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行了行了柯益文,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夏筱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别在这儿找存在感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三人不欢而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考试 第二天一早,老李照例抱着个保温杯进了教室:“老规矩,桌子拉开,只是个摸底测试,大家轻松应对就好!” 一班的同学们倒没有老李这么松弛的心态,一个个如临大敌,那紧绷的气氛也感染到了夏筱,他的心跳随着卷子出袋的摩擦声不断加快。 教室里传来稀稀拉拉拖桌子的声音,原本相亲相爱的同桌们像是被拆开的磁铁,变成了一个个漂浮无依的小岛。 搬桌子的途中,夏筱注意到不少同学往嘴里送进胶囊一样的东西,还灌了好几口水。 这么多人感冒吗?九月的天气也不至于啊。 “同学们,第一场考试将于五分钟后开始,现在开始发放答题卡。” 尽管疑惑,但夏筱很快收敛了心绪,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传来的试卷上,进入一种沉浸的流动状态。此时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不断注入到笔中,笔尖又不断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当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也在试卷上圆满画完,夏筱才如同从水中抽离到地面上,回过了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还剩半个小时,跟他往常的速度一样。 第一门是语文,他的拿手学科,所以还没有什么上难度的实感,夏筱甚至还悠哉悠哉地喝着水,往椅背上松弛一考,在教室后排看起了考试众生相。 直到第一张卷子被回收,紧接着发下数学卷子,看到满篇陌生的函数时,夏筱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抓紧时机问陆添道:“陆添,咱们一共要考多长时间啊?” 陆添伸了个懒腰:“一直考到晚上放学啊,上午语数,下午考英语还有理化合卷。” 夏筱惊讶:“一直?没有午间和课间休息吗?” “no,不然你看刚刚为啥那么多人在吃药?那就是用来提神醒脑的强效剂。至于午饭...中午会有食堂员工送饭到我们班和二班,这还是特殊待遇!基本上除了上厕所,休息你是别想了。” 陆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哎,早知道不来一班凑热闹了,在三班养老多好!” 夏筱:“......” 终于考完所有科目,卷子被一张张收走,同学们叽叽喳喳议论题目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这些通通都如在夏筱的耳边装了一层过滤器般,朦胧不清。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完蛋了。 除了语文和英语,其他学科的成绩绝对不忍直视,因为很多概念完全没有接触过。 轻快的古典音乐放学铃响起,可夏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同浸泡了海水,失落的情绪浪潮一般从头到脚滚过,湿答答、粘稠得很。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考试卷子发下来以后,老师和同学会如何看待他,而他又该如何看待自己。 虽然夏筱一向非常坚信自己的自学能力,等到他掌握了这些知识,排名还是可以追回来的,他不过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可面对寰英一众同样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们,他开始不那么确信这一点了。 “筱筱,今天考试感觉还好吗?”陆添边收拾书包边问道。 夏筱给了他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陆添只好无奈笑笑:“看出来了,非常不好。” 坐在后排的许泳言一直默默听着,但没有作声。 “怎么说呢,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就是个摸底考试,考差了也不会怎么样。” 夏筱表示严重怀疑:“你确定咱们这成绩排名不会公布出来?” 陆添见关键问题逃不过,只好让夏筱直面惨淡人生:“按理说,现在应上面领要求学校是不允许公布排名的。但是...” 夏筱莫名秒懂,捶胸顿足道:“但是我们是一班!啊可恶——” 陆添和许泳言都被夏筱的举动逗笑了。 夏筱一脸“怨妇”相:“我刚刚看了两眼课本,都考到高一下学期结束了,这不是纯纯搞人心态吗?” 陆添两手一摊,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 不过还有个更扎心的事实可以说给你听,今天考试的题目其实大部分人都在补习班的练过了...所以,你就算考得不好,也不用太过自责。” 夏筱:“......” 窗外,一道闷雷非常应景地响起,衬托了夏筱此刻五雷轰顶般的心情。 “算了,陆添,学校附近有书店吗,我打算去挑挑练习册紧急补救一下。” 天空飘起细密的小雨,眼看着就要下大,陆添拿出一把黑色长柄伞,“有的,出门右拐一排都是。不过马上要下大雨了,你如果没带伞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书店看看,实在不行,我给你推荐我的补习老师。” 没带伞的夏筱感激涕零,看陆添顿的眼神如再生父母:“陆添你真是天使!” 身后的许泳言忍不住咳了两声。“我跟你们一起去。” 陆添一惊,连忙转身压低声音问:“许泳言你干什么,你不是要参加你爷爷生日宴吗?” 许泳言:“.......”刚才一瞬间完全忘了这茬。 “没事,晚点去也不打紧。” 陆添:“......” 反常,实在是反常。 —— 陆添把自己的伞给了夏筱,自己则和许泳言共用了一把。三人撑伞走入雨中,伞顶上传来有节奏的落雨声。 到了书店,一踏进去,那股独属于教辅的书墨味扑面而来,眼前花花绿绿的教辅资料堆得像山一般高。 老板娘从柜台后抬起头:“要什么同学?” “请问高一的数理化教辅在哪里?” 老板娘用手一指:“左边第二个柜子,中间三层都是的,你自己挑吧。” 夏筱走到货架前,被琳琅满目的资料看花了眼,只好求助性地看向了两人:“有啥推荐吗?” 许泳言走过来,指了其中一本红色的厚书:“这本,里面基础题和拔高题分配比较合理,适合配合课本一起练习,你可以试试。” 夏筱抽出了那本书,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厚一本才高一上?这怎么写得完?” 陆添哈哈一笑:“这其实还好了,我看到班上已经有人写完四五本这么厚的,毕竟还有一个月就要文理分班,好多人更是卯足了劲想进咱们班呢。” 夏筱心情更沉重了,一想到先前提到的换班制度,他仿佛身后出现了无数鬼魂要把他拽下来一路拖走,不禁打了个冷颤。 许泳言见他沉默不语,安慰道:“如果你之前没有额外刷题的习惯,其实没必要一上来就写那么多,把一本认真写完就很好了。” 夏筱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前只要踏踏实实把学校作业消化好就可以拿高分了,现在......他还以为高中可以和初中一样,前两年玩玩打打,最后一年冲刺一下就能成功呢。 夏筱看着厚厚的教辅,心里七上八下:“其他人到底是怎么写完这么多书的?” 陆添耸耸肩:“他们基本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座位上刷题呢,其实有时候上课也会在底下偷偷写,再就是,我知道班上大多数人都会熬到一两点才睡,只不过到那时候,到底是刷题还是打游戏看小说,可就说不准了。” 平常准时十一点睡觉的夏筱闻言都惊呆了。 “一...两点才睡?” 受他爸妈,尤其是夏葳这个“养生大师”的影响,夏筱自小学开始就养成了极为良好的作息习惯,不管第二天是早起还是晚起,前一天晚上都必须在十一点前睡觉。别人家的父母是“不做完作业不许睡觉”,他们家父母却是“睡觉比作业重要,做不完明天再做”的奇葩,这要是落在别人家耳里那都称得上“耸人听闻”四个字。 不过也确实得益于良好的休息习惯,夏筱一向精力充沛,学习效率也很高,这样自然也算得上一个良性循环,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家一直秉持着这种学习和生活模式,并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何不妥,以至于夏筱还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们家习惯差不多呢! 许泳言看他震惊的样子,失笑道:“怎么,这不是很正常吗?现在的高中生哪有在十二点前睡的?” 短短几天的时间,夏筱接连感觉到世界在他眼前崩落,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处理不了这么多令人窒息的信息了。 崩溃几秒后,夏筱在书架上一口气拿了好几本教辅书,转头对老板说,“这些我都要了!” 抱着那堆厚厚的教辅资料出书店时,夏筱走得格外豪气,仿佛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胸前的书不仅是书,更是他未来的希望! 走出书店,校园门口的人已经稀落得差不多了。 “筱筱你住哪儿,我让司机来校门口接我,要不刚好把你也送回去,下雨打车也不方便。” 夏筱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就住在这附近,那地方开车也不方便进去。况且我还得找猫,前几天搬家的时候不小心跑丢了...不知道它下雨天会躲在哪里,几天没喂过,肯定饿坏了。”说到红豆,夏筱更伤感了,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可一提到心还是发颤。 他真的不敢想象红豆有任何闪失还怎么办。 “它长什么样子?”沉默半晌的许泳言忽然开了口。 “白色的,英国短尾,已经五岁多了。它右脚那里有一块黑色的斑点,名字叫红豆。” 许泳言点点头,“这样,等我今晚参加完一个活动,我会帮你找找。陆添你要是看到了也记得说一声,应该就在天晟这一片,你也别太担心。” “好,那谢谢你们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家宴 今日是柯诗龄的七十大寿,因为空间足够大,再加上寿星本人不喜人多,因此宴席就设置在了柯家的别墅里,只邀请了少数亲朋参加生日宴。 柯诗龄很早就和许秦,也就是许泳言的奶奶分了家,只是因为利益捆绑过深,所以还保留着夫妻名分。他在原来别墅不远的地方另置了一套住宅,大部分时间住在这里,偶尔回家看看许泳言。 家里的别墅几乎被重新翻新了一遍,愈加富丽堂皇。管家和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着,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闪动的烛火。 韩岭特意早早开完会,回到家就立刻把里里外外的事项检查了一遍。“鹿鹿,今晚参宴的名单确定下来吗?最终版给我看一下。” “在这里夫人。除了柯老爷的一位朋友,其他就只有裴姐还有丁主任。” “嗯我知道了,孩子们都到了吗?” 鹿鹿点点头,“到了,小柯在厨房,小言好像在小花园跟老爷说话。” —— 车缓缓驶进柯家的高大铁门,两侧灌木林立,静谧森严,院子中央有一座靓丽的喷泉,源源不断地洒出流水,夜晚的灯光亮起,透明的水现出五彩斑斓。再往前,就是华丽的三层别墅。 许泳言下了车,柯诗龄养的德国牧羊犬立刻冲上来扑到他身上。 “哎呦,stephen你怎么变这么重?”许泳言一下没支撑住,跟斯蒂芬一起倒在了地上,语气宠溺,“爷爷真是把你养得太好了,光吃不练。” 斯蒂芬热情地用爪子拍着夏筱,鼻子不断往他身上凑,他特别喜欢许泳言身上的白兰地味,每次都逮住他闻个不停。 “stephen过来!”柯诗龄硬朗地喝了一声,斯蒂芬只好不情不愿地从夏筱身上起来,耷拉着尾巴朝主人走去。 许泳言起身拍了拍衣服,走了过去:“爷爷你是不是太久没遛狗了,stephen长胖了不少。” “是,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懒了,害我白起了好多个早上,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理他!”柯诗龄瞥了一眼他家狗子,斯蒂芬像是听懂了似的,乖乖坐着不敢作声。他的语气虽是责备,可也十分宠溺。也就只有在许泳言面前,柯诗龄才会流露出这格外孩子气的一面。 许泳言会心一笑,蹲下身摸摸斯蒂芬的头道:“没关系,长胖也好,说明有福气。” 斯蒂芬又开心地摇起尾巴。 “对了,后备箱里有我给您特地挑的酒,我去拿一下。” “哎呦,”柯诗龄乐得合不拢嘴,“还是小言懂我,让阿松去拿一下,你陪我去花园逛逛。” 柯家别墅后方修建着一个十分漂亮的花园,一年四季都盛放着锦簇花团,令人应接不暇。这个时节,院子里正开着月季,鲜红一片,还有满墙紫色的牵牛花,攀着深绿的藤蔓静静绽放着。 “这是我刚打理完的,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吧?”柯诗龄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欢欣雀跃。许泳言平日里学业繁忙,又被家里管的严实,他就算有心想他多过来玩也无济于事,只能独自消化寂寞。 “嗯,很漂亮。之前的绣球花也很好看,只可惜现在已经过季了。” “是啊,”柯诗龄也叹了口气,上一次许泳言来这里,都是两个多月前刚放暑假的时候了,那时大团大团的蓝色绣球正开得烂漫。“不过也能理解,马上要进入高中生活,你到我这来确实浪费时间...” “不是这样的。”许泳言立刻否认道,“对我来说,能到这来看看花,跟您唠上两句,已经是最大的治愈。您千万别这么说。” 他知道,当年奶奶之所以坚持要和爷爷分开,就是因为觉得他毫无事业心,整天只爱些琴棋书画、养花斗鸟的闲事,这样“玩物丧志”的人,绝不能放在孩子们身边。 可许泳言却觉得,爷爷身上有种极为可贵的品质,那是一种发乎内心的纯粹和纯真。这么多年,如果没有爷爷在家里时不时给他松下绑,恐怕他早就不知道窒息在哪一个暗夜中。 “小言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柯诗龄似有感慨,轻轻拍了拍许泳言的肩。 “喵——”花丛中忽然蹿出一只通体乳白的小猫,右爪上还有一个褐色的斑点。 许泳言疑惑道:“咦,爷爷您什么时候养猫了?” “不是,这猫是昨天半夜跑到我院子里来的,可能是饿了一直叫个不停,我就喂了它一点东西。我是想等今天宴席结束,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主人。” 跑丢的猫?许泳言忽然想起夏筱离开前的话,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只很有可能就是从夏筱家跑丢的那只。 他蹲下身,温柔地朝小猫伸出手,“来。”小猫嗅了嗅鼻子,试探性地朝许泳言走去,一只爪子碰了碰又立马缩回,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凑近蹭了蹭他。 果然,这猫身上有股若隐若现的玫瑰味。 “爷爷我知道这猫的主人是谁,晚餐结束后让我带回去吧。” —— 柯益文抵达厨房的时候,梅姨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看见他过来很高兴: “文文啊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个蛋糕搬到餐车上吧!” 梅姨照顾柯家十几年,每年家里人的生日蛋糕都不是从外面定的,而是由梅姨亲自制作。这次梅姨做的是一个三层式的白桃乌龙蛋糕,算是个今年流行的口味。顶部的粉色桃子图案像个爱心,被一团精心雕刻的白色奶油围簇着,诱人极了。 “怎么做得这么...可爱。”柯益文本来想说“幼稚”,但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老人家有一颗童心也能理解。 梅姨莞尔一笑:“你爷爷就是个老顽童,心都是粉红色的。” 柯益文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蛋糕,“梅姨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闻着都流口水!” 梅姨很高兴,把围裙取了下来,又洗了手。 “小嘴还是这么甜,文文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梅姨就觉得特别开心,比我们家带大的那两个还要喜欢!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梅姨家里有一儿一女,儿子现在正在加拿大读大学,女儿还在上初中。 “那我肯定得来啊!就算冲着梅姨做的蛋糕我也得来不是吗?” 其实要不是因为梅姨,柯益文其实一点也不想来柯诗龄的别墅。 说来讽刺,他虽跟着爷爷姓柯,可跟柯诗龄更亲近的是许泳言。而他渴望亲近的母亲和奶奶,把全部的关注和希望都放在许泳言身上,可他哥看起来却不怎么受用。 “哪有,梅姨你不嫌弃我都不错了,毕竟我成天来这蹭吃蹭喝,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呢!”蛋糕放置好了,柯益文终于松了口气,幸好没倒。 “我巴不得你多来,梅姨看得出你有时候在家里待得不开心,有什么难过的地方,你都可以找我说说。” 柯益文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略带伤感地笑了笑,下意识看了看外面,但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谢谢梅姨,你对我真好。那我把这个蛋糕推出去了?” “嗯小心点,我让阿松来帮你一起。” —— 柯益文忙着挪蛋糕期间,受到邀请的人都陆陆续续抵达了别墅,冷清的空间热闹起来。偌大的客厅里飘满了小气球,墙壁上还贴着英文的“生日快乐”字母,茶几上摆着一大盘水果和几杯气泡酒。 桌上摆满了食物,有一整只焦香酥脆的烤全鸡,梅姨做的家常菜,以及香槟酒和果汁。 “小柯你快来尝尝这个酒!”裴芷玲亲热地招呼柯益文过来,虽然裴育本人十分讨厌柯益文,但裴芷玲却挺喜欢这孩子的,至少比他家那个懂点人情世故。 “诶来了裴姐!”柯益文也跟她亲热地打招呼。“裴姐今天穿得这么这么好看!” “哈哈小柯情商还是那么高!开学考感觉难度如何?”不愧是老师,上来就给人“重击”。 柯益文轻咳两下:“裴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这次出题组的老师下手也忒狠了,直接考到高一结束的内容,完全不给人活路啊!” “哈哈,”裴芷玲爽朗一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收个心提个醒,不然你们还觉得自己在放大假那怎么成!” 另一边,许泳言也陪着柯诗龄从花园回到了客厅,和众人一一寒暄。许秦今日身着旗袍,姿态优雅雍容,和穿着简约中山装的柯诗龄形成了一道般配的风景线,尽管两人间弥漫着形同陌路的气息。 丁屿,也就是之前一班口中的“丁主任”,实际上是柯家的亲戚,柯益文的表舅,今天也把头皮梳得一丝不苟,精神抖擞地来参加宴席。 “爷爷您今年请的人怎么这么少?” “哎呀,可能是老了吧,乐不动喽!”柯诗龄伸了伸懒腰,还没开始宴会就已经疲累了。都是作秀而已,一切宴会都是为了目的而服务,他已经厌倦了这些。 “来,今天寿星,爷爷您必须把帽子戴上!”许泳言见他兴致不高,一反常态起哄起来,说着就要把那顶金色的纸质“皇冠”往柯诗龄头上放。 “哎你别,我不戴这个,戴上显得好傻!”柯诗龄有些慌乱,不过还是半推半就地戴上了,心情也随着这份打趣明朗了些。 “蛋糕来啦!”梅姨推着餐车过来,上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蜡烛和刀叉。 韩岭看了看手表,“鹿鹿,孩子爸爸还没到吗?” 鹿鹿捏着对讲机跟司机沟通,答道:“泽诚说是飞机晚点了,马上就到。” “好,今晚可能要下大雨,让他们注意安全。我们再等一会儿。” 恰好此时外面响起一声闷雷,灰暗的天空中,乌云滚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回忆 烤鸡在铁架上缓慢地翻动着,泛着金黄的油光,屋内亮如白昼,屋外,将雨未雨的天空如坠黑夜。 众人沿着长桌齐齐就位,许秦坐在正中间的主位,寿星柯诗龄反而坐在了一旁。许泳言和柯诗龄两个小辈在最末尾相对而坐。不一会儿,许家华也抵达了别墅,进来寒暄一番后,挨着韩岭坐了下来。 韩岭低声对丈夫道:“方才你迟迟没到,我们就先给父亲唱歌切了蛋糕,现在进入了正餐环节。”许家华点点头,表明知道。 “既然家华已经到了,在场诸位尽兴用餐的同时,不妨我们依例来讨论一下寰英新学期的事宜。”许秦是个面容严肃的女人,一开口压迫感就极重。许泳言下意识看了看爷爷,柯诗龄冲他苦笑了一下,默默喝起了茶。 连柯益文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许泳言倒是早有所料,奶奶和母亲这两个控制欲强的工作狂魔,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开会”的机会的。要不是他和柯益文今年升高中这个契机,许秦甚至都不会来赴宴。 “小言和小文今年升高中,高考会是我们家未来三年的首要目标,所以家里的一切要素都会围绕这个目标展开,大家应该能理解。丁主任,今天考试的卷子,两个孩子的你单独拿出来看过了吗?” 丁屿正顾着享受前菜,听到许秦唤他忙不迭放下筷子,扶了扶眼镜道:“已经看过了,我过来前还跟裴老师讨论来着,这次小许和小柯发挥得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 “具体说说,这个“平稳”说得也太含糊其辞了。” 丁屿见敷衍不过,心想真是不给小柯留一点面子啊!他只好斟酌开口道:“小许的话,除了语文英语的作文部分还没看,小许的其他都是满分,毕竟很多题暑假都已经练习过了...小柯的话,物理显然有些吃力,选择题丢分比较多,我下次再好好给他讲讲。” “嗯,”许秦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小言我是不担心的。小文那边主要是你盯着,要多用点心!文文,你有什么要加强补足的直接跟我说,我给你安排更好的老师。” 柯益文绽出一个笑容:“知道了,我会努力的,谢谢奶奶!”嘴里的食物却有些不是滋味。 半晌没说话的韩岭忽然开口:“丁主任还是口下留情了,小文的情况要是真如你说得那般,至于现在还在二班待着?上高中后还是少花些心思在学生会上,积分攒够了就赶紧卸任,免得老被琐事耽误得没有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前初中小打小闹我不拦着你,可高中不一样,是时候收心了柯益文。” 柯益文梗着脖子不说话,手里的叉子把面条搅了又搅,心里的波澜就是平复不了。 裴芷玲见气氛一时有点紧绷,陪笑道:“害,两个孩子已经很不错了,不像我家那个,现在还在三班混日子,烂泥扶不上墙,我才是真着急。” 韩岭不置可否:“你家小育将来大概率要出国,再加上他脑子灵光,到哪里都吃得开,用不着太担心。我家这两个不一样,除了学习擅长点,其他的一窍不通,我是一天也放心不下。” 裴芷玲嘴角抽了抽,笑得很是无奈,心里嘀咕道:就你那从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监管式补习班培养,他们能掌握其他技能那还真是奇怪了呢!柯益文是因为家里相对没那么重视才有机会参与社团活动,可许泳言完全无法幸免。 虽然她对自家孩子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还是对儿子有诸多溺爱的,不然也不会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寰英,还由得他只补习个数学。裴芷玲的妹妹,也就是裴育姑姑经常安慰她道,说不定裴育只是不擅长课本知识学习,等进了社会可以有另一番天地的,跟着她经商的姑父去闯荡也不错。 许家华在一旁不紧不慢地飘来一句:“有你这么当面说孩子的吗,悠着点。” 韩岭瞪了他一眼:“你操心过孩子学习吗?这点上你可没有发言权。”尽管很小声,没让她婆婆听见。 许家华耸耸肩,继续若无其事地漠然吃饭,他也确实觉得没什么好上心的。 “话说,咱们学校是不是新招了一个历史老师?叫什么,夏葳是吗?”韩岭转移了话题。 一直飘荡在事外的许泳言,听到“夏”字耳朵忽然竖了起来。 丁屿道:“对,裴老师推荐来的,今天刚办的入职手续,之前周校和我都面试过了。” 韩岭若有所思:“不过我听说,他有一个儿子叫夏筱,听说中考成绩全市第五,现在到我们学校读书了。” 裴芷玲点点头:“没错,夏筱是我儿子的好朋友,他们家之前遇到点困难,几个月前,筱筱妈妈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所以我也是想着如果他父亲能到这边来工作,也方便照顾他。这孩子聪明又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许泳言内心一震:他的母亲...离世了? 怪不得他总觉得,现在见到的夏筱,好像跟两年多前不太一样了。 —— 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夏筱嘴里叼着钥匙,手里用劲推着门把手——果然便宜房子隐蔽问题多,这门也太难开了! 一推开门,潮热之气扑面而来,客厅隐隐传来电视播放的声音——夏葳已经回来了。 “空调也不开...下雨了还开窗户,又抽烟了是吧?都开学了还这幅样子!真让人操心。” “筱筱回来了。”夏葳斜躺在沙发上,倦容满面,“今天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夏筱脱下书包,弯腰整理包裹,“你儿子我要光荣倒数了。” 夏葳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打趣道:“哟,这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我是听说其他老师说,今天考试不算太容易,不过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追上的。” 夏筱蹲在地上,背对着夏葳,半晌没说话。从昨夜开始累计的情绪急遽涌上心头,这陌生的、破碎的、凌乱的一切,被外面的阴雨点燃,在夏筱心里汹涌而过。 “我可没有您那么有信心,这可是寰英,不是我以前小打小闹的方式就能应付过去的。”他可以在书店里暗自发誓,可面对事不关心的父亲,怨气全都转化成了反话。 夏葳听出了儿子语气里的僵硬,有所感知地坐直了身体:“怎么了筱筱?” 怎么了?其实夏筱也说不上来究竟怎么了,也许是搬家太累迟迟无法放松休息,也许是看见了霸凌自己却无能为力,也许是考试太难让他措手不及心里落差太大...... 太多情绪在心里对冲,凌乱如地上堆叠的物品,让他无所适从。 夏筱深吸了口气,道:“我太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下。”然后转身跑进卧室,锁上了房门。 他背靠着门,身体慢慢滑落,抱住膝盖,视线愈发朦胧,不知怎的,夏筱眼前忽然切换到两年前暑假的一幕。 那是刚结束夏令营,夏筱从b市飞回来。 一推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客厅隐隐传来电视播放的声音。 “筱筱宝贝儿,爸爸妈妈回来啦,想不想我们呀?”林玟此时正躺在夏葳的腿上,两个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一,点,也,不,想!”夏筱换了拖鞋,径直跑向冰箱,拿出冰鲜奶狠狠灌了一大口,人顿时清爽了许多。 红豆听到声音,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小主人的裤腿。 “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一点不想我们,亏我们还给你带了一堆礼物呢!” “谁想你们啊,想红豆还差不多。”夏筱不为所动,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继续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红豆雪糕,小口小口咬了起来。“你们俩在国外二人世界过了那么久,对我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的,现在带点礼物回来就想打发了?我可不买这个账。” 林玟忍不住唠叨道:“少吃点冰的,小心又胃疼,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得,爱要不要,你妈对你这么好还来劲了!”夏葳毫不犹豫偏向老婆一方。“筱筱,跟我们说说你这次都收获了什么,结课考核成绩如何?” 夏筱给了他爸一个白眼,夏葳一开口就是一本正经的“老师味”,跟做卷子似的,让人一点作答的欲望都没有。 “理论知识我倒觉得没什么,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新闻实战,我们模拟了一个校园纵火案的案情探访和报道,真是学到不少。”夏筱两眼放出的光熠熠生辉,语气兴奋不已,“现在我更加坚定将来要当记者的理想了!” 林玟欣慰道:“看来真是没让你白去,不管你将来从事什么职业,意义感和使命感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两样,多辛苦你都能有动力坚持下去。” 夏葳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实在不行当老师也行,教书育人也是很有意义的工作!”然后收获了林玟和夏筱两个“好走不送”的眼神。 “不说这个了,”林玟冲儿子挑了挑眉,“哎筱筱,夏令营期间有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alpha?这个国际夏令营人才济济,我光是扫了眼名单就发现好几个长得帅气的。” “没有啊......”夏筱一想到某个英俊的面容,心虚得话都说得迟疑了些,林玟笑盈盈地望着他,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夏葳不满:“亲爱的你这个关注点就不太对了吧?这夏令营是去学东西的,又不是谈朋友的。” 林玟嗔怪道:“你也真是的,都什么年代了思想还这么古板!谁说去夏令营就只是学知识的,那交朋友也是长见识本领的一部分啊,你前几天还念叨着现在的教育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怎么落到你儿子身上就不行了?你说是不是筱筱?” “就是就是!”夏筱疯狂点头,面带得意,“母后大人英明!” 夏葳委屈道:“老婆你这不是偷换概念吗?我反对的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我反对的是儿子早恋啊!那能一样吗?他是个omega,不管怎么说总是比alpha容易吃亏些。” 林玟不以为意:“夏葳我就讨厌你这种思想,虽然筱筱是omega,但我们做家长的,与其处处小心把他保护在安全区里,倒不如教会他如何展现自己的力量。你越是告诉他自己是omega就要小心,他就越容易畏手畏脚,招来欺负。不然,当初我要筱筱跟着你练散打干什么。” “老婆教育得对,我要进行深刻的思想改造。” —— 夏葳望了一眼楼上“砰”一声闭上的房门,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担忧。 不约而同的,他也回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暑假,他和林玟刚从国外回来,那时夏筱正在从b市回来的路上。 “你看看,这小子结业考核就拿了个a-,看来这心思还是没有百分百放在学习上,光顾着社交了都,回来得好好教育一下!”夏葳划着那张电子证书,指点江山般的口吻道。 “干嘛这么说你儿子,这个夏令营高手如云,他已经很优秀了好不好?”林韵嗔怪道。 “优秀归优秀,”夏葳语重心长道,“但我说的也是事实,夏筱这个人有时候就是需要鞭策一下,不然容易找不着北。” 因为知道他跟自己太像,都是非常非常骄傲的人,好似是橱窗里精致的玻璃瓷器,无数人俯身观赏,趋之若鹜,可一旦被拿出来,遇到了挫折打击,就格外易碎。 回忆碎成星星点点,凝聚成眼前的一束光。 思索片刻,夏葳终于良心发现,决定给儿子做顿饭。 新学期新环境,孩子最是容易压力大,可他这个做父亲的,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不问世事,连夏筱的精神状态都忽视了,真是不应该! “筱筱,我做了鱼,出来吃点。”夏葳在门口伫立静候着,打算一直站到他出来为止。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夏筱没抬头,径直走向桌子:“不是说吃饭吗,吃吧。” 屋内终于充盈了冷气,寂静的环境里,不断传来碗筷碰撞的清脆声音。 夏葳殷勤地把大块鱼肚肉夹到儿子碗里:“筱筱,多吃点鱼肉补补身子。” 夏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食不知味,不知道自己吃进去的都是什么。 “你想喝点什么吗...是不是爸做的菜太咸了?” “我想喝酒。”夏筱终于抬起了头,回光返照似的大声嚷嚷道,“对我要喝酒!” 还喝酒呢?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跟喝了假酒似的。夏葳嗤笑道,但他还是决定逗逗他。 “想喝酒啊?行,家里的酒红白都有,你想喝哪个爸给你开。” “不知道……”夏筱像是一个发条快要转完的娃娃,颓丧地俯到桌子上。 “行了喝什么酒呀,爸逗你玩儿呢,来,吃鱼。” 夏筱慢慢爬起来,捻起筷子继续味如嚼蜡。 他盯着眼前的鱼肉发呆。这肉好白,又很嫩,就像茉莉花一样。 茉莉花……是林玟的信息素。 夏筱吃着吃着感觉喉头一哽,心里一酸,就跟被针扎了一般,眼泪再度流了出来。 “爸,我想妈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雨夜 望着泪如雨下的儿子,夏葳的心也宛如刀绞。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都装作默契的对有关林玟的任何事情避而不谈,可这层脆弱的纸,伴随着夏筱的眼泪,被无情的捅破了。 事故刚发生的时候,夏葳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是一场意外的事实。 “夏葳我跟你说,我最近跟进的案子有了一个重大线索突破!但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绝对能找到真相。” 他怎么能接受前一天还在兴致勃勃跟他分享的妻子,忽然之间,音容笑貌就此远去? 夏葳用力抹了把脸,别过去看向窗外,泪水无声地往外冒着,一时间,父子俩谁也无法安慰谁,只能任由沉默和悲痛在蔓延。 “叮咚——”门铃忽然响起,两人一惊,感觉把眼泪抹干净,面面相觑。 夏葳问:“你邀请同学来我们家了?” 夏筱摇摇头:“没,我还以为是来找你的呢。” “去开门看看。” 夏筱跑过去,边看猫眼边喊道:“请问是哪位?”“位”还没喊完,他的话音便戛然而止——门口的竟然是许泳言! 夏筱几乎是摒着一口气开了门,面前站着撑着黑色长伞的许泳言,怀里抱着一只乳白色的小猫,正是他家红豆。 此时雨已经渐渐停歇,湿润过后空气带来些许凉意,风一吹,将许泳言身上的白兰地气息弥漫得到处都是,夏筱冷不丁见了风,打了个喷嚏。 “阿嚏——” 夏筱好生尴尬,话还没说上一句,结果先在人家面前当了显眼包。 许泳言很轻地笑了一声:“看来是我这人太冷了,一见我就让你打喷嚏,实在对不住。” 许泳言的反应令夏筱有些意外,他忍俊不禁道:“哪有哪有,都是刚刚空调吹的,你道歉干什么?” 几天不见的小猫,不仅不见污浊,毛色鲜亮顺滑,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 一直忧心忡忡的的他此刻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夏筱绽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谢谢你把我家红豆送回来,开学典礼的时候你就帮我救急,现在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静谧的雨夜,光线暗沉,夏筱赤诚的目光却点亮了整片此时此刻两人共享的空间,许泳言先前内心的阴郁一扫而空。 许泳言小心地让夏筱地接过猫咪,红豆温顺地“喵”了一声,用尾巴亲昵地蹭了蹭小主人,表示回归的欢喜,夏筱抱着就是狠狠吸了一口。 夏筱吸猫的样子很是可爱,许泳言一时看入了迷,夏筱一抬头,正撞上他深邃的眸了认真望着他,心不禁怦然一动。 “客气了夏筱,举手之劳而已。我去爷爷家参加生日宴的时候,恰好在花园看到了一只猫,看见了它。刚好下午听你说你家的猫跑丢了,我便猜这只是你的。” 夏筱立刻道:“你以后可以叫我‘筱筱’,我们是朋友了!” 许泳言顿了片刻,嘴角也擒起一抹笑意“好...筱筱,‘红豆’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咳,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过是因为红豆是我最爱的食物,什么红豆雪糕、红豆奶茶我都很喜欢,我总觉得红豆有种别致的味道,能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就像这只小猫一样。 “原来如此。” “是谁来了啊筱筱?”夏葳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十分突兀地打断了这温馨的氛围。 许泳言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又恢复了礼貌地姿态,“快进去吧,免得淋雨感冒了,我也还有点事,就先回了。” 夏筱如梦初醒:“对对,这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下次请你来我家吃饭!” “好。”许泳言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转身渐渐消失雨幕中。 门“咔嚓”一声被关上,夏筱怦怦跳的心脏和纷乱的思绪却并没有停歇下来。“一个同学,帮忙把咱们家猫送回来了。” 夏葳探头一看:“哟,红豆找回来了?快让爷爷抱抱。” “行你俩叙旧吧,我先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夏筱把猫丢给夏葳。 “诶筱筱,是哪个同学送来的,你认识吗?” 夏筱不知怎的,开口得很是迟疑:“认识...但也没有很熟,许泳言,爸你听说过吗?” 夏葳挑了挑眉:“就是寰英那个常年排名第一的学霸?老师们都知道他,挺优秀一孩子,下次记得请人家吃饭,没事可以多跟人家请教学习一下。” “知道了!”夏筱把他爸的唠叨丢在脑后,火速洗漱后进了卧室。 他换上柔软的睡衣,一个翻身跳上床,把坐在床尾的薰衣草大熊一把抱过来,狠命地揉搓着。可怜的紫色熊仔皮毛被撸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两只黑豆似的眼睛仿佛在发出无声的抗议。 他的思绪围绕着“许泳言”三个字活泼无序地跳动起来。 这些天不论是听裴育描述,还是偶尔刷到校园论坛,他都会看到许多关于许泳言的事迹和评论。很多人因为他的颜值爱慕他,很多人因为他的成绩瞻仰他,也有很多人因为他的传言唾弃他......但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无人知晓。 在夏筱的印象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沉默寡言,成熟稳重的姿态,带着点s级alpha天生的疏离和傲气。可他不止一次对他慷慨相助,也丝毫没有alpha对omega那种下意识产生的轻浮和优越感,这也是夏筱最讨厌的一点, 许泳言的形象渐渐在他头脑中丰富起来,可他还是觉得他离他既陌生又遥远。 夏筱忽然想到了什么,下床从书桌下拉出一个大箱子,因为太久没用动过,上面已经积了一层浮灰。这个箱子装满了他初中三年大大小小的荣誉证书和活动照片,拿出来有厚厚的一摞。 他一屁股坐到地板上,一张一张地慢慢翻起照片来,都是满满的回忆啊......他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初中三年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找到了。 夏筱从尘封的箱底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初一夏令营结业的时候拍摄的大合照。照片上,他自己手捧红壳证书,站在第一排的正中间,笑容灿烂,而在第一排的最右边,站着同样捧着证书的许泳言,嘴角不扬也不落,显得内敛又阴郁。 书桌上的一簇灯光恰好聚焦在许泳言身上,让他周身边缘发亮,本人却变得模糊,以至于这张照片都透露出一丝不真实感。 忽然地,夏筱联想到今天早上的那个诡异的梦境,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 「高一的同学们请注意,寰英中学高一新生军训将于本周三开始举行,为期一周。学校将为同学们发放统一的军训服。军训期间无特殊理由不得请假。如不能参加,请提前携医院证明和家长签名找本班班主任申请缓训。」 周三这天,夏筱早早地溜进了教室,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面隐隐透出五颜六色的零食包装。 以他多年的“社畜”经验,像开学时候的这种重大活动,总是笼络人心,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的最佳时刻。况且昨天韩朵拉那个做派着实把他气的不行,夏筱心一横:看看到底是谁喝不起那破营养剂! 因此他今天起了个大早来学校门口买了一大包零食,还有两大箱牛奶准备分给全班人。但他扛到三楼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简直欲哭无泪,看看时间——已经快打铃了。 恰好这时,准备踩点到的陆添经过了他。 “夏筱?你在这儿干嘛呢?” 夏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拉住他,求他帮忙一起扛上去。 “noproblem!”beta的力量终究还是比omega高出一截,陆添轻轻松松就把两箱奶送到了五楼。 进班的时候,班上闹哄哄的一片,一个个像是兴奋的小麻雀。 “大家有谁要喝牛奶吗?都要的话我就一个个发了哦!”夏筱一边拆盒子一边喊道。 “我要我要!”“谢夏老板!”立马有同学回应道。 丁淼经过夏筱的时候撇了一眼到处散落的牛奶,丢了句“多此一举”,但也懒得管,径直回了座位自习。 老李进班的时候,看见讲台上堆得狼藉一片,夏筱像个服务生似的到处发牛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夏筱!干嘛呢,拿军训当秋游啊?”老李终究还是舍不得说重话。 夏筱听见老师喊他,立刻像个站直的哨兵:“对不起老师我错了!” 夏氏生存绝学——只有道歉够快惩罚就追不上我。 他连忙火速把讲台收拾好,却又尽职尽责地把牛奶发到了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同学手上,这才溜回座位上坐好。 回到座位上他才发现,自己桌上有两瓶牛奶。他戳了戳埋头补觉的陆添问:“你拿牛奶了吗?” 陆添头也不抬地把手伸进抽屉,拿出牛奶在他面前晃了晃,表示自己已经有了。 看着陆添的样子,夏筱突然福至心灵地探了探身——果然,许泳言的座位空荡荡的,他没有来上学。 “喂,许泳言今天怎么没来啊?” 陆添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有啥奇怪的,每年寰英逃军训的人一抓一大把,那些少爷公主不来是常事。” 唉?但是许泳言从来不是那种会请假的人啊! 陆添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初中军训前一天,许泳言和他踢足球扭伤了脚,他父母都没有同意让他请假,而是坚持带伤参加训练。 当时他就被这种不近人情的操作震惊到了,从此对他这个他这个发小产生了不小的怜悯之心,经常散发着浓浓的“母爱光环”。 “我给他发个消息问问。” 还没等他收到回复,他们就听到老李说:“现在班上除了许泳言同学应该都到齐了,我们可以准备一下去操场上集合。” “李老师,许泳言同学怎么了呀?”有个娇滴滴的声音问道,是韩朵拉。 老李顿了一下,叹口气说:“我也是刚刚收到他家长的消息,昨天晚上许泳言同学不幸遇到了车祸,右手骨折了,现在正在医院开证明呢.....不过,他家长说他还是会来的,只是要晚一些。” 听到这个消息陆添和夏筱顿时感觉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陆添“蹭”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在哪个医院?我要去找他。” 夏筱比他还稍微有些理智,赶紧拉住他让他坐下来。 老李有些同情,也有些无奈:“陆添你也不要着急,许泳言让我跟你说安心军训,他下午来看你。” 到底谁看谁啊?都这个情况了居然还有心情挂念发小,这家伙还真是...... 陆添无言地坐了下来,面容平静,但夏筱能感觉到他身体在颤抖。 “你也别太担心了,毕竟现在在这,难过也没什么用啊。”夏筱安慰道。 但显然这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的效果,陆添用鲜有的严肃口气反问他:“如果是你兄弟出了这样的事,你还会这么镇定吗?” 夏筱噎住了,他立马联想到了裴育,打着石膏站在自己面前,神情哀伤。如果是这样他还会冷静吗?显然不会。 “许泳言跟你不熟,你自然不会为他担心。” 陆添显然有点不理智了,把气不自觉的撒到了夏筱身上,但却不完全是因为夏筱的话而生气。他生气许泳言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告诉自己,生气他都伤成这样了下午还要来学校参加军训,生气他挂念自己却又死鸭子嘴硬的臭毛病。 夏筱也沉默了,陆添说得对,许泳言跟他其实根本不熟,相当于半个陌生人,如今,害怕情感负累的他也乐意接受这一点。 可这又怎么解释刚刚听到许泳言车祸的消息时,他心漏跳的一拍呢? 他内心的一个声音说着,自己和许泳言只是毫无交集的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相撞的那一天。可当别人真的在他面前赤裸裸地指出这个事实时,他又不想承认,心里格外难过,格外委屈。 两个人就这样潦草结束了对话,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滥用沉默在咆哮。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要挟 雨在转身离开夏筱家的时候渐渐大了起来,淅淅沥沥,许泳言回忆着夏筱吸猫的温馨画面,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夏筱的存在,在许泳言黑灰色的世界里,像一个奇迹,充满童话和浪漫的色彩。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活得如此自由潇洒,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束缚和禁忌感,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骄傲坚定地说出“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像母亲那样优秀的记者”,而他则从来不会将那个全家、乃至全国趋之若鹜的目标称之为自己的理想和毕生追求,更不明白为何他脸上可以时刻洋溢着如此天真明朗的笑容,就像他本人的信息素一样,丝丝缕缕都冒着蓬勃的活力和香气。 许泳言永远都记得和夏筱近距离打交道的第一个瞬间,那只活泼得像兔子一样到处乱蹦的omega跑到他面前,握着两只拳头,歪头看他:“同学你吃奶糖吗?” 那一瞬间,他闪过无数情绪,惊讶、匪夷所思、犹疑以及...欣喜,最后吐出一个字:“吃。” 没想到夏筱还不直接给他,继续兴致勃勃道:“那你猜糖在我左手还是右手,猜对了才能给你!” 许泳言:“......”迟疑片刻后,道:“右。” “哇塞你第一次就猜对了,好厉害!那这糖就归你啦!” 许泳言近乎失笑,这口气怎么跟鼓励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他对谁都可以这么毫无顾忌的热情吗? 夏筱摊开掌心,上面乖巧地躺着两颗奶糖,红豆味儿的。他自己嘴里的糖还在咀嚼着,玫瑰味的信息素像是蝴蝶一样在两人周围上下纷飞。 许泳言接过了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放进了口袋,掌心像是被糖捂热了一般,暖意一直流淌到心底。 从那以后,许泳言的目光总会不自觉落到夏筱身上,尽管知道热情开朗是他的本性,而非对自己的特别。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动了心。 那个盛夏的十天是如此的短暂,却带着长长久久的的斑驳,留在了许泳言的心底。 回到家后,他还是那个成绩优异的许泳言,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些东西已经永远发生了变化。 这几天,尽管他表面看上去异常稳定,但自从昨天闻到夏筱的信息素开始,他就有些不受控制了。每一次靠近他,却又不能触碰他时,他就感觉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要把自己身体里的大树上的树枝,一根根无情地折断。 当夏筱把衣服递给自己的时候,他顿时有一种得救的感觉,虽然在内心深处,他痛斥自己这种别有所图的阴暗心理,但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可这份喜悦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柯益文的出现彻底打破。 也许是直觉作祟,许泳言在这闷热潮湿的傍晚觉出了一丝寒意。 他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淋湿的藤蔓在墙上无声地攀爬。 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但没多走几步,他就停了下来。 前面大约十几步远的地方,立着几幢高大的黑黢黢的影子。 许泳言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他认出了为首的那个人,罗敏奇。而在他身后,柯益文的阴影从雨幕中渐渐现出,后面一个beta为他撑着伞。 “好久不见啊许泳言。”罗敏奇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伏特加信息素,他身旁的一个个alpha和beta手里拿着棍棒,脸上的表情和他们老大如出一辙,残忍,兴奋,跃跃欲试。 “哼,我可一点也不想看见你。”许泳言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强烈的白兰地气息出卖了他的情绪,空气中的对峙氛围逐渐加强。“不过一群走狗。” 罗敏奇脸色骤变,肌肉猛烈颤抖:“姓许的你放屁!现在什么形势你看不清楚吗?今天你算是跑不掉了,现在跪下来求饶还来得及!” 一旁一个高个alpha争着要在老大面前表现一番,抄着家伙就冲了上去。许泳言把伞一丢,待他离的还有两步距离时,立刻后撤右脚,同时按住高个的肩膀,一发力,将他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曲线,狠狠地摔在左侧的墙壁上,最后让他接受万有引力定律的审判,直挺挺地安息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罗敏奇和他的手下们脸色皆是一变。罗敏奇双臂舒展,周围的小弟们一看立马接收到了信号,一个个也开始摩拳擦掌,活动筋骨,跃跃欲试,仿佛久饥的群狼看到猎物般,眼睛射出绿光。 “柯益文,你这是要闹哪出?许泳言优雅地后仰了下脖子,眼中轻蔑不掩,s级的alpha能量即将喷薄而出。 罗敏奇厉声喝道:“兄弟们,都给我上!今天不把姓许的打趴下我他妈的就不姓罗!” 群狼出动,露出恐怖而坚利的白牙。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浓度不同的信息素的味道,麝香浓烈,烟草浑浊,辣椒劲爆,还有粗旷而猛烈的伏特加的味道——罗敏奇的信息素。 许泳言神色不变,但内心早已被愤怒、烦躁、强烈的破坏欲所裹挟,周身白兰地的气息变得庞大而浓烈,宛如平地而起的旋风,力量巨大地搅扰着空气。 他扔下书包,捡起趴在地上的alpha旁边的棍子,冲了上去。他左右开弓,一连打趴了好几个身形魁梧的alpha和beta。受易感期的影响,他下手的力度都失去了控制,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 几分钟后,地上还矗立着的就只有罗敏奇和许泳言两个人了。许泳言半弯着腰,用棍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大口的喘着气;罗敏奇虽然身体挺得直直的,但脸和嘴角都已经挂了彩。 天愈发的黑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阴森的色泽。 许泳言站直了身体,给出了一个不羁的笑容:“怎么样走狗,不姓罗了,跟我姓怎么样?”说完,他猛冲向罗敏奇,似乎是想速战速决。 沉默半晌的柯益文没由来的冷笑了一声,令许泳言心里一紧。 “许泳言,你当我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专程来丢人显眼的吗?”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许泳言拳头慢慢握紧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他头脑中形成。 “你肯定能明白我的学霸好哥哥,我是动不了你,但没关系,比如——动你的心上人啊!” 听到这话许泳言一把揪住柯益文的领子:“你敢!”他简直快气疯了,恨不得把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柯益文的五官在许泳言眼里化作一团黑黢黢的烟雾,他感觉耳边传来阵阵嗡鸣,神经一阵眩晕。他万万没想到他的亲弟弟可以卑劣到这种地步。 看着许泳言的反应,柯益文满意极了,在宴席上的不快和郁闷一扫而空。 那天放学后,柯益文主动试探夏筱,本想用点好处诱惑他进学生会,方便日后控制,没想到夏筱根本不接招,还被裴育逮着使劲阴阳怪气了一番,让他十分不爽。这口恶气他非得今天出出来不可! 夏筱不受控制也没关系,只要知道许泳言在意夏筱的事实,那他哥以后就等于随时可以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的领口氧气渐渐稀薄,但那透过镜片的目光却愈发阴狠,直直盯进许泳言的眼睛:“我又什么不敢的,哥你大可以告诉母亲和奶奶这件事,只要你不介意我把夏筱的存在还有你对他的心意,告诉她们就行。” 许泳言牙关咬紧,“你空口无凭,我大可以否认这一点。” 柯益文笑了笑:“哥你借衣服这事,基本上全校都知道了。再说,我也打探到你们曾经一起上过夏令营的事。你们俩关系到底如何无所谓,但你应该了解母亲的性格,她是不会容许一丁点扰乱你因素的出现的。” “你,柯益文你这个王八蛋!”许泳言终于被逼得破口大骂,但身体无比诚实地松开了柯益文,浑身颤抖,双拳紧握,仿佛在气恼自己的无能。 战损的罗敏奇在一旁听得心情大好:“哈哈没想到姓许的你他妈居然是个痴情种,你也有今天啊!” “所以,柯益文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想让你跟我一样,尝尝每时每刻被无能为力的不甘和痛苦折磨的滋味,毕竟,我们可是同根同源的亲兄弟啊! 柯益文松了松领口,歪头看他道:“你猜?” 许泳言嗤笑了一声,觉得没意思极了。 “石头,你去吧。” 被叫到的人利落上前,抓起许泳言的领子朝他腹部狠狠来了一拳。许泳言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血。 “想干什么啊…”柯益文慢悠悠道,语气里透出残忍,“哥,断一条手,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军训 窗外艳阳高照,天空像擦亮了的蓝玻璃,特别耀眼,许泳言斜靠在书房窗边,用左手翻着书页。 但难得的,他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书本上。右手的坚固的白色石膏似乎在嘲弄他的无力,还有一个棘手的事实—— 他的不理智,给心爱的人的带来了危险和伤害。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难受。 他有些懊恼,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才一小会他就接连破了防? 大概是因为压抑了太久,以至于距离骤然变近,心房铸造的堤坝便被滔天的洪水溃败得片甲不留。 正胡思乱想之际,门铃突然响了。 “言言!快让爸爸看看你怎么样了!”陆添像个泣不成声的老父亲,说着就要冲许泳言来一个“爱的抱抱”。 许泳言只想把他踹出去,左手挡着他的热情攻击:“哎哎哎,手吊着石膏呢您悠着点!” “哦哦忘了忘了,抱歉。”陆添立马收敛了动作,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许泳言让他去沙发上坐着,自己去冰箱里给他拿了瓶汽水,“军训很累吧?外面太阳这么大。”他看陆添满头大汗,脸热得通红。 陆添这才感觉到自己一身汗,拿起汽水灌了一大口,接着想起些什么,把铁罐“砰”得砸在茶几上:“你也知道累啊?知道累下午还上赶着来,你是受虐狂吗?” “腿又没断,没什么大不了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么多年坚强已经形成了习惯。 “我可没你这么坚强,要是我手伤成这样,我指定在地上撒泼打滚让我爸妈给我请假。” …… 这许泳言确实做不出来。 “哎,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是车祸啊?”陆添虽然平常大大咧咧的,其实一点也不傻。他觉得这两天事情都发生得过于蹊跷了。 许泳言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可再清楚不过陆添的性子,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得逼他说出来。 “是柯益文,昨晚带着罗敏奇那帮人来巷口堵我来了。” “我就知道!这帮孙子真他妈欠揍!”陆添气的跳了起来,脸涨的更红了。 虽然许泳言的家教让他对陆添这番粗话不敢苟同,但他还是打心眼里高兴陆添做了他的“嘴替”。 “不是吧言言,”陆添疑惑道,“你是不是太久没练了,居然让他们伤成这样?” ...... 许泳言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柯益文用夏筱来要挟他的,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 “没办法,易感期来了,他们人多,有些撑不住。”真相谎言各占一半,信服力直线上升。 “哦——”陆添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这几天情绪这么暴躁,怪我太迟钝!你也是的,什么都硬撑着,当我这个兄弟是空气吗?” “放心,我没事。” 没事,没事个屁!陆添在心里骂道。 “对了,你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哦对差点忘了说了,”陆添一拍脑袋,“这是夏筱让我带给你的牛奶和画册,说是让你心情能好一点。” “夏筱让你给我的?”许泳言有些不可思议,表情都生动了起来,喜悦、期盼,似乎还带着一点隐隐的紧张。 —— 第一天上午的军训内容并不多,就是介绍了下教官,简单站了下军姿。还没到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学生们就被放去食堂了。 教官刚说出“解散”,早已按耐不住的陆添就像被弹簧弹了出去,心急火燎地想出校看许泳言去。 正当他拎着书包准备离开时,夏筱气喘吁吁地朝他跑过来。 “这个,你带给他。”夏筱把一个袋子塞到陆添手里。 陆添低头一看,是早上没送出去的牛奶,还有一个正方形的小画册。 “对不起啊陆添,早上的话...不是我的本意。你要是去看许泳言的话,就把这个带给他吧!”夏筱语气十分诚恳,陆添一时愣住了。 “啊没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生的是许泳言这个混蛋的气! “这个是什么?”陆添指着那个册子问道。 “这个是我随身带的画册,里面有我平常画的一些小插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猫啊狗啊什么的。我想着他生病了的话,看点治愈的东西应该能好得快一些....”夏筱挠挠头,不知为什么感觉越说越有点不好意思。 “你可真是太有心了,‘小太阳’的称号果然名副其实。”陆添冲他眨眨眼。 这话说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行了行了你快去,待会迟了可就进不了校门了!”夏筱边说边推他走出去。 ...... “嗯,他说生病了看看画很治愈,就让我把画册给你了。这么说来他还真是多才多艺,画画也这么好……” 陆添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可许泳言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慢慢抽出那本四四方方小册子,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翻阅了起来。 画册的封面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即将升腾起的朝阳露出半边轮廓,火一般的热烈。 就像夏筱一样热烈。 画册中是各种形态和颜色的猫咪,有时候还有小狗。也不完全都是写生,还有的猫咪一身绿色的炸毛,一看就是夏筱心情狂躁时候的手笔。 活泼又任性,还是很夏筱。 他的嘴角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心情不知不觉都变得像外面的天空,被擦得亮亮的。 陆添停下来话语,看到他一脸姨母笑的样子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画面也太特么诡异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就这么喜欢?”他禁不住小声嘀咕,许泳言听见了立马把画册一关,一秒变得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什么,你吃饭了没?赵姨去买菜了,中午你就在我这吃吧,吃完我们一起去学校!” —— 寰英十分注重学生的性别教育,尽管军训是不可避免的,但学校还是特地把alpha,beta和omega单独分了组,并且把为数不多的阴凉区域留给了数量稀少的omega。 下午的内容比早上要丰富一些,加入了走正步和操场跑。 看着头顶的大太阳,许多人心里都在暗自咒骂,还有些人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毫无表演痕迹地晕倒,好在医务室吹一下午空调了。 等到alpha和beta都完成了五圈跑,现在轮到了omega组。对比来看,乌泱泱的人直接瘦了一圈,显得有亿点点惨烈。 大部队开始移动了,灼热感开始升腾,远观上去活似一个个移动的烤番薯。 夏筱倒感觉还好,就是人有点拥挤,裹挟得他喘不过气。他没什么娇滴滴的架子,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很多alpha精力还要旺盛,装晕这种事,再累他也做不出来。 行进到一个大拐弯时,部队像个被挤压的铁桶,中间弯折的部分变得更加拥挤。就在这时,意外横生。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瘦弱的omega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变得越来越慢。她感觉到自己膝盖一软,直直地往前倒去。 夏筱就在他的正前面,此时他所有感官都被炎热包裹着,当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时,他已经感觉到小腿突然一紧,人被硬生生地拽到了地上。 “夏筱!你没事吧?”周围乱成一团,有人跑去找了老师,但更多的是一旁手足无措的人。 “我没事我没事!”夏筱不习惯因为这种事情被围观,立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还绽出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缓解尴尬。 周围的人见他看上去没什么损伤,也就立马把注意力转到了那个晕倒的omega身上去了。 见别人没再关注自己,夏筱松了口气。他真的有“被关爱”过敏症,每次有人过分关心他,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会感到一阵别扭。 “嘶——”但他还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膝盖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以他小时候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经验而言,这准是破皮了。 没事,待会去趟医务室就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校医务室离操场不远,夹在宿舍楼和北边教学楼的中间。夏筱到那里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但显然,真正受伤的人是极少数的,大多数人只是把这当成了“避暑胜地”。 校医资源毕竟有限,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伤占用公共资源,于是准备去药柜拿点棉签和碘伏自己处理。 经过休息室的时候,他听见里面的老师说道:“安锦同学是吧?档案上说你有现在正在发情期,还是个过敏性体质,你怎么能在太阳下硬撑那么久呢?” “抱歉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安锦弱弱地回答道。 “哎你这孩子,这是麻烦我的问题吗?身体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爱惜才是。抑制剂用过了吧?” 安锦脸一红,有些吞吞吐吐道:“刚刚…我对象来帮过我了。” “哦这样啊…”医生显然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你们这个年纪能匹配上合适的也是个不容易的事,不过还是要注意生理卫生安全啊!” “知道了,谢谢老师……”安锦头埋得更低了。 这好像是刚刚晕倒的那个同学吧? 不小心听到这么一段八卦的夏筱顿时有些慌乱,这么直白的吗……不愧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离开的那一刻,他莫名觉得休息室里飘出来的信息素味道有些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了。 会是谁的味道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擦药 终于来到药柜面前,夏筱瞟到碘伏在下面的隔层中,于是努力撑直左腿,弯下右腿想去够药瓶。但伤口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撕扯到了,一吃痛,他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向右无可挽回地倒去。 但夏筱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狼狈地摔在地上,而是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一股白兰地的气息海浪一般地扑来,将他包裹其中。 是许泳言。 从夏筱的视线位置,可以看见许泳言环住自己的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甲修成杏仁的半圆状,打磨得很有光泽。他微微抬眼,还可以瞥见许泳言光滑的下颌线和微微颤动的喉结,薄唇温润,要是贴上去似乎还能感受到余温。 夏筱的心跳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过,耳根子都红得能滴出血来。 “许泳言,你...你这么快就回来上学了?” “你没事吧?”许泳言没有接话,眼里满是关切。 刚刚看到夏筱一个人跛着脚走进医务室,他就感到一阵心疼,但又不敢上前帮忙。可当看到夏筱即将摔倒在地时,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说着夏筱便挣扎想从许泳言怀里起来,但一番折腾也没能成功站起来,反而愈显狼狈。 “别动,让我来。” 要是搁在以往的情况,夏筱肯定会立马制止这种帮助行为,可许泳言的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让他一下子哑了火。 许泳言自己都还吊着石膏呢,就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他。夏筱苦苦思索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还是把这种行为的原因归为简单的——alpha在omega面前有天然的保护欲和表现欲。 把夏筱扶起来后,许泳言敏捷地弯下腰,拿出了棉签碘伏和创口贴。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这地方来来往往,人多眼杂,想到前两天的纷争,夏筱虽然当时成功奋力反击,但寰英的是非氛围还是令他心有余悸。 “你放心,就我现在这只手,笔都拿不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许泳言以为夏筱是对alpha有天然戒备,于是说了这么一句让他宽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吧。”夏筱见许泳言理解到千里之外去了,也懒得拨回来,嘴角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勾了起来,内心飘荡起云彩。 空气中漂浮着清凉的酒精味,许泳言让夏筱坐在床上,把药品在桌上摆好,自己蹲下来轻柔地掀起他的裤腿。 “嘶——”不知道是因为干涸的血与裤子粘在一起导致撕开很痛,还是因为许泳言的动作让他有些紧张,他的腿微微发颤。 许泳言立刻停下了动作。 “别怕,很快就好。”声音轻得就像在哄小孩子打针一样。 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点药的手法又轻又稳。他神情十分专注,好像不是在点药,而是在雕刻什么艺术品。 周围的一切变得很安静,喧嚣都向后退却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一切的感官体验都被放大。白兰地和玫瑰信息素交缠得愈发馥郁,浓烈,芳香,醉人。 夏筱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他静静地端详起许泳言的面容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他发现许泳言睫毛又长又密,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轻轻颤动,像只脆弱的蝴蝶在扇动着翅膀。他的眼廓很立体,尾部向上微翘,一直延伸到一颗棕色的小痣边。 冷艳。夏筱莫名想到这个词。 “谢谢。” “什么?”夏筱的浮想联翩被许泳言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 “你送我的画册,我很喜欢。” 听到他特意提到画册的事情,夏筱不知为什么心跳变得特别快,脸微微发烫,“你喜欢就好。” 毕竟其他的忙我也帮不上,只能为你做这些。 “之前韩朵拉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拒绝后她才迁怒到你身上的,很抱歉,幸亏你处理得好。以后在一班,我和陆添都会保护你的。” 夏筱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立起腰板,认真望着许泳言的眼睛道:“不用抱歉,这件事是韩朵拉自己控制不好情绪,随意指责他人的错,跟你我都没有关系。还有,虽然我是omega,但是我会自己保护好自己,我和你们都是平等的。” 许泳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夏筱会是这样的反应,难得滋生出一点对他人的钦佩来。 “是我唐突了,筱筱你说的对。”许泳言卷下夏筱的裤腿,直起身子来。“好了,你看看走路还疼不疼。” 这么快? “不疼了,谢谢...” 夏筱的气势还没扑腾起来,就被许泳言的温柔表态服服帖帖地按了下去,不由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在性别问题上一向立场鲜明、姿态硬朗,因为这个不知冒犯过多少alpha,可像许泳言这么立刻诚恳道歉的,他倒还是第一次见。 夏筱撑在床边缘的手指微微蜷缩,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对了...” 他有很多话想问他,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他为什么要帮他?以及,他对他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可是这里面的问题他一个也不敢问,他害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 哎,他就是个怂包。 “怎么了筱筱?”许泳言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疑惑地望着夏筱。 “柯益文,是你弟弟是吗?”夏筱内心七拐八拐,还是没把真正想问的问出来,只好提了个别的。 许泳言的神情立马变了,警惕道:“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夏筱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没,也没什么大事,他就是主动来邀请我假如学生会,被我拒绝了。” 看来他们兄弟俩关系确实很奇怪,许泳言的敌意竟然也如此大,这让夏筱对他愈发好奇。 许泳言心情稍定,但脸色还是很难看:“筱筱你还是少跟他接触,柯益文他...心思比较复杂,说的话可信度不高。如果你真的对社团感兴趣,可以考虑一下omega协会,军训期间社团会摆摊迎新,到时候我可以陪你逛逛。” 夏筱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许老师!” 许泳言被他兔子一样上下蹦跶的情绪逗笑了,“小事。不过待会的训练就别去了,到时候伤口撕裂感染了可不是小事。” 夏筱几乎这时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是个比他伤更严重的病人,连忙站起身,有些愧疚道:“我没什么大事,坚持一下还是可以的。那个,许老师你想不想喝什么,我去买给你!” 出乎意料的,许泳言没有和他客套,他笑着说:“那好啊,夏老板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这话说得有些客气,又有些暧昧,搞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的夏筱很是错乱,出了医务室的门脑子都是晕乎的,以至于直接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夏筱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是一个道歉三连。 “夏筱,你没事吧?这伤严不严重?”裴育方才看到omega方针乱作一团,又听到其他alpha议论纷纷,担心夏筱受伤严重,便跑过来看看。 “我没什么事儿,就破了点皮,贴了个创口贴搞定。这不,我正要去小卖部买汽水呢!” “行,走吧我陪你去。” 两个人来到便利店,裴育拿了瓶运动饮料,按照惯例站在冰箱边等夏筱。他已经做好了长时间等待的准备,因为夏筱是个典型的“选择困难症”患者,每次逛小卖部都能在架子面前逡巡好久,结果纠结到最后还是拿了最初想选的那一个。 裴育是个急躁的性子,但他从来没有催促过夏筱。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还没到两分钟,夏筱就喊道:“老板结账!” 他诧异道:“你今天速度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怎么着都要在这多赖一会儿呢。” 夏筱也不能说他是为了早点回去把饮料给许泳言,只好打马虎眼道:“这不是腿受伤了想赶紧回去休息嘛!” 裴育看到他手里拿了两瓶乌龙茶,更诧异了:“你不是不爱喝茶吗?以前可从来没见你买过。” 他又不能说,有一次他恰好瞥到许泳言桌上摆着乌龙茶,便顺势记在了心里。 “我...我这几天看好多人买,就想今天尝一下呗。” 夏筱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熟悉的人面前,总觉得下一秒中就要被拆穿了。他被裴育这么接连一问,感觉慌乱极了,眼睛眨巴得飞快。 裴育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同桌三年,每次夏筱闯了祸一脸苦相,他就知道他需要帮助了;而只要他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那他就是在隐瞒。 这家伙上台表情管理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每次遇到事情脸上却藏也藏不住? 夏筱心虚地抬眼,裴育抱着双臂,挑着眉就那样看着他。 “好吧好吧,”他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刚刚在医务室有个同学帮我涂药了,我是为了感谢人家。” 果然。 “alpha还是beta?我认识吗?” “就一个热心的陌生同学,你不认识...”夏筱像是待不住了,拽着他往外走,“好啦快走啦,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裴育灌了一大口运动饮料,挑眉道:“许泳言,我不认识? “咳咳咳,”夏筱差点被呛到,眼睛瞪得圆不溜秋,“你怎么知道的!” “嗤,夏筱你这蒙人的功夫真得好好练练,简直把别人都当傻子一样!你身上这么大股白兰地味你闻不到啊,熏死我了。那小子准没安好心,你可长点心吧!” 夏筱:“......” 他怎么把信息素这茬给忘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安抚 夏筱几乎是逃着离开了裴育的视线。他心跳得飞快,思绪像乱飞的雪花,剪不断理还乱。 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水此时遇了热,已经挂着许多小水珠,但还是冰凉的。夏筱拿瓶子贴到额头上,希望能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 一言以蔽之,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而他像藏在一片雾中,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摸索前行。 穿过人流来到许泳言所在的休息室,他停在了掩映着的门口前。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试图用笑容来消解内心的纷乱和紧张。深吸一口气后,他推开了房门。 但房间里的一幕瞬间让他的笑容消失殆尽。 许泳言侧躺在床上,头吃力地抵着床垫,身体绷紧成弧形,正在大口地喘着气。他额上全是汗水,表情痛苦,嘴唇被咬得发白,十分难受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夏筱大惊失色,连忙把水放下扑上前去。 “许泳言你怎么了?许泳言你说话啊!” 许泳言眼皮挣扎着抬起,夏筱担忧的面容在眼里聚焦,又模糊成一团云雾。 “我,没事,你,快离开这里…”说这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把头别过去,努力不让视线触碰到他。 许泳言方才给夏筱涂了药,但没想到血液的暴露让信息素更加浓烈,虽然他刚刚看上去毫无异常,实际上理智早已快被一把火烧没了,门关上的下一秒他就痛苦得弯下了身,费了半天劲才把自己挪动到床上。 他看上去是那么难受,弄得夏筱又担心又着急,只能干跺脚。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身处自己经常诟病的电视剧场景之中——伤者已经昏迷过去,旁边的人却只会聒噪又无奈地不停推攘着让他醒来看看自己。 他开始懊悔以前在生理卫生课上的摸鱼行为,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遭报应了! 他想出去叫医生,但刚转身就被许泳言拉住了,滚烫的触感让他立刻转过身。 “不用…我自己可以…”他是叫他不用通知老师。夏筱看见桌上散落的几支抑制剂,明白了七八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易感期期间。 许泳言正经历易感期,虽然他急切地用了抑制剂克制住了自己强烈的破坏欲,但过量的使用显然对他造成了副作用。 这就好像本应该对外发射的导弹非但没能出去,反而一股脑地撞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炮弹炸开,体内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夏筱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不知道要离失去控制的alpha远一点吗? 许泳言煎熬万分,想说点重话让他赶紧出去,可看着他担心自己不肯离去的样子,他又舍不得。 “让我帮你。” 许泳言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是他脑子烧糊涂了还是眼前这个人太傻,可看夏筱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他觉得多半是后者。 “胡闹…”许泳言终于忍不住了,“出去!” 夏筱也不知哪来的灵感,拿出了一股警察逼供的气势说道:“现在外面可都是人,我随便一喊大家可就都知道了。现在应该是你求我帮你。” 夏筱之前穿过许泳言的衣服,气味毫无影响,甚至还挺喜欢。他想当然的认为自己的信息素可以很好地安抚许泳言。 许泳言都快气笑了,自己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傻子啊?他这么单纯,是怎么毫发无伤活到现在的? 然而没等他再回答,下一秒夏筱就抱住了他。 如同无数香水瓶骤然碎裂,香水淋落下来,凝滞在空中的浓郁玫瑰香像是爆开的蘑菇云,铺天盖地,比雾还浓。 雾蒙蒙的玫瑰水汽温柔地铺在脸上,划过发红的腺体,又抚摸过许泳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炙热感消失了,仿佛冲天而起的大火只是昨夜的虚影。 许泳言心神渐渐安定下来,他仿佛听到遥远大海的深处传来的古老歌谣,在诉说着神秘的呓语。 夏筱感到怀里的人身体不再颤抖,欣喜这是自己的方法奏效了,脸上绽出笑容。“太好了!”说着准备松开手。 但许泳言很快捉住他的手腕,“别动,再让我抱会儿,一会儿就好。” 夏筱于是很顺从地又把手放了回去,还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在哄小孩。他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感,连呼吸都带着餍足。 刚刚许泳言地白兰地信息素散发的等级已经很高,十分危险,辛辣味十足,要是搁在一般的omega身上早就承受不住了,如果是alpha,那直接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不知为什么,夏筱接受得很好,那种味道让他又兴奋又迷醉,心里痒痒的。 适配度……一提到这个词夏筱一下子脸红了。 这怎么这么像小情侣的行为? 想到这儿,他有些不自然地挪动起身体,许泳言察觉到后立马松开了怀抱。 “你,你感觉好点了吗?”夏筱小心翼翼地问,表情像是一个讨要奖赏的小朋友。 “嗯,好多了,谢谢。”许泳言抬起头来,笑了一下,“你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下次别这样做了。 这个小傻瓜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顺利帮助alpha度过易感期吧?这家伙是不知道他刚刚忍得有多辛苦。 许泳言正色道:“但刚刚其实很危险,一般人是接不住我的信息素的。” 夏筱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虽然我是个o,但我很少受到发情期的影响,你就当我是个有香味的beta就行!” 许泳言:“.......” “为什么帮我?”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刚刚不是也帮我擦药了吗?我这个人,最是知恩图报了。” 原来只是不想欠人情。 许泳言内心苦笑,自己终究还是期望得太多了些,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哦。” 语气不轻不重,让夏筱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直到广播通知所有学生到操场上集合,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这种奇怪的沉默都在蔓延。 “我去那边的组了啊。”夏筱还是没忍住多交代了一句。 “嗯,注意安全。”说完许泳言就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离开的背影,夏筱突然有些难过,心里空落落的。 —— 天黑得很快,夜幕降临,操场上亮起的灯光磅礴而刺眼,活像审判犯人的聚焦光束。 学生们全都集合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台上的教导主任一声令下,大家齐刷刷地坐了下来。 “今天辛苦了一天,大家表现得都非常不错!经过老师和教官们的商议,决定把晚上的时间留给大家进行娱乐活动。” 听到这话学生们沸腾了,操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呼唤声,生龙活虎的样子和白天判若两人。 “现在各组指导员会给每个同学发放一支阻隔剂和抑制剂,供需要的同学使用!”教导主任补充道。 大家看到一些学生正帮忙把音响设备抬上演讲台,心里顿时明亮——这是可以看表演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有的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台一展身手,有的人心里开始拉锯战,想上又不敢上,有的则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轻松表情。 操场上开始出现不同的分区的起哄行为。在betab区,大家围着某位同学大叫: “乌泽凯,上!上!上!” “乌神乌神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被起哄的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半推半就地摆摆手。但下一秒,他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上了舞台。 没有人不渴望站在灯光下的感觉。 人们看到有人终于做了第一个勇士,又是爆发出一阵欢呼。 乌泽凯留着一头不羁的卷发,把军训服的袖子卷起,露出手臂的肌肉线条,显得潇洒又迷人。他在连接设备的手机上选好了歌曲,然后站定做好了准备。 他选择的是一首摇滚乐,前奏一出,操场上瞬间沸腾。激烈的旋律和振奋人心的鼓点让人情不自禁地一起摇动身体,草坪像是被放了一把火,从左边的端点一路燃烧到了最右。 开场即炸裂。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出场就变得顺畅起来,许多受到鼓舞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来到台上。 有个挺有意思的现象是,除了第一个唱摇滚的,后面上来的alpha和beta风格都来了个大反转,用故作深沉的哀伤表情以及周董似的的特有腔调,演绎各种苦情歌曲,活像大型失恋现场。 反倒是omega们都唱出了一种“姐就是女王”的磅礴气势,让人生出下一秒ta们就要念“单身独立宣言”的错觉。 轰轰烈烈地演绎了半场,人们的情绪逐渐有些降了下来,进入了一种安静的漂浮状态。想上场的基本上都已经过足了瘾,场子一时间有些冷了下来。 音响传来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大家一看,一位身形高大的alpha正帮着把一把高脚凳和立杆话筒拿到台中央。 这么有派头?下一位会是谁呢?人们纷纷翘首以盼。 人群中突然一阵惊呼,让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夏筱清醒了几分。他抬头一望,睡意瞬间荡然无存——台上的的居然是许泳言。 他坐在高脚凳的边缘,一个脚伸直向前,身子微微前倾,左手轻扶话筒。 一阵凉风浮过,撩得他前额的碎发微微飘起。神色依旧冷淡,仿佛这个世界与他无关。 “卧槽!!!校草大人居然唱歌了,史无前例啊!” “这是什么世纪名场面?今天没来军训的人的血亏!” “谁带了手机?快给爷拍!” “啊啊啊啊许泳言我爱你!!!” 夏筱表面上毫无波澜,但内心已经掀起了万丈浪涛。明明上台的人不是他,可是他的心却跳得比谁都快。 前奏响起了,浩茫的宇宙里稠密的银河缓缓流动,巨大的星系轨道如层层的光环,熠熠生辉。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的缝隙。 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他的声音有一种磁性,迷离而低沉,很符合这首歌的气质。夏筱仿佛听见自己心弦被轻轻拨动的声音。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环游的行星, 怎么可以, 拥有你?” 平缓的声音里,有种很浓烈情绪。 夏筱有种感觉,许泳言其实不是在唱歌,他是在诉说。 水星是距离太阳最近的一颗行星,可无论再近,它们中间都有一段永恒的距离,无法靠近。就像人和人一样,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 许泳言的眼神如天上的明星,凝望着夏筱的方向,唯余呼吸在风中凌乱。 夏筱,这首歌,送给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告白 一曲终了,掌声纷纷响起,夏筱却还沉浸在恍惚之中,还是身旁一些omega的对话让他回过了神。 “哇塞,老公唱歌也太好听了吧!爱啦爱啦!” “醒醒吧,我可听说人家有喜欢的人,这歌指不定就是唱给人家听的呢!” “真的吗?谁呀谁呀,几班的?” 听到这话夏筱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竖起了耳朵,但一阵海浪般的欢呼声淹没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尽管许泳言这个校草上台已经引发了不小的波澜,但接下来上场的人再次引爆了现场的气氛。 就在刚刚有些冷场的时候,omegaa区就在不停的起哄。 “尹姝艺,快让ta们看看什么叫舞蹈的神!” “姝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尹姝艺是公认的寰雅校花,她身材高挑,常年跳芭蕾的身体修长而轻盈,鹅蛋脸上两只桃花眼顾盼神飞,走起路来像一只高傲的天鹅。这种骨子里的简傲绝俗、孤芳自赏,和现在演艺圈里的故作深沉、拿腔作态截然不同。 听到众人怂恿她,她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准备上台——毕竟她是真的实力在线。 看到大美女上台,台下的欢呼尖叫更沸腾了,简直像烧开的开水壶。好多alpha和beta纷纷站起来为校花打call,场面一度像童话故事里的动物们在森林里举办集会。 尹姝艺选了一个爵士的曲目,多年的舞蹈基础让她的舞感到位,韵味十足。身穿迷彩服的她,配上充满爆发力的动作,更彰显得她英姿飒爽,帅气满分。 伴随着一个干净利落的甩头,她以一个“持枪”的endingpose完美收场。 大家都沉浸在这场视觉盛宴里,无人注意到,就在舞台下正前方的一块区域中,人群的形状正在悄悄变化。当大家正在为尹姝艺热烈的欢呼时,一片矮矮的“树丛”中骤然拔起一颗“树苗”,由于鹤立鸡群得太过明显,人们都有些震惊,杂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从尹姝艺的视角看上去,a区的同学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围成了一个“爱心”状,正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alpha,手里还捧着不知从哪“加急”运来的一大束玫瑰花。他身旁知道内情的哥们还在小声地给他加油鼓劲。 众人一看心里又是一惊——这架势该不是要当众表白吧?今天晚上的大戏也太多了吧! 在大家的屏息期待中,那位男同学庄重地走出草坪,又颤抖着双腿走上舞台,一旁的场务还不忘贴心地给他递了个话筒。然后,他在全年级人的目光里缓缓跪下右膝,万籁俱寂中,回荡着他赤诚而深情的告白: “尹姝艺同学,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站在舞台旁侧的许泳言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已经预料到了这厮的悲惨结局,嗤笑了一声,心道:这小伙子真是没点自知之明,还是想想失败了怎么收场吧。 而一向见惯了表白场景的夏筱也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遇上这种自以为浪漫,实际上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情形! 但不管怎样,气氛组的效果还是要到位的。操场上的人齐声大喊: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这一幕要是教官看到了得活活气死,这群小崽子白天喊口号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德行! 而且这还没完,一个小个子beta挎着花篮急匆匆地从校门方向跑来,一路脚不沾地地跑上舞台,将白嫩的玉兰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尹姝艺的周围——尹姝艺的信息素是玉兰花。花瓣飘零中,人群的欢呼声再次上了一个八度。 夏筱身旁的一个omega看着这一幕,紧紧地捂着嘴,感动得泣不成声起来,简直好像人家在跟自己表白一样,弄的夏筱哭笑不得。 然而,任凭人群如何起哄,尹姝艺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等到人群的欢呼声渐渐弱了下去,手捧鲜花的alpha膝盖都快跪软了,大家这才觉得事情可能并不会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下去。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答应你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场上瞬间鸦雀无声,拿着花篮的小伙在原地怔得一动不动。尹姝艺一脸淡然,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类似的话了,就像教师把同样的知识传授了一千遍后,再无多余的激情。 但就在这一如既往的淡然中,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场面极为浪漫,声势极为浩大,结局极为悲惨。 但这位大脑有点缺根筋的alpha显然是被愤怒和失败冲昏了头脑,竟然契而不舍地问了一句:“你喜欢的人是谁?” 夜的凉意更重了,风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试图契合这种悲凉的氛围。 听到这个问题面容一直平静的尹姝艺终于有了变化,眼神如浸满了柔情的一汪泉水。她转头看向舞台的侧面,恰好抬头的许泳言与她对接上了目光。 这一眼看得许泳言浑身一激灵,表情因为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而变得不可置信。 “我喜欢的是高一(1)班的许泳言。” —— 这一晚上真的不能再炸裂了,瓜吃多了也会消化不良。 第二天军训前在教室集合时,陆添看见夏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到座位上,简直吓了一跳。 “我滴个乖乖,你昨晚干嘛去了,眼圈黑成这样?” “失眠。”夏筱格外烦躁地丢下两个字,脑袋重重地埋进了手臂里。 夏葳经常打趣说夏筱生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来了,只要往床上一躺,他都能睡得格外香甜。 但恰恰就是昨晚,这位没心没肺的夏大公子,愣是跟天花板干瞪了一整夜,怎么也睡不着。 但说句公道话,昨晚最有资格失眠的,当属寰英校园论坛的管理员才对。本来以为军训期间学生们收了手机,他可算有机会放个假了,谁知道才第一天晚上他就被紧急召回上了岗。 信息像潮水一样不断涌出,声势浩大得高年级的同学都被惊动,纷纷跑来围观。 热度最高的一则链接当属#世纪告白——寰英校草与校花用音乐舞蹈互表真心# 「哇塞这是什么神仙眷侣?多才多艺颜值在线,howpay(配)!这门亲事妈妈同意啦!」 「这两人的舞台简直给我一种公开恋情的既视感,好感动哦!祝福!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卧槽这也太好磕了吧!高冷深情a?美艳纯情o,纯爱战神狂喜!」 「没有人注意到吗?许泳言唱的歌词再配上尹姝艺那个深情的眼神,你品你细品!」 「呜呜呜好羡慕尹姝艺,我也想和校草谈恋爱!」 大家沉浸在过大年一样的喜庆气氛里,丝毫不记得昨晚的“甜蜜”背后是怎样惨淡的收场。尹姝艺说完那句坚定的表白,抚去肩膀上残留的花瓣,潇洒离去,留下呆若木鸡的观众,以及目瞪口呆的alpha和满地的忧伤。 这干脆利落的拒绝和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每个在场的人都错愕不已。 尤其是夏筱。 当听到尹姝艺说出那句告白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重重地一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一种生理性的疼痛。 他甚至都不敢伸头去看许泳言对这一番表白是怎样的反应。 那一瞬间,他产生了少有的嫉妒之情。尹姝艺居然能大大方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自己喜欢许泳言,而他呢?和单独和他在一起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等一下,大大方方?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占据了夏筱的念头——许泳言喜欢的人不会是她吧? 一旦一个思路打开,思绪就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怎么拧都关不上。夏筱开始“抽丝剥茧”(胡思乱想)地分析起许泳言和尹姝艺之间的关系来。 一个郎才,一个女貌,般配;一个唱歌,一个跳舞,般配;一个校草,一个校花,般配;一个alpha,一个omega,还是般配。 般配般配般配,我呸! 配个毛线啊? 晚上夏筱躺在床上,气得翻来覆去像个煎饼一样,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 手欠的他还是没忍住,点开了校园论坛,结果一看,更睡不着了。 评论里清一色都是磕许泳言和尹姝艺cp的,还有的脑洞清奇的姐妹连cp名都想好了,叫什么“许你‘艺’生”。 夏筱看到这个名字,脑中瞬间浮现出大红色一片的结婚典礼现场,花瓣纷纷洋洋洒落,在众人的祝福中,两人深情对望,许下庄严的结婚誓言…… stop!stop!stop!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真他妈的要疯了。 夏筱在一片黑暗中气得张牙舞爪,手臂乱飞,活像在演恐怖片。 就这样,第二天他成功顶着个熊猫眼来上了学。 经过他座位的许泳言看到他把头埋在臂弯里,有些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夏筱,你还好吗?怎么看你不太舒服?” 好个屁!老子现在这个鬼样子还不是都怪你!夏筱心里万马奔腾,问候了几百遍许家的祖宗十八代,但抬起头却只有一句: “少管我!”语气硬邦邦的,仿佛过期的月饼,掉在地上能砸出一个坑来。 许泳言自然是不知道夏筱内心上演了怎样一出大戏,毕竟,他既没有接受人家的表白,也没有回应网上的言论,真就一个问心无愧。听到夏筱语气不善,他还有些纳闷,他以为经过上次在医务室的事情,他们的关系能有所推进呢!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还是默默地从包里拿出一罐八宝粥,放在了夏筱桌上,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吃点东西心情可能会好一点,不舒服的话,早上的训练就别去了,我会去帮你跟老师请假的,别担心。” 夏筱还是把头紧紧地埋在臂弯里,连抬都不抬一下,低声闷哼了一声,算是表示同意。 等他听到教室里的人都稀稀拉拉地走得差不多了,最后离开的人也“啪嗒”一声关掉了灯,这才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的手臂已经湿了一片,滑腻腻的。他用纸把眼泪擦干,摸着胖胖的八宝粥罐子出神。 好久没这么难受过了。 难受是因为在意,而在意是因为—— 他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他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失恋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后,夏筱失魂落魄地游荡到历史组的办公室,找了夏葳。 夏筱本来不想其他人知道他是教职工子女的事,平常走廊上碰到夏葳也从不打招呼。但自从上次闹了韩朵拉的事,夏筱也不遮掩了,干脆每天就来夏葳办公室蹭饭,还省的他跑回家一趟。 走在路上地时候,夏筱还在盘算着怎么哄骗夏葳给他开个假条,让他下午不用去军训了。 一进门,碰巧裴芷玲也在,“哟筱筱来吃午饭了,快,今天食堂做的鱼块不错,你爸特地给你多打了一些,来吃。” “谢谢阿姨。”夏筱搬了个板凳坐到桌子边,拿起夏葳保温杯泡的茶灌了一大口,然后开启了味如嚼蜡之旅。 “呦,难得主动来我办公室,还喝起我的茶来了,看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跟我和裴阿姨说说?”夏葳见夏筱像一株蔫巴的小草,又生起几分戏谑的兴致。 裴芷玲见夏筱情绪不好,于是打趣道:“哎筱筱,觉得寰英怎么样,是不是有很多帅气的alpha!咱们家筱筱条件这么好,肯定很多人追。” “没有!一个也没有!”夏筱情绪激动地反驳道,碗里的鱼都不香了。好不容易逃离了一班结果又提到这茬!他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夏葳冲裴芷玲使了个眼色:“这浑小子就是喜欢到处孔雀开屏而不自知,估计这几天惹了不少麻烦,不是被人追就是跟人闹掰了,只是不敢跟我们说罢了。” firstblood。 “要是真的没有人追那也不奇怪,这小子虽然长着一张欺骗人的脸,但生活中总是粗心大意,动不动就出洋相,开学第一天就忘带东西,搞得狼狈不堪,但凡多了解他一点啊,都不会喜欢上他喽!” doublekill...... “养了十几年了我还不清楚他那个德行,一进门脾气这么大连饭都不吃得不香,实在不像是他这种没心没肺人的作风。我看多半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了吧!平常一张嘴叭叭叭能说会道的很,一到关键时候怂得一批。” triplekill! 靠,这老家伙的嘴怎么比蝎子的尾巴还毒...... 夏筱悲愤交加地放下筷子,恨不得捶胸顿足,气得想在地上打滚。但残存的自尊使他动弹不得。 一想到尹姝艺站在美轮美奂地花雨中跟许泳言表了白,他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般,流出酸水来。 有些道理古今不变,比如吃饭需专心。 方才吃饭分散了心神的夏筱,现在才突然感觉喉头一哽,一种熟悉的异物感涌了上来。 完了,卡刺了...... 原本假装抱病的夏筱,凭一己之力真的作死到了医务室。 “来张嘴,啊——”医生拿着探照灯,扒开夏筱的嘴,用镊子又轻又快地一夹,一根细小的鱼刺就被拔了出来。 “可以了哈,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么快?快得夏筱都觉得来了医务室一趟有些丢脸,更加懊恼了。 “谢谢医生啊,您真是神医妙手,回头我给您送个锦旗好好感谢!” 夏葳同志又来了...... “不用了不用了,夏老师真是太客气了!”医生尴尬得一脸流汗黄豆的笑容。 “谢谢医生!”夏筱赶紧把夏葳这个显眼包推出诊室,“快点走,后面还有同学排队等着呢!” —— 夏筱下午还是回了学校继续训练。 因为他不是藏得住心思的人,在办公室待久了,一旦面对夏葳的刨根问底,他就不得不要全盘托出。 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种极为私密的感觉,神圣不可侵犯,即使是面对至亲之人,也会捍卫到底。 难受也罢,自己还是想天天看见那个人,哪怕是多一分一秒。 天气很热,天地像是一个大蒸笼,要把人蒸的灵魂出窍。在太阳底下训练的各位同学都止不住地抱怨,可夏筱整个下午一个字也没说。 等到夕阳渐颓,操场上的人群逐渐稀落,寂寥感笼罩上大地,夏筱这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木然地向朝校外走去。 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去找裴育,而是想自己一个人。 有时候,人只想独自静静地待一会,悲伤也成享受。 在家没能完成喝酒心愿的夏筱,怀抱着心心念念和契而不舍,最终来到了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连锁便利店。 可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店,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圈,除了罐装啤酒,什么也找不到。 万念俱灰的夏筱只好随便拿了两罐啤酒,正准备结账时,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板,来两瓶乌苏!”居然是陆添。 老板像是跟他很熟络的样子,从冰箱里拿了两瓶乌苏啤酒装在袋子里递给了他,还寒暄道: “小陆,放假几个月没看见你,又长高了!” 事实上一厘米都没长...... 但陆添还是笑着回答道:“叔你才是越来越年轻了,我爸昨天还说想找你搓麻将呢!我妈管他管了几个月现在手痒得要命。” 他一转头,看见了同样拿着两瓶乌苏的一脸尴尬的夏筱。 “夏筱?你怎么来这儿了?” ...... 陆添把夏筱的那份酒拿过来,一起结了账,老板还给打了折,两人并肩走出店门。 “这家店的老板是我爸的朋友,以前是开公司的。”陆添边开了罐酒边说道,“前几年时运不济破了产,家里欠了不少钱,只好在寰英附近开店慢慢攒钱还。不过他人真的很好,很仗义,我爸没事儿就来找他喝酒谈天。” 夏筱点点头表示了解。 两个人虽然没说什么话,但都顶着一脸“倒霉相”,内心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悲伤感慨,很默契地就往大马路边一坐,两腿一伸,试图寻找一种失意青年的潇洒不羁。 一口冰啤酒下肚,消解了炎热和烦闷。看着眼前宽阔而单调的景象,两个人就在这种宁静中不知不觉变得平和下来。 突然某一刻,两个人同时侧过头望向对方,直视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陆添笑得弯下了腰,夏筱笑得飞出了眼泪。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就是停不下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到这儿来呢!”还是陆添率先止住了笑,推了推他问道。 “你呢?你又为什么到这儿来?”夏筱反问。 “那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爱慕了三年的女神跟你的兄弟表了白,你心里是什么感受?”故事总是从一个假设句开始的,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消掉内心的些许痛苦。 夏筱被风吹得微醺,脸颊和天边的火烧云一样红:“那肯定是,非常非常难过!” “bingo,”陆添打了个响指,然后重重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哦——原来如此。”夏筱点点头,接着自己做了阅读理解,“也就是说,你爱慕的女神跟许泳言表白了,你现在特别特别难受,对吧?” “对!”陆添用头划了一个大圈,真就跟喝醉了一样。 夏筱脑子还是晕乎的,继续淡定地说道:“那我跟你说说我为什么难过吧,因为——我喜欢的人已经有心上人了,而且,人家还当众互表了心意。” “哇——那你也是真的惨!”陆添怜悯地拍拍他的后背,“你这说得怎么这么像军训上的情形,简直就跟我女神的状况一摸一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个人顿时觉得不对劲了起来,如梦初醒般地大叫一声:“卧槽!” 陆添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你,原来你喜欢许泳言啊?” 夏筱耸耸肩,不置可否:“那你的女神是尹姝艺?” 陆添一脸悲愤:“同是天涯失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握个手吧兄弟!” “去你的,”夏筱躲开了他伸的手,又喝了一口酒,“都没在一起过失恋个鬼啊!” 陆添只好悻悻然的收回手,捏着酒瓶举了举,操着一口标准的美式口音道:“ifeelsucks,man.” “yeah,it’sreallysucks!”夏筱还特地加重了“really”的音调,以表示强烈的不满。 夏筱戳了戳陆添,又道:“哎,你可千万别告诉许泳言我喜欢他啊,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自处了。” 陆添一脸了然:“没问题!这点我懂兄弟。” “咱俩也忒惨了,说到底还是都怪许泳言这个臭小子,成天就像个闷骚的花孔雀一样。我都搞不懂你们这些omega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啊?” 夏筱:“......” “那你们这些alpha、beta,还不是看到美女就两眼发光的臭德行,有啥资格说我们?” “我说咱俩就别内讧了,现在的关键点难道不是怎么解决问题吗?” 夏筱一脸震惊的眨眨眼:“怎么,难道你想拆散人家吗?” “拆什么拆!”陆添敲了敲他脑袋,“他们压根还没在一起呢,咱们还有机会!” “说得对啊!”夏筱一拍大腿,仿佛经历了“ahamoment”跳出浴缸的阿基米德。 就这样,在盛夏九月某个傍晚寰英高中旁小卖店门口的大马路边,“寰英失恋联盟阵线”正式达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理想 军训很快进入了尾声,天气仿佛就是要跟人们对着干,训练期间天天高温预警,结果刚一结束,一阵大风猛吹过后,气温降得仿佛入了冬。 一夜之间,学校像换了个色,从满校的军绿色变成了棕色格子外套,要是再配上一杯奶茶,倒是真有秋天的韵味。 寰英勉强做了个人,在开学考和军训的双管齐下之后,留了半天给学生进行社团招新活动。 空气虽然冷冽,但天蓝得透明澄澈,风一吹,心肺都成了透明色。 许泳言之前答应了夏筱要一起逛社团摊位,但不知为何夏筱后来拒绝了。他以为是夏筱介意谣言的事,因此拉上了陆添一起,夏筱这才答应。 学校操场的草坪上支棱起一个个帐篷架子,桌上摆满了用来吸引未来社员的装置。学生会、辩论社、心理剧社、滑板社...... 夏筱兴奋得像个入了花丛的蝴蝶,到处探看,到了新闻社面前更是走不动路了,拿起那张展示的工作牌又放下,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连招新的学姐都忍不住笑了:“这么想倒是来呀,不用害怕,前辈们还能欺负你不成?” 夏筱哭丧着脸:“我是真的很想来......”但夏葳要是知道他进了新闻社非提刀来杀了他不可。 自从林玟走了之后,夏葳对他对他的新闻理想可以说是“赶尽杀绝”,“势必掐死在摇篮里”的状态,生怕儿子步了一点点后尘。 “你现在喜欢的更多的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职业上的光环。如果有一天你亲身经历这个职业所有的苦与乐,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了。” 但夏筱不以为意,他他并不会因为母亲的离去就放弃自己的理想,相反,他相信最能让母亲高兴安息的,就是他能继承她的衣钵一直践行下去。 陆添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夏筱是怕精力兼顾不过来才拒绝,倒是许泳言若有所思。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夏筱参加夏令营时那充满热血和干劲的面貌,这和如今的犹疑沮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夏筱终究还是狠心离开了摊位,他已经决定加入omega协会,再贪心的话学习真的会顾不过来。 “许泳言,你的理想是什么呢?”他冷不丁转向许泳言道,因为方才夏筱突然想到他好像从来不了解许泳言在想什么,他的喜好,他的理想,他的感悟,全都一无所知。 陆添不假思索道:“他还用说,肯定是当医生啊!毕竟家里的路都已经铺到二十年后了,想都不用想。” 夏筱皱了皱眉,“那你自己想做什么呢?” 许泳言的心忽然凝滞,眼神也暗了暗。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落寞的语气令两人都有些吃惊,尤其是陆添,一直以来他还以为许泳言在这条道路上走得称心稳妥,除了家里压力给得大些,其他一切顺遂。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夏筱没有想到这个话题会让许泳言这样沮丧,心里懊恼,但也不知该说什么。“我还以为你会去学金融或者计算机之类的,毕竟你理科那么强...” “所以筱筱,你为什么想当记者?” 夏筱近乎错愕地望向许泳言,那个被掩盖过去的心思被洞穿得彻彻底底。 “我想当记者,主要是受我母亲的影响吧。是她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需要好的记者。这里的“好”并不仅仅指的是知识渊博,思辨性强,这远远不够。他要有良知,有正义心,但更重要的是,他要在看到社会灰暗面的那一刻,在清楚了解到自己的局限性时,在肩负着重大使命的时候,不被压力所击垮,依然不改初心,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夏筱说着说着,眼里重新燃起光芒,琥珀色的瞳仁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许泳言望着他因笑容而鲜活的脸庞,内心怦然。 陆添也有所触动,叹道:“但能做到这样的人,太少了。” “不过,”夏筱话锋一转,“其实理想本身不是最重要的,因为理想总是会跟现实有差距。重要的是有了这个理想,因此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有意义,能够发自内心地实现自我成长。所以就算有一天,我实现不了最初的理想,这段人生旅程也没有荒废掉。” 许泳言暗叹道,在如今这个崇尚资源利用最大化的社会,夏筱的纯粹和执着显得尤其难能可贵。然而...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到那个时候,真的不会被击垮呢?毕竟,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陆添道出了他们共同的心声。 夏筱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确实不清楚,所以未知的恐惧会驱使我每一步都要脚踏实地,如果我能把生命中的每一件事情都认真完成好,那么在关键时刻我就不会手足无措,有能力应对。” 陆添自愧不如地叹了口气:“你们俩真厉害,像我,现在一点方向也没有呢,每天就是得过且过,混吃等死,压根就没想过什么理想的问题。” 许泳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添你现在才高一,还有很多时间去探索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不着急。况且,活在当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筱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陆添没有理会许泳言的安慰发言,转头看见夏筱有些蔫蔫的样子,担忧道。 “没有,就昨晚空调开低了有点着凉,小事。” 陆添作为一个只会说“多喝热水”的钢铁直男,看到他这样除了挠头什么也做不了。 “我去买点热奶茶,你们想喝什么口味的?我请客。” 许泳言发觉这几天他的兄弟陆添状态很不对劲。 以前每到晚上闲不住的时候,他总是给他发一堆无厘头的搞笑视频,尽管许泳言从来不回。然而这几天刚开学明明没什么作业,有大把空闲时间,陆添却安静如鸡。 以前总是“言言”长“言言”短的,插科打诨油嘴滑舌样样精通,这几天看见他就是一句理直气壮的“许泳言”。 以前刚认识夏筱的时候,两个人还只是客气寒暄,并不热络的感觉,这几天却总是勾肩搭背,不知道都在耳边说些什么悄悄话。看得他心里很是不爽。 以至于他都怀疑陆添是不是打起夏筱的主意了。 “我要波霸奶绿!”陆添没作多想,乐呵地搭上了这班顺风车。 “那个,我就要红豆的吧,加芋圆。”夏筱迟疑片刻道,许泳言接话接得太是时候,他为这种体贴感动,但一想到不过是他一贯的教养所致,还是忍不住失落片刻。 “接了单”的许泳言旋即前往便利店,他心情十分愉悦,左手插在风衣外套里,那个潇洒劲连走路都感觉踩着beat。 就在他等候奶茶时,他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许泳言?” 他转过身,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尹姝艺?” 尹姝艺倒是大大方方的,没有任何表白之后的羞怯。她今天穿着秋季套装的上衣,下面搭配了格子条纹短裙,脖子上围了一条深红色的围巾,很日系的感觉。 “是我,抱歉啊,上次在台上当着全校的面跟你表白,很突然,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困扰。” “没有,”许泳言顿了顿,说,“我很欣赏有勇气的人,这是你的优点。” 出于礼貌和风度,他也请了尹姝艺一杯奶茶。接过奶茶的尹姝艺笑靥如花:“谢谢!” 这一幕早已被躲在货架后偷偷观看的cp粉拍了下来,还脑洞了十八集连续剧。她们太兴奋,以至于还没有听完就跑回班准备编写链接文章了。 “不客气。虽然听起来很残忍,但我还是要郑重地跟你说,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尹姝艺听到并没有任何失望,反倒轻松地说:“没关系,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要喜欢上一个人恐怕需要很多时间。我可以等。”说完她把围脖围紧,捧着奶茶杯离开了。 “许泳言你是乌龟吗?买个奶茶怎么这么慢?”陆添不满地嚷嚷。 “有喝的就不错了,”许泳言毫不留情地回怼,然后把奶茶递到夏筱手里,轻声道,“给你点的五分糖,怕太甜了你嗓子不舒服,有点烫,喝的时候小心一点。” 陆添嘴角抽了抽,夏筱则一脸开心地接过奶茶:这也不怪我沉迷,实在是他许泳言太会做人了! 许泳言看到夏筱笑得开心,心里也不自觉哼起了小曲。 夏筱边吸着红豆,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点开了学校论坛浏览。 头条#论寰英第一cp有多甜——细扒“许你‘艺’生”的感情经历# 看到这儿夏筱差点被噎住,第一反应是,现在造假这么猖狂吗? 但是好奇心总会让人产生逆反心——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实锤! 夏筱按着激动的心,用颤抖的手,点开了那则魔鬼链接。 然而,打脸总是来得很快。 链接一上来就甩了个无比实锤的照片——许泳言递给尹姝艺一杯奶茶的瞬间。 看到这夏筱立马放下奶茶,戳开照片,像个变态一样把照片放到最大,仔仔细细地对比了一下两人的着装和状态,然后绝望的发现: 这就是许泳言今天的打扮,这真的就是几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把“塌房”这个词具像化一下,那可能就是像夏筱现在这样,耳边仿佛传来两幢高楼轰隆隆坍塌的声音——只不过他塌的是自己的房。 他又不死心地继续往下翻,就像每个经过“塌房”的粉丝会做的那样,试图寻找能为“他”辩护的蛛丝马迹的证据。 许泳言和尹姝艺初中时就是同班同学,两人一路走到今天,终于迎来了对彼此的真情告白。 据小卖店现场可靠消息,许泳言在小卖店时真情流露,表示自己被她的勇敢深深打动打动。 小编寄语:强强的双向奔赴总是如此令人动容,看到他们小编再一次相信爱情啦! ...... 拥有上帝视角的各位看官可能实在难以体会夏筱此刻的心情,但是那杯可怜无辜的奶茶杯却深深地体会到了——此时它已经从圆形被夏筱捏成了扁状。 对此毫无知觉的许泳言同学还没有沉浸在喜悦中多久,就听到不远处垃圾箱里杯子“砰”一声掉到底部的声音。 他听到陆添惊讶地问:“夏筱你这么快就喝完了?” “肚子疼,不喝了!” ......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交易 寰英的东边有个偏僻的小铁门,连接着一街之外的老旧住宅区,周围常年无人打理,满目都是深绿的爬墙虎,阴郁荒凉,很少有人踏足。 树丛一阵稀疏声,一个卷发omega拨开藤蔓,踮着脚钻进来,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非得找个这么个阴间位置交易吗?” 但她立马噤了声。面前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连帽卫衣的alpha,正是丁淼。 而这个omega正是韩朵拉。 韩朵拉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淼淼姐,怎么今天是您来呀?” 丁淼转过身,圆帽下掩着眉目,只露出白皙锋利鼻梁骨。她撩起眼皮,嘴角弯起:“不想见我?”她往前走了两步,韩朵拉下意识就往后退,生怕她放出信息素压制。她内心咒骂道,早知道是丁淼这个太上皇来给药,她打死都不会答应,都怪于莉莉那个贱货! 丁淼对韩朵拉这幅样子倒是十分满意,敛了攻势,道:“柯益文今天忙社团招新来不了,我替一下。东西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韩朵拉从怀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丁淼的时候手还不自觉抖了一下。丁淼接过来,不耐烦地撇了她一眼,结果她抖得更厉害了。 那一叠白纸的封面上虽然写着寰英分班考模拟题,但往里面翻才会发现,上面罗列着的全是密密麻麻的表格,是从各种群聊和班级人员的信息中汇总出来的一份名单,从年龄、性别、性格到家庭和学习情况一应俱全。 韩朵拉是各大八卦渠道知名的活跃用户,这次她应他们的要求,带来了平日里学校官方档案里不常有的信息名单。 ”都在这儿了?”丁淼再次盯住韩朵拉的眼睛,但对方只是连连点头,“能搜集到的都在这里了。” “好。”丁淼随便翻了翻,然后把资料塞进背包里,同时拿出一瓶强效剂,“你要多少?” 韩朵拉连忙道:“二十颗可以吗?” “二十?”丁淼震惊道,“你要这么多做什么?我可好心提醒你,这药只有半个月内有效,过量服用后果可是要自负的。” 韩朵拉连忙否认:“不不不,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我妹妹。”这“妹妹”二字说得十分膈牙,丁淼抱起手臂:“你家里不是就你和你姐姐,哪来的妹妹?”不过她不想再跟韩朵拉多废话,遇到怂人窝不住火,“行了我就懒得多管,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拿了药快滚。” 韩朵拉一听这话如释重负,感觉双手捧药,麻溜转身。一直走到好远之外,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校服衬衣湿透了。 她怒火中烧地掏出手机,“喂,姓于的,你求我的东西我拿到了,你快点滚过来,老地方。”不把这气撒出去,她今天是绝不会舒坦的。 看着韩朵拉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丁淼这才把帽子掀掉,掏出根棒棒糖含住,给柯益文拨了个电话。 “喂淼淼姐,韩朵拉的东西你拿到手了?” “嗯,”丁淼的指尖近乎神经质地点着裤缝,“但我不想给你。” 电话那头的柯益文应该是愣了一下,试探道:“姐对里面的东西感兴趣?” “这里面,有我认识的人。”丁淼方才随便一番,瞥到蓝凌的名字也在里面,瞬间不冷静了,但在韩朵拉面前还是维持了一如既往的姿态。 柯益文顿时意识到事情难办了。丁淼从来都是置身事外,揣装明白装糊涂的主,前提是不触碰到她的核心利益。现在这么一看,她是打定主意不给了。 他迟疑片刻,道:“那舅舅要是直接找你要呢?我不给,难道他就没办法了吗?” 丁淼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柯益文的舅舅,也就是丁淼的父亲丁屿。 “我记得,这东西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丁淼牙关紧了紧,拼命压制出一些不堪的记忆和作呕的感受。“这才开学多久,这个老禽兽就开始动歪心思!真当我死了吗?” 丁淼的母亲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留下丁淼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外人都道丁屿是个举世无双的好父亲,深情不二的好丈夫,这么多年除了尽心养育女儿,从来没有动过再取的心思。 可只有丁淼最清楚,他是没有动再娶的心思,但不代表他没有动别的心思。 在她还懵懂的时候,丁淼就强烈感受到丁屿一些越界触摸带来的不适,每当此时她总是反抗得格外激烈,直接释放信息素和丁屿对峙。 虽然以她当时的力量是完全不敌一个成年男性alpha的,但是丁屿见女儿觉察得如此敏锐,还是不免惶恐,就此作罢。 但在丁淼的内心深处,从此深深植下了对男性alpha的阴影,反而激发了她在一群男alpha里雄竞的动力。到高中为止,丁淼已经谈过五任女友,蓝凌则是最近的那个。 听丁淼骂得这么狠,柯益文不敢苟同,也不敢帮腔,他们父女之间的事向来复杂得很,惹了哪一个都有得受。要论起来,他跟丁屿这个舅舅的关系反而更亲近些,私底下帮他做了不少事,丁屿的很多行事风格他都无比认同。 “这样吧,你把那名字想办法弄掉,其余的给我,如何?” 片刻后,丁淼淡道:“这次的我收了,你自己想办法。” 被挂了电话的柯益文五脏六腑都在膈应,悔不当初。丁淼不怕丁屿找她麻烦,直接丢到他头上,真是可恶,早知道你不让她出面了! 罢了,不过是再找一趟韩朵拉的事,晚上再说。 柯益文收拾好心情,重新对来到摊位前咨询的同学绽放起笑脸。 —— 天光渐渐暗淡下来,空中弥漫着淡紫色的霞光。 卫生间内光线暗淡,镜子积着水雾留下的污迹,斑驳不清,但韩朵拉依然对着镜子,补妆补得一丝不苟,很是认真的模样。 推门进来一人,顶着一头蓬发,遮得只剩下一只眼珠在外滴溜溜地转,“朵...朵拉姐,药...你,你拿到了吗?” “废话,”韩朵拉提起装着胶囊的袋子晃了晃,“我要什么得不到?倒是你,我的要求,你真的能做到?” 于莉莉一看到那袋药眼睛都亮了,这可是从柯家亲自购入的强效药,能延长学习的精神时长到普通人的三倍不止!记忆力也能大增。于莉莉被开学考折磨得寝食难安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向韩朵拉提出这个请求。 一开始韩朵拉还出离的愤怒:姓于的现在都敢主动跟她提条件了!但一个念头突然如陨石坠落般撞进了她的脑海——她要用于莉莉来让尹姝艺吃点苦头。 韩朵拉早就看尹姝艺不太顺眼,占据校花之位,成绩还那么优异,总是一副清高的样子。更何况这次她还当着全校的面跟许泳言表白!她得不到的,尹姝艺也别想得到! 于莉莉的母亲是韩家保姆,因此在这个学校一直唯她是从,能进一班也是托她爸打招呼的福。她似乎精神一直不太稳定,打扮十分不修边幅,但韩朵拉从来不闻不问,只要人听她的就行。 于莉莉怯生生地犹疑道:“就是,去骚扰一下尹姝艺是吗?”凭心而论,于莉莉不太想这样做,在她眼里,尹姝艺人美心善,是整个一班为数不多跟她好好说话的人,她不想伤害她。 “我管你用什么办法,自己想!脑子长了干什么用的,我把你弄进一班就是让你来问我该怎么办的?”韩朵拉不耐烦地磨着指甲盖,暑假做的美甲都掉的差不多了,又恢复到无聊的上学平淡日子,她巴不得来点刺激的事情。“诺,把这个拿走,别吃多了,小心脑子更不好使。” 于莉莉颤颤巍巍地把药接过来,满脑子都在纠结着该怎么完成韩朵拉吩咐的事情,心仿佛在泥潭里挣扎,压根没听到韩朵拉那句不走心的叮嘱。 “行了,我要去社团活动找帅哥了,你好自为之。事情要是没办成的话,”韩朵拉瞪着眼,对着她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你就完蛋了。” —— “哇,你们看那边的晚霞好美啊!”夏筱像只兴奋的小云雀,尽管上一秒还在沮丧,下一秒就可以再度扑向柔软的云朵,在上面使劲欢腾。 “真的诶,丁大魔头最近是不是还没回学校,我要偷偷用手机拍一下!” 看着两人在那对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旁晚景色雀跃不已,许泳言感到难以理解,只能在一旁沉默地陪伴着。他的心情永远都像沉落在天幕背后的乌云,将雨未雨,一层一层掏出来的只有阴郁。 望着周围沸腾热闹的人群,他常常生出一种不真实的幻灭感。题海以外的人世间,竟离他是如此的遥远。学霸精英的外表,包裹住的是一具怪异的空壳,彬彬有礼不过是模拟熏陶出来的教养。其实他一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展现给夏筱的,是从外公那学来的为数不多的温柔。而他生怕被夏筱发现,自己实际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几人走到一个摊位前,旁边立着一个花体写成的omega英文字母雕塑。“这个雕塑也太好看了,是学长你设计的吗?”夏筱见终于找到omega协会的摊位,立马凑过去套起近乎来。 眼前的人莫名有点眼熟,可夏筱却死活想不起在见过他了。没想到眼前的人先一步喊出了他的名字,“夏筱?” “学长...认识我?” 安锦勾唇一笑:“不是什么学长啦快别这么叫,我叫安锦,跟你是一届的。你喊我名字就好。之前跑步的时候不小心让你摔倒了,真不好意思。” 夏筱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上次跑圈在他前面晕倒的omega!他的信息素似乎是小雏菊,泛着淡然的清香,正如他的语调一般温柔。 旁边一个女生立刻道:“那不能,还是得叫前辈才是!毕竟安前辈是咱们协会的会长。” “原来如此,那还请安前辈多多指教了。”夏筱面上亲和,两个酒窝深陷,实际内心门清。他混过那么多社团,一看就知道安锦这是借社员的嘴在抬自己的架子。看起来是温柔刀,但很可能刀刀致命。 看起来跟学生会也没什么两样,这令夏筱顿生失望,索然无味起来。 “夏筱你要加入的话,要到这边来在我们的名单上签字哦!”小跟班继续道。 夏筱正在犹豫,远处的人群忽然出现一阵骚动,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于莉莉你疯了吗?快把刀放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行刺 刀光流转,银色汇聚成一个极为锋利的小点,对准了尹姝艺的方向。尹姝艺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喉咙仿佛被紧紧封印,一句话也喊不出。 周围热闹欢腾的氛围倏忽禁止,全部被恐怖的沉默笼罩。看见刀柄窝在一个近乎疯癫的人手上,不知道下一刻就要刺向谁,这种战栗远不是隔着屏幕看影视剧能比拟的。 于莉莉的手腕神经质地抖动,但却把刀抓到死死的,脸色惨白。心脏像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地呼啸着,她试图聚焦住目光,但很快又涣散掉。 就在刚才韩朵拉离开之后,纠结痛苦的于莉莉干脆找了个地方先吞了一半的药,本想是给自己壮胆,结果没料到药效来得如此凶猛,让她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握着刀,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凌乱而癫狂。 我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都怪韩朵拉...都是她的错! 尹姝艺...对了,我要找的是尹姝艺。 夏筱一行人就在于莉莉的正右侧,离得很近,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陆添看到尹姝艺受到生命威胁,顿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下一秒就扑过去,横在了尹姝艺的面前。 许泳言心里一惊,低喝道:“陆添你不要轻举妄动,别吓到她!”夏筱也担心得眼睛一眨不眨。 “她”自然指的是于莉莉。陆添紧张得汗都冒出来了,“我知道!”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于莉莉的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韩朵拉在厚厚的人墙中探出头来,本是冒着吃瓜的念头来的,结果看到持刀的于莉莉,脸吓得唰就白了。 她的意识还没回笼,下一秒就被人强力拉走。丁淼的森冷的语气像是疾风刮过韩朵拉的耳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药都给于莉莉了?我跟你说过了禁止二次售卖,韩朵拉你找死吗!” 她简直恨铁不成钢,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很想把韩朵拉这个蠢货掐死。本是相安无事的暗中买卖,可就是不能捅到明面上。但凡今天有人受伤,麻烦到丁屿要亲自出面处理,都是大大的麻烦! 韩朵拉脑袋一片空白,哆嗦道:“我我我...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这药效能让人失去神智,更想不到于莉莉这个傻缺真的一口气把药吞了啊! 丁淼扫视一周:“没用了,已经有人报警了,于莉莉是肯定要被带走药检的。现在只希望能快点控制住她,以免伤人。”她给柯益文拨了个电话,把呆滞的韩朵拉丢在了一旁。 很快有老师也跑了过来,企图叫醒于莉莉,但她受到了惊吓,反而把刀挥舞得更加用力,左右交替,腿颤巍巍地后退着,根本无法让任何人靠近。 完了,一切都完了。于莉莉残存的神智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在灰白色的记忆空间中,她母亲的身影浮现在庭院深处,下着稀稀疏疏的雨,每晚安静地迎接着疲惫的她。她们娘俩从来都只属于韩家别墅大院的一个阴暗的角落,在韩家人眼里是老鼠臭虫一般的存在,可她无所谓,只要韩朵拉能让她上好学,进好班,她什么都愿意做,因为她是母亲唯一的希望和骄傲。 可现在,一切的美梦都破碎了。她会被关进监狱吗?会被折磨致死吗?母亲会不会因为她而蒙羞? 长久以来压抑的仇恨在此刻悉数聚集在火山口,滚烫的岩浆蓄势待发。既然如此,她不如与韩朵拉同归于尽!她的余光扫视到韩朵拉似乎在右侧不远处,于是下定了决心。 众人的目光原本都牢牢聚焦在韩朵拉和尹姝艺对峙的方向,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于莉莉忽然调转方向,直冲夏筱的方向而来。 夏筱只感觉白光一晃而过,紧接着自己也被牢牢抱住扑倒,白兰地的味道海一般地汹涌而来。他背部着地,骨头重重的一磕,但顾不上疼痛,当他撇到身上蔓延上触目惊心的红,胃都抽紧了——那血不来自他,而是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尖刀狠狠插进许泳言的左侧臂膀,本来还未痊愈的骨折更加雪上加霜,令许泳言痛得直接昏了过去,冷汗不断从额上渗出。 夏筱奋力从身下爬了出来,看到许泳言极度痛苦的样子瞬间脸色煞白,脑中“轰”的一声塌陷,眼泪直接飙了出来,哆哆嗦嗦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庞又收了回去。那刀仿佛不是插在许泳言的身上,而是他的心脏。 “许泳言你醒醒啊,不能睡...”夏筱哽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愧疚和心疼快要将他吞没,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许泳言是为了救他才遭遇此难的。 “别拔!”陆添一声爆喝,说着就要冲过来把她控制住,万一拔后大出血许泳言的生命可真就危在旦夕了。 于莉莉被吓到手一松,跌坐在地上,无措地往后挪着身子。 救护车终于随着呼啸声驶进校园,一队警察也随即控制了现场。 韩岭接到消息就以最快速度赶来,可还是迟了,当她看到儿子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以往的刚强盔甲瞬间溃败,明明是盛夏九月天,她却全身都浸在冰水里一般,脚一软,跪坐在了儿子身边。 匆匆而来的裴芷玲一看这架势,立马出来主持大局,把同学们都安置回教室,同时让有关人员配合警察统治做笔录。 我滴个亲娘啊!裴芷玲只觉得触目惊心,不敢细想,许家这么宝贝的一个儿子居然在寰英遇了刺,还有生命危险,追起责来恐怕不能善了。韩岭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难得地失态吧。 许泳言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夏筱恨不得变成张翅膀的鸟跟着一起飞过去,可惜他是事件相关人,必须要留下来配合调查。 裴育方才正在办公室被他老妈训话,听到校园里发生了持刀事件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结果到现场发现差点伤的是夏筱,几乎瞠目欲裂。 好在夏筱没事,他打听了一圈后,到裴芷玲耳边悄悄道:“应该是跟韩家有关,那药于莉莉自己肯定买不起,只能是韩大小姐给她的。”裴育不屑的语气中还带了轻微的幸灾乐祸,叫她之前天天得罪人欺负新同学,总算是把自己玩栽了。 裴芷玲皱起了眉,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韩朵拉的性格她多少了解,就是嚣张跋扈些,谈不上多聪明,心思也根本不在学习上。那她买这么多强效药做什么? 还有,这药的源头......想到这,她抬头望了望四周,正巧对上了丁淼淡漠的眼神,顿时了然。这也印证了她心底一直以来最不可能的猜测。 “这下可难办了...”裴芷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喃喃道。 裴育从母亲的语气里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怎么了?” 裴芷玲摇了摇头,“这事咱们在外边看着就好,千万别掺和进去。”许柯两家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还是静观其变吧。 —— 就在许泳言遇刺的那一刻,丁淼拨通了柯益文的电话。 “韩朵拉那个蠢货,我是保不了她了。我以为她虽然笨了点,但至少胆子不大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蠢人的坏事程度。现在可麻烦了,得想办法让她闭嘴。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药是从我们这流出去的。” 柯益文得知许泳言负了伤,内心痛快,甚至都冲淡了他对韩朵拉的鄙夷。“别慌,她不敢把我们卖了。” 丁淼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敢,你现在还对她的脑子有什么指望,我给你预测好了,她为了自保一定会用这件事来要挟你我。” 柯益文哈哈大笑:“丁淼你才是昏头了吧,她们韩家是什么位置,能跟我们抗衡?” 丁淼语塞,也是,柯益文毕竟是许家人,底气十足。她潜意识里再怎么讨厌丁屿,终归还是把自己当丁家人,她爹那种沾亲带故舔着脸的做派,她从来就没有认同过,自然也就没有把许家的权势跟自己挂钩。 她对“我们”这个说法在心里划了个大大的红叉,心想我们不过是一起分赃的狐朋狗友,哪里装起了共患难的派头? 但事到如今她确实需要人来解决烂摊子。“所以,你有什么好主意?” “很简单,韩朵拉不是有个姐姐吗,她姐姐的孩子今年三岁,马上要上寰英的附属幼儿园了。” 话到此处,接下来的内容已经不言而明了。 丁淼心情稍定,“她们姐妹情深,谅她应该不会这么不识好歹。反正这件事追查到最后一定是她全责,她是别想在这个学校待了。韩朵拉也是作茧自缚,叫她不要到处得罪人,这下出了事,更没有会帮她说话。至于于莉莉...” “于莉莉就更不用担心了,众所周知,疯子的话,是信不得的。” 说罢,柯益文长叹一声,“这段时间暂时不能出售了,真是可惜了分班考这个大商机。” 丁淼“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柯益文你是缺那点零花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许泳言受伤,抵得上你偷偷倒卖十倍的刺激感吧。” “还是你懂我啊淼淼姐,”柯益文嘴角勾起笑意,“合作愉快,希望你能体会到跟我一样的快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谜团 一切背景虚化,世界变成破碎的剪影,心跳混杂着救护车和周围人的惊慌哭泣声,从强烈慢慢变弱...... 他开始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仿若羽毛一般轻盈。 等许泳言醒来时,左侧的麻药效果已经消失了,钝痛袭来。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白似异次元的天花板,心忽远忽近。 在他昏迷的时候,意识里似乎弥漫着紫色的光,暮色四合,而他站在天台的边缘,风吹得衣角猎猎纷飞。纵身一跃,想象中的四分五裂的疼痛却没有出现,而是跌进一个柔软得像云朵的怀抱。 “醒了?”陆添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又只是一个幻觉。 许泳言的眼睛眨动得缓慢,但睫毛颤动明显,显然是在回应他。 “太好了,”陆添喜极而泣,“我这就叫阿姨和医生进来!你妈妈守了一夜,刚去休息。” 许泳言的右手下意识伸出去捉住他,却牵扯了左侧的伤口,疼得他差点飙泪。陆添连忙帮他把吊瓶挂好。察觉出他的抗拒,陆添心有灵犀地坐了下来,“你是想先自己静静是吗。” 许泳言戴着呼吸器,就这么望着他,陆添明白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用塑封袋装好的茉莉花。“夏筱担心你但是进不来,于是拜托我把这个茉莉花带给你,你闻着应该心情会好些。” 许泳言现在正在私人监护室静养,任何无关人员都无法打扰。若不是陆添是他多年的朋友,恐怕也进入不了。 清甜的茉莉花香弥散开来,冲淡了浓重的药水味,宛如窗外偷溜进来的一抹光亮,抚平了许泳言内心的许多焦躁。 “你这手一伤,怕是要很影响到一段时间的生活了。之前阿姨就说要让你单独在家学习,现在估计你怎么不情愿都没有用了。” 许泳言神色黯然,他想到的正是这个。疼痛都是其次,保护了夏筱他并不后悔。可伤得这么重,因此很多事情都变得棘手起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给了母亲和奶奶更多“保护”他的理由。 可他并不需要。 陆添自顾自继续道:“你肯定想问于莉莉为什么会持刀,还有后面都发生了什么。你昏迷了差不多三天,这期间于莉莉和韩朵拉都被学校开除了。” 许泳言眼睛瞪大了。“对,于莉莉之所以会失心疯是因为服用了过量的强效剂,而这是韩朵拉给她的。韩朵拉可能还有家里人保护她,但开除是免不了了,谁让她们惹了你们许家呢?我看阿姨剥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于莉莉全责,半辈子肯定是毁了,贩卖强效剂在a市至少判三年,再加上故意伤人...”陆添沉重道,“能不能留条命都难说。” —— “筱筱哥,你们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呀?”秦子铉背着书包经过院子时,看到夏筱正在耷拉着脑袋玩绿叶子,惊讶道。 “你居然没听说我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夏筱有气无力道,“有人药剂过量持刀伤人,学校正在紧急公关,顺便把我们都赶回家待着,说是下周再返校。” 秦子炫眉头忧心地皱起,“这样啊,有人受伤吗?” 夏筱心一揪,好不容易抑制住地眼泪又开始汩汩往外冒,给小秦吓得不清,“哥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你别哭啊!” “伤的那人是我朋友,”夏筱哽咽道,“他重伤昏迷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很担心。” 秦子炫本来下意识想说“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但转念一想,夏筱这样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缘由,还是不好多问,搜肠刮肚了一番,试图安慰道:“要不我给你买杯豆浆来,加两份糖,你吃点甜的心情肯定会好一些。” 夏筱抹了鼻涕眼泪,摇摇头,“我自己去买还差不多,你上学快迟到了就别管我了。” 秦子炫拿他没办法,只好道,“那你多保重啊筱筱哥,我先去学校了。” 不过秦子炫随口一提,夏筱确实觉得去吃个早点会是个好主意。夏葳去学校开会,他恨不得一起跟过去打探情况。可又怕被这个老狐狸看出端倪,只得作罢。 再次坐到“舒记早点铺”前,夏筱搅着豆腐脑,等着白糖悉数融化。 冷静下来后,夏筱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不断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于莉莉的癫狂、慌张无助,为什么她会对准尹姝艺?是她们之间有什么瓜葛还是另有原因?还有,她为什么会突然调转方向冲他而来?这些问题其实在做笔录的时候一一在他心里浮现,可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每一个点都很蹊跷。 诶,说不定裴育知道点什么。 裴育正在警局和小姑在一起,看到夏筱打过来的电话丝毫不意外。 “目前的情况可以定于莉莉全责,尽管我们都心知肚明她是受了韩朵拉的指使去伤害尹姝艺。本来她可以把自己摘干净,可惜啊,天道好轮回,于莉莉伤得偏偏是许泳言,这下许家可不会轻易绕了她。你估计以后都不会在学校看见她喽。” 夏筱听了这话,心情说不上的复杂。韩朵拉当然是自作自受,可于莉莉,说到底只是一个被命运摆弄的可怜人罢了。 “韩朵拉为什么要指使她伤害尹姝艺?不会...是因为嫉妒她跟许泳言表白了吧?”夏筱不敢相信人居然可以为这么一个浅显的理由作恶。 裴育笑他大惊小怪,“就是这样,她的脑子就是根未经打磨的直线。不过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估计她也没料到,韩朵拉没这个胆子。” 都是阴差阳错。 “所以,”夏筱问出了关键问题,“韩朵拉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裴育几不可闻地轻叹道,“你也觉察到什么了对吧?我看了你的笔录,那么中规中矩的答案,可不像你的真实感受。你在现场一定有别的看法,只是不便说。” 夏筱沉默了。裴育说得没错,他没有说实话。虽然他不认同夏葳那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但林玟的事,终究让他从此对警察多了一份保留的防备心。其实他的笔录说得多详细根本无所谓,因为感受不能作为关键性证据。但他想借此看看,这件事最后到底会追查到什么程度。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警察真的有心往下深究,自然会再来召他,可若是没有...... 他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 “其实这事我有自己的猜测,”裴育压低声音道,“那款强效剂不在市面上流通,可想而知,能拿到货的就只有柯家内部的人。” 夏筱呼吸一下子就滞住了,“柯...你是说柯益...” “诶,”裴育打断了他,“整个柯家那么多人,不一定是柯益文,虽然他嫌疑很大。我说这个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 小风溜溜地一吹,夏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忽然想到了刚搬到这里的那天晚上,他和裴育撞见一群人霸凌唐浩的事。 夏筱记忆力超群,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为首的alpha说过一句“咱们那个新药还没试过”。发生的一件件事、以及背后浮浮沉沉的阴影,仿佛被一条细微的线串了起来。 一个沉淀在记忆深处的疑惑再次泛起:唐浩的相机里究竟拍到了什么? “裴育,你能打探到唐浩住在哪吗?” —— 令夏筱没想到的是,唐浩居然就住在他们家后面那条街,也就是他现在吃早餐的这条,得来全不费功夫。 夏筱多拎了两份油条和豆浆,打算去拜访一下这位摄影师。 棚屋下,一字排开停着横七竖八的摩托车和自行车,铁门上的绿漆斑斑驳驳,夏筱艰难地挤进车缝里,按响了门号。 “请问您是哪位?” 夏筱听出是唐浩的声音没错,“是我,夏筱,你还记得我吗?” 唐浩显然松了口气,但警惕感不减,“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直接说来找他要照片肯定会被拒之门外,夏筱故作轻松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学校放假了我无聊,刚好听说你也住附近,想来找你玩啊!” 但唐浩不是那么好敷衍的,“我学习很忙,开学考也没考好,还要复习,就不接待了。” 就在夏筱泄气准备回去时,收音里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诶浩浩,有朋友来找你吗?” “不是朋友...就是一个帮过我的同学。”唐浩见母亲出来了心道不妙,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学校里都发生过什么,徒增担心。 女人的声音陡然带了怒气,“浩浩你怎么这样,人家既然帮了你,你还不主动请人家来家里吃饭,而且你怎么一点都没跟妈妈提起过呢?” 夏筱没想让唐浩难办,连忙打圆场:“没有的阿姨,唐浩他邀请过我,只是之前我没空来,所以今天才来找他问问情况。今天不太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 唐浩没辙,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驳夏筱的面子,只能寄希望于夏筱不要问出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来。“我下来接下你。” 唐浩的母亲坚持要留夏筱吃午饭,夏筱从她的面相上看出,她是一个十分细腻柔软的女性,眉目慈悲,透过她,夏筱仿佛看到了林玟的某些神韵。 他的心似乎被针细密地戳了一下,眼眶有些热,“唐浩,你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吗?” 唐浩顿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是。”言尽于此,夏筱也读出了他沉默背后的深长意味,只好转移话题。 唐浩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是女主人细心打理的结果。客厅的墙面上挂着用相框裱好的照片,错落有致,清一色的黑白灰,只有角落里的一张唐浩一家三口的照片是彩色的。 “这些都是你拍摄的?你真的太有摄影天赋了!”夏筱指着一张科莫多巨蜥的照片问到,蜥蜴可怖的红舌被暗色冲淡,隐约现出另一种诡异的氛围。他甚至打了个冷战,蜥蜴仿佛就站在他面前,随时准备现出隐匿在后的庞然身型。 唐浩“嗯”了一声,“我爸是野外探险家,年轻的时候喜欢各种极限运动,专门挑荒僻奇异的区域探索。这张就是三年前,我随他一起去印尼小岛上探险的时候拍下的。” “一年前他说要去挑战攀登珠峰,但忽然有一天就断了消息。”唐浩说起这些面容还是死一般的平静,语调不起任何波澜,“至今未归,我和母亲都在等他。” 夏筱觉察出他情绪的汹涌,正想说什么,但唐浩打断了他,“不用安慰我。你想要的照片我可以发给你,就当报答你上次出手相救,从此两清。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告诉我母亲任何发生过的事,我们也不是朋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