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疯批废后折服》 1、第一章(看作话!很重要) 大雍王朝信奉双生子为亡国征兆,传闻开国国师曾预言“金瞳双生女降世之年,即紫微星陨落之时。”所有双生女需要在5岁生辰由钦天监执行火刑。 然而大雍王朝后期宦官专政,江山易主,传言江皇后曾诞下一对双生女,虽由钦天监执行火刑,但皇女命格太硬最终造成了王朝的覆灭。 新皇入京,建立王朝,国号大昭,皇帝昭告天下,大昭境内双生女皆为祥瑞,不再依循大雍王朝的传统。 一时间国内百姓欢声笑语,不过这位新政权的领导者在位仅15年就暴毙,次年太子李琮登基,年号永固。 一时之间朝廷血雨腥风,暗流涌动。 永固元年,朝堂两分,中宫被废,上至朝堂下至庙堂,议论不断。 早朝。 内阁首辅崔道元上书要求自己女儿崔望舒,主持此次的中秋节祭祀。 身为礼部尚书的崔望舒总掌五礼仪制,但中秋祭祀未达大祀规制,本由礼部侍郎主持,崔道元这般,意欲何为?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的人都拿不准崔首辅的用意,高位之上,新天子狭长的眼眸扫过众人,衣袖虚掩口鼻轻咳一声,开口的嗓音却有些阴柔:“望舒,你自己的想法呢?” 崔望舒镇定自若地行礼,清冷的嗓音在朝堂之上掷地有声:“臣以为,最近湖广地区水灾频发,此次提高中秋节祭祀的规格,陛下亲祭,一则可以表达对治水的重视,二则陛下登基不满两年,此举可以安抚百姓。” 朝堂之下,不少大臣暗自嘲笑崔家父女此番的行为,居然敢威胁皇上亲祭中秋节。 李琮勾唇一笑,面上的表情更加阴柔,说道:“望舒所言在理,朕登基不足两年,此次中秋节祭祀确实是巩固的好机会,你且提高规制准备。” 崔望舒垂眸,敛住了情绪,道:“臣遵旨。” 方才还在心里觉得皇上不会答应的大臣暗自变了脸色,皇上怎可如此轻易答应,可天威难测,大臣们也摸不清天子在想什么。 这位新天子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登基之时,地位尚未稳固就将自己的兄弟囚禁,生死如何,无人知晓。 对上李琮阴冷试探的眼神,崔望舒并无胆怯之意,剑眉星目,端的依旧是那谪仙之姿,不由让人感叹,不愧是崔家嫡女,天生的政治机器,年仅23就高居礼部尚书之位。 朝堂之上众人心思各异,就贪污问题又引起轩然大波,兵部尚书为首的新天子一党,死咬住赈灾贪腐问题不放,而太后一党则将视线引到几个月前皇帝昆虚宫的建设中有人中饱私囊的问题。 末尾,钦天监上书,星象所示,废后江氏于大昭国运百利而无一害,望陛下更改旨意。 江沉璧仅成为皇后一年不到就因毒害皇嗣被废,朝中群臣虽有为江氏求情的,但依然无法改变皇上的想法,钦天监所言,李琮状似思考:“爱卿可知,倘若收回废后的旨意,皇家的威信何在?” 钦天监不敢再劝,李琮凉凉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夜晚。 崔望舒夜观星象,确如钦天监所言,江氏对大昭确有帮助,不过更吸引崔望舒的是通过占卜她竟然在这位冷宫废后的命格中窥见了帝王之相。 为了解答心中的猜测,崔望舒准备趁着夜色去看一看这位传闻中疯癫的妖后。 冷宫萧瑟,宫中只有江沉璧一人,许多落叶堆积着,只有正殿中透出微弱的光线,崔望舒一袭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崔望舒藏在树上,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出来,刚准备跳下树去,就见正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缝隙,崔望舒身形一顿,借着茂密的枝叶将自己遮住。 只见房间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但极为瘦削的女人,灰扑扑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饶是知道冷宫中的嫔妃不会过得很好,但是看见江沉璧这副样子崔望舒还是有些震惊。 女人动作看着有些怪异,手臂诡异地架在胸前呈防备的样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崔望舒了然,难怪冷宫附近甚至连值班侍卫都没有。 崔望舒收回思绪,仔细观察眼前的女人,女人的笑声越发诡异,动作迅速地扑向院子中的落叶丛,恰好云层消散,借着月光崔望舒看见了她这一生都忘不了的一幕。 那女人力气极大,将一条蛇的头活生生扯断,茹毛饮血地生啃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崔望舒极力忍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于是崔望舒就眼睁睁地看着江沉璧将一条蛇生食干净,手上,脸上全是那条蛇的血,那女人吃完还朝崔望舒所在的树叶丛中诡异一笑,崔望舒后背紧绷,冷汗顺鼻尖而下。 不过下一秒江沉璧就疯癫地指着树骂道:“该死的贱人,本宫是皇后,大昭的皇后……不……皇上说要废了我,都是你这个贱人还有你肚子里的贱种,贱种哈哈哈哈,死了。” 江沉璧大笑着倒在落叶里,没了声音,久久没有动静,崔望舒眯了眯眼睛,这疯女人不会笑死了吧?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见江沉璧还是没有动静,崔望舒才跳下树,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戒备着靠近。 离得极近崔望舒才发现江沉璧的嘴唇青紫,一副中毒模样,崔望舒皱眉,去看地上的蛇头,又去看江沉璧的手,赫然一对牙印。 崔望舒犹豫片刻,将匕首抵在女人心口,另一只手去探鼻息。 居然还活着,崔望舒冷哼一声,已然明白,打量了一下周围,拽着江沉璧的衣领把人拖进了正殿。 一进入房间崔望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房间里一阵异香,崔望舒想起来刚刚靠近江沉璧时也闻到一股异香,咬破嘴里藏着的解迷丸,崔望舒佯装晕倒。 脖颈处传来一丝细密的疼痛,崔望舒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忍住,但好在那痛感转瞬即逝。 过了一刻钟,地上躺着的女人缓缓起身靠近自己,崔望舒心想还挺谨慎,不过下一秒崔望舒就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心间传来密密麻麻地疼痛,脖颈上抵上一处冰凉。 江沉璧冷静的声音响起:“崔家的狗,也配死在我面前?” 崔望舒一瞬间明白,对方用的不是迷,是毒,只是这样的毒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为自己的盲目自信懊恼了一下。 崔望舒猛地睁眼,动作迅速地将江沉璧的手钳住,手腕一用力,女人吃痛,簪子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崔望舒跨坐在江沉璧身上,将女人死死压住,此时屋内光线明亮,江沉璧方才擦过脸,露出一副极为妖艳的面容,配得上她妖后的称呼。 不过江沉璧没有反抗,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崔望舒的脸,幽幽道:“崔尚书,生得好俊俏啊,就是不知道这样一张脸在床榻上是什么模样。” 崔望舒何时被人用这般登徒子的言语调戏过,立刻掐住江沉璧的脖子,冷声道:“想死吗?” 江沉璧被掐住,脸色通红,但嘴上依旧:“哈哈哈,没想到大家口中高岭之花的小崔大人私底下有这样的癖好。” 崔望舒耳尖通红,眼眸紧紧盯着江沉璧那张不断开合说出气人的话的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动作迅速地将方才捡的蛇头塞到了江沉璧口中。 江沉璧显然没想到崔望舒会这么做,脸色一僵,用力挣扎结果这人力气大得离谱,手和脖子都被人扼住,这蛇头很大吐不出去。 江沉璧面色越发难看,见她吃瘪,崔望舒才觉得方才自己被摆一道的难堪好了一点。 江沉璧眼眸黑沉,指尖绕圈仿佛在进行某种远古的诅咒,崔望舒注意到了不过还未有所阻止,方才那种密密麻麻地疼痛从心口传来,不过不同于之前的轻微,这次的疼痛来势凶猛。 下一秒崔望舒脸色苍白,束缚江沉璧的手渐渐没有力气,心口的疼蔓延开,在泄力的前一秒崔望舒跳起来和江沉璧拉开距离。 没了束缚江沉璧才将口中的蛇头取出,看着崔望舒疼得匍匐在地上的模样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去取了清水漱口,清洗过后,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看着崔望舒。 时不时问一句:“小崔大人,求我就帮你解这蛊毒。” 崔望舒不说话,疼得整个人在地上蜷缩作一团。 江沉璧嗤笑:“崔家的狗果然有点骨气啊。” 不知过了多久,崔望舒疼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依然不肯求饶,江沉璧“啧啧”两声:“小崔大人,你求我啊。” 崔望舒喘吁了一口气才道:“疯女人,你休想。” 江沉璧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下去估计要伤到心脏了,蹲在崔望舒面前,钳住崔望舒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江沉璧道:“别急,姐姐救你。” 崔望舒感觉不太对劲,但实在没有力气阻止她,只见女人的脸越来越近,崔望舒用力挣扎但于事无补。 女人微凉的唇贴了上来,柔软的舌灵活地撬开牙齿在她口中肆意妄为。 想到方才看见的江沉璧生啃蛇肉的那一幕,还有自己把那丑陋的蛇头塞进了她嘴里,崔望舒从未如此恶心,感觉胃在痉挛,一瞬间晕了过去。 江沉璧见人晕了过去,翻了个白眼,扯过崔望舒的手腕把了一下脉,见情蛊缓解了,一脚将崔望舒踹开,视线停在崔望舒身边的匕首片刻,回到自己榻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崔望舒幽幽转醒,室内的蜡烛早已吹灭,只有惨白的月光透进屋里,崔望舒看向远处床榻熟睡的女人背影,眼底的杀意渐浓,拿起一旁掉落的匕首,崔望舒缓缓走到江沉璧身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第二章 崔望舒盯着江沉璧许久,额角的青筋跳动,似乎脑海中在不停地斗争。 冰清玉洁的崔尚书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崔望舒虽受崔家严苛的要求,成长过程中受尽苦楚,但她生来地位尊贵,从来没有人像这个疯女人一样对待过她。 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崔望舒咬咬牙准备离开,却瞥见江沉璧床底似有暗格。 崔望舒蹲下,细细观察,确定是一个暗格,正准备解开就听见那道凉凉的嗓音:“小崔大人,你不杀我,反而研究起了我的床榻,意欲何为啊?” 江沉璧起身趴在床边和崔望舒挨得极近,崔望舒像是早有预料江沉璧是装睡,开口极为冷静:“这是你的床榻,难道你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吗?” 崔望舒抬头,两人距离不过一指,江沉璧似笑非笑地盯着崔望舒的脸,呼吸间热气扑在崔望舒脸上。 江沉璧道:“小崔大人就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你的身份吗?” 崔望舒对这样的距离并不舒服,但依然往前,两人的唇瓣几乎贴近,崔望舒抬手滑过江沉璧的脸蛋,低声嗤笑道:“疯后?” 江沉璧勾唇一笑,拉开距离道:“你若想知道,打开看看便是。” 崔望舒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江沉璧大笑,换着花样地喊崔望舒的名字,像是在提醒什么:“哈哈哈......” “崔望舒” “小崔大人” “崔尚书...” “你身上还中着我的情蛊呢,取你性命不是勾勾手指就可以吗?” 江沉璧边说边动了动指尖,崔望舒感觉心口传来一阵疼痛,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只是为了提醒她情蛊的存在罢了。 崔望舒不禁好奇道:“你还真看得起我,给我种蛊毒就不怕反噬吗?” 江沉璧笑笑不语,眼神示意崔望舒打开暗格。 对于崔望舒来说奇门遁甲早已烂熟于心,这点机关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 暗格里面只躺着一块残缺的玉玦,看清的那一刻崔望舒面色凝重,问道:“这是你的?” 江沉璧道:“嗯,上面还有我江氏的图腾呢。”说完饶有趣味地盯着崔望舒缤纷多彩的脸。 崔望舒垂眸,她身世有疑,她一直都知道,她并非崔家的孩子,但她一直以来并未追查,无论她是谁,都没有崔家嫡女的身份更对她有益。 如今江沉璧将这半枚玉玦摆在她眼前无异于告诉她,她可能是江氏的孩子,前朝遗孤。 崔望舒抬眸,瞳孔漆黑,深不见底,审视道:“你是谁。” 江沉璧玩味道:“小崔大人难道不知道吗?中宫废后啊。” 崔望舒勾了勾唇:“你今晚知道我回来,大费周折演这一出戏不就是想要我帮你吗,你不拿出我想要的东西,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江沉璧道:“我以为你很乐得崔家嫡女的身份,原来也想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吗?” 崔望舒不语,这半枚玉玦与她襁褓的半枚原为一对,很多时候人都是被事情推着走的,有些东西不是她想知道就可以知道,也不是她不想知道就能充耳不闻。 崔望舒道:“我可从来没有说我身世有问题。” 江沉璧眉眼低沉,将崔望舒一把拉到床榻上,床榻瞬间掉落,片刻间恢复原样,两人掉入地下室。 崔望舒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江沉璧早已起身,朝面前的石壁走去,崔望舒跟在不远处。 江沉璧点燃蜡烛,烛影下她的脸一半隐在暗处,身形瘦削却透着一股倔强。 石壁上是大昭王朝的边塞屯兵位置,详细无比,就连崔望舒看见的那一刻都被震惊到。 “我不知道你会来,但我关注你很久了。”江沉璧的手抚摸着石壁上的浮雕,声音回荡在地下室里。 崔望舒看着那石壁上的浮雕,皱眉道:“关注我?” 江沉璧转身看着崔望舒:“接下来的话你若选择听,你必须背叛崔家以及你的皇帝陛下,你若不想听,想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崔尚书,那么...我现在就会杀掉你。” 崔望舒逼近,嗤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忠于崔家和朝廷。” 江沉璧勾唇一笑:“希望崔尚书不是为了苟活才这样说。” 崔望舒道:“如果我忠于朝廷,又怎么会在深夜闯入你这冷宫,还被你种下蛊毒。” 江沉璧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直直看向崔望舒,两人之间颇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良久,江沉璧面色冰冷道:“二十三年前,大雍宦官当道,钦天监篡改星象预言,指双生女为亡国征兆,伙同叛党崔氏意欲拥当时游离在边疆的李氏一族为王,夺取政权,江皇后狸猫换太子将你送出宫去,但途中被崔家将你劫走,顶替夭折的崔望舒活在世上。” 崔望舒面色凝重:“双生女?那我的姊妹呢?” 江沉璧抿唇,垂眸道:“不知去向。” 崔望舒一顿,目光细细端详江沉璧那张脸,半晌道:“那你又是谁?” 江沉璧道:“我也是江氏一族,不过与你云泥之别,当初江氏被灭族,乳母将我藏在一家织布为生的百姓家中……咳咳。” 江沉璧话未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手帕掩面,但崔望舒还是看见了藏在帕中的血。 崔望舒拧眉:“你有咳血症?” 江沉璧道:“不是,中的毒罢了,无解。” 此人精通用迷下毒,巫蛊之术,却也有无法解的毒,崔望舒敛眉:“高手在民间,或许会找到的。” 江沉璧凄凄一笑,瞥了一眼崔望舒,眼神晦涩不明,说道:“或许吧。” 江沉璧将手帕藏起,问道:“认贼作父许多年,崔家女感觉如何?” 崔望舒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认贼作父?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与崔道元父女情深。” 江沉璧靠近,打量道:“可你不也靠着崔家在朝中的势力步步高升吗?崔尚书。” 崔望舒睨着江沉璧:“这并不矛盾,因着崔家嫡女的身份和我曾受的苦,这位置我坐得,我还要坐得更高。” 江沉璧轻笑,抬眸看向崔望舒,蛊惑道:“不知道这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的位置,崔尚书坐不坐得?” 崔望舒勾唇,往日压抑的野心此刻尽显:“如何坐不得?” 江沉璧近乎贴近崔望舒,崔望舒高了江沉璧半个头,江沉璧踮脚,唇瓣擦过崔望舒耳尖,低语道:“那我助小崔大人坐上这高位可好?” 崔望舒皱眉,将女人在她腰间作乱的手捉住,拉开距离,低头睨着江沉璧,眼底隐有怒意:“皇后娘娘是否多有放肆?” 江沉璧嗤笑:“我早已被废,何来皇后娘娘一说。” 崔望舒轻笑:“只要你想出去,我可以想办法让皇帝收回命令。” 江沉璧道:“崔家好手段,不过……我比较喜欢冷宫没人打搅的日子。” 崔望舒“哦?”了一声:“那你想要什么。” 江沉璧盯着崔望舒的脸:“小崔大人谪仙之姿,我当然是想要你了。” 崔望舒拧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严肃道:“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江沉璧状作可惜:“那我情蛊发作时,小崔大人也不能帮帮忙吗?” “情蛊?”崔望舒疑惑道。 江沉璧一本正经道:“我对你下情蛊也是无奈之举,之前被老巫婆摆了一道,如果我的情蛊没有另一半的话我活不过三十岁,那我还怎么帮你坐上皇位啊?” 崔望舒倒吸一口气:“你!你竟然这般无耻,你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 江沉璧没说话,只是将袖子挽起,露出手腕上朱红的守宫砂,含情脉脉地盯着崔望舒:“小崔大人,你真的不想尝尝女人的滋味吗?” 崔望舒盯着江沉璧的眼睛,感觉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不真实,意识逐渐模糊,一种声音在脑海中蛊惑道“她长得完全是你喜欢的类型,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崔望舒你真的不想尝尝女人的滋味吗?” 眼前的女人眼尾薄红,款款而来,企图攀折高岭之花,一亲芳泽。 就在意识即将迷失的时候崔望舒突然清醒,反应过来的崔望舒咬牙切齿道:“催—眠—术——” 却见原本应该在她面前的江沉璧,此刻却站在一旁笑得没了力气:“原来小崔大人也并非圣人啊,我真以为你对我没欲望,看来是装的没欲望。” 崔望舒盯着江沉璧没说话,脸越发阴沉,额头跳动的青筋显示着她极力忍耐的情绪。 见逗得差不多,江沉璧也不笑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往前用手指戳了戳崔望舒的心口:“我一弱女子,在那狗皇帝身边总得有点手段保护自己吧,难不成真的给了他?那我可能还没复仇就被恶心死了。” 语调一转,又可怜兮兮道:“催眠术是真,情蛊是真,对你崔望舒的想法也是真的,崔尚书好好考虑吧,现在你该回去上早朝了,明晚记得来找我。” 说完江沉璧不等崔望舒回答,朝一侧走去,按下一处机关,密室里出现一条通道,江沉璧顿了顿又道:“可不要误了时辰啊,崔尚书。”末尾那三个字被她喊得缠绵至极。 崔望舒盯着江沉璧的背影,眸中的神色不清,不敢多耽误,快速离开了密室。 早朝前,崔道元叫住了崔望舒,盯着崔望舒的眼睛,面色冰冷道:“昨天你出去干什么了,为何一夜未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三章 面对崔道元的审视崔望舒丝毫不怯,低头道:“昨夜兴致不好,去了潇韵阁。” 崔道元眯了眯眼睛:“男子女子?” 崔望舒道:“女子,父亲知道的,我对男子不感兴趣。” 崔道元没说话,只是目光放在崔望舒脸上仔细打量,企图看出什么破绽,半晌才道:“你现在和那些女子搅和在一起,只要你不说,也不会坏了你的名声,流言蜚语对你仕途不利,等成王凯旋,我会助你二人成婚。” 崔望舒垂眸,恭敬道:“是,父亲,我一直牢记我的使命。” 崔道元挥了一下衣袖,冷哼一声走了,似乎对崔望舒的乖巧听话颇为满意,崔望舒看着崔道元离开的背影,眼底冰冷异常。 早朝时,有人上奏,近来京城里多了很多体型巨大的老鼠,且目泛红光,十分诡异,城外乱葬岗有人发现坟被刨开,丢了很多尸体,怀疑有人重新豢养了前朝糜烂风气下诞生的食尸鼠。 李琮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食尸鼠?先皇不是早就禁止了吗?” 崔道元道:“先皇早已禁止大昭境内豢养食尸鼠,此为前朝阉人的糜烂风气,我大昭怎能容许此等风气盛行,臣请旨彻查此事,由臣来负责,七日之内必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李琮道:“好!爱卿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此事交予爱卿,爱卿可要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 崔望舒拧眉,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食尸鼠一事由天子一党上书,最后却交给了太后的人,崔望舒怎么看都是一个圈套,崔家目前对她仍是一枚好棋子,她断不可能让崔家因此断臂。 下朝后回崔府的马车上。 崔道元闭目养神,崔望舒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等待,许久,马车离开紫禁城,崔道元睁眼:“你不回你的府邸而是和我一起回去,是为了食尸鼠的事情吧。” 崔望舒道:“女儿以为此事是天子的圈套,想必父亲也是知道的。” 崔道元冷哼:“天子曾是我学生,他的思想有我的影子,我如何晓不得?” 崔望舒道:“那父亲接手,是否另有打算。” 崔道元目光落在虚空中道:“天子自从大病一场,性子越发阴柔,你没有发现吗?” 李琮登基半年,除了皇后一人并无其他嫔妃,可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不仅大肆选秀,从各地搜寻美丽女子充实后宫,还为了一个不起眼的答应的孩子废后。 崔望舒也曾怀疑过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但见识过江沉璧的手段后,崔望舒以为或许是她脱身的手段罢了,不过这些崔望舒是不会和崔道元说的。 崔道元见崔望舒不说话,又继续道:“天子沉迷女色,身体日渐空虚,又听信妖道鬼话寻丹炼药,难免不会做出听信秘闻豢养食尸鼠以求长生的事情,为了大昭的安宁,我不能不为百姓考虑啊。” 这话说得道貌岸然,倘若旁人听了还以为崔首辅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但崔望舒知道她这个伪君子父亲的狼子野心。 崔望舒道:“父亲爱民如子,女儿望尘莫及。” 一路无话,崔望舒陪母亲用过晚饭后准备回府。 临走前崔道元又将崔望舒叫至书房:“父亲知道你身上背负着崔家的使命,难免心结难排,需要一些单纯的人替你排解,但外面的人到底不安全,不如父亲为你寻一美丽女子养在你府中,以后你也不用再去潇韵阁了,若一人不够,多几人也可以,你只要注意身体就行。” 崔望舒顿了顿,思考片刻道:“自然听从父亲安排,不过女儿却有一满意的女子,不知可否接入府中。” 崔道元眯了眯眼:“潇韵阁里的,动情了?” 崔望舒讶异:“父亲多虑,那女子胸无大志,不过确有几分姿色,养在府里权当解闷也好。” 崔道元思考片刻:“也行,不过父亲已经差人为你搜寻,不如半月后一同入府,也等此事尘埃落定。” 崔望舒点头:“依父亲所言。” 离开崔府后,崔望舒在家中喝了许多酒,许久,不胜酒力回到房间里休息。 黑夜里,冷宫,一抹黑影悄无声息进入正殿,榻上美人听见身后的动静,幽幽道:“我还以为崔尚书今晚是被潇韵阁的人勾了魂,不会来我这里了。” 崔望舒眯眼:“监视我?” 江沉璧翻身坐起:“你父亲监视的,我不能?” 崔望舒兀自倒了一杯茶解渴:”若不让他知道一部分,他只会疑心更重。” 江沉璧走近,轻嗅了一下:“喝酒了?和那个什么潇韵阁的女子?” 崔望舒扶额:“不过是骗我父亲的,我连潇韵阁半步都没踏入。” 江沉璧轻轻往前,坐在崔望舒怀中,手臂环上崔望舒脖颈,娇声道:“小崔大人这是在和我解释吗,可你父亲的性子,你若真的没有去过,他如何会相信。” 崔望舒皱眉,冷声道:“下去,成什么体统。” 江沉璧不退反而凑近:“你不说,我不下去。” 崔望舒冷笑:“威胁我?” 说完径直站起,江沉璧失去支撑,跌落下去,好在反应快不至于很狼狈。 江沉璧整理了一下衣服,嘟囔道:“不解风情。” 崔望舒一脸冷漠:“找我来什么事。” 江沉璧勾唇:“你昨天在密室的时候难道没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吗?” 见崔望舒依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江沉璧不再废话,示意崔望舒跟她走。 两人来到一口枯井前,江沉璧看着崔望舒道:“小崔大人,我不会武功。” 崔望舒盯着江沉璧,探究地目光扫过江沉璧那张能言善辩的巧嘴,鼻尖感受到一丝凉意,崔望舒抬头,豆大的雨水滴入眼睛。 顷刻间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崔望舒用火折子点燃方才急忙捡到的干草,扔入井中简单地测量了一下,随后将辘轳上的麻绳放至合适的长度,确认安全后才走向江沉璧,沉声道:“通道狭窄,抱紧我。” 江沉璧盯着崔望舒的眼睛,眸子里闪过狡黠,看得崔望舒背后一凉,不过江沉璧倒是没有说什么而是乖巧地照做了。 将两人用绳子绑紧后崔望舒才带着江沉璧下井。 通道漆黑,枯井中长时间没有新鲜的气息,弥漫着一股黑腐的味道,雨势不减。 崔望舒缓缓放着绳子,注意力全在人与地面的距离上,两人被雨水的打湿,衣物紧贴在身上,周围的冰冷和彼此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沉璧和她距离极近,在狭小的通道里两人气息纠缠,借着微弱的月光江沉璧似乎能看见崔望舒晃眼的锁骨。 枯井并不深,很快两人就到底了,解开绳子的时候,借着微弱的火苗,江沉璧看见崔望舒沁出血珠的手心。 崔望舒一脸无所谓,兀自点燃一个火折子,打量起枯井,不出所料,这个井里面藏着一个通道。 崔望舒耸了耸鼻尖,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 江沉璧看了一眼眼前漆黑的通道,轻笑道:“往前走就知道了。” 崔望舒正要往前走,江沉璧拉住了她的手腕,崔望舒不悦道:“你又要干什么?这点小伤无足挂齿。” 江沉璧翻了一个白眼:“你不会以为我要关心你吧?拿帕子把伤口缠住,免得血腥味把不该来的东西引来。” 将帕子递过去后,似乎觉得还不过瘾,江沉璧又毒舌道:“这么大点通道,任凭你小崔大人武功再厉害也发挥不出来,还是别招惹麻烦了。” 崔望舒没说话,似乎也觉得江沉璧说得有道理,将帕子紧紧缠在手上,挑眉道:“可以走了?” 江沉璧也挑眉,越过崔望舒,朝崔望舒扬了扬下巴道:“跟上。” 崔望舒摇了摇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江沉璧,虽然在后面,但耳朵却极为敏感地在捕捉到动静的那一刻把江沉璧拉到了身后,示意她不要发出动静。 将火苗吹灭,崔望舒拉着江沉璧蹲下,呼吸放轻,通道里原本极小的“沙沙”声变得越来越大,像某种多足昆虫爬行发出的声音。 江沉璧悄悄将后腰的香囊拿出来,洒在两人面前的地上,将两人圈在一个小小的区域里,剩余的香粉抹在两人的身上。 动静越来越大,崔望舒能感受到眼前的地面传来的震感,也能闻到空气中越发浓郁的腐烂气味,忍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她能感受到有什么体型巨大的东西从面前经过。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崔望舒大概能看到许多红点,密密麻麻地从她们眼前经过,江沉璧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瓶液体,径直往崔望舒的眼睛抹上。 那液体极为神奇,能让人在黑夜中看清事物,崔望舒只见许多体型巨大的老鼠成群结队地从她们眼前经过。 身上驮着面目狰狞,腐烂程度极高的尸体,那些尸体被啃食得面目全非,全是窟窿,上面还有一些蛆在蚕食尸体,滴滴答答地正流下一些尸油和尸水。 而那些大老鼠眼冒红光,一个个毛光水亮的,牙齿格外锋利,体型似乎有一个小猪一样大,正是前朝宦官豢养的食尸鼠! 不过还不等崔望舒震惊完,余光瞥见一个更为巨大的物体,崔望舒缓缓转头,数量更多的大老鼠驮着一个格外巨大的尸体,像一座小山。 那个尸体的主人生前应该有两米高,体重也应该突破了三百斤,否则死后不会变得如此大,尸体和老鼠的方队几乎占满了整个通道,届时经过她们这里绝对过不去,崔望舒不免生出几分绝望。 江沉璧也皱紧了眉,之前她探过好几次,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尸体,本以为尸潮过后,就可以往前走。 本来那个秘密就近在眼前了,现在能不能看到还不知道,恐怕两个人还要葬身于此。 崔望舒看着越来越近的尸体,想着破罐子破摔,手已经摸上了后腰的小刀,却不想抽刀的时候似乎被后面不平整的石头绊住了。 崔望舒默不作声地去掰那块石头,没承想两人靠着的石壁突然消失,两人一时不察跌了进去。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那群食尸鼠,鼠群停下了行进的脚步,纷纷盯着发出动静的地方,眼里的红光格外诡异。 江沉璧的香粉不知道有什么邪性,靠近查看的食尸鼠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不敢往前,鼠群徘徊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跌入暗道的两人连滚带爬,狼狈地滚入了地下更深的地方,周围的石壁比外面的更光滑。 崔望舒抓不住任何可以停下的地方,只能紧紧抱着江沉璧,免得这个瘦削的女人没等到终点就死在通道里。 不知过了多久,崔望舒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揉散了,脑浆也被搅匀了,两人才重重地跌在通道外的平地上,崔望舒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身上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两人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被眼前宏伟的皇陵建筑震撼,仿佛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得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四章 皇城下方藏着一个巨大的皇陵,和上面的皇城宛若复制粘贴,庄严肃穆,朱红的屋顶因为没有风霜的摧残,看上去依旧鲜艳。 处在地下更像一张血盆大口,虽然比起上面的皇城更小了一点,但两人站在这个通道的入口一眼望不到头,仿佛是渺小的一粒沙。 她们所站的地方距离真正的皇陵入口还有百米,其间隔着一条暗河,看似平静,但底下不知藏着什么危险。 这河不深,但足有十丈宽,河边泛着荧光的植物和颜色诡异的河流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此空旷的地方,几乎把紫禁城最核心的几所宫殿下方都掏空了,石壁上的油灯灯火通明,千年不灭。 皇陵诡异地存在于这个地方,像是上方的影子,幽幽地,安静地凝望着上方。 江沉璧震惊之余玩笑道:“崔尚书,你明天的早朝可能来不及了。” 崔望舒没有说话,事实如此。 按照方才两人在那个通道里滚了那么久才到地面,这里离上面不知有几百米,那通道四周光滑,坡度极大,想原路返回几乎不可能。 倘若明天她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崔道元虽会替她隐瞒天子,但崔道元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她今后的活动只会更加不自由。 江沉璧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纱布,给自己的伤口都包扎上了,一瘸一拐地向河流走去,崔望舒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要弯腰取水了。 崔望舒急忙喊道:“不要。” 不过为时已晚,江沉璧已经将手伸入了水中,崔望舒忍着身上的疼急忙往江沉璧的方向赶,不过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江沉璧捧了水喝了一口,崔望舒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蚂蚁。 好不容易挪到江沉璧身边,崔望舒气急,顾不得礼仪,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江沉璧脑袋上,骂道:“你不要命了吗?” 江沉璧不怒反笑,咯咯的笑声格外诡异。 崔望舒后退一步,俨然一副随时准备打斗的姿态,却见江沉璧神色自若地站起来,看着崔望舒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疯了?” 崔望舒紧紧盯着江沉璧的眼睛,似乎想在里面看见一些被操控的影子,不过看了很久,江沉璧都是正常的。 江沉璧又蹲下去喝了一口水才道:“传闻有一条暗河流经地下,因为存在于地下深处,被称为黄泉,皇家或者权势地位极高的亲王,家族,会把陵墓修在黄泉上方,有能力的修在黄泉旁边,以此风水将养后代子孙,不过黄泉会改道,行踪不定,所以也没有人见过,大家也只当传闻。” “黄泉之水有愈伤,长生不老的效果,虽是传闻,但你我现在被困于此,和死了有何不同,何妨一试?” 江沉璧说完,站起来看向崔望舒,示意她过去。 崔望舒看着那条传说中的黄泉,突然勾唇一笑,颇有些释然又自嘲的意味:“是啊,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于是也走过去,捧着黄泉水喝了几口,擦了擦嘴角的水,崔望舒盯着对面的皇陵,眼底透出几分野心,问道:“敢不敢和我一起去看看这皇陵?” 江沉璧看向皇陵,诡异的大门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蛊惑着贪婪之人前往,一口吞下。 江沉璧再回头就见崔望舒已经用水壶灌满了水,轻笑道:“你居然还带了水壶,不过能和小崔大人同死,到底是我占了便宜。” 崔望舒摇了摇水壶,睨了江沉璧一眼:“我夜间出行的习惯,不是说崔家女不配死在你面前吗?” 江沉璧掏出一卷纱布,作势要给崔望舒包扎,边走边道:“崔家女不配,但小崔大人风姿绰约,和你一块死,也算殉情了。” 崔望舒并未抗拒江沉璧的动作,好奇道:“你都是从哪里掏出来的这些,粉末,药水,现在又是纱布。” 江沉璧抬眸:“小崔大人这是对我感兴趣了吗?” 崔望舒差不多已经熟悉了江沉璧这样不着调的说话方式,没有理她,江沉璧见那人如此冷淡,也不想自讨没趣。 身上的伤口包扎得差不多,两人淌过黄泉,朝着死寂的皇陵走去。 靠近皇陵,那股阴冷的气息更甚,崔望舒拉住江沉璧:“出去唯一的可能就在这皇陵里,但等待我们的也可能是……” 崔望舒话未说完,但两人都知道崔望舒未尽之意,江沉璧嘴角依旧挂着不着调的笑:“崔尚书是舍不得你的高位吗?” 崔望舒深深地看了江沉璧一眼没有说话,眸里的情绪复杂深沉,江沉璧被那一眼看得险些没挂住笑容。 崔望舒向前:“走吧。” 这皇陵不知道是哪个朝代修建的,风格与大雍和大昭的都不太相同,崔望舒看着石壁上的画,许久才道:“是……前殇的文明。” 江沉璧疑惑:“前殇?那不是传说中的朝代吗?真的有?” 崔望舒吞咽了一下喉咙,艰涩道:“虽然我也对前殇的存在留有怀疑,但这些壁画上的故事确实是前殇的文明。” 江沉璧讶异:“那这岂不是四百年前修的,我一直以为那些盗墓贼寻找的前殇不过是妄想,没想到真的存在。” 似乎是想到什么,江沉璧激动道:“那《璇玑策》是不是也真的存在?” 崔望舒面色有些凝重,指着壁画的一角道:“这上面她们捧着的这个应该就是《璇玑策》,如果记载没错,这个就是玄殇帝。 为了保护《璇玑策》,前殇修建了这个皇陵,玄殇帝佯装殉国,实际上带着《璇玑策》躲入了这个地下皇陵。” 听到这江沉璧也有些凝重:“那……这里面还会有活人吗?或者在地下四百年,这些人还是‘人’吗?” 崔望舒指着另一处:“当初这里囤积了很多粮食,以及……兵马,他们为保《璇玑策》,弃城而逃。” 《璇玑策》分为上下两卷,上卷是前殇机关大师墨九寰所著,实为水利工程密卷,记载可颠覆皇权的《洛河改道图》。 《璇玑策》被献给皇室后,皇家召集天下名士,将先进兵器铸造的方法及诸多秘术编入下卷,最后天师刘玄将长生不老之术一同记载在《璇玑策》下卷中。 此书中所记载的无一不吸引着别国的注意,前殇著书时为了江山千秋万代,但怀璧其罪。 前殇一开始的时候兵强马壮,地位不可撼动,面对敌国的围攻毫不退缩,又因为有《璇玑策》上面先进的兵器,别的国家联合也无法推翻前殇。 玄殇帝登基后前殇就只守不攻,传闻玄殇帝就像疯了一样大肆修建陵墓,而后皇城只剩一座空城,玄殇帝抱着《璇玑策》从城楼一跃而下,和《璇玑策》一起葬身火海。 不过依然有人坚信《璇玑策》被藏到了修建的陵墓里,毕竟墨九寰和刘玄坐镇,挑选的地方必然风水极佳,且机关遍布,难以进入。 玄殇帝断不会放弃这样安全的藏身之地,所以各方势力,历朝历代都在寻找前殇修建的陵墓。 崔望舒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的江沉璧,调侃道:“怕了?” 江沉璧刚刚在思考自己带的那些东西够不够用,没想到被崔望舒以为是自己害怕了。 指着前面的密室:“历朝历代可望而不可求的宝贝就在眼前,害怕?崔尚书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崔望舒勾唇:“那便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 密室的石门似乎是玄铁铸造,上面的图案也极为诡异,八卦图中间的人面像是一对双生女婴。 崔望舒盯着上面的八卦图,想起师傅曾经教的知识,按下了几处石壁,千吨重的石门缓缓打开。 江沉璧挑了挑眉:“小崔大人果然博学。” 两人进入密室,江沉璧还未迈出下一步就被崔望舒死死拽在原地,崔望舒示意江沉璧看甬道里的环境。 江沉璧仔细看去,甬道地面空无陈设,墙角的凹槽蜿蜒曲折,燃烧着幽蓝的火焰,角落和中央有几具突兀的干尸,九根铁链将一口巨大的铜棺悬在空中。 铜棺被铁链紧紧捆死,那些铁链连接地上,被一把古朴的重剑牢牢锁在地上。 甬道地面和两侧的砖上的浮雕都是一张人脸,且细细看去这些人脸背后还隐藏着一张脸,宛若恶灵一般张着嘴,随时准备吸取人的魂魄。 上方的穹顶传来丁零当啷的铜铃声,无数的尸体被以头朝下的姿势镶嵌在穹顶上,张着口,怨毒地盯着铜棺,甬道里阴风阵阵。 甬道的砖皆是湖底取出的极阴之泥,阴气极重,俨然一个完美的养尸之地。 铜棺封尸,说明里面的尸主在还未下葬前就已经尸变。 前殇是游牧民族,个个身强力壮,国内不乏厉害的将军,为了保护皇陵必然会选择一个生前极为厉害的大将军保护这第一道门。 况且看这棺材的规模,这个人的身材恐怕和她们在通道里遇到的食尸鼠驮着的那具差不了多少。 再经过这几百年极阴之地的养尸,里面的“东西”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恐怖的修为。 崔望舒道:“你仔细看,那人面张开的口,每一个里面都会射出一支毒箭,倘若走错一步,你我二人必将命丧于此,那些干尸就是前车之鉴,且这棺中的人已经尸变,若铜棺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江沉璧皱眉:“可有破解之道?” 崔望舒细细看着每一块砖,轻声道:“不急。” 江沉璧轻笑:“崔尚书可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崔望舒点头:“还有尸蜡的腥甜,都是剧毒之物,但眼下急不得。” 反正左右不是个死……知道崔望舒精通星象占卜还有奇门遁甲,此刻江沉璧也不打扰。 只是静静地和崔望舒一起观察着甬道里的每一块浮雕。 全心全意破解机关的两人并没有意识到她们身上的疼痛正在缓解,那些纱布下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五章 崔望舒一一扫过那些不同的双生女婴的脸,室内鲸尸练就的蜡烛叫长明灯,可千年不灭,加上江沉璧给她之前抹的液体,看清楚细节不成问题。 不过崔望舒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江沉璧问道:“还没找到办法吗?” 崔望舒摇了摇头:“这些双生女婴眼睛下都有一颗极小的泪痣,有几个有细微的差别,可视野有限,我无法准确将她们的位置定下来。” 江沉璧听了也皱了眉,环顾四周打量起甬道,直到将视线停留在空中的铜棺上,似乎想到了什么江沉璧看向崔望舒:“不知道小崔大人的体力怎么样?” 崔望舒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回道:“还好。” 江沉璧勾唇,将宽大的衣袖撸起,纤细白皙的手臂上缠着一根铁链,江沉璧将铁链解下来,似乎正在寻找合适的角度将铁链挂上去。 崔望舒看了一眼江沉璧手中的铁链,惊讶道:“九龙玄铁链居然在你手中?” 江沉璧道:“是啊,这是江氏的宝贝,江家灭门后流失在外,机缘巧合下又回到了我手里。” 九龙玄铁链坚硬无比,且可以拆卸,长度可以调节,江沉璧手中原本短短的一截铁链被她放置将近两米,传闻九龙玄铁链最长可放至九米,宽约一指,却可承受千斤之重。 崔望舒看她的动作大约能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于是说道:“担心别惊扰到里面的东西了。” 江沉璧笑道:“他早就醒了,只不过铜棺未落地他不能出来。” 崔望舒挑眉:“醒了?” 江沉璧道:“几百年的老家伙,精着呢。”说完将铁链用力甩出,铁链缠绕几圈,牢牢固定住。 崔望舒道:“那你在下面,我告诉你该怎么走。” 江沉璧蹲下,说道:“肩膀给你借个力,不过小崔大人可要怜香惜玉啊,别把我一脚踩死了。” 崔望舒不愿与她逞口舌之快,轻轻借力便倒悬在棺底。 不知道是因为江沉璧那番话有了心理暗示还是怎么,崔望舒似乎能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细微粗重的呼吸声,而来源正是她头顶的铜棺。 莫非那东西真的早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崔望舒抬头看去,却发现铜棺底部刻着甲骨文:“子不过午,阴不离阳。” 心中有了把握,崔望舒将心思收回。 不管他醒了也好,没醒也罢,眼下崔望舒都没时间再关心,当务之急是破解那些“泪痣”的规律。 泪痣的位置被拓印在脑海中,星星点点的与脑海中再熟悉不过的星宿位置逐渐重合。 崔望舒想,她好像找到破解之法了。 崔望舒正想寻找什么东西可以把那些位置画下来的时候,下面的江沉璧突然急促地咳了起来。 江沉璧转过身,将帕子紧紧捂住口鼻,但喉咙的腥甜还是提醒她,那些该死的毒气导致了她咳血症的发作。 崔望舒将铁链解开,从铜棺上跳下来,轻轻给江沉璧顺着气息,幽幽道:“中毒?江小姐,我记得咳血症在接触这些浓烈气味的时候更容易发作吧?为何瞒我。” 江沉璧将血用手帕裹住,擦了擦嘴角的血:“崔尚书难道比我还了解我的身体吗?咳血症容易发作不错,但两种毒在我体内互相作用,我毒发不也正常?” 崔望舒心中已有判断,至于江沉璧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她日后总会知道的。 拿过江沉璧手中的帕子,崔望舒兀自将里衣撕了一块下来,先用手沾着江沉璧的血画了二十八宿的星图,又在地砖上散乱的点了一些血点。 江沉璧看着崔望舒把自己的血当颜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没咳血,但是心口却堵得更厉害了。 察觉到江沉璧的幽怨的目光,崔望舒脸色正经,难得解释:“趁血没干,不要浪费了。” 江沉璧:“.....” 很快,星图速写就出来了,崔望舒将星图放在地上,盖在那些看上去没有规律的血点上方,解释道:“如果将整个甬道看作平面,那么,那些没有规律的泪痣位置就有了解释,你看重合的这些血点。” 崔望舒手指轻点一处血点:“此处代表甬道东边唯一泪痣位置不同的一块砖,对应到星宿上就是角宿的位置,而上面的泪痣与旁的相比,向西南方向偏移了两毫米,对应到奇门遁甲里就是死门,也就是说东边是死地。” 江沉璧皱眉:“没了?这可七百多块砖呢。” 崔望舒指了指一角:“尸体挡住了,我看不见。” 江沉璧笑眯眯地咬了咬后槽牙,知道是因为自己隐瞒的事情,这人捉弄她,但还是将九龙玄铁链甩出,钩住穹顶的悬尸。 崔望舒抬头看了一眼,又在地砖上添了一些血点,说道:“甬道西边,从左往右数的第三块砖,女婴脖子上挂着的铜铃缺了一个角,铜铃属金对应乾卦生门,而残缺往往代表着希望与新生,也就是说,西边才是生地。” 江沉璧将玄铁链收回,去看崔望舒的画,看了一会儿奇怪道:“你是不是画错了,怎么都反着。” 崔望舒说东边是死地,西边是生地,但她现在画的路线却指向甬道东边。 崔望舒看向铜棺:“铜棺底部刻着‘子不过午,阳不离阴’,警示后人顺应自然与阴阳调和,那些死在毒箭下的尸体都遵循了阴阳爻的顺序,却都死了。” “这是因为,那刻着的甲骨文其实不是真正的甲骨文,而是远古时巫女常用的一种文字,和甲骨文很像,但所代表的意思往往与甲骨文表达的是完全相反的。” “可见那句话是陷阱,那句话真正想告诉我们的是——不要遵守阴阳爻的顺序。” 也就是说,真正正确的路线其实是生地和死地反过来? 可铜棺底部的那句话却骗了他们,让他们感觉自己的想法被肯定了?! 知道江沉璧已经完全明白和反应过来,崔望舒才继续说道。 “那些人经验丰富,不会没有这个心眼,只是穹顶的铜铃有迷幻人心智的作用,她们人太多,气流的涌动加速了铜铃的作响,也就被迷惑得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江沉璧顺着崔望舒的视线望去,地砖上堆积着几具尸骨,其中一具已经只剩白骨,那白骨的主人死前还不甘心的紧紧扣住罗盘。 甬道的西北角,被触发的箭镞将一具女尸死死钉在角落,应该是当时把西边当作生地走的人的尸体。 手中宣纸被血染透,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未写完的“死”字,看来后面她们确实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只是都死在了皇陵里,所以《璇玑策》直至今天还没有被拿走。 崔望舒站起来,将二十八宿速写揣入怀中,拉住江沉璧的手腕,说道:“走吧。” 虽然崔望舒吸取了前车之鉴,但迈出步子的那一刻脑海中的弦也绷得紧紧的,踩上去的那一刻透骨的寒凉从脚底涌上,崔望舒险些没站稳。 缓了一会才将江沉璧牵过来,砖的面积不大,两人紧紧贴着才能站在里面,出于本能崔望舒死死箍着江沉璧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按。 江沉璧知道她是怕自己踩到别的砖叫两人送了性命,难得没在这时候调侃崔望舒。 一开始两人有条不紊地向前走着,途中遇到那些死了许久的干尸,江沉璧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这些人能找到这里,亦能发现星象图的秘密,别说是盗墓贼,已经是芸芸众生中的佼佼者了。 多少年的经验和学识积累才能到这一步,却因为铜棺底下的一句话丧了性命,到底是墨九寰和刘玄的手笔。 生亦死,死亦生,给人虚假的希望指向的却是地狱。 接近出口的时候,崔望舒不动了,江沉璧问道:“怎么了?” 崔望舒皱着眉:“好像不太对,我方才算漏了已经发射出去的毒箭,墨九寰的机关术以变化莫测著名,为了补足那几枝箭,必然后面的星象图规律也改变了。” 江沉璧打量了一下周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越发冰冷,像一只弓背防御地狼,低声道:“是吗?那崔尚书就别再算了,难道打算画到那老东西破棺而出?” 听到江沉璧的话,崔望舒略显僵硬地抬头朝铜棺看去,只见棺盖已经有了动静,恐怕是里面的东西已经等不及了。 见状崔望舒的脸色也黑了下来,江沉璧附耳低语了几句,崔望舒毫不犹豫,将九龙玄铁链钩在铜棺上,抱着江沉璧荡到了棺盖上方。 两人落下的动静让棺材里的东西冷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是更为用力地摇晃,石壁上的铁链已经有了松动的痕迹。 一旦铜棺掉落,触发毒箭,两人即刻命丧当场。 不过崔望舒和江沉璧却看上去挺冷静的,江沉璧笑得有些疯态,估计是在这里耗了太久,心里多有不爽。 崔望舒默默看着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避免掉下去。 江沉璧用银簪刺破指尖,鲜血滴在铜棺上立刻凝结出一层白色的晶体,取到白色晶体的那一刻,崔望舒带着江沉璧跳了下去,两人又回到那块砖上。 没了重量,定棺钉已然松动,地面的重剑发出嗡嗡的剑鸣,似有破土之势。 江沉璧将藏了许久的火药掏出来,笑着看向崔望舒,漆黑的瞳仁里满是兴奋:“崔尚书,这个墨九寰这么讨厌,炸了这里吧。”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崔望舒飞扑将江沉璧撞向生门,对上女人笑盈盈的眼睛,眼里皆是女人放肆的笑容。 崔望舒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不自觉呢喃道:“疯子。” 铜棺落地的声音仿佛是死亡的钟声,毒箭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还快。 即使她们离生门只差一点了,但崔望舒的左肩还是中了一箭。 棺材里的东西挣扎着,怪叫着撕碎棺盖,闻到活人的气息眼冒红光。 他的身体没有她们想象的大,却是个有着四只手臂的怪物,身上的僵毒足以夺走崔望舒她们的性命。 对于已经有了意识的尸魔来说,他很清楚自己只需要一点点月光,一点点人血,就可以成为地仙。 毒箭伤不了他,青面獠牙的恶鬼死死盯着两人的方向,以极快的速度靠近。 炸药将生门炸开,两人站在废墟里,紧紧盯着快速移动的怪物,崔望舒肩膀有伤,但眼底没有丝毫畏惧,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江沉璧将方才提取的白色晶体扔到两侧的凹槽中,轻蔑的笑声夹在崩坏的甬道里:“老东西,尝尝姑奶奶特质的点心吧。” 幽蓝的火焰瞬间吞没那些晶体,紧接着强大的爆炸冲击波席卷整个甬道,天崩地裂,甬道下方裂开一个巨大的深坑。 江沉璧用铁链将上方的干尸一拽,干尸同天穹一同塌陷,火焰被白色晶体融合后是纯阳之物,那东西犹豫的那一秒被天穹砸进了裂缝里。 尸魔在地底怪叫着,似乎真的被激怒了,江沉璧知道他死不了,裂缝困不了他多久,带着崔望舒迅速地离开了甬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六章 崔望舒肩上有伤,江沉璧扶着她不要命一般往前跑,跑出去百余米,江沉璧才停下来。 急忙从怀里掏出解毒丸想塞到崔望舒口中,但崔望舒嘴唇发紫,七窍隐隐流血,人已经没了意识。 江沉璧一把扯过手腕把脉,低骂了一句,将崔望舒的衣服小心翼翼撕开,箭伤贯穿整个肩膀,本来想去摸崔望舒腰后的短刀,但空空如也。 箭头若迟迟取不出来,崔望舒恐怕一辈子都要留下后遗症了。 反正眼前人已经昏迷了,江沉璧顾不得许多,用玄铁链绞断了箭杆,将雪蛙的皮衣敷在伤口上。 掰开嘴把药硬塞了进去,低声骂道:“崔望舒,你还没坐上高位呢,别自己先死了。” 将人放到背上,江沉璧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方才爆炸时她的腿也受了伤,但眼下顾不得处理伤口,后面的尸魔困不了多久。 在他找来之前,她们必须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抑或者更危险……总之不能在这里等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江沉璧感觉自己已经快跪下去了,背上才传来沙哑的声音: “再往前走,我们就得死了…咳咳…把我放下来吧。” 崔望舒靠在石壁上,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口毒血就吐了出来,江沉璧下意识躲了一步,生怕崔望舒的血吐到她身上。 崔望舒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调侃道:“看来用你的血画画是要还的。” 江沉璧嗫喏了几下嘴唇,难得在她的脸上看出几分不好意思:“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有心情开玩笑。” 崔望舒轻笑,扯到身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不是你说我没有情趣吗?” 江沉璧抿了抿唇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那解毒丸和雪蛙的皮衣我自己都没几个,你得付钱。” 崔望舒看了一眼伤口上的雪蛙皮,也没问自己的衣服为何被撕得只剩一点,只道:“你救我一命,自然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江沉璧冷哼:“嘴上说得轻松,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 崔望舒看向江沉璧,如墨一般的瞳仁里皆是认真,庄重道:“崔望舒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江沉璧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你的刀丢了,我没有东西可以帮你把箭头取出来。” 崔望舒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无妨,大不了这条手臂砍了去。” 江沉璧没有说话,向前又查看了一下崔望舒的情况,体内的箭毒大多数被逼出来了。 不过中间耽误的时间较长,还有一些毒素留在体内,如果她们能活着出去,她倒是可以慢慢把剩下的毒逼出来…… 崔望舒站起来,故作轻松道:“既然没死,那就继续往前吧。” 江沉璧盯着崔望舒的背影,眼底的情绪复杂,欣赏,兴奋,还有一丝……心疼。 其实崔望舒没说她也知道前面几乎是一条死路,她耳力极佳,自幼就可以听见很多别人听不见的动静,所以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石室里有着怎样的凶险。 放眼望去,八角形的石室,除了地板,墙面和顶部都镶嵌着青铜鉴,人在里面呆久了很容易迷失自己,产生压抑之感。 目光上移,可以看见穹顶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编钟,根据气流的涌动和地面细小的震动,发出不同波长的声音。 看上去这个石室似乎比刚才那个人面甬道要安全,但也只是看上去。 方才崔望舒之所以说,再往前走两人就得死了,是因为声音与内脏的活动会产生共振,这些共振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能感受到。 两人站定,崔望舒看向青铜鉴里两人狼狈的模样,轻笑道:“江小姐,你说,我们会死在这个石室里,还是死在那尸魔手下?” 江沉璧没说话,看向崔望舒,视线细细扫过她的脸。 崔望舒的生得极为好看,墨眉星目,薄肩软腰,浓密的黑发与白皙的面庞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风光霁月,清冷疏离的气质浑然天成。 宛若高山的雪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是江沉璧这一生里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江沉璧的眼神看得那样专注,似乎要将崔望舒的面容深深映在脑海里,那样的眼神看得崔望舒心里百般滋味。 带着浓浓地离别又充满不顾一切坚定,崔望舒无端心间一颤,仿佛电流流经全身,遥远细密的冲动涌上心头,心间传来细细的疼痛。 江沉璧眉头忽地一皱,下意识捂住了心口。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以后,江沉璧抿了抿唇,没再看崔望舒,而是幽幽说道:“崔尚书自由学画,想必绘制一个《声纳图》不成问题吧?” 崔望舒皱眉:“你要做什么?这编钟的声音牵动五脏六腑,你想内脏破裂而死吗?” 江沉璧唇角略带邪性一笑,抬头看向编钟:“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不至于圣母到为了保全你牺牲自己。” 人的听力再好,也无法从细微的差别中分辨声波的盲区在那里。 但……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江沉璧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咳血症,但也多亏了这咳血症,让我这些年来的痛觉分断能力比别人要敏锐得多,只需要细微的动静我就可以凭借疼痛知道它的声波盲区在哪里。” 说完江沉璧往前迈了一小步,编钟轻轻晃动,并未发出极大的声音,江沉璧却蜷缩着身体蹲下。 许久,抬头时脸已经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滑下。 江沉璧唇角扯出一抹邪笑:“子时方向三丈处,声波交汇,有盲区。” 崔望舒眼底闪过心疼,但更多被藏在震撼之下,不可置信道:“你……” 这几天江沉璧给崔望舒带来的震撼已经足够多了。 崔望舒原本以为她在冷宫里那副疯癫的模样是为了躲避监视,但现在看来,江沉璧比她装出来的要疯得多。 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对自己更是心狠手辣,只要她能利用的,都可以是她攀上权力顶峰的垫脚石,哪怕是自己的身体,性命都可以视如草芥。 江沉璧站起来,将衣摆撕下一角,将止血散倒在上面,团成一个小球,塞入耳朵里,减弱编钟声音对听觉的干扰 朝崔望舒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小崔大人,听不出来不要紧,能感受得出来就行。” 崔望舒虽不赞成,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也撕下一片布料,咬破手指,随时准备记录江沉璧用命换来的信息。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浪费江沉璧传递的每一条信息,尽快绘出《声纳图》,或许可以让江沉璧少些痛苦。 江沉璧说她不会武功,她撒谎了。 她的武功没有崔望舒好,因为幼时营养不良和长期咳血带来的身体亏损,她舞不了太久的剑,也没有太多的力气去飞檐走壁。 且为了养毒血,她的经脉早已损伤,不能太过用力,否则咳血症就会复发,但其实她会轻功,且不俗。 只要时间不长,她可以短暂地将自己沉溺在那个身轻如燕的世界里,假装自己没有这么差劲的一具身体。 江沉璧蹬墙跃起,颅骨刺痛欲裂,差点没站稳跪在石室里,勉强稳住身体,江沉璧刚要张嘴,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江沉璧顾不得颅骨疼痛,紧紧盯着血液飞溅的轨迹,看清楚后才说道:“西北方向回声有三次衰减,共有三处交汇的盲区可落脚。” 崔望舒飞快地在布料上绘制着不同频波的图像,交汇处声波盲区显现,崔望舒说道:“亥时位,可走三米!” 每感知一种痛觉,江沉璧就向崔望舒报出坐标和痛级,崔望舒绘制部分声波图可以让江沉璧安全度过一段距离。 因为每错一步,钟口就会滴落溶骨的酸液,如若强行躲避,会发出更大的动静导致对内脏的伤害更大。 直到所有内脏的疼痛都感知过,崔望舒便可以利用所有频波的规律和声源的位置绘制出完整的《声纳图》,从而推测此后所有安全可落脚的位置。 江沉璧筋疲力尽,地上,墙面都可以看见她吐血所喷溅的痕迹,整个人宛若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汗浸透,身体的负荷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不是每次感知到一个器官就可以了,随着时间越久,痛感越混淆,江沉璧报出的信息精度越来越低,有时候一个器官要反复折腾三四次才能确定频波。 一处安全的位置,江沉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稍作调息。 看着墙上和穹顶里的铜鉴照出自己的模样,身上多处被酸液腐蚀,衣服上都是血迹,宛如一个破布娃娃,她很不喜欢自己这副虚弱的模样。 体内的脏腑被人撕裂,又被用力吹大,前胸后背仿佛被两块巨大的石板紧紧压扁,每呼吸一次都牵连着内脏疼痛,喉咙腥甜。 江沉璧知道,她的内脏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出血。 还差一处肝脏,江沉璧本来想稍作休息,但她似乎遥遥听见了人面甬道那尸魔的吼叫。 算算时间,那尸魔应该出来了,现在或许正在四处寻找她们的踪迹,江沉璧看了一眼穹顶的编钟,冷笑,不知道那尸魔受不受得住这个声呐的伤害。 她记得尸魔一类的,只要没成为地仙,就不会修炼出元丹,一旦心脏被掏也就终结了。 江沉璧掏出一根金针,崔望舒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急忙低声喝止:“你要干什么,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江沉璧用金针刺入合谷穴,瞬间太阳穴青筋暴起,强忍着疼痛,江沉璧一口气拆成两口呼,说道:“来不及了,那怪物马上找过来了。” 强撑着站起来,江沉璧挑了挑眉,笑笑:“小崔大人,记好了。” 向前翻滚,江沉璧感觉整个人要被活生生撕裂,耳鼻渗血。 意识昏迷的前一秒,江沉璧向崔望舒传递出最精确,也是最后一个信息:“巳时位,肝脏疼痛停顿交替两次,亦有盲…” 话还没说完。江沉璧就晕过去了,崔望舒完成了最后一片拼图,整个声呐图已经绘制出,耳边传来尸魔的吼叫。 崔望舒不顾身上的箭伤,强用轻功,即使最后一步非错不可,也要到江沉璧的身边。 根据地图上安全区的位置,抱着江沉璧走完最后的二十米,离开了石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七章 离开石室后,崔望舒抱着江沉璧躲入了一个隐蔽的小石室里。 其实逃离的时候她根本没注意路线是什么样的,那尸魔速度太快,她只能拼命逃窜,最后误打误撞进到了这个石室里。 现在有时间打量这个石室,崔望舒只觉得,或许天意她们二人命不该绝。 这个石室应该是以前墨九寰和刘玄搞什么人体研究的地方,里面有一些精密的刀刃还有鱼肠线,都浸泡在神秘的液体里面。 中央有一张极大的冰床,散发着阵阵寒意,琉璃瓶里还看得到一些人体器官,或许外面那个尸魔就是这里诞生的缝合产物。 将江沉璧放到冰床上,崔望舒才感觉肩膀上的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崔望舒皱了皱眉,无端地想把箭头活生生拽出来,仿佛更剧烈的疼痛才能让她彻底摆脱此刻的心烦意乱。 崔望舒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打量江沉璧,江沉璧这张脸……长得很奇怪。 一双狐狸眼勾人心魄,眼尾上扬,过长的睫毛时常戳到她的眼睛,所以眼神总是湿漉漉的,眼尾也带着淡淡的红,仿佛刚哭过似的。 朱唇皓齿,乌发残雪。 可奇怪的是她的眉毛,没有表情的时候还好,一旦笑起来眉尾却是下垂的,配合上江沉璧张扬恣意的笑容,组合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仿佛是天生的掌控者,因为下位者的讨好而赏赐一个笑容,但又因为不能完全掌控而带着一股浓烈的欲求不满意味。 崔望舒抬手,轻轻描绘江沉璧的眉眼。 心里想着,长得奇怪,性格奇怪,江沉璧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所以她对江沉璧才会生出一种陌生奇怪的感觉吗? “崔尚书,你的呼吸声影响到我判断声波了。” 女人毫无防备地出声,崔望舒被吓得一颤,急忙收回了手,结巴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沉璧略显疲惫地睁开眼睛,里面含着笑意:“难道不是小崔大人看我看得入迷了才没发现吗?” 对上江沉璧那双眼睛,崔望舒喉咙干涩,抿了抿唇不知道如何反驳。 江沉璧笑了笑,强撑着坐起来,打量了一下石室内的陈设:“看来我们命不该绝,这墨九寰连疗伤地都给我们造好了。” 崔望舒看向石桌上的那些刀:“你醒了正好,你身上蚀骨酸腐蚀出来的伤口得剜掉,不然你骨头都得化掉。” 江沉璧笑笑:“还有工夫关心我呢,你手臂不想要了?先帮你把箭头取出来吧,这里工具都挺齐全的。“ 崔望舒皱眉,并不同意,但被江沉璧一句话就堵住了,”莫非小崔大人喜欢我,才这么着急我的安全。“ 崔望舒的沉默在江沉璧的意料之中,没有麻药,心脏负荷很大,要把箭头活生生取出来无异于刮骨疗毒。 崔望舒一言不发,任凭冷汗打湿发梢,面色苍白,疼得整个人在抽搐也一声不吭。 江沉璧调侃道”小崔大人真能忍,难怪那天情蛊发作宁愿疼死过去都不求饶一句。” 好在江沉璧刀工不错,崔望舒不至于受更多苦,用鱼肠线缝合伤口后,又敷上止血散,才用纱布把伤口缠住。 崔望舒虚弱地眨了眨眼睛,一张口声音都哑了:“我帮你剜。” 江沉璧笑道:“你先休息吧,我剜不到的地方你再来。” 说完江沉璧将衣衫脱去,后背上多处被酸液侵蚀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还有一些旧伤,崔望舒看着有鞭伤,刀伤,箭伤,几乎一整个后背都遍布伤痕。 江沉璧很美,背当然也美。 可现在上面遍布伤痕,崔望舒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江沉璧以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她并不觉得江沉璧伤痕累累的背很丑,看上去更像一枚勋章,彰显着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一个多么坚强,内心多么强大的战士。 那些伤口多半集中在背上,江沉璧其实很难自己剜去那些腐肉,但还是努力去尝试。 突然她感觉肩头传来一阵微凉又柔软的触感,江沉璧眼眸微睁,整个人瞬间紧绷,轻轻颤抖着。 “我来。” 崔望舒的沙哑的语气里带着她吝啬表露的心疼,伸手拿过江沉璧手中的小刀轻轻剔去边缘的腐肉。 石室里十分安静,崔望舒能忍的,江沉璧更能忍,直到腐肉全部被剜去,两人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就像崔望舒不曾过问,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一样,江沉璧也没有过问崔望舒。 那个包含心疼的吻,为何落在了她的肩头。 冰室内的气氛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暧昧感,两人都不说话,似乎在极力忍耐这种气氛下可能说错做错的行为。 处理完外伤,江沉璧终于把她那些时不时拿出来的“宝贝”全部拿了出来,大大小小的,药粉,药剂,火药,纱布……摆了一大堆。 崔望舒嘴角抽搐:“这么多东西,你都是藏在哪的?” 江沉璧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啊,谁知道一藏就都藏下了。” 崔望舒:“……” 被江沉璧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那种诡异的氛围才消失,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有些许默契但又提防彼此的熟悉感。 江沉璧拿出两粒药丸,递了一颗给崔望舒,说道:“这是辟谷丹,我们没有带食物,还不知道要待多久,这个起码能不至于让我们饿死在这皇陵里。” 江沉璧用石室内的蕈类孢子和她带的龙脑,麝香,配置了一个简易的药粉,点燃后可以缓解方才编钟声波带来的神经疼痛。 崔望舒问道:“你的内伤怎么办?” 江沉璧一边点燃药粉一边说:“我刚刚吃了一颗保魂丹,应该能缓解一些,能出去的话再慢慢养吧,不过养了和没养差别应该不大。” 崔望舒看江沉璧那纠结的表情,挑了挑眉:“很名贵吗?” 江沉璧一脸肉痛:“那当然了,真正的保魂丹一颗可抵一座城,即使内伤再重都可以。 起死回生,我这个是克扣了一些药材的,效果没那么好,不过勉强够我苟延残喘。” 崔望舒“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大概休息了几个时辰,恢复了精力才从石室里出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两个人的伤势按理来说起码休息三天,但她们在地下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还是得抓紧找到出去的通道。 江沉璧在石室里搜刮了一些稀有的药材,可把她稀罕坏了,感觉背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 也不知道崔望舒当时是怎么跑的,两人出来以后绕了半天都没找到原来的路。 崔望舒之前就意识到这个皇陵内部其实是一个镜像地宫,一旦走到子室就永远出不去了。 又是一次回到原点,崔望舒脸色微冷,蹲在一角正在算出去的路。 江沉璧扯了扯嘴角:“崔尚书,你这能算尽天下事的算筹似乎不太行了。” 崔望舒没说话,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她都忘了这个镜像地宫的事。 但福祸相依,或许那个尸魔也是因为这样困在内部才让她们能安全地疗伤。 终于,崔望舒站起身,指向西南方向:“这边。” 江沉璧跟在她身后,本来她挺相信崔望舒的,但方才崔望舒两次都带错路了,不得已用上算筹,才找到正确的出口。 崔尚书吃瘪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心情愉悦,江沉璧悄悄勾了勾唇角。 前面即将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崔望舒停了下来。 江沉璧习惯性放轻呼吸,眼神询问崔望舒怎么了,崔望舒皱眉没说话,猫着身子向前探了几米,观察了一眼以后又快速缩回来。 半晌才道:“那东西死了。” 江沉璧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崔望舒说的“那东西”是什么。 江沉璧抿了抿唇,走到路口去看,只见那具怪异尸魔已经血肉横飞,整个石室的墙壁,地面,还有编钟上都挂着他破碎的尸体。 那些黄绿色的尸油,散发着腥臭味,尸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活生生从里面撕碎,那尸魔可怜的心脏正挂在一个编钟上停止了跳动。 崔望舒垂眸道:“如果我们没有绘制那个《声纳图》,此刻也会成为编钟的祭品。” 那些编钟百年依然保持着鲜艳的颜色,方才经过尸魔血液的滋润,颜色越发娇艳,显现出一股诡异的美。 江沉璧吸了一口气:“关关难过关关过,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还得往前走呢,还是说崔尚书你不想出去了?” 崔望舒站起来,说道:“走吧” 两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在回廊里面差点迷路,崔望舒索性用算筹算一步走一步,终于走到了眼前这座地宫里最大的陪葬坑。 两人站在入口处,生出了与一开始看见皇陵时一样的渺小感,眼前这个陪葬坑约莫占了整个皇陵面积的一半。 成百上千的步兵陶俑整齐排列在战场上,后面更是一望无际的骑兵,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些高头大马。 那些陶俑的天灵盖上都缠着巨大的紫红色的花,张着血盆大口,猩红的花蕊随着呼吸张合,吐出血红的孢子雾气将陪葬陶俑尽数隐藏。 浓郁的腥臭味混合着一股诡异的香味,让人产生幻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了绝望的神色。 突然江沉璧扑哧一笑:“每次看你都是这个模样,我们两个这一路上遇到的哪个不是绝路,不也是绝处逢生了吗?只不过比起前面那些表面看着平静的机关,这个更直接了。” 崔望舒冷笑:“确实更直接了,整个陪葬坑都写着两个字——找死。” 江沉璧一边笑一边拉着崔望舒蹲下,指着最近的一个陶俑上的紫红的花问道:“你认得那东西吗?” 崔望舒面色冷凝,嗓音带着些厌恶,一字一句道:“尸香魔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八章 听出来崔望舒声音里别样的情绪,江沉璧挑了挑眉:“小崔大人似乎很讨厌这个东西?” 崔望舒没说话,面色越发冰冷,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漆黑,狭小,昏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硕大的尸香魔芋吐着猩红的花蕊,释放出阵阵迷雾。 角落里缩着一个孩子,身上金丝镶嵌的华贵衣服彰显出她不一般的身份,但衣服上的血痕却与她崇高的地位相反。 瘀青的面庞看不清五官,唯独那一双眼睛极为好看,剑眉星目,但此刻里面却充满了恐惧,正是幼时正被迫接受崔家变态训练的崔望舒。 每日除了习武和念书,幼小的崔望舒还要接受与其他家族继承人不一样的训练,心理训练。 在接受极尽侮辱无法反抗的鞭打后,将她幽禁在种有尸香魔芋的地下室里,心理上还要承受更为变态的摧残。 亲人的离世,家族的灭亡……这个年龄孩子不该承受的压力在尸香魔芋编织的幻境中轮番上演。 直到她无论看见什么都不再崩溃,嘴里问不出一点关于崔家的消息才会放过她。 但训练结束后等待崔望舒的除了冰冷的房间再无其他,崔道元下令府中任何人不得给予崔望舒任何安慰与排解,直到她自己消化为止。 这样的训练会培养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吗? 答案是,会的。 在崔道元眼中,崔望舒的武功不说和那些戍边的将军比试,但已经是习武人中的佼佼者。 算尽天下事的算筹让她稳坐朝堂,更别提崔望舒精通的星象占卜能让崔家隔岸观火,安坐钓鱼台。 这样一个“完美”的继承人因为童年的创伤而心理不健全,而甘愿成为他崔道元手中的提线木偶,直至崔家平步青云,这让崔道元如何不得意呢。 “啪——”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明显,崔望舒摸着红肿的脸颊,眼底的情绪晦涩不明,似乎还陷在某种幻境中,战栗着却一言不发,宛若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江沉璧皱了皱眉,朝着崔望舒另一边脸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明显比刚才更加用力。 崔望舒的脸颊瞬间高高肿起,但外力似乎无法将崔望舒从幻境中拯救,江沉璧“啧”了一声,开始翻找她的那些“宝贝”。 很快江沉璧找到一个药剂,将药剂涂在崔望舒的人中上,很快崔望舒的眼中的情绪逐渐清晰,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 江沉璧也不急,静静等着崔望舒完全恢复。 眼前的场景开始急速褪去,露出一张熟悉又美艳的脸,脸上挂着崔望舒最讨厌的玩味表情。 崔望舒暗自握紧了拳头,忍耐着想一巴掌招呼上去的冲动。 很快她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后,看着江沉璧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一丝冷意,眸底滑过一丝暗色。 江沉璧凑近几分,眼底明晃晃地透出几分引诱的意味。 伸手戳了戳崔望舒红肿的脸颊,笑笑:“还挺好看,感觉气色更好了呢。” 感受着刺痛的崔望舒:“……” 抬手将江沉璧的手挥开,崔望舒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似乎是在为自己方才陷入幻想的场景尴尬。 江沉璧没有问崔望舒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而是把手里的药剂递过去。 说道:“这里的尸香魔芋太多了,且这些都是几百年的,致幻能力非同寻常,这个药剂涂在人中还有太阳穴上可以防止幻觉。” 崔望舒接过药剂,涂在太阳穴后看向江沉璧,似乎在询问江沉璧不需要吗? 江沉璧讪笑:“我在下井前吃过一颗解药,而且我百毒不侵……” 崔望舒:“……” 崔望舒冷笑一声:“江小姐比我还能未卜先知。” 江沉璧没有接话,而是说道:“方才我仔细观察过这个陪葬坑,里面的陶俑按照规模和距离计算大约是一万六千个,步兵骑兵各八千,而且我猜测里面是活人陪葬,做成陶俑只是为了更好地为尸香魔芋提供养料。” 崔望舒端详了一个最近的陶俑,眯了眯眼睛:“里面尸体没有尸变的可能吗?” 江沉璧舔了舔嘴唇:“这么大规模……不可能吧” 崔望舒垂眸:“自主尸变不可能,但被寄生而尸变未尝不可能。” 江沉璧捏了捏眉心,严肃道:“要不我们直接死吧。” 崔望舒冷笑:“我被你打了两巴掌,受了侮辱都没打算死呢,你怎么先丢盔卸甲了?” 江沉璧摸了摸鼻尖:“怎么又提,那不是为了救你吗?” 崔望舒转身逼近江沉璧,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底带着愠怒。 猛地攥住江沉璧的手腕一把将人扯至身前,语调含笑阴冷:“江小姐,如果你想在这鸟不拉屎的皇陵里感受一下刺激,可以尽情激怒我。” 女人的神情一半陷在阴影里,一如她隐藏的阴晴不定的性格,可江沉璧又怎么可能是会认怂的主。 踮脚轻轻将唇贴上女人微凉的耳廓,含糊道:“小崔大人,如果能出去,你可别怂。” 崔望舒紧紧盯着江沉璧的眼睛,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半晌,挑了挑眉:“好。” 江沉璧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崔望舒看在眼里却没有拆穿,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破局?” 江沉璧道:“尸香魔芋吐出的迷雾是血红色的,但是这陪葬坑里的雾气不止尸香魔芋吐出的,我看混着的那些黑雾可能还有别的作用。” 崔望舒点点头:“你说步兵俑八千,但是正常陪葬坑的规模里不止步兵俑,还有跪射俑,可能是浓雾所以看不。” “按照之前墨九寰设计机关术的习惯,这些陶俑应该不仅是作为养料这么简单,现在还不清楚触发的条件是什么,但是就凭这些陶俑的力气和速度,我们安全通过的可能性估计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小。” 之前她们尚且可以通过观察制定出破局的方法,即使可能伤痕累累但起码有路可走。 但这一次这些迷雾牢牢阻挡视线,仅凭目前观察到的东西两人压根不敢冒险制作方案。 江沉璧闭上眼睛,在入口处走来走去,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良久才道:“不知道你敢不敢冒险,这些尸香魔芋可能不是每个陶俑身上都有,我嗅到不同方向的尸香魔芋的气味浓度有些许细微的差别,可能生路就在这些差别里面。” 崔望舒咬了咬唇:“你想怎么做?” 江沉璧道:“观察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先进去试试吧,大不了一死。” 按理来说没有计划的事崔望舒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可眼前别无他物,两人又涂了一遍江沉璧的药剂才跳进陪葬坑。 没想到刚跳下去就感觉瞳孔上附着了一层物质,没有痛感,但瞬间就失去了视觉。 崔望舒:“......” 江沉璧:“……” 良久,崔望舒喉咙艰涩道:“我看不见了……” 两人方才一起跳下,落地后没有移动,此刻江沉璧就在崔望舒身边,也有些失策道:“我也看不见了。” 崔望舒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说的大不了一死吗?” 江沉璧哑然,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刚跳下来就是一死。 江沉璧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尸香魔芋吐出来的孢子没有致盲的作用啊。” “不过我之前在江湖流浪的时候倒是听有些盗墓贼说过,那种大型的陪葬坑有些会在角落种一种名为‘盲草’的孢子植物,矮小不易被发现,吐出的孢子是黑色的,遇到空气会形成白磷尘,附着在眼球上会形成短暂性盲膜。” “想必我们之前看到的黑雾就是这种‘盲草’的孢子了,该死的墨九寰怎么这么阴啊,拿尸香魔芋作掩护,老娘迟早炸了你这皇陵。” 崔望舒听她暴躁的声音,不由得好笑:“无妨,既然不是永久性失明,你应该有办法吧。” 江沉璧翻了个白眼,但无人看见:“那你高看我了,我没有办法,这个盲膜三个时辰后会自己消失,强行消除反而可能造成永久损伤。” 崔望舒长舒了一口气:“那就靠你的嗅觉和我的方向感知力吧。” 当视觉失去,江沉璧的嗅觉反而更加灵敏了:“子时方向,尸香魔芋的气味比周围的都要淡几分,往前走,在陶俑前一尺停下。” 崔望舒应道:“好。” 牵着江沉璧的手朝着她说的方向走去。 在陶俑前一尺停下,崔望舒说道:“我好像听见了青铜齿轮转动的声音。” 江沉璧点了点头:“我也听见了,我们面前的这个陶俑上面应该没有尸香魔芋,里面是青铜齿轮,应该是机关的一环。” 崔望舒皱眉:“我们靠近这些陶俑岂不是更危险了吗?” 江沉璧抿唇:“靠近有尸香魔芋的我们可能会因为太过浓烈的气味进入幻境致死,靠近没有尸香魔芋的我们可能会因为误触机关死在剑下。” 崔望舒顿了一下说道:“你让我再感受一下这周围的东西。” 崔望舒动了动耳朵,突然听见一些极为细小,和铜棺尸魔一样的粗重的喘息声, 崔望舒吞咽了一下喉咙:“那些陶俑里的尸体好像是活的。” 江沉璧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说话。 崔望舒又听了听,说道:“这个陪葬坑上方可能有风口,会影响气味的浓度。” 江沉璧咬了咬后槽牙,没有说话。 崔望舒又道:“有些陶俑里面可能有编钟,和之前石室里那个一样。” 江沉璧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崔望舒舔了舔嘴唇,她也不希望陶俑里面有活尸,有编钟,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还不知远处的那些骑兵俑里面的又是什么。 江沉璧摸出一把小刀,从衣摆上撕下一片布料,又在掌心划了一刀,用血将布条浸湿,崔望舒抓住江沉璧的手腕:“你是不是疯了,那些活尸闻到怎么办?” 江沉璧甩开崔望舒的手,狠狠道:“等你机关算尽筹划好一切我们早就死在这里了,墨九寰不是把之前所有的招数都塞进这个陪葬坑了吗?” “说明这里距离《璇玑策》所在处不远了,既然他要搞这么多这么乱,为什么不让他再乱一些?” 崔望舒皱眉:“这么大个陪葬坑,你那点炸药能有什么用?” 江沉璧将布条在空中轻轻挥动,将血腥味散发出去:“谁说我要用炸药了,我比较喜欢热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九章 崔望舒还没有明白江沉璧的意思,就听见四面八方陶俑活动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闷闷的吼叫。 突然背后一阵疾风袭来,下一秒崔望舒的身体先做出反应,牵着江沉璧一个侧身躲过了利爪。 崔望舒面色冰冷,咬牙道:“江沉璧你这个疯子。” 江沉璧冷笑一声,猛地一脚踹向旁边的陶俑,拉着崔望舒猛地向后一步。 巨大的青铜剑迅速落下,将活尸陶俑劈成了两半,活尸在一声诡异的叫声中没了行动能力。 崔望舒挑了挑眉:“反应能力还不错。” 分不清是内脏的疼痛先到还是耳边呼啸的箭声先到。 崔望舒拽着江沉璧蹲下的那一刻只感觉整个人都仿佛陷在幻觉里面一般,身体本能地躲开那些活尸和机关术的攻击,大脑却囫囵地陷在声波所带来的痛苦里。 “哗啦——”清脆的铁链声划破天际,九龙玄铁链被江沉璧用力甩出缠住右前方的陶马,搂着崔望舒的腰,两人借力腾空,避开了下一秒尸群的扑咬。 竹节爆裂般的响脆声响起,可见下方活尸俑有多密集。 腾空的那一秒,体内的压迫疼痛减轻了几分,看来江沉璧的路线正是声波的盲区。 两人站在陶马背上,崔望舒侧头倾听身边的动静。 耳尖一动,整个人倒跃起来,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翻了一圈借力,一脚把将军俑手中长戟踢翻,青铜戈柄深深插入地缝,形成了临时的音频盲障。 但崔望舒还未落在马背上,就被一股极快的力量拽倒在地。 顺势翻滚躲开巨石般大的力量砸下的动作,崔望舒立刻翻身站起。 闻到那东西身上散发的腥臭味,大致能判断位置,身体紧绷着时刻准备应战。 那东西生了智,将身边的青铜戈柄拔出,音障消失,声波袭来引发共振的瞬间,崔望舒一口鲜血喷出,七窍皆流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铁链声再次响起,那开了智的活尸俑扭动着身体想要躲开,但比不过铁链的灵活,脑袋被生生拽下。 银簪飞出,不远处一尊机关俑口中射出利剑,穿透活尸俑的心脏。 “咳咳——”崔望舒将口中的血吐干净,头发散落,还保持着将银簪甩出的动作。 江沉璧一跃而下,不由分说拽着她的后领暴退,原先崔望舒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声波轰出半尺深坑。 那具活尸的尸体在音爆中炸成碎肉,腐液溅上崔望舒的裙裾,嗤嗤冒烟。 江沉璧将崔望舒扶着勉强站起,不知道从哪摸出一颗药塞到了崔望舒口中,低声道:“保魂丹,出去赔我一颗。” 崔望舒无力地牵了牵嘴角,口中说不出一个字,张了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江沉璧皱了皱眉,闻着空中浓郁的血腥味,后背冷汗直流,顾不得思考,拖着崔望舒尚未缓过来的身体快速穿梭在陶俑中间。 身边“塔塔”声越发密集,江沉璧“啧”了一声,九龙玄铁链绞碎了前方挡路的陶俑,内部的齿轮迸溅,崔望舒感知力极佳,拉着江沉璧躲开了飞来的零件。 崔望舒反手搂着江沉璧的腰,喘匀了气低笑道:“打架还是让我来吧,江小姐把路线告诉我就行了。” 江沉璧撇了撇嘴,要不是她体弱,轮得到崔望舒装这一波? 想归想,江沉璧还是仔细感受着体内的疼痛,不同于密室的疼,之前是一个器官一个器官来,痛级循序渐进。 现在是所有器官都在疼,来势汹汹,只不过不同的器官之间的疼有细微的差别。 江沉璧将意志沉溺在细微疼痛差别构造的声呐图中,宛若渺小的蜉蝣在沧海一粟中寻找栖息之地。 蜉蝣虽小,身上亦肩负着它自己的使命。 而江沉璧提供的路线承担着两个人的性命,她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处理密集而庞大的信息,得出万无一失的答案,行差踏错一步面临的就是无尽的深渊。 江沉璧的九龙玄铁链在崔望舒手中简直得心应手,被她使得出神入化。 铁链裹挟着腥风劈下,铁链与青铜剑相撞,迸射出蓝色火星,青铜剑崩裂的刺耳声,混着链节震颤的嗡鸣,宛如战场上的杀阵序曲。 倘若江沉璧可以看得见,就可以看到女人兼具力量和优雅的身姿穿梭在活尸俑中,宛若仙鹤,从容不迫。 下腰避开攻击的动作不拖泥带水,紧接着甩出铁链反击的动作更是果断狠厉,英姿飒爽。 整个陪葬坑怎一个“乱”字能形容,以江沉璧和崔望舒为中心的区域,活尸俑闻血而动,起先的动作很慢,后面气温攀升,动作越来越灵活。 崔望舒下手狠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江沉璧按照脑海中声呐图的原理,规划出安全的声波盲区,必要时候触发机关俑加入战斗。 机关俑触发得恰当不仅可以射杀活尸俑,还可以破坏编钟俑内部,改变整个声呐的走势以及盲区。 编钟共振形成的声浪如无形巨掌拍来,活尸俑接二连三爆破,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 吊在空中躲进盲区的两人劫后余生般叹了一口气,她们以这样的高强度战斗了一个时辰了,倘若还到不了出口,不出半个小时她们便会耗死在这里。 晃动铁链,两人荡到另一片区域,江沉璧突然激动起来,压低的嗓音掩饰不住兴奋:“快到了,这里距离出口不足百米。” 崔望舒咬了咬唇应道:“好”。 下一秒挥链扫向活尸俑的下盘,铁链缠腰一拽,足尖点过俑阵枪尖,崔望舒抱着江沉璧借力翻身倒跃。 轻轻侧头,发梢擦着箭头而过,箭矢钉入身后的活尸脑中,那种极致的骨裂声化作凉意,顺着脊柱窜上后脑。 趁着身边的活尸俑被清扫,不远处的活尸俑行动尚未完全灵活的瞬间,崔望舒带着江沉璧逃向出口。 最后的几米近在咫尺,两人调动最后的力气强用轻功,顾不得声呐盲区,只想尽快结束这种痛苦。 江沉璧掏出火药,扔向陪葬坑,火药引燃的刹那,青铜熔液如赤蛇窜出,与爆开的陶俑碎片在火影中共舞,气浪掀起两人染血的衣袂,像破碎的战旗。 两人被气浪轰到通道里,巨大的冲撞致使两人昏迷不醒,通道外巨大的陪葬坑里,火光宛如恶鬼吞噬着天地所有,里面的活尸俑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 巨大的尸香魔芋在火灾中摇曳,远远望去,鬼影憧憧,凄厉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的江沉璧才悠悠转醒,三个时辰已过,视力已经恢复了。 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缓解了些许的头疼江沉璧才有工夫去管仍在昏迷中的崔望舒。 方才在陪葬坑里面崔望舒消耗的体力和受的伤都比自己多,要是不干预不知道要昏睡到什么时候。 不过眼下不是医治的好地方,江沉璧将崔望舒背在身上,看了一眼甬道外的陪葬坑,这一眼叫江沉璧永世难忘。 她看见了一个陪葬坑。 一个漆黑宛如人间炼狱的陪葬坑。 一个燃烧后连尸体骨骸都不剩的陪葬坑。 没有一线生机,那些尸香魔芋,那些盲草,以及尸变的活尸俑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唯有空气中留下的味道提醒她方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天穹上果然是有空洞的,月光照进来滋养着那些阴腐之物。 江沉璧没再看,背着崔望舒一瘸一拐踏上了接下来的路。 不出她们所料,墨九寰耗尽人力物力设计如此巨大的一个陪葬坑,就是未来守护着后面的主墓室,或者说——祭坛。 其实江沉璧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眼前立着一个巨大的石柱,四周都是悬崖,而她所处的地方再往前也是悬崖。 连接她所在的地方和石柱顶端的是寒冰筑成的“天梯”天梯里面若隐若现扭曲的面庞,每一阶都是以活人做生桩砌成的通往祭坛的“康庄大道”。 台阶下是这个祭坛的第二批祭品,外面陪葬坑的兵马是第一批。 江沉璧缓缓抬头,月亮清晰可见,高悬空中,月光滋养,这祭坛中央等着她们的应该就是这座皇陵的主人——玄殇帝。 此刻江沉璧也不急了,把崔望舒放下来靠在石壁上,自己也靠在边上休息,悬崖下面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水声。 应该是那黄泉的主干,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想来已经十五了,那她们在地下已经.......快十日了。 江沉璧无声地笑了一下,又紧紧盯着天上那一轮月亮,刘玄活着的时候是不是算到了今天,连时间都这么合适,她们是玄殇帝完成飞升,长生不老最后的祭品。 江沉璧将怀中所有的东西掏出来,所有愈伤恢复气息的通通塞到崔望舒口中,自己偶尔也会吃两口。 倒不是舍不得吃,而是江沉璧知道她们两个之间武力相差悬殊,保全崔望舒或许可以让她们有一线生机。 不知道想到什么,江沉璧又笑了,表情有些耐人寻味的悲戚和自嘲。 将垂在额前的头发捋上去,江沉璧看向崔望舒,她差点忘了,她们还有一张谁都拒绝不了的底牌! 江沉璧盯着崔望舒,眼中的眸光诡异兴奋。 静静等待崔望舒醒来的时间里,江沉璧听见了风声呼啸的哀号声,宛若地狱爬出的恶鬼的哭号。 听见了平静的水流里庞然大物浮出水面观察的声音。 听见了石柱顶端凝视着她们的墓主人心底的蛊惑“成为我的祭品,我会赋予你们长生。” 长久的孤寂中,终于,她听见了那一声—— “江沉璧。” 崔望舒沙哑而清冷的嗓音正在呼唤她的名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十章 江沉璧回头望去,崔望舒漆黑的瞳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捂着手臂上的伤,看上去有些虚弱,但眼神看过来时却格外专注。 崔望舒看向石柱顶端,低声道:“你说上面的是玄殇帝吗?” 江沉璧拧眉:“难道不是吗?” 崔望舒没有说话,只是给江沉璧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江沉璧接收到信号,抿了抿唇,压下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崔望舒勾了勾唇,看向顶端的眼神复杂,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那这一路上她隐约感受到的怪异就有了解释。 从地上起身,崔望舒一步一步朝天阶走去,江沉璧嘴唇嗫喏几下,轻声道:“崔望舒,你不算一下吗?” 崔望舒回头,轻笑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总是用算筹,要求凡事万无一失太过固执了吗?” 看着江沉璧眼里担忧的神色,崔望舒又解释道:“机关算尽到头来也不过是顺应天道,有时候你算到与算不到都在天道规则之中,所以,这一次我不算。” 说完崔望舒一脚踏上了天阶,又伸手向江沉璧:“怕了?” 江沉璧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放到崔望舒手心里:“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计划还没有实施,有些不甘心罢了。” 其实她能感受到此番她和崔望舒都可能会殒命,有些不甘心罢了。 崔望舒轻轻捏了一下江沉璧的手,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江沉璧失笑,没想到能见到崔尚书孩子气的一幕居然是在将死之前。 脚底的天阶比起甬道里的极阴砖暖不了多少,刺骨的寒凉从脚底涌上头骨。 两人一步一步走向石柱的顶端,交叠的双手既是这十多天以来经历生死的信任,也是这皇陵里两人能给彼此唯一的温暖。 石柱顶端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图,位于八卦中央的是那晶莹剔透的冰棺。 只是远远看去,就能看见棺里的人栩栩如生的面貌,只是越靠近越觉得棺中人的面孔与壁画上的玄殇帝有些不同。 棺材里的人双手交叠于腹部,将一卷竹简抱在胸前,想来那就是天下之人垂涎的《璇玑策》了。 奇怪的是棺材内陪葬的还有一把乌金铁扇,虽然隔着冰棺,但那种浓重的杀气和古朴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 两人细细回想,史料中并未记载玄殇帝使用的武器是乌金铁扇,前殇的将领也没有以乌金铁扇闻名的。 那么,这把铁扇又是谁的呢? 乌金铁扇不同于其他的武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习武之人多用长枪和佩剑。 就说大昭,使用乌金铁扇作为武器的人也很少,但无巧不成书,偏偏崔望舒就是一位会使用乌金铁扇且极其熟练的人。 崔望舒身为文官,平日里都是一副书生模样,知道她会武功的人很少,一般情况下也很少去观察她手心的茧。 就更不能知道崔望舒会精通如此“冷门”的兵器了。 崔望舒皱眉,细细描摹冰棺上镌刻的文字,这些文字不同于皇陵壁画上的甲骨文,也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 她看不懂上面的意思,但她能看懂冰棺上蜿蜒的凹槽包裹整个冰棺,起点位于尸首的正上方——血祭。 上面的文字并不多,崔望舒过目不忘,已经深深映入了脑海里,但很明显想要得到《璇玑策》她们只能开棺,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犹豫。 下方的河流里暗藏杀机,应该是皇陵外所谓黄泉的主干,她们唯一通向外界的可能就是跳入河流,顺着河流一路向下。 如果她们就此打住,只求生路或许有可能出去,但如果她们开棺,或许两人不仅得不到《璇玑策》,还会成为棺中人飞升的最后祭品。 生与死的选择再一次摆在面前,人心的贪婪是最难面对的,一开始她们之所以进入这危机四伏的皇陵,为的就是眼前的《璇玑策》,可倘若连性命都保不住,得到了又怎样? 漫长的寂静笼罩在两人之间,良久,江沉璧才开口:“点到为止可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 崔望舒看向江沉璧,眸色浓似墨:“巧了,崔某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两人又回到冰棺前,之前在冰室里顺的小刀派上了用场,似乎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鲜红的血液顺着冰棺上蜿蜒的纹路慢慢显现出它的图腾,正面看上去有些像古神犼,冰蓝色的冰棺与红色图腾缠绕,焕发出一种妖冶的生机。 世人多以伏羲,女娲为供奉的古神,很少有以犼信仰,毕竟这位古神实在不是那么符合世人眼中神身上那种怜悯众生,慈悲天下的形象。 崔望舒没注意到江沉璧有些凝重的表情,她不知道,但江沉璧是知道的,她二人的血远没有那么普通。 从入皇陵那一刻随处可见的双生女的浮雕就知道,前殇信奉双生女和犼,这俩合在一块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可能只有建造这个皇陵的人——刘玄和墨九渊清楚了。 鲜血被冰慢慢凝固,冰棺也发生了变化。 崔望舒拉着江沉璧后退,肉眼可见冰棺以极快的速度融化,崔望舒死死盯着那棺众缓缓坐起的身影,一刻不敢松懈,浑身紧绷到了极点。 棺里的人漫不经心地瞥了两人一眼,似乎在他眼里这两人宛若蝼蚁,蹍死不过是弹指的事情。 见他掐指算着什么,崔望舒更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拉着江沉璧恭敬地作揖:“晚辈见过刘玄前辈。” 这句话似乎终于引起了那人的注意,算完之后捋了捋美髯,终于赏赐了一个眼神,眼睛含笑但阴恻恻地盯着崔望舒:“你认得我?” 崔望舒吞咽了一下喉咙,艰涩道:“教授晚辈算筹和星象的师父是刘无用,弟子见过师祖。” 这个世界上修行之人与普通世人是不会接触的,他们有自己的世界,如果接触只有两种可能,互相的利用。 小时候师父讲过师祖刘玄的故事,但因为前殇没有考据,崔望舒只当她师父是因为贪钱才夸大,毕竟她师父……属实不正经。 刘玄听了崔望舒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大笑道:“哈哈哈那个小混子还收上徒弟了。” “难怪最终走到这里的人是你,当年我算到会有一位我的后人赐我机缘,没想到是无用的徒弟。”刘玄言语和蔼,似乎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危险。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刘玄眯了眯眼睛,瞬间一股危险的气息向两人袭来,崔望舒瞬间激起一身冷汗,迅速将江沉璧推开,自己则在躲开的过程狼狈地跪在地上。 崔望舒深吸一口气,头上青筋暴起,极力忍耐,张口欲说,却被另一道声音抢先了。 江沉璧皱眉,眼底压抑着一直以来对刘玄身上那种藐视众生的不满,说道:“我们进入皇陵是偶然,你又何必如此相逼。” 刘玄这才把视线放到方才这个一直安静的女子身上,仔细端详江沉璧的脸,说道:“荆河江家?当初你的父辈不过是我手下做事的人,后生,你很无礼啊。” 崔望舒感受到刘玄身上的杀意,果然下一秒江沉璧就被扼住了喉咙,江沉璧脸色涨红,但愣是一句求饶不肯说,犟起来和崔望舒一样。 眼见崔望舒急忙道:“你已然半只脚跨入神阶,天劫降至,此时杀人,你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 这句话让刘玄的手松了片刻,似乎想起了起初的事情。 崔望舒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师祖,今夜是满月,最是虚弱之时,天劫是何尚且不清楚,您纵然杀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对您的修为也没有任何作用,还会惹怒天道,岂不得不偿失。” 刘玄沉吟片刻,松了手,江沉璧跌在地大口呼吸,咳嗽着,崔望舒急忙跑过去将江沉璧扶起,护在身后。 刘玄回头睨着两人,勾唇:“你二人之间……” 江沉璧急忙打断:“方才情急之下,是我无礼,望您谅解。” 两人既能开棺,刘玄自是清楚二人的关系,只是刚才看他那便宜徒孙急切之色,他瞧出些许端倪。 崔望舒说道:“师祖,我二人为查明食尸鼠一事误入皇陵,既为了寻找出口,也为了《璇玑策》才一路深入,开了棺。” “为您解开者困神棺,即使是贪念所致,也算好事一件,晚辈谈不上与您合作,只能说杀了我二人损您修为,不如放我二人走,此后您踏入神阶也与尘世无关,只是弟子还奢望回去报我父母之仇。” 听了崔望舒这一番情真意切,旁人可能也觉得不过两个普通人,放走也无事,但刘玄何其聪明,听出崔望舒话里别的意味。 这是刘玄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这个女子,观二人面相,刘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了然,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是吗?” 崔望舒垂眸:“弟子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不知道棋局一旦开始,是否仍在弟子把握之中,若有您相助,自然更好。” 刘玄说道:“你既不是这修行之人,却能看出这冰棺上的困神阵,也是小辈中能入眼的人,何至于如此没有底气,丢了我派的脸。” 崔望舒看向刘玄,自嘲道:“从前弟子学习算筹和星象只为了仕途罢了,这段时间进入这皇陵才知道,所谓大能真的存在。” “师祖想必对我二人的身世了如指掌,倘若最后对方手里搅入了修行之人,弟子怕是满盘皆输。” 刘玄没有说话。 江沉璧咬了咬唇,犹豫道:“前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崔望舒看向江沉璧,似有不解,不过江沉璧没有回应她,刘玄大手一挥,设下一道蔽障,崔望舒听不到二人说话。 江沉璧才开口道:“双生女的心头血或许能助您渡劫一臂之力,不知可否换您一个应允。” 心头血需要活人血,更需要献祭人虔诚奉上的鲜活之学,这也是为什么刘玄不杀了二人取血的原因。 江沉璧接触过很多江湖上的人,有些人确实比崔望舒知道得多。 刘玄掀了一下眼皮,示意江沉璧继续说。 江沉璧面色认真:“她并不知道我们是双生女,我也不会告诉她,若您能答应,我们平常不会打扰您,只是希望,倘若有一天终局之时,若对方利用修行之人,您可以出面一下。” 刘玄眯了眯眼睛:“有些感情不该存在,你且自己想好。” 刘玄这话算是答应了,江沉璧点了点头,垂眸道:“谢谢前辈。” 待蔽障消失,刘玄不再和两人说话,在一旁布起了护神阵。 崔望舒皱眉:“你和他说了什么?” 江沉璧笑了笑:“用我二人的心头血换他一个承诺。” 崔望舒不信:“如果只是这个,为何不让我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十一章 江沉璧学她之前眨眼的样子:“当然我还问了他一些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方便听,以后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的。” 崔望舒狐疑,但也做不来强人所难之事,见刘玄那边护神阵已经布好,只好把心中的困惑先放下。 刘玄此人,一千年以来也就出了他一人,即使满月之时虚弱,但也是一脚跨入神阶的人,他布的阵加上两人的心头血,自然弱不到哪里去。 刘玄坐在阵眼,两人将心头血滴入符纸后就准备离开,临走时刘玄喊住两人,头也没回。 “《璇玑策》和乌金铁扇你们都拿走吧,你也算我徒孙,既是一种机缘,需要我时,我自会知道。” 说完两人便被一股强劲的气流掀下了悬崖。 江沉璧心中骂娘,这老头脾气怎么这么怪,但心中的吐槽还没说完,一入水她就感受到一股危险的视线盯上了自己,想起之前感受到的那个气息,江沉璧暗道不好。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怀抱将江沉璧捞出了水里,知道是崔望舒,江沉璧心中稳了一分,但当她看清身下骑着的是什么的时候,差点叫出声。 她们骑着的居然是一条百米长的大鱼,那大鱼浑身通红,像是鲤鱼,但头顶的独角和嘴里的獠牙断不是鲤鱼有的。 崔望舒把她按到怀里,轻笑:“这是独占鳌头的那个鳌,也算龙种之一,应该是我师祖的宠物,送我们出去的。” 听到是刘玄的宠物,江沉璧才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倚在了崔望舒怀中。 看着漆黑洞里荧光点点的蜉蝣,朝生暮死,虽渺小但也努力去活完它短暂而绚烂的一生。 江沉璧叹道:“你是怎么知道棺中的人是刘玄而不是玄殇帝的。” 崔望舒笑了笑:“或许刘玄就是玄殇帝呢?” 江沉璧猛然回头:“什么?” 崔望舒娓娓道来:“师父曾经和我讲过,放到几百年前他也是皇族的,但我师父不着调,我一直以为是他夸夸其谈。” “有一次喝醉了,他跪在师祖的画像前哭,说什么倘若知道当初一别会是永远,他是绝对不会任性离开的,他宁愿同他一起殉国也不愿苟且至今。” “在皇陵的时候我只觉得奇怪,根据壁画上的显示前殇信奉的应该是朱雀,而皇陵内却充斥着双生女的浮雕。” “你知道除了皇陵里,还有哪里是信奉双生女的吗?是不倦宗,也就是我师父所在的宗门。” “而看到冰棺上的文字和后来犼的图腾我就猜测这个冰棺可能被人布了困神阵。” “困神阵我只在师父书房的卷宗里看过一眼,所以也不是很确定,后来看到他出来掐诀的手势我就更肯定了,他与我同属一派。” “能躺在皇陵里,又和我师父息息相关的,只有刘玄一人。” 江沉璧思索道:“当初跳下城楼的是替身?” 崔望舒摇了摇头:“不,他就是世人眼里的玄殇帝,只不过真正的玄殇帝早就狸猫换太子成为刘玄。” 江沉璧揉了揉眉心:“一开始我只能感受到石柱上的人很强大,但没想到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没想到我们可以活着回来。” 崔望舒勾了勾唇:“是啊,或许这就是你我算不到的天道。” 江沉璧又道:“《璇玑策》你打算怎么办,还有你这把凭空出现的乌金铁扇你要怎么解释。” 崔望舒皱眉:“你还担心我?你的冷宫当真无人去吗?” 江沉璧面色有点尴尬:“实不相瞒,我一直有人会在我离开后代替我吸引目光。” 崔望舒眯了眯眼,透露出几分危险:“江小姐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让我算算从下井开始你都坑了我几次了。” 江沉璧想悄悄退出崔望舒的怀抱,但崔望舒抱得很紧,江沉璧没逃脱。 还不等崔望舒动作,身下的巨鳌似乎终于是受不了背上奇怪的两人,一个翻身把两人扔进了水里,巨大的尾巴一摆,扭身洄游,扬长而去。 它离开了,但水中的江沉璧就没那么好受了,江沉璧其实水性没那么好,突然落水,等适应好了准备往上游的时候就被人拽住了。 江沉璧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孔,就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这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拥抱。 这个拥抱像是要用尽此生力气,紧紧箍住眼前人,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眼前一般。 虽然在水里,但江沉璧还是能感觉到颈侧的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 失衡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眼前人。 不知过了多久,崔望舒才抱着她浮出水面,崔望舒眼底的情绪不对劲,迷茫多于情动,被理智尽数压制,但又不甘心地从眼角流露。 江沉璧何其聪明,在那方面也比崔望舒懂得多,自然是知道崔望舒的变化是为什么。 急忙用手抵在崔望舒肩膀上,喘息着:“你……” 她不知道的是,她眼角红得厉害,美得妖冶而惊心动魄,带着颤抖的声音不仅没有气势反而更容易勾起某些人邪念。 感受到崔望舒灼灼的目光,饶是不着调的江沉璧也红了耳根,说出去谁能想象,那仙人之姿,风光霁月的小崔大人在情欲上这么反差。 现在看来她长的那副面容不过是欺骗别人的表象罢了。 崔望舒瞥开视线,不去看她的脸,如今被风一吹,脑子冷静了下来,也回味过来自己方才的失礼,崔望舒也有些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接着掩面的姿势崔望舒将头转过一边去。 打量一下,她们此刻处于一个洞口,借着外面的光的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这条河流应当是一个村子里的河流。 河流两侧种满了柳树,往外走两人应该可以找到村民寻求一下帮助。 ...... 刘阿婶啐了一口唾沫,念叨着:“什么劳什子的小崽子也敢肖像我闺女。” 一边说着一边换洗衣服,余光瞥见两个人影,转过头去仔细一看,从那仙洞里居然钻出来了两个人。 刘阿婶瞪大了眼睛,要知道那仙洞里可是神仙住的地方,和河里还有吃人的怪物。 从前村子里处置一些犯错的人就往洞里扔,如今居然好端端地走出来了两个人。 刘阿婶顾不得水里泡着的衣服,急忙大声叫附近的村民出来。 崔望舒还未走进就听见河边那妇人的喊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不能说破破烂烂,只能说尚能蔽体,更不要说两人身上的伤还有浸透的血迹,别说村民了,饶是她在京城里见到也要让人喊过来问话。 想来江沉璧能在自己顶着这样衣服乞丐模样得情况下还撩拨得下去也委实是生死交情了。 崔望舒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有没有那种能骗别人的迷药?” 江沉璧眼神里透着奇怪地瞥了崔望舒一眼,说道:“你把我当许愿树吗,哪能什么都有。” 挨了江沉璧一个白眼的崔望舒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遂而又在身上摸了摸,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玉佩带在身上。 江沉璧打断她:“别找了,我两下井之前疯了吗带值钱的玩意,大不了跑,小崔大人吃了我那么多灵丹妙药难道还能让几个村民追?” 听出她话外要钱的意思,崔望舒笑了笑:“你放心,不会赊账的,回到京城我就给你。” 江沉璧嘟囔道:“这还不错。” 几句话的功夫,被刘阿婶叫出来的村民就已经围了上来,村民有拿着镰刀的,有拿着锄头的,眼睛里满是防备。 刘阿婶问道:“你们两个是哪里的人,怎么从这仙洞里出来。” 江沉璧笑了笑道:“阿婶,我们是京郊的人,出来游玩,半路遇到歹人不慎掉下了悬崖,结果被水流冲到了这里。” 几个村民交头接耳: “看着气质确实像大户人家的女儿啊。” “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会身上一点饰品都没有?” “你傻啊,人家刚才不是说了吗遇到歹人了说不定是被抢了。” “她们身上好多血迹啊,应该是真的遇到歹人了吧?” “......” 崔望舒也学着江沉璧的模样,脸上挂着笑,楚楚可怜:“大娘,我们真的是遇到坏人了,不知道能否借我们休息一下,我们不会打扰你们的,过会就走。” 两人本就生了一副好容貌,再配合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刘阿婶也是做娘的人,想到要是自己的女儿在外面遇到了这种情况没人帮助会有多无助啊。 于是说道:“好了好了,两个小姑娘,遇到这事了大家该帮就帮一下,来闺女,去我家里。” 说完大娘就热切地拉着崔望舒走了,江沉璧跟在后面,也留意着其他村民的神色。 “这老刘,把我们叫出来又把人带回自己家里去了,这是溜我们玩呢。” “这京城来的姑娘就是好看啊...不知道玩起来…嘿嘿...” 江沉璧眸色一凛,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男的,不高,瘦弱,眼底的乌青一大片。 张三水被江沉璧看了一眼,触及到江沉璧那冷漠又饱含杀意的眼神时居然本能的打了个颤。 回到刘阿婶家,刘阿婶给两人拿了两套干净的衣服:“这是我女儿的衣服,你们身形差不多,应该可以穿。” 经过刘阿婶的介绍她们才知道,这个地方叫柳摆子弯村,距离京城十公里,因为村里依河种了很多柳树,而那仙洞里的河流又在下流冲出一个巨大的弯得名。 两人喝口水的功夫,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以白纱覆面,但露出的眉眼可以看出来很清秀,身材纤瘦。 见到来人刘阿婶急忙迎上去,眼里流露心疼:“小依,没受欺负吧?” 崔望舒给江沉璧递了一个眼神,江沉璧了然,喝了一口水斟酌道:“大娘,这位是?” 刘阿婶似乎才想起家里有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女儿,小依,这两位崔姑娘和江姑娘。” 小依没有说话,垂眸颔首以示问号,目光落在两人出众的容貌时有几分落寞。 崔望舒看向刘阿婶:“令嫒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阿婶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依半年前去山上采药的时候不知被什么虫咬了,脸上鼓起一个奇怪的包。” 刘阿婶一边说一边用眼神鼓励小依摘下面罩,她心里想着两个姑娘是京城来到,见过的世面也多,或许知道小依这是什么病。 才听刘阿婶讲完,借着茶杯的遮挡崔望舒就勾起了唇角。 要说玩虫子,她身边的这位江姑娘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感受到崔望舒递过来揶揄的眼神,江沉璧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吗,这位崔姑娘可是精通医术呢,让她给令嫒看看吧。” 崔望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十二章 崔望舒瞥了江沉璧一眼,唇上勾起一抹笑,说道:“我虽然精通医术,但到底比不过江姑娘对各种虫子的了解。” 崔望舒说罢,刘阿婶就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江沉璧,江沉璧虽然还想再打趣崔望舒一下,但刘阿婶殷切的爱女之情令人动容,不忍再“推辞”。 江沉璧起身上前,为小依摘下了面纱,看清脸上的情况的那一刻江沉璧眉毛皱得死死的。 小依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脸皮下鼓起一个又红又肿的包,却没有伤口,令人触目惊心。 从前江沉璧在南疆拜师的时候,见过这种蛊虫,叫人面蛊,但这种蛊虫极其难养,即使是南疆也找不出百只。 远在京城边界,若不是有人故意带来,人面蛊都活不过这遥远的路程。 江沉璧问道:“你是何时发现脸上的异样的?” 刘阿婶面露担忧:“半月之前,我女儿的还有治吗?” 江沉璧看向刘阿婶,认真道:“你们母子二人可得罪过什么人?这是蛊虫,要找到给小依下蛊的人才能根治。” 人面蛊和一般的蛊毒不一样,人面蛊本身就是一种毒,母蛊在下蛊之人体内,人面蛊一旦进入人的体内,血液中都会留下蛊虫的卵。 若原先的人面蛊被除去,下蛊人体中的母蛊就会催化卵成为新的人面蛊,一代比一代强,数量起初以倍数增加。 一旦母蛊那边下达指令,数量就会以指数增加瞬间吞噬整个人的身体,尸骨不存。 刘阿婶思索了一会儿,脸色严肃道:“难道是张三水那个混蛋?” 江沉璧挑了挑眉:“张三水?” 刘阿婶解释道:“这个张三水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混账,之前看上了我们小依,一直想让小依嫁给他,他父亲是我们的村长,但我也绝不可能会把小依嫁给这样一个人。” 崔望舒眯了眯眼:“这只能是一种可能,但是动机不足。” 刘阿婶急忙道:“此人整天花天酒地,整个人都废了,自从小依出事后就一直找我,说小依这样不会再有人娶了,他愿意纳妾。” 说道“纳妾”,刘阿婶想起女儿被人侮辱,脸色愈发难堪,连小依眼眶都红了。 听她描述,江沉璧脑海里浮现了方才那个言语不尊的男人,问道:“方才那群人中,可有张三水。” 刘阿婶想了想说道:“有的,当时他就在我身后。” 江沉璧冷笑一声,看来是个“惯犯”。 崔望舒见她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江沉璧皮笑肉不笑:“方才你被刘阿婶拉走之时,他在背后说了些下流的话,被我逮了个正着。” 听他说完,崔望舒脸色也冷下来,冷笑道:“是吗?” 崔望舒和江沉璧原先隐藏着两人身上久居高位的压迫感,也叫人难以忽视她们的气质,如今崔望舒动了杀心,那种气势更盛。 刘阿婶看出些苗头,犹豫道:“二位...不是普通人吧,究竟是什么人?” 江沉璧笑了笑:“大娘不必担心,不知道能不能帮我悄悄找来一个信鸽,这件事我二人会帮您解决,以报答您收留之情。” 崔望舒咬了咬唇角,暗恼自己方才的举动,也说道:“两只,可否?” 江沉璧看向崔望舒:“崔小姐这是生气了?” 崔望舒没有说话,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刘阿婶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为何隐瞒身份,但也知道许多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找两个信鸽其实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刘阿婶孤儿寡母能在村里生活下去,必然有自己的本事,于是答应了下来。 江沉璧说道:“小依的脸上的蛊虫我有办法医治,只是需要再等些时间,我二人可否借宿一晚?” 见两人有招,刘阿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道:“小依,快给二位小姐收拾一间房,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崔望舒和江沉璧表达感谢,等两人离开后,江沉璧才问道:“你要写信做什么?” 崔望舒勾了勾唇:“江小姐又要做什么呢?” 江沉璧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人不会先说,就只能说:“她身上的蛊已经你我身上的伤都需要一些稀有的药物,这里实在没有,我只能找人带来了。” 话锋一转,江沉璧又调侃道:“还有你小崔大人失踪的十多天,总得有个说法吧。” 崔望舒笑了笑:“看来,我真的很不了解你。” 江沉璧叹了口气,故作心痛:“我都说了,小崔大人却还瞒着我,看来生死之交也不过如此。” 崔望舒呼吸一滞,移开视线道:“你我此番行踪不能暴露,但这些年我也不仅仅是崔家的女儿,很多事或许你那边可以安排好,但还需要我给你一个添上两笔,你这个话本才完美。” 江沉璧还要说什么,就见小依进来了,垂眸轻声说道:“二位,这边请。” 江沉璧眨了眨眼睛,原来这姑娘不是哑巴啊,方才一直不说话,她还以为小依不会说话,还想着能不能给她看看嗓子。 见江沉璧那副表情,崔望舒就知道她的想法,上前一步道:“谢谢姑娘。” 说完擒着江沉璧的腕子走了,省得她还在原地发呆。 进到房间,小依退了出去,崔望舒瞥了江沉璧一眼:“别想了,人家只是不爱说话。” 江沉璧“哦”了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崔望舒,崔望舒被她盯得心底发毛,问道:“怎么了?” 江沉璧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不知道小崔大人有什么想法,这个蛊虫叫人面蛊,远在南疆,若非人为,带不到这里来。” 讲述了一些关于人面蛊的事情后,崔望舒皱了眉,没想到有人这么无耻,欺负这孤儿寡母。 崔望舒说道:“你能有办法确认母蛊是否在人的身上吗?” 江沉璧思索片刻:“如果小崔大人可以把人弄晕的话,我或许可以试试。” 崔望舒看向外面:“入夜后,我们去一趟张三水家。” 一个时辰后,两人用过餐,崔望舒和江沉璧都将信鸽放飞,见刘阿婶地里也不去了,两人索性过去问了些问题。 “大娘,这个张三水平常都做些什么啊?”江沉璧问道。 刘阿婶说道:“他每天都在酒馆里喝酒,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要不是靠他爹,现在早就成乞丐了。” 崔望舒又问道:“那他就这样喝一整天吗?” 刘阿婶摇了摇头:“这小子说来也奇怪,每天中午去喝酒,落日就回家了,按理来说很多酗酒之人都要喝到晚上,但这小子晚上从来见不到人影。” 听她这么一说,江沉璧心中的确定就多了一份,那母蛊确实是不能见朝阳和月光的,虽然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宿主的身体会越来越弱。 崔望舒似乎想到什么:“他爹呢?” 提起张涌,刘阿婶叹了一口气:“张涌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一个好人了,人也肯吃苦,好几次救了在山里遇险的人们,一来二去,在村里的威信也就建立起来。” “后来村里有事争执不下的时候就会找他,慢慢的也就成为了大家的村长,没想到越老越糊涂,不仅纵着他儿子胡闹,老婆也死了,这不也跟着他儿子一起喝酒,坐吃山空。” 江沉璧听出些不对劲:“也是中午喝酒,晚上不见人?” 刘阿婶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江沉璧脸色越发难看,问道:“你有没有注意过,像他们这样中午喝酒,日落之前就不见人的有多少?” 刘阿婶想了许久,说道:“不确定,我们这边夜间偶尔会有野猪来犯,所以很多人夜间都不会出来的。” 夜间不出来不奇怪,奇怪的是卡着日落之前回家,饶是不了解,崔望舒也听出来些不对劲。 崔望舒笑了笑:“大娘,我将这个乌金铁扇抵押在你这,不知可否借我十文钱?” 说着崔望舒将乌金铁扇放在了桌子上,刘阿婶虽然不知道什么叫乌金铁扇,但是依然能感受到眼前之物的肃杀之气,想必也是华贵之物。 没见过乌金铁扇,她也知道武器的价格不俗,一把横刀最低也是一千钱,而这女娃只换十文钱。 刘阿婶摇了摇头:“老婆子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十文钱还是有的,崔小姐不用如此,且你二人为小依医治的钱我也还没给呢。” 江沉璧俏皮地眨了眨眼,笑了笑:“大娘,这乌金铁扇不抵也就算了,但这十文钱我们是会还的,小依治病的钱你也不用还。” 刘阿婶有些不知所措:“这不合礼数。” 眼前的两人看着确实不像缺钱的样子,但...... 见刘阿婶犹豫,崔望舒索性说道:“那好,这乌金铁扇我不抵了,小依的治病钱我算你十文钱,这十文钱就算病钱了,如何?” 刘阿婶还在犹豫,两人好说歹说,最后让刘阿婶给了二十文钱,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刘阿婶心里一阵酸涩,其实按理来说她不该这么相信这两个陌生人,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对这两个女娃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江沉璧掂了掂手里的二十文钱,调侃道:“小崔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崔望舒勾了勾唇:“喝酒。” 江沉璧笑了笑:“看来小崔大人是打算把我灌醉,二十文钱都够买多少酒了。” 崔望舒笑了笑:怎么,怕了?” 江沉璧煞有介事:“我不胜酒力,自然是怕的,小崔大人可要保护好我。” 崔望舒看了一眼江沉璧:“保护?” 皇陵里两人互相扶持,江沉璧虽然武功弱了些,但也谈不上崔望舒保护她,反而很多时候是江沉璧在保护崔望舒。 想到这里,崔望舒看江沉璧的眼神都柔软了一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十三章 江沉璧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包药粉,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崔望舒一看就知道她一肚子坏水。 崔望舒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江沉璧摸了摸下巴:“我的人明天早上到,虽然还没有验过,但我觉得张三水父子两个八九不离十,就是不确定这个村里还有多少人是。” 崔望舒挑了挑眉:“原来你也觉得这个村子很奇怪,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和大娘讲话呢。” 江沉璧撇了撇嘴:“我们刚出洞口的时候,围上来的那些人都是从家里出来的,而不是从田里赶来,白天不耕种,当时我还以为这个村子是以手艺为生,就没细想,后来听大娘这么一说,那些不对劲就都说得通了。” 崔望舒点点头,说道:“回大娘家里的时候,我发现这个村子里死气沉沉的,明明是艳阳天,却一股阴冷感。” 江沉璧叹了一口气:“先不说这个,此番皇陵里我们已经耽误了很多天了,现在又撞上这个诡异的村子,归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 崔望舒表情也很严肃:“恐怕天子已经知道了,我父亲估计也在寻我,只是现在我还不清楚朝中的情况,得等我的人到了才好决定下一步。”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刘阿婶说的廿柴酒肆,一路上不少人悄悄打量她们,少部分是好奇的,但大多数是很不怀好意的。 江沉璧和崔望舒默不作声地接下这些目光,当作没发现。 到了店里,崔望舒往椅子上一坐,说道:“店家,先来二两酒。” 小二上酒很快,两人一边喝一边打量店里的人。 不出所料,张三水和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已经醉醺醺的了,估计就是他爹张涌。 崔望舒低声道:“这个张三水会些功夫。” 江沉璧问道:“你怎么知道。” 崔望舒收回目光,说道:“此人虽然一副病弱之姿,但他的右手手心的老茧是常年习武或有耕种的人手心才会有的,大娘说了,张三水并不干活。” 江沉璧思虑了一会,问道:“按你所说,这样的老茧需要日积月累,他一直练习,是在准备什么?” 崔望舒皱了皱眉,沉吟道:“我也不知道,看来今晚非去他家一趟不可了。” 话落,崔望舒和江沉璧的目光复又投向两人。 张三水倒了倒酒坛,见没酒了,“砰——”地一声将酒坛摔碎在地上,大喊道:“酒呢?!拿酒来!” 看他一副撒泼的模样,江沉璧暗自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继续观望。 店小二抱着一坛酒出来,急忙道:“诶哟,三水哥,酒来了,您何苦拿这坛子撒气。” 店小二本是好心,谁料张三水喝醉了根本不领情,猛地站起来拎着店小二的领子把人拽到眼前。 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娘的,老子喝酒是给你家面子,再给老子叫唤,老子让你试试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店小二变了脸色,急忙道:“三水哥我错了,您放过我吧。” 张三水见店小二求情,非但不就此打住,反而一副抓住了机会的样子,冷笑道:“求饶?晚了!” 说罢拿起酒碗往店小二头上砸去,鲜红的血顺着额头留下。 崔望舒眼神冰冷地盯着始作俑者,握着乌金铁扇的手收紧,俨然一副准备站起来上前的模样。 江沉璧急忙拉住崔望舒,低声劝道:“别冲动,你我本就引人注目,万一他起了防备,今晚还怎么探查?” 崔望舒深吸一口气:“难道就要看着那个店小二被打?” 江沉璧想了想,才说道:“先不说为了救他浪费我们探查的机会不值得,张三水一个醉汉,这个店小二好手好脚的,不自己反抗,却等着别人为他出头转移张三水的怒火?” 江沉璧这边话才落下,崔望舒就皱起了眉,她并非圣母,她和江沉璧的做事风格也差不多,为了确保最后的目标,中途牺牲任何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对她来说,牺牲人是万不得已之策......眼下这个店小二并不是他们计划之内的弃子,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可怜老百姓。 崔望舒松开皱着的眉头,将江沉璧的手掰开,冷静道:“江沉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我知道你自小流落江湖,所以处处防备,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非黑即白。” 江沉璧听得皱起了眉头,刚想骂崔望舒装什么圣母,就见“心怀百姓”的崔尚书已经向前去了。 “住手,他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殴打他,你眼里还有大昭国法吗?”崔望舒攥着张三水的手腕,眸色冰冷。 江沉璧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烦躁已经要溢出来,她实在不懂崔望舒此刻在犯什么病。 崔望舒这番行动一定会暴露她会武功的事实,倘若张家父子起了疑心,她们今晚还怎么探查。 她可没有崔望舒那么正直,在她看来任何行为都不能损害她的利益,更不能影响她的目标完成。 在所有人的目光被崔望舒吸引过去的时候,江沉璧悄悄离开了。 张三水愣了一下,这才打量起眼前拦住他的女子,一看是今天早上那个从京城来的美人。 想起和她一同来的另一个女子冰冷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了冷颤,随即环视周围,发现那个女子并没有一同来此才松了口气。 脸上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嘴里流出的都是下流的话:“哟,这不是京城的小美人吗,你的朋友没和你一起来吗?” 崔望舒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发现江沉璧早已不见踪影,心脏不由一缩。 崔望舒皱眉:“你嘴巴放干净点。” 张三水邪笑:“这个小二不尊重我,这么说你要替他尊重一下我咯?” 一边说,一边放肆地将目光留恋在崔望舒胸前。 崔望舒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张三水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道黑色残影在眼角闪过,接着整个脑袋宛若被人用巨石拍碎一般。 张三水被崔望舒一铁扇扇飞在地,半天缓不过来,他爹张涌见儿子被打,立马上去抱着他儿子哀嚎:“儿子!你怎么了啊?” 随即怨毒地盯着崔望舒:“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儿子干什么了?” 崔望舒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学着张三水玩世不恭的样子玩味道:“干什么?他刚刚对我不尊重,我只是略施小惩,这不是你们这的处理方法吗?” 崔望舒下手时并未用全力,张三水在地上“哎呦”一会就缓过来了,连带着酒都醒了。 张三水捂着头,死死盯着崔望舒,咒骂道:“贱人,你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崔望舒冷笑:“那我还真不知道,洗耳恭听。” 张三水咬了咬牙,一脸阴毒,他当然知道他爹这个所谓的村长不过是村里人自封的,压一个外地人实在没什么用,何况是京城见过世面的小姐。 目光看到崔望舒那张脸,张三水眼睛转了转。 张三水靠他爹的搀扶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外面时辰,嘴硬道:“看在你一个女人不懂规矩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说完就打算离开,崔望舒又喊住了张三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张三水不耐道:“什么?” 崔望舒眯了眯眼睛:“道歉,给这个店小二还有我。” 张三水冷笑出声,也不知道是崔望舒那扇子给他扇怕了还是怎么的,虽然看上去很不服气,但还是道了歉。 看着张三水离开的背影,崔望舒还有些失望,本来她还期望这个张三水可以和她过两招,她好探探虚实,结果是个花架子。 此时身后方才一直不说话的店小二才说话:“谢谢小姐出手相救。” 崔望舒转身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为何不反抗?” 店小二苦笑一声,娓娓道来。 原来他并不是酒肆的雇来的,他和老母相依为命,母亲负责酿酒,他负责买酒,由于家里人丁稀少,村里又没有亲戚,所以不敢惹张三水。 平日里张三水不喝醉的时候也不为难他,但也只有来的时候不醉,走之前几乎都要闹一场,但得罪了张三水他也就开不下去了,于是只能受着,陪笑脸。 崔望舒敛眸,看不清她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她才说道:“你去包扎一下吧。” 店小二笑着说:“没事,我习惯了,对了小姐,方才听他说你是京城来的,我有一封信想要要给我京城的义妹,寄信要到县里去,如今母亲病重,我不能离开身边,不知道能否劳烦小姐捎带一下?” 崔望舒本来不想管的,但看见他真挚的目光,又想起是孤儿寡母和大娘家一样的情况,就答应了。 那店小二露出几个白牙,笑得有几分傻气,赶紧去后面把信拿来过来,告诉了地址。 崔望舒心里还想着江沉璧的事情,没有多逗留,接过信就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崔望舒还在想,江沉璧从小见到都是江湖上的阴暗事,难免防备心重,但就像她说的,世界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本来是打算来酒肆看一下有多少人参与了人面蛊毒,结果遇上张三水这个事,喝酒的人早在张三水动手的时候就走了,就连江沉璧也走了,根本没打探到什么。 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崔望舒打算回去找江沉璧商量一下。 就在崔望舒斟酌措辞的时候,感觉后脖颈突然刺痛一下,有点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的感觉,还没来得及探查,就感觉一阵目眩神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十四章 崔望舒再睁眼自己已经被绑在了一间柴房里面,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开,抿了抿唇,想起那店小二给自己的那一封信,崔望舒咂摸出不对劲。 冷笑一声,崔望舒摇了摇头。 她因年少登高位,自视甚高,第一次被江沉璧暗算后还不长记性,对江湖之人嗤之以鼻,觉得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伤害不到自己。 第二次在江沉璧的提醒下还一意孤行,被人联合做局,沦为阶下囚。 想她崔望舒,是朝中群臣口中崔家培养的顶尖政治机器,是百姓口中算尽天下事,掌管礼制的崔尚书,是江沉璧口中文武双全的小崔大人。 呵呵...现在想来,自己是那纸上谈兵的赵括,空谈满腹经纶治国之策,面对诡谲的朝堂,自己真的有那个能力如治国般得心应手地卷入权力的暗流涌动吗。 在前殇皇陵的那一番话,现在想来真像笑话啊。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她名不副实,只是表面恭维,内心却瞧不上她稚嫩拙劣的手段,把她当戏子看罢了。 “咯吱——”柴门被打开,崔望舒看去,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就算此刻昏暗看不清面容,崔望舒也能感受到眼前人身上熟悉的猥琐气质。 “哟,醒了啊小美人。”张三水搓了搓下巴,肮脏的目光流连在崔望舒身上。 崔望舒眯了眯眼睛,思考自己待会把张三水撞晕的机会有多大。 待张三水走近,崔望舒才发现他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一双眼睛,想起江沉璧说过的人面蛊的母蛊不能见月光,崔望舒有了别的想法, 表情一变,崔望舒可怜兮兮道:“求你饶了我吧,今天下午是我冒犯了,从今以后我不会了。” 张三水无耻地笑了两下说道:“呵呵,美人,今天下午你不是挺拽的吗,怎么现在这么乖。” “你这,你这让我一下没了欲望啊,不过看在你这容貌的份上,哥哥还是疼你。” 说完张三水就想往前拽住崔望舒,崔望舒咬了咬后槽牙,急忙道:“等一下!” 张三水没了耐心,骂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崔望舒凄凄一笑:“我哪有什么花招,只是想着可不可以去房间,这柴房实在不舒服。” 张三水狐疑地盯着崔望舒:“你莫不是骗我?” 崔望舒叹气:“我之所以摔下悬崖流落至此其实是因为我父亲想把我嫁给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换取他的仕途,今天想来,不如跟了你,好过那个老头。” 张三水嗤笑,伸手拍了拍崔望舒的脸:“想不到你还挺浪,不过你当老子是傻子吗?你这个妮子会点三脚猫的功夫,那个乌金铁扇别人认不得我可认得,还想蒙我?” “可惜,你那乌金铁扇不知道哪去了,本来是件宝物的。”张三水说完啐了一口在崔望舒脸上。 此刻的崔望舒虽无法忍受这混账的下流行为,但听到他不曾得到乌金铁扇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又在心中升起。 就在张三水扑上来,崔望舒准备用膝盖顶的时候,崔望舒听见一声极快的银针划破气流的声音。 下一秒张三水直愣愣地倒下了。 崔望舒长抒了一口气,将视线转向门口,江沉璧不知何时已经靠在门框上了。 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眼底涌动着崔望舒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午夜的鬼魅,危险致命。 崔望舒吞咽了一下喉咙,有些话如鲠在喉。 江沉璧走近,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崔望舒,站到身前,抽出手帕给崔望舒擦了擦脸,崔望舒下意识地想躲,被江沉璧猛地钳住下巴,动不了一点。 崔望舒声音艰涩道:“我被迷晕时你在场。” 江沉璧勾了勾唇:“是啊,在屋檐上看到小崔大人不堪一击的一幕真是令人愉悦啊。” 崔望舒咬了咬唇没说话,她本来还想问江沉璧何时看穿那店小二有问题还在外面等着的,但是又觉得未免有些自取其辱。 江沉璧贴心地拿出准备好的另一块打湿的干净手帕又给崔望舒仔细擦拭着,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崔望舒垂眸,算是默认。 小崔大人这副样子.....江沉璧视线停留在崔望舒唇上,擦的时候狠了些,唇被摩擦地红艳艳的,但她心底的无名火却越烧越大。 江沉璧眯了眯眼:“我告诉过你我的嗅觉很灵,他们两人身上都有同一种香味,是一种沉香,而方才我在他家正厅了闻到了这种香,验证了我的猜测。” 崔望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讥讽自己不已,苦笑道:“劳烦帮我解开一下。” 听她这要死不得活的语气,江沉璧皱了皱眉,这人莫不是被自己枉作圣母的行为气到了,江沉璧不好问,只好先放下,给崔望舒解开了。 崔望舒盯着地下躺着的张三水,厌恶之情从眼底溢出,问道:“你先检查一下吧。” 江沉璧抿了抿唇,犹豫道:“我去正厅查看的时候,被他爹发现了,我就给人迷晕剖了,那母蛊确实在他们父子体内。” 崔望舒拧眉,震惊于江沉璧的行动力和果决,问道:“剖了?死了?” 江沉璧摸了摸鼻尖:“嗯。” 崔望舒又道:“那小依的病好了?” 江沉璧摇了摇头:“张涌体内的只是普通的母蛊,他应该没有让人面蛊寄生到别人身上,所以我剖开的时候那母蛊还是幼虫,而张三水身上这只一个是成虫,至少也是若虫了,直接剖可能会鱼死网破。” 崔望舒思索了一会,说道:“如此说来,要等你的人把东西带来了才行,你给他下的药能坚持到那会吗?” 江沉璧笑了笑:“喂得足足的,闹翻一头驴都绰绰有余。” 崔望舒也笑了一下,眼里带了稀疏的笑意。 见她笑了,江沉璧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将张三水绑起来扔到院子里被月光照着,江沉璧指着屋顶问道:“要不要上去赏会月?” 崔望舒看了看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想起今天是刘玄最虚弱的时候,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屋脊上,双手撑在身后,难得的悠闲时刻。 崔望舒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听她这么问,江沉璧就知道今天晚上这件事给她冲击不小,不然往日意气风发,尾巴翘上天上去的崔尚书也不会在现在这么蔫蔫的。 江沉璧望着月亮说道:“小崔大人年纪轻轻,官居正二品,这些年与外藩的建交也有目共睹,实乃大昭的顶梁支柱。” 崔望舒低下头:“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今天我没听你的话,执意救那店小二,最后却遭了暗算,你心里可有一刻鄙夷我。” 江沉璧讶异,崔望舒居然介意这个,不过又突然想明白了,按之前崔尚书那意气风发的样子,想来无论是仕途还是生活都没有受过太多风浪。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崔家嫡女的身份确实给崔望舒带来了优渥的资源,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蒙蔽她的眼睛。 在治国上,崔尚书熟读经书,贯通古今,必然有她独特的见解,不然天子也不可能只凭借崔家在朝中的势力就重用她。 但在这些老狐狸眼中,崔望舒确实稚嫩,这种稚嫩并不是说她的政治手段稚嫩,相反,这方面崔尚书可一老练得很。 她的稚嫩之处在于官场之外,就像她所怀疑的江湖经验这方面。 江沉璧斟酌开口:“朝堂之上的人能有多少江湖经验呢,不过是传达命令待下属去完成,所考虑的是永恒的利益,而底下的人思考的是每一瞬间的生命。” 江沉璧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为了完成你们的目标会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在路上为你们挡下杀招和暗算,你们只需要最后的结果,自然不懂得江湖上的人生存的艰辛。” 崔望舒没有说话,良久才道:“这我知道,可你不觉得....我太过自负了吗?天真以为一切真的尽在掌握。” 崔望舒苦笑道:“两年前我还没坐上礼部尚书的位置时,我算到我的前任礼部尚书张文硕将在下一任天子登基时气数尽绝,后来祭祀天地,一道闪电将张文硕劈死,我成为了下一任礼部尚书。” “当上礼部尚书后,父亲的每一步都由我来算过后进行,每一步都无比成功,如有天助,父亲说我让崔家稳坐钓鱼台。” “前不久我们下皇陵,冰室出来,你我走一步算一步,我算到了正确的路,最后天阶我没算,但我赌对了,我以为我真的是那个天运在身的幸运之人。” “可是你一眼就看穿的陷阱,我却自负到不相信,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险些误了计划。” 江沉璧原以为崔望舒只是介意自己的失误,没想到会对她打击如此之大。 江沉璧沉默许久,将那句“其实当时我可以带走你,只是利用你潜入张家可以更不容易被发现”咽了下去。 许是说出来心里轻松了一些,崔望舒勾唇道:“权当磨砺罢了,或许我该庆幸此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而不是今后我所计划的事情上。” 崔望舒如此宽慰自己,起码早些学会“暂避锋芒”并不是坏事,而学会的代价她崔望舒一直承担得起,从小到大,她学会的每一件事不都是如此吗? 江沉璧抿了抿唇,将手轻轻覆在崔望舒手背上,崔望舒回头对上江沉璧的眼神,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其实很多时候人不必去寻找那个所谓的真相,只要过程有利,结果有利,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这不是她和江沉璧共有的“卑劣”手段吗? 崔望舒抬手将江沉璧耳边的那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低声笑道:“一肚子坏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十五章 江沉璧勾了勾唇,又问道:“小崔大人,我们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吧,不知道在你那里我有几分信誉?” 崔望舒盯着江沉璧,过了一会轻笑:“你的信誉?怕是连一贯铜钱都借不走。” 江沉璧:...... 崔望舒扫了一眼地上的张三水又说道:“说罢,什么事。” 江沉璧抿了抿唇:“此番回京,我不回宫,我要去你府上住。” 轻飘飘的一句话,宛如平地惊雷。 崔望舒回头看向江沉璧的眼睛,想从她的眸色里发现玩笑的成分,但没有。 崔望舒皱眉:“冷宫里那个呢?” 江沉璧勾了勾唇:“这个嘛...先保密,我只想要你崔尚书一个允诺,能不能帮我。” 不确定又风险巨大的事情,崔望舒是不会答应的,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心口就传来熟悉的疼痛。 崔望舒知道,是那该死的情蛊,抬眼望去,江沉璧果然一副“你当如何”的表情。 崔望舒哑然,叹气道:“你必须提前告诉我,我才能做好完全的准备。” 江沉璧笑了笑,答应道:“好。” 两人坐在屋脊上聊了很多,从皇陵出来后,崔望舒只知道,江沉璧做事的风格偏激疯狂是贯穿她的整个性格的。 但没想到其实在她疯狂行事的行为下,运行的逻辑其实是理智克制的。 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身上又多了一重矛盾。 临近天亮,一只老鹰在天空不断徘徊,江沉璧看见后吹了一声口哨,老鹰俯冲而下,歇在了江沉璧手臂上。 江沉璧从老鹰爪子下取下信条,看了一眼笑道:“人来了,崔尚书,搭把手啊。” 崔望舒和江沉璧将张三水带到了村外的一处荒废土地庙中,一个蒙着面的女子从土地公的石像后走出来。 女子将手中的两个药瓶递了过来,低声道:“小姐,您要的东西,那件事我们已经开始准备了。” 江沉璧接过两个药瓶点了点头,那女子刚打算走,又被江沉璧喊着:“你身上带钱没有?” 那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将怀里的钱袋交到江沉璧手中,江沉璧掂量了一下里面的重量,颇为满意。笑道:“谢啦,回去和钱老说一声给你补上。” 女子点了点头离开了。 崔望舒看了一眼远去的女人,说道:“希望关于我失踪这件事我们两个的处理心有灵犀。” 江沉璧勾了勾唇:“比如被人劫持?” 崔望舒挑了挑眉:“看来江小姐和我臭味相投。” 江沉璧嫌弃地瞥了一眼:“你自己臭着去吧,我很香的好吗。”说完朝地上躺着的张三水走去。 崔望舒:......这么记仇。 只见江沉璧从手袖中取出一个竹筒,放到张三水鼻子下面,打开后还能隐约味道腥味,崔望舒问道:“这是什么?” 江沉璧解释道:“鸡肉。” 估计是杀张涌的时候顺手杀的鸡,崔望舒没继续问,专注地看江沉璧在干什么。 约莫过了两分钟,江沉璧又将其中一个药瓶里的药拿出来塞入张三水口中,接着将竹筒放在张三水的鼻子下面。 张三水诡异地抽搐起来,但人却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就这样抽搐了几分钟后。 张三水突然眼口具张,神情诡异,喉咙里发出群峰振翅的声音。 崔望舒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上前控制住张三水不让他挣扎。 江沉璧连忙将另一个药瓶打开,悬在张三水嘴巴上方。 只见一只通红的虫子顶着一张白骨森森的脸从张三水口中缓缓爬出来,发出类似婴孩啼哭的声音。 崔望舒这段时间见到那么多尸体没恶心,但是见到那硕大的虫子扭着肉嘟嘟的身体,湿哒哒的爬出来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干呕了两下。 那虫子只有一对很小的翅膀,身体却很大,在完全爬出口腔之前是飞不起来的,眼瞅着那虫子爬出来一半,江沉璧将瓶中的液体对着虫子浇了下去。 张三水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皇陵里变异的尸魔一样,江沉璧急忙说道:“按住他!” 崔望舒死死按住张三水,顾不得肩膀伤势未愈,江沉璧将气息奄奄的虫子夹入了那个竹筒里。 盖上后迅速从腿侧抽出一把小刀直直插入张三水的心脏。 速度之快崔望舒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见江沉璧在张三水不再挣扎后立马开始剖尸。 崔望舒眨了眨眼睛,心里一边感叹一边给江沉璧让位置。 好在江沉璧只是将张三水的心脏取了出来,在进行下一步之前,江沉璧扫了一眼崔望舒道:“离远一点。” 崔望舒照做,只见江沉璧将心脏放到地上,用化尸水融掉了,下一秒张三水的尸体里冒出许多密密麻麻的虫子,啃食着他的尸体。 崔望舒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些虫子连骨头都不曾剩下,吃完后也慢慢死了,最后碎成了灰,被一整过堂风一吹,一点痕迹没留下。 崔望舒瞪大了眼睛,这种杀人方式简直连尸体都不用处理,也太方便了吧。 做完这些后江沉璧额头上出了一层汗,虽然崔望舒看上去江沉璧没有废太多事,但其实对付人面蛊每一步的时间都要掐好。 江沉璧挑了挑眉:“现在可以回去给小依治病了,你的人呢来了没有?” 崔望舒点了点头:“算算时间到了,现在应该在大娘家中。” 两人简单处理了一下地上的尸水就离开了。 回到刘阿婶中崔望舒的人果然到了,江沉璧懒得听崔望舒说什么,拉着小依进了房间,崔望舒余光瞥见抿了抿唇。 母蛊已死,小依身体里的蛊虫也随着母蛊的死亡开始慢慢死掉,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根据蛊虫在体内的时间,消除的时间长短也不同。 崔望舒这边刚和手底下的人交代好,就听见屋内江沉璧急切地呼喊:“崔望舒,快打盆水进来!” 崔望舒不敢耽搁,进到房间后只看见小依趴在床上,神情痛苦,身上的衣物已经尽数褪下,只用薄被堪堪盖住下半身。 背上插着许多银针,江沉璧为了控制住小依的手,整个人几乎贴近小依,两个人看上个分外亲密。 江沉璧说:“放下吧,你出去吧,别让大娘进来。” 崔望舒眸光微沉,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没有说话,合上门前还听见江沉璧温柔的叮咛:“乖哦,没事的。”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崔望舒只觉得有些刺耳,方才的画面有些刺眼。 过了两个时辰里面的动静才结束,江沉璧打开门的时候看上去很疲惫,也懒得说什么,只和大娘说了一句:“只需静养,每日敷药就可以了。” 大娘看得出来江沉璧的疲惫,感激地说了一句:“谢谢江小姐,您的恩情我们母子两永世难忘。” 江沉璧勾了勾唇:“去看看吧,别吵到她。” 说完来不及等刘阿婶反应,江沉璧差点跪在地上,好在靠在柱子上的崔望舒手疾眼快接住了江沉璧。 崔望舒说道:“大娘你去吧,我扶她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刘阿婶的担忧在崔望舒的安抚下渐渐平静,才进去看女儿。 见人走了崔望舒才将江沉璧横抱起来去休息。 江沉璧连笑声都虚了几分:“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你看上去脸那么臭。” 崔望舒眼前一直浮现进门看见的那一幕,想说什么又感觉不合适,最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江沉璧现在真的很累,懒得去想崔望舒在想什么,才挨到床就睡着了。 崔望舒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才退出房间。 崔望舒抿唇,她们不能再耽搁了,最迟明天早上必须得回京,她已经打点好了,虽然崔道元不一定会相信她的借口,但好歹能给天子一个交代。 ...... 夜晚 江沉璧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崔望舒坐在不远处,微弱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江沉璧才发现这几天崔望舒瘦了很多,身上清冷的气质越发明显。 目光落在崔望舒微抿的唇上,江沉璧的眸光沉了几分,都说饭饱思□□,但她现在没饱也有了些冒犯的想法。 崔望舒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抬眸望去,发现江沉璧似乎盯了自己许久,眼底有些说不清的情愫。 之前两人在冰室的时候就有过那种暧昧近乎缠绵的经历,眼下江沉璧在想什么,崔望舒是知道的。 只是...... 江沉璧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缓解了口渴,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崔望舒的唇上,低哑的嗓音开口道:“小崔大人,你还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事吗?” 崔望舒抿唇,她当然记得,当初她一时冲动,答应了江沉璧如果能出皇陵就和她行鱼水之欢。 只是那时崔望舒其实根本没想过两人可以活着出来,所以答应的时候也有些顺从自己隐秘的小心思,没想到居然真的活着出来了。 江沉璧看出崔望舒脸上的纠结和犹豫,但江沉璧这个人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她当初说明了看上的是崔望舒的脸和身子,那她就一定要得到。 江沉璧将崔望舒手中的书抽掉,坐在崔望舒怀中,两节藕臂柔弱无骨地挂在崔望舒的脖颈上,眼神和语调都像钩子似的:“莫非...小崔大人不会?” 轰—— 崔望舒的耳尖爆红,且大有沿着脖颈蔓延至锁骨的趋势。 江沉璧见她这副摸样,满意地勾了勾唇,呵气如兰:“我会教你的~小崔—大—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十六章 崔望舒没说话,视线幽幽胶在江沉璧一开一合的嘴唇上,眸光深沉,开口的声音却低哑:“听说...尖牙接吻会将人咬伤。” 江沉璧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崔望舒是在说自己,唇角上扬:“那你试试。” 说完勾着崔望舒的脖颈吻了上去,似乎是在验证崔望舒的话,江沉璧的吻又凶又急,尖牙狠狠咬破眼前人娇嫩的唇角。 崔望舒闷哼一声,睁眼一看,江沉璧眼底的得逞和挑衅映入眼帘,崔望舒轻笑,箍紧了手中的细腰,另一只手覆上江沉璧的下颌。 微微用力,江沉璧吃痛,兴奋铺满眼底,“嗯....”轻哼一声,松开了牙齿。 崔望舒眸色一深,眯了眯眼睛,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加,江沉璧合不上口,只能任由崔望舒长驱直入。 勾着那节香舌共舞,江沉璧只觉得自己的舌尖都被吸麻了,但眼前人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反而愈演愈烈。 “叩叩——” 敲门声响起,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江沉璧本打算结束这个缠人的吻,但看着崔望舒眼底的韫色,江沉璧又闭上了眼睛。 小依的声音响起:“崔姐姐,江姐姐醒了吗,我给她做了饭,要不要用点?” 半晌都没有人应答,小依疑惑地皱了皱眉,她看房间里的烛光,以为她们没有休息,想来应该是太累忘记熄灯了。 正当小依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间打开了。 只一眼,小依就愣住了。 灯光很暗,小依看不清崔望舒红肿的唇和江沉璧的“杰作”,但借着微弱的烛光,小依却能感受到崔望舒眼中异样的情绪。 不同于她平日的平静,那是一种餍足后残存欲望的眼神,不会与她清冷的气质相悖,反而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多了一丝......危险? 崔望舒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嗓音有些沙哑:“谢谢,麻烦你了。” 小依回过神,耳根有点红:“不麻烦。” 崔望舒道:“早点休息。” 接过小依手中的托盘后关上了门,而门外的小依抿了抿唇,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原来这两位是这种关系吗? 屋内,江沉璧懒洋洋地倚在榻上,见崔望舒回来,调侃道:“小崔大人,咬到你了吗?” 崔望舒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江沉璧身前,微微弯下腰,手指滑过她娇嫩的脸庞,比她轻佻的动作更过分的是她登徒子般的话语:“江小姐...我突然发现,我很期待情蛊发作。” 江沉璧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想过崔望舒会说这样的话,毕竟这人之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自己碰她一下仿佛都是在欺负黄花闺女。 江沉璧轻笑:“小崔大人...你这变化有点大啊。” 崔望舒又回到之前她看书的地方坐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可能是因为......食髓知味。” 这下轮到江沉璧红了脸,她确实没想过崔望舒还有这样一面,她原以为崔望舒这种人是闷骚的,即使内心想法再多也不会表露出来,没想到是个明骚的。 微微用了点饭后两人就歇下了,第二天江沉璧又给小依施针,这次小依格外留意了一下崔望舒的眼神,果然压着一丝不爽。 小依瞬间感觉如芒在背,好在很快就结束了,江沉璧留下药方有嘱咐了几句,两人才正式踏上回京的马车。 ...... 京城。 崔道元将手中的信纸揉作一团,脸色阴沉,沉声道:“风乾。” 门外进来一男子,相貌普通,让人记不住长相,“首辅。” 崔道元面色阴沉,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风乾说道:“首辅,大小姐确实是在家里失踪的,下人说大小姐那夜用了酒早早歇下了,那些贼人应该是趁大小姐喝醉,才用迷烟让大小姐发现不了。” “黄道宫的人可能是随王的人,她们游离于江湖中,来去无踪,这些年我们一直想收入麾下,但她们却一直拒绝,想来是攀上随王这个高枝了。” “此次如果不是大小姐侥幸逃脱,可能就让她们栽赃成功了。” 崔道元没有说话,自从崔望舒失踪后,崔道元一开始只是帮她称病,没想到后来瞒不过去,还是让天子知道了。 天子震怒,下令彻查,崔道元一开始还以为是天子自导自演,直到昨日飞鸽传书,他才知道崔望舒是被黄道宫的人劫走了。 若不是崔望舒机智,中途逃脱,就真让她们得逞了,可惜逃脱过程崔望舒误入了迷雾森林,在里面遇险,近乎丧命,好在被一个女子救了才得以回京。 崔望舒虽不是他亲生的,但崔望舒身上承载着整个崔家的希望,崔道元怎么允许有人把手伸到崔望舒身上。 随王和成王虎视眈眈,驻守边疆手握重兵,朝中天子和太后不睦,太后势大,处处压天子一头。 太后有意扶持成王称帝,随王自然不肯。 崔道元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风乾,冷冷说道:“那就给随王找点事做,驻守北疆还不老实,他以为他真的能率兵回京吗,天真。” ...... 然而崔道元心中那个“清冷高洁”的女儿,此刻正在马车上被妖精勾得失了魂。 江沉璧坐在崔望舒腿上,急促的吻和细微的声音都淹没在马车颠簸的动静里,且因为颠簸,两人抱得更紧。 曲线紧紧贴着对方,颠簸途中,因战栗而坚.挺的柔软曲线变得格外敏感,江沉璧的哼唧被崔望舒尽数吞下。 她以为自己是对接吻的新鲜感没有散去,所以才格外上瘾。 但江沉璧没有告诉她的是,情蛊除了控制对方,最重要的就是在一次次的亲密接触中,让对方食髓知味,最后沦为对方欲望的囚徒。 崔望舒将脸埋在江沉璧颈侧轻轻喘息着,女人身上的香气传入鼻中,让人格外安心。 崔望舒的嗓音有些沙哑:“本来之前是想用别的名义带你入府的,现在看来,应该是,让我以身相许的小娘子身份才对。” 江沉璧勾了勾唇:“说得好像你很亏。” 崔望舒抬眸,瞳孔漆黑:“我是怕委屈了江小姐。” 江沉璧盯着崔望舒的眼睛,抬手遮住那双黑亮的眼睛,耳尖有些发烫:“小崔大人,你知道你盯着人的时候,看上去很重欲吗?” 崔望舒轻笑,除了崔家那些老鼠,还第一次听外人说她重欲。 江沉璧没说错,崔望舒在看她的时候眸底总是带着一抹近乎疯狂的重欲感。 仿佛眼前人对她有着极致的吸引力,视为禁脔,而她随时可能失控。 江沉璧抿了抿唇,垂眸压下了眼底的愉悦,情蛊的作用还不止于此,她要的远远不够.... 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京城。 崔望舒去了崔府,而将江沉璧留在了尚书府,崔道元没有和江沉璧见面的必要。 崔道元的视线在崔望舒略带红肿的唇上停留片刻,并未多问,和她商榷了黄道宫的事情。 “随王那边,我已经让人去送信去给成王了,你不必担心,天子不会怪罪你的,你平安的消息刚传回来,他似乎很高兴。” “是,父亲,此次女儿误入迷雾森林,误打误撞掉进了一个墓穴,因祸得福,得到了一把乌金铁扇。” 崔望舒将乌金铁扇拿出来,这东西还需要过了明面才行。 崔道元拿来端详片刻,说道:“是个好宝贝,你且好好收着,不要轻易暴露你会武功的事情。” 崔望舒垂眸:“是,若父亲没事,那女儿先回去了。” 崔道元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是不是把那女子带回来了?” 崔望舒顿了顿,说道:“是。” 崔道元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到底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且注意节制,玩玩可以,不要动心,误了大事。” 崔望舒耳尖发烫,有些不好意思:“是。” 这还是第一次,崔道元如此放在明面上提醒她这件事,以前崔道元只想着小时候对崔望舒过分严苛,长大又操纵她的心性。 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崔望舒,崔家在物欲方面可谓是极尽奢华地满足崔望舒,后来在这方面也默许她的胡闹。 所以在崔道元看来,崔望舒会和这女子厮混在一起丝毫不奇怪,因为在他眼中,和崔望舒有牵扯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 世人只知道朝堂上的崔尚书风光霁月,高高在上,宛若雪山白莲,是才貌双全的好官。 但是崔家的人知道,崔望舒斯文外表下,是她与“清冷高洁”完全相反的病态。 那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她在朝堂之外的地方性格阴晴不定,暴虐,欲壑难填...... 正常首辅家的嫡女谁会玩女人,还玩的那么疯。 崔家的人都默认了崔望舒和那些秦楼楚馆的女人不清不楚。 有些奴婢想过勾引崔望舒,想平步青云。 但看崔道元的态度就知道,崔家对崔望舒那些所谓的女人,都是玩物的态度,不过是给他们完美继承人调节心情的容器。 即使得到了崔望舒的宠又怎样,崔大小姐随时都会厌弃,而崔家更不可能有所作为。 崔望舒自然是知道她在下人和崔家人眼中是什么样子的,但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如果她对物质和情欲不感兴趣,那么崔家会考虑丢弃这颗棋子。 一个有能力的棋子,宁愿她沉溺情欲,也不想她对权力起了觊觎之心。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潇韵阁早就洗牌了。 那些所谓“和崔望舒有牵扯的女子”,都是遍布在达官贵人中的眼线,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络,为崔望舒收集情报。 崔望舒看了一眼崔家的牌匾,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帘幕放下,马车缓缓向尚书府而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十七章 回到尚书府之后,崔望舒发现江沉璧在的那处院子已经熄了灯,想来舟车劳顿,也就没去打扰。 回到房间,崔望舒才刚把门关上就察觉出不对劲,猛地回头,警惕道:“谁?出来!” 月光下,帷幕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崔望舒光是看身形就知道是江沉璧,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不睡觉跑来我房间装神弄鬼。” 崔望舒没注意此刻江沉璧的表情冷得能结冰,只顾得换衣服,见她半天不回话才扭头看她。 江沉璧此刻的表情算不上好,眼底阴冷,偏又要挤出一抹笑容,显得表情扭曲起来。 “我竟不知,原来小崔大人身边女人不断,难怪对亲密接触得心应手。” 崔望舒凝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江沉璧在说什么,只见江沉璧慢慢靠近,眼底压抑着怒火。 一想到今天丫鬟好奇的问题她就生气。 那丫鬟崇拜地问她是怎么让尚书大人带她回府的,以前潇韵阁的女子从来没资格踏入府里,偶尔大人带回来一两个女子,也只能留宿一晚。 像她这样专门寻一处院子安置的还是第一位。 江沉璧咬碎一口银牙,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过段时间大人也会厌弃我吧。” 丫鬟瞪大了眼睛:“小姐这么漂亮,大人或许不会......” 后面的话连丫鬟也不敢保证,毕竟大人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偶尔重复,也没有留超过一月的。 江沉璧敛眉,眼底掀起怒火。 她竟不知! 难怪面对自己的勾引,崔望舒又是坐怀不乱,又是得心应手,原来是见过吃过的数不胜数。 难怪她接吻技术那么娴熟! 江沉璧轻轻吐了一口气,去看眼前的人,那还是那副清冷谪仙的模样,仿佛这世间最高洁的一朵雪莲,结果呢? 全是她用来伪装自己的假象。 面对江沉璧的怒火,崔望舒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眼底的疑惑瞬间变成玩味,崔望舒饶有兴趣地盯着江沉璧,手上脱衣服的动作也慢下来,一步一步逼近。 “江小姐都知道了啊,不过表情好像不太好。” “不会是...吃醋了吧?” 说完,崔望舒一把捞过江沉璧的腰,灼热的呼吸洒在颈侧激起战栗。 崔望舒眼底情绪翻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总是很想亲近江沉璧,身体里有一股邪火乱窜,几乎占据她的理智。 江沉璧心中更是不爽,这么熟练....也没有否认,竟然都是真的吗? 江沉璧挣脱怀抱,蹙眉:“脏。” 崔望舒也不恼,轻笑道:“江小姐不是很想和我做吗,今天时间很足,且在这里你如何发挥都不会有人打扰。” 崔望舒将“发挥”咬得格外重,暗示意味极重。 江沉璧盯着眼前的人,觉得格外陌生,既不是初见那天端庄清冷的礼部尚书,也不是皇陵里有勇有谋,冷静机智的崔望舒。 顶着那么一副实在美丽的脸,性格却如此轻浮恶劣。 见江沉璧不说话,崔望舒说道:“江小姐,明天我还要上朝,如果没事的话先回去休息吧。” 崔望舒还没想好怎么和江沉璧解释这件事,而且她隐约有预感。 如果江沉璧继续留下来,她身体里的邪火可能会夺走理智。 今天晚上可能会失控…… 不过眼下确实乏了,想到明天要应付那一大堆人,不由得心累。 江沉璧咬了咬唇,终又是说道:“你以前怎样我不管,但是现在你身中情蛊,再乱来....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本来想说如果有需求她可以帮忙,但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过轻贱。 说完见崔望舒还在思考,没有反应,江沉璧转身欲走。 崔望舒拉住江沉璧的手腕,勾唇道:“江小姐还没有沐浴吧,不如一起?” 如果江沉璧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崔望舒眼底的失控,情蛊发作已经占据大脑的意识了…… 可偏偏见她眼底涌动着情欲,江沉璧心里那个气啊。 禽兽不如! 最终江沉璧还是和崔望舒去了府里的汤宫。 崔家真的奢靡,尚书府的陈设无一不华贵,连沐浴都有专门的汤宫,许多东西简直堪比宫里的规模。 沐浴时,崔望舒屏退了伺候的丫鬟,看着坐在另一边,几乎把“生人勿进”四字印在脑门的江沉璧,不由得好笑。 情蛊发作,时而失控,时而清醒…… 后知后觉自己今天的奇怪表现,崔望舒了然。 薄唇亲启:“江小姐,皇陵出来后我身上长了些红点,不知是什么,能不能麻烦你来看一下?” 江沉璧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愿意,但又担心皇陵里沾了什么东西,思索一会还是游了过去。 冷着一张小脸:“哪里?” 崔望舒眼底满是兴味,伸出手臂,指了指守宫砂的位置:“这儿。” 江沉璧眨了眨眼睛,噎住:“你....” 耳边传来女人清冷的低笑,下一秒被人捞进怀里,唇齿被人撬开,横冲直撞。 粗鲁。 烂吻技。 一点不好! 江沉璧抵住崔望舒的肩膀,微微喘息,挑了挑眉:“解释一下?” 看着崔望舒濡湿的眉眼,一个答案在心中缓缓出现。 崔望舒故作不懂:“江小姐在说什么?” 江沉璧眯了眯眼,知道自己被骗了,心底一时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气愤。 反正也洗好了,江沉璧抿了抿唇准备离开。 转身的瞬间,背后贴上女人曼妙的曲线,嗓音沙哑:“乖,我明天还要上朝,很轻,很快...” 江沉璧还要说什么,都被尽数吞下,但她知道的是,崔望舒又骗了她。 这个快,绝对不是指时间。 ....... 江沉璧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脖颈和锁骨上一片青紫,有些看不到的地方,遍布指痕。 丫鬟敲了敲门:“小姐,要洗漱了吗?” 江沉璧皱了皱眉,从梦中醒来,张口嗓子都哑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丫鬟听见江小姐的声音脸都红了,回答:“午膳了。” 江沉璧动了动腿,虽然清爽,但很不舒服。 死女人,又骗她...... 穿衣服的时候看见那些痕迹,江沉璧耳尖又一红。 昨夜....她们两个好像都没意识到,情蛊发作了。 江沉璧也是醒来后才咂摸出不对劲的,昨天她们两个都很奇怪…… 那些行为就像左右脑互搏似的。 说起昨晚。 江沉璧处于气头上没在意,而崔望舒可是一直清醒的,她也这般不知节制。 想起那人在身后轻声哄着:“崔家上上下下都盯着我,我得让他们有放心的地方,觉得我和那些世家子弟没有区别。” “我没碰过任何人。” 江沉璧抿了抿唇,勾起一抹笑容。 ...... 接下来的几天,崔望舒很少回来,但给她带了信,说堆积的工作太多,中秋祭祀的事情也很繁杂。 江沉璧撇了撇嘴,估摸着是情蛊解了觉得不好意思,也没管崔望舒,开始着手她的事情。 ...... 夏末初秋的夜晚不免有些燥热,江沉璧心里想着事,失眠了。 好在当初崔望舒给她布置院子的时候专门留了这一处亭子。 躺在贵妃椅上,江沉璧才觉得闷热缓解了几分,耳边传来知了的叫声,倒也不觉得寂静可怕。 感受着这夏夜里的凉风,不知不觉地居然睡着了。 等江沉璧睡醒一觉的时候睁眼却看见了眼前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睡着的某人。 江沉璧心想,自己居然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 何时她居然睡得这么死了,倘若哪天有人暗杀她,那岂不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江沉璧这样想着,没注意到崔望舒已经醒了。 “不去里面睡是太热了吗?”崔望舒的声音将江沉璧的思绪拉了回来了。 江沉璧扬了扬下巴,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在你房间里睡,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崔望舒站起来,眼神似乎有些疑惑江沉璧问的问题:“我若是接连好几天都不来,岂不让人生疑?” 那天夜里动静闹得大,府里的人都知道了,那么她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毕竟是她带回来了的,崔望舒不回来确实不合适。 江沉璧拧眉,原来崔望舒已经很久没来了吗? 崔望舒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江沉璧见不得她那个样子,索性说道:“你想说什么?” 崔望舒眼神在江沉璧的唇上停留了片刻,瞳仁如墨,嗓音有些发哑。 半晌才说道:“没事,院子里蚊虫多,现在不热了,你还是进去休息吧,我在外边休息,等时辰到了我就去上朝。” 崔望舒这话说的奇怪,院子里有蚊虫是不假,但是且不说江沉璧养的毒血,光是她精通毒药怎么可能没有防蚊虫的药粉。 还有崔望舒最近不是忙中秋祭祀忙得脚不沾地吗? 大老远地来找她就为了这事? 江沉璧狐疑地目光扫过崔望舒,崔望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 目光停留在崔望舒殷红的唇上,想起方才这人别扭的目光江沉璧突然明白这人跑这一趟是为什么了。 江沉璧噗嗤一笑,崔望舒当然也听见了,耳根忽地一下烧起来,察觉想法可能被猜到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想现在就离开这。 崔望舒步子还没迈出去,女人柔软的身体就贴了过来,柔软无骨的手臂挂在崔望舒脖子上,那不着调地熟悉语气也一同进入崔望舒耳朵。 江沉璧垫脚在崔望舒耳边呵气如兰:“小崔大人,没有人告诉你想做的事情就应该立马去做吗?” 鼻尖顺着崔望舒的耳垂划过脸颊,两人唇瓣靠近,炽热熟悉的气息交缠,欲落不落。 抬眸眼波流转,纤纤酥手顺着崔望舒的脖颈一路向下,禁锢在她纤细劲瘦的腰上,多了一丝近乎狎昵的意味。 崔望舒睫毛颤了颤,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红透的耳根和异常地心跳都出卖了她。 喉咙吞咽,理智和情感在斗争,其实崔望舒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一面不想两个人不清不楚继续下去,但又怕问了最后反而失去。 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无法抵挡眼前人或有意或无意的诱惑。 江沉璧不知道崔望舒的想法,以为这人只是矜持于是继续引导:“小崔大人,女子之间,互相疏解也是正常的。” 崔望舒眯了眯眼睛,眼神幽深,盯着女人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到些什么。 按住女人腰间作乱的手,缓缓将江沉璧另一只还挂在脖颈上的手取下。 两只手被强势地锁在身后,眼前人带着强烈掌控意味的侵略性眼神牢牢锁在自己脸上。 这并不符合江沉璧预料中的氛围,危险而暧昧。 崔望舒如墨的眼神里充满汹涌地占有和欲望,微凉的指腹按在柔软的唇上,嗓音低得宛如情人间的耳语:“互相疏解?江小姐,你似乎格外有经验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十八章(下章开始倒V) 江沉璧眉头微蹙,不明白为什么崔望舒的状态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不对劲了,反复思考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哪里不对劲。 难道崔望舒介意她们之间发生什么? 江沉璧拧眉:“你既然不愿意,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我会强迫你不成?” 崔望舒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只觉得心间翻起一股火,这女人真把自己当作那些民间的瘦马了吗? 全然忘记那天是她自己主动的事情。 崔望舒咬牙:“江沉璧!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江沉璧被她吼得莫名其妙,挣扎着要挣脱束缚,不想和眼前这个神经病讲话。 大晚上跑过来明明是想做点什么,结果又不做,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她都没嫌打扰她休息呢。 “放开我!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要去睡觉了,崔尚书请自便。” 崔望舒的力气大得很,但不想弄伤江沉璧所以江沉璧轻松地就挣脱了,瞪了崔望舒一眼转身就要走。 盯着江沉璧的背影,心中的嫉妒更甚,但片刻之间崔望舒就想通了,把她当作瘦马就瘦马吧,江沉璧怎么不找别人呢? 想到白天听到的事,崔望舒舌尖抵住上颚,调整了一下呼吸,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她,她依然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崔尚书。 “江小姐,方才是我失礼了。”崔望舒冷静的声音让江沉璧回过身来,疑惑地看了一眼。 今天晚上崔望舒真的很不正常! 江沉璧思考了一下,想起平时这人也不这样,对自己也挺好的,撇了撇嘴:“下次别这样了,还有事吗?没事回去睡觉去。” 江沉璧以为崔望舒只是想缓和气氛,没想到这人真有事,三步并作两步,长腿一跨崔望舒就到了江沉璧身边,不给江沉璧反应兀自推开门进去了。 江沉璧是后面进去的,没注意崔望舒的位置,刚把门关上,人就被轻轻按在了门上,身后女人的身体紧紧贴着,这是一种暗示意味极强的姿势。 “做吗…”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江沉璧瞪大了眼睛,身体绷紧而轻轻颤抖着,这种暧昧的话被崔望舒用那种清冷的嗓音低声喊出真的很…要命。 崔望舒禁锢着江沉璧的细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解开衣带,轻轻摩挲着,往下方的禁忌领域探去。 湿润的触感从脖颈上传来,脸被轻柔地掰朝后方,直到女人带着香气的吻落在了唇上,江沉璧才回过神来。 轻轻挣扎开崔望舒的怀抱,江沉璧转过身盯着崔望舒。 只一眼,江沉璧就被惊到。 眼前的崔望舒和平常完全不一样,不再是高坐钓鱼台,运筹帷幄的崔尚书,也不是谪仙之姿,清冷雪莲的崔府嫡女。 那双往日冷静深沉的眼眸里此刻全是骇人的欲望,惊心动魄。 唇瓣嫣红,眼尾也因激动染上红色,眸里盛着的潋滟水光全是对江沉璧欲望的诉求,眼神里还带着些委屈,似乎是怪江沉璧为何推开她。 这副姿态,简直勾人得不行。 江沉璧吞咽了一下喉咙,被蛊惑得忘了她方才转身其实是想为难崔望舒的,哪有发完脾气还有糖吃的道理。 但此刻面对这张脸,江沉璧只想说,她如果能忍她就不是女人。 江沉璧一把拽住崔望舒的衣领,封住了女人殷红的唇。 破碎的声音时隔几天又在尚书府响起。 …… 情蛊纠缠的气息逐渐消散,云层也消散,将遮挡的月亮漏出。 床塌上的两人寻了一个人舒服的姿势正准备入眠。 崔望舒轻抚着江沉璧手臂上那些被她故意弄上的痕迹,将头埋在江沉璧胸前,瓮声翁气地说道:“我找你不是为了疏解…” 江沉璧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语气里透着一股无语:“如果你不把头埋在我胸前的话,我还是会相信你的。” 崔望舒耳根一红,不说话,小狗似地又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闻着满鼻地奶香陷入了梦里。 江沉璧:“......”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崔望舒有这种癖好,或者说怎么没发现她有这种潜力,在床上床下简直两幅面孔。 看来她当时和崔望舒第一面时好奇说的那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崔望舒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今天一定是因为什么,江沉璧思考着可能引起她这样的原因,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心里有事,江沉璧睡的不是很安稳,崔望舒早上起来准备去上朝时她就醒了。 看着那人穿衣服的身影,江沉璧皱了皱眉:“到底发生什么了?” 崔望舒的动作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过来。 “李琮喜欢你,很喜欢。” 醋意上来,连陛下都不说了,直呼天子名讳。 江沉璧挑了挑眉,崔望舒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抿了抿唇继续道:“半年前,天子盛宠你...” 崔望舒眼神飘向一边,又说道:“听说...潜邸时候你曾经救了他,他对你一见钟情,替先帝微服私访的时候还带着你一同去。” 江沉璧眼底含笑,原来是为了这事,难怪昨天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看她脸红的模样,心底起了逗弄的心思。 江沉璧盯着崔望舒别扭的表情,缓缓说道:“是啊...我嫁给他三年了,他之前对我确实很好啊,而去...唔...” 剩下的话江沉璧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唇,那人似乎很气愤,在她唇上连啃带咬的,咬了又心疼似的舔舐安抚。 “现在他变了,我也会对你好的,你...不准想他。”崔望舒盯着江沉璧,耳尖红透了,说出这些话耗光了她的勇气。 三年......少年夫妻,崔望舒没有信心,且现在两人什么关系都不是。 越想越焦虑,崔望舒突然说道:“江沉璧,我会娶你的。” 江沉璧倒吸了一口气,虽然她是逗崔望舒的,但她实在没想到眼前人会说出这话。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跪在榻前虔诚的模样,很想让自己把她从高坛上拽下,揉碎...藏起来。 江沉璧摇了摇头,叹息道:“崔望舒,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也答应过你会帮你扫清障碍,坐上皇位,但...你不懂爱,以后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们之间,本就是我故意种下情蛊,也是我对你渴望,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不必有负担。” 江沉璧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崔望舒感觉自己像是悬崖边的花朵,摇摇欲坠。 她不懂爱? 崔望舒反复在心底咀嚼这两个字,她不懂爱吗? 可是她看见江沉璧受伤会心疼。 看见她和别人亲近会难受。 听说她曾经也和别人一起经历过她们经历的事情,她会失去理智。 她想和她这样一生一世纠缠在一起。 这些...不是爱吗? 难道就因为她已经没有经历过爱情所以一棒子打死自己吗? 见崔望舒眼底浮现怀疑和迷茫,江沉璧勾了勾唇。 她才不要崔望舒是因为食髓知味,情蛊上头才离不开自己。 她要的是真正的爱。 江沉璧凑近,在崔望舒唇上留下安抚的亲吻,蛊惑道:“小崔大人慢慢想,你现在应该去上朝了。” 崔望舒回神,眼底还有怀疑,但现在确实应该去上朝了,崔望舒苦涩道:“好。” 见崔望舒离开了,江沉璧脸上的笑容愈发放肆。 慢慢来...她一直都很有耐心。 朝堂上。 李琮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崔望舒,眼底涌上兴味。 崔尚书居然走神了....真是新鲜。 李琮勾了勾唇:“望舒,这件事你怎么看?” 崔望舒如梦初醒,一股寒意爬上脊梁,对上崔道元森冷的眼神,吞咽了一下喉咙道:“臣以为,和亲实属下策,若大昭此次退让,以后周边小国必然频繁来犯,边境百姓不得安宁。” 崔望舒说完,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朝堂上安静无比。 李琮垂眸,轻笑道:“嗯...不过望舒,下次别再出神了。” 崔望舒倒吸一口凉气,艰涩道:“是。” 下朝后。 面对崔道元审视的目光,崔望舒表面波澜不惊,但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崔道元眯眼:“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崔望舒垂眸:“没有...” 崔道元冷笑:“那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太耗费你的精力了?不如交给父亲教育一下,想来乡村野妇可能不太懂规矩。“ 崔望舒笑了笑:“父亲说笑了,女儿只是方才听李大人说边西军最近不是很安稳,让我想起来那夜被绑时听到的一些声音。” 崔道元盯着崔望舒的眼睛,见她坦坦荡荡的样子,才问道:“你想起什么了?” “女儿想起,那夜马车颠簸途中似乎听到外边的人说什么《璇玑策》,让女儿想起了《洛河改道图》” 说起《璇玑策》,崔道元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随王在找《璇玑策》吗?” “好像是的,父亲应当知道,传闻《洛河改道图》可是能颠覆皇权,我们筹谋许久,难不成....” 崔道元皱眉,嗓音已经带上了冷意:“你也说了那是传说,《璇玑策》是真是假都不一定。” 虽然崔道元嘴上是这么说,但崔望舒见他神情冷峻,就知道崔道元定然是知道《璇玑策》是真的。 崔道元心烦意乱,说道:“你先回府去,若是想起什么及时告诉我,以后不要在朝上想这些事,今天还好你答上来了,不然天子指不定怎么定罪。” 崔望舒垂眸:“是。” 崔望舒回府的路上表情越来越冷,说出的话也冷:“去潇湘阁。” “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