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能换美娇娘,扶老头子我起来!》
第1章 风烛残年,系统激活
九荒大陆,大虞王朝,青州府,清河县郊。
一间低矮的土坯茅屋,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缩着。
萧澈猛地睁开眼。“咳咳……”他刚想动,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能撕裂他的胸腔。
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涌入他的脑海。
萧澈,字明远,青州清河县人士。
寒窗苦读五十余载,耗尽了家财,熬干了心血,却始终卡在“童生”这道门槛上。
父母早已亡故,妻儿?呵,早年家贫,又屡试不第,哪家姑娘肯跟他?唯一的亲人是早已断了来往的远房侄子。
如今,家徒四壁,病痛缠身,乡邻背地里都叫他“老废物”、“老棺材瓤子”。
他,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蓝星上的……嗯,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刚享受了几年996的福报,怎么就穿成了这么个风烛残年、被所有人唾弃的老废物?
“贼老天!玩我呢?这剧本拿错了吧?隔壁穿越都是歪嘴龙王,到我这就成老棺材板儿了?”他无声地嘶吼。
这时候,窗外传来了有关他的一些议论声,尖利刻薄,毫不避讳:
“听到了吗?萧家那个老废物,昨儿个又咳了一宿,怕是要不行了吧?”
“早该去了!占着茅坑不拉屎,读了半辈子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丢尽我们清河县读书人的脸!”
“就是!我看啊,就是他那股子穷酸晦气,才让我们村这些年连个秀才都难出!”
“王婆,你家那窝耗子怕不是闻着他屋里那股穷酸气才挪窝的吧?哈哈哈,就他那破地方,连耗子都嫌他寒碜,养不住!……”
哄笑声刺耳地传来,带着浓浓的鄙夷和恶意。
萧澈艰难地侧过头,透过破窗的缝隙,看到几个村妇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胖妇人(王婆)更是叉着腰,朝着他屋子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老棺材瓤子!活着也是浪费米粮,赶紧死了腾地方!”
难以言喻的屈辱、愤怒、悲伧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眼前发黑。
他想冲出去怒斥这些愚昧刻薄之人,但却连抬根手指都费力。
“废物……真是废物……”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分不清是在骂原主,还是在骂这该死的命运。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嗡”的一声!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骤然响起:
【检测到强烈生存意愿与不甘执念……符合绑定条件……】
【‘文道巅峰(风月版)’系统正在激活……1%……50%……100%!绑定成功!宿主:萧澈。】
【新手任务:考中童生(检测到宿主已拥有童生功名,状态:已达成)。】
【任务奖励发放:微弱身体修复(缓解当前病痛)。新手礼包:下品文房四宝一套(已存入系统空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微弱却极其清晰地,瞬间流遍萧澈的四肢百骸。
虽然身体依旧沉重衰老,关节依然酸痛,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和剧烈的痛楚,却如同潮水般退去,让他终于能大口地呼吸!
“什……什么?!”萧澈猛地瞪大了浑浊的老眼,难以置信。是幻觉?还是回光返照?
还没等他细想,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主线任务发布:考中秀才!】
【任务奖励:身体机能回溯至50岁状态!】
【额外核心奖励:匹配型夫人一位(附赠基础嫁妆/资源)!】
“夫……夫人?!”
萧澈呆住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露出几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准备离家出走的老牙。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出现了幻听。
考中秀才?身体变年轻?还……还送老婆?!
买一赠一?不对,是考一送一?这奖励组合也太离谱了吧?!这系统是婚介所兼职搞科举速成的?
但脑海中那清晰的系统提示,身体里残留的暖意,还有系统空间里那套凭空出现的笔墨,都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考中秀才……就能年轻十岁……还白得一个老婆?!”他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颤抖着。
“啪!”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拍自己枯瘦的大腿!
“哎哟!”一股钻心的疼让他龇牙咧嘴,老骨头差点散了架。
“干了!这买卖……划算!太划算了!!”萧澈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无比坚定的光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是抓住了通往新生的金钥匙!
“不就是考科举吗?老子穿越过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王者峡谷打野要义,加上原主的底子还在!还有系统帮忙!为了年轻十岁……为了老婆……呸,为了活出个人样!考!考到死也得考!”
他挣扎着,用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支撑着坐起身,从书箱最底层,珍而重之地摸出了一本页面发黄、边角磨损得厉害的《四书章句集注》。
翻开书页,熟悉的墨香(混着霉味)钻入鼻孔。
昏花的老眼努力聚焦在那些蝇头小楷上。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不亦说乎!”
窗外,王婆刻薄的咒骂和村妇的哄笑声还在继续,像背景的杂音。
但此刻,萧澈的心,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斗志。
这一次,读书的目的,前所未有的“纯粹”而“功利”。
生存。年轻。还有……老婆……
看了不到半个时辰,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原主应该有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吧?
萧澈到处搜索,发现米缸见底,菜篮子啥也没有,厨房……这地方能够叫厨房么?也就是个破败的灶台、灰冷的灶坑、残破的锅。
难怪耗子也架不住,跑了!
搜索了半晌,才终于在旮旯里找到了半块硬得能硌掉牙的杂粮饼。
小心翼翼地用口水濡湿了杂粮饼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着这剩下的口粮,想起在前世经常吃却又经常嫌弃的猪脚饭,顿时唏嘘不已。
现在,连猪脚饭都成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珍馐佳肴了吧……
就在此时,系统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支线任务发布:努力研读圣贤书三天,每日研读至少四个时辰!】
【任务奖励:神钓术(初级)!】
【拥有神钓术(初级),能够让垂钓技术增长百分之三百!】
第2章 奖励生存技能
清河县有一条蜿蜒流过的清河,水产资源相当的丰富。只不过,原主脱不下那一身孔乙己的长衫,加上一无所长,连钓鱼都不懂,所以只能一直挨饿。
现在,如果拥有神钓术,这生计自然就不成问题了,自己也可以从此专注于学业,全力以赴迎战下个月举行的院试。
不过,想要专注于研读,完成支线任务,还得面临着一个难题:如何熬过这三天……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去借点,反正熬过三天,自己就可以凭借神钓术钓鱼、卖鱼、还债什么的。
于是,萧澈厚着脸皮,跑了几个地方去借粮,结果……
王里正家。
“丫的!萧澈你这老不死居然敢来借粮?去年的粮税你交了么?前年的呢?
要不是看在你年老体衰,早就抓你去衙门吃王粮了,你还好意思上门来?走走走——”
就差没拿棍子赶人了。
萧族老家。
“老萧啊!”这老小子每一条皱纹上都刻着嘲弄二字,“不是我说你,早些年让你跟我家二豹去跑买卖,你死活都不肯,说自己是读书人,做这种下贱行当,有辱斯文。
呵呵,你现在死皮赖脸的来借粮,就没辱斯文了?”
说完,便想放狗咬人了。
没法子,萧澈只得继续去跑,乡绅林仲清、大地主黄石仁……除了受尽了白眼,也只得了一些猪食,比如像豆渣啊、糠麸啊之类的,却根本不足以支撑三天的食量。
萧澈对这些白眼也不在乎,看不起老子?呵呵,“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待他日老子一飞冲天,必定亮瞎你们这些人的钛合金狗眼……
但没粮食却不行啊。怎么办呢?
正垂头丧气地走在村道上,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萧澈,萧老哥,是你吗?你这是在干嘛?”
萧澈回头一看,是村里的大夫金守义。
他是原主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不过在这村里做大夫赚不了几个钱,自家的负担也重,上有老下有小的,所以萧澈也不好意思跟他借粮。
看萧澈没有说话,金守义笑着说:“萧老哥,我听说你到处借粮,怎么了?又缺粮了?来,我这儿还有点,先拿去解决燃眉之急吧!”
说着,将一个小布袋递了过去。
布袋里装的是一些带麸皮的粗面,大约有两三斤,要熬过这三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金守义的负担也很重,萧澈的眼睛也不禁红了,忍不住道:“金老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放心,我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完,拱了拱手。
金守义咧嘴笑了笑:“说这些就太见外了,老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能一飞冲天的!”
借粮回来后,萧澈回来继续埋头苦读。
他仿佛着了魔,天不亮就借着破窗漏进的微光,蜷缩在冰冷的炕头看书。
视力衰退得要命,他只能凑得更近,鼻尖几乎碰到书页。
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眼前时常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咬着牙,死死撑着那每日四个时辰的底线。
终于三天后,冰冷的系统机械声响起:
【叮!支线任务:努力研读圣贤书三天任务完成,发放奖励!】
【叮!任务奖励:神钓术(初级)发放成功!】
一刹间,萧澈原本有些混沌的头脑里,开始涌入了大量关于钓鱼的技术信息。
片刻后,他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三分靠饵,七分靠眼,九十分靠知水性、懂鱼性、顺天时。”他默念着如此口诀。
如何制作鱼饵、如何观水纹、如何顺天时等等,一系列的知识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感觉得到,现在的自己,就是个神钓高手,往后的日子,清河里的鱼,怕是要遭老罪了……
萧澈站起来,兴冲冲地去砍竹子,搓钓线,磨鱼钩,制鱼漂。
一系列事情做好以后,还去挖了蚯蚓,用蚯蚓浸泡韭菜汁,以增加鱼饵的效果。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扛着钓竿,提着破旧的漆木桶便往村头的清河而去了。
他的身影刚出现在村道上,就像一块臭肉扔进了苍蝇堆,瞬间吸引了所有无聊的目光。
短暂的愕然后,便是充满恶意的哄笑和议论:
“哟呵!快看快看!萧家那老棺材瓤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扛根破竹竿子,提个漏桶,这是……想去清河边上吊,换个地方咽气儿?”众人闻言,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村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上吊?我看不像!” 王婆那肥胖的身躯倚在自家门框上,唾沫星子横飞,“他那副骨头架子,风一吹就散架了,还用得着绳子?怕不是想学人钓鱼吧?啧,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他那身味儿,鱼见了怕是得连夜搬家!”
另一个干瘦的老头阴阳怪气地接话:“哎,你还别说!他那味儿比臭鱼饵还冲,往河边一站,鱼全翻白肚浮上来,省得钓了。”
这话又引来一阵更响亮的哄笑,有人笑得直拍大腿。
“快走快走!离他远点!” 有人夸张地捂住鼻子,对着自家孩子吆喝,“沾上他那股子穷酸晦气,小心变傻了!跟他一样,一辈子就是个老童生!”
刻薄的话语如同冰锥,每一句都精准地戳着原主一生最大的痛处——
贫穷、衰老、无能、不祥。
萧澈心中却冷冷一笑。
雪中送炭者罕有,落井下石者唯恐尸身不烂透。
人性如此,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等着吧,到时候老子会让你们这些人的表情像吃了翔似的。
还是塞了牙的那种……
找到了一处暖和的地方,所谓“冬钓阳,春钓滩”,时值冬春之交,找个阳光照射到的浅滩,是最佳的垂钓地点。
竹竿轻扬,钓线荡出弧光,钩上的鱼饵悄无声息坠入鱼泡翻涌之处。
浮漂微颤两下,然后稳稳地没入了水中!
鱼饵落水后,萧澈竿尖轻提几下,模仿虫子濒死前的挣扎,如此再三,引诱鱼群攻击。
很快,萧澈感觉手腕一沉,竿身瞬间被拉得弯如满月。
“力道沉而稳,是条老鲶……”他不急拉,任那条老鲶左冲右突,上蹿下跳,只借水流来不断卸力。
片刻后鱼疲浮头,猛然一拉,随即伸手一抄,鲶鱼入手,但觉鱼鳞泛光,足足三斤重有余!
萧澈倍受鼓舞,这三斤鲶鱼,省点吃差不多够自己两天的口粮了。
继续,继续……
于是,萧澈继续弄鱼饵,垂钓,拉竿,一个下午下来,在高超的“神钓术”加持下,他整个桶都装得满满的。
大概估算一下,起码有三十斤……
第3章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收获满满,萧澈准备打道回府了。
要是换了前世,三十斤的东西,萧澈随手就能够将它提起来。
可现在的他已经风烛残年,虽然系统帮他修复了部分病痛,但身体还是孱弱的要紧。
于是,从清河河畔到村里一两里路,他走走停停,休息了好几回,才经过村头的“身败名裂树”。没错儿,村头有一棵大榕树,那些村民们总爱坐在树下吃瓜子、说闲话。
甭说是人了,哪怕是一条狗,从这里走过,都会“身败名裂”……
“哎哟喂!快看快看!老棺材瓤子爬回来了!”王婆第一时间看到萧澈,尖叫起来,“哎呦呦,还拖着个破桶?咋的,没淹死喂王八,捞了点河泥回来垫棺材底儿啊?哈哈哈!”
“桶里装的啥?” 干瘦老头眯缝着眼,“别是钓了几根水草,当人参供起来了吧?哈哈哈!老萧啊,听我一句劝,省省力气吧,赶紧回你那破窝棚挺尸去,别在这儿现眼丢人了!”
还有故作专业的村民嚷道:“哼,这季节,这水情,清河这片老潭子根本不出大鱼!我打了一辈子鱼还不知道?
这老东西肯定是魔怔了,能钓个巴掌大的鲫瓜子(小鲫鱼)都算河神开眼了!”
……
刻薄的话语如同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
不过萧澈提得气喘吁吁的,倒没怎么在意,就在此时,他的脚突然磕碰了一下,漆木桶“哐当”了一下,水花飞溅,一条大鲶鱼趁机一跃而出,落在地上。
这条肥硕无比、鳞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泽的大鱼,噼里啪啦地在干燥的泥地上,疯狂地蹦跳、甩尾!
与此同时,水桶这么一“哐当”,水花激荡,鱼儿跳跃着,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哗啦啦”的水声,众人都听得真切。
村头,“身败名裂树”下,瞬间死寂了。
所有的嘲笑声、议论声、嗑瓜子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那条鱼在地上蹦跶着,却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众人的脸上。
有人不信邪地走过来看了看那漆木桶。
鱼!全是鱼!又大又肥的鱼!而且这么多?这么鲜活?
这……这真是那个连耗子都养不活的老废物钓上来的?!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所有村民的大脑都宕机了。
前一秒还在尽情嘲笑着对方的痴心妄想和注定失败,下一秒就被这实打实、沉甸甸、活蹦乱跳的渔获狠狠抽肿了脸!
刚刚还在嘲讽人家啥都钓不上呢。
一转眼,这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萧澈佝偻着背,笨手笨脚地去抓鱼,抓到了以后,将鱼放回到桶里,然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哎呀,在地上抓鱼可比钓鱼辛苦多了。”
然后,提着捅,慢悠悠,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去了。
于是,那“身败名裂树”下,身败名裂的,已不再是那个扛着钓竿归来的老人,而是这群坐井观天、狗眼看人低的看客!
过了良久,王婆才“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这老棺材瓤子,走了狗屎运啊!”
其他人却动起了心思:莫不是现在有鱼群迁徙什么的?又或者是河伯显灵,这才让那萧老头捡了便宜?
不行,不行,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于是,很多人都连忙赶回家,制作钓鱼工具,一哄而上,跑河边钓鱼去了。
结果?当然是一个个空手而归了……
这已经是后话。
且说萧澈提着一大桶鱼回家。他首先挑了几条大鱼送到了金守义家,以报答对方的借粮之恩。
很快,附近的鱼贩子知道了这件事,赶忙过来求购。
一番讨价还价后,除了留下了几斤鱼以外,萧澈以每斤鱼二十五文钱的价格,将这些鱼全部卖给了鱼贩子。
收获约七百文钱。
以当时的物价,三四文钱就可以买一斤米了。这几百文钱,足以让他近段时间的温饱问题得到解决了。
接下来,自然是刻苦攻读圣贤书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萧澈除了日常苦读以外,日子窘迫了,就去清河钓鱼,每次钓鱼总能满载而归。
这一神奇景象,让村里的人纷纷大跌眼镜。
但也正因为这一“狗屎运”,更招来不少人的嫉妒。
“恨人有,笑人无”,千百年来人性莫不如此……
春二月,院试准备开始了。
前往清河县的路上,一辆破旧的牛车,“吱呀”、“吱呀”地响着。拉车的老牛瘦骨嶙峋,慢吞吞地走着。
萧澈坐在车上,裹着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赶车的张老头,是本村的鳏夫。萧澈花了几个铜板,才雇了他送自己去府城。
张老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眼神复杂。有怜悯,更多的,是看疯子一样的表情。
“李老哥……”张老头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风灌进他嘴里,“你……你真要去考啊?这……这院试?”
“嗯。”
萧澈眼皮都没抬,声音异常坚定。青春!五十岁的青春在向我招手!还有系统包邮的媳妇儿!那可是自带资源的!
稳赚不赔的买卖,傻子才不干!
“唉!”张老头重重叹口气:“不是我说你,都这把年纪了……何苦呢?安安稳稳的在家钓鱼不行吗?话说,老哥你的钓鱼技术那么棒,能不能教我?最多……这趟车钱我不要了!”
萧澈裹紧破棉袄:“鱼……只咬有梦想的钩。”随后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张老头了。
张老头气得抓耳挠腮,却也毫无办法。
牛车缓缓驶近县衙门口,院试报名点,就设在这里。
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日。
人也不是太多,几个穿着崭新儒衫的年轻学子,正围在一起谈笑风生,意气风发。
他们是今年院试县里公认的希望。
当萧澈佝偻着背,颤巍巍地从牛车上爬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报名点,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了。
针落可闻。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那几个年轻童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从最初的疑惑,迅速变成惊愕,然后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这不是萧村那个老童生吗?”
“噗!六十岁考秀才?他疯了吧!”
“真是不知羞耻!有辱斯文!丢我们清河读书人的脸!”
“哈哈,我看他是想给考场添点‘古意’,冒充镇场子的古董?”
窃窃私语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迅速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大家对着萧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跟村里差不多,到处都不缺刻薄的话语,尖锐的哄笑声,带着浓浓的恶意和毫不掩饰的嘲弄。
第4章 院试开始
走着,走着,有一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妇人探出头来,看着他。
“萧澈?”
那妇人喊着他的名字,眼里满是鄙夷。
萧澈抬起头看那妇人,原主的记忆告诉他,这是他昔日的未婚妻。
没错,在原主父母没有去世的时候,以父母之命,他们为他找了个未婚妻,名叫顾青禾。
原本双方都谈得差不多了,可偏偏在置办嫁妆的时候,顾青禾遇到了城里一个珠宝店老板,那老板用一支价值十两的凤钗,就骗得顾青禾委身于他,做了他家的小妾。
于是,顾青禾以萧家出不起嫁妆为由,这桩婚事就此黄了。
现在想想,已经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再看看这顾青禾,一身绫罗绸缎,满面春风的,这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钟夫人。”萧澈的声音平淡无波,这份平静,反而让顾青禾营造的优越感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不爽利。
“呵,还认得我?不容易啊。怎么着?这大清早的,破衣烂衫的,又要进城去考你那……院试?”她语调里充满了戏谑,“六十好几了吧?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还考秀才?你是嫌自己这辈子丢人丢得不够彻底?”
原本顾家看上萧澈,是指望着他能够高中状元,一飞冲天的,可真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居然还是原地踏步。
顾青禾心中忍不住暗叫幸运,当初要不是当机立断,舍弃了这个老废物,现在的她,估计还得陪着他挨饿呢。
“我能不能考上,考不考得上,”萧澈眼皮都没抬一下,“是我的事。不劳钟夫人费心。”
“费心?呸!”顾青禾啐了一口:
“谁稀罕费你的心?萧澈,我是念在旧相识一场,不忍心看你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
趁早滚回你那破村子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省得污了这科举圣地的名声!”
萧澈终于抬起了头,浑浊的老眼直视着顾青禾那张写满刻薄的脸。
“聒噪。”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我萧澈行事,何须向你这等鼠目寸光之辈解释?我蛰伏半生,潜龙在渊,不鸣则已——”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围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鸣,必惊九霄!不飞则已,一飞,必冲九天!”
“惊九霄?冲九天?哈哈哈!”顾青禾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指着萧澈对周围的人大声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老疯子说什么胡话呢!还一飞冲天?就凭你这把老骨头?你要是真能考中秀才,老娘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
她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一种恶毒的笃定,尖叫道:
“我顾青禾!当场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跟你姓萧!叫你三声祖宗!”
周围的人顿时哄笑起来,纷纷对萧澈指指点点,嘲讽起来。
面对“指指点点森林”和“嗡嗡马蜂窝”,萧澈淡定如老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呵呵!”
他没有再看顾青禾一眼,继续朝着县衙的方向,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走去。
顾青禾看着他那不知所谓的背影,冷哼一声:“装腔作势!呸!”猛地甩下车帘,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烟尘。
所有人都记住了顾青禾的毒誓,也记住了萧澈那“一鸣惊九霄,一飞冲九天”的“狂言”。
看到萧澈前来报名,负责登记的县吏脸色也并不好看。
收取了报名费和文书以后,他翻开厚厚的登记簿,找到清河县童生名录,手指在“萧澈”三个字上狠狠戳了一下。然后,用笔蘸了墨。
在那名字旁边,极其潦草地画了个勾,那勾扭曲得像个上吊绳,敷衍得如同完成了一桩丧事登记。
“好了!走吧!”县吏把笔一扔,看也不看萧澈,厌烦地挥手,“考号丙字丑号!记住时辰!过期不候!”
他只想赶紧把这老瘟神打发走。
萧澈记住了,重新走向那辆破旧的牛车。每一步,都踩在身后爆发的、更大的哄笑声和嘲讽声中。
“丙字丑号?哈哈,天字第一号老废物配天字第一号烂考号!绝配!”
……
萧澈完全没有理会他们,上了车,对赶车的张老头低声道:“走吧。”
张老头叹了口气,扬起了鞭子。老牛再次“吱呀”、“吱呀”地迈开了步子。
二月初七,宜习文,宜赴考!宜……打脸!
今天是院试开始的第一天。大虞王朝的院试,分为两天,第一天考经学与文学,第二天考策论与经世实务。
一大早,考生们验明正身后,便提着个装着文房四宝以及食物的小篮子,进入考棚中属于自己的号舍里。
每个号舍三面砌砖,只有南面敞开,便于监考。
号舍内有上下两块木板,考试时上板作桌、下板为凳,夜间可拼合为床,供考生休息。这两天,考生们吃喝拉撒都得在号舍里,条件不可谓不艰苦。
但话说回来,在这种条件下,考生能够作弊的几率,无限接近零。
萧澈坐到丙字丑号的号舍里,拿到考题一看:《父母惟其疾之忧》。
语出自《论语·为政》,要求阐释孝道内涵,强调子女当体恤父母之心,这不太难嘛。
萧澈思索了一会儿后,开始磨墨。他使用的文房四宝是系统奖励的下品文房四宝。
虽说是下品,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墨水研磨开来后,墨香四溢,提笔写在纸上,写来一气呵成,毫无滞碍,直教人沉浸于笔墨之趣。
萧澈文思泉涌,一篇应试制文便一挥而就了。
四书五经既毕,贴经默写亦了,再一看诗赋题,他不禁乐了:
《赋得“古原春草”(得“原”字五言六韵)》。
这不是有现成的嘛?哥可是背过《唐诗三百首》的呢,这个诗题,简直就是送分题,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为了应试,在原有基础上,四韵变六韵,多增加两句续貂之笔而已。
萧澈思忖片刻后,提笔书写如下: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霑恩承雨露,抽叶向天阍。
愿作灵和柳,长依帝里春。”
后面的四句,一是为了凑够六韵增加上去的;二是原诗写离别,不符合科举的主旨,因而加上“承恩”、“帝里春”之类的语句。
“灵和柳”是祥瑞之树,又以“帝里春”呼应题眼“春草”,喻国运昌隆。
用千古名句作为院试的应试诗,这不是杀鸡用牛刀,简直是大炮打蚊子了。
接下来的策论之类的,在萧澈两世为人的经验下,根本不足一提。
这一场院试,也就顺顺当当地完成,就等着好消息了……
萧澈觉得,这秀才什么的,已是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
距离放榜,还得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里,萧澈的日子变得安逸起来。
隔天就去清河边垂钓,每次都满载而归,将那些同样去钓鱼,却一无所获的村民气得牙痒痒的。
第5章 放榜,重返50岁
放榜日。
众多学子早早在县衙门前等候着。他们的脖子伸得老长老长的,远远看过去,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哎,你说,这一届院试,谁能独占鳌头呢?”
“那还用说,肯定是乐光宇啊,乐才子五岁即可吟诗作对,八岁能写策论,十二岁考中童生,是顶呱呱的天才少年。本次院试他不拿第一,谁敢拿第一啊?”
“对对对,我也认为定然是乐才子。”
却又有人带着戏谑的笑,道:“谁拿第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有人破前例,勇夺最高龄落榜生,呵呵!”
“啊,你说的莫不是萧村那个棺材瓤子?哈哈,有趣,有趣!”
听到这一番嘲弄,周围的人哄笑起来,什么“老废物”“老不死”之类的,给众人平添了快活的空气。
无形中,这等待放榜的压力,也稀释了不少。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看到了,乐才子!哎,怎么才是第三,这,这……”
众人心目中毫无疑问的第一,此时居然屈居第三,这多少都让人有些意外。
到底是谁还能超过乐才子了?
再往上一看,每个人都活灵活现地展示了什么叫做“呆若木鸡”。
这榜首上的名字,赫然是他们熟悉却又绝无可能想象得到的……
“萧澈!”
萧澈?开什么玩笑啊?这个名字,配出现在榜上?
这可是考了不知多少年,却依然是老童生的老棺材瓤子!
他怎么可能考上院试第一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要么是考试院的人搞错,要么就是有猫腻!
“荒唐!滑天下之大稽!”一个中年儒生指着榜单,气得胡子直翘,“萧澈那朽木,焉能登此大雅之堂?污了榜单!污了文道!”
“有猫腻!必有天大的猫腻!”一个乐光宇的拥趸涨红了脸,挥舞着拳头怒吼,“乐兄才高八斗,屈居第三已是咄咄怪事,怎能让那老朽窃据鳌头?!我等不服!必须彻查!”
“对!彻查!重考!”人群立刻被煽动起来,激愤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萧澈?榜首?哈哈哈!笑死人了!这定是本县开天辟地头一号大笑话!”
“老棺材瓤子都能中榜首?那我等寒窗苦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科举还有何公正可言?!”
“定是那老废物使了腌臜手段!贿赂考官!偷题!一定是这样!”刻薄的猜测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人群中嘶嘶作响。
士子们无法接受一个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废物”,一夜之间竟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这彻底颠覆了他们固有的认知和优越感。
有人试图冲上前去撕扯榜单,被衙役死死拦住,推搡叫骂声不绝于耳。
有人捶胸顿足,仿佛天塌地陷。
最后,愤怒的士子们全都自发地包围了衙门,高喊着口号,想要讨个说法!
此时,衙门有个人徐徐走了出来,高声吟着诗: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诗歌朗朗上口,吟诗声清脆悦耳,众士子听了,不禁个个出了神,连本来的喧哗也都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全都静默下来了。
这吟诗之人,正是本次院试的学政,由省下派而来的,名唤郭勋阳。
听他吟完此诗,夹在人群中的乐光宇第一时间大声叫好:
“郭大人,这一首赋得古原春草诗句,实在是绝了!牛,太牛了!请问这是您的作品么?”
郭勋阳不回答,反问道:“此诗辞藻精妙否?意境悠远否?可否霸榜夺魁?”
众人齐声道:“可!”
更有不少人拍起了彩虹屁:“郭大人这首诗,简直称得上是千古绝句啊!”
“大人此诗,语言浅显晓畅,却于平实中见力量,意境开阔,情谊绵长,实在是奇!妙!绝!”
“这诗必须得霸榜,千古应制诗第一!”
等到众人说得差不多时,郭勋阳才悠悠地道:“这首诗,乃萧澈所做。诸位,现在你们还觉得很激愤么?”
萧,萧澈……
在场的所有人,那神情仿佛全部便秘了似的,一个个瞪着眼,鼓着腮帮,想要憋一泡大的,却偏偏连屁都放不出来。
这首诗,他们口中的千古绝句,千古第一,居然是萧澈所做?那还质疑个屁啊?
人家有着绝对的才气,也还真的当得上这院试的头名啊……
此时,正在家中悠闲地躺着的萧澈,只听到脑海里传来了“好听的”机械音:
【叮!主线任务:通过院试考上秀才任务已完成,发放奖励!】
【叮!任务奖励:身体身体机能回溯至50岁,发放成功!】
萧澈浑身一颤,一股暖流有如醍醐灌顶似的,从头到脚,让他身体顿时感到轻盈起来,原本佝偻的身体,此时挺直了。
那不住的咳嗽,各种病痛,各种力不从心,也仿佛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原本花白的头发,此时也出现了不少黑头发,整个人,从年逾花甲,返老还童变成了五十岁左右的模样!
“青春!青春啊,我的青春终于又回来了!啊哈哈哈——”
萧澈看着自己手上的老人斑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褪去,整个人激动得差点要蹦起来。
【叮!额外核心奖励:匹配型夫人柳芸娘发放成功!(夫人距宿主现今约五百步,请宿主移步前往接纳)】
【叮!鉴于宿主以院试第一名考取秀才,系统额外奖励:精耕真诀(中级)发放成功!】
精耕真诀(中级)?
一股庞大而玄奥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这是关于土壤、水分、光照、节气、作物生长规律……无数彼此勾连的农业知识体系!
这庞大的知识,超越了大虞王朝任何农书典籍的记载,带着一种近乎“道”的韵律!
萧澈觉得,自己现在哪怕不再去考科举,凭借着一手“真诀”,也足以成为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农学大师!
嘶!光中级已是恐怖如斯,那要是高级呢?那还得了?
不过,相比起骤获得的这些知识,萧澈更期待的,还是系统“发放”的老婆,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该不会,是那种又矮又胖,满脸麻子,说话粗声粗气的存在吧?
如果真的如此,可以七天无理由退货么?
第6章 柳芸娘
萧澈正在沉思中,突然,他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锣声,有个声音也像破锣似的高喊着:
“发老婆咯,发老婆咯!村里的光棍们,赶紧出来领老婆咯!”
啥?听说过发米发面发红包,可发老婆可真的是闻所未闻呢。
不过萧澈却知道那是真的。
在古代,男性十五岁以上,女性十三岁以上,即可婚配。
如果不婚配,会有惩罚性的税收,比如汉代有“五算”,相当于单身税,直接加重未婚女性家庭的赋税,倒逼家庭尽早嫁女。
究其原因,是国家希望构建更多的家庭,繁衍更多的人口,国家才能获得更多的税收。
至于发老婆,那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制定的相应政策。
这类政策,主要考虑到边远落后地区的光棍们没有经济基础,娶不到老婆,同时也是为了鼓励人们参军,所以如果他们愿意参军的话,政府是可以“奖励”老婆的。
至于那些女子的来源,则多半是被官府没收为奴的女子。包括那些犯人、流官的家眷等。
除了当兵可以发老婆以外,大虞王朝文风鼎盛,规定考上了秀才或以上,同样可以享受发放老婆的福利……
原来系统的奖励,正是通过这样的途径发放啊?
萧澈心中窃喜,赶紧走了出去。
村头的晒谷场上,王里正正陪着一个都头模样的人指挥着村里的光棍们排队。
“丫的,张屠户你给我站好点。你都娶了两房夫人了,还这么急色?我呸!“
那叫张屠户的笑呵呵地,嘴角边还流着哈喇子。
按正常来说,发了老婆是必须去参军的,但也允许出钱雇人代替。
另外,这种发老婆的福利,本也应该是面对光棍们,但像张屠户这种,花点钱买通都头,也是可以“例外”的。
反正,在这个社会里,很多规则都可以不成为规则,前提是你有钱或有权……
在都头手下士卒的指挥下,一群女子列着队,像陈列的商品,等待着众人的挑选。
她们之中,有的容貌昳丽,有的尘垢满面,也有的形容枯槁,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都是一样的深潭——
绝望在潭底腐烂,无奈在水面漂浮,连光都照不进半分。
“我,我要这个!”有个老光棍眼里发着光,指着其中一个身材粗壮的女子,大声说道。
在这个年代,身材纤细、身如弱柳扶风,长得娇媚动人,在农村却并不受待见。
相反,那些身材粗粗壮壮,能够干农活,屁股大好生养的,那才是老光棍们追求的目标。
很快,光棍们将这些女子挑选了大半,被选中的女子,哪怕心有不甘,但也颇有些庆幸,毕竟,她们还可以作为正常人生活下去。
至于那些被挑剩下的……如果最后都没有人挑选,最坏的结局,是被卖到窑子,或者到军营里充当军妓。
下场那怎得一个悲惨……
"嘿,我要这个!“
张屠户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准备娶三房了,什么农活之类的也不必干,自然不用考虑那些身材粗壮的,看到人群中有个身材妖娆的女子,伸手一指,大声说道。
那无疑是一个美女,而且,不是装扮出来的,是那种洗净铅华的素净。她皮肤白皙,眉不描而黛,眼不点而漆,那双眸子,沉静得像两汪深秋的潭水。
她身材姣好,腰肢盈盈可握,行如弱柳随风,身上是一件粗布旧衣,却不掩她的美艳风姿。
如果她打扮起来,估计会艳绝清河县……
“柳芸娘!出来!”都头低喝了一声,冲着那女子喊道。
那女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看着张屠户这一副猛张飞的样子,加上刚刚听里正说这个人已经娶两房妻子了,她一介弱女子,便是想善终却也难啊。
恰好在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慢着,这个女人老夫我要了。”
这村里,居然有人敢跟张屠户抢女人?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要知道,张屠户那可是以嚣张暴戾著称的,之前有人得罪了他,他可是提着屠刀追着那人从村头跑到村尾的。
张屠户很是愤怒,再定睛一看,却不禁失笑了。
这不是老棺材瓤子萧澈么?咋滴,这家伙还来跟自己抢女人?
你丫的一个撒尿都尿鞋子的人,脖子都快要埋在黄土里了,你还想女人?臭不要脸的老流氓……
王里正也不爽了:“萧澈,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人家张屠户先开的口……”
萧澈却一字一顿地道:“根据大虞王朝的律例,这种情况,秀才有择偶的优先权。”
王里正语塞。
今早上就有人来贴喜报,说本村的萧澈考上秀才了。萧澈一直没出门,他本以为对方根本不知道此事呢……
萧澈也不想得罪张屠户这种粗人,但没法子,毕竟这位柳芸娘是系统指定给自己的妻子。
系统如此安排,自然有它的深意。
作为“匹配型”的夫人,她自然有与自己匹配的地方,说不定自己往后能一飞冲天,都跟她有关呢。
萧澈这般突然跳出来,让张屠户大为不爽,他怒道:“萧老头,你丫的故意跟老子作对,是吗?”
萧澈淡淡地说:“无所谓作对不作对,只是我跟这位小姐一见如故,情不自禁而已。
我萧澈孑然一身,漂泊半生,求贤妻若渴,不比张屠户你已有几房妻妾了,是否能得到这位小姐,根本就不重要,是吧?”
他故意说得如此文绉绉,其实是说给柳芸娘听的。不管怎么样,先在未来夫人的面前立好人设再说。
张屠户闷哼一声,道:“你家穷困潦倒,还能养得起老婆?哼,恐怕这女人嫁过去没几天,就得饿死了呢。”
萧澈不甘示弱:“这不劳屠户费心,我今日考上秀才,他朝就有机会考上举人,甚至进士。养妻活儿的事儿,自然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张屠户不禁语塞。那都头收了张屠户的钱,本来有心偏袒张屠户,但听到这话,却又不禁犹疑了。
是啊,人家考中秀才,谁知道往后的官会有多大啊?
如果人家后面真的中了举呢?到时候要给小鞋自己吃,那再简单不过了……
说到底,大虞王朝终究是个重文抑武的王朝……
都头想了想,决定将选择权交给柳芸娘,便道:“柳芸娘,你选择谁做你未来的夫君,你来做选择吧!”
第7章 新婚燕尔
柳芸娘站了出来,目光在张屠户和萧澈身上来回游动着。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哎,这姑娘想什么呢?肯定是选张屠户啊!”
“可不是,那萧老头,老棺材瓤子,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了,还能娶妻生儿?开什么玩笑嘛?”
“笑死!自己都养不活,还想着娶妻,呵呵!”
“哈哈,这都头会来事!这种情况下,还用得着选么?张屠户完胜!”
……
在众人的吹捧下,张屠户也自觉胜券在握,不禁有些飘飘然。
可不是么?只要不眼瞎,都会选他张屠户,而不是选那老态龙钟的老头。
此时,柳芸娘道:“都头大人,我选萧先生,不过我有个条件。”
此语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懵了。
选萧澈?开玩笑吧?这姑娘该不会眼瞎吧?
都头也有些意外啊,便问道:“那你说说吧,有什么条件?“
柳芸娘伸手扯过了旁边的小姑娘,说:”小翠从小跟着我,是我的贴身丫鬟,我想她继续跟着我,不知可不可以?“
都头看向萧澈:”萧老先生你怎么看?“
按照有关规则,这些也是允许的,就相当于萧澈娶两房妻子而已。
萧澈看柳芸娘的神色,估计这两人名为主奴,实为姊妹,如果将她们俩活生生分开,那对他们的婚后生活,肯定会不利的。
多养一个人而已,这倒是无所谓……
于是点头道:“可以。”
旁边的张屠户差点要气炸了。
他自觉条件优渥,自以为可以胜券在握,是绝无理由输给这个糟老头子、棺材瓤子的。
可万万没想到,最终这个漂亮女子居然选择了萧澈。
真是岂有此理!
他忍不住越众而出,冲着柳芸娘怒道:“慢着!你知道这个老家伙多少岁了?他已经六十岁了。家里穷得耗子都留不住?你嫁给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被当众打脸,输给这么个老头子,他当然要找回场子。
柳芸娘闻言一怔,六十岁?她看萧澈也就是五十岁上下而已,头发虽然半花白,但腰不驼,精神气息也好,一点都不像年过花甲之人。
不过,从刚刚萧澈的谈吐,以及这张屠户的种种言行来看,她还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不好意思,这位屠户先生。纵然我未来夫婿的条件是比你差点,但便是如此,我也不会后悔的。”
众人哗然:这女子,已然将“未来夫婿”挂在嘴边了,张屠户无论说些什么,都像极了跳梁小丑,徒增笑料而已。
于是此事就此尘埃落定。萧澈领着两个漂亮女子回家去了,惹得村民们啧啧称奇。
连尖酸刻薄如王婆,此时也都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的好。
两女子被领回到萧澈的茅屋去,这一看,小翠顿时觉得,主人的选择是不是有些欠妥当呢?
这地儿,也太破了吧?
萧澈似乎也能感受到二女的疑虑,笑着道:“放心,我很快会找人来修葺的,这两天暂时就委屈两位了。”
倒是柳芸娘很是通情达理,她笑盈盈地说道:“没事,往后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段时间,萧澈钓鱼收获甚丰,钱也攒了不少。
他花了些钱,重新修葺了自家的破房子。
房顶的茅草重新铺了,厨房重新装修过,还另外搭建了一间小房子,那是给小翠住的。屋里屋外,还认真收拾了一番。
虽然还是简陋,但相比起之前来说,已经好太多了。起码,像是一个家……
婚礼非常的简单,萧澈几乎没请什么人,只请了金守义作为见证,大家热热闹闹地喝了顿好酒。
简单的仪式走了一遍,萧澈与柳芸娘相对而坐,盖头已经被掀起,经过了化妆的新娘子美颜不可方物,让萧澈看得心动不已。
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系统的机械声在耳边响起:
【叮!宿主初次大婚,系统赠送宿主‘耕不坏牛大力丸’三颗,请在系统空间查收!】
萧澈听到这话,顿时懵逼了,什么耕不坏牛大力丸,什么玩意儿?
系统难得解释了一句:“岂不闻只有耕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萧澈顿时大悟,这岂不是古代版的伟……那个哥?
啧啧,系统真是太贴心了,担心自己的身体扛不住,还特地给自己药来了?
唯一可惜的,恐怕就是这大力丸也太少了点,才三颗啊……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打……
“夫君!”柳芸娘低着头,红着脸,羞涩地说道。
“芸娘!”
……
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红烛掩映下,是两个渐渐交叠的人影,又是一夜好春光。
作为陪嫁的小翠却失眠了一整夜。
茅草屋的隔音效果毕竟有限,听着隔壁高高低低的交响乐,这位初懂人事的少女,哪里不知道发生着什么事呢?
她在床上烙着饼,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这糟老头子,体力那么好的么?”
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小翠,看到萧澈和柳芸娘相互扶持着走了出来。
两人皆是眉目含情,看样子,经过了昨晚的深入交流,两人的感情增进了不少呢。
让萧澈疑惑的,倒是柳芸娘的身世。新婚过后,他便忍不住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此事,柳芸娘首先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萧澈道:“夫人但说无妨。为夫洗耳恭听!”
柳芸娘眼圈红了红,道:“奴家出身本是官宦家庭,我爹乃是前户部侍郎柳明阳……”
哦?萧澈顿时有些动容。
他从柳芸娘的言行举止中,已经猜得到她绝非普通的官宦人家,却没想到她的父亲竟然是二品大员。
还是掌管着天下财政的户部……
可她却依然落到如此境地,足见个中的权力斗争,有多惨烈……
柳芸娘艰难地一笑,随后道:“接下来,你也该想象得到了。我爹不肯与奸佞同流合污,结果被当朝权相构陷,全家下狱,父亲更是被判处极刑……
全家的女眷,也都被没收为奴为婢,我娘如今沦落至何处,我也都还不知道……”
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了。
萧澈软言宽慰道:“夫人不必伤心,你我今后同体,你的家事,自然也是为夫的家事了。他日我高中状元,位极人臣,一定替你还岳丈清白,替你全家平反申冤。”
他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却听得小翠不住地摇头。
你这糟老头,都六十多了,还指望你考举人、进士,甚至位极人臣?
开什么玩笑啊?
倒是柳芸娘颇有些感动,她握住了萧澈的手,道:“谢谢夫君,不管事成与不成,夫君的一番心意,奴家心领了。”
这个人年纪虽然大点,但却是个体贴人,相比起那个急色的张屠户,那是好多了……
第8章 诗酒会(上)
“萧相公,萧相公!”
几人正聊着天,突然一个仆役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递上了一份请柬!
萧澈接过来看了看,有些意外。柳芸娘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萧澈道:“是县里邀请我去参加明日的清河诗酒会。”
这个清河诗酒会,正式名称为“清河雅集”。最初是一群文人雅士发起,后来因经济拮据,就交由县里的大族王氏去举办,甚至邀请县太爷参与,多少有了些官方的色彩。
每年一次,邀请的对象主要是县里的诗人、学者、隐士。
萧澈以前是绝不在邀请之列,本次特意送请柬来,却不知是何缘故。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考上了秀才之故?
可县里的秀才也不少啊,总不能都邀请去吧?萧澈莫名地感到有些荒谬。
不过,既然邀请到了,那自然会赴约。
那仆役告退以后,也不知怎么地,这消息很快被村里的人知道了,在“身败名裂树”下,一群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啥?!清河雅集?!邀请那个老……萧澈?!”王婆第一个不相信,“开什么玩笑!那地方不是给县里的才子老爷们喝酒吟诗的吗?他一个刚爬上来的老秀才,别是走错门送错人了吧!”
“就是!”干瘦老头一脸笃定地道,“肯定是送错了!要么就是县太爷看在他是新晋秀才,年纪又大得吓人,可怜他,施舍他一张帖子让他去开开眼!”
他刻意强调了“施舍”和“开开眼”。
张屠户哼了一声,说:“我看啊,王氏和县太爷请他去,说不定就是存心想看个乐子,给诗会添点‘别样趣味’!”
“哈哈哈!有道理!老废物当猴儿耍,这乐子可不小!” 众人哄笑起来,恶意满满。
非但村里的人疑虑重重,便是王氏家族此时也在为此热议不已。
主持诗酒会的,是王家的家主王鸿生。
他的儿子王勉看了诗酒会名单后,忍不住道:“爹,这个萧澈不是多年院试不第,今年才勉强考上秀才的老家伙吗?怎么今年邀请他来参加了?”
这县里的秀才也有好几十呢,比萧澈年富力强的,多着呢。
找这么个老家伙过来,简直拉低了诗酒会的整体形象啊!
王鸿生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是啊,你说说,为什么呢?”
王勉想了想,道:“莫不是爹爹想打造一个海纳百川、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形象?”
王鸿生摇了摇头。
他已经年过花甲,主持完这一次诗酒会,就差不多退居二线,将主持的位置让给儿子了。
这时候还打造什么形象?不嫌迟了点么?
王勉又道:“难道,爹爹觉得这个萧澈是个可造之材?想推他一把?……不过,他都已经六十好几了,这……”
王鸿生依然摇头。
又说了几个可能,王鸿生依然不满意,他忍不住道:“阿勉啊,这个家,以后始终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看问题该怎么看,你应该要多想想,多动动脑子!”
王勉有些无奈,看得出来,在这件事上,王鸿生对自己的“迟钝”,很是不满啊……
王鸿生道:“这个萧澈我之前不大清楚,不过,本次院试的学政郭勋阳郭大人,对他的那一首‘离离原上草’赞不绝口。
郭大人,那可是京城来的翰林院侍读,六品大员,加上郭家也是朝廷里有势力的大家族……现在,你懂了?”
王勉茅塞顿开,连连点头:“父亲大人高见!”
王鸿生悠悠地道:“至于这个老家伙在诗酒会上表现如何,这就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了。一切,看他个人造化吧!”
……
很快到了第二天,王家的人考虑很是周到,一大早就有人驾着马车,在萧村的村口等候着。
一众村人见了,各种酸、嫉、羡、恨,不同的情绪浮泛着,于是乎,各种非议自然少不了。
来到县里,这一次的诗酒会,设在清河河畔的大三元酒楼上。
这酒楼在整个清河县里,算得上是最富丽堂皇的一家。
这酒楼立于清河县最是繁华的街口,青砖砌墙,黛瓦覆顶,却偏在飞檐翘角处满铺鎏金。门前两尊汉白玉狮子蹲在青石板台基上,萧澈忍不住多瞅两眼,暗道这气派怕是县太爷的府邸也及不上。
来到酒楼以后,二楼正是雅集之地。仆从将萧澈引导到楼上,便已告退了。
宾客陆陆续续到来。
皆是清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位颇有清名的老儒;几位意气风发的文人雅士;还有几位衣着华贵、谈吐不凡的士绅名流。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低声谈笑,或高声论道,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萧澈一身半旧的青色秀才襕衫,安静地坐在窗边角落的一张椅子上。
他这身打扮,在这珠光宝气、绫罗绸缎的场合里,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件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物。
作为主家代表的王勉跟他见了一面后,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萧秀才请自便”、“稍后家父便来”云云,便立刻被几位刚到的贵客围住,熟络地攀谈起来,再也没朝这边多看一眼。
萧澈乐得清静,自顾自打量着周围。
他这位置视野倒是不错,能将整个雅集大厅和窗外的河景尽收眼底。
没有人主动上前与他攀谈。
那些谈笑风生的圈子,仿佛在他周围自动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偶尔有目光扫过这个角落,也多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探究,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那位……便是新晋的萧秀才?看着……年纪着实不小了。”一位中年儒生用折扇虚点了一下萧澈的方向,对身旁的人低语,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桌人隐约听见。
“何止不小,怕是比在座几位老学究还要长几岁。”旁边一位年轻的秀才道,“听闻是考了四十余载才得中,啧啧,这份‘毅力’……倒也是罕见。”
“哼,‘毅力’?不过是撞了大运罢了。”一个公子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道“也不知王世伯为何要请他来。瞧他那身打扮,坐在这里,平白拉低了我等身份。待会儿吟诗作对,可别闹出笑话才好。”
他刻意加重了“笑话”二字,引得周围几人会意地低笑起来。
这些议论声虽低,却像细密的针尖,扎在空气里。
萧澈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依然老神在在,稳如老狗。
心中却暗自哂笑:
“呵,一群叽叽喳喳的老乌鸦。拉低身份?待会儿看谁拉低谁。……系统哥,统子哥,今天能不能触发个任务小支线?清河雅集夺个魁,然后奖励奖励什么的?”
他这边内心戏十足,那边,王家父子终于现身了。
第9章 诗酒会(下)
王鸿生满面春风,目光扫视全场,自然也没有漏掉角落里的萧澈。
他脸上笑容不变,遥遥对着萧澈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态度无可指摘,却也仅止于此。
萧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更是了然。
这请柬,果然不是冲着他萧澈这个人来的,而是冲着他背后那首被郭学政赏识的《赋得古原草送别》。
王家父子,这是把他当成了一块敲门砖,或者一个引子而已。
至于他本人如何,是否尴尬,是否被轻视,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雅集正式开始。
王鸿生走到主位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诸位雅士,承蒙不弃,今日共聚清河之畔,大三元之上,以文会友,以诗佐酒,实乃我清河文坛一大盛事!
老朽不才,忝为主家,先敬诸位一杯,愿诸位才思泉涌,佳作频出!”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气氛热烈。
接着,便进入了雅集的正题——即席赋诗。
仆役们开始分发诗题。
今日的诗题颇为应景,取自窗外的清河,名为:《咏清河春晓》。
诗题一出,不少宾客便已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开始或低头沉思,或提笔蘸墨,或与邻座低声交流起来。
丝竹之声也适时响起,更添几分雅致。
唯有角落里的萧澈,依旧安静地坐着。
他没有急着动笔,只是看着面前洁白的宣纸,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面,似乎在捕捉着什么灵感,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他这副“无从下笔”的模样,落在那些本就对他存有轻视之心的人眼中,更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看,我就说吧,这老童……老秀才,怕是连笔都拿不稳了。”
“唉,何苦来哉,自取其辱。”
“等着看好戏吧,看他能憋出个什么玩意儿。”
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王勉站在父亲身边,目光也扫过萧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和忐忑。
这老家伙,可千万别真的一字不写,或者写出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学政的喜好……真能押中吗?
萧澈仿佛完全没感受到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窗外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涌入肺腑,仿佛也带来了某种沉静的力量。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那支狼毫笔。
笔尖,轻轻蘸饱了浓墨。
这边正在书写着,那边已经一气呵成,七步成诗了。
“乐才子,是乐才子,他已经写好了!”
“来,念一念,念一念,让大家欣赏欣赏!”
最先“交卷”的,是今年的院试第三名,之前被目为勇夺魁首不二人选的天才少年乐光宇。
他很是随意地拿着那张宣纸,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阔步朝前面走去。
站在众人面前,目光来回逡巡着。却只见人群中,有的正苦思冥想,有的埋头疾书,更有的仍在望着窗外发呆。
那老棺材瓤子,好像也才刚刚提笔吧……
说起来,乐光宇最不服气就是萧澈了。
这个老废物,凭什么院试的时候排到自己面前来了?
不就是凭借着一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赢得了学政的欢心而已。
这种狗屎运,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如果这老废物真有水平,何至于考了四十余年,才终于考上秀才了?
哼哼哼!
带着如此不忿,乐光宇回到现实中来,他清了清嗓子,道:“尊敬的王老,各位前辈,小子不才,刚刚一杯酒下去,文思泉涌,一挥而就,写成了以下这首应制诗。
现在我当场吟诵此诗,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正!谢谢!”
这话说得貌似很谦卑,又是“不才”,又是“多多指正”什么的,但话语间的“文思泉涌,一挥而就”,分明是显摆个人才气。
不过众人也没能说些什么,毕竟,这可是五岁即可吟诗作对的天才少年。
乐光宇开始抑扬顿挫地吟诵起来了:
“宿雾初收蘸晓光,长堤新柳破鹅黄。
风摇野芷浮香远,露浥汀兰坠影长。
几处啼莺穿翠霭,一篙渔火动沧浪。
莫言此境无仙骨,流水桃花是故乡。”
此念完后,在场众人纷纷叫好。
不得不说,在短短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内,乐光宇能够写成这样一首既有意境,又契合诗题的诗作,那实在是不容易。
不少人细细品味着其中的诗句:“几处啼莺穿翠霭,一篙渔火动沧浪。此句莺啼与渔火相映,增添了生活气息。甚妙,甚妙!”
“不,不,最绝的还是尾联。尾联化用桃花源意境,将眼前春景升华为心灵归处,暗含对清河春晓的眷恋。好诗,好诗!”
此诗一出,不少人都有些气泄。
可不是么,乐才子不愧是才子,此诗不敢说是当朝最佳,但要夺得本次诗酒会的魁首,还是不难的。
其他人想要压过乐光宇一头,除非有更出色的诗句。要是诗写得差不太远,在才思敏捷方面,却也输给乐才子了。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萧澈依然不管不顾地在写诗,他刚刚甚至都没有认真听乐光宇的诗吟诵。
于是萧澈反倒成了异类。
乐光宇的目光落在了萧澈的身上,笑吟吟地道:“哟,萧老似乎还在写呢,看来他的佳作正准备出炉呢。”他特意将“萧老”二字咬得很重。
其他人纷纷侧目。
刚刚乐光宇的诗念完后,很多人都放弃了与之相比较的念头。
毕竟,人比人,气死人。在场那么多人,那么多文士大儒,其他人不将自己的作品拿出来,自己又何必献丑呢?
现在,乐光宇点名萧澈,这是很多人喜闻乐见的。
更有不少人知道这两人的过节,知道乐光宇一直很不服气萧澈夺得院试第一名,于是也跟着起哄了:
“对啊,对啊,萧相公到底写得怎么样啊?大家来欣赏欣赏!”
“附议,附议!”
他们并不愿意自己出丑,但有人要出丑,他们却乐于看到。
这,便是人性!
第10章 诗才惊清河
王家父子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萧澈。
不得不说,这个乐才子锋芒毕露,让整个诗酒会都显得有些局促。
大家都不想献丑的结果,只能是冷场的了。
现在,就看这位被郭勋阳盛赞的萧澈老同志,能不能给大家写出眼前一亮的好诗句了。
只不过,王勉想到萧澈刚刚那模样,心却不禁冷了几分。那呆呆出神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气魄啊?
光是气势上,就输给那位乐才子了,唉……
萧澈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捧起那张还没有干透的宣纸,淡淡地道:
“老生愚钝,刚刚苦思冥想,殚精竭虑,这才写出了这么一首五言律诗,各位见笑,见笑了!”
他如此谦虚地表达,众人都觉得好笑,认为这是他心虚的表现。
可不是么?刚刚很多人可是亲眼所见,看到他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要说他能够写出些什么好诗来,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倒是王鸿生挺客气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
“萧相公客气了,来,吟诵给大家欣赏欣赏!”
萧澈清了清嗓子,然后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河烟浮晓镜,岸柳钓清涛。
棹影裁云过,桃花逐浪高。”
他刚刚念到“春眠不觉晓”的时候,有些人不以为意,觉得这诗“普通,太普通了”,又有人暗自摇头:“让你写清河春晓,你这诗词,可根本不扣清河之题啊。”
但前半首诗念完后,很多人都听到呆若木鸡,个个面露震惊之色: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首诗,像一幅随手勾勒的春日小画,字里行间没有华丽的词藻,就像邻居在窗边闲聊春日琐事。
可偏偏就是这份朴素,让人觉得春天离得那么近。
这大概就是好诗的魔力——把最寻常的日子,酿成了让人反复回味的甜。
至于后半句萧澈自己为了附和题意,加上去的续貂之作,这时候却全然被人给忽略掉了。
不重要,那完全不重要。有了前面那四句,跟“离离原上草”那般,假以时日,肯定能传遍整个清河县,乃至于整个大虞王朝!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继而声音越来越大,有如潮涌那般,倾覆了整个会场。
王鸿生最先用力鼓起掌来:“好,好一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妙,绝!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不少大儒也附和起来,纷纷发表对这首诗的赞许之声。
有人甚至将郭勋阳搬出来了:“昔日郭大人赞许萧相公的‘离离原上草’,果然是慧眼识人!诗才一绝,诗才一绝也!”
也有人拿院试夺魁出来说事:“我就说嘛,萧相公昔日夺得院试魁首,绝非偶尔为之,这不明摆着了?实力,这便是实力!”
这些人一窝蜂地一边倒,全然忘了刚刚不少人还看不起老萧澈,觉得他老迈昏庸,根本不中用了。
但他们的转态,是完全没有任何负担的……
这,也便是人性!
唯一感到受伤害的,大概便只有乐光宇了。他原本是聚光点,现在却被碾压得不成样子了。
默默地看着人群中备受吹捧的萧澈,心在滴血。
他的诗作自我感觉还是蛮好的,大家也都认可。只可惜,也仅止是“蛮好”而已,跟萧澈这种足以流传后世的名句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会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如果自己先前没有出风头,现在伤害最大的,肯定不是自己,只可惜,没有“如果”啊……
尤其是,那些人当中的那一句“萧相公夺得魁首,是实力体现”,啧啧,简直是伤口上撒盐啊……
正当乐光宇无比郁闷之际,楼梯处突然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几个人快步走了上来。
众人诧异无比,定睛一看,却是几个文人雅士模样的人,在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带领下,走到二楼来了。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着,冲王鸿生拱了拱手,道:
“王老爷,打扰了!打扰了!哈哈!我等听说此处举行清河雅集,甚是热闹,忍不住乘兴而来,不请自来,王老爷,您应该不会见怪吧?”
王鸿生看到此人,心中忍不住“咯噔”一下。
此人乃是隔壁新州县大家族温氏的主事人,名叫温桂荣。
新州县与清河县一直处在竞争状态,每年青州府举办的各种集会,无论文武方面,双方都铆足劲儿要压对方一头。
现在,这个温桂荣带着这些文人前来,还特别声明“不请自来”,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
莫非要借着这诗酒会,压他们清河县一头?好为接下来的青州府诗词大比造势?
心中如此想着,却也不好说什么,而是笑着道:“不见怪,哈哈,何来见怪之有呢?请坐,请坐!这边请!”
等众人坐定,上茶、上酒、上点心。未等王鸿生说什么,那温桂荣已经说道:
“清河雅集如此高雅的聚会,往后啊,应该多邀请咱们新州人来参与才行。
毕竟,咱们新州那可是个文风鼎盛、翰墨飘香、人才辈出的诗礼之乡嘛!”
他表面上吹嘘清河雅集,但后面的大半句,说的却是新州如何了得。这让在场的清河人士颇为不服。
王勉灵机一动,随即道:“温公,我们刚刚命题作诗,萧相公刚草草作得一诗,众人皆以为妙。新州诸位文士定然文采飞扬,笔力雄健,不妨也来欣赏欣赏这一首诗!”
说完,也不理会温桂荣什么反应,直接让萧澈将作品拿了过来。
温桂荣未看那诗句,只看到萧澈却也不禁揶揄道:
“哎呀,清河县不是人才辈出的么?这众人以为妙的诗句,居然是这五旬老翁的作品?
啧啧,实在让人,让人……哈哈,哈哈,不知如何说的好啊……”
这话分明就是讽刺清河县后继无人。
清河县的文士们个个都气得脸色胀红,很想出言反驳,却又不知如何说好。
没法子啊,谁叫人家萧澈的诗是写得真的好,而偏偏他又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
咦,等等,这老头……怎么看起来没那么老态龙钟了?
不少人听了温桂荣的一句“五旬老翁”,认真留意之下,才发现萧澈似乎变年轻了。
这可是之前他们不曾留意到的呢。
面对着温桂荣的嘲讽,只有当事者的萧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依然淡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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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奇险绝对
宣纸徐徐铺开,新州文士们过来围观。
他们当中,被目为翘楚的,是一位叫做温哲湖的年轻人。
这温哲湖看了萧澈这首诗的开头,“春眠不觉晓”,顿时摇了摇头,轻笑道:“这起首平平而已。”
他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不过很快,他们念完的这一首诗,却个个都陷入沉默了。
平平?这可是足以流传后世的名句啊!
看似后面的四句有些不协调,但架不住人家前面四句写得好啊,平平淡淡的二十个字,将一副春晓的景象勾画出来。
初见只觉平平无奇,但细细品味之下,却不得不大受震撼。
好诗,好诗啊……
温哲湖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这时候,温桂荣凑过来,笑眯眯地问道:“这诗,写得怎么样了?”
这位主事人,对诗词歌赋是一窍不通的,但他对新州文人的实力,有着蜜汁自信,坚信自家的实力,肯定可以碾压对方一头。
温哲湖轻咳了一声,道:“后半阙差强人意,不过前面嘛……嗯,写得相当漂亮……”
他能说什么,也只能这么说了。
温桂荣听不出弦外之意,哈哈一笑道:“可不是嘛,也只是差强人意而已,哈哈!哲湖,要不你展示一下自己写过的诗作?”
他如此哈哈,本以为可以得到其他人的附和,没想到,现场却出现了无比诡异的寂静。
很多人都默默不语。
温哲湖轻咳了一声,他之前确实准备了不少诗作,打算在这雅集上大放异彩的。
但这一首“春眠不觉晓”,将他给彻底折服了,他可不敢在如此名句面前献丑。
于是,他说道:“温公,我们准备了一些奇险绝对,要不,咱们来对对子吧!”
说着,还不忘冲着温桂荣打眼色。
温桂荣回过神来,随即哈哈笑道:
“没错,没错,咱们这次上门来切磋,切磋,对对子自然是最好的了。哲湖啊,来,你来出对,看我们的清河雅士们,能不能对得上!”
清河县的文人们当然不会客气,一个个撸起袖子,严阵以待。
刚刚萧澈的诗句打头阵,显然已经折服了对方,这一战,不战而胜了。
至于说对对子嘛,纵然对方是有备而来,但我们也是有实力的啊,这可不必怕他们……
“来,请听——”
温哲湖徐徐吟道:“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此上联一出,清河县的文人雅士们陷入了沉思中。
也有些人在嘀咕:“这上联可不好对啊,它巧妙地将‘寺’字拆分为‘寸’和‘土’,且‘诗’字与‘寺’字紧密相连,还营造出了宁静、悠远的意境。”
“对啊,这可咋对呢?”
“快想,快想想看……”
听着清河县的文人雅士们在讨论着,但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有结果,王鸿生不禁有些揪心。
不会吧?不会吧?
这才第一联就被人家给难倒了?真的印证了清河县比不上新州县?
他看看这,又看看那,被他寄予希望的萧澈这时候还没有什么表示,而乐光宇呢?
嗯?乐才子似乎跃跃欲试的,要不,让他来试试?
于是,王鸿生看向乐光宇,道:“乐才子,你来对对下联看看!”
乐光宇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他争了,这才清了清嗓子,道:
“温兄,你这一副上联,我打算这么对:
‘火禾是秋,秋下心愁,愁曰:清风带爽到中秋’!”
众人听了,有的击节赞好:“不错啊,这火禾秋,秋心愁,与上联的寸土寺,寺言诗,拆字相配,绝对啊!”
有人附和:“可不,明月对清风,遥相呼应,对得很工整啊!”
清河县的文士们为之赞好,更有人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乐才子!”
但新州县的那些人却有些不屑,道:“上联是诗曰,下联是愁曰,且不说这曰字重复了,便是诗曰对愁曰,它也对不上呢。”
“这便是少年天才?有些名过其实吧?”更有人嘲讽道。
温桂荣笑呵呵道:“略欠工整,略欠工整是吧?哈哈,没事儿,没事儿,人家能够对得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哈哈!”
乐光宇听了对方的嘲讽,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但确实对方说得有道理。
他的这个下联,最欠缺的确实就是以“愁曰”对“诗曰”,欠缺工整,多少有点“生搬硬凑”的感觉。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萧澈终于站出来了,他笑了笑,道:
“要不,我来对一下吧!”
随后,他缓缓吟出了下联:“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众人一听,顿时一愣,随后大声喝彩:“不愧是萧相公,工整!”
“绝对!”
“好句!”
“啥也不说,鼓掌便是了!”
清河县文人都纷纷鼓起掌来,新州那边的人也不好说什么。确实,这个下联比起刚刚乐光宇对的,可工整太多了。
这让他们无从挑剔……
一旁的乐光宇脸色再次不好看了。丫的,你不会早点出手的么?非得让我垫垫底,给你做个陪衬是吗?
温哲湖吸了口气,再出上联:“寂寞寒窗空守寡!”
此联一出,众人又是心下暗惊。
这些新州佬看来不怀好意啊,这找来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对子?
像这一个上联,全部是统一部首的宝盖头,而且还蛮有意境的啊,寂寞寒窗,空守寡,啧啧,这可咋对啊?
“梧桐朽枕枉相栖!”萧澈很快说出了下联。
众人又是一惊。
这对得,好工整啊。以木字旁对宝盖头,而且全句委婉相劝,不要妄自菲薄,与“梧桐”做的“朽枕”厮守到老,也不过“枉”自悲伤。
上下联平仄相反,且各为同一部首,意境相符。
绝啊,实在太绝了!
连温哲湖也不禁为之动容,这老头子,才思敏捷,不可小觑啊!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他再出一联。
这一联更绝了,天上对人间,月圆对月半,而且三个月重复,各有意趣。听着便让人感觉这是奇中带险的绝对。
萧澈也只是略一沉吟,便回应道:
“今宵年尾,明日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
今宵对明日,年尾对年头,以年对月,意境对仗,工整极了!
妙,绝!
第12章 反击
如此丝滑流畅的对答之下,清河文人不禁群情高昂,纷纷喝起彩来了:“萧相公威武!”
“不愧是院试第一!”
“绝了!”
“萧相公老当益壮,实乃我辈之楷模啊!”
……
一句院试第一,再一次在乐光宇心头上撒盐。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些对子,萧澈比他对得厉害多了。
这个老家伙才华横溢,是不得不令人佩服的事实!
新州县温哲湖等人更是震惊不已。
要知道,为了在今天这场诗酒会上压倒对方,他们苦心积虑,搜索了很多奇险绝对。
本以为可以一举难倒对手,却没料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发老翁,竟然将之一一化解了。
萧澈看着温哲湖等人难看的脸色,心中的快意莫名升起。
爽啊,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淡淡地问道:“还有吗?”
温哲湖等人语塞。他们自然还有别的对子,但看这样子,应该也难不倒对方了。
正迟疑之际,萧澈道:“既然你们不再出对了,那现在轮到我了。”
他语气平淡,但在温哲湖等人耳边听来,却有千钧之力那般。
可惜,哪怕是压力巨大,他们也不得不去应对,于是温哲湖硬着头皮,说道:“来吧,请出对!”
“好,听着——”
“马保国骑马保国!”
此联一出,众人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对子?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萧澈脸带笑容,道:“是这样的,我稍稍解释一下。马保国马老先生,是我认识的一位武者,他的闪电五连鞭非常厉害,寻常人根本不能近身。好了,请对下联!”
温哲湖的脑子里开始高速转动,这个上联的前三个字与后三个字相同,中间以动词 “骑” 连接,结构对称且有节奏感。
而且,这前三个字是人名,后三字却与“骑”相对应,构成了巧妙的重复。这,这也太难了吧?
新州文人们一个个抓头挠耳,苦思冥想,继而面面相觑,大家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和沮丧。
很显然,这一个对子把他们给难住了。
这一情形,让清河文人们看得大爽。刺激!美妙!爽感!
新州人原本的底蕴比不上清河,自从近些年经济发展起来后,涌现了一批文人雅士,在乡试中,更是屡屡压倒清河县。
自那以后,新州人就有种不可一世的态势,看到清河县的文人,个个都眼高过顶,鼻孔朝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现在好了,你出那么多的对子,我们这边对答如流;我们这边才出第一个对子,你们就哑口无言了?
哈哈,这可太好玩了……
大家再次投向萧澈的目光,更是充满了钦佩。
乖乖,这个“马保国骑马保国”的神奇对联,他是怎么想到的呢?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给难住了。
萧相公,才气逼人,令人叹服啊……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哲湖一揖到底,道:“萧相公这个上联,妙绝天际,小弟等拜服。万望萧相公不吝赐教,告知我等下联!”
这一联实在是太古怪了,以至于他们真的无法对出下联来。
萧澈心中好笑,你这对不了下联,那是意料中事,这个上联,本来就是网络上的人恶搞之下想出来的,要对起来,可一点都不简单……
这么想着,他便说道:“这下联对起来,也并不太难,可对:霍去病除霍(祸)去病。又或者对:钟南山情钟南山!看,两个对子都工整无比。”
在这个时空里,霍去病也是有其人的,也是赫赫有名的冠军侯。
至于后者,萧澈也解释了一下:“这位钟老,也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医术高明,救危赴难,令人佩服!”
“马保国骑马保国,霍去病除霍去病!妙对!妙对啊!”
新州文人听了这个对子,顿时个个叹服。而且,萧澈还给出了两个下联,两下联都如此贴切、工整,实在太厉害了。
一时间,清河文人个个击节赞好,谀声如潮;而新州文人在震怖之余,个个脸如死灰。不得不说,这一场文斗,他们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终于,这些新州文人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领头的温桂荣感觉没什么脸面,甚至只是草草地打了下招呼,就走了。
温哲湖等人更是灰溜溜的走了,不过,临走前,温哲湖却也放下了狠话:
“萧相公,咱们接下来的青州府诗词大比,再见真章!”
“好说,好说!”萧澈可不怕对方放狠话。开什么玩笑,穿越者身份是干嘛的?文抄公的外挂,可不是谁都可以挑战的呢。
新州的挑衅者们走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萧澈身上。
王鸿生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笑吟吟地举起了手中的杯子,道:“诸位,今日大家携手奋进,团结一致,一举在本次雅集中击败了新州人的挑衅,感谢大家!祝贺大家!
现在,让我们举起手中的酒杯,感谢我们的萧相公!”
众人纷纷举杯,围着萧澈敬酒。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今日如果不是萧澈发挥神勇,搞不好,他们就要被新州人搞得下不来台了。
酒过三巡后,诗酒会继续。什么猜谜啊,抚琴啊,绘画啊等等,不过萧澈对此兴趣也不太大,参与了部分节目后,便坐在一旁,静静地品尝着杯中美酒了。
这时候,门口有个身穿官服的人走来,见此状,王鸿生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道:“陆大人!”
来人正是清河县县令陆世昌。
听了王鸿生的一番介绍后,陆世昌带着几分好奇,走到了萧澈面前。
他举起杯子,笑呵呵地道:“萧相公,闻说你今日才思泉涌,令对方望尘莫及,此等才气,实乃我清河之幸!清河之幸啊!”
面对着县令大人的高调赞誉,萧澈微笑着道:“陆大人过誉了!如今在大人管治下,清河县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我清河之幸呢!”
这随口一说,却不知戳中了陆世昌那个心病,他的脸色顿时黯然下来了。
这一情形变化,让萧澈不禁有些奇怪起来……
第13章 枯苗病
非但萧澈,便是王鸿生也察觉有些不对,他笑着问道:
“陆大人,莫非有什么事发生了?”
陆世昌叹了口气,道:“王老您有所不知了。清河县下辖好几个村都爆发了诡异的‘枯苗病’。
本是青翠欲滴的禾苗,一夜之间就开始叶尖发黄、打蔫,不过两三日,便整片整片地枯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王鸿生一惊,农业在这个年代可是头等大事。
无农不稳,无粮则乱,如果一个县的农作物出现类似的疫病,那接下来的这一年,清河县的麻烦可就大了……
也怪不得陆世昌如此的焦急。
他看了看时间,然后道:“说起来,本官也差不多要离开了。县丞延请了新州的一位农师前来帮忙,这会儿应该到了。”
说着,他有些抱歉地道:“说起来,本官也只能抽空过来走走,实在抱歉!王老,请代本官向各位转达歉意!”
王鸿生道:“陆大人,草民也想去现场看看,请大人准许!”
这诗酒会已经搞得差不多了,他想跟陆世昌再套套近乎,也好为王家日后的发展做好铺垫。
陆世昌点头道:“自然可以。”
王鸿生这么一说,其他的人也纷纷道:“此乃咱们清河县头等大事,同去,同去!”
于是,一众人纷纷跟着去了。
萧澈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其他人是看热闹的,而他,则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枯苗病”,居然会造成如此大的危害……
别忘了,他身上除了拥有穿越者、“文抄公”这一外挂以外,他还用着神奇的“精耕真诀”呢。
行不多时,便抵达一处田埂。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大片禾苗枯黄倒伏,如同被烈火燎过,与旁边尚未受灾的青翠田亩形成刺眼对比。
农人们围在田边,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无助。
陆世昌县令一下轿子,便急声问道:“新州请来的农师到了吗?”
“回大人,农师已经到了!正在田间勘查呢!”一名胥役连忙引着众人走向田垄深处。
只见一位约莫五十岁年纪,穿着体面绸衫、神态颇为倨傲的老者,正带着两个学徒模样的年轻人,在一处枯死的禾苗丛中蹲着。
他手指时不时捻起一点泥土,或掰开枯苗的根茎仔细查看,眉头紧锁,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便是新州来的农师,姓李。
见到县令和一大群乡绅到来,李农师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矜持地拱了拱手:“陆大人。”
“李农师,情况如何?可查明缘由?” 陆世昌迫不及待地问道,语气带着十足的恭敬。
新州农师名声在外,是衙门花大价钱请来的希望。
李农师捋了捋胡须,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道:“陆大人,诸位乡贤,经老夫仔细勘查,此症结已然明了。”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连王鸿生都竖起了耳朵。
“此乃典型的‘恶痿之症’!”李农师斩钉截铁,“乃是地气郁结,湿邪入侵苗心,兼有瘴疠之气作祟所致。病情迅猛,非同小可!”
“恶痿之症?那……那该如何救治?” 陆县令一听这吓人的名字,更是焦急。
“唯有以猛药攻之!” 李农师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写好的药方,“需立即派人照方抓药,取百草霜、雄黄、附子等物,混合烈酒,熬制成浓稠药汁,于日落时分遍洒田间,以药力之阳刚,驱散地之阴邪瘴气!或可有一线生机。”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老农脸色就有些变了。
百草霜(锅底灰)、雄黄、附子,这些都是些燥烈甚至带毒之物,再用烈酒调和……这真的是在救苗,不是在烧根?
王鸿生等人虽不懂农事,但听这方子也觉得有些骇人。
但既是地气郁结、瘴疠之气作祟,沉疴用猛药,似也未尝不可。
陆县令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好!就依农师所言!快!快去照方抓药!”
“且慢!”
一个平静却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县令的命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澈从人群后方缓步走出。
萧澈不得不出来,因为,就在刚才,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叮!支线任务发布:解决清河县禾苗枯黄问题!】
【任务奖励:丹青神术(中级)!】
【丹青神术(中级),能够让丹青技术增长百分之六百!】
他本来拥有着“精耕真诀”,对治疗此等禾苗枯黄症状得心应手,现在有系统任务在身,顺手就能赚到丹青之技,岂能不欣喜过望?
毕竟,系统出品,必属精品!之前的神钓术、精耕真诀莫不证明了这点!
这会儿,他不站出来可都不行啊……
李农师被打断,很是不悦,斜睨着萧澈:“你是何人?为何阻挠老夫施救?”
陆县令也皱眉:“萧相公,此事关乎一县生计,非同儿戏,你……”
萧澈向县令微微拱手,语气却不容置疑:“大人,李农师之法,或许针对某些湿邪瘴气有效,但用于此次枯苗,恐怕非但无效,反而会加速禾苗死亡,彻底绝收。”
“哗——”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这萧澈吃错药了吧?你是什么人?一介秀才,居然敢质疑人家资深农师?
“狂妄!” 李农师顿时勃然大怒,指着萧澈的鼻子,“你这老匹夫,懂得什么?老夫钻研农事数十载,拯救过的农桑比你识的字还多!你竟敢质疑我的诊断?!”
王鸿生也觉得萧澈太过冒失,低声道:“萧相公,李农师是专业人士,你……”
萧澈却不慌不忙,走到一株枯苗前,随手拔起,将其根部展示给众人看:
“大人,诸位请看。此苗根部虽有细小蛀孔,但并无水渍腐烂之象,反而异常干燥。若真是湿邪入侵,根部岂会如此?再看土壤……”
他用手挖起一块土,用力一捏,土块坚硬,难以散开:“土壤板结严重,透气极差。此乃今春少雨,农户又引水灌溉不当所致。所谓‘枯苗’,非是‘恶痿之症’。”
李农师冷笑:“哼,强词夺理!些许蛀孔,或是其他小虫所致,与枯黄何干?土壤板结更是无稽之谈,哪块地不板结?”
第14章 你相信我么?
萧澈不再理他,转向陆县令,朗声道:
“大人,此症结绝非湿邪瘴气,而是一种名为钻心虫的极小幼虫潜入根茎啃食,叠加土壤板结,致使苗根无法吸收水肥,活活‘渴死’、‘饿死’!看似疫病,实乃虫灾与地力问题并行!”
“钻心虫?闻所未闻!” 李农师嗤之以鼻,“就算有虫,又如何治?难道要一株株去捉吗?至于地力,岂是短时能改?”
“治虫,未必需用毒药。改善地力,亦有速效之法。” 萧澈胸有成竹,将之前想好的疗法说了出来:
“第一,立即开挖深沟,引清河之水,兑入微量生石灰粉,化成极稀的石灰水,灌溉入田。此非为烧根,意在微调土壤酸碱,驱杀浅层幼虫,兼能破开板结。
第二,速购鸭雏数百,放入田中。鸭雏喜食此虫,其掌蹼翻扒泥土,可进一步松土,其粪便还可增肥。此乃‘生物防治’与‘物理松土’结合之法。”
“荒天下之大谬!” 李农师气得胡子直抖,“石灰水浇地?放鸭子下田?陆大人!此乃彻头彻尾的邪说!
毁苗之计!万万不可听信!若按他之法,只怕明日这些苗就全部化为灰烬了!此人定是妖言惑众!”
陆县令还没有什么表示,身后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这个说:“这萧澈到底是不是真懂?听起来很荒谬,却又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啊!”
那个说:“我觉得他是胡扯,什么鸭子放在田里?开什么玩笑,鸭子放田里,不将禾苗吃掉了才怪呢。”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着。怎么看都不靠谱!”
“这家伙莫不是为了出风头?”
……
乐光宇夹在人群中,此时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缓步走出来,拱手道:
“陆大人,小子斗胆说几句公道话,不置可否?”
“请说!”陆世昌素问乐光宇有才子的美誉,他日必定高中,言语间也颇为客气。
乐光宇道:“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农师是衙门亲自延请过来的,他浸淫此道多年,自有其精湛之处。
至于萧相公,呃,恕我直言,他多年考院试未第,农桑之事,怕是从不曾涉猎。此刻说出鸭雏的法子,怕是有些想当然了吧?”
不得不说,才子不愧是才子,这些话娓娓道来,有理有据,实在令人无从反驳。
不少人也都在附和着:“乐才子言之有理!”
“确实!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陆世昌听了乐光宇的述说,也觉得自己要相信专家的,毕竟李农师名声在外,还是新州知县极力推荐的人选。
至于萧澈……
这厮真的是为了出风头不成?一刹间,陆世昌原本对萧澈的好感,降低到了冰点。于是,他转头对衙役说:
“快,按照李农师的方法去执行吧!”
衙役应了一声是,萧澈看着县令,顿时有些无语了。
老夫都讲得那么明白了,你还是不相信?不过,为了县里千百户百姓的生计,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大人,李农师之法,用药猛烈,成本高昂,若无效,则颗粒无收,民怨沸腾。
萧某之法,成本低廉,纵使无效,损失亦远小于前者。若有效,则危机立解。请大人三思!”
陆世昌摆了摆手,道:“罢了,萧相公,这不是成本高与低的问题。为了县里千百农户的生计,本县耗不起啊!此事就此罢了,不必再说。”
事已至此,萧澈知道多说无益,也就闭嘴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看来,在诗酒会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优秀形象,此刻免不了坍塌了……
当然了,萧澈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有信心,很快,陆世昌就要低着头向自个儿道歉来了。
只是恐怕会苦了不少百姓而已……
回到萧村,看到沿途的一些禾苗也出现了枯黄的现象,这一次的钻心虫遗祸可大了。
再往前走,却看到了金守义蹲在田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萧澈见状,不禁好奇了:“金老弟,你干嘛在犯愁了?”
金守义叹了口气,道:“萧老哥,你看我这禾苗,唉,今年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虽然做个村大夫,可那点收入根本养不了家。家里的婆娘也种了几亩地,现在看,这几亩地估计要血本无归了啊。
萧澈看着他:“金老弟,你信我么?”
金守义重重点头:“我信!萧老哥,我一直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诗写得好,鱼钓得奇多!你是不是有什么解救的良方,快教我!”
这朴实无华的信任,让萧澈心中微微一暖,于是,他将自己的法子讲了出来。
他末了,又补充道:“金老弟,你若信我,便按我的法子做。石灰只需极少量,化在水里几乎看不出白色即可。
鸭子放进田里,它们自有分寸,不会糟蹋好苗,专找虫吃。我不敢说十成十,但至少有八成把握能保住你的苗。”
“八成!那太好了!” 金守义眼中燃起希望,“我这就去弄石灰,买鸭仔!”
“记住,此事莫要声张,尤其别让官府的人知道。”萧澈低声叮嘱了一句。他倒不是怕担责任,而是怕县令知道了横加阻挠。
“哎!晓得,晓得!多谢萧老哥!” 金守义千恩万谢,急匆匆地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清河县下辖的各村庄被一种焦虑和期待混合的诡异气氛笼罩。
衙役们拿着鸡毛当令箭,日夜不停地督促着农户,严格按照李农师那令人咋舌的方子配制药汁。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浓烈刺鼻的怪味,那是雄黄、附子混合着烈酒被熬煮后散发出的气味,辛辣、苦涩,还带着一丝不祥的燥热感。
药汁被一桶桶抬到田边,农户们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将其小心翼翼地喷洒到自家奄奄一息的禾苗上。
起初一两天,田地里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那药味熏得人头晕。
以张屠户、王婆为首的一些村民,虽然自家田也遭了灾,但听说金守义偷偷摸摸往田里倒石灰水和放鸭子,还是听了萧澈的劝告这么做的,他们顿时找到了新的谈资和笑料。
第15章 不比不知道
嘲讽和幸灾乐祸的声音如同毒蔓,缠绕着金家那几亩孤零零的试验田。
“身败名裂树”下,嘲讽声比以往更加热烈,目标直指金守义和“始作俑者”萧澈。
“哎呦喂!快去看看金老憨家的田哟!”王婆拍着大腿,乐不可支,“真是被那老秀才忽悠得找不着北了!居然真往田里倒那白乎乎的石灰水!作孽哦!那地还能要吗?”
张屠户更是唾沫横飞:“岂止是石灰水!你们是没看见,他家田里还放了一群鸭崽子!嘎嘎嘎的,热闹得很呐!我看那老废物是嫌金老憨死得不够快,来给他加盘菜的吧!”
“就是!就是!”干瘦老头附和道,“还是李农师的法子靠谱!瞧瞧人家用的药,雄黄!附子!那都是驱邪避毒的好东西!哪像那萧澈,弄点石灰和鸭子来糊弄人?”
“金守义这憨货,真是蠢到家了!居然信一个老书呆子,不信衙门请来的专家!”
“等着瞧吧,过不了两天,他家的苗就得被鸭子啃光,地被石灰烧坏!到时候看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金守义扛着巨大的压力,每天低头干活,不敢与人争辩,只是去田边看得更勤了。
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了王鸿生耳中。
他此刻正站在自家别院的阁楼上,远远望着那片忙碌而焦灼的田野。
管家在一旁低声汇报着村里的风言风语和李农师方法的推行情况。
王鸿生捻着胡须,眉头微锁。他比那些村民想得更深。
萧澈此子,近来确实屡有惊人之举。
诗才惊艳,钓鱼神乎其技,如今又突然对农事指手画脚,而且提出的方法闻所未闻,看似荒诞……
但这世上,真有无的放矢的狂徒吗?尤其是在这种关乎一县生计、极易身败名裂的事情上?
他回想起诗酒会上萧澈那首被众人盛赞的诗,那份淡定从容……
此人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爷,您看……这萧秀才的法子,莫非真有点门道?”管家小心地问道。
王鸿生缓缓摇头:“石灰水性烈,鸭雏践苗,按常理确是毁苗之举。但是……”
他话锋一转,“萧澈不像是个蠢人。他敢在县令面前提出,甚至隐含与李农师打擂之意,或许……真有我等不知的玄机?”
他顿了顿,吩咐道:“派人盯紧金守义家的田,还有其他用了李农师方子的田。每日变化,细细报与我知。记住,不要声张。”
“是,老爷。”管家躬身退下。
王鸿生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眼神深邃。
不仅是他们,便是老萧家里,小翠和柳芸娘也在悄悄地讨论着这件事。
在小翠看来,老爷钓鱼、写诗什么的,确实是一绝,但要说农桑之事,他要是敢插手那可就太扯了。
只有柳芸娘坚信萧澈绝不会无的放矢,这么做,肯定会有他的用意。
时间一天天过去。
喷洒了“驱邪药汁”的田地,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最初的期待很快化为泡影。
禾苗非但没有返青,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枯萎,叶片不仅黄,更是开始发黑、卷曲,甚至轻轻一碰就碎裂开来。
整片田地散发出的不再是刺鼻的药味,而是一种带着死亡气息的腐败怪味。
农户们脸上的希望彻底破碎,变成了绝望和愤怒。
他们蹲在田埂上,看着一番心血化为乌有,唉声叹气,眼圈发红。
怨气在不断累积,虽然还不敢公开指责县令和农师,但那沉闷压抑的气氛,比之前的吵闹更令人窒息。
而就在这一片惨淡和绝望的映衬下,金守义家那几亩“离经叛道”的田,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最初几天,他家的田也确实没什么起色,枯黄的苗依旧耷拉着,这引来了张屠户、王婆等人更肆无忌惮的嘲笑。
但到了第四天、第五天,细微的变化开始出现。
那石灰水浇过之后,板结的土地似乎真的变得湿润疏松了一些。
而那些鸭雏,非但没有去啃食禾苗的茎叶,反而欢快地在田里嬉水,用扁嘴不停地啄食泥土,似乎真的在找什么东西吃(钻心虫幼虫)。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些枯黄的禾苗根部,竟然星星点点地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虽然还很微弱,但在周围大片死黑枯黄的背景下,这一点点绿意,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无比醒目!
真正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
金守义第一个发现了这变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
消息很快像风一样传开了。
这一次,“身败名裂树”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张屠户张大了嘴,手里的烟杆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王婆脸上的嘲笑僵住了,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那些曾经跟着一起嘲讽的村民,全都挤到金家田边,看着那刺眼却又充满生机的绿色,脸上写满了震惊、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懊悔。
“活……活了?真活了?”
“这……这怎么可能?!石灰水……鸭子……”
“快看!他田里的土!好像真的松软了呢!”
“那些鸭子……好像真的在吃虫子!”
对比太强烈了!
一边是用了“权威”方子后彻底死寂、散发怪味的焦土!
一边是用了“荒诞”法子后焕发生机、冒出绿意的希望之田!
巨大的沉默之后,是彻底的哗然和轰动!
不用任何人催促,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报到了县衙。
当陆世昌县令还在为灾情失控而焦头烂额、对李农师大发雷霆之时,听到金守义田里奇迹复苏的消息,他先是猛地一愣。
随即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晃了几晃,一把扶住了公案才勉强站稳。
“快!快备轿!不!备马!去金守义家的田!立刻!马上!”
他声音嘶哑地吼着,几乎破了音,“还有!快去请萧相公!不!不必了!本官要亲自……亲自上门向他赔罪!请他出手!”
这一次,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官威和面子了。
而王家的阁楼上,王鸿生听着管家激动而详细的汇报,久久不语。良久,才叹息一声:
“石灰水、鸭雏,竟真有如此奇效?化腐朽为神奇……萧明远啊萧明远,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这位老秀才。此人的价值,远超想象。
第16章 柳芸娘的劝说
急匆匆之下,陆世昌来到了金守义的田地前。
一瞥之间,他的目光猛地就被田地里的景象牢牢抓住!
与其他地方的死寂焦黑截然不同,这块田里的禾苗虽然也经历了一番磨难,大部分叶片依旧枯黄,但在根部,却顽强地勃发出一片片鲜嫩欲滴的新绿!
那绿色,在满目疮痍中显得如此刺眼,又如此充满生机!
几只鸭雏正在田埂边悠闲踱步,时不时低头在松软的泥土里啄食着什么。
“这禾苗,禾苗有救了啊!”陆世昌猛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那田埂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奇迹般的绿色。
原本,其他的田地,也能享有如此嫩绿的再生,然而,这一神奇的救苗之法,却被自己亲手掐断了。
这一刻,他恨,恨那言之凿凿却啥也不懂的乐才子;恨那些只会看热闹起哄的看客们;但他更恨的其实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用人不当、判断失误,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快,去萧相公家里!”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后,陆世昌再一次火急火燎地赶往萧澈家里去了。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赶到萧澈那简陋的院门外。陆世昌不等衙役通报,亲自上前,用力拍打着门环:“萧相公!萧相公!开门!是本官,陆世昌!”
门吱呀一声开了,萧澈站在门内,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他早已知晓了陆世昌的来意了。
“陆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萧澈语气平淡,甚至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
陆世昌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他站在门口,对着萧澈便是深深一揖,脸上充满了懊悔和恳求:
“萧先生!本官错了!本官糊涂!有眼无珠!竟未能识得先生真才实学!如今全县禾苗遭那庸医毒手,危在旦夕!
唯有先生您田间的奇迹,是唯一希望!本官恳求先生,看在全县百姓性命攸关的份上,出手救救他们吧!本官……代万千黎民,求您了!”
说着,这位一县之尊竟是眼圈发红,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话。
然而,萧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缓缓摇头:“陆大人,言重了。萧某一介老朽,人微言轻,所言所行,在大人眼中不过是荒诞不经的邪说。
此前萧某已竭诚相告,奈何忠言逆耳。如今局面已非当日,恐萧某也无力回天。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的话平静却坚定,明确表达了拒绝。
上次的热脸贴冷屁股,他记忆犹新。
他不想再卷入这麻烦,更不愿自己的方法在已经被破坏得千疮百孔的土地上再次被人质疑、打折扣。
哪怕是系统可能会给他奖励,但,那又如何?
陆世昌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知道萧澈这是心寒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哀求,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对方明确的拒绝和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此时,萧家屋内。
小翠急急忙忙地找到了柳芸娘:“小姐,小姐,大事发生,天大的事发生了!”
柳芸娘一愣:“啥事啊?这么急急忙忙的?一点都不矜持!”
小翠道:“小姐,你有所不知了,这外面来的客人,你知道是谁么?是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居然来求老爷出手,救治虫害。
天啊,老爷居然真的懂农桑之事,比请来的农师还厉害,这谁敢相信啊?”
柳芸娘脸露微笑,道:“我就知道,他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那么做的。”
“不过,老爷好像不大想出手相助呢。估计是前面县令大人不信他,他现在来脾气了。”
柳芸娘秀眉轻蹙,随后缓缓地从屋内轻轻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县令的狼狈和夫君的冷淡。
她走到萧澈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唤道:“夫君……”
萧澈回头看她。
柳芸娘目光温柔却坚定地回望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夫君,你的难处,妾身知晓。只是……”
她微微垂首,一只手不自觉地轻轻抚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声音更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妾身近来身体不适,昨日请郎中瞧过,方知……你我即将为人父母了。”
萧澈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猛地看向她的腹部:“芸娘,你……此话当真?!”
柳芸娘脸颊微红,轻轻点头:“月份尚浅,但郎中断言十有八九。”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萧澈,看向门外焦急万分的县令和远处仿佛萦绕着愁云惨雾的田野,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慈悲:
“夫君,正因为我们有了这未出世的孩儿,妾身才愈发觉得,百姓之苦,感同身受。田间禾苗,亦是农家之命,如同你我骨血。
若能救得万千农户于饥寒,保全无数家庭不致离散,此乃天大的功德。
妾身愚见,功名或可暂放,恩怨或可暂忘,但这活人性命、积福积德之事,关乎我们孩儿的将来……还望夫君三思。”
孩子!功德!未来!
柳芸娘的话,像最温柔的涓流,瞬间融化了萧澈心中的冰墙。
确实,为孩子积德啊……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门外惶惶不安的陆世昌,沉声道:
“陆大人。”
陆世昌如同听到仙音,猛地抬头,眼中重燃希望。
“要我出手可以。”萧澈语气严肃,“但如今情况已变,李农师那虎狼之药已灼伤苗根,引发药害,病情比之前复杂百倍。
我需调整方略,所需人手物资,县衙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半分折扣迟疑!你可能做到?”
“能!能!一定能!”陆世昌斩钉截铁,赌咒发誓般道,“先生有任何要求,但凭吩咐!下官……不,卑职亲自督办!若有人敢阳奉阴违,本官定严惩不贷!”
“好。”萧澈点头,这才将升级版的“中和-驱虫-生物巩固”方案详细道出:
“第一,立即全县停止错误药方。第二,大规模征集草木灰,混合活水泼洒全田,中和土壤残留药毒,安抚根系。此乃第一要务!
第三,其后,再以极微量石灰水灌田,驱杀深层虫害,但比例需极其谨慎,由我亲自把控。第四,待石灰水效力过后,再放入鸭雏,进行生物除虫和松土。”
方案清晰,步骤明确,且直指当前核心矛盾——药害。
陆世昌如同拿到了救命仙丹,牢牢记住每一个字,立刻转身,对随行人员咆哮着下达命令,整个县衙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
第17章 纳妾
消息传开,有人依旧怀疑,但更多的人在绝望中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
数日之后,效果开始显现。草木灰水如同甘霖,缓解了土地的“药毒”。
随之而来的谨慎石灰水处理和鸭雏入场,一步步将田地从死亡边缘拉回。
希望的新绿,开始星星点点地重现于清河大地。
眼看着这一场枯苗之症被解决了,冰冷的系统机械声响起:
【叮!支线任务:解决清河县禾苗枯黄问题!任务完成,发放奖励!】
【叮!任务奖励:丹青神术(中级)发放成功!】
【叮!鉴于宿主得到广泛赞誉,荣升清河县顶级农师,系统额外奖励:管家型小妾明小翠,发放成功!】
在那一连串的“叮叮”声中,萧澈感觉一股庞大的关于丹青妙手的知识,一股脑儿涌入脑海之中。
这中级的丹青神术,较之初级神钓术,知识体系更加的庞大。
他不仅仅掌握了这个年代水墨画的技法,甚至于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版画、素描、速写、水粉、油画等,都了然于胸。
不客气地说,哪怕他现在不去考科举,光靠在街上作画,都可以生活得非常不错。
甚至,还可以博得“画圣”“画仙”的名号……
不过,这额外奖励就……明小翠?小翠?啊,这……
说实话,小翠当时作为贴身丫鬟进入萧家后,萧澈一直将她当做妻子的好闺蜜看待。
从来未曾有觊觎之心。
可现在,系统居然将她奖励给自己?
这,这……再仔细想想,小翠其实长得不赖呢,她眼如点漆、眉如柳梢、长睫毛、瓜子脸,娇俏灵动,加上一身青春气息。
嗯。对这系统的奖励,自己绝不会拒绝的,对不?
这么想着,突然听见柳芸娘在喊大声自己:“夫君!”
“嗯?有什么事呢?”萧澈收起思绪,快步走进去。
却只见柳芸娘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的身体还没有任何凸显,不过,这一家子已经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了。
“夫君,是这样的……”
柳芸娘斟酌着字词,说道:“我如今身怀六甲,诸多不便,自然不能伺候夫君。
我和小翠也商量过了,我与她情同姊妹,同进退、共患难,她也愿意嫁与夫君为妾,为咱们萧家开枝散叶,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说着,一把将小翠从身后拉了出来。
小翠平日里大咧咧的,这时候粉颈低垂,脸红彤彤的,竟带着几分害羞。
她之前对萧澈多有质疑,替小姐打抱不平。
开什么玩笑,这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怎么配得上咱们小姐呢?
不过,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这个老头子身上闪光点可真多。
比如他拥有着卓越的神钓之术,又比如他懂诗词,又还懂农桑之术。
最为重要的是,一般老头子五六十岁都已经风烛残年了,可这老头子体力好得很呢,记得当初新婚之夜时,他足足征伐了一整夜……
啧啧,这种体力怪,去哪里找啊?
萧澈并不知道小翠此时脑海里转过各种念头,而是说出了当时读书人最喜欢也最装逼的一句:
“纳妾之事,全凭夫人做主!”
在得到了夫人首肯后,他又正色转向小翠,道:“小翠,你可是心甘情愿嫁与我做妾?”
明小翠鼻孔里“嗯”了一声,随即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很快,萧澈纳妾之事,传遍了整个萧村。
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纷纷。
当然了,这些议论不乏一些恶意的揣度,或者开黄荤。但无可否认的是,不少人都对萧澈的艳福,表现出羡慕妒忌恨。
不少人也在暗暗稀奇:这老棺材瓤子,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眼看都已经日落西山,气息奄奄了,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厉害了呢?
想不明白,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萧澈的纳妾仪式很简单,也就办了几桌酒席。
不过,县令和王府都派人送了礼来。消息之后,村里人再见到萧澈,眼神也都变得复杂起来。
过了几天,萧澈打算去青州府一趟。
一来,他穿越以来,从没有离开过清河县,这里的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二来,柳芸娘怀孕了,他需要未雨绸缪,准备一些东西。同时,这个家始终显得太简陋了些,他也需要买些东西回来充实充实。
听说要去青州府,刚刚新婚燕尔的小翠也想跟着去。
萧澈有些犹疑。
柳芸娘倒是挺开明的,道:“夫君,你就带着小翠去散散心吧!我在这里可以的,没问题。”
“确定没问题?”萧澈问道。不过,也只是离开一两天,柳芸娘也不是七八月临盆的状态,应该问题不大的。
得到了柳芸娘肯定的回答以后,两人商议着第二天就启程。
从清河县到青州府,大约是大半天的行程。萧澈到了青州府以后,已经是下午,他找一间客栈安顿下来后,也没什么时间去逛街,只好等第二天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小翠直奔青州集市。
青州府街市之繁华,远非清河县可比。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看得萧澈和小翠眼花缭乱。
他们首先去了杂货铺,买了新的浴桶、成堆的皂角、红枣、桂圆、红糖、蜂蜜,以及给未来孩子的柔软棉布。
然后去了布庄,为芸娘挑选了几匹触手生凉的上好杭绸和柔软细棉,想着她穿着定然舒适,又见一匹苏绣锦缎,想着为她做件体面外衫,价格不菲,但犹豫片刻,还是咬牙买下。接着便去选购新棉花,称了足足二十斤,盘算着能做几床厚实被褥。
当然了,为了安抚小翠,也给她买了些小礼物,如一支绢花、一盒香粉、一匹绸缎。小翠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
转到木器行,一张木质坚实的楠木床让他眼前一亮,想象着芸娘躺在上面安胎的样子,几乎立刻就要定下。问了价,掌柜的笑眯眯报出一个数字,让萧澈心头一跳,勉强维持镇定,又问了问衣柜、桌椅的价钱,越问心里越发虚。
原因无他,没钱,底气不足了。
第18章 润笔费
萧澈的钱,主要来自于这些天使劲儿钓鱼的报酬、官府给的酬劳以及王家送来的贺仪,大约五两银子左右。
这些钱,在刚刚大买特买之下,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这楠木床,以及其他的一些衣柜桌椅,他确实很想买下来。
但钱不够了啊,这可怎么办呢?
正踌躇之际,抬起头,他突然看到一家很大的书坊,书坊名为“翰墨斋”,门前还挂着一个大招牌:求购话本,润笔费丰厚。
嗯,这不是古代的出版社吗?润笔费,就是稿费啊。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呢,什么四大名著、金庸古龙小说、各种话本小说聊斋志异,哎呀,写到天荒地老都不怕呢。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青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书坊。
书坊内墨香四溢,书架林立,零星有几个书生在翻阅典籍。
柜台后,一个戴着瓜皮帽、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胖掌柜,正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掌柜的,请问贵坊收话本,有何要求?”萧澈上前,不卑不亢地问道。
胖掌柜这才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萧澈一番。
见他衣着普通,年纪又大,不像是什么风流才子,语气便带了几分敷衍:
“哦?老先生有稿子?拿出来瞧瞧。若是才子佳人、狐仙鬼怪的老套故事,那就免了,市面上多得是。”
萧澈微微一笑,道:“稿子尚未着于纸上,但在下胸中有一个绝妙的故事,可口述于掌柜的听个开头,若觉得入耳,我们再谈润笔不迟。”
“口述?”胖掌柜皱起眉头,脸上不耐烦之色更浓,“老先生,我这儿是书坊,不是茶楼说书的地儿。我没空听你……”
萧澈不等他说完,直接开始讲述了:“话说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那掌柜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让旁边的伙计过来,准备将这“疯子”赶出去。
但萧澈语速开始变快,他从花果山的奇崛,讲到山顶的仙石,再讲到仙石迸裂,产一石卵,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石猴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甚至连惊动了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萧澈的口才本就不差,加上《西游记》本身故事就极具魅力,他虽只是平实叙述,但那瑰丽的想象、宏大的世界观、石猴出世的传奇性,已经如同有魔力一般,将胖掌柜和伙计牢牢吸引住!
掌柜脸上的不耐烦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眼睛越瞪越大,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一个字。
连旁边原本在翻书的几个书生,也不知何时围拢过来,听得如痴如醉。
当萧澈讲到石猴发现水帘洞,被群猴拜为“美猴王”,正欲稍作停顿时——
“后来呢?!后来那石猴如何了?”胖掌柜猛地抓住萧澈的胳膊,急切地问道,眼中充满了急切和渴望,仿佛一个追更的读者看到了断章处,心痒难耐。
连旁边的伙计也催促说:“对啊,石猴,石猴后来怎么着了?”
萧澈心中暗笑,知道火候到了。
他故作矜持地抽回手,叹了口气道:“后来之故事,波澜壮阔,曲折离奇,一言难尽。只是……
唉,在下今日还需采购些家中急用之物,奈何囊中羞涩,怕是无心也无暇细细构思笔录了。可惜,可惜啊……”
说着,眼神还“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外面街市。
胖掌柜是何等精明之人,这故事前所未闻,想象力惊天动地,一旦写成话本,必定洛阳纸贵!
眼前这老秀才,哪里是囊中羞涩,分明是奇货可居!
他瞬间换上一副热情无比的笑脸。
恭敬地请萧澈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哎呀呀!先生大才!先生真是大才啊!恕在下有眼无珠,怠慢了先生!快请坐!看茶!看最好的茶!”
他一边吩咐伙计奉茶,一边搓着手,激动地道:“先生放心!润笔费绝对丰厚!只要先生肯将这西游故事独家授予我翰墨斋,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萧澈端起茶杯,吹了吹沫,慢条斯理地说:“不知掌柜的,能预付多少润笔费?也好让在下安顿家小,安心为掌柜的写书啊。”
胖掌柜略一沉吟,一咬牙,伸出五根手指:“五两!我先预付先生五两银子!先生每交一回稿子,我们再按质量议价,绝对让先生满意!如何?”
这已是极高的诚意,相当于直接把萧澈刚才心疼的家具钱给“报销”了。
萧澈心中狂喜,但面上依旧平静,甚至微微皱眉,故作沉吟:“五两么……倒也勉强可解燃眉之急。只是这故事构思耗费心神……”
胖掌柜生怕他反悔或不满意,立刻道:“六两!预付六两!先生,这已是极高的价钱了!只求先生能尽快动笔!”
“既如此,”萧澈放下茶杯,站起身,“便依掌柜的。取纸笔来,我先将前十回的回目和开头两回内容写与你,余下我回去后尽快誊写送来。”
“好!好!太好了!”胖掌柜喜出望外,忙不迭地亲自铺纸研墨。
过了没多久,萧澈怀揣着沉甸甸的六两雪花银,以及书坊赠送的上好纸墨,走出了翰墨斋。
阳光洒在他身上,之前的窘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扬眉吐气的从容和自信。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气派的书坊招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知识变现,古人诚不我欺!这下,不仅楠木床,连其他的生活用品,都有着落了!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再次走向那家木器行。
“你去哪里了?怎地那么久?”小翠有些好奇地问道。
萧澈将手中的碎银抛了抛,道:“我赚钱去了。”嘴角的笑,差点连AK都压不住。
“赚钱?”小翠不解。这老头儿该不会赌钱去了吧?
萧澈将刚刚的事儿简略说了遍,小翠顿时两眼发直:“你,你就讲个故事,就骗到几两银子了?”
萧澈不满了:“骗?读书人的事,能够说是骗么?我这职业在后世还有个专门的名称,叫作家,嘿嘿!”
小翠看着老头儿那得意的笑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的好。
但不管如何,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那是越来越高大了……
嗯,咱家夫君,那确实厉害啊,之前是自己小瞧他了!
第19章 丹青圣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身边的人纷纷涌向一个方向。
有的人嘴里还嚷嚷着道:“据说那边有个胡人美女公主咧。快,咱们快去看!”
旁边的人嗤之以鼻:“你啥意思呢?那个胡人公主,带了一个画师来挑战咱们大虞王朝呢,你就想着看美女?”
萧澈一怔:胡人,美女,公主?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还蛮吸引人的啊。
在大虞王朝的北方,分布着各种不同的少数民族部落,其中最为强大的,是个名为柔然的民族。
他们建立了一个名为“大魏”的政权。
也只有这个政权,才有公主这样的称呼。奇怪了,这些蛮夷素来文化落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落在下乘,哪怕不断派人前来大虞学习、钻研,依然落后于我们。
可现在,怎地敢来跑来公然挑战咱们大虞王朝了?
谁给他们的勇气?梁静茹穿越过来给的么?
“走,咱们去凑凑热闹!”萧澈挥了挥手,干净利落地说道。
小翠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想去看那什么公主吧?凑什么热闹?”
萧澈“嘁”了一声,道:“这种胡人公主,想必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一定不好看的。我这过去看,那为咱们大虞人打气!”
听他说得有道理,小翠也就暂时放下继续购物的念头,跟着人流看热闹去了。
原本以为,这什么画师的挑战,应该在衙门或是贡院之类的地方,没想到竟然是在青州府著名的天御大酒楼。
酒楼下有个戏台,这是平时酒楼请人搭台唱戏的。
在戏台正中央,赫然有个身穿华美服饰的少女,端坐在其上,一双妙目顾盼之间,带着几分轻蔑!
她樱唇轻启,淡淡地道:“素闻大虞王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我等慕名而来,偌大的青州,却竟然找不到一名丹青好手,这着实令人有些失望啊!”
下面的人嗡嗡作响,很多人很愤慨,很恼怒,却偏偏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从刚刚的比试来说,上去应战的大虞人,全都折戟沉沙,没什么好说的。
在少女身旁,挂着一幅水墨画,水墨画长约四尺,是一幅《墨竹图》。
这幅《墨竹图》墨色浓淡之间,竹影似携清风而立,看似有意无意的一笔,勾勒出君子不折的风骨,满纸皆是疏朗清雅的气韵。
站在少女旁边的,是一名胡服装扮的粗壮汉子,他站立在画旁,手中依稀有着墨痕,看得出来,这幅画,正是出自于他。
如此粗糙的汉子,却有着如此细腻的笔法,这反差感,确实让人想象不到。
人群很快骚动起来。
这要是讲弓马功夫,骑射本领,大虞人被柔然人鄙视,大家也觉得没啥。
毕竟,蛮族人的马上功夫高人一等,这是大家公认的。
然而,现在人家鄙视你的,居然是水墨丹青。
水墨丹青,那不是大虞引以为豪的所在么?难不成,我大虞学子,文化丰埠的所在,竟然比不上你这一蛮族人?
气不过,真的气不过啊!
萧澈看着热闹,正在想要不要上去显摆一下呢?自己的丹青神术“练成”之后,还没有什么机会使用呢。
这回,该让那些蛮族人开开眼界,知道什么才是顶级的水墨丹青……
这么想着,他正欲上前,却被一群人猛地推开。
这是一群衣着华美、趾高气扬的文人,在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带领下,急匆匆地走向了戏台。
他们走得太急了,以至于一把就将萧澈给推开,萧澈幸好恢复到了五十出头的年纪,要还是之前的六十多老态龙钟的样子,早就被推倒在地了。
小翠见状,很是不爽了,赶紧上来扶住萧澈,冲那人道:“喂!走路也不带眼的啊?你差点把人给推倒了呢。”
那人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道:“哼,老头儿,滚远点,别妨碍我们为国争光!”
“嘁!就你这鸟样,还为国争光?你这是为国蒙羞!”
小翠牙尖嘴利的,哪里肯吃这样的亏啊,当然是反唇相讥了。
那人气得不轻,想要冲过来动手,但被旁边的人给劝住了。
那官员走到戏台上,冲着蛮人公主拱了拱手,道:“下官青州府训导,兼青州画院院长李学林参见临月公主!”
原来,这位柔然公主,正是大魏皇帝座下最受宠的五公主:临月公主。
一直有种说法,说这位五公主在柔然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势得很。可为何刺客却居然出现在大虞,还是带着个画师,来挑战大虞了?
这情况,着实让人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临月公主点了点头,道:“李大人,你这是带着青州画院的精英,来应战了,对吧?”
李学林拱手道:“学问之道,丹青之道,本无所谓战与不战,不过是交流切磋而已。公主既然远道而来,我青州府自然会汇集人才,与贵朝好好交流切磋一番!”
他的这一番对白,倒是不卑不亢。
不过,在临月公主看来,这分明是滑头:你这是怕自己输了,丢面子吧?
她呵呵一笑,道:“如果光是平和交流,无甚彩头,估计大家也提不起劲儿,这样吧,本公主有一个玉镯子,据说乃是大虞前朝某将军之物。
我这就拿出来做彩头,这场丹青比拼胜者可得,如何?”
这么说着,她从皓腕中摘下一个玉镯子,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透着迷人的光彩,哪怕是远观,也都可以猜得此物价值不菲!
李学林却脸色为之一变,他表面变化不大,内心却已如翻江倒海:
是勇毅将军,勇毅将军的遗物,这遗物,居然落在这蛮族公主之手?如果能够胜利追讨回来,这肯定是莫大的功劳呢……
元任三年,勇毅将军唐奕烽率军远征柔然,三战三捷,敌人溃败遁逃三百余里。
本来正是大胜之际,没想到柔然人买通了唐奕烽的身边人,在燕然峡谷埋下伏兵,最终唐奕烽带兵突围,身重二十余刀伤,重伤不治。
那个名为“青玉案”的玉镯子,本来是勇毅将军在域外购得,准备带回来给他未婚妻的,结果被那叛徒作为战利品献了上去。
自此以后,大虞上下,均将这个玉镯子视为国耻,发誓要洗雪前耻……
现在,机会仿佛来了……
第20章 神奇的技法
李学林眼圈都几乎要红了。
他眼中充满了炽热与渴望。
这只玉镯子,如果经由自己手中夺回,日后自己的仕途,还会发愁么?铁定的青云直上啊!
这么想着,他还担心着对方反悔,道:“好啊,一言为定!”
但临月公主却道:“李大人,你是否忘了一件事?咱们对赌,可是同等的呢。我拿出了价值连城的赌注,是否你们也应该拿出对等的赌注才行?”
李学林顿时语塞。
这个“青玉案”玉镯子,价值连城称不上,但绝对是难得的,价值直追十万两白银以上。
加上它蕴含的政治意义,更是有价无市。
自己只是个从五品的儒学训导兼画院院长,哪里可以拿得出什么珍贵的东西与之对赌呢?
仿佛看穿了他的窘迫,临月公主笑了笑,说:“看李大人这样子,估计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可以与本公主这个玉镯子对赌,是吧?
不过,本公主也不为难你。我等素闻大虞文风鼎盛,馆藏的书籍更是以百万计。要不这样吧,如果我们侥幸赢了,请李大人开放州府藏书阁,让我和屠各沮蒙进去观赏学习两天,如何?”
原来那画师的名字,叫屠各沮蒙,这名字着实有些稀奇古怪。
听到对方只是提这么个要求,李学林顿时舒了口气。
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根本不用告知知府大人,光是他自己,也能够做主了啊。
看来,这些胡人缺乏教化,又仰慕咱们大虞的文教,所以想尽法子,想要进入咱们大虞的书阁,好瞻仰瞻仰咱们的文化气象呢。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听到临月公主的要求,只是进入州府藏书阁看看书,萧澈眉头为之一皱。
要知道,这胡人公主可是千里迢迢前来大虞的,他们来到大虞,不是去都城洛邑,反而跑到青州府这边来。
费尽心思,花了那么大的苦功,结果却仅仅只是为了进入藏书阁看一看?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萧澈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可这位公主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一时半刻,他也还真的想不到呢。
双方谈妥,便要坐下来当场作画了。
萧澈挤开前面的人群,一副悠然的样子,走上前去:“李大人,草民乃是清河县秀才萧澈,在此,申请代表清河县参加比试!”
“萧澈?萧秀才?”李学林有些疑虑地看着眼前这个老翁。怎么看这老头子都已经有五十出头了吧?
确实,在古代平均年龄只有三四十的年代,五十多已经算是高寿了啊!
你一个老秀才,不在家里安享晚年,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呢?
他随口问道:“你?也擅长丹青之术?”
萧澈本来想谦虚两句,但一想不对,如果自己来一句“略懂”,搞不好人家真的当你略懂,不带你玩呢。
于是很有自信地道:“这位胡人画师,功力不差,不过,比起本人,还是差点意思。”
嗯?
本次,青州画院精英尽出,足见这名为屠各沮蒙的胡人画师功力深厚。之前挑战他的,不都纷纷落败了么?
可这位来自清河县的老秀才,居然说自己比他还厉害?
呵呵,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秀才,此前却在青州画界籍籍无名,说什么厉害不厉害,大概只是自吹自擂吧?
那边的临月公主闻言不禁笑了:“哟呵,这位老人家很有自信啊。
不过,你想挑战也不是你想来就来,喏,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你能够画出一幅令我满意的作品,我这就让你参与这次的挑战。”
一盏茶?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少人看向萧澈,眼神中都已经带着各种同情。
一盏茶?在现代人的计时里,大概也就是十五分钟左右。
对于又要磨墨,又要铺纸、蘸墨、绘画的水墨画而言,这一盏茶的功夫,哪里够啊?这不是在为难人么?
这位临月公主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可实际上,并不是善茬呢。
没想到萧澈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没问题!”
他左右回顾一下,走到一个老翁身边,伸手从对方的随身袋子,掏出了一块木炭。
“老乡,借用一下!”
随后,他又讨来了一张硬皮纸,盘膝坐在地上,刷啦啦地开始作起画来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
他这是在干嘛呢?没用铺宣纸,没有研磨作画,就这么用一块……木炭?
开什么玩笑,木炭,还能作画?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住了。
不少人都凑过来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只见萧澈动作极快,木炭在纸上游走,动作时而利落,时而舒缓,一个人像的轮廓眨眼间就出现在纸上。
半盏茶功夫,萧澈拭擦一下纸上的碳灰,抖了抖,然后将纸上的画展示给众人看。
众人定睛一看,全都吃了一惊。
浮现在纸上的木炭画,寥寥数笔,简单的线条,已是勾画出一个人像的轮廓。
最令人称绝的是,哪怕是如此简单,但那人的神韵却已被勾勒出来,那浅浅的笑,顾盼流彩的双目,这不正是临月公主的形象?
尤其是最后拭擦的那一下,仿佛给临月公主轻涂了口红似的,更显得公主娇艳动人、百媚齐生。
在场的人从来没想到过还有这种作画的方式,个个都呆立当场,少顷,则啧啧称奇起来了。
作为画面主角的临月公主定定地看着那一幅画,呆了半晌。
这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秀才,笔法好神奇啊,光是用木炭就能画出如此神奇的画,那如果是用毛笔呢?
这……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萧澈看着周围那惊讶的眼神,颇有自得,这不,不过是后世美术生术科必考的速写而已,这就镇住这些家伙了?哈哈!
系统出品的这丹青神术,不得不说,神奇之处在于,他所听说过的各种绘画的技法,都一一掌握着。
什么素描、油画、水粉、国画,甚至一些乱七八糟的野兽派、印象派、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各种流派,无不精通。
在十五分钟内做一幅画?水墨画是有点难度,但速写嘛?那完全不成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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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风声
“好神奇的笔法!”李学林第一时间回过神来,领头鼓起掌来。
其他的观众们也都纷纷鼓掌,一致赞好。
临月公主愣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道:“不错!”
她随后回头,冲着屠各沮蒙低声问道:“有没有问题?”
屠各沮蒙道:“没问题。”
对方的这一速写图,虽然极其神巧,其作画方式,笔法,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也仅只是奇技淫巧而已。
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碾压这些大虞的画师们。
“既是切磋,题目当由天定。”李学林示意衙役取来青州画院常用的题匣。
这紫檀木匣中存有上百竹签,皆乃往代画院宗师所拟之题。衙役当众摇晃题匣,临月公主亲自探手入内,拈出一签。
签上仅有两字:“风声”。
台下嗡声四起。此题极是刁钻——风无相无色,如何落笔?
“便依此題。”临月公主唇角微扬,显然极是满意。
众人开始忙活起来了。
青州画院的画师们,在戏台四周摆好阵势,铺纸、磨墨,埋头思考、仰面喃喃自语等等,各种形态不一而足。
只有萧澈很是淡定,他甚至没准备笔墨,得向李学林讨要一套笔墨纸砚。
同时,他还朝小翠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附在她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话。
小翠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了。
萧澈的这一番举动,引起了围观者的好奇。
一些人开始嘀嘀咕咕起来了,更多的,当然是不解、思疑,以及各种无端的揣测:
“这老秀才干嘛了?”
“谁知道呢,看样子好像是让他的侍女去买东西。”
“不会吧?人家都开始作画了,他还准备买东西?”
“说句实话,他刚刚的那一幅画是很惊艳,不过感觉还是有些取巧呢。”
“对啊,对啊,真正画水墨画,恐怕就不行了!”
……
但任凭周围人怎么说,萧澈始终不为所动,他反而显得更加悠闲了,左右看看,他突然指着距离戏台二十余步的清河河畔,道:
“李大人,公主,我可否去那边搭台作画?”
一般而言,在河边风大,作画的宣纸是需要压实的,要不然,风一吹,这整一幅画可能就要被毁掉了。
李学林有些不解:“你真的要去那边作画?”
萧澈道:“那边临江,正好可以听到风声。”
李学林更是无语了,唯独临月公主更感到有趣了,挥了挥手,道:“准了,你过去吧!”
于是一躬身,萧澈带上自己的作画工具,往江边走去。
到了那边,准备妥当后,也不急于作画,而是看着江上的风光,继续施施然地磨着磨。
他如此行为,引来了更多人的质疑,觉得这家伙可太能装了……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半,有人以及作好画了,一位姓赵的画师向众人展示他的画作。
但见画面上,溪畔垂柳依依,柳丝皆向一侧拂动,水面涟漪轻漾,一瓣桃花正离枝飘落。笔法工细,意境清雅,将微风之柔媚表达得恰到好处。
题款:“春风拂槛”。
众人点头称许,确实是学院正统路子,功底扎实。
李学林不置可否,显然对这幅画并不是太满意。
而临月公主却只瞥了一眼,就淡淡道:“形虽至,神未足。只见风物,未闻风声。”
赵画师面露羞赧,收拾好画作,退了下去。
很快,旁边另一位姓钱的画师也展示出他的画作。
他笔走龙蛇,墨色泼洒,宣纸上但见竹叶纷乱狂舞,似被狂风摧折,气势倒是十足。
题款:“疾风知劲草”。
正在埋头作画的屠各沮蒙终于回过头来,只看了一眼,就微微摇头,声如闷雷:
“力过猛,意太露。风并非一味的蛮力,乃天地呼吸。阁下画中,只余杂乱,不闻呼吸。”
钱画师顿时面红耳赤。
李学林脸色愈发难看。画院连出两人,皆被轻易驳倒,实在是面上无光啊。
也有画院的人反驳屠各沮蒙了:“阁下评画如此犀利,却不知作画功底是否也有如此水准呢?”
屠各沮蒙却只是闷声道:“稍等片刻!”
此时他作画的动作幅度相当的大,仿佛不是在作画,而是在舞蹈,在表演,而且,整个人都进入一种忘我般的境界中,周遭的一切,完全被他无视了。
终于,这位灵魂画师、舞蹈画者动作停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在画面上题上一个字:
“飓!”
画作被展示在众人面前,众人一看,全场石化,个个呆立当场,这,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画作,也太,太震撼了吧?
这幅画,并非细腻勾勒,而是大刀阔斧的泼洒与横扫!墨色酣畅淋漓,在宣纸上肆意流淌、碰撞、晕染。
那竟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墨色海洋!
并非具象的水,而是纯粹由墨色浓淡、笔触起伏构成的能量之海!
观画者仿佛立于万丈悬崖,俯瞰脚下滔天巨浪,耳边轰响着风与海的咆哮!
那风,几乎要破纸而出,将人卷入无尽的狂澜之中!
此乃海上之风声,瀚海之嘶鸣,大自然之吼叫!
这已超越技艺,近乎道法自然!以无法为有法,以无形绘无形!若非亲见,谁能信此等神作竟出自一胡人画师之手?
李学林面如死灰。青州画院众人尽数低头。台下观众,甚至连喝彩都忘了,只剩震撼与……绝望。
这还怎么比?
屠各沮蒙脸色略显疲倦。刚刚的这一番操作,显然熔铸了他极大的精气神,但同时他的眼神充满着挑衅,神情倨傲,仿佛在陈述着一句对白:
“还有谁?”
李学林脸如死灰,他的目光逐一落在画院的画师身上,他们此刻已经一个个呆若木鸡。
确实,在如此狂放的《飓》面前,谁还能表现出更好的“风声”之意象?
难道,他们的希望,还能寄托在那老秀才身上不成?
对啊,还有老秀才萧澈……
李学林这才想起还有个编外的选手。
众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看向了萧澈。
但这一看之下,却全都愣了神,纷纷桥舌不下……
第22章 从胡来到神奇
萧澈将磨好墨汁的砚台放置在纸上,此时江风正急,将砚台上的墨汁吹得四散,星星点点,落在了洁白的宣纸上。
一个青州画院的画师气得胡子抖动:“简直是暴殄天物,胡闹,胡闹至极!”
他们这次比赛所用的,是上等的宣纸,价值不菲,如此浪费纸张,确实让他们很是生气。
李学林也很郁闷,本以为这位老秀才是救世主,却没想到这家伙在胡闹。
让风吹得宣纸上墨汁处处皆是,等下再换宣纸,来得及么?
要知道,这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一大半了……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觉得这个家伙太过于胡闹之时,突然有人喊道:“看,这家伙……他,他在干嘛了……”
又有人道:“不会吧?他该不会想……”
只见萧澈待墨迹稍干,执笔在手,就着那些天然墨痕,迅疾勾勒点染!
看似紊乱无章的墨点,转眼间化为陡峭山崖!
狂乱的溅痕,恰成逆风狂舞的松枝!
他以苍劲颤笔顺势强化松枝动势,墨色因风力和自然晕染形成的天然皴法,比人工雕琢更显自然磅礴!
“他,他竟然是在借助风力作画,这想法,实在是,实在是……”
其中有个画师目瞪口呆,颤颤巍巍地说出以上的话,但这“风力作画”显然太匪夷所思,他的这一句“实在是”什么,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萧澈持续作画,动作潇洒俊逸,那灵动的身影,甚至让临月公主产生了一刹那间的错觉:
眼前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翁,其内里的灵魂,其实只是个翩翩少年!
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个错觉呢?
临月公主内心暗暗称奇。
顷刻间,一幅《松涛图》跃然纸上:
古松数株,根植崖壁,枝干皆向一侧剧烈倾斜,松针因风而模糊,似有呜咽之声贯耳!
一老者崖边负手而立,衣袂、发带皆猎猎飞扬,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画面右下角,一页诗稿被风卷起,飘向远方云雾,平添无尽诗意与无常之感。
题款:“松涛吟”。
从胡闹到神奇,仅在顷刻之间!
“以天工入画!妙哉!”李学林激动得声音发颤。
众人这才明白其深意,喝彩声震天动地!
然而,萧澈还未完。
他忽从袖中取出一支特制松烟香点燃,置于画作前下方。烟气袅袅,被山风吹拂,缓缓掠过画面。
奇迹发生了!
烟雾过处,画上松枝仿佛真的随风摇曳起来!老者衣袂产生动态残影!那页诗稿更是恍惚真的要乘风飞去!
“画、画动了?!”
“神迹!神迹啊!”
全场骇然!有人甚至惊得跪拜下去!
这看起来已非丹青,而是近乎神技了!
屠各沮蒙死死盯着画作,粗犷的脸上首次出现剧烈波动,喃喃道:“假风之力,导墨之势,借烟之妙……天人合一,妙乎一心,这……”
临月公主猛地站起身,美眸圆睁,手中的茶盏“啪”地跌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本以为屠各沮蒙的画作已是神乎其技,却不曾想,对方竟然还有高手。
这一招借风之力,天然成画,加上烟雾之妙,这“风声”的画题,确实被对方拿捏得严丝合缝。
面对如此神作,她岂能不竖白旗认输了?
不过,她还有不明白之处:
“萧,萧相公,本公主好奇的是,这烟雾点则点矣,何以会让人产生画上松枝摇曳的错觉呢?”
这,也正是她最大惑不解的地方。
萧澈道:“公主殿下,老夫刚刚有所取巧,在部分墨汁中混入了极细的萤石粉,烟雾携带着细微烟尘掠过,光线即可产生奇异折射,就会在刹那间造成了视觉上的幻觉。”
萤石粉就是现代的荧光矿物粉,正是萧澈刚刚吩咐小翠去买回来的物品。
临月公主皱了皱眉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对方所说的取巧之法,己方闻所未闻,自然不可能事前提出规避。事已至此,想要在言语上挤兑对方,却也是不能了。
屠各沮蒙沉默良久,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面向萧澈,以手抚胸,深深一躬:
“神乎其技。屠各沮蒙……认输。”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正的敬服。
萧澈拱手还礼,目光却落在那皓腕上的“青玉案”玉镯之上,微笑道:“公主,承让。”
临月公主脸色变了变,最终微微一笑,依言摘下玉镯。
“本公主自不会食言,拿去吧!”
李学林双手接过入手温润,却仿佛有千斤重。他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这个玉镯,可不是普通的玉镯,它是关系到整个大虞王朝的脸面。
满朝文武无日无夜不想将此玉镯夺回,一雪前耻,如今,这个艰巨甚至于看起来无法实现的任务,竟然在自己手上,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这,这是梦么?
他忍不住想狠狠地掐自己一把,以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萧相公画技通神,本公主佩服。”临月公主深深看了萧澈一眼,“但愿日后,还有领教之时。”
言罢,她不再多看在场众人一眼,领着屠各沮蒙转身便走,背影竟有几分仓促。
萧澈看着那蕴含国仇家恨的玉镯,又望着两人迅速消失的背影,眉头微蹙。
——如此大张旗鼓,赌注珍贵,却竟然只是要求去青州府藏书阁看一看?
——这胡人公主与其画师,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李学林就带着青州画院全体画师,排列成行,冲着他齐齐鞠了一躬,道:
“今日若非先生,我青州文脉,乃至大虞颜面,将尽丧于此番邦之手矣!”
不少画师还大声道:“感谢萧相公仗义出手!萧相公威武!”
“青州之光!”
“萧相公永远是我等敬仰之人!”
……
萧澈谦逊一笑:“李大人过誉,侥幸而已。身为大虞子民,自当尽力。”
“岂是侥幸!先生之画技,已臻化境,神乎其技!”
李学林连连摆手,他小心翼翼地卷起萧澈那幅《松涛吟》,如同对待绝世珍宝:“此画,当悬于画院正堂,供后世学子瞻仰临摹!至于先生之功,府衙必有重谢!”
李学林这么说着,他随即大手一挥,道:“诸位,为了感谢萧相公的付出,也为了庆贺本次丹青比试大获全胜,我们这就去满江酒楼摆下筵席,共贺胜利!”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酒楼了。
第23章 疑团
满江酒楼是青州府最好的酒楼,这儿装修得金碧辉煌,一走进去,就让人目不暇接,有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那般。
刚刚入席,李学林就带着几分抱歉,对萧澈道:
“萧相公,这‘青玉案’玉镯是你的战利品,按道理说,应该让你带回去才是的。
不过,这件物品关系到朝廷荣辱,甭说是我,便是州府彭大人,也都无权处置,我等下就得命人快马加鞭,送至朝廷去。
至于萧相公的奖赏,请问您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对于什么奖赏之类的,萧澈是挺无所谓的,便很随意地道:“这个无所谓,我也不是为了奖赏而参与这场比试的。”他只是纳闷系统这回为何不露面了?
难道觉得这一次的胜利,无足轻重?
又或者,这次官府的奖励丰厚,系统就不想插一脚了?
李学林听了,忍不住暗暗点了点头。这位老先生,不居功自傲,高风亮节,实在令人佩服。
酒过三巡。两人继续聊着天,萧澈话锋一转,问道:
“李大人,今日之事,你是否觉得有蹊跷呢?”
李学林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公主那奇怪的赌注要求?”
萧澈放下酒杯,点头:“公主所求,是以‘青玉案’玉镯,对赌进入藏书阁观摩学习,这代价与所求,似乎并不对等。除非……”
“不错!” 李学林以指节轻叩桌面,“那临月公主身份尊贵,不惜以‘青玉案’此等敏感之物为饵,大张旗鼓挑战我们,最终所求竟如此简单,肯定是另有所图。
除非藏书阁中,有比‘青玉案’更能吸引她的东西,或者说,对她、对北魏而言,更为重要之物。”
萧澈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大人可曾想过,藏书阁万卷之中,有何物是足以让一位胡人公主,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接触的?”
李学林认真思考了良久,却始终不得其法,摇了摇头。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难道,我要到藏书阁去查查看?”
只不过,青州府藏书阁,是大虞王朝下辖所有州府中,最大的一个藏书阁,藏书阁里起码有上十万册书籍,这么一一查看下来,那得到牛年马月啊?
这实实在在是个难题中的难题……
这一场庆功宴,在一片欢乐祥和中结束了,可谓宾主尽欢,皆大欢喜。
在临告辞的时候,有个衙役匆匆忙忙地走来,在李学林的耳边禀告了一番。
李学林脸上洋溢着喜色,道:“萧相公,刚刚州府彭大人给我回话,大人对先生力挽狂澜之举深表嘉许。
除了官府例行的金银赏赐外,知府大人特批,允先生自由出入青州府藏书阁,所有的典籍书册,皆可阅览抄录。”
这对于一个秀才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恩典!
青州藏书阁汗牛充栋,寻常学子终其一生也难以窥其全貌。
这个奖赏,远比金银更合萧澈的心意。
“此外,”李学林从怀中取出一份正式公文和一块小巧的铜牌,“这是我以青州画院院长与儒学训导身份,为先生申请的‘青州文苑供奉’誉称。
此非官职,乃以清贵誉职,可自由出入州学、文苑以及藏书阁,参与各类文会雅集,见官不拜,每月尚有例钱供奉,以彰先生才学!”
这“供奉”之位,通常只是授予那些德高望重或才华横溢的名师大儒,对于一个秀才而言,简直是破格超擢。
地位超然,又极符合文人的身份。
萧澈作为一个“老秀才”,若想进一步科举或融入文人圈子,有个官方认可的“誉称”和州学背景,无疑方便许多。
“多谢李大人提携!”萧澈真诚道谢。这些奖赏,可谓既实惠又风雅,恰到好处。不得不说,无论是知府大人还是这位李训导,都极其会做人呢。
李学林摆摆手,诚恳道:“是先生应得的。若非先生,李某此刻恐已成了青州,乃至大虞的罪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先生刚刚提及的,胡人的阴谋诡计,确实令人担忧。先生若有暇,还望能协助官府,进入藏书阁中参详一二,看看蛮族是否还有其他企图。
先生心思机敏,非常人可及,必能拆穿这些人的阴谋。”
萧澈心中一动,知道这既是信任,也可能卷入更大的漩涡。
但他对那胡人公主的真正目的也产生了浓厚兴趣,便拱手道:“敢不从命。”
这次青州府衙的赏赐也相当的丰厚,赏黄金十两,白银五十两,绫罗绸缎若干。
李学林还很贴心地给萧澈派遣了两辆马车,将他所购买的货物,统统装载到马车上,然后,还派出两位衙役作为随从,跟随着萧澈回村。
这出去一趟,买了那么多货物,花出去的钱,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甚至,比原来还多得多。
小翠看着马车上装得满满的货物,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她看着坐在身旁的这个老男人,眼中满是星星点点。
“相公,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这话,她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却用实际行动,靠着萧澈的肩膀,来表达出来。
在最初认识的时候,她对这个男人可是十二分的不满。
要不是自家小姐执着要嫁给他,自己才不会跟这个老态龙钟的家伙扯上关系呢。
可没想到,还是小姐的目光独到啊,这个男人,不仅仅在短短时间内改变了家庭的状况,而且还懂得农业治理、吟诗作对,现在,凭借着丹青妙术,便可赢得州府的肯定,赏赐金银。
而且啊,他在床上的雄风,啊这……
一想到这里,小翠便忍不住羞红了脸,哎呀,羞死人了,我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想到这茬事去了呢?
呸呸呸……
两辆马车哒哒地开进了萧村。
看到如此华贵的马车,村人个个都看呆了眼,纷纷在议论:
“这,这是谁家的马车啊?看起来挺高级的啊!”
“可不,这车身上可是标记着‘青州府’,这是府衙的马车呢。”
“到底是谁那么大牌,让青州府的公车亲自出动了啊?”
“莫非是王里正?不对啊,王里正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
直到看见马车直奔萧澈家而去,众人才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然后,是各种的难以置信。
这,这老废物,哪里来的本事,竟然出动了青州府衙的马车,让他们亲自送人回来了?
张屠户的脸上更是惊疑不定,他心中暗道:“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这,这……”
此时,萧家家中传来了一声惊呼……
第24章 震慑宵小
萧澈听到这一声惊呼,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柳芸娘的惊呼声。
在前往青州府之前,萧澈本来也表达了一些担忧,担心柳芸娘一人在家,会不会遭遇到什么危险。
现在,居然真的应验了他的不祥预感?
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他快步跳下马车,冲进了家里去。那动作,敏捷得不像话,哪里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呢?
在萧家,一个泼皮模样的男子,正拉扯着柳芸娘的衣袖,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道:
“好娘子,你家那老头子不知哪里死到哪里去了,趁着家里没人,你就从了我吧!呵呵,跟那老头子能有啥滋味的?老子这就让你尝尝真正的快乐是什么,嘿嘿……”
好家伙,这泼皮竟然光天化日的作恶,而且从动作到言语,都充满了下流的味道。
这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萧澈认真看了看,这泼皮正是隔壁村的牛三。
这人就是个二流子,不务正业,经常在附近几个村里游荡,时不时还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也因为他犯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加上县衙的牛捕头据说是他的远方亲戚,所以他一直都逍遥自在,众村民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萧澈万万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了这么一两天,这个泼皮,居然欺负到自家娘子身上来了?
他怒火中烧,杀意顿起,抄起旁边的一根棍子,怒气冲冲地道:
“牛三,你这个泼皮,你居然敢欺负我家娘子?想找死么?”
牛三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人闯进来,回头一看,不禁笑了:
“哟,这不是老废物,老棺材瓤子么?咋地?急了?
说实话,小娘子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嫁给你实在是太委屈了,还不如跟老子,天天欲仙欲死的,啧啧……”
那脸上浮现出来的淫邪之色,简直令人发指。
萧澈怒极了,手中的棍子猛击出去。
但牛三能够横霸村里,手上的功夫并不弱。他一把将棍头抓住,随即一用力,便将棍子夺了过来。
他哈哈一笑,道:“老废物,你早不回来,迟不回来,这不,刚好了啊,老子这就让你开开眼界,看看咱猛男是怎么玩女人的……”
萧澈突然回来,他居然还有恃无恐,甚至扬言在萧澈的面前逞凶,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萧澈顿时气极了。
牛三侧着头看了看他,然后又笑了:“咋地?不服?也对,老子先将你打个半身不遂,免得等下你来打扰老子!”
说着,右手抓住棍子,在左手掌心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然后一步步地逼近对方。
后面的柳芸娘简直要绝望了,她呼喊着道:“不要,不要动我的夫君!他,他是无辜的……”
牛三回过头来,眼神中尽是戏谑之色:“哟,你心疼这老头儿,放心,我不会下太重手的,毕竟,杀人是犯法的!嘿嘿!”
说着,便继续一步步逼近了。
萧澈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声喊道:“衙差大哥,救我!”
“衙差大哥?呵呵,你叫皇帝老爷都没用!”牛三以为对方是虚张声势,当然不会将对方放在眼里,继续恶狠狠地逼了过来。
然而,下一刻,两道人影冲了进来,刀光一闪,两把明晃晃的刀便架在了牛三的肩膀上。
那刀锋的冷意,让牛三刹那间从原本的狂热,吓得凉了半截。
他看着两个衙役一脸冷峻地盯着他,吓得话音都有些结巴:
“两,两位官爷,咱,咱是不是有点误会?”
“误会不了!”衙役冷笑。
他们原本在门外等候着,最初以为这是萧澈的家事,他可以自己处理得好,也就没怎么在意。
再听到后面,就越来越觉得不对了,特别是萧澈猛然大喊的一声“救我”,两人一激灵,马上冲进来救人了。
牛三眼珠子一转,道:“真的是误会!误会,哈哈!我跟你们县衙的牛捕头,是亲戚,关系好着呢……”
他之前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只要一搬出牛捕头来,对方的语气立马变得客气不少呢。
没想到两个衙役冷冷地,一个道:“牛捕头?甭说是牛捕头,便是你县衙陆大人,也未必救得了你!”
另一个道:“没错,你知道萧相公现在是什么身份么?他是青州府文苑供奉,在青州府内见官不跪!明白了么?”
“啊,这……”
牛三吓得腿都软了。
他虽然在隔壁村,但老废物,老棺材瓤子的名声,怎会没听过呢?
这个老废物,在此之前那可是任人欺负的角儿,甚至连他们村人都随意的唾骂、欺辱于他。
可现在,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为了青州府的文苑供奉了?这,这不科学啊……
他眼睛都直了。
衙役也不管他信与不信,直接拿出镣铐将他铐上,然后冷冷地道:
“有什么话,到时候跟知府大人说吧!”
“知,知府大人?”牛三顿时噗通跪地。
如果将他押解到清河县去审判,牛捕头说不定还能说说话,把他给捞出来。
可如果押解到了青州府,那后果可就不可知了,尤其是,如果衙役所说的是真的话……
他顿时激动起来了:“我,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衙役冷笑:“有冤屈跟知府大人说去吧,我们只负责将你押送回去!”
他们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来以后,直接押解着牛三往青州府而去了。
这一幕情景,让整个萧村都给震动了。
村民们躲在旁边,看着以往不可一世的牛三,被两个衙役押解着离开,个个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听说牛三这回得罪的老废物,……呃,准确来说,是青州府文苑供奉,下场可能会很惨呢……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萧澈就去了一趟州府而已,回来居然就多了这么个头衔,足以令青州府的大官们都对他刮目相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夹在人群中的张屠户,更是一脸的惶恐。他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搬动的石头,会不会重重地砸到自己的脚……
第25章 年龄限制
“夫君!”
柳芸娘本来挺坚强的,哪怕面对着牛三的最后威逼,也还依然坚贞不屈。
可现在萧澈如救星般从天而降,帮助她脱离苦海,她此刻哪里还忍得住,当场抱着萧澈,号啕大哭起来。
萧澈心中的那一份柔软被深深地触动了,摩挲着柳芸娘的头发,不断地安慰道:
“别怕,别怕!没事的,有为夫在,没事的。”
柳芸娘的情绪终于安定下来了。
小翠安慰着她,不忘将去青州府的高兴事,一一讲给她听。
当柳芸娘听到萧澈凭着一个话本小说的开头,就获得了一大笔润笔费;后面,更是施展丹青神技,折服了胡人画师,赢得府衙的高度赞誉,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颇有几分如在云里雾里的感觉。
自家的这位夫君,最初认识的时候,自己多半还是心有不甘的,然而如今看来,那是越看越顺眼了。
他的本领,竟然如此之大啊,实在是令人高山仰止啊……
“那夫君,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呢?”柳芸娘看着萧澈,眼波流转,温情脉脉。
萧澈道:“自然是坚持每日更新《西游记》,嗯,我要争取早日将这本书给写完,免得耽误来年的科举考试。”
赚钱固然重要,可科举可以让他返老还童,还可以送美娇娘,这可是主战场,主阵地,千万别放弃了。
“听说下个月青州府有诗词大比,夫君是否需要代表清河县参赛呢?”柳芸娘又问道。
萧澈道:“如无意外,应该是要参加的。”
上次的诗酒会上,他一举挫败了新州县的挑衅,早已被王家以及县衙那些人视为参赛的不二人选。
这种有机会扬眉吐气的比赛,自然是少不了他的。
他们在忙碌中等待着,没想到过了几天,有个不幸的消息传来了……
这个消息,有如闷雷般,震得清河县文坛上上下下,全都炸了锅:
本届青州府诗词大比,州府为规范赛事,突下发明文:本届诗词大比,为鼓励青年才俊,参试者年龄须在五十岁以下,超龄者一律不许参加。
消息传来,县令陆世昌再三确认了公文无误后,忍不住苦笑:“五十岁以下?这……这分明就是冲着萧相公来的!新州县那帮人,定是上次诗酒会吃了亏,暗中使了绊子!无耻!卑鄙!”
他可是将全部宝都押在了萧澈身上,指望他能在诗词大比中为清河县挣足脸面,也好让自己的政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这年龄限制一出,等于直接废掉了他的王牌,他也只能徒叹无奈。
王家府邸内,王鸿生听到消息,亦是眉头紧锁,长叹一声:
“新州县这一手,真是掐准了七寸。萧相公实在是大才,只可惜年龄限制,他们专门制定规则,摆明了是搞针对……可惜,可惜啊!”
有了之前在诗酒会上的风光无限,他原本还指望借萧澈之力,在府城大比中压新州县一头,巩固王家的话语权,如今计划全盘落空。
王勉在一旁道:“父亲,那我们只能以乐光宇为主组队参赛了?他毕竟是我县最年轻的秀才,诗才也……尚可。”
王鸿生沉吟片刻,无奈点头:“也只好如此了。虽无必胜把握,但总好过无人出战。”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遗憾。
而此刻,被誉为清河县青年一代翘楚的乐光宇,正在一群恭维他的书生中间,摇着折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哼,我就说嘛,诗词之道,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某些人仗着多活了几十年,死记硬背了些陈词滥调,偶尔侥幸出一两首佳句,便真以为自己是诗坛泰斗了?如今这年龄限制一下,岂不是原形毕露?”
他言语尖酸,并无所指,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乐兄说的是!某些老朽早该让位了!”
“府衙这规定真是及时雨啊!免得某些人滥竽充数,去了州府也是丢我们清河县的脸面!”
“此次大比,还得看乐兄你大展身手,为我县争光!”
这些无行文人的使劲儿猛吹,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拍得乐光宇舒服,到时去参赛的时候,能够带上他们一起去。
毕竟,能够去参加这种比赛,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至于比赛的成败?嗯,不是还有乐才子嘛?
乐才子五岁即可吟诗作对,八岁能写策论,十二岁考中童生,十八岁考上秀才,如此才华横溢的人,说不定能率领大家取胜呢?
周围的附和声让乐光宇更是飘飘然,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代表清河县,在青州府大放异彩的场景。
与县衙和王家的焦急、乐光宇等人的幸灾乐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萧家的平静。
小翠最先听到消息,风风火火地跑回家,气鼓鼓地叫道:
“小姐!老爷!气死我了!外面都说州府大比不让五十岁以上的参加!肯定是新州县那些坏种搞的鬼!老爷去不了了!”
古代的妾对正妻的正式称呼,一般是夫人、太太,甚至是主母,但小翠喊小姐喊习惯了,一直都没改。柳芸娘与她情同姐妹,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问题。
柳芸娘正在缝制小衣,闻言手中针线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当她看向萧澈时,却发现自家夫君正优哉游哉地品着茶,看着刚刚送来的《西游记》书稿校样。
脸上竟无一丝一毫的焦急或愤怒,仿佛听到的不是关于自己的坏消息,而是隔壁家的猫丢了。
“夫君,这……”柳芸娘轻声问道。
萧澈放下茶盏,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得就像在拉家常:“芸娘,不必担心。跳梁小丑,徒增笑耳。”
他心中早已了然。
“可是……”这是州府明文规定的事项,萧澈还能以一己之力去改变不成?
当然了,这个诗词大比,萧澈不去参加也并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可惜。
在乡试到来之前,多参加这一类比赛,积累文脉名望,还是很有必要的。
萧澈笑了笑,道:“我去县衙找一找陆大人,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潇洒自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久之后,被钦定为主将的乐光宇向县衙提交了十人的参赛名单,但最后面的两人被划掉了,王勉作为本次参赛的领队,明确告诉乐光宇:
“陆大人钦点了两人参赛,乐才子你的这个队伍,最多只能有八人!”
这是县令大人往自己队伍里塞关系户么?
乐光宇心中颇有几分不满,却也无法反对,只好闷声应是。
第26章 无视规则的王牌
青州府,东阳楼,诗词大比之日。
现场人头攒动,四方文士云集。
各州县才俊齐聚一堂,衣冠楚楚,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清河县席位,乐光宇正襟危坐,却难掩紧张。新州县队伍的领队,依然是温桂荣,座下正是大才子温哲湖等人,他们面带倨傲,时不时投来轻蔑一瞥。
乐光宇回过头来,数了数自家的参加人员,发现队伍末尾,是那个名为王冲的年轻人,据说这人是王鸿生的远亲。
嗯?还有一个人呢?
他有些疑惑,忍不住凑到王勉身边,问道:“领队,我们不是十人参赛的么?还有一人呢?”
王勉此时也有些懵,他之前问过陆世昌,陆大人当时心情不错,却又故作神秘地对他说,到时候,那位神秘选手,一定会按时出现在会场的。
可现在,那个神秘选手,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出现啊。
难不成,己方要白白浪费一个名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眼看诗词大比准备开始了,这时候,一个人影从楼梯口慢慢地走了上来。
这是一位青衫微旧、鬓角染霜的老者,步履沉稳,神情淡然地步入场中。
他,赫然正式萧澈。
就在司仪官有些不明所以之时,萧澈的声音平静响起:“诸位!清河县萧澈,前来赴会!”
全场哗然!目光聚焦处,质疑声瞬间爆发。
“萧澈?!他怎敢来?”
“年过五十,岂能参赛?清河县欲公然违令乎?”
乐光宇惊怒起身,不等其他县的人发难,他已经冲着萧澈吼道:“萧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快走!别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萧澈不为所动,斜乜着他,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哟,别人都还没有说什么,你干嘛那么积极啊?
温哲湖则直接向青州府衙的负责人发难:“李大人!明文在此,萧澈年逾花甲,却竟然敢逾制,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上官,请大人将其逐出!”
今天主持诗词大比的,并非别人,正是青州画院院长、儒学训导李学林。
他捋着胡子,故作惊讶地对萧澈道:“萧澈,你是否已经年过半百?”
萧澈一拱手道:“晚生痴长六十有一!”
在场众人哗然。
不少身前并不认识萧澈的,都暗自讶然。
这老头说他居然是六十多了?可看这神态、这身形,大概也就五十上下而已了。
这家伙,也算得上是驻颜有术呢。
面对着在场所有人的喧嚣,李学林压了压现场的气氛,继续问道:
“萧老先生年纪不小了啊,那你可知本次诗词大比,是有年龄限制的?”
萧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铜牌,道:“大人,老朽蒙知府彭大人,以及其他诸位大人赏识,获得‘青州文苑供奉’这一誉称。
根据有关规定,享誉者可享有参与一切文事之权,不在年龄所限之内。本人参赛,合規合矩。”
“文苑供奉?!”
四字如惊雷炸响!温哲湖脸色顿时一变,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乐光宇更是面如死灰,颓然坐下。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老朽平日里不声不响,却突然拥有这么一张无视规则的王牌?
难不成,是假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乐光宇冲口而出。
他还真的无法承受原本属于自己的聚光灯,却骤然被人夺去了。
旁边的王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萧澈能够参赛,这对于清河县来说,那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怎地这个乐光宇,身为主将,却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看来,读书人的嫉妒心,还是挺强的啊……
李学林装模作样地翻看着铜牌,然后道:“铜牌是真的,规矩也确是如此,萧先生参赛,合规合矩。诸位,还有什么话说?”
州府的主持大人都如此说,其他人还能有什么话说呢?个个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萧澈无视身后种种,坦然入座清河席位。
诗词大比正式拉开帷幕。
司仪官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本次赛事的嘉宾、评委,宣布诗词大比的流程。李学林、评委代表等先后发言后,赛事正式开始。
让大伙儿比较意外的是,第一场比试,将移步到东阳楼附近的一处庄园举行。
此处庄园甚大,信步走去,触目处尽是亭台楼阁、雕梁飞檐,红墙绿瓦隐于葱茏的草木间,朱漆回廊绕着澄澈的池沼蜿蜒而去。
园内那荷风送香的水榭、堆云叠翠的假山,一步一景,皆透着世家大族沉淀的精致与气派。
司仪官介绍道:“诸位,此处庄园落成日久,但园内园外,凡二十处景落、馆舍,包括整一庄园,也都尚未命名。
这比试的第一场:命名!诸位各自提出自己的命名,一旦被评委们采纳,即可得一分。多采多得,直至结束为止。”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兴奋起来了,一个个看着这周围的景落馆舍,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看能不能想出一些惊艳的命名。
温哲湖不愧是新州县才思敏捷的代表,他思忖片刻,便站起来,道:
“李大人,诸位贤达!学生以为,此园乃是我青州文脉新聚之地,旨在汇聚雅士,切磋诗文。故园名不若取‘聚雅园’!
聚雅这个名字,出自《文心雕龙》‘典雅者,熔式经诰,方轨儒门’!旨在期许此园能聚四方文雅之士,承圣贤之道,扬典雅之风!”
言毕,他自信环顾,新州县众人立刻出声附和:“温先生高见!”
“聚雅二字,甚妙!”
“切题且风雅!”
其他州县的人不服,但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名字,只好继续低头沉思。
乐光宇看到清河县众人,包括萧澈也没有做声,便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这地方,命名为漱芳园,更切合此地场景。”
“漱芳园?这名字也不错!”有评委讶然开声,对这位年仅十八的青年才俊,也不禁刮目相看了。
他继续问道:“这其中有何学问,请乐公子细细道来!”
第27章 大观园命名
乐光宇正色道:“学生认为‘聚雅’稍显静态。你看这园中流水潺潺,花木繁盛,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文化的芬芳。
《世说新语》中曾有‘漱石枕流’的典故,名士以此彰显气节,芳者,寓意为美好德行、美景、文章。故此,我辈文人何不于此园中‘漱芳’以润文章?
命名为‘漱芳园’,寓意是我青州学子浸润于斯,皆能文章锦绣,德行芬芳。这名字,岂不是既显风雅,又显吉庆? ”
他这一番解释,让不少评委刮目相看,看得出来,一些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给漱芳园打高分了。
不过,也还是有人觉得“聚雅园”这个名字更好。他们说:“这漱芳园的意象柔美有余,而气魄不足,不及聚雅园汇聚雅士那般,直白而透彻。”
“没错,这名字更像是一种感觉和意境的描述,它很美,但听着有点虚,让人听了有些不知所云的感觉。”
很快,评委就分成了挺雅派和挺芳派,双方争持不下,如果没有更好的命名,大概率是要投票来决定了。
萧澈看了看,觉得该是自己出场了,他站起来,道:
“学生窃以为,‘聚雅’二字,稍显直白外露,且重在‘聚人’,而略轻于‘蕴景’。
这个庄园集山水之秀,纳天地之灵,景致万千,气象宏阔,可不是仅仅一个‘雅’字可囊括的。”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沉稳:“学生斗胆,提议一名——‘大观园’!”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愕然。
不少人听他直指“聚雅园”的不足,以为他为乐光宇站台,而且不得不说,他的这个理由挺在理的。
但没想到他随后却竟然提出了自己的命名,这个命名嘛……感觉有点普通啊……
温哲湖等人却心中窃喜:蠢货,清河县果然热衷于内斗,这么又提个命名出来,岂不是分薄了评委们的票?
咱新州县,赢定了……
评委们陷入了思考,有个老学究问道:“萧相公提出这个大观园,道理何在?典故何在?”
萧澈不慌不忙解释道:“《易经》有云:‘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此‘大观’,是宏大景象之意,亦可指德行高尚之象。
而且,这个园子包罗万象,山水亭台皆备,足以称‘大观’;同时更期许入园之人,非止于吟风弄月之‘雅’,更能有洞察世事、开阔胸襟之‘观’!
如此,岂不比单纯‘聚雅’的意境更为高远开阔?”
一番解释,引经据典,层层递进,不仅解释了园名,更赋予了其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哲学意味。
瞬间将“聚雅”“漱芳”的格局比了下去。
当下马上有评委抚掌赞叹:“妙!妙极!‘大观’二字,气象万千,立意高远!既契合园景,又寓含深意!远超‘聚雅’‘漱芳’!这‘大观园’,老夫投了!”
其他的名儒评委也纷纷点头称善,最后进入投票阶段,结果九个评委,有六票投给了“大观园”,两票投给“漱芳园”,依然坚持投“聚雅园”的,只有一票。
温哲湖的脸白一阵红一阵,他本来信心十足,满以为自己可以先拔头筹,却没想到萧澈后发制人,凭借着这什么狗屁不通的是“大观园”,竟然就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赞誉?
不过,不得不说,这“大观园”听着有些普通,但越细细品味,却越发贴切园子的状况,令人不得不拜服。
他咬着牙,心中冷哼数声:“先让你嘚瑟一下,我就不信你后面还能如此顺当!”
紧接着,园内各处景观的命名开始了。
温哲湖压下郁闷,力求在细节上扳回一城。
他为一处流水题名“漱玉溪”,取自“漱玉词”,倒也清雅;为一小桥命名“步月桥”,取自“踏月寻诗”,也算有意境。
新州县众人纷纷叫好。
他带着几分睥睨之色,看着清河县众人,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刚刚让你们取巧了,现在才真的见真章!哼!
轮到萧澈,他淡然一笑,道:“学生以为,这是园中主溪,它汇集众流,浸润芳草,水气沁人,不若取名‘沁芳溪’。”
“沁芳”二字,既写实又风雅,更兼音韵优美,瞬间获得采纳。
至于那座桥,萧澈自有道理:
“温先生之‘步月’,重在行为之雅。学生却以为,此桥临水,水清如镜,最能照见人心。行人至此,驻足观望,流水潺潺,似能洗尽尘虑,让内心与外境交融印证。
故名‘印心桥’更佳,此名取‘澄怀印心’、‘山水印心’之意。我等文人雅士,走在此桥上,不仅可寻诗,更可寻得本心之宁静。”
一番争论后,评委们决定采纳印心桥这个说法。
不知不觉,三比零了。萧澈独得三分,上演帽子戏法。
温哲湖内心着急,急忙指着一座亭子,将之命名为:“听雨轩”。
萧澈则指点附近的环境,笑吟吟地道:“此处绿树环合,苍翠欲滴,可命名为‘滴翠亭’。”
“滴翠”较之“听雨”,画面更灵动鲜明,再得一分。
温哲湖咬牙为一主要楼阁命名“览秀阁”。萧澈沉吟道:“楼阁集天地灵秀,内含芳华,外览胜景,可名‘含芳阁’。”
“含芳”较之“览秀”,更显内蕴深厚,又得一分。
战况激烈,萧澈几乎以碾压之势,将记忆中《红楼梦》大观园的绝美名称一一抛出: “此处遍植杏花之馆,可题‘杏帘在望’。”
“水边浣纱之处,可名‘蓼风轩’。”
“此处种有翠竹,幽雅动人,可名‘潇湘馆’。”……
每一个名字都绝非泛泛之词,或构思精巧,或意境幽远,大都贴合景致,无可挑剔,听得众评委如痴如醉,频频采纳。
最终园内的二十处景点、馆舍命名,萧澈一人独揽十七处!
十七比三,清河县积分遥遥领先!
新州县众人面色铁青,鸦雀无声。
温哲湖额头冒汗,频频擦拭,再也维持不住风度。
乐光宇跟在萧澈身后,那神情,已然麻木。
第28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比赛进入第二个环节。
眼看着萧澈为首的清河县代表,挟着以十七比三的余勇进入第二环节,领队王勉笑得合不拢嘴。
萧老先生,大才,大才啊!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萧澈在上次青州府之行时,意外获得了那文苑供奉的誉称,要不然,己方在刚刚的比试中,真的会一败涂地呢。
乐光宇是不错,可真正要挑大梁,却还显得稚嫩。
尤其是,从他面对萧澈突然参赛的事儿,那反应,足以说明他气量太窄,往后能否发展得更好,还真的不好说……
此时,司仪官宣布:“接下来,进行本届诗词大比第二环节——【断句续貂】!”
“规则如下:
一、本轮以‘清河’为题,考校诸位诗词断句续写之功力。却并不是寻常的吟咏,乃为断句续写之比试!
二、比试采用回合制。一方先吟出两句诗词断句,另一方须在一炷香内,依其意境、格律,续上后两句,完成一首意境完整、格律严谨之七言绝句。
三、续成之后,由诸位评委大人共判高下。若续句平庸,乃至狗尾续貂,破坏原句意境,则判出句方胜;若续句精妙,完美甚至超越原句,则判续句方胜!”
四、一轮之后,攻守易形。本轮比试,总分三十分!”
规则一宣布,在场的人全都嘀嘀咕咕的,议论纷纷。
以往的诗词大比,最热闹的,自然是比吟诗作对,这也是大比的重头戏。
也正是如此,不少人会事前“猜题”,预先写好一些作品,再三修改,反复推敲,意图在大比现场一鸣惊人。
但很显然,这次大比的规则打破了大家的固有思维。
这种“断句”相续的法子,规则极为严苛,不仅考校出句之精妙,更考验续句者的急智、诗才和对他人诗意的理解,堪称刀尖上的舞蹈。
想要事前做应试准备?难,实在是太难了!
第一回合:由新州县出句,清河县续句。
经历了前面的挫败,温哲湖吸取了教训,不再托大,与身边几位才子低声密议片刻,沉吟道:“好!便由我新州县先出两句,请各位续成绝句!”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吟出精心打磨的首句:“月落清河千顷练,潮来天地一时青!”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暗赞。
新州县近些年果然出了不少人才,光从这出句便可以看出,这个句子确实气象不凡,将月下清河比作千顷白练,画面壮阔。
新州县众人面露得色,此句接续的难度极高,看你这老朽如何续句!
面对着如此气象的开头,清河县众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乐光宇在命名的环节里,一直被萧澈压了一头,这会儿是憋了一口气,想要唤回点信心,他思忖片刻,随即道:
“依我看,可以这断句可以续:‘露湿汀洲芦叶静,渔灯几点映波轻’。诸位以为如何?”
说完,还颇有几分嘚瑟看了萧澈一眼。
“乐才子,好句啊!”
不少人本来想着跃跃欲试,但听了乐光宇的这一续作,个个都放下了比试之心。
不得不说,这两句续作,乐光宇以“露湿汀州”“芦叶静”来呼应月夜的清幽,然后“渔灯”补充近景,与上文的月落清河形成远近呼应,意境相当的吻合。
“不错,不错!”参赛以来不轻易表态的王勉,此时也点了点头,觉得可行。
不过,他依然将目光瞄向了萧澈:
“萧相公,您认为如何?”
萧澈慢悠悠地道:“这续句是不错,贴合月夜清幽的氛围,意境尚可,只不过……
原作‘月落清河’‘潮来天地’,气象雄浑无比,到了乐才子这儿,回应的是‘露湿汀洲’‘渔灯几点’,意象多少有些普通,明显落了下乘。”
听到他这么一说,不少人也都点了点头。
从前面的气象万千,到后面骤然变得小家子气,这似乎真的容易被人诟病。
乐光宇自诩才思敏捷,刚刚想出了如此佳句,连王勉也都点头称行,万万没想到萧澈这家伙又跳出来,指斥不是,实在是岂有此理。
但不得不说,这家伙讲得也有几分道理……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闷声闷气地道:“那萧相公又有什么妙句呢?”
萧澈看了他一眼,却也不跟众人商讨,直接站起来,就对新州县那边的人道:
“我们清河县的续句为:孤帆远影长空尽,水光月色斗分明!”
他的此举,让乐光宇大为不满。
好你个萧澈,大家不都商量好了,这才提出应对诗句的嘛?
你倒好,连商量都不商量,直接就来回应了?这简直是不把己方的队友放在眼里啊?
那一刹,他气得满脸涨红,连萧澈的续句是什么,也没有听清楚,张嘴怒道:
“萧澈,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主将!你出句之前,是不是应该……”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己方的队伍就爆发出一阵喝彩:“妙句,妙句啊!续得好,续的好!”
“好一句‘孤帆远影长空尽’,绝了!”
再看温哲湖等人,一个个听完后面如死灰,这句子,对得也太绝了吧?
意境契合不说,光是那气场,“孤帆远影”“水光月色”,已然压了他们的“潮来天地”一头了。
这萧澈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为何总能金句频出的呢?
看到众人的反应,乐光宇这才醒悟过来,啊,这回,这回,小丑竟又是我自己?
萧澈看着众人的反应,顿时有些自得。
可不,一个从蓝星穿越过来的文抄公,拿捏他们,岂不是轻轻松松,So easy?
这两句续作,一句来自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只不过原诗句的“碧空尽”,被自己改成了“长空尽”而已,毕竟,原诗句写的是朗朗白日,而这续作,写的是晚上……
至于后一句,则出自陈师道的《月下观潮二首》,用“水光月色”回扣首句的“月”与“清河”,形成“天地壮阔—孤帆点缀—光影交融”的递进,画面从宏大到细微,有“大景见势、小景见情”的韵味。
这两句诗本来都是名句,如今用来续作,要稳压对方一头,当然不在话下了!
第29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
评委们感叹一番后,最终得出分数:本轮的十五分中,清河县独取十分,新州县仅得五分。
如此一来,双方的比分已经来到了二十七比八,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呢。
“请清河县方出断句,新州县方续句!”司仪官宣布道。
温哲湖与温桂荣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丝紧张,但随后,温哲湖握紧了拳头,自我打气:“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
既然对方能够通过续写得高分,那么,只要自己也能写出压过对方开首句的诗词,要扳回一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加油!温哲湖,你行的!”暗自激励着。
清河县那边。乐光宇道:“某不才,有一诗句开头,绝对的惊艳……”
哪怕他们如今遥遥领先对手,但他内心其实相当的不满。
无他,自己这个主将,在这场文斗中,变成了纯看客,这可真是太丢人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出一番风头才行。
然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澈就已经站了起来,缓缓吟出那石破天惊的首句: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清河!”
此句一出,在场先是沉默,随后爆出了阵阵的喝彩声:
“漂亮!”
“绝了!”
“满船清梦压星河!天啊!此句只应天上有!”
“这一‘压’字!神乎其技!梦竟有重量,能压住星河!”
在场的众人,尤其那些评委大儒们,激动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们做梦也没料到,在这青州府诗词大比中,竟然屡屡出现金句名言。
先是“孤帆远影长空尽”,然后是现在的“满船清梦压清河”,这一届诗词大比,足以载入大虞王朝的史册啊……
与众人的欢呼雀跃不同,压力瞬间转移到新州县这边。
温哲湖额头冷汗直冒,呆立良久,才与身边才子们紧急商议,绞尽脑汁。若续不好,此轮再丢分太多,差距就只能是越来越大了。
不容有失,不容有失啊……
只可惜,事与愿违。越是紧张,诗句就越是无法组织好,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即将过去了,温哲湖才慢慢地站起来,带着几分犹疑道:
“我方应答的续句为:鹤唳云汀惊不定,羽衣聊共水云梭。”
此句一出,在场的人大都无感。
毕竟,在如此惊艳的句子面前,这个续句,多少显得有些狗尾续貂。
反而是萧澈觉得这句子还行呢。
以鹤唳惊破梦境,恍然欲仙,欲与云水同游!
要是碰上一般的开头,这句子绝对可以拿不少分。只可惜,这回他们遇上是千古一绝的“醉后不知天在水”。
说老实话,这两句诗就是断句中的绝绝子,连萧澈这等渊博之人,也不怎么记得这两句诗的前后句子是什么。
这两句诗,仿佛是前半段,又仿佛是后半段……嗯,还真记不清楚了……
最终得分,清河县十四分,新州县一分。
据有人透露,这一分,还是有评委可怜他们,施舍的……
于是,第二环节结束后,这回的分差,变成了四十一比九,清场式的遥遥领先。
两个环节结束后,双方回到了东阳楼,稍做休息。
王勉看着得分,笑意盈盈地给大家鼓劲:“大家干得好!只要等下一鼓作气拿下第三轮,县令大人说了,会在天御大酒楼为大家庆功!”
天御大酒楼,那可是青州府最豪华的酒楼,看得出来,为了本次大比获胜,县府可是下了血本了……
众人纷纷笑着回应:“胜利在望,胜利在望了,哈哈!”
更有人说:“我们有萧相公,大家就都等着胜利降临好了。”
不少人纷纷附和。
大家都不得不承认,在刚刚的比试当中,萧澈的表现,实在太惊艳了。
也有些人暗自好奇,这萧澈,真的是考了几十年秀才都考不上的棺材瓤子?
如果他是老废物,那在场的所有人,岂不都是废物中的废物了?开什么玩笑啊……
当然,也有人暗自嘀咕,觉得这老家伙该不会是事前藏拙,然后故意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但这般耗费自己青春的事儿,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啊,呃……
唯独乐光宇在泼他们的冷水:
“你们别太得意忘形了,最后的环节,据说考究的正是整体实力。如果咱们的整体实力不行,这剩下的五十分丢分太多,能不能赢,也还是问题呢。”
整体实力?
众人有些疑惑,这整体实力,该怎么考究呢?本届诗词大比,还真的很多举措都是出人意料啊……
很快,赛事继续进行。
司仪官宣布第三环节的比试内容:“接下来,进行第三环节比试:【文鼎东阳】”
“一,参赛选手每人作《东阳楼赋》一篇,作赋时间为一炷香,完成后,每个队伍选出最精彩的三篇参评。
二,选择权归领队,请务必选出最精彩绝伦的文章参评。评委会对文章进行蒙名评选,分三个等次打分。
三,本次夺魁者,将其赋铭刻于东阳楼上,供游客观瞻,以飨大虞文士。
四,未尽事宜,以评委解释为准。”
规则一颁布,在场众人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温哲湖甚至再次投来了挑衅的目光。
呵呵,单打独斗,我或许会输给你这老朽,但要比较综合实力,还是咱们新州县更强!
他如此笃定而自信,却浑然忘了,其实清河县只需要再拿六分,就可以稳稳压他们一头了……
于是,笔墨纸砚侍候,众文士开始即席挥毫,一个个文思泉涌,下笔成章。
在所有人当中,唯独萧澈有些格格不入,他慢条斯理地磨着墨,仿佛一点都不焦急。甚至于,周围的这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老朽,文思枯竭,无从下笔了?”
“是的,一定是的,这老头毕竟年纪大了,这会儿精力不济,倒也正常得很。”
“有机会,这回有机会超越了!”
……
尽管在作赋,但不少人的心思却依然在萧澈那里。
甚至,连乐光宇也是同样的心思:这老头栽了,岂不我就有机会了?
第30章 送错作品了?
其实,也怪不得在场的那些人对萧澈产生怀疑,便是萧澈,也觉得这个作赋题目,真的,真的……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啊。
什么“东阳楼赋”,那不就是“岳阳楼记”嘛?当年读书的时候,自己读得滚瓜烂熟的,只要稍稍改动,顺手拈来了啊。
甭说是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半炷香的时间,自己也足以将它给“默”出来了啊……
哎,这一场文斗,毫无挑战性呢!
很快,有人写好了。拿着自己的赋作,急忙找王勉品评,王勉很是认真地鉴赏起来。
王家作为每年诗酒会的赞助者,诗词大比的领队,王勉的鉴赏能力还是相当在线的。
一看开头: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青州形胜,巍然斯楼……”
读着王勉不禁轻声读了出来,然后一拍大腿,道:“不错,这篇赋写得不错啊!”
很快,又有人呈上自己的作品。
王勉的眉头时而皱着,时而舒展,但脸上的欣喜表现得更多。
看得出来,这次清河县才子们的作赋水准,还是挺不错的。
等乐光宇兴冲冲地拿着自己的作品递给王勉的时候,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领队,欣赏一下我的作品吧!”
王勉接过来,脸上堆满了欣喜。
没错儿,在萧澈之下,大概便是这位乐才子最为才高八斗了,他的作品,那肯定是要入选的……
然而,王勉看了一会儿,眉头却拧成了一个横写的川字:
这便是乐才子的水准?也太逊了吧?
什么“其势嵯峨”“其制宏敞”“碧瓦流云”,怎么看都只是华丽辞藻的堆砌。
而且,这个乐光宇只是一味地赞美东阳楼的宏大,毫无思想,更无创意,这篇作品甚至比不上刚刚的那两篇呢。
乐光宇未曾留意他的脸色变化,反而得意洋洋地道:“王领队,我这篇作品,写得挺不错吧?”
王勉闷声闷气地道:“先看看再说吧。”
乐光宇有些愣神,这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还想不用我的作品?开什么玩笑呢。
恰好这个时候,萧澈拿他的作品过来了。
王勉眼前一亮,恭敬地接了过来,认真品读。
读着读着,禁不住大笑起来:“好,好极了!”他坚信,有了这篇赋作,他们清河县要拿打败新州县,那简直是板上钉钉了。
刚刚被乐光宇作品打击了的士气,很快恢复过来,而且高涨了十几倍。
呵呵,新州县,温桂荣,你们等着吃瘪吧……
经过重新审视,王勉将三篇作品糊名上送。
作品送出之后,乐光宇突然发现自己的作品居然还在原位,顿时大惊失色:
“领队,不好了!你刚刚是不是送错作品了?怎么我的作品还在这里?”
王勉淡淡地道:“没送错,你的没有入选。”
乐光宇顿时恼了:“王领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上送的到底是谁的作品?”自己身为本次赛事的主将,在这种关键时刻,作品居然没能入选!
这不是开天大的玩笑么?还有王法嘛?
王勉掰着指头,道:“一篇是萧相公的,一篇是王冲的,还有一篇,是蔡恒的。”
蔡恒,正是在本次院试中,排名仅次于萧澈,而力压乐光宇一头的那个人。
听到萧澈和蔡恒,乐光宇还没有那么气愤,听到王冲在其列,顿时怒极了:
“王勉,你这是假公济私,有好的作品不上送,偏偏送你家远房亲戚的作品?你,你这也太过分了!”
王勉听了对方的话,王家上位者的气势也上来了,他冷哼一声,道:
“乐光宇,你自己作品写得差,可就别怪我没有帮你上送。你这赋作完全没有用心,只会表面堆砌辞藻,吹嘘东阳楼的伟大,这样的作品,哪里有能耐入选了?”
“你,你这是偏见!”乐光宇气愤至极,却偏偏只能无能地咆哮着。
这边吵着架,那边的评委们却忙碌得很。
不过,这些大儒们拿到这些杰出作品,时而低声吟哦,时而兴奋高唱,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看得出来,本次赋作的水准,那是相当的高。
以至于,那些评委们一个个乐颠颠的,完全没有累的感觉。
终于,大约一个时辰后,痛苦而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李学林代表评委方,开始公布作品。
首先是丙等作品。清河县蔡恒,丙等第一,得4分;新州县万盛,丙等第二,得3分。
从乙等开始,李学林开始公开吟诵赋作,以供众人鉴赏,他拿起一幅作品,吟诵道:
“荆楚之隅,青州之畔,有伟构新成,飞甍映日,曰东阳楼也。其地也,控引三湘,襟带九派;其势也,吞云梦之浩渺,接衡岳之苍翠……”
诵读完毕后,加了一句:“这作品不错,乙等第一,为新州县温哲湖所作,得9分。”
底下的温哲湖顿时懵了,大声嚷嚷道:“不,不可能,我的作品怎可能才得乙等?”
出乎所有人意外,乙等第二,也是新州县的作品。
换言之,甲等一二名,都是清河县的作品。
全场不禁为之哇然!
温桂荣脸色铁青,忍不住对评委们道:“各位如此评判,是否有所偏袒了?”
要知道,昔日新州与清河竞争,双方各有优势,近年以来,甚至是新州县稳稳压过清河县一头的。
评委中有个白发老头正色道:“温先生,这些赋作乃是糊名评判,全赖作品质量说话,哪里有偏袒之理。你如若不信,不妨听听甲等作品如何。”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吟诵起来了: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吴楚之墟,烽烟曾炽;霸王之业,丘陇已平。 战舸迷涛,空沉断戟于渊底;歌台舞榭,唯余蔓草于荒陬……”
一篇赋作念毕,众人良久未能回过神来。
这篇赋作聚焦于历史长河的浩瀚与个人的渺小,抒发了物是人非、兴衰更替的沧桑之感,最终落脚于慨叹的衷怀。
该篇情感深沉,时空宏大,实在是难得的作品,较之温哲湖的赋作,显然更胜一筹。
白发老头念完后,宣布道:“此乃清河县王冲所作,甲等第二,得分12。”
“什么?”在场的人禁不住全都愣住了。
这,这才是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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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王勉喜上眉梢,朗声道:“这甲等第一,必须是我们萧相公的,呵呵,萧相公简直称得上是青州文胆,清河之光啊!”
他的这一番话,如果是在诗词大比之前说的,那铁定会引来人们的反感,甚至引来骂战。
然而,此时说出来,明目张胆反对的人,却基本没有。
白发老头神采奕奕,小心地拿起那篇赋,朗声念道:
“予观夫青州胜状,在东阳一湖。衔远山,吞清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然则北通中原,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这篇赋作,文采斐然,铺陈壮阔,瞬间将众人带入一个宏大的叙事中。写景部分,字字珠玑,画面感极强!
仅此开篇,已远超温哲湖全篇。
接着,他语调一转,开始抒写登楼者因景生情、因境而异的复杂心境,或喜或悲,极尽渲染,将文人那细腻而敏感的情思剖析得淋漓尽致。
不再是单纯的写景,而是写人心、写际遇、写世情!
最后,他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吟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他再次停顿,整个会场的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心在刹那间,仿佛都吊到了嗓子眼,沉浸在赋作的忧思之中。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庄严的语调,缓缓吟出那必将流传千古的名句:
“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念毕,余音绕梁!
满场落针可闻!有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时代的伟大胸怀和磅礴气势彻底震撼了!
这不仅仅是文采的较量,更是思想上的碾压,是人格境界的升华!与之相比,其他人的赋文,层次太低,实在是太低了!
也不知是谁先自发站起鼓掌,然后,是全场人一齐站立,齐齐鼓掌。
每个人看向萧澈,都是一种无比崇拜,无比敬佩的心情。
哪怕是原先对清河县诸位有着十二分不服气的温哲湖,此刻也心悦诚服。
这位头发花白,略显老态的“老朽”,在这一刻,用他的高超文笔,高尚的境界,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尊重。
李学林更是禁不住热泪盈眶,他竟不顾威仪,快步走到场中,对着萧澈,深深一揖:
“先生大才!此文此心,非独诗赋之胜,实乃圣贤之道!其词其境振聋发聩,震烁古今!请受本官一拜!”
评委们也深深地鞠了一躬。无可争议地,萧澈的赋作获得了甲等第一,15分。
至此,清河县夺得72分,稳稳地赢得本次诗词大比的第一名,而这,也是青州府诗词大比以来,双方出现的最大分差。
而萧澈更是为此立下了最大功劳,他一人狂揽57分,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打败新州县这个老对手。
温桂荣也不得不哀叹:“我们不是输给了清河县,我们只是输给了那位老……老先生。”
温哲湖等人脸色也不好看,末了,只是悻悻地道:“来年乡试场上,咱们再见个高低!”
说完,带着几分失意离去了。
此时,在萧澈的脑海里,冰冷的系统机械声响起:
【叮!支线任务:赢取青州府诗词大比!任务完成,发放奖励!】
【叮!任务奖励:窥得文心(初级)发放成功!】
【窥得文心(初级):允许宿主在特定场合,洞察一位指定对象对文学作品的深层偏好或文学情怀,属于较强的情报类奖励。】
【叮!鉴于宿主以一己之力定文坛乾坤,系统额外奖励:免死金牌(一次性)!当宿主面临生命危险时使用,可峰回路转,起死回生。】
萧澈听了以后,顿时兴奋莫名。
没错。参加这次的诗词大比,也是系统发布的任务,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使用“文苑供奉”的身份,主动前来参加本次大比。
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奖励如此丰厚。
“窥得文心”看似没什么用,但事实上,这种强大的情报类技能,在日后自己进入官场后,可以让自己更加如鱼得水。
更令人惊喜的,莫过于那“免死金牌”,居然还能让自己免除一次死亡的危险,这实在是太棒了。
只可惜,这免死金牌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有了……
“萧相公,来,我敬你一杯!”
此时,在天御大酒楼上,清河县众人纷纷喜不自禁,连被邀请在列的李学林,也亲自来向萧澈敬酒。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心中感概莫名。
之前,面临着胡人画师的咄咄逼人,是这位老朽力挽狂澜,以极为奇巧的神技,打败了胡人画师,为大虞王朝挽回尊严。
如今,又是他,在青州府诗词大比上风头尽出。
经过今日这场大比,伴随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掷地之声,以及“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清河”的瑰丽幻境,萧澈的名声,应该要响彻整个大虞了吧?
人才啊,青州府这一滩浅水,终究是留不住这位人中之龙。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如果萧先生足够长寿的话,日后位极人臣,也并非痴心妄想之语呢……
“来,感谢李大人!”
萧澈并不知道,此刻李学林的脑海里,早已浮光掠影般的,闪过了很多很多念头。
两人碰杯,畅谈,开怀大笑,十分投契。
他与李学林谈笑风生的情景,看在王勉和乐光宇等人的眼中,却也都惊疑不定。
李学林的官职并不高,但儒学训导这种职位,代表的不仅仅是官府本身,更有本州府学问本身。
看样子,萧澈的实力,已经深深打动了李学林为代表的官方学术圈。
“嗯,看来,还得跟萧相公多多亲近才行。”王勉如此想道。
至于乐光宇,眼中出了嫉妒,深深的嫉妒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他恨,他恨极了,原本,站在聚光灯之中,跟训导谈笑风生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啊。
这个萧澈,简直不可原谅……
第32章 藏书阁
“对了,萧相公!”李学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正色地道,“有件事正想要告诉你。”
萧澈一愣,道:“什么事?”
李学林道:“上次州府捕快押送到衙门来的流氓牛三,我们已经从重从快进行了处理,流放三千里,到天涯岛那边去了。却不知此等处理,是否符合萧相公心意呢?”
流放三千里?天涯岛?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在这个年代,流放,尤其是流放到边远的地方去,还真的算是重刑。它不比关在监狱里,毕竟在监狱里蹲着,有吃有喝的,起码还能保证生命安全。
但流放就不一样了。
流放得越远,生命危险系数就越高。
搞不好,这位牛三,这么一去,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萧澈相信,这也是李学林动用了能够动用的力量,才做出了如此顶格的处理。
“满意,满意。谢谢李大人鼎力相助!”萧澈道。
“不过,”李学林道,“有件事还要告诉你。那牛三在重刑之下,曾经透露说,他是听到萧村的张屠户到处与人宣扬,说你家老夫少妻,你又常常不在家,家里的少妻耐不住寂寞云云,这才起了歹心,上门作恶的。你看……”
“张屠户?”萧澈听了这个名字,忍不住双眉一掀,怒从心底起。
竟然是这个混蛋!
要说萧村里,与自己交好的人,还真的五个指头都数得清。
但与自己交恶的,就比比皆是,尤其以这个张屠户为最。这个混蛋,当初就是嫉妒自己娶走了貌美如花的柳芸娘,对自己更加的恨之入骨。
原本以为,自己考上秀才,好歹也有一定江湖地位了,这家伙会消停一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贼心不死,自己不敢出面,就撺掇着其他人下手啊?
真是岂有此理!
萧澈这么想着,已经恨不得想要立马赶回村里,好好地教训教训那家伙。
李学林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萧相公,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毕竟,这只是牛三的一面之词,而且,借此也无法入罪,咱不妨再等等……”
他附在萧澈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萧澈听完以后,忍不住笑了:“此计甚妙!就按照李大人的意思去办好了。”
李学林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你不妨静观其变。留在州府的藏书阁,帮我们找找线索,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他的真实目的,其实还是想借助萧澈的力量,找出那胡人公主的真实目的。
至于计谋什么的,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萧澈当然也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但一来出于计谋所需,二来他对青州府藏书阁也有兴趣,自然也就不推脱了。
于是,庆功宴之后,萧澈让人往家里捎话,就说自己需要留在州府藏书阁钻研学问,同时给书坊交《西游记》的稿子也方便,这段时间就暂时不回了。
两位妻妾也不以为意,继续她们的岁月静好,浑然没想到夫君此举动,是大有深意的。
第二天,萧澈在李学林的带领下,来到了青州府藏书阁。
正如事前所料想的那般,这青州府藏书阁共有五层,每一层的书籍都堆积如山,层层相因,走在其中,鼻端尽是书籍的味道。
霉味、墨水味,乃至于旧纸张的尘土味,种种味道扑面而来,萧澈连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这才舒服了些。
李学林笑呵呵地道:“萧相公,这儿的书籍存储量,仅次于大虞的国家藏书阁,远近闻名,胡人想要觊觎于它,也在情理之中呢。”
面对着如此琳琅满目的书籍,想要从中查找线索,还真的有些无从下手呢。
李学林忍不住问道:“萧相公,那你打算从哪儿着手,去查找线索呢?”
萧澈目光闪动,道:“这儿是不是有柔然的专柜?关于他们的史料记载,诗文之类的。”
李学林一拍大腿,道:“萧相公,你可真神了。没错,这儿确实有柔然的专柜,不仅有史官著作的《柔然史》,更有一大堆柔然文写就的书籍。
这些书因为都是孤本,因而单独成室,收藏起来,寻常人想要看,都看不了呢。”
萧澈一愣,顿时像捕捉到了什么似的,道:“连柔然文字写就的书籍都有?这些书,从哪里来的?”
要知道,柔然文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成熟文字,大虞人别说是学,便是见,也很少见到。
在柔然国内,懂得书写这类文字的,也百中无一。
李学林嘿嘿笑道:“萧相公博闻强记,应该听说过十几年前,柔然国内的太子圭叛乱事件吧?”
太子圭叛乱?萧澈顿时想起了什么。
十七年前,柔然的大魏政权爆发了一场宗室之间的流血政变。
当时,大魏的太子纥奚圭,被诬陷谋反,遭到当时大魏天王(即皇帝)纥奚权的镇压。纥奚圭随机宣布“清君侧”,起兵反叛。
本以为这一场叛乱很快便可以被扑灭,但没想到纥奚圭被立为太子二十余载,威望甚高,当时柔然六大军镇,有四大军镇愿意跟随太子造反。
结果这一场宗室之乱,前前后后打了八年,柔然元气大伤。
八年后,纥奚圭因为身边内奸出卖,兵败南逃,最终被人谋害,身首异处。
在南逃的过程中,他曾亲自前来大虞求救,只可惜当时大虞皇帝不想得罪纥奚权天王,只命令青州府知府接待了纥奚圭。
纥奚圭是个文武兼备的人,哪怕是出逃的过程中,也手不释卷。他更是大虞儒学的信徒,随身带着一大堆书籍,有柔然文的,也有大虞文字的。
此处逃到青州,大概觉得在劫难逃了,于是便将这一堆书籍,全部捐献给青州府藏书阁。
藏书阁的管理人员请示过知府大人后,又觉得这些书籍都是难得的孤本,就专门辟出一个藏书室,堆放这一堆书籍。
难道,十余年后,胡人公主突然发起的这一场赌注,目的难度正是为了那一堆书籍?
李学林顿时想给自己抽一巴掌:这不,很明显的一条线索啊,自己当初查看藏书阁书籍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忽略了呢?
还是萧相公脑子灵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第33章 南逃的秘密
萧澈两人进入了收藏柔然文史的藏书室,一本本,一件件认真查看起来了。
先看《柔然史》,再翻找其他的书籍,文档。
不得不说,这位纥奚圭太子,的的确确是喜爱书籍之人。
他带来的这些书籍,堆满了整个藏书室,光是他个人所著作的读书札记、诗文集等等,都有十多本。
更有柔然文记载的书籍,这些书籍,萧澈看不懂,也只能随意翻翻,看看有没有夹层就完事了。
如果一本本深究,怕是到天荒地老的日子,也未必能搞得懂。
萧澈有些疑惑了,按照系统的尿性,如果这接下来的重任是破解柔然人的秘密的话,它的任务奖励,应该是让自己懂得柔然文才对啊。
可现在……
研究了两三天,一无所获。他再看看那本《柔然史》的作者,作者名叫郁平尉,忍不住好奇地道:
“这位郁平尉,郁先生,他如今还健在么?”
李学林想了想,道:“在啊,怎么不健在?这可巧了,他去年辞官归田,正好在青州养老呢。”
“这么巧?那我们一起去拜访他看看!”
萧澈直觉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但需要一个方向,一个明确的方向。这位郁先生,说不定可以给他提供这么一个方向。
郁平尉住在青州郊外的西坪草堂。
到了草堂,周围有一群孩子在嬉戏、玩闹,不时发出各种嘈杂声,此时,但见草堂的门被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提着扫帚,凶神恶煞地吼道:
“别吵了,再吵的话,老夫将你们狠揍一顿!”
如此凶煞的气势,把那些孩子吓得一哄而散。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万万没想到,那些孩子去而复返,手中反而拿着泥巴、石头什么的,纷纷往草堂里扔,把那老头气得直跺脚。
看见有人来,这些孩子又准备跑了,但却被李学林和萧澈给拦住了。
李学林正要大声叱喝,没想到萧澈笑眯眯地,冲着领头的孩子说:
“哟,没想到你还挺勇猛的啊,帅气,有斗志,值得奖励!”
这么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十个铜钱,交给那孩子:“奖励你的,拿去给他们分了吧!明天这个时间再来捣乱,我还有奖励!”
那领头孩子喜形于色,接过铜钱,带着其他的熊孩子,一溜烟地跑了。
李学林见了,顿时目瞪口呆。那老头更是差点没被气死。
他跺着脚,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心想要害我是吗?”
李学林也埋怨道:“萧相公,这位便是郁老先生,你非但没有帮他,反而助纣为虐,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萧澈脸露高深的微笑,冲着老头拱了拱手,道:“见过郁老先生!”
“哼!”郁平尉冷哼一声,欠了欠身子,那意思是:“老子不受你这礼……”
萧澈也不在意,而是对郁平尉道:“郁老先生,您受这些熊孩子的滋扰,已非一朝一夕了吧?”
熊孩子?听到这个新名词,郁平尉忍不住点了点头,这个名词,用得好啊!
但他脸色还是不好看:“知道就好!”
“那,有办法整治吗?光凭拿扫帚恐吓,反而适得其反吧?”萧澈这话,挺诛心的。
郁平尉脸色难看至极,看样子,又说中了。
萧澈道:“你看,我有办法解决。”
你都给钱鼓励了,还有办法解决?郁平尉气得胡子都抖动起来了。但萧澈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道:
“你看啊,我让他明天继续带人来捣乱,我明天奖励他五文钱;后天再来,我给他两文钱;大后天,不给钱……”
两人听他这么说,一开始不明所以,等过了一会儿,郁平尉猛地一拍大腿: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妙计,妙计啊!”
一旁呆立着的李学林,也终于醒悟过来了,哈哈大笑道:“萧相公,你这一招可绝了!
给这些熊孩子一点钱作为鼓励,他们自然就会把拿钱当做捣乱的目的,等钱减半,他们的动力就开始不足,最后不给钱,他们肯定赌气不来了。
哈哈,原来还能如此,学到了,学到了!”
看向萧澈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钦佩。这位萧相公,不仅诗赋丹青一绝,更能洞察人心,奇谋迭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嗯,要不要给知府大人推荐推荐,让萧相公到州府来任职呢?
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了……
郁平尉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来,李大人、萧相公,里面请!里面请!”
这个草堂还是挺宽敞的,卧室、书房、茶室,一应俱全。三人在草堂茶室中坐下,郁平尉给他们倒了茶,冲萧澈拱了拱手:
“萧相公有些面生,请问是哪里人?在何处任职?”
李学林简单介绍一下萧澈,郁平尉心中有些奇怪:到六十多才考到秀才,却在丹青挑战与诗词大比中光芒四射,这,这事情真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呢。
不过,既然李学林如此介绍,那自然错不了。也不排除真的有人大器晚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等两人说明来意后,郁平尉目光闪动,忍不住喃喃道:
“这位临月公主如此急迫想要得到那一批藏书,莫非跟那件事有关……”
“那件事?什么事?”两人同时问道。
郁平尉叹了口气,道:“那一件事,当年先帝要求我守口如瓶,不过如今先帝已去,那件事看来也是虚无缥缈,估计当不了真。也罢,我这就告诉你好了!”
于是,他将“那件事”娓娓道来了。
原来,纥奚圭南逃求助,曾经透露过一个信息:他的此次南逃,是带着一笔财富过江的。
这笔财富,既包括了他身为东宫太子东征西战时积攒下来的,也包括柔然国内的富商政治投机,在谋反之初,支持捐献给他的。
财富的总额,据说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就是这一笔财富,成为了他与大虞王朝谈判的筹码。
纥奚圭希望,如果大虞王朝能够借兵十万给他,让他翻盘成功,这笔财富将无偿赠予大虞。
他还声称,这笔财富已经在南逃的过程中,藏在某处,甚至被命名为“东宫藏宝”。
只要大虞王朝答应出兵,他马上可以献上藏宝图……
第34章 张屠户蠢蠢欲动
“最终结果,自然是既没有藏宝图,也没发现藏宝?”萧澈问道。
郁平尉道:“是的。事态变化得非常快,一来,先帝当时并没有与柔然全面开战的决心;二来,那位纥奚圭太子败亡得太快。
等先帝想要进一步跟他谈判的时候,他已经被割下了头颅,死于非命了。”
萧澈道:“那,这一笔财富,到底又有多少呢?”
对于这财富的总数,他是有所怀疑的,毕竟,这打仗打的就是钱啊,你纥奚圭谋反不到处撒币(此处并没有骂人的意思),不借助手中的财富广纳贤才,而是玩财富“躲猫猫”?
你不是撒币(此处是骂人的意思)谁撒币啊?
你不失败谁失败啊?
郁平尉道:“关于财富的总额,有几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是十万两黄金以上,也有的说是不足万两。
也有的说是古玩古董占比很大,价值非常高,但一时间纥奚圭也无法出手,导致在战场上的被动……反正,什么说法都有。”
李学林关注的却在另一方面:“不管多与少,反正,现在胡人公主盯上了咱们藏书阁,那也就意味着,藏书阁里,有东宫藏宝的藏宝图?”
萧澈看了看郁平尉,郁平尉也看着他们,终于,他点了点头,道:“我认为,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好啊,这个胡人公主,看起来是以大博小,但实际所谋一点都不小呢。
差点就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一念及此,李学林的背脊就忍不住冒汗,也幸好萧澈丹青了得,一举破毁了对方的阴谋。
要不然,这上万甚至上十万两黄金的巨额财富,就要落到那个女人的手里了……
萧澈道:“既然如此,那郁老先生何不加入我们,一起去藏书阁研究研究,看能否发现藏宝图的下落?”
郁平尉道:“既然有这种可能,而财富又是国家急迫所需,老朽愿意为国尽一份力。”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三人一起结伴前往藏书阁,翻阅书籍文本,以求能发现关于藏宝图的蛛丝马迹。
当然了,萧澈还不忘在特定的时间来给熊孩子们“鼓励”。
经过他两天下来的“减少奖励”,那些熊孩子们果然一气之下,不再来捣乱了。
郁平尉的草堂,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对此,郁平尉对萧澈感激不尽……
这边暂时按下不表。
近些天,张屠户的心像被蚂蚁不断地搔挠似的。
他时不时经过萧家门口,有意无意地往里头看。左看右看,都只见到柳芸娘以及小翠的身影。
那该死的老棺材瓤子并不在家。
再留意观察萧澈家的茅草屋,虽然经过两三次的修葺,房子看起来舒适了很多,但其实还是不大牢固。
只要有心去偷窃,里面啥东西,甚至包括女人,也都可以顺手拈来……
让张屠户起贪念的,其实是一次偷听来的对话。
那一次,他跟在两个人后面,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城里的书商,另一个则是他的仆人。
“老爷,您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巴巴地给萧澈送礼来了呢?这个云龙纹青花瓷瓶可是价值不菲啊。而他不过是个穷酸秀才而已。”
这是仆人的话,也正是这句话中的送礼,立马吸引了张屠户的注意。
书商嘿嘿一笑,道:“你也知道这个云龙纹青花瓷瓶价值不菲啊?我可告诉你,这个在市场上,价值足足五百两银子呢。”
仆人又是一阵惊呼。而这一声惊呼,彻底炸蒙了张屠户。
五,五百两银子?
这,这个老废物,何德何能,竟然能够收受那么贵重的礼物啊?
一时间,好奇心被这主仆两人给完全吊了起来……
书商道:“你知道吗?咱们书坊的《西游记》话本第一集刚刚推出市场,就马上被抢购一空,加印了三次,还满足不了市场上的需求。光是这一集,你知道我们就赚了多少?”
他故意卖关子。
仆人好奇地问道:“多少?一百两?……三百两?……难道,是五百两?”
书商嘿然笑道:“不是吓你,是一千两,足足一千两银子。你想啊,这去西天取经才刚刚开始,才写第一集而已,咱们就赚到盘满钵满了,这位萧相公,简直就是我们的摇钱树啊……”
仆人也被惊呆了,吓得合不拢嘴:“这,这么厉害?”
书商道:“所以,你说我送这么个瓶子,夸张了么?过分了么?”
“不夸张,不过分!”仆人连连摇头。
书商又道:“我还听说啊,这位萧相公在青州府诗词大比上大放光彩,青州府特别奖励了他十两黄金,二十两银子,还有名贵书画一堆,不日就运回来。
啧啧,像萧相公这种人中龙凤,如果你不抓紧机会巴结,等他真正飞黄腾达了,你想要巴结,可就没机会了……”
两人这么说着,一边说,一边往萧家而去。
张屠户看得真切,这两人带着丰厚的礼物前往,最后是真的空手而回的。
看来,他们是真的将价值不菲的礼物送到萧家去了。
张屠户听这两人的对话,当晚就睡不着了。
萧澈这个老废物,夺妻之恨(没错,到如今为止,张屠户还认为柳芸娘应该是他自己的,而萧澈完全是横刀夺爱)尚未雪,他居然还敢飞黄腾达了?
这简直让人心里极度不平衡啊……
第二天,张屠户还真的看到官府打扮的人,将一箱箱、一摞摞包装精美的礼物,送到萧澈的破落房子里去。
这一切看在眼内,张屠户羡慕妒忌还有恨。
他看着萧家这破落的门户,心中的歪心思不断地往外冒。
这房门,这墙壁,怎么能挡得住他呢?这房子里藏着的,可是有着十两黄金,几十两银子,价值几百两的古董……
做一票,就足够自己逍遥自在好几年了啊。
更何况,这房子里,只有两个弱女子而已……
张屠户天人交战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干!
有钱不拿,过期作废!自己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第35章 打板子,流放
入夜,伸手不见五指。
在萧澈家附近,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粗壮身影鬼鬼祟祟地,悄悄探出头来。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的异常后,他才蹑手蹑脚地摸到了萧家。
萧家的篱笆围墙,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人,他轻而易举地翻了进去。
目标,是萧澈的卧室。
那人的动作很慢,很轻,一步步地靠近了房间。
房门是反锁的。不过,这反锁,也不过是用一根草绳,在内里反扣着而已。
不过那人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掏出了一根管子,在房门的缝隙往里面吹出一阵迷烟。
迷烟很快弥漫了整个房子,大约过了半刻钟,那人呢确定没有动静了,就掏出了一把长而锋利的刀。
刀很是利索地,转眼间就将草绳给割断了。
推门进去,先到床边确认一下柳芸娘有没有熟睡。
平稳而安定的鼻息,让那人顿时放下心来,开始在四周翻找起来了。
他很轻易地在床底找到了一个箱子。箱子打开,一阵金灿灿、亮闪闪的光,亮瞎了他的钛合金狗眼。
啧啧,还真的有那么多的钱,看来,那个书商和仆人的对话,并没有夸大成分,萧澈这老鬼,真的发达了啊。
那人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骂着什么,然后将箱子合起来,继续寻找着什么。
瓶子,对,那个什么龙纹青花瓷瓶,据说价值五百两银子,这可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他四处寻找了一下,才终于在窗边的柜子上方,发现了一个瓷瓶。
啊,这……
随随便便几百两银子的瓶子,就这么放在窗边,丝毫不加掩饰?
那人忍不住又骂了句娘,看样子,柳芸娘这娘们虽然出身官宦世家,可见识也有限啊。
这瓶子,就这么摆放,难道就不怕弄碎了或者咋的?
他不容细想,伸手便要去拿那只瓶子,结果恰好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叱喝:
“是谁在里面?”
那人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瓶子直接掉地上了,“哐啷”一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啊,我的五百两银子!”
他最为在意的,当然就是这个价值五百多两银子的瓷瓶。
毕竟,相比起这些金银财宝来说,这瓷瓶要拿走,实在是轻而易举呢。
不过,那人的肉痛,也只是持续了片刻,随即他便意识到不好了。
一个箭步,他从房中冲了出去。
在依稀的夜色下,但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院子中央,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奇怪了,萧家不是没有男人的么?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个高大的男子?
难不成,这柳芸娘……偷男人?
那人心中暗自稀奇,但此时却顾不得了,一个箭步向前,手中那长而锋利的刀,快如闪电地劈向对方。
高大男子却不躲不闪。
那人心中窃喜,正以为得计,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一阵风起,“砰”的一声,颈后被重重一击。
随后,那人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
“张桂全,你可知罪?”那人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却正是本县知县陆世昌。
他一脸威严地瞪着张屠户,张屠户心中暗惊,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果然,看看左右,自己赫然正身处县衙大堂之上,手脚俱已被镣铐给锁住了。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
张屠户不得已,只好开口喊冤。
然而,陆世昌却根本没有理会,反而质问道:“冤枉?张桂全,我问你,你身穿夜行衣,三更半夜的潜入到萧秀才家,所为何事?”
张屠户支支吾吾的,半晌后终于大着胆子道:“我,我没有去萧秀才家,我是冤枉的,大人!”
看见对方依然口口声声说冤枉,陆世昌顿时恼了,冲着旁边的捕快,道:
“钱捕头,你来告诉他,我们有没有冤枉他!”
钱捕头一拱手,道:“是!”
随后,他正色地道:“张桂全,我们接到村民线报,发现你最近数日,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萧秀才家附近,每日徘徊良久,这引起了衙门的注意。
昨晚,我们在萧家设伏。你的一举一动,全部在我们五个捕快的眼中,包括你打碎了的云龙纹青花瓷瓶,碎片也都已经打包回来了。
至于案发现场的那把尖刀,我们也查证过了,这正是你的物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屠户没想到,昨晚出现的人,包括院子里站立的男人,打晕自己的那个,居然全都是捕快?
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可自己还一心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呢,这……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事已至此,他只好垂下头,有气无力地道:“好吧,我认罪!”
不过是入屋盗窃未遂而已,最多蹲几天牢房,罚点钱而已,老子不在乎。
陆世昌冷笑道:“张桂全,你恐怕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呢。你深夜潜入民居,意图不轨,严重威胁到青州府文苑供奉、秀才萧澈先生家眷的安危。
同时,你打碎萧家价值五百两银子的云龙纹青花瓷瓶,数额十分巨大。
此外,你被发现后,持械意欲杀人,简直是罪大恶极。数罪并罚,本县也护你不得……”
张屠户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做梦也没想到,仅仅是偷窃,还是盗窃未遂而已,结果被陆世昌一骨碌说出了一大堆罪名来了。
可未等他抗辩,陆世昌已经宣判道:“犯人张桂全,数罪并罚,实在罪大恶极,本县宣布,重打五十大板,没收全部家产,流放天涯岛,即日执行!”
话音刚落,张屠户便被人拖出去,强行扒掉他的裤子,五十大板狠狠地打在他的屁股上,直接将他打了个皮开肉绽。
打得如此之惨的张屠户,没有获得任何的喘息机会,很快被两个官兵押解着,戴上枷锁、镣铐,便前往天涯岛流放地而去了。
张屠户家,更是直接被抄了,财产全部被充公……
屠户的出事,成为了萧村一件惊天的新闻。
王婆、干瘦老头等个个面面相觑。
不知道的以为这张屠户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但知道内情的都会在思考:
为何几个捕快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专门等候在萧家呢?
还有,不过是盗窃未遂而已,却竟然整出了三四条罪名出来,还要流放千里,这……
村民们心如明镜,他们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
第36章 洛阳纸贵
“好消息啊!恭喜萧相公!”
萧澈正在青州府藏书阁中,埋头研究柔然人的典籍,李学林走进来,冲他拱了拱手,笑着道。
“是什么好消息?”萧澈有些好奇。
李学林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们之前的谋划,成了。”
“嗯?”萧澈心中顿时暗喜。
要知道,虽然身在青州府,但他的内心还是十分挂念家里两位娇妻。
李学林的设计,是有意无意地向张屠户传达这么个信息:萧澈发达了。家里只有两个弱女子。
尤其是那书商和仆人的对话,以及后面衙役运送物品去萧家,都是专门设计,“演”给张屠户看的。
什么“西游记”发行的事,也是夸大了十倍来说的……
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张屠户哪里还坐得住啊?那肯定是蠢蠢欲动的,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对萧家下手。
你不动,咱拿你没辙;但只要你敢作奸犯科,不好意思,那你要完蛋了……
得到上级官员授意的陆世昌,哪里还不把这张屠户往死里整?
直接把潜在威胁发配到了千里以外,更是给萧村的宵小们一个极大的震慑:
看,敢对萧澈不利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感谢李大人仗义出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听完李学林的一番述说后,萧澈深深一揖,表达感谢之情。
李学林摆摆手,道:“萧相公客气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要说感谢,当初你相助我等挫败胡人阴谋,那才是真正的大恩啊!”
萧澈笑而不语。
这事情如果不是对方出手,哪怕这个张屠户真的入室抢劫,最多也只是判刑几年而已。
绝不会被痛打五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还流放千里。
所谓的“官官相护”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了,他还不是真正的官……
李学林却又道:“话说回来,萧相公你住在萧村那么偏远,四周又有恶邻窥伺,来回也不方便。
你现在也颇有家资,还不如直接搬到青州府来?”
他说的这个事情,萧澈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只可惜青州府虽大,但居之不易。
要在青州府买一座房子,起码也要150两到200两之间。
他上次丹青比试获得了比较丰厚的奖励,加上诗词大比也会有一笔奖励,按道理来说,要买房子也并不是不行。
只不过,柳芸娘怀孕了,他可不能倾尽全资,不顾一切的在城里买房。
还得留下一大笔钱,准备着日后妻子产后护理,以及养儿育女……
这么算下来,七除八扣,还是暂时按兵不动为妙。
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后,李学林忍不住笑了:“这个好办,我可以做担保,去钱庄给你先贷点钱……”
萧澈笑而不语。
丫的,前世在蓝星还房贷还不够么?
难不成,穿越过来了还得要还房贷?世世贷贷无穷已?
算了,此事还是先缓缓……
恰好在这时候,有个手下前来禀告,说:
“李大人,外面有人前来求见萧相公!”
李学林心念一动,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
手下禀道:“据说是一位书坊的老板!”
书坊老板?莫不是那翰墨斋的老板?
萧澈连忙说道:“快让他进来!”
他心里有些好奇,自己基本上都能够准时交稿,感觉写得也不差,为什么叫老板突然上门来找自己呢?
这时候,头戴瓜皮帽的胖掌柜走了进来,他很有眼力见,先朝着李学林躬了躬身,然后很是热情地握着萧澈的手:
“萧相公啊,拜您所托,这个月书斋卖出的话本销量翻了几番!
现在,您的西游传奇,简直是全城追读,洛阳纸贵啊!”
他的眼里冒着光。
可想而知,在这一个月以来,他真的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这是自然之事!我早说过了,我写的这个可真的是爆款!”
萧澈对这一方面很有自信。
开什么玩笑,这数百年间第一神话IP是谁?那肯定是西游记了。
老板并不知道什么叫爆款,但他大概率猜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于是他笑呵呵地说:“萧相公说得对,你的这个话本,的的确确是爆款!
这是我们这个月给你额外付的报酬!请您笑纳!”
他们原来商量好的是预付制,然后看质量再给钱。换言之,有点类似于后世网文的保底签。
现在这话本都卖爆了,老板自然不会吝啬再多给钱。
毕竟,眼前这位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摇钱树。
有了他,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富。
这是几张钱庄的银票,萧澈数了数,大约有几十两银子。
他心中窃喜,还没说什么,旁边的李学林却已经笑着说道:
“我说老板,你现在赚大钱了。可我们的萧相公还面临着一大困扰呢!”
“哦,愿闻其详!”老板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讨好这位大神的机会。
李学林就把萧澈住得远,有恶邻等不方便的事说了出来。
老板听了以后一拍胸膛,道:“这个好办,我在城西有座庭院,如果萧相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低价转手给你!
就,就算一百两银子吧!你也不用给钱,这购房钱就在后续的润笔费里扣就得了!”
萧澈一听,顿时大喜:“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用一座房子就能够拴住这位大神,何乐而不为?
但李学林却还有些迟疑,道:“可是,老板你可不要随便搞一座破落房子来充数哦……”
老板把胸脯拍得山响,道:“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如果萧相公你不满意的话,我马上帮你另找一座!”
众人说走就走,当下马上就去老板所说的庭院去。
到了那里一看,前庭后院,房子有五间,相当的阔落、宽敞,是时人理想的住所了。
如果按照当时的行情,这没有二百五十两银子,是绝无可能买下来的。但老板居然只作价一百两,这已经算不上是友情价了,简直就是贱卖,半卖半送的那种。
萧澈很是满意,当下便雇人清扫庭院,准备不日入住了。
第37章 乔迁之喜
萧澈在青州府购下房子,准备搬迁到州府居住的消息,比长了翅膀还快,迅速传遍了整个萧村。
不得不说,这几个月里,关于萧澈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
萧村的人,对这个曾经的老废物、老棺材瓤子,这些月莫名其妙的爆发式改变,从原本的惊讶莫名,到后来的难以置信,再到如今麻木不仁。
好吧,别说这老废……嗯,老秀才在州府里买下住宅了,便是在京城娶了公主,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了……
在这些人当中,只有村里的大夫金守义,为萧澈感到十二分的高兴。
在搬迁的日子里,他带着几个兄弟,忙前忙后,帮着萧澈搬家。
萧澈本来家徒四壁,不过,自从娶妻以后,加上之前的一轮轮采购,他家里的东西多了不少。
搬迁结束后,金守义跟着马车,去了城里。
回来以后,他眉飞色舞地跟村人描述起城里的事情,以及萧澈家的布置:
“嘿!我跟你们说,我金守义活了半辈子,也算见过点世面,可进了萧老哥那新家,我这两只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哈哈!”
“那大门,嚯!嚯!气派!朱漆的,比里正家祠堂的门还气派!院子里铺的都是青石板,平整得很!”
“还有呢!厨房里,什么铁锅砂锅,好几个呢,砧板也有三块!萧老哥还专门给我看了他的书房,好家伙,整整一面墙都是书!笔架上挂着一排毛笔,粗细都有,还有一方端砚,说是知府大人赏识他,特意赏的!”
“我去的时候,正好碰上知县陆大人过来送乔迁礼,对着萧老哥一口一个‘萧兄’,客气得不得了!啧啧,萧老哥那是真真正正鲤鱼跃了龙门,在州府扎根立足了!”
……
村人听了,那心里像是巨石砸进平静的湖水似的,波澜起伏。原本麻木的情感,如今被一种敬畏所取代了。
他们明白,那个曾经被他们唾弃的“老废物”,如今已经攀升到了一个足以让他们仰视的高度,再也无法企及了……
萧澈当然不知道,金守义事后会将自己吹嘘到没边没际的,让自己在村人心目中的地位,无限地拔高了许多。
不过,乔迁当日他确实兴奋极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他第二次感受到无比的幸福——嗯,你要问第一次是什么时候?那必须是洞房花烛夜啊……
面对着众多宾客,萧澈忙得脚不沾地,官方的、文化界的,商界的……令他感到万分意外的是,一些自称为书坊老板,或者书商,也都前来恭贺,还送上了不菲的贺仪。
其中有个声称是书韵斋的老板,拉着萧澈到边上去,笑意中带着各种谄媚:
“萧相公,我是书韵斋的老板,姓陈。我们书韵斋的实力,是不逊于翰墨斋的。若是您有更好的话本,尽可送来我们这边,我给你一集十两银子的润笔费。
后续的超额部分,我们和你四六分成,我四您六,您看如何?”
翰墨斋跟萧澈定下的润笔费,是一集六两银子,然后是五五分成,怎么看都是这书韵斋的报酬更高呢。
然而,萧澈很干脆地拒绝了对方的诚挚邀请:“不好意思,翰墨斋莫老板对我有恩,嗯,包括这一座房子也是他半卖半送给我的。”
对方的条件虽然丰厚,但要是人家这头才贱卖了房子给你,那头就要跟外头的书坊签约,这种不干人事的事儿,他还真的做不出来。
那陈老板急了,连忙说:“要不三七,我三你七,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已经是让利的极限了呢。
但萧澈却依然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这不是钱的问题。”
两人聊天的情况,被翰墨斋莫老板看在眼里,看两人分开了,瓜皮帽胖老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萧相公,刚刚,那位陈老板想挖你去书韵斋?”
顿了顿,忍不住加了一句:“想必,报酬十分丰厚吧?”
说完,看着萧澈,眼神那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萧澈笑了笑,道:“莫老板你大可放心,我没有答应他。”
莫老板这才暗自舒了口气。
萧澈却又道:“其实,莫老板有没有考虑过,开发一些西游的周边产品,让自己的产业更加的多元化呢?”
莫老板听得懵了。什么开发周边产品?什么产业多元化?这啥意思来着?
萧澈道:“举个例子,现在《西游记》的话本那么受欢迎,你完全可以跟一些磁窑合作,开发出孙悟空、猪八戒的陶俑。
又或者,你可以开一家水帘洞主题的茶社,将茶社布置得跟水帘洞似的。
当然了,蟠桃会主题的客舍也行,或者与知名糕点铺合作,推出蟠桃酥、人参果饼、金丹糖等,送礼和自用皆宜。”
萧澈这一连串的主意说出来,莫老板听得一愣一愣的,信息量太大,一时简直消化不了。
萧澈继续说道:“另外,为了扩大童蒙群体的受众,你也可以开发儿童版的西游童蒙读本。
同时,给戏班们提供剧本,让他们来演西游记,你按分成收费等等。你看,这些可都是钱呢……”
他说的这些,都是基于这个时代的现实,结合蓝星对西游记这个大IP开发的经验提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些想法都是极有创意,而且领先这个时代的。
莫老板的眼睛越来越亮,他突然将酒杯举起来,高声地道:“萧相公,我懂了!谢谢你!我敬你一杯!”
两人喝了酒后,莫老板却再也坐不住了,他赶紧道:“我这就回去写计划。”
冲出去几步后,又折返回来,然后道:“萧相公,你放心,你这一份我绝不会少了你的。”
哪怕萧澈只是提供一点创意,一些想法,他都不能忽略掉对方的贡献。
还是那一句话:这可是一棵摇钱树啊!
多年以后,翰墨斋的莫澄超老板,凭借着一系列西游周边产品的开发,一举成为全国有名的大富商,跻身大虞王朝前三之列。
在那时候,他偶尔也会想起这个晚上,这个原本应该平平无奇的乔迁之夜……
第38章 公主的贺礼
“萧相公,彭大人来了!”
李学林突然凑过来,神色很是严肃地对萧澈说道。
萧澈顿时愣住了。彭大人,正是青州知府彭奇,在此之前,彭奇遣人送来了一方砚,在萧澈看来,那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
毕竟,你只是一介秀才,没有任何的官职,人家知府大人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送礼过来给你,那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万万没想到,在这场宴会即将结束时,彭大人居然亲自到场道贺了?
萧澈跟随着李学林到了门口。
彭奇身材颀长,白脸无须,大约四十岁左右,有着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他看到萧澈,随即上前拱手道:“萧相公,今日你大喜之日,叨扰了,叨扰了,呵呵!”
他身为青州地方父母官,说话却如此谦卑,如此亲民,让人不得不佩服万分。
萧澈道:“末学萧澈,参见知府大人!”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彭奇随即跟下人道:“将礼物呈上来!”
那人应是。
萧澈一惊,随即摆了摆手,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您今天早上早已送来厚礼,如今还送礼物,末学可万万受不起啊!”
那人已经将礼物呈上来了,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彭奇笑道:“萧相公多虑了。这是柔然人公主临月,托人专程送来的礼物,指定要送给萧相公,本官只不过是代为转交而已。”
临月公主?
萧澈感到万分稀奇。这个临月公主,不将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嘛?怎么还会给自己送礼来了?
此时他也明白彭奇此行的目的了,这是要亲自来看看,这送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
想到这里,萧澈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幅画。
众人将画展开,不禁齐齐发出一声“咦”。
李学林却禁不住脱口而出:“这,这不正是萧相公你当日画的那一幅画?”
当日丹青对决,题目“风声”,萧澈正是假天风之手,以天工入画。
另外还用了一些小技巧,在画中混入萤石粉,点起烟雾,让人看着整幅画似乎都要动起来,如此方才将对方赢得心服口服。
只是萧澈当日画的那幅,早已被李学林挂在画院正堂,供学子们瞻仰临摹!怎么会出现在此,而且还被用作临月公主的贺礼?
奇怪了,这可奇怪了……
但萧澈认真观察了一番后,却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并不是我的手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那位屠各沮蒙的手笔。”
又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感叹道:“这个人的实力真强,这模仿能力,都足以乱真了啊!”
如果不是自己获得了丹青神术这样的逆天技法,要胜过这位屠各沮蒙,简直是难上加难啊……
彭奇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萧相公认为,这位临月公主,将这一副临摹你的作品送来做贺礼,所为何事呢?”
萧澈思索片刻,道:“我猜,这位胡人公主上次输得不服气,回去以后,让屠各沮蒙苦练一番,画出如此作品,以示他们柔然人并不输于我们大虞人!”
彭奇道:“这么说来,这位临月公主多少有些孩子气了。这,这与她平日的性子相符吗?”
萧澈有些不明白。
一旁的李学林道:“萧相公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域外之事,自然不大了解。
据我所知,这位临月公主,在王室中的地位甚高,柔然天王也说过,如若临月公主是男身,其他王子根本不用争了,任何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萧澈一愣,这评价,确实太高了。这位临月公主,真的那么厉害?
嗯,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她将这一幅画送来,自然不是什么赌气之类的,那她这么做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呢?
奇怪,真奇怪啊……
彭奇看大家都没有答案,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们在藏书阁里钻研了那么久,那东宫藏宝的下落,有眉目了么?”
萧澈看着李学林,李学林也在看着他,然后两人一起摇头。
不得不说,柔然人的那一大堆典籍,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导致他们如今还未能全部研究完毕。
而且,这藏宝的下落也太神秘了,到如今为止,他们还是未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看到他们如此反应,彭奇也知道急不来,不过,他还有好消息要告诉萧澈:
“算了,这事儿也急不来。萧相公,刚刚从朝廷获知一个好消息:圣上喜得麟儿,决定加开恩科。
在下个月的十五日,各州府将举行乡试。萧相公乃我青州文魁,要考中举人,自然不在话下啊!”
“什么?这可真是太好了!”
果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一般来说,院试结束后,是必须等第二年的秋季,才会举办乡试的,名叫“秋闱”。
萧澈最近很是放松,要不去藏书阁看书做研究,要不就是写西游记话本,因为他觉得,这复习应考也不急,毕竟还要等一年多嘛。
现在好了,足足将这个时间提前了一年多。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能够考中举人,自己恢复青春的年限,还能提前……
嗯,还能送美娇娘呢。爽,实在是太爽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李学林道:“既然萧相公要参加秋闱,那藏书阁寻宝之事,你就暂时放下吧!要不然,因为这些事情耽搁了考试,我可是罪莫大焉!哈哈!”
彭奇道:“当下要务,自然是考试要紧。其他的,都可以暂且放下!”
得到了两位长官的默许,萧澈心情大好。
回去跟两位娘子说了以后,两人也替他感到高兴。
柳芸娘蹙眉想了想,却道:“相公,你如今要应考,可西游记那边,却不能断了更,那你该怎么办啊?”
在萧澈的影响下,每天写话本是“更新”、不写了是“断更”,以及写得不好是“扑街”这些流行语,也都深入柳芸娘等人的人心。
萧澈想了想,道:“这事儿,暂时影响不到我。不过,确实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该怎么办了……”
备考费神费力,如果还要分心更新话本小说,那确实有些麻烦……
第39章 窥得文心
第二天,萧澈打算去州府的东市去逛逛。
那里有青州最大的人力市场,呃,这个时代叫做佣肆。
柳芸娘的肚子渐渐大了,小翠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她现在也是自己的妾,有一定家庭地位了,自然不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当佣人来用。
现在所住的庭院比较大,搞清洁、收拾等等,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还必须添加人手。
佣肆这边,偌大一片空地上,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一排排的男女老少或站或蹲,身前插着草标,或挂着小木牌,写着“厨娘”、“洒扫”、“粗使”、“车驾”等字样,眼神里带着各种复杂的神色。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尘土味,以及其他的怪异味道,那是一种属于底层生活的挣扎气息。
萧澈穿着一袭新衣,不是很名贵,但他那独特气质配上沉稳的步伐,还是很快引来了牙人的关注。
一个干瘦的牙人走上前来,堆着笑,道:“这位老爷,请问需要雇人么?小人张五,这佣肆里没有我不熟的!
不知老爷府上是缺打理园子的花匠,还是灶上的厨娘?或是使唤的丫头片子?保管给您找来手脚干净、老实本分的!”
萧澈微微颔首,道:“需雇一个洒扫庭院的粗使婆子,一个供使唤的丫鬟。要勤快利索,手脚麻利的。
再寻一个能担水劈柴、有些力气的男仆,最好能兼顾些门户看守之事。人要老实可靠,这是最紧要的。”
“好嘞!老爷您尽管放心!”张五拍着胸脯,“老爷这边请!”
他引着萧澈往一群雇工聚集的地方走去。
不得不说,这个张五还是挺能来事的。
很快,萧澈就找好了一个婆子,一个丫鬟,男仆选了个失地的农民,人长得很憨厚,说什么都应“是,是,知道”,看着挺可靠的。
正当萧澈准备付钱离开时,突然看到那边有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代笔”。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书生,面容清癯而憔悴,他落寞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前倚着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幡,上面仅有二字——“代笔”。
字是标准的柳体,端正却缺乏一点点灵气,有些像他此时此刻的神情,透着一股被生活磨平棱角后的木然。
在周围一片“花匠”、“力夫”的吆喝声中,这块“代笔”的牌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萧澈脚步一顿。他如今虽不缺钱,但“代笔”这事引起了他的兴趣。
毕竟,接下来会是艰辛的科举备考,而自己却还要写话本,那势必会牵连自己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如果能找人代笔,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不知道,这个人可不可靠。
他心中蓦然一动,对啊,自己不是获得了一个新奖励:窥得文心么?那技能,似乎可以洞察指定对象对文学的偏好和情怀。
嗯,要不来试验一下……
这么想着,他对那人说道:“请问先生该如何称呼?”
那人拱了拱手,道:“鄙姓陈,草字文声。老爷,请问您可是要代写家书、讼状?或是契约、呈文?”
萧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先生是秀才功名?”
陈文声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曾是。如今……不提也罢。”他似乎不愿多谈自己的落魄。
“既为秀才,何至沦落于此?” 萧澈追问。
他看得出,此人并非奸猾之徒,那眉宇间残留的郁结之气,更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书生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家中……近年遭了些变故,又得罪了小人,功名被革,无奈流落至此,只能凭这点笔墨功夫,混个温饱罢了。”
他话说得含糊,但话语间已透露出大量的信息。萧澈心中一动,一个被革除功名的秀才,其背后往往牵扯到各种恩怨与不公。
嗯,那就启动“窥得文心”吧!
他心念微动,暗中对系统下达指令:“使用一次‘窥得文心’技能,目标:陈文声。”
系统回应:
【叮!技能‘窥得文心’已启动。目标:陈文声。请引导目标人物作诗一首,系统将基于其诗作内容、风格等进行深度分析,解析其深层文学偏好、当前心境与内在情怀。】
还要别人给你作诗啊?萧澈有些无语了。
不过想想,这“窥得文心”的技能,本来就是探测对象的文学情怀的,这么个要求,倒也无可厚非。
于是,他说道:“陈先生想必是位雅士。在下偶得一句‘秋风倦客身’,一时难觅下句,不知先生可有雅兴,续成一绝?也好让在下领略先生文采。”
陈文声知道这是对方在考究自己,当下也不推脱,沉思片刻,便铺好纸张,笔走龙蛇,诗作一气呵成!
萧澈看去,只见纸上写道:
“秋风倦客身,踟蹰清河滨。
有剑鸣孤匣,无钱赎五春。
青衫仍故我,白眼对俗尘。
欲效磻溪钓,恐非遇猎辰。”
诗一入手,萧澈脑海中的系统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叮!诗作分析完毕】
【风格取向: 诗风沉郁顿挫,语言凝练,对仗工整,用典自然,显示出扎实的传统诗学功底和现实主义倾向,较多关注自身命运。】
【核心意象分析:
“秋风”、“倦客”、“踟蹰”: 立刻奠定全诗漂泊、疲惫、茫然的基调,是其当前处境与心境的直接投射。
“剑鸣孤匣”:意象极佳!表明他身怀才学与抱负(剑),却无人赏识,不得施展(孤匣),甚至内心充满不平之意(鸣)。这是全诗的诗眼。】
【心境判断: 怀才不遇、经济窘迫、清高孤傲、对未来既渴望又悲观。】
【内在情怀判断:内心深处仍有极强的功名心、进取之志和文人风骨,并非甘于沉沦之辈。其困境更可能源于不肯同流合污或遭遇不公。】
……
萧澈听完后,顿时恍然。果然,这位陈文声并非奸滑之人,要不然,系统对他的评价也不会那么高。
既然如此,那好吧,这代笔之事,还是可以委托于他的……
第40章 贤良淑德
“你写过话本么?”萧澈问道。
陈文声一愣,随即道:“您说的,可是街头说书人说书的脚本?”
萧澈点了点头,陈文声道:“不曾写过,但,只要让晚生研究数日,晚生相信,要学会如何去写,绝对不难。”
萧澈见他如此自信,也不见怪,而是看了看周围,然后道:“这里人多嘴杂,咱们借个地方说话吧!”
说着,跟那婆子、丫鬟约定了时间地点后,带着陈文声径直离开了。
那牙人见到此情形,不禁为之啧啧称奇:这位萧相公,为人处世还真的出人意表啊。这么个落魄秀才,怎么被他当宝了?
这个陈文声,之前据说得罪了什么人,佣肆里几乎都无人敢雇佣他呢。
萧相公这心也太大了点吧?
找了一家茶楼坐下后,萧澈将一本《西游记》的话本递给陈文声,道:
“你先看看这话本。”
陈文声将话本接了过来,脸上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随后,他的眼中充满了惊异、赞叹,一口气读下来,然后长长地吸了口气,看着萧澈:
“后面,后面黄风岭的故事,却又如何了?老爷您,您还有后面的故事么?”
看着他如此迫切的神情,萧澈不禁笑了。果然,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都无法抵挡来自西游这个大IP的巨大诱惑。
萧澈道:“后面还没写好呢,不过,你愿意接手来写么?”
他的初步预想,是自己提供构思,让陈文声来续写,最后自己订正。
如此一来,自己在这上面耗费的时间与精力,就会大幅度减少,如此自己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迎接本次秋闱了。
“没写好?这,这个话本的作者萧澈,是,是老爷您?”
在得到了萧澈的肯定后,陈文声站起来,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赞道:
“这是我接触过的,最好的话本!最瑰丽的幻想!老先生大才!”
作为传统文人,对于话本这些小道文章,他原本自然是看不起的。
然而,这一本《西游记》真正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他被这里头的瑰丽幻境,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绝对是一本足以流传后世的话本,他对此有着足够的自信。
然而,萧澈的说法,却又让他感到迷惑了:“让我来接手写话本?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萧澈将自己目前的难处说了出来,然后道:
“你可以慢慢揣摩一下我的文风,故事内核、情节发展态势等,我都会一一跟你详述,后面我还会审稿订正,这活儿,你可以干得来么?”
陈文声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原本他以为这位老爷请自己到茶楼,只是想雇佣自己做长工,替他管账或者处理文书往来,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代笔。
一想到自己代笔的作品,有可能流传后世,他忍不住兴奋莫名。
也不问萧澈报酬有多少,直接满口答应了:“我愿意,我相信我可以干得来的。”
萧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每集三两银子,然后书坊方面的超额部分,也还可以跟你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这,这么多的吗?”陈文声激动得差点声音都变了。
三两银子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很多人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未必能够赚到的钱。
而现在,只是一集的价格而已,一个月,他总可以写个三四集吧?
这,这……
他终于按捺住内心的澎湃,起身对着萧澈深深一揖:“蒙老爷不弃,文声愿效犬马之劳!今后必当奋笔,不负老爷今日知遇之恩!”
“别,别那么客气,咱们是相互成就罢了!”
事毕后,他带着陈文声回家。
他的庭院里有五个房子,书房一个、卧房两个,剩余的一个佣人房,让负责看守门户的男仆石勇居住,最后的一个房间,收拾干净后,让陈文声暂住。
至于那个婆子和丫鬟,他们家在青州本地,倒也不用帮助她们解决住房问题。
过了没几天,李学林派人送来了请帖,让萧澈次日傍晚前往凤鸾楼一聚。
请帖上写的内容也很简单:
青州府文人雅聚!
看来,跟昔日在清河县差不多,这边的文人也喜欢搞这一类的聚会,文人嘛,不外乎饮酒作乐、诗词歌赋,萧澈倒是觉得见惯不怪的。
只是这凤鸾楼……
恰好这时候小翠凑了过来,看了这上面的内容后,禁不住大呼小叫起来了:
“小姐,小姐,你知道老爷有多过分嘛?他居然想:逛——青——楼!”
萧澈顿时大为紧张。
这个小丫头,没大没小也就算了,如此大声宣扬,难道老爷我不要面子了?
更为紧张的是,他担心柳芸娘现在正处在养胎之中,万一因为这些事情恼火,动了胎气,那可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他紧张地回过头来,对柳芸娘道:“娘子,你听我狡辩……啊不,听我解释……”
却没料到柳芸娘眼目含笑,道:“文人相聚本是雅事,在青楼品花赏月,也是司空见惯的。相公你想去就去吧,不必理会小翠这丫头的闲言碎语。”
小翠听了,气得一跺脚:“小姐,我这不是在为你说话嘛?你怎么反而埋汰我来了?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狗咬吕洞宾”的歇后语,本是萧澈教会她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被她用得十分顺溜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难道你就不怕老爷去青楼逛了逛,就又找个姐妹回来了?”
柳芸娘道:“如此,倒也甚好,你的家务活,却又减轻不少了。”
“哎呀,小姐你可真是的……”小翠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萧澈有些感动,他握住了柳芸娘的手,动情地道:
“芸娘,你可真贴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穿越前,听说古代女子都是贤良淑德,三从四德什么的,本以为有夸大成分,没想到,还真的如此呢。
当然了,大概也是自己运气好,那才遇上这么贤淑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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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谁没见过世面?
凤鸾楼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
它临水而建,雕栏画栋倒映在粼粼波光之中,白日里可见画舫轻摇,笙歌袅袅;夜里则灯火辉映,楼影摇曳,仿佛水上仙阁。
走进凤鸾楼,迎面便是香风扑面,莺歌燕舞,处处透着艳丽与奢靡。
楼中女子皆着绫罗绸缎,步履轻盈,笑语盈盈,让人大有进入了销金窟的感觉。
萧澈缓步走进凤鸾楼,很快便被一个美艳女子引到二楼去。
二楼此时已经被青州文人包场,各式文人围坐在一起,在台上,有个脸蒙薄纱的女子,正在弹奏着琵琶。
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如一弯清泉,让萧澈瞬间想起了那句诗:“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这琵琶声,绝了!
也正是这声音,他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只见那女子鬓发如云,目如清泉,兼且身材婀娜,体态轻盈,哪怕是蒙着面纱,也能让人感觉得到,这是一位超凡脱俗的美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愈发想看看,这面纱之下,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美颜……
“嗐,没想到你这老头儿,居然也如此迷恋美色啊?不过呵呵,人家雨昕小姐可看不上你。”
旁边传来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
萧澈回头一看,那是个白白胖胖,看起来养尊处优的男子。
他正带着几分鄙夷之色,看着自己。
这人,他并不认识;但如此不礼貌的人,他也不屑于与之交往。
这么想着,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很快有侍女走了过来,给他倒了茶。
那白胖男子看到萧澈竟然也是来参加文人雅聚的,顿时有些不爽了:
“哟呵,居然也是来参加咱们聚会的?哎呀,依我看啊,这青州文聚啥时候变得那么低档次了?怎地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参加的?”
这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声望,如此说了以后,身边也有不少人在附和:
“啊,对对,以后我们这一类的雅聚,应该设定门槛才行,可不能谁想来就来啊!”
“可不是吗?看着就像是下面县的穷酸文人,没什么见识,呵呵!”
“哎呀,直接拉低了我们的档次呢。”
……
这些人是青州书院的学子,因为青州书院的独特存在,他们对标的,往往是京城大雁书院、洛城洛邑书院等等,所以也没有参与之前的青州诗词大比。
对于萧澈的存在,他们并不在意,更不关心。
在他们看来,诗词大比也好,下面县派出的文人代表也好,都是“穷酸文人”,哪怕萧澈赚到的钱,比他们中大部分都要多得多……
被这么一群人无端围攻“乱吠”,萧澈哪怕脾气再好,也都有些不爽了,他冷冷地道:
“井蛙不可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心胸狭隘者,纵万象当前,亦只窥一斑而疑全豹。”
他的这句话,用典恰当,流畅自然,一下子将那些书院学子给震住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老头儿的词锋如此辛辣,短短的两句话,居然骂了他们几个词:
“井蛙”“夏虫”“心胸狭隘者”“窥一斑而疑全豹”。
这,这也太狠了吧?
那白胖子怒了:“老头儿,你说谁是井蛙?我看,你才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见没见过世面,一试便知。那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树上的苹果熟了,为何会掉落在地上,而不是飘到天外,或者随风而去呢?”
萧澈笑吟吟地问道。
这是关于万有引力的问题,在21世纪的蓝星,哪怕是小学生都知道,可放在这里嘛?呵呵,纯纯的降维打击了!
白胖子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闻言顿时语塞。
他左看看,右看看,企求别人能够施以援手,却没想到别人也是闻所未闻,一个个假装没听见似的,有人看着天,有人看着地板,就是没人开声。
萧澈嘴角挂起了一丝冷嘲,继续道:
“不懂是嘛?我再问你。大家都知道天圆地方,可为何你到海边去,看到远处驶过来的帆船,会是先看到桅杆的顶端旗帜,其次是桅杆,最后才是船只本身。这,却是为何?”
众人:“……”
对啊,为什么呢?他们挠破头也想不到这种现象的答案,这,也太让人难以解释了吧?
看到他们做声不得,萧澈忍不住暗笑,继续乘胜追击道:
“还有,天上雷鸣电闪,声势骇人。大家都说是雷公电母在施法,那我问你,为何雷电总是先看到闪光,后听到雷声?”
白胖子:“……”这都是些啥问题啊?
但旁边有个大聪明,马上抢着道:“这个我懂,那是因为,每次都是电母先挥锤,雷公再敲鼓。所以先有闪电,再有雷声。”
萧澈嘿然一笑,道:“既然三纲五常是天理,而理生万物,雷公为阳,电母为阴,理应是先阳后阴啊,如此阴阳颠倒,解释得通么?”
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事儿,老子可也擅长得很。
众人默然。对啊,这么强行解释,就会破坏了整个理学体系,那可是动摇天罡的事儿,万万做不得。
另外又有个机灵鬼,很是兴奋地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必然是因为眼睛在前,所以先看到闪电;耳朵在后,后听到雷声。”
萧澈道:“这也不成立。当你见到雷电时,背转身去,耳朵在前,你照样会先看到闪电,而后才听到雷声作响。”
白胖子被气急了,忍不住呵斥道:“那你倒是说说啊,为什么呢?难不成,你只会提出疑问,其实自己也不大清楚?”
萧澈悠然道:“我能提出这个问题,自然心中有答案。像这道题,关键在于声与光的传播速度。光速远比音速要快,所以大家自然会先看到闪电,而后听到声音。”
这答案,似乎挺靠谱的啊,但白胖子却梗着脖子,道:“有何凭证?”
“你大可做做试验,让人在二十丈以外,大声呼喊同时点燃灯烛,你看是不是先看到灯烛之光亮起,而后听到声音?”
第42章 斗诗争艳
这些青州学子,被考题“烤”焦了,当下真有人不信邪,马上让人去做试验。
前后做了三次,每次结果都是一样:
先看到光,再听到声音。
证明萧澈说的,都是对的……
眼看着己方处处落败,白胖子却开始抖机灵了:
“嘿,你所说的这一切,于人伦有助吗?于道德提升有助吗?于修身齐家有助吗?不过是一些荒谬怪异之论罢了。”
“那你是承认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了?那好,接下来,你想要比什么?”萧澈轻笑道。
“什么承认不承认,我,我怎么可能承认?”白胖子差点被绕进去了。
“不承认,要不要继续比?可以让你来发问。”萧澈道。
“呵呵,既然今日是青州文人雅聚,自然是比诗词歌赋吧!比这些荒谬怪论,有什么用呢?”
有人帮腔道。
“比诗词歌赋啊?老夫略懂一二,也可以一比,不过,这事儿,最好有个彩头嘛……”萧澈嘿然一笑。
在我萧?文抄公?澈面前,什么诗词歌赋能比得过?
如果能够让对方做一回冤大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彩头?”白胖子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只玉佩,道:“这个双鱼玉佩,是我刘家祖传的宝物,价值不菲,用来做彩头,如何?”
“那你呢?”其他人问道。
萧澈身上还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摸索了一会儿,才掏出了一个铜牌,道:
“喏,这个铜牌,是知府大人奖励给我的,如果你赢了,尽管拿去。”
众人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这居然是“青州文苑供奉”的铜牌,一时间,不少人心中冒起了一个念头:
这回,该不会招惹到文苑大神了吧?
甚至不少人都打起退堂鼓了,想要劝白胖子知难而退:
“刘公子,要不算了,这老头来历不简单啊,他,他居然是文苑供奉呢……”
刘公子刘白也看到了。他心中暗叫不妙,万万没想到,只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老头子,居然如此有来历。
不过,这个文苑供奉,自己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按道理来说,这种地位的大佬级人物,他们这群青州书院的学子,应该早就见过才对。
如此想来,如果这铜牌不假,这家伙应该也是新近才成为供奉的。
又或者,很大可能是靠什么关系,走后门才拿到的……
如果当真如此,那,自己哪怕拿了这铜牌不能做什么,但打败了一个文苑供奉,这足够自己吹一辈子了啊……
也只是短短的一刹那间,白胖子心中涌起千百个念头。
面对着不少人暗示的眼神,他一咬牙,道:“好,既然你拿文苑供奉的名声来抵押,那我豁出去了。来,比吧!”
那么,该如何比呢?
有人很快找到比试的法子了,他指了指台上的美女,说道:“雨昕姑娘在此,要不,我们就以美娇娘为题,写一首诗,如果该诗得到雨昕姑娘首肯,那就是赢家。”
台上的雨昕看着台下的文人不断地鼓噪,也亲眼目睹着事情的经过,也饶有兴致的。
这老头儿,他提出的这些个问题,都很有趣呢,会不会他写的诗,也同样的吸引人呢?
冲着这一点,雨昕姑娘自然也不介意做品诗的评委,当下点头答应了。
那刘白刘公子见雨昕姑娘点头应允了,禁不住心中窃喜。
他自忖是青州书院有名的风流才子,平日里没少写些吟风弄月、赠美夸艳的诗词,对此题材可谓驾轻就熟。
他生怕萧澈反悔似的,立刻抢先一步,拱手对台上道:“既然雨昕姑娘愿做评判,那便由本公子先献丑了!”
他心中早有计较,沉思片刻后,便清了清嗓子,摇着一把并不合时宜的折扇,踱步吟哦道:
《赠雨昕姑娘》
云鬓花颜金步摇,柳眉杏眼小蛮腰。
霓裳舞罢香风暖,一曲清歌透碧霄。
疑是瑶台仙姝降,缘何尘世寄妖娆?
愿得红丝系玉腕,长伴妆楼暮复朝。
刘白刚刚念完,周围便响起了一阵阵的喝彩声。
这个说:“好诗!这首诗辞藻华丽,对仗工整,比如云鬓对柳眉,花颜对杏眼,将雨昕姑娘的容貌、舞姿、歌喉都夸赞了一遍,还用了‘瑶台仙姝’的比喻,妙啊,实在妙!”
那个说:“不错,不错,刘公子才思敏捷,此诗应景又显才情。”
“哈哈,我倒觉得,最妙是刘公子最后表达了爱慕之心,雨昕姑娘,既然郎有情,不知是否妾有意呢?”更有人直白地道出了刘白的“野心”。
雨昕听了这些人的吹捧,却不置可否,一双妙目,看向了萧澈。
萧澈却不紧不慢,他当然不是不会作诗,而是心中的诗句太多了,一时间还真的不知用哪一首为好。
嗯,就那一首好了,那首诗,可是穿越撩妹必备呢。
这么想着,他念出了第一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
只此一句,便让在场的人静默下来了。
与之一对比,方才刘白诗中的什么“云鬓花颜”,顿时显得俗不可耐了!
雨昕姑娘听了这一句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不是直白地描述女子穿什么、长什么样,而是说看到云彩就想起了她的衣裳,看到鲜花就想起了她的容貌!
这是何等的空灵想象!实在是太美了!
不等众人回味,萧澈的第二句接踵而至:
“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一句,既是写景,更是暗喻美人的风采如春风般醉人,容颜如带露牡丹般浓艳华贵。
雨昕听着,眼神里禁不住充满了迷醉。
这老头子身上,竟然闪烁着令人迷恋的色彩啊,这实在让人难解……
紧接着,萧澈语调微扬,吟出了后面两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诗念完了,全场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如果说刘白的诗写的只是人间绝色,那萧澈这首诗,写的却已是天上仙姝!
高下立判,云泥之别!
无论是意境、格局,还是想象力、语言的艺术感染力……简直是降维打击,全面碾压!
刚才还为刘白叫好的人,此刻全都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刘白本人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变得惨白……
第43章 彭奇的难题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哪里又有什么第一第二的说法?
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出口,萧澈的诗句,就已经直接碾压对手,纯纯的降维打击啊!
雨昕姑娘的脸隐藏在面纱后面,眼神却已经充满了莫名的迷恋。
没错,这个老头子身上,竟然有着让她无限迷恋的味道,这,这难道是错觉?
萧澈环顾四周,然后轻笑一声,对刘白道:“刘公子,我作的这首诗,还凑合吧?”
刘白嘴唇抖动着,半晌才讪笑着道:“写得,嗯,还,还可以……”
对方自谦用了“还凑合”这么个说法,自己嘴上说的是“还可以”,但却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让自己可以钻进去。
同时心里却也暗暗奇怪,这老头儿,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呢?
而且。青州的儒学训导,他们干啥的呢?为何不将他招进青州书院,以壮大书院的实力呢?
此时,楼梯口传来了“噔噔”的声音,随即,青州儒学训导李学林,引领着一位身穿便装、身材颀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彭大人到!”李学林大声喊道。
在场的文人们全都惊呆了,竟然,竟然是知府彭大人?
这种文人雅聚的场合,充其量也只是文人圈子里的事儿,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惊动到知府大人这种级别的大人物。
毕竟,一州知府那可是日理万机的主儿……
惊疑过后,一个个趋上前去,恭敬地行礼:“晚生见过彭大人!”
彭奇摆摆手,道:“本官……嗯,我今日来此,是参与文人们的聚会呢。想当年,我可也是一介书生而已。大家放轻松点!”
算是回应了众人,目光一转,看到了人群中的萧澈,却又道:“呵呵,原来萧相公也在,萧相公,数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主动向前,跟萧澈打招呼。
刘白等人却又傻眼了。
这个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来着?
竟然能让知府大人也主动跟他打招呼?
萧澈微笑着拱了拱手,彭奇很是亲切地拉着他的手,然后对众人道:
“想必诸位对萧相公还不太熟悉吧?萧相公日前在青州府诗词大比中,一篇《东阳楼赋》脍炙人口,相信日后还能流传后世,令人不得不佩服万分!”
尽管说这句话的人是彭知府,可在场的这些人却露出了怀疑之色。
流传后世?开什么玩笑嘛,这大虞王朝如此多的文人墨客,每天产出的诗词歌赋数不胜数,又有哪一篇,真正能够称得上流传后世的呢?
看到众人不相信的样子,彭奇笑了笑,随即念出了《东阳楼赋》里的经典词句: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末了,他不忘说一句:“我觉得这个经典词句,应该装裱成字画,挂在每一个青州府的官员书房里,提醒他们,每天应该为谁而忧,为谁而乐。”
李学林笑着在旁边帮衬着,道:
“还不止呢,在诗词大比上,萧相公还有一句名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那简直是千古绝句,令人叹为观止啊!”
在场的文人原本自视甚高,哪怕是萧澈刚刚念出了“云想衣裳花想容”这种名句,也觉得对方有可能只是凑巧,一时灵感勃发而已。
可接连的名句像不要钱似的砸过来,他们全都麻木了。
靠!这老小子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文采如此斐然?
看他的年纪,起码也年过半百了,却为何之前一直寂寂无名,现在却一鸣惊人了呢?
真是让人想不通。
“来来来,为了表示对萧相公的敬意,我,彭奇,代表青州府上下官员,敬萧相公一杯!愿相公在即将来临的秋闱中,勇夺第一!”
说完,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哪怕在场的很多人,都要参加这一次的秋闱乡试,但彭奇根本不介意,直接就祝贺萧澈勇夺第一。
这么个说法,如果是在此前提出,那肯定会遭到不少人的腹诽。
可现在,在听了几句无比经典,足以流传后世的名句后,这些文人们,个个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不好做声了。
是啊,在绝对实力面前,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酒过三巡,萧澈有些好奇地拉着李学林到了一边去,小声问道:“李大人,我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普通的文人聚会,这彭大人来了也就罢了,可为何他还要大力推举自己,感觉还有几分“巴结”的味道呢。
李学林笑了笑,道:“萧相公有所不知了,这次彭大人碰到了个大难题,说不定你可以帮他解决。”
“解决什么难题?”萧澈有些好奇了。
“半个月后,是左相父亲墨凌夜墨老先生的七十大寿。墨老先生也是前王朝丞相,他为官清廉,本次大寿声明只收诗词歌赋,不收取任何的其他礼物。
墨老先生是文痴,彭大人也一心想要跟他交好,担心他自己写的东西不符合老先生的口味。因此,他想找你帮忙写一首祝寿诗词,或者祝寿的文赋。”
写祝寿诗么?萧澈心中想了想,嗯,还别说,真有。
于是他也不避嫌,直接让人拿来了文房四宝,提起毛笔,笔走龙蛇,挥毫如雨,顷刻间就写成了一首祝寿词《鹧鸪天》:
“福善天应锡寿祺。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翁更有椿龄在,余庆堂前玉树辉。 传世业,长孙枝。捧杯欢见老莱衣。一阳渐近门多喜,百禄争迎好事归。”
这是萧澈原本所在蓝星宋代张抡的一首词。词作原本就是为祝寿而作,词中祝愿老人长寿,家族兴旺,儿孙满堂,充满了喜庆和祥和的氛围。
彭奇原本只是有所希冀,没想到萧澈说干就干,而且即席挥毫如此干脆利落。
这写下来,又是一首质量极高的祝寿词,简直是绝了!
他忍不住抚掌大笑,道:“萧相公不愧是天纵之才,这一首词,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第44章 入幕之宾
以刘白为首的这些书院文人,此时一个个都有些麻木了。
如果说,此前还有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气,可现在,所有的这些不服气,全都被压服得支离破碎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当众书写的一首祝寿词,一句“人生七十古来稀”,便足以让多少人汗颜了?
他们除了大写的“服”字以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彭奇喜笑颜开地拿着那首祝寿词走了,他要将这首词,好好地裱起来,送到京城去,当做墨老先生的贺寿礼。
接下来的聚会中,除了刘白以外,很多文人都争相朝萧澈走来,或是敬酒,或是打招呼,各种的巴结与交好。
这种众星拱月的体验,原本属于刘白的,可现在,已经没有人想去理会这位刘公子了。
萧澈对这种体验感,倒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这种应酬有些乏。
看向雨昕姑娘原本弹琵琶的地方,却不知何时,雨昕姑娘已经不见了。
不知为何,没有见到雨昕姑娘的真面目,萧澈心里头有些莫名的失落感。
当聚会散了的时候,萧澈正准备走,这时候有一个小丫鬟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
“萧先生,我们小姐有请!请您跟我来。”
萧澈有些诧异:“你们小姐是谁?”
“就是之前为你们弹琵琶的林雨昕林姑娘。”
原来是雨昕姑娘?萧澈还没有什么反应,旁边听到了的文人忍不住大声地道:
“雨昕姑娘居然亲自邀请萧相公去她闺房中一聚?哎呀呀,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呢。要知道,雨昕姑娘是一直卖艺不卖身的呢。”
“难道雨昕姑娘看上了萧相公?哈哈,郎才女貌,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刚刚听说,萧相公家中已有貌美妻妾各一,难道他还要为雨昕姑娘赎身?”
“哈哈,雨昕姑娘才貌俱佳,如果真的在一起,倒也是一桩佳话啊!”
……
文人其实也都是喜欢八卦的主儿。
现在看到有热闹可看,自然免不了调侃萧澈。
倒是刘白的脸色更显得煞白。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多少次,或砸钱,或显示才气,想要成为雨昕姑娘的入幕之宾。
包括刚刚写的那一首诗,其实他多少都是有感而发的。
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他和雨昕姑娘之间,永远相隔着一层纱幕。
万万没想到的是,萧澈这老头子,居然还得到了雨昕姑娘的青睐,让人邀请他入房中一聚。
这挫折,可真是够大的啊……
萧澈并不是那种愣头小青年,这为雨昕姑娘邀请自己前去一聚,估计是有什么事相求的。
当下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便尾随着丫鬟前往林雨昕的闺房而去了。
走了一阵子,到了房门前,丫鬟掀起半幅软罗烟帘,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可不是青楼常见的浓烈熏香,而是陈年书卷混着松烟墨的清幽,还裹着窗畔晚菊的淡雅,弥漫在夜晚那微凉的空气里。
一个女子此刻正端坐在桌子前,手上有一本书卷,桌上有一面铜镜,女子却只在看着铜镜,铜镜中人淡如菊,一切都显得静默而美好。
萧澈甚至不是很想打破这一种美好的寂静。
不过,丫鬟已经开声道:“小姐,萧先生已经来了。”
“很好,你现在可以退下了。”闻言,丫鬟依言退下。
林雨昕缓缓地回过头来,眼前的老者,让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老者苍老的表面之下,是一颗青壮年的心,又或者说,他的灵魂,依旧非常的年轻……
难道,这是个错觉?
她心中蓦然升起如此的怪念头。
“不知雨昕姑娘请我来这儿,所为何事呢?”萧澈轻咳一声,微笑着说道。
林雨昕回眸一笑,道:“萧相公,是雨昕唐突了。贸然请您前来,是想请您帮一个忙的。”
“帮忙?”
这问题萧澈应该也能够想象得到,要不然,一位绝世佳人、青楼花魁,邀请你这么个老头子前来,难道还会想跟你产生什么暧昧故事不成?
只不过,这帮忙……
萧澈有些疑惑,自己不过是一介书生,所长者,是诗词歌赋。
林雨昕长住青楼,见过的文人墨客应该不少的,却为何看中了自己,那才邀请自己前来呢?
于是,萧澈问道:“却不知雨昕姑娘,想让老朽帮什么忙呢?”
这一句老朽,其实是在提醒对方,自己不过是个年老体弱的老人,也并不是什么忙都能帮得上呢。
林雨昕却并不在意,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萧澈,道:“萧相公请看!”
萧澈疑惑地接了过来,定睛一看,这是一方刺绣着楼台的手帕,帕上还有题诗:
“孤鸿杳杳没云烟,三叠阳关记昔年。
十二阑干凭夜月,五千文字锁尘缘。
北斗垂光临绝塞,西山残雪映寒泉。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局残棋已烂柯。”
标题是《望江楼怀古》。
一首写得还不错的怀古诗,不过……林姑娘这是啥意思呢?让自己来点评这首诗?
此时,林雨昕的一双妙目看着他,然后缓缓道:
“萧相公,您可曾从这首诗中,看到什么秘密?”
她一直很是轻柔,很是稳定的情绪,在提及到“秘密”的时候,却忍不住呼吸加速了。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秘密,那是相当的在意。
萧澈有些疑惑:“秘密?什么秘密?”
再看看这手帕,似乎有些时日,说不准,真的有什么秘密隐藏其间呢。
可是,林雨昕所说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林雨昕却也知道得不多,她只是含糊地说:“这帕子,有人跟我说过,里面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萧相公天纵英才,在文学上造诣甚深,应该能够破解其中秘密吧?”
说着,怀着几分希冀看着萧澈。
这首诗,有秘密?
萧澈认真又读了几回这首《望江楼怀古》,末了,也只是若有所思地道:“这首诗,似乎有不少数字。”
三、十二、五千、一。
难道,这便是秘密?
第45章 解密诗句
林雨昕道:“这个我也有留意过,不过,这四个数字代表着什么,我始终没有什么头绪。”
这么一组数字:三、十二、五千和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呢。
萧澈又再认真地思忖了良久,那才缓缓地说道:“或许不止是四个数字,还有……”
他指着“孤鸿杳杳没云烟”一语说道:“孤鸿,孤,就是一。”
又指着“北斗垂光临绝塞”一语:“北斗,指北斗七星,就是七。”
目光最后落在“一局残棋已烂柯”:“根据烂柯人的故事,他见到的是两个童子在对弈,所以烂柯可以借指二。”
如此,又多了几个数字:一、三、十二、五千、七、一、二。
不对,还是有不对的地方,到底是在哪里呢?
想了想,萧澈终于明白了,这一首律诗,共八句,却只有七个数字密码,那无疑,这诗句中的“西山残雪映寒泉”,应该也是代表着一个数字。
那到底是什么数字呢?
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道:“这可能是个四字。”
林雨昕不理解:“为什么会是四字?”
萧澈道:“西山,西方,属于方位词,四方之一。而且不少诗词里,西山往往与秋的意境相对应,秋,四季之一。这个西山指向的数字,应该是四。”
如此一来,这八个数字就齐整了:一、三、十二、五、七、四、一、二。至于五千为何去掉一个千,那是因为这个数字太大了,只取字头的个位数字。
但……始终不得要领啊……
萧澈问道:“雨昕姑娘,冒昧地问一句,这首诗是谁赠予与你?又关系到什么秘密的呢?”
林雨昕道:“这是我的一位远房阿姨,临终前托付于我的。她只说了,这手帕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让我有机会找一些饱读诗书的文学人士来问问。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弄明白个子丑寅卯。”
言语间,颇有几分郁闷。
萧澈心中隐隐捕捉到什么,但一时半会,却又不知那是什么。
这时候,林雨昕道:“萧相公,既然这诗句一时不明所以,咱也不聊这个了,要不,您继续坐一会儿,品茶、喝酒、听曲?”
萧澈微微颔首。
到美女这闺房里来,不喝茶听曲,还干些费神费脑的事儿,实在有些不地道啊。
林雨昕随后给他弹了几首琵琶曲,曲调充满了异族的风情,听得萧澈如痴如醉。
他忍不住问道:“这是《归雁调》,柔然人的?”
林雨昕微微一笑,道:“萧相公倒是见多识广,没错,这是柔然人的名曲《归雁调》。”
又弹了另一首略显粗犷悲壮的曲子,然后道:“这是《穹庐引》,鞑靼人的。”
萧澈忍不住抚掌大笑:“看来,雨昕姑娘集各家之所长,实在是妙,妙啊!”
林雨昕淡淡地道:“也只是为生计而已。”
酒过三巡,时间也不早了。林雨昕也没有留宿萧澈的意思,萧澈便站起来准备告辞了。
临走前,他忍不住道:“雨昕姑娘,不知可否摘下面纱,让老朽一睹芳颜呢?”
林雨昕倒也没有扭捏,轻轻地从脸上摘下了面纱。
那一刹间,一股美艳无方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这个女子的真容,鼻梁秀而直,唇瓣不点而朱,略施粉黛却自带明艳,不似江南女子的温婉,却带着几分草原的野性。
嗯,像极了后世某个少数民族的明星呢。
萧澈忍不住赞叹道:“雨昕姑娘果然有倾国倾城之貌,只不过,看你这面容,莫非你有胡人的血统?”
林雨昕嫣然一笑,道:“萧相公好眼力,雨昕有两成半羯人的血统,而且,小时候在草原上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萧澈点了点头,道:“我大虞王朝天枢立极,四海归心,胡汉勠力同心,并不分彼此。雨昕姑娘倒也不必介怀这些。”
林雨昕笑道:“萧相公的话,可真是好听。”
两人就此告别。
离开凤鸾楼回到家,萧澈依然在默默出神,浑然不觉已经到家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的魂飞了。”
耳边突然传来了小翠的大惊小呼。
随后只听到柳芸娘啐了她一口:“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老爷的魂怎么就飞了?”
“要不是飞了,他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哦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凤鸾楼的女子太美了,他舍不得,所以魂还留在那里。
嘻嘻,我们家小姐早说过了,如果老爷还想纳妾的话,那也不是不行啊。你就花点钱,替那些女孩赎身就可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新纳的小妾,得排在我后面啊……”
小翠还真的是个话痨,这么短短时间,她已经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
直到萧澈的耳朵受不了了,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道:“你有完没完?”
小翠整个蹦了起来,然后告黑状:“小姐,他欺负我!”
柳芸娘看着两人在打趣,只是笑而不语。
她很是敏锐地察觉到萧澈有些不对劲儿,便问道:“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萧澈若有所思地道:“芸娘,你说,诗里藏着一连串的数字,这到底有何意呢?”他把凤鸾楼中,林雨昕让他破解诗中谜题的事儿简单复述了一遍。
柳芸娘道:“这个?该不会是一组暗号字,然后对应某个字验表,找出来后,就对应一句话的?”
“什么暗号字?字验表?”萧澈对此一无所知。
柳芸娘道:“我爹在户部任职之前,曾在兵部办过事。他说,在军中有一种字验表,先标明各种军事情况,比如甲、敌军来犯;乙、粮草将尽;丙、请求支援等。
这些情况一一对应四十个无关的汉字,比如天、地、风、云、日、月等。
然后,一旦需要传递信息的时候,比如‘天’对应敌军来犯,那么,前线将军就只需要传送一个‘天’字就可以了。
据说,为了防止字验表泄露,他们还会定期更换对应关系。”
萧澈脑子灵光一闪,道:“我明白了!”
第46章 破解藏宝之秘
李学林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被仆人叫醒了。
他有些起床气:“怎么回事?如果你不说出合适的理由,老爷我抽你!”
那仆人嘴巴抽了抽,随即道:“老爷,是,是一位叫做萧澈的老秀才,他说有急事要跟你汇报,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叫醒,你看……”
萧澈?李学林有些疑惑。
在他看来,萧澈是识大体懂进退的人,怎么这会儿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来了?
嗯,不对,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于是,李学林赶紧披衣起床,快步走到客厅。
客厅中,萧澈在静静地等候着,他眼神里隐隐可见焦虑,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沉稳。
“李大人,夤夜造访,实在抱歉!不过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如此为之。”萧澈拱手说道。
李学林道:“萧相公,请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如此紧急呢?”
萧澈道:“那东宫藏宝,我已经猜了个大概,现在麻烦大人带我去藏书阁走一趟!”
李学林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两人马上备车,马不停蹄地前往青州府藏书阁。
在路途中间,萧澈跟李学林讲述了之前的见闻。李学林有些意外:“你凭什么认定,这诗中的数字,指向的必然是东宫藏宝?”
毕竟,这两者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联系呢。
萧澈道:“为了印证此事,我特地又去拜访了郁老先生,他告诉我,纥奚圭太子逃亡至青州府的时候,曾经在凤鸾楼呆过一段时间,其中跟一位名妓交往甚密。
这个名妓叫做林嘉杏,跟林雨昕正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李学林一拍手,道:“如此说来,这位纥奚太子,有可能是将解密的手帕,赠送给了那位林嘉杏,然后‘字验表’就送入了藏书阁,如此分开,如果没有同时掌握着这两者,那是完全无法解开藏宝的秘密……”
想明白了这一点,忍不住一拍大腿,道:“妙啊!”
同时,他又对萧澈万分佩服:“萧相公,如果藏宝之谜可解,当记你一大功劳!”
到了藏书阁,两人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柔然人的专柜藏室。
李学林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资料:“萧相公,那你认为,是哪一本书籍作为‘字验表’的机会比较大点?”
“《圭璋集》!”
萧澈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李学林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圭璋集》正是纥奚圭亲手所撰写的文集。文集涵括甚广,是多年以来,纥奚圭所写的诗词歌赋等等。
纥奚圭对此向来视若珍宝,如果不是兵败需要寻找后路,他铁定会一直带在身边的。
不过,翻找了一下,却发现七卷本的《圭璋集》居然不翼而飞了。
怎么回事?难道,敌人的下手,比他们还快了?可是……
萧澈有些难以置信,李学林却直接发怒了,他找来了藏书阁的负责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痛骂:
“怎么回事?那些书,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
那负责人战战兢兢地道:“是,是通判郭大人的管家郭二,他拿着通判大人的印章,调取了一部分书籍,喏,这,这是凭据!”
李学林接过那张纸,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借书的单据,那一套《圭璋集》,夹杂在一堆文史书籍当中,并不显眼。
单据的末尾,还真的盖着通判府的印章。
看来,对方也是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将那一套书,夹杂在一堆无关的书籍当中,借此蒙混过海。
“要么是郭二,要么直接就是通判郭大人!”李学林的心一沉,通判对知府甚至还有监察权。稍有不是,他都可以直接向中央禀告的。
连知府大人都未必惹得起,更不必说是他这样的七八品的府学官员了。
那可怎么办?
“走,先禀告知府大人!”李学林挥了挥手,打算先去找彭奇商量对策。
没想到那负责人却道:“如果李大人只是想要拿到那一套《圭璋集》,倒也没什么难处,我们誊录房曾经誊录过一部,现在还在誊录房里。”
李学林一听,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快,快去拿来!”
略一迟疑,却又道:“不,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三人来到了誊录房,在一大堆的杂书中,负责人找出了七卷本的《圭璋集》,墨香犹自扑鼻,看样子,刚刚誊录了没多久。
萧澈想了想,直接拿起了第一卷。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些数字对应的,应该是卷数、页码、行数以及字符数。
如此四维的坐标定位,才能精准定位到一个字。
翻开第一卷,找到第三页,目光迅速搜索到了第十二行,第五个字,赫然是“佛”字。
以此类推,找到第七卷第四页的第一行第二个字,那是个“塔”字。
“佛塔!”萧澈和李学林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词。
李学林马上醒悟过来了:“是青州的东郊佛塔。原来纥奚圭的藏宝,居然藏在那里?”
“走,我们去看看!”
萧澈随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学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郊佛塔。
这个佛塔名叫“永镇塔”,传说此地有一个蛇妖作乱,然后得道高僧永海使出法术,将其镇压于此。
永海法师死后,他的舍利子被供奉于塔内,往后佛家子弟代代相传,护塔于此,传言此处“塔镇蛇妖,动则国乱”。
有这么个诫言在此,于是近百年来,这佛塔依然屹立不倒,而且还有过多次的修缮。
李学林之前也猜想过无数种藏宝的可能,大多以为大魏太子会将财富藏在深山老林中,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藏在此处佛塔之中。
只不过,如此佛塔,日常也有僧人维护,何解他们不曾发现佛塔的藏宝秘密呢?
李学林疑惑归疑惑,却也喊来了护塔僧人,亮明身份,以州府的名义,踏足进入了这佛塔之中。
佛塔一共有十三层,一层层走上去,却感觉跟普通佛塔并无不同。
如此走了几层,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难道,是他们错了?
第47章 寻到宝藏
十三层佛塔都走完了,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倒是在顶楼的墙壁上,萧澈发现了一首题诗。
其实这一路上来,墙壁上都有涂鸦。文人墨客在墙壁上涂鸦,尤其是那些名人,他们留下的墨迹,甚至被当地奉为至宝。
但这一首题诗有些独特,它的落款是空的。
没有作者,没有时间,就只有单独的一首诗,这字迹……
看起来很像纥奚圭的字。萧澈看过纥奚圭的字迹,对那种带着草原粗犷气势,又亦步亦趋学习中原楷书的拘谨,印象颇为深刻。
诗题为:《题孤塔遗壁》。
“孤塔擎天瞰浊流,残经暗夜守玄丘。
星躔九地藏龙气,云锁三重隐蜃楼。
梵钟沉影压金柩,石髓凝霜证岁猷。
莫叹衣冠成古丘,须从无字觅天畴。”
全诗以孤塔及周边遗迹为核心意象,在苍凉壮阔的笔触中交织着对历史变迁的慨叹、对永恒精神的追寻,情感层次丰富且深沉,是一首不错的诗歌。
如果这真的是纥奚圭的亲笔所书,不得不说,这位胡人太子的文学功底,还是相当不错的。
问题却在于……
都在逃亡当中了,这个人还有如此兴致,在这塔上题诗?不对劲儿,肯定哪些方面有什么不对。
看到他看着这一首题诗发愣,李学林忍不住推了推他,道:
“在看什么呢?这首诗难道有什么特别不成?”
萧澈冲着他挥了挥手,语气很是坚决的说:“走,咱们到塔底去看看,那里说不定有个地宫。”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这笔迹,分明就是纥奚圭的。你看这首诗的第二句:‘残经暗夜守玄丘’,《淮南子》云:‘玄丘之水,藏龙之渊’,这分明暗示有地宫的存在。
另外,‘星躔九地藏龙气’,九地,不也同样暗示着地下有玄机吗?后面的两句意象:‘金柩’、‘石髓’也同样是暗藏地下之物,很显然,这首诗意有所指者,必然就是佛塔的地宫!”
李学林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萧相公,真的是绝了。他的脑瓜到底是什么构造来着?怎么这种诗句里的端倪,都被他给发现了呢?
佛塔的地下确实有个地下室,不过那里阴冷潮湿,只有一块块的墓碑。碑上刻着的,是历朝历代守护塔身的佛门子弟。
生卒年如何,法号是什么,何时在永镇塔驻守等等,一一列明。
萧澈打着火把四处寻找,转了一圈后,终于在一块石碑前站定了。
他若有所思。
李学林有些好奇:“你找到开启的机关了?”
他看了看,这碑也没什么特别啊,除了上面的字已经被磨损,基本上难以看清了以外……
“这是一块无字碑。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它了。”萧澈的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一定是无字碑呢?”
“须从无字觅天畴。须从无字碑入手,寻觅天畴,那很显然了啊,地宫的开启机关,就是它!”
萧澈对自己解诗方面的能力,颇有自信。
两人开始观察起这块无字碑,掰不动、也搬不动,尝试着推动它,在两人使劲用力下,终于,这原本应该推不动的石碑,此刻居然旋转起来了。
转了一圈,没有反应;
再转一圈,还是没反应。
李学林有些疑惑了:“难不成我们搞错了,其实真正的开关,并不是在这里?”
“必须转三圈。因为‘云锁三重’。”萧澈很是笃定。
果然,三圈过后,在墙角边上,一块石板随着开关启动,缓缓地打开,发出刺耳的“隆隆”之声。
李学林有些麻了。对萧澈的“鬼神莫测”,已经是见惯不怪的程度了。
同时,李大人又发现这老头儿有个神奇的本领:这家伙简直是过目不忘啊!
按道理来说,这么大年纪了,应该是记忆力衰退得很厉害的时候,可这个老头儿却比年轻人的记忆力还好,那首诗读了也没几回,不仅记住了,而且还能运用,以此来破解佛塔藏宝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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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人,除了让人佩服、佩服,再佩服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地宫之门已经被打开,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很是慎重地用火把往里头探了探,感觉没什么问题了,这才一步步,顺着石板下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去。
里面,果然有个很大的秘密地宫。
萧澈有些好奇,按道理说,这里是青州地界,大虞王朝的统治范围。
可这位柔然人的太子,却为何如此聪明,将所带来的藏宝,放置在如此秘密的地宫里呢?
要知道,他可只是客啊,这佛塔的主呢?他们在进行藏宝的时候,那些佛塔的僧人们,到底在干嘛呢?
如果这地宫是早就挖好了的,这个秘密,又如何被纥奚圭获知了呢?
他又凭什么认定,这佛塔里的人,就一定不会打开地宫,获取其中的财富呢?
一个个疑团,就好像乱麻似的,让他一时半刻,不知从何理起。
进入地宫后,也不需要费多少心神,他们就看到了地宫里一箱箱的东西,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金灿灿、光闪闪的,里面赫然是数不清的黄金珠宝。
其他的箱子里,有的装满了书法字画,有的则是一些珍稀古董,总之,这些藏宝拿出去,足以支撑大虞王朝在未来几年的开销花费。
要知道,纥奚圭太子曾经想着借助这些钱,东山再起的呢。
李学林的脸上浮现着莫名的红晕。
此前夺回“青玉案”玉镯子,他的功劳上报上去,上头尚未嘉奖;如今,又一单大功劳砸在自己头上,连升三级应该不在话下吧?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男人给自己带来的。不得不说,萧澈,可真的是他命中的贵人啊……
李学林还在莫名激动,萧澈却警惕地看着地宫的入口,道:“有人来了!”
“有人?”
李学林还感到有些莫名奇妙,抬头便看到三个黑衣人鱼贯而下,手中的利剑,在火光之中,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当先那人桀桀怪笑道:“多谢你们两人,帮我们带了路,嘿嘿嘿……”
第48章 黄雀在后
李学林整个人都要懵了。
果然,这些人果然是蓄谋已久。
从林雨昕找人破解诗题机密,到郭二调取藏书阁有关资料。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指向大魏国的柔然间谍,在大虞境内秘密活动着。
他们知道了藏宝地点在佛塔后,却因为无法找到地宫入口,故此一直隐伏在暗处,等待着萧澈开启地宫。
这种先“打草惊蛇”后“守株待兔”的法子,没想到还真的灵验了啊……
萧澈看向了旁边一个相对瘦弱身材却玲珑浮凸的夜行人,嘴角浮现了戏谑之色:
“林姑娘,没想到我们又再见面了啊!”
那人显然一愣,随后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声音娇嫩,有如**出谷,赫然正是林雨昕的声音。
萧澈笑了笑,道:
“这不是很简单的推理嘛?
你利用我,破解了诗中的数字密码,而早在日前,郭二已经瞒天过海地借走了《圭璋集》,一对照,你们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藏宝,就在佛塔之中。”
林雨昕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道:“难道,你是早就怀疑我了?”
萧澈悠悠地道:“我倒也没有那么神。只是你让我破解诗中密码后,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不过,我当时并没有怎么怀疑,直到——”
他故意顿了顿,然后道:“我后面听了你弹的一些曲目,我发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事儿。
你本来就擅长柔然人的曲目。可当我指出那是《归雁调》之后,兴许你是为了掩饰什么,就又弹了一曲《穹庐引》,说那是鞑靼人的。那个曲子,水准明显在《归雁调》之下。
你如此刻意地回避,是不是害怕我发现了什么呢?于是,在临走前,我又提了个要求……”
林雨昕道:“你当时提出要看看我的真面目?”
萧澈道:“是的,当我看到你有着胡人的血统时,你说自己有两成半羯人的血统。
可我在州府见过不少羯人和柔然人,你们的民族特点,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你这脸型,特别是鼻梁中等偏高,鼻翼中等偏窄,这是羯人所不具备的。
由此,我可以判断出来,你不是自己口中的羯人血统,你是柔然人。”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弹个琵琶,见了面而已,这个老家伙居然就能做出那么多的推理?这也太厉害了吧?
萧澈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儿就好推理了。你如此介意别人猜到你有柔然人的血统,肯定是怕我把诗中解密的事,与你的柔然血统联系在一起。
加上我后来想到了,这诗中之谜,十有**,与当年的东宫藏宝有关。
于是,这一切,就都有了最终答案了,对不?”
他说得如此自然,如此顺理成章,其实还有一点,是他作为穿越者所特有,而别人所不能理解的。
那就是:他对微表情的观察,是十分到位的。
林雨昕其实掩饰得很好了,可她一些下意识的微表情,被萧澈给观察到了。正是这些微表情,将她给彻底出卖了。
听到萧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的,那领头者却依然桀桀怪笑起来:
“你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宝藏是我们的了;你们,也可以安心**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利剑举起,冷冷地道:“杀了!”
他们尽管只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女人,可看这气势,应该都有武力值极强之人。
要杀死两个手无寸铁的文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
李学林脸上隐隐有些惊慌,但萧澈却镇定如常。
就在这两个黑衣人即将杀到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咻咻”的箭矢之声。
回过头来,三个黑衣人急急忙忙地用手中的利剑,格挡着那些箭矢。
便在这一瞬间,地宫的门口冲进了一大批官兵。
这些官兵有条不紊地形成了切割、包围,更有不少官兵涌到了李学林两人身边,在他们的面前形成一堵人墙。
一个身穿武将服饰的大汉来到李学林面前,拱手道:“青州参将谢侯华,见过李大人、萧相公!”
原来,萧澈在与李学林赶赴佛塔之前,他已经意识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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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柔然间谍也随时可能会出现,于是让李学林通知青州的武备力量,赶赴佛塔这一带,随时候命。
现在,这关键时刻,这股武备力量,终究还是派上用场了。
面对着如此来势汹汹的青州官兵们,三名黑衣人挣扎了没多久,便纷纷束手就擒了。他们以为己方是螳螂捕蝉,却没料到,居然还有黄雀在后。
扯开那为首黑衣人的蒙面巾,赫然正是通判府上的郭二。
谢侯华也不含糊,大手一挥,道:“统统带走!”
在临走之前,林雨昕回过头来,美眸狠狠地瞪了瞪萧澈。
显然,她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萧澈的算计。甚至,刚刚在大谈特谈他的推理,也是一种图谋:
目的,自然是拖延时间,好让谢侯华等人做好布置了……
这老头,真是太可恶了!
谢侯华认真察看了地宫里藏着的宝藏,禁不住啧啧称奇,他冲李学林拱了拱手,道:“李大人这回你可立大功了!看样子,连升两级,甚至三级都没问题啊!呵呵!”
李学林道:“谢将军谬赞!这一次能拆穿敌国间谍阴谋,及时挽救咱们,您可也是大功一件啊!”
谢侯华的官职比他高,而且又是手握兵权的存在,李学林自然不敢托大,连连谦卑地说着什么。
双方一顿商业互吹,有人已经将此事禀告彭奇。
彭奇赶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衣衫不整。看到这整个地宫都是金银财宝,他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了。
片刻后,终于醒悟过来了:“快,让人清点好!清点完成后,马上入国库!快马加鞭,禀告陛下如此大喜之事!”
近些年来,大虞王朝遭遇了不少水旱灾害,皇帝为此头疼了好些日子。毕竟赈灾什么的,人力物力,都是要花钱的。可灾害不断就意味着赋税收入减少。这还真的不好弄啊!
现在有钱了,燃眉之急没了,皇帝岂能不龙颜大悦?
彭奇对自己的未来前景,又有了新的期盼啊……
嗯,这一切的所得,似乎都离不开一个人呢……
萧相公,你可真是我们命中的贵人!
第49章 八王爷来了
青州府近日喜事连连。
彭奇亲赴京城为墨凌夜墨老爷子祝寿,一句“福善天应锡寿祺。人生七十古来稀。”让墨老爷子喜笑颜开,连连嘉许。
其后,他与参将谢侯华一起得以进宫面圣,献上昔日的东宫藏宝,据不完全统计,这一批藏宝的价值,在百万两银子之上。
皇上龙颜大悦,当即赏赐二人,同时宣布彭奇被提拔为两淮盐运使,捡了个肥缺;而谢侯华则晋升为副总兵。
至于在事件中立下大功的李学林,直接被破格擢升为翰林院侍讲。
从地方教育系统的小官员,一下子被擢升为京官,这一提拔,实在令人眼红。
尤其是,翰林院官员这种职务,还往往只是状元、榜眼等顶尖人才担任,皇帝特旨对李学林授予此职,简直又是破格中的破格了。
在事件当中立下最大功劳的萧澈,因为并不是官员,自然无法得到皇帝的职务提升。不过,皇帝也不含糊,直接赏赐了黄金三十两、白银一百两,以及一大堆绫罗绸缎。
这丰厚的赏赐,足以让萧家自此告别了昔日的窘迫境地,真正迈入了大户人家的行列。
来宣布赏赐的,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竟然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八王爷姒君和。
王爷来到萧家的时候,本来有一大堆人开路、迎送的,不过八王爷并没有让这些人跟着进来,而是只带了个随从,饶有趣味地走了进来。
门口负责安保的石勇,以及像喜鹊似的跑来跑去的小翠,在听到来者是王爷,而且是来给萧澈赏赐的,全都欣喜无比。
小翠打算赶紧去跟萧澈说去,没想到八王爷也都不让,他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书房里萧澈正教导陈文声书写后续的情节:
“你想想,这流沙河顾名思义,乃八百里流沙,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自是形容险恶,阻隔路途啊。
面对着如此困境,唐僧师徒三人,应该如何渡过呢?这情节该如何设计,是个难题……”
八王爷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但听了“唐僧师徒”几个字后,顿时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两人。
看着陈文声在萧澈的指导下,一步步地组织情节,并且将这内容写下来,他脸上越发浮现出难以置信。
啊,这,这两家伙是在写《西游记》话本?
不会吧,不会吧,那么好看,引得万人追读的话本,就是在这么不严肃的环境下写出来的?
但这说的、写的,都是他还没看过的,自然听得入迷。等听到入迷处,他忍不住跳起来:
“不对啊,孙悟空都能大闹龙宫了,他的水性肯定也不差呗,怎会制服不了那个河妖?”
这么大声喊了一句,将沉浸于写文的两人给惊住了。
萧澈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了:“阁下是……”
八王爷挠挠头,哎,好像有些失礼了呢。
于是他笑吟吟地说:“我叫姒君和,是当朝圣上的弟弟,排行第八,大家都叫我八王爷!”
“八王爷?”陈文声被吓得手一抖,在纸张上弄了个大大的墨团。
这,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来着?居然惊动了这一位大神前来青州?啊,这,这……
在先帝的十四个皇子里,八王爷绝对是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个。
昔日羯人犯境,西北边境的三名将军被敌人间谍暗害,前线一片混乱,岌岌可危。
时年二十岁的八王爷姒君和,原本代表先帝前往边境慰问来着,见此情景,毅然取得兵符,重整军队,在羯人以为得计之时,率领五千精锐部队直捣黄龙。
此后,羯人十余万被击溃。
八王爷率领军队乘胜追击,一路追斩,杀敌数万,甚至直捣西北,奔袭一千余里。
最后,摧毁了羯人的终极王庭,方才班师回朝。
此战,令羯人元气大伤,十年都恢复不过来。
但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一战成名的姒君和,从此却再也没和军队发生过任何的交集。
他回到京城,却愈发纨绔,每天只想着如何听曲看戏,玩鸟斗蛐,打猎赛马,反正,哪样显得不务正业,他就干哪样。
乃至于当今圣上继位后,对其他的王爷都多有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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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这位姒君和却甚为倚重,时不时派遣他干些活儿。
但越是倚重,这个八王爷就越发显得不正形,老不正经的,活脱脱一个朝堂上的老顽童。
萧澈和陈文声马上跪倒在地,恭敬地道:“参见八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八王爷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这口号我可不爱听,什么千岁万岁的,都是骗人的。真的有人千万岁,那不成老怪物了?”
萧澈和陈文声都苦笑着对视了一眼,这话可不能接茬,要不然,到时候被扣上个“大不敬”的罪责,那可就惨了。
这话,也就是八王爷这种老顽童,那才能说得出来的。
八王爷倒也不急于完成任务走人,反而是饶有兴趣地让两人坐在自己对面,然后道:
“你们,这是在创作《西游记》的话本?”
萧澈道:“回王爷,是的。”
“原来是两人一起创作的?我还以为是一个人写的呢。”托着下巴,似乎有些小失望。
萧澈将事情的原委说了遍。
八王爷顿时又吃惊起来了:“你说啥?你是为了准备乡试,所以才放弃独立创作《西游记》的?
啊,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考啥举人啊?哎,我让皇帝老哥给你封个官好了,你啥起什么劲儿备考呢?还是专心给本王爷写话本好了……”
在他看来,考什么科举,根本就没有给本王爷写书重要呗!
萧澈忍不住苦笑,这个八王爷,真不愧是一个“顽童”式的人物,他随后解释道:“谢王爷美意!
不过,萧澈多年以来的夙愿,就是要考科举,考状元,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更何况,如果不是科班出身的官,别人可看不起呢。”
这话是如此冠冕堂皇,事实上,他只是为了完成系统开启的任务,让自己可以返老还童而已。嗯,顺带还可以接纳一下系统送的美娇娘……
但这些话,是能够对人说的么?
考科举送新娘?人家会以为你疯了!
果然,八王爷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个,倒也没错……”
第50章 我要住在你家
“不过,你不写这《西游记》,我怎么知道这故事的质量,会不会下降得厉害了?”
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陈文声,似乎想看看他的反应。
陈文声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大概,在他的心目中,自己跟“师父”相差也还真的太远了。
萧澈却笑着说:“这不必担心。我会亲自把关的。”
八王爷有些踌躇,亲自把关?好吧亲自把关那也还行吧!
但他很快想到了什么,大声道:“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最新版的话本,这样吧,我不走了,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萧澈忍不住挠了挠头,道:“八王爷,草民这个地方,纯属蜗居,装修复拙,王爷在此居住,不仅辱没了您的身份,而且,而且还会有诸多不便啊!”
心中忍不住吐槽起来了:你有几十亩大的王府不住,居然跑来我这小地方居住,这简直是不像样嘛?
而且,自己娘子身怀六甲,这家里多这么个尊贵客人,怎么看都不方便啊……
八王爷却翻了翻白眼,道:“你这地方还蜗居啊?都五居室了!你放心,我不会占用你的地儿,我会在……
嗯,在这边,找人搭建一个房子,装修什么的,都不用你出钱。我离开后,那房子照样留给你……
嘿嘿,算起来,你赚大发了……”
这是铁了心要住这儿了。
萧澈只好悻悻地道:“草民,草民只是担心王爷住得不习惯而已。”
八王爷道:“什么不习惯,本王在国恩寺代兄出家,住了足足半年;后来为了体察民情,装扮成乞丐,睡过狗窝、住过茅屋,与农民同吃同住,嘿,还别说,那些日子,本王还挺怀念呢。”
萧澈:“……”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啊?好吧,既然你愿意这般,那我也没法子再劝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八王爷这才想起正事儿,冲旁边的随从招了招手,随从恭敬地将诏书递过来。
八王爷展开诏书,清了清嗓子,道:“青州府清河县秀才萧澈接旨!”
萧澈等人赶紧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天眷,子育兆民,日昃宵衣,唯以奖善旌功为急。兹有青州府清河县秀才萧澈……”
一连串的官方文字,直把八王爷读得翻白眼。好不容易读完了,然后让随从将一堆赏赐物品搬上来后,这才舒了口气,恢复原本的玩世不恭的样子:
“萧相公,恭喜你啊!一连立下两件大功,简直是王朝荣光,大虞之幸,小伙子,我看好你!”
萧澈被这“小伙子”给说懵了,他不禁有些好笑了:“八王爷,你这一句‘小伙子’,应该是口误吧?”
八王爷撇了撇嘴,道:“哦,说顺口了。没事,在我心目中,你那么好精力的人,确定是小伙子无疑。”
这么说着,竟然不顾尊卑,一把搂住萧澈,道:“话说,你脑子里除了西游记这样的奇妙故事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好构思?”
萧澈本来想脱口而出说“有”,但很快意识到不对,赶紧大摇其头:“没有,没有了!”
但他的这一迟疑,却被八王爷看在眼内:“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了。”萧澈低下了头。这个八王爷,简直可以看穿人的心思,不行,不可以跟这家伙纠缠下去。
“那你慢慢构思,直到你想出来为止。我相信以你的水准,一定能够想出来的。注意啊,不要随便弄一个来糊弄我啊,我可是要求很高的。”
萧澈:“……”皇帝啊皇帝,你确定你这是在嘉奖我,而不是要为难我?为什么嘉奖我,却偏偏派这么个不靠谱的王爷来宣旨呢?
不过,王爷住在萧府,其实也还是有一定好处吧?
起码,打好了与王爷的关系,以后到了京城,谁还敢得罪自己呢?考科举是为官的前提,但人脉,才是以后官场能够长袖善舞的保证!
虽然这位八王爷,看起来有些不那么靠谱……
于是,随着八王爷在萧府住下,日子过得有趣多了。
八王爷是不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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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儿,他时而撸起袖子进厨房,说要给大家弄叫花鸡,结果差点将整个厨房给烧了;
时而去书房坐在陈文声旁边看他写书,他当然不会安安静静地在看,而是总忍不住指手画脚的,想要陈文声按照他的思路去写;
至于什么斗蟋蟀啊,斗鸡啊,斗酒啊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几乎是天天有惊喜,日日不重样。
不过,他还是有自己底线的,那就是:绝不骚扰萧澈被考科举。绝不调戏萧家的女眷。
这两点,让萧澈倍感欣慰。
还好,这王爷顽童是顽童了点,但底线意识还是有的……
京城。
当今圣上至元帝在御书房里批阅了一天的奏章,有些累了,便信步走出了书房。
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身边的太监:“小邓子,八弟最近干嘛了?怎么这段时间都没有见他入宫的?”
这个老顽童般的弟弟,虽然已经奔四的年纪,可常常闲不住的,不时还跑到宫里,拉着自己下象棋、猜灯谜什么的,这些事儿平日里让他不厌其烦。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没见到他,却又不禁有些不习惯了。
小邓子回禀道:“回皇上,八王爷前往青州宣旨,至今未回京城。”
至元帝拂袖道:“胡闹,京城至青州,不过两日路程,何解至今未回?”
小邓子道:“据赵王府的人说,八王爷去了青州以后,就住在萧澈老先生家里,乐不思蜀,至今未回。”八王爷的封号为赵王,他的府邸,自然就是赵王府了。
萧澈?至元帝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正是八王爷去赏赐的那个人。
一介秀才,还是个老秀才,为何皇弟却对那人如此有兴趣呢?
真是奇了怪了……
想了想,他突然吩咐道:“帮我调取这个萧澈的全部资料过来,我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有如此魅力,让皇弟甘愿留在青州。”
小邓子领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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