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永生忍人与邪恶比格》
1. 忍人拜见比格大王
【大脑堆暂存处】
【苯人写作羸弱,文笔不太行,求大家轻喷。ooc致歉,有什么想看的梗可以点梗,我看到有想法的会写。
祝各位食用愉快,吃了我的饭就不要打厨子了嗷。orz】
………………
故事要从林若常实在活腻了开始说起。
林若常本来是个穿越的倒霉蛋,刚穿越系统丢下一句“剧情结束后来接你”,留下了一个永生的诅咒buff就走了。那时林若常还是个被课业避风的苦逼高中牲,又是个哈迷,所以穿越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得偿所愿。
但问题是她穿到了四巨头时代,因为刚刚获得魔法而表现得太过热切所以被拉文克劳女士收为亲传弟子。
往后就是一段漫长的经历了。林若常被四巨头封了个名誉校长兼城堡管理员留在了霍格沃茨。她活了太久太久,久到吃透了霍格沃茨图书馆的所有魔法,早就没了当初刚来魔法界的热情。
林若常讨厌自杀,所以她决定在这无限的生命中找一点乐子——养个小孩来和新时代对接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今年是……1934年?快二战了?”
林若常走到伦敦伍氏孤儿院的门口回忆了一下时间,她这个老家伙虽然容貌没变但许多观念已经被时间严重磨损了,让她记起具体的年份可不能指望。
她站在伍氏孤儿院的铁栅栏外打量着这个陈旧的建筑,墙皮斑驳了,配合着英国阴冷的天气看起来厌厌的,像一只匍匐沉默的巨兽趴在草皮稀疏的院子里。
林若常走进去,铁门一推便吱呀作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声音吸引来角落玩耍的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他们都穿着陈旧的衣衫,看起来眼神警觉又麻木,看得出来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过。
守在大堂的科尔夫人闻声而来,眼里透着警惕与打量。“您好。有什么事吗,夫人?”
“我想收养一个孩子。”林若常声音平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就如同她本人一样没什么攻击性,不冷淡也绝对谈不上热情。
……
林若常跟在科尔夫人身后往孤儿院里走。孤儿院里的走廊狭窄、灯光昏暗,林若常不适应那种绿灯罩加劣质灯泡的灯光,太昏暗了,衬得楼里一股霉味儿。
她微不可察地皱皱眉,继续往里走,这些破旧的内饰让她想起来当时中世纪……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类的历史在某些方面一直循环往复,她对此感到厌倦。
“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很健康,也很听话……”科尔夫人例行公事地介绍着,推开一扇活动室的门。
活动室里有些孩子,同样很安静。他们三五成群地做着简单的手工或看着破旧的书,交谈声压得很低,仿佛大声一点就会惊扰到什么。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着这里。
然后,林若常看到了他。
在一个靠窗的角落,一个小男孩独自坐在那里。
他黑发黑眸,皮肤白皙,容貌极其俊秀,近乎雕琢般的精致,甚至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他穿着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旧衣服,但洗得格外干净,穿得一丝不苟。
他并没有在看书写字,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明明是和周围环境一样的灰暗色调,他却像一幅被精心勾勒后单独裱起来的画,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一种奇异的隔离感。
几乎在林若常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个男孩猛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黑色眼睛。里面没有孩童常见的天真好奇,也没有其他孩子那样的麻木或怯懦。里面是一种超乎年龄的、锐利的审视,以及一种深藏的、冰冷的戒备。像是一只躲在巢穴里、评估着外界威胁程度的幼兽。
四目相对。
林若常心湖微动,看来这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那是汤姆里德尔,一个……古怪的孩子。”察觉到林若常对目光,科尔夫人在旁边为难的解释道,“夫人,要不要看看别的孩子。他总是惹麻烦,而且……”
科尔夫人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她也想早点把这个古怪的孩子送走。
就在这时,那个名叫汤姆·里德尔的男孩,对着林若常,极其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努力地想表现得乖巧、羞涩、讨人喜欢。嘴角弯起的弧度,眼睛试图睁得更大更无辜一些。
但林若常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人和事。她一眼就看穿了那精心排练过的笑容底下,掩藏不住的试探、计算和一丝冰冷的疏离。
“演技拙劣。” 她在心里立刻给出了评价,“但天赋秉异。这么小就已经能模仿得六七分像了,真是狼子野心。”
她仿佛看到了一只被遗弃在路边、浑身湿透却眼神凶狠、试图用假意摇尾来骗取食物,实则随时可能咬人一口的小狗——或者说,一只品种特殊、血统里就写着“我不是好东西”的邪恶比格幼犬。
养个普通孩子来对接新时代,似乎有点无聊。
或许……养一个这样的幼年黑魔王,会比较……有挑战性?
林若常平静地收回目光,对身旁的科尔夫人说,语气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不用,就他了。”
科尔夫人听到林若常轻描淡写的一句“就他吧”,脸上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混合着惊讶、不解和一丝“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
“里德尔?”她忍不住再次确认,声音压低,带着劝阻的意味,“夫人,您或许应该再考虑一下……这个孩子,他有些……特别。不太合群,而且总有些怪事发生在他周围。”
林若常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角落的男孩身上。汤姆已经收起了那个刻意练习的笑容,恢复了之前那种冷淡的、观察的神情,但那双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在评估这笔突如其来的“交易”。
“怪事?”林若常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好奇还是陈述。
“是的!”科尔夫人像是找到了有力的论据,声音稍稍提高,“东西会自己从他不喜欢的孩子手里飞走……或者打碎。比利·斯塔布斯那个傻小子,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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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他几句,第二天就发现他心爱的兔子被吊死在房梁上!汤姆坚持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就是个……”
她及时刹住了车,没说出那个过于严重的词,但脸上的嫌恶和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若常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魔力暴动,加上一点小小的、幼稚的残忍报复。在她漫长的生命里,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中世纪的时候,有些小巫师生起气来能点着整个谷仓。
“哦。”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科尔夫人只是在说这孩子有点挑食。“我知道了。”
科尔夫人被她这平静无波的反应噎得说不出话。
而远处的汤姆,显然从科尔夫人的表情和口型中猜到了谈话内容。他的小脸绷得更紧了,眼神里的戒备更深,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结果,这个看起来体面的女人很快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带着惊恐和厌恶匆匆离开。
林若常没有离开。她反而迈步,径直朝着那个角落走去。她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活动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所有孩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跟随着她。
汤姆看着她越走越近,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林若常在他面前停下,没有俯身,只是平静地垂眸看着他。她太高太瘦,站在那里像一棵安静的树。
“汤姆·里德尔?”她开口,叫出他的名字。
汤姆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死死盯着她,嘴唇抿得发白。他在等待审判,或者驱赶。
然而,林若常接下来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问兔子的事,没有质问他是不是怪胎,甚至没有露出丝毫害怕或厌恶的表情。
她只是像对待家犬一样,轻柔的摸了下小汤姆的头。依旧是面无表情,仿佛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她平静的说:“我叫林若常。以后,你跟我生活。”
平静。极致的平静。没有害怕,没有好奇,没有施舍,甚至没有太多的“善意”。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汤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瘦高、苍白、眼神困倦却异常平静的女人,但他仅仅是片刻就恢复了警惕的表情。他所有的预演,所有的防御,在她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面前,土崩瓦解。
他抬头看了看林若常,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真实的、带着巨大困惑和茫然的表情。
林若常看着他这副难得有点“孩子气”的样子,心里那点微弱的兴趣又加深了一点。
嗯,小比格在看到饲主做出些难以理解的行为时,大概就是这种表情。
她转过身,对一脸错愕的科尔夫人说:“手续麻烦您了。”
然后,她重新看向还在发愣的汤姆,用那双总是没什么精神的下三白眼睛看着他,淡淡地丢下两个字:“走了。”
仿佛不是要带他去一个全新的、未知的生活,而只是叫他一起出门散个步。
2. 小孩子的胜利
林若常认为:小孩子理所应当有一些特权。
小孩子不应该有过多的负担。你应当允许他们哭闹、犯错、发呆,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世界,这才是孩子走进世界的第一步。
当然,熊孩子该揍还是得揍。比如现在。
汤姆向她展示了那一柜子通过恐吓等多种手段,从其他小孩那里抢来的小玩意。
林若常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很好,看来已经是个性格恶劣的坏孩子了,那她以后必然要加强约束,不听话就一直耗着,反正她现在有的是精力,她有大把的时间和经验来熬鹰。
“汤姆,你很幼稚你知道吗?”林若常闭眼,无奈道,好像看到了什么让她脚趾扣地的东西。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还有我,都是巫师。”
“你既然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力量,想到的居然也只有抢玩具。真是……”
“又蠢又坏?”林若常适时露出来嫌弃的表情,攻击性不高但足以让一只黑魔王幼体自尊受挫。
汤姆里德尔眼神里的恶意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林若常敏锐捕捉到。他问:“夫人,您也是巫师?”
“当然,我证明给你看?”林若常像原著里邓布利多一样挥挥魔杖点燃了那个装满赃物的衣柜,衣
柜燃烧的瞬间她感受到了汤姆纯粹的恶意,“咦,真凶。”
林若常嘴上嫌弃道:“现在舍弃你原本的低级趣味,想让我高看你一眼的话就向我证明你的实力、你的野心和你的视野。”
她说完敲了一下汤姆的脑壳,懵逼不伤脑,力度刚刚好。
“你的特殊是天生的,不需要通过恐吓弱者来证明。”
“魔力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可以保护人,也可以伤人。挥舞着刀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炫耀,是最愚蠢和懦弱的行为。我希望那就做出点真正配得上你这份力量的事情来。”
……
于是顺理成章的,汤姆带着怨气和林若常回家了。林若常家就在麻瓜的社区里,不过施了麻瓜屏蔽咒,长生不老有时也是种麻烦。
林若常提前收拾好了一间空房间,家具一应俱全,布置都是最简约的,“这个房间曾经是属于一个我中世纪收养的麻瓜小孩子,可惜那孩子早就被战火吞没了。我希望你不要向她一样走的太早”
不然我也会心疼的,爱真是最难摆脱的束缚。
“以后这里是你的房间,拿好你的钥匙,我可没有和其他家长一样偷窥孩子隐私的兴趣。”林若常想了想自己的过去,若有所思道,“所有英国小巫师都会在十一岁时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此前你就每天跟我学习,每天下午的时间由你自由支配。”
汤姆捏着那把冰冷的钥匙,站在房间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快速地扫视了一眼房间——干净、整洁,但也冰冷得没有一点人气,像一间没人住过的旅馆客房。尤其是听到这房间曾经属于另一个“被战火吞没”的孩子,一种极其别扭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开。
是嫉妒那个素未谋面者曾占据过她的关注?还是厌恶自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替代品”?他说不清,只是下意识地更用力地攥紧了钥匙。
林若常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小情绪,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懒得理会。
她打了个哈欠,显得更加困倦了。“厨房在楼下,冰箱里有食物,饿了自己弄。记住,”她顿了顿,那双总是没什么精神的眼睛瞥向他,“不准用魔法偷懒,除非你想体验一下魔力被暂时封住、亲手刷完所有碗的感觉。”
这是汤姆来到这个“新家”的第一条明确禁令,伴随着一个具体且极具威慑力的“后果”。他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我明白了,夫人。”
林若常点点头,“现在你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你可以继续叫我夫人,或者教授,直接叫林也可以,这只是个称谓。”
“那现在你先去那边坐着,等我十分钟。”林若常指了指客厅里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我们需要制定一些……基本规则。”
汤姆依言走过去,脊背挺得笔直,不像个孩子,倒像个等待审讯的囚徒。他听着林若常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心里盘算着这个女人的底线和目的。
十分钟后,林若常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皮笔记本和一支羽毛笔。她蜷缩到沙发另一头,把本子放在膝盖上。
“第一条,”她开口,羽毛笔在本子上写下,“禁止对无辜者使用魔法恐吓、伤害或窃取。” 写完后,她抬头看他,“这一条,没有商量的余地。违反的后果,你刚才已经见识过一部分了。”
汤姆想起了那柜瞬间化为灰烬的“战利品”,眼神暗了暗。
“第二条,在我教导你魔法时,保持专注和思考。你可以蠢笨,但你应当给予知识平等的尊重。”林若常说完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如果实在觉得束缚就告诉我,知识是工具而不应该成为困住你的囚笼。”
就像她、她的同学、她的学长学姐、她的学弟学妹。
“第三条,你的房间是你的领地,我尊重你的隐私。但公共区域必须保持整洁,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
她一条条地列着,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说明书,内容却涵盖了行为规范、学习要求甚至生活细节。每写一条,她都会抬头看汤姆一眼,确认他听到了。
写了大约七八条后,她停下笔,喝了口茶。“暂时就这些。以后想到再补充。有异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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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沉默了一下,问道:“如果违反呢?” 他需要知道惩罚的边界。
林若常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看情况。”她说,“通常抄写《魔法概论》——我自己写的,比霍格沃茨的教材更……一针见血,更系统化。重则……”
她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那笑容让汤姆后背有点发凉,“……体验一下你绝对不想体验的‘魔法实践课’,比如和一群炸尾螺关在一起练习铁甲咒,或者尝尝持续一小时的、改良版痒痒咒。”
汤姆:“……” 他确信这个女人真的干得出来。
“当然,”林若常合上本子,“如果你做得好,也会有奖励。比如……带你去看真正的火龙骨架,或者教你点霍格沃茨不教的、有趣的小魔法。”
胡萝卜加大棒,一套组合拳下来,打得小汤姆有点懵,又隐隐有点……被清晰规则框定后的奇异安全感。至少他知道底线在哪里,以及触碰底线的代价。
“好了,规则时间结束。”
林若常站起身,似乎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今天先教你第一个魔法,也是最实用的一个——荧光闪烁(Lumos)。毕竟,”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晚上起床喝水,点灯还是方便点。”
她甚至没有拿出魔杖,只是伸出手指,食指的指尖瞬间凝聚起一团柔和而稳定的白光,像一颗微型月亮,照亮了她苍白的面容和困倦的眉眼。
“看清楚了?魔力从指尖凝聚,想象‘光’的概念,意志要坚定。试试看。”
汤姆屏息凝神,伸出了自己的手指。他集中精神,努力回想那种体内魔力流动的感觉,想象着光亮……
一丝微弱的、闪烁不定的光在他指尖蹦跶了一下,然后就熄灭了。
幼年版黑魔王的小脸一下子垮了,闪过一丝恼怒和尴尬。
林若常却没什么意外表情,只是打了个哈欠。“嗯,第一次,能量输出不稳定,正常。小巫师没有魔杖,施法没有魔杖聚集魔力,正常。记住刚才的感觉,自己多练习几次,直到能稳定持续照明五分钟才算你真正学会。我去睡会儿,吃饭就自己去客厅找觅食吧。”
说完,她真的就转身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上楼了,把一脸错愕、对着自己手指较劲的小汤姆独自留在了客厅里。
汤姆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那不争气的手指,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强烈的想要学会的欲望交织在一起。
这个新“家”的生活,就在第一条禁令、第一个魔法和第一次挫败中,正式拉开了序幕。汤姆·里德尔意识到,这个看起来总是睡不醒的女人,她的“管教”方式,远比科尔夫人的打骂和孤立……复杂、有效,也麻烦得多。
3. 一定要学这些吗?
被收养后第三周,汤姆里德尔彻底见识到了林若常的恐怖。事实证明,无论你是霍格沃茨校长、魔法部部长亦或者未来不可一世的黑魔王,在林若常这里都要统称小孩。
而众所周知,东亚家庭对于孩子的约束……
“认真听汤姆。我在教你应该掌握的基本知识。”林若常捧着书耐着性子柔声道,“毕竟我们住址靠近麻瓜社区,这些科学知识你多少都是要知道的。”
汤姆·里德尔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魔法理论》或《初学变形指南》,而是一本厚厚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物理》。
林若常纤长的手指正点着书上的一个公式:“看,F=ma。这是牛顿第二定律。力等于质量乘以加速度。这解释了为什么你的漂浮咒在移动重物时需要持续施加更大的‘力’,而不是简单地让它飘起来就完事——你需要持续提供加速度来克服空气阻力,当然,在真空环境下另当别论……”
汤姆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黑眼睛里已经酝酿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暴。他觉得自己宝贵的、应该用来研究高深魔法的时间,被无情地浪费在了这些麻瓜的把戏上!
“我不明白,”汤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不满,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我们是巫师。我们使用魔法,超越这些……粗浅的物理规则。为什么我要学这个?”
林若常放下书,叹了口气,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傻孩子。如果眼神会说话,那现在林若常眼神表达的一定是“孩子你废了呀”——这种眼神比直接的愤怒更让汤姆难受。
“汤姆,”她耐心地解释,语气依旧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魔法并不是‘超越’规则,它是在利用规则,或者以一种更精妙的方式扭曲规则。了解基础规则,你才能更高效、更精准地使用魔法,甚至发现新的魔法。”
她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桌上:“麻瓜的知识也是同理。你不妨将科技理解成麻瓜的魔法。”
她语气神秘,一旦谈及实物的本质属性,她的话语就会变得如同对待热恋的情人。
“这都是智慧。”她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汤姆抿着嘴,无法反驳,但心中依旧不服气。林若常当然看出了这个小魔头在发脾气,感到好笑道:“那我就讲点你爱听的,不可饶恕咒。魔法中绝对的邪恶也是绝对的力量,尽管我不完全这么认为。”
“我觉得杀戮咒单论杀戮这一点作用,实在是太低效了,还不如好好钻研爆破咒和烈火熊熊。”
“一次只能杀一个人,等把仇家处理完嘴皮都说裂了”林若常继续补刀,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想想看,你还在一句一句念咒时,麻瓜已经可以直接毁灭一座城池了。”
汤姆的后背微微起了一层冷汗。一方面是小心思被看穿,另一方面是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所以,”林若常重新拿起那本物理书,笑容温柔又“恐怖”,“为了你不至于因为这些原因而将来被人吊打,现在,给我好好学。”
她敲了敲书本:“今天把这章力学基础看完,晚饭后我要抽查。如果不及格……”她露出了一个汤姆已经开始熟悉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微笑,“我最擅长效仿我的长辈的教育方式了。”
汤姆:!!!
恐怖如斯,虽然不知道林若常口中的长辈的教育方式有什么可怕,但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他默默地、咬牙切齿地、重新低下头,看向了那本该死的物理书,第一次如此“虔诚”地开始研读起“F=ma”。
而旁边的林若常,满意地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小魔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小比格的精力旺盛,但只要消磨掉小比就没精力拆家了。
不得不说,身为黑魔王预备役的小汤姆的学习能力确实惊人,天赋异禀到令人咋舌,如果林若常有一半汤姆的天赋那她当年玩着都能上清北了。
这次轮到林若常用幽怨的眼神看汤姆了,可怜的小汤姆被她这千年老巫婆(眼神疑似要吃小孩)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
不是,我又干啥事惹你老人家不开心了?
“教授……有什么问题?”汤姆试探性问道。
林若常一如既往地平和说:“我有点嫉妒你了,小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明明有这么惊人的天赋,为什么眼界就如此狭隘。”
汤姆心中不爽,但汤姆无法反驳。成长中的邪恶比格大王不爽地暗暗磨牙。
林若常难得勾了勾自己僵硬的嘴角:“但没关系,我会教你怎么取得更高的成就。”
到时候别说是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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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魔法界了,整个魔法界,全欧洲,乃至全球,人们都会传颂你的名字歌唱你的功绩,你会成为历史书上的众多注脚之一。
“好了,别这么警惕,我也是为你好。”林若常摆出经典嫌弃脸,“你该不会打算拆家吧?”
“我又不是宠物狗,林。”这几天养熟了的汤姆算是摸清了林若常不会翻旧账不会记仇的性格,气的牙痒痒开始直呼大名了。
林若常对汤姆直呼其名并不在意,反而觉得有点好笑——这只小比格犬终于敢龇牙了,算是关系破冰的一种表现?
“我知道,你是你,你是汤姆,”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手指又点回了物理书上,“所以,汤姆同学,请解释一下,在忽略空气阻力的情况下,一个1千克的铁球和一个1千克的羽毛同时从高处落下,为什么同时落地?”
汤姆:“……”
他漂亮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内心疯狂腹诽:我们是巫师!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一个漂浮咒就能让羽毛永远飘着!
但他不敢说出口,因为林若常那个“不及格就体验长辈教育方式”的威胁还悬在头顶。他只能憋着一口气,试图用他那擅长理解复杂魔法的大脑去理解这该死的“重力加速度”。
看着汤姆那副“我堂堂未来黑魔王竟沦落至此”的憋屈样子,林若常心情莫名好了不少。她慢悠悠地补充:“想不通?没关系,晚上我们可以做个实验,从二楼往下扔东西验证一下。”
汤姆猛地抬头,眼神里写满了“你认真的?”。
林若常回以“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的平静眼神。
真荒谬,魔法界有名的不老女巫此时此刻正跟家养版幼年黑魔王探讨麻瓜科学小知识。不过事情确实是这样真实发生了。
终于,实在没招的幼年魔王在老巫婆的淫威下举起了小白旗。
“我真的一定要学吗?”一直精神紧绷的汤姆终于卸下来乖小孩的伪装,挎着脸抱怨起来。对于林若常老来说,这是个好的开始。
“当然,这些是必须的功课,我希望你能走的更长远,见的更开阔。”林若常平静解释道。
这个简单的祝愿,送给尚且年轻的你,也送给永远被困在旧伤和过去爱恨里的我。
也祝你能快快长大。
4. 魔法第一课☆
林若常终于肯开始教汤姆魔法了,在经历了长达数周的物理、化学、生物还有数学的轮番轰炸后。
“在学习魔法之前,我要先和你讲些道德与人性,这是你我身为人的底线。”林若常不紧不慢地说道,“仅此一天,明天我要继续教你历史、地理、政治还有诗歌。在你学完这些之后我才放心系统的教你魔法。”
汤姆·里德尔坐在椅子上,林若常的椅子对于一个七岁小孩而言还是太高大了,汤姆的脚尖甚至无法完全触及地面。
幼年版黑魔王此时正努力维持着专注的表情,内心却像被猫抓挠一样焦躁。数周的“麻瓜学科”轰炸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他渴望的是魔杖挥动间的力量,是那些能让物品飞舞、让火焰升腾的奇妙咒语,而不是什么烧开水的原理和蚂蚁的社会结构。
现在,这个女人终于松口要教魔法了,开口却是——“道德与人性”?
汤姆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的冷笑。在伍氏孤儿院,道德是科尔夫人鞭子下的规训,人性是其他孩子为了多一口吃食而露出的獠牙。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最无用最可笑的,与力量何干?
林若常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诮。她端坐在对面,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下三白的眼睛因为难得的“正事”而显得格外锐利,像霜冻一夜的玻璃。
“道德。”她开口,声音平直,没有试图灌输任何情感,更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并非来自神明教诲或圣人语录。它本质上是一套人类经过演化检验、能提高群体生存效率而约定俗成的行为规范系统。可以达成人与人间的合作、互惠,可以克制短期欲望,长远来看有利于基因和文化的延续。”
汤姆:?
汤姆愣住了。他预感到的是枯燥的说教,却没想到是这样……冰冷的拆解。
“人性则更复杂一些。”
林若常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某种复杂的曲线,像是在勾勒某种魔法符文,又像是在描述数据模型。
“?人性是人的本质属性?,涵盖人类共有的心理特征和社会行为规律,既包含区别于动物的理性与道德,也包含与动物相似的生存本能。理解它,有助于你预测他人行为,也包括理解你自己那些……不那么‘理性’的冲动,或者说欲望?”
她瞥了汤姆一眼,那眼神穿透他精心维持的乖巧表象,看到其下涌动的好奇、骄傲与愤怒。汤姆下意识地坐得更直了。
“而伦理,”林若常顿了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汇,“是指导人与人、人与社会及人与自然关系处理的行为准则和哲学思考,构成了社会行为规范的核心体系。?伦理和道德共同构建了社会的秩序基础。”
“离开法律,伦理道德就是人最后的约束手段。”
“那么现在,开始提问。小汤姆同学,你认为巫师有法律、伦理、道德和人性吗?”
“当然。”汤姆黑着脸答道,仿佛这个问题是对他大脑的侮辱。
“恭喜你答对了,小汤姆同学实在太棒啦~”林若常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用十分扭捏的语气说,惹来汤姆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只是活跃一下氛围。这只是个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寻常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麻瓜和巫师,在物种上都算是人类。”
林若常的语气瞬间恢复成一潭死水,刚才那诡异的“夸奖”仿佛只是汤姆的幻觉。“那么,基于这个前提,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推导。”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霜冻玻璃似的眼睛锁定汤姆。
“既然同属人类,那么适用于人类社会的普遍伦理道德规范,其底层逻辑——即我之前提到的‘提高群体生存效率’、‘维持系统稳定’——同样适用于巫师群体。只是表现形式和具体约束条款因环境、能力差异而有所调整。例如,”
她顿了顿,“巫师法律严禁对麻瓜使用大量魔法,并非因为麻瓜‘更高贵’,而是为了避免暴露巫师界,引发冲突,从而威胁到巫师群体的整体生存安全。这是一种基于现实利益的、功利的伦理选择。”
汤姆微微蹙眉,这个角度他从未想过。他过去只觉得那是对巫师力量的束缚。
“同理。”
林若常继续用她那剖析实验标本般的语气说,“巫师界对黑魔法的禁忌,也并非全然源于‘邪恶’这种模糊的道德判断。很多黑魔法会对施法者自身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或□□损伤,或者其力量极度不稳定,容易波及无辜,造成社会动荡。从系统角度看,它们属于‘高风险、低稳定性’的选择,不利于群体长期存续。因此,将它们标记为‘不道德’并加以禁止,是符合群体利益的理性决策。”
她看着汤姆,眼神锐利:“现在,告诉我,汤姆·里德尔。在你渴望获得魔法力量的时候,你考虑的是成为这个系统中的一个高效、稳定的‘功能单元’,还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危及自身且破坏系统稳定的‘风险变量’?”
汤姆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张了张嘴,他想说“力量就是一切”,他想说“只要足够强大就能制定规则”,但这些话在林若常那纯粹理性、毫无情绪波动的目光注视下,竟然显得有些……幼稚和苍白。
她不是在用道德绑架他,而是在用冰冷的逻辑和利弊分析质问他。
这比任何说教都更难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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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我……”汤姆罕见地语塞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立刻全盘接受这套理论,但他的智慧又让他无法立刻找到其中的漏洞。
他只能倔强地沉默着,黑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林若常没有逼他立刻回答。她靠回椅背,又变回了那副困倦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迫人气势的分析师只是汤姆的错觉。
“这个问题不需要你现在回答。它会是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学习一切知识、练习一切魔法时,都需要思考的背景音。”她慢吞吞地说,“现在,我们进行安全规范学习。”
她不知从哪儿抽出一卷厚得离谱的羊皮纸,咚的一声放在桌上,卷首写着:《魔法实践安全规范(试行版V1.0)及相应事故案例分析与应急预案》。
汤姆看着那厚度,感觉指尖有点发麻。
“这个。”林若常用手指点了点羊皮纸,语气平淡无波,“是你的‘实验室操作手册’。以后每一次魔法实践,都必须严格遵守。任何违反,都会导致即刻终止学习权限并进行相应惩罚。惩罚措施见附录三。”
她翻开第一页,开始念,声音平稳得像在念悼词:
“实验安全总则:安全第一,预防为主,责任到人。最高原则:最小化对自身、他人及环境的不必要伤害。生命权与尊严不可侵犯。”
“第一章:环境准备。1.1 实践区域必须开阔、无易燃易爆物,保持通风。建议配备初级魔法屏障……”
汤姆听着那些繁琐到极点的条款,从环境检查到魔杖保养,从咒语输出功率分级到材料存放规范,再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故应急预案(包括但不限于“变身咒部分失效导致局部动物特征残留”、“召唤物不受控且具有攻击性”、“魔力漩涡吸走假发”等案例)……
他忽然觉得,之前学习的物理化学和数学,甚至是那套“道德人性”的理论,或许……真的比较轻松一点。
至少不会让人听得头皮发麻,开始怀疑自己追求的魔法力量是不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林若常的声音还在继续,平稳地填充着房间:“……第4.7条:严禁独自尝试涉及灵魂、记忆、情感操纵类魔法。此类魔法稳定性差,伦理争议大,后果不可测,需在至少三名高级巫师监督下……”
汤姆有点畏惧地把眼神挪向窗外,像林若常中学时的同学不敢和老师眼神交流一样避免和林若常对视。
他第一次对追求力量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敬畏感。不是对力量本身的敬畏,而是对林若常口中那套严酷逻辑和随之而来的、厚重如山的规则的敬畏。
今天也是可怜的比格大王被忍人成功制服的一天呢。
5. 永恒的课题之——
众所周知,文学的永恒论题包括:爱与救赎、死亡与存在、自由与束缚、孤独与联结、善恶与道德选择、成长也迷失、权利与反抗、记忆与遗忘、自然与文明、信仰与怀疑。
但这些对于林若常而言还是太多了太宽泛了。林若常认为自己与其接触最多的只有:爱、死亡、善恶、记忆、文明。
成为巫师前她就是个麻木又自私的普通人,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这里有些话题确实是人们会讨论的,但和她的生活还是太远了,她此前一直是个被生活困扰而用力维持活着的小人物。
所以林若常筛来筛去,只选出来了爱、死亡两个话题抛给汤姆。
都说因迷情剂诞生的小孩不懂爱,汤姆也是个害怕死亡的人。林若常想:今天的话题足够困扰这个未来的魔王一生。
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在书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起舞。林若常将几本厚重的书籍放在汤姆面前的桌上——一本世界史纲要,一本地理图志,一本政治哲学入门,还有一本薄薄的、封面精美的诗集。
“昨天说过了,我会先教你历史、地理、政治还有诗歌。”
林若常平静道,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光洁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但在开始那些之前,我们今天先聊聊别的。”
汤姆抬起头,看着她。经过昨天那场“道德人性”与“安全规范”的洗礼,他对这位监护人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他依旧猜不透她今天又想做什么。
林若常的目光越过那些书籍,似乎看向很远的地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她那总是带着倦意的脸上,此刻有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文学的永恒论题很多,爱与救赎、死亡与存在、自由与束缚……一大堆。”她语气平淡得像在列举早餐选项,“但太多了,太宽泛。和我……和我们大多数人生活直接相关的,都是;但人人都认为关联密切的,没几个。”
她顿了顿,视线落回汤姆身上,那双下三白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小男孩有些紧绷的身影。
“筛来筛去,我觉得,对你而言,最核心、最需要先弄明白的,大概只有两个。”她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
“爱,和死亡。”
汤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又是这种直接到近乎粗暴的切入方式,精准地戳向他最敏感、也最不愿被人触碰的核心。
“你是怎么理解爱和死亡的。”林若常问道,语气里没有探究,没有期待,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寻常的问卷调查。
汤姆沉默着。他在快速权衡。是继续扮演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还是露出一些爪牙?
关于死亡,他在孤儿院见过。一只冻死的鸟,一个生病后没能熬过去的孤儿,甚至是比利那只被他亲手杀死的兔子。冰冷,僵硬,最后被拖走,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厌恶那种彻底的、无法控制的消失。这让他恐惧,继而转化为一种强烈的、想要征服它的欲望。但他不能这么说。
然后是关于爱?那是什么?
科尔夫人偶尔对捐赠者露出的谄媚笑容?其他孩子为了得到一点点关注而进行的可笑表演?还是那些关于父母之爱的、苍白无力的童话故事?又或者是那些来收养孩子的人的一点怜悯?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弱者用来捆绑利益的虚幻绳索,或是强者用来操控弱者的精致工具。至于他自己……他似乎天生就缺失那份零件。
但他知道什么样的答案听起来更“正确”,更符合一个普通孩子应有的反应。
他垂下眼,用一种刻意带上一点怯懦和悲伤的语气说:
“死亡……很可怕。消失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爱……爱应该是温暖的?像……像冬天的热牛奶?”他小心翼翼地加入一个细节,试图让谎言听起来更真实,同时偷偷观察林若常的反应。
林若常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既没有赞许也没有失望。
“热牛奶。不错的比喻。”她中肯的评论道但没给出缘由,语气依旧平淡,“那么,假设一下,汤姆。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绝对、永远地避开死亡,但代价是你再也无法感受到任何‘热牛奶’式的温暖,无法与任何人产生深刻的联结,只能作为一个永恒的观察者,看着一切在你身边发生、兴盛、然后消亡,周而复始。你会怎么选?”
汤姆彻底愣住了。这个假设超出了他七岁人生所能构想的范畴,却又诡异地切中了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与……恐惧。
永生!这是他渴求的!但……永恒的孤独?
他无法立刻回答。他的聪明大脑第一次在处理一个问题时产生了类似“卡壳”的感觉。渴望与抗拒在他内心激烈交战。
林若常没有催促他。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里一棵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树。
“很多人害怕死亡,是因为将其视为终结,视为失去。”
她转过身面对着汤姆,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但很少有人想过,死亡的存在,恰恰定义了‘生’的边界,赋予了‘存在’以意义和紧迫感。它是一道天然的限制,迫使生命去创造,去繁衍,去在有限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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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里尽可能多地体验和留下痕迹。没有死亡,时间会失去刻度,爱会失去重量,记忆会泛滥成毫无价值的垃圾。”
她转过身,苍白的脸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晰,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惫。
“而爱……很多人歌颂它,将其视为本能,视为至高无上的真理。”
她微微偏头,脸上流露出些许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屑,“但它同样可以是一种最精密的束缚,最沉重的负担,最无法估量的变量。它并不总是温暖的,汤姆。它有时冰冷得像铁,灼热得像火,会让人做出最愚蠢和最伟大的事情。”
她走回桌边,手指拂过那本诗集的封面,向尚且还不了解自己身世的小汤姆抛出重磅炸弹。
“你因迷情剂而诞生,人们都说迷情剂诞生的小孩不懂爱,但这不代表你无法理解它,只是你理解它的路径会和常人不同。或许你永远无法体验那种排山倒海的情感冲动,但这不妨碍你通过观察、分析,去理解它的运作模式,它的社会功能,甚至……去模拟它,在必要的时刻。”
汤姆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上读出更多信息。她到底想说什么?是在告诉他永生不值得追求?还是在教他如何“模拟”爱?
“我没有答案给你,汤姆。”林若常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坦然说道,“这两个问题,困扰了人类几千年,也困扰了我……很久很久。它们没有标准答案。”
她轻轻拍了拍那本世界史。
“好了,这个话题我们就说到这里,剩下的还是要你自己去亲身体会。”
“今天的历史课,我们会从人类的起源开始讲起。地理课,我们先学习宇宙和地球的构成。政治,从最基础的道德与法治开始。诗歌……不,与其说是诗歌不如说我们来品味文学。”
她重新坐下,翻开历史书的扉页。
“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困难,记住你对‘热牛奶’的比喻,也记住我那个令人不快的假设。”她抬起眼,目光如冰水般浸透汤姆,“这将是你学习所有知识的背景音,这是人类永恒的课题,也是属于你的一个永恒课题。”
“现在,打开书,第一页。我们从人类的起源开始讲起,然后讲聚落和邦国。”
汤姆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有些僵硬地翻开厚重的书页。冰冷的文字和图片映入眼帘,但他脑海中回荡的,依旧是那个关于永恒生命与永恒孤独的选择题,以及“爱”那既可能是热牛奶又可能是冰冷枷锁的矛盾定义。
正如林若常所预料的那样,这两个话题,足够困扰他一生了。
6. 如果你向我深究文学的意义
如果你向我深究文学的意义,那林若常只能叹口气回答:文学本身没有意义。
当深受林若常迫害的小汤姆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林若常也确实是这样答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学ta?”完全适应环境的小汤姆学会了反驳,反问一样把问题抛给林若常。
林若常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些许裂痕,但转瞬间就恢复如初,汤姆几乎觉得林若常刚才破碎的表情是他的错觉。
她说:“当我们感到痛苦与幸福,我们就会流泪,会有倾诉的冲动。想要诉说,想要将内心翻涌的东西倾倒出来,渴望被理解,或者至少……被记录下来。”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少了些冰冷,多了一点……或许是疲惫,或许是别的什么。
“于是在咀嚼苦难的人们中,文学诞生了。”林若常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本诗集,“它最初或许只是一声呐喊,一段呓语,一首含糊的歌谣。”
“所以,”她总结道,目光重新变得清晰而直接,“文学本身没有意义。它只是一个容器,一个飘渺的载体,它装不下实实在在的面包,也变不出金银。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
“当某一首诗、某一个故事、某一段文字,开始对你产生影响——让你思考,让你共鸣,让你愤怒,甚至只是让你在某个瞬间觉得‘啊,原来有人和我一样’的时候,它对‘你’而言,意义就诞生了。”
“而当无数个‘你’被同样的或不同的文学作品连接、影响,形成一个共同体共同的记忆和情感基底时,一个文明的脉络才开始真正流淌,而不仅仅是生存和繁衍。”
黑魔王幼崽?汤姆对此表示困惑,林若常的谜语对于一个年纪轻轻、且一心追求实体的、可掌控的力量、还没经受过社会毒打的、没有为生存焦虑过的孩子还是太难以理解。
林若常伸出手摸了摸比格大王的狗头,小比眼神警觉得好像要把她的手撕烂。
林若常马上收回手摆出投降手势,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道:“这些对你而言都没什么大用处,我不能指望一个七岁的孩子立刻理解文明的重量和情感的隐喻。”
她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甚至带上一丝实事求是的冷漠:“我教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的野心——比如你潜意识里对永生的那种执着——不能脱离你所处的这个由无数人类情感和文明积淀构成的现实。”
“像长生这种事,”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本身就不存在。追求它,往往意味着要付出你无法想象的代价。”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然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比如我的长生。”
汤姆的手还放在那本诗集光滑的封面上,指尖能感受到细微的压印花纹。但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牢牢系在林若常那句轻飘飘的话上。
比如我的长生。
没有哀伤,没有自傲,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一样平常。可这几个字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汤姆的心湖,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但证实之后,是更深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急躁。
她承认了。她亲口承认了。
长生是存在的!就发生在她身上!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那为什么……为什么她之前要说“长生本身就不存在”?为什么她表现得对此如此不屑一顾,甚至称之为“代价”?
无数的疑问瞬间挤满了汤姆的大脑,他看着林若常,那双总是藏着算计和冰冷的黑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近乎孩童般的茫然和急切。
“你……”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的长生……是怎么……”
是怎么得到的?代价是什么?感觉怎么样?
他有太多问题迫切想要知晓答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
林若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与探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困倦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了然。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这不是你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汤姆。”
她打断了他,语气重新变得冷硬,像一堵无形的墙,瞬间隔绝了他的探询:“我的情况极其特殊,不可复制。追问细节对你毫无益处,只会浪费你本应用于学习真正有价值知识的时间。”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汤姆刚刚燃起的炽热好奇。不可复制?特殊?那是什么意思?
“可是……”汤姆还想挣扎。
“没有可是。”林若常的态度不容置疑,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将他的注意力强行拉回,“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文学,以及它如何映照现实。”
“而我的存在……”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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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只是一个极端的、本来不该存在的反例,用来佐证我之前的观点——追求普遍意义上的长生是徒劳且危险的。”
她看着汤姆,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的脑袋,将那些危险的念头彻底剔除。
“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在更值得的地方,汤姆·里德尔。去理解人类已经创造出的、浩瀚如烟海的知识,去学会如何在这个真实的、由生老病死构成的世界上立足并施加你的影响,而不是痴迷于一个虚无缥缈、甚至会反噬自身的幻梦。”
她的话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积累了无数时光的疲惫感,让汤姆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阳光移动的细微声响、尘埃飞舞的轨迹,还有窗外簌簌的落雪声。
汤姆低下头,看着诗集封面上烫金的标题。那些优美的花体字此刻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魅力,变得苍白无力。他的心还在为那个惊人的秘密而剧烈跳动,但林若常冰冷的态度和话语,像枷锁一样困住了他的好奇。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和这位神秘的监护人之间,横亘着漫长到无法想象的时间,以及时间所带来的、他目前根本无法理解的认知差异。
林若常不再看他,短暂合眼,从鼻孔呼出长长的浊气,而后转身从书架上又抽出一摞厚厚的书。
“既然你对‘意义’如此执着,那么,从今天起,增加一门功课。每天抄写一段这里面你完全无法理解、或者认为最‘无意义’的句子,然后写下你为什么认为它无意义。”
她将书堆放在他面前,书封上是各异的标题。
汤姆翻开其中一本,翻开的那页正写着一个小人物突兀的退场。往后一页,是主角波澜壮阔的故事的序幕。在汤姆看来,这些故事太寻常太无聊。
“给我这些用来干什么?”汤姆忍不住问。
“一些人无聊的思考,无用的探索,以及几乎被集群遗忘的情绪。”林若常淡淡地说,“或许它们本身毫无意义。或许,你能从中找到独属于你的意义。”
她指了指那厚厚的书堆。
“现在,拿着你的‘无意义’,回你的房间去。今天的文学课结束了。”
最后汤姆心情复杂地离开了书房。他的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长生的秘密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思绪,而林若常最后布置的古怪作业,又像一团迷雾,让他看不清方向。
7. 战争就是绞肉机
战争的阴云始终笼罩在人们的头上。
林若常掐着手指算起年份,当二战来临,伦敦将几乎完全变为废墟。到时候她要耗费大量魔力来加固房子。
她倒是想过直接搬走,但奈何过去的故事都是在这栋老房子里演绎的——她实在舍不得。
“林,你在施什么咒语。”下午林若常正在加固房子时小汤姆在旁边问。
“普通的加固咒、固若金汤、强效防御。”林若常答,接着又补充道,“战争要来了。”
“可我们是巫师,麻瓜的武器又能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呢?”
林若常哑然。原著里的汤姆在霍格沃茨放假后有没有回孤儿院她不得而知。如果他的假期是在孤儿院度过的,那原著里为何会对那些因战争而诞生的杀人机器毫无畏惧?
是魔法给了他盲目的优越感,还是他根本未曾真正见识过那种纯粹的、无差别的、毁灭性的工业力量?
“会死。”林若常只好这样直白的回答。手中的魔杖并未停下,一道道无形的魔力被编织进古老的砖石结构里,发出微弱的嗡鸣。
“如果你真的有野心,那最好对身边实物再多些了解。我可不希望未来的魔法界话事人会是个常识白痴。”
汤姆皱起了眉,他对“常识白痴”这个评价显然极为不满,但他更在意林若常话语里的笃定。
“死?因为麻瓜的玩具和铁疙瘩?”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甚至有一丝轻蔑。
“玩具?”林若常终于停下施咒,转过身,那双总是困倦的眼睛此刻锐利地盯住汤姆。“汤姆·里德尔,你最大的愚蠢,就是对你所不了解的力量抱持着毫无根据的傲慢。”
她没有去拿画册或照片,只是平静地陈述,仿佛在说明一个自然规律:“麻瓜或许个体孱弱,无法挥动魔杖。但他们汇聚起来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大多数巫师能理解的范畴。那不是骑士的冲锋,而是……整个环境的改变。天空不再是庇护所,大地不再可靠,空气可能不再是空气。魔法能保护个体,但无法永远隔绝一个陷入疯狂的整体世界。”
“讲个夸张点的,沙皇炸弹可以让我们脚下的土地整个平移八毫米。”林若常跺了跺脚,用力踩脚下的土地最后只留下一点响声,“而用魔法移动一个山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抬手指了指正在被加固的墙壁:“我这样做,不是因为它绝对安全,而是因为这是‘我的家’。这是一种选择,一种态度,而不是胜利的保证。”
现在这个幼年黑魔王沉默了他聪明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林若常话语中描绘的那种庞大、抽象却又无比真实的威胁。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习惯了魔法的精准与可控,难以想象那种无差别、覆盖一切的“环境改变”是怎样的场景。
“那我们……”他迟疑地开口。
“我们?”林若常轻轻打断他,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更远方,“没有‘我们’,汤姆。巫师界选择封闭躲藏,这是一种生存策略,但也导致了目光短浅。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否认或蔑视你不了解的事物,而在于理解它,评估它,最终知道如何与它共处,甚至引导它。”
林若常不再看他,继续转身,将魔力一丝丝注入这栋她舍不得离开的老房子。古老的砖石仿佛在她的咒语下轻声呼吸,变得更加坚韧。
“如果你想要的不仅仅是在一个小池塘里称王,你就必须抬起头,看清整片天空,包括那些并非由魔法驱动的、却同样能决定生死的规则。轻视你不了解的力量,是最大的无知,也是取死之道。”
“看来你的历史并没有学到家。我以为你已经通过历史理解了战争和社会的残酷。先去你还对我给你用麻瓜教材有意见,我只是不想让你学巫师编纂的失真史料。美化历史?多无知的选择。”
林若常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失望,这比直接的愤怒更让汤姆感到不适。
“我以为你已经通过那些课程,至少理解了战争和社会运作最基本的残酷性。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理解力,或者……你仍然选择性地忽视那些不符合你偏见的事实。”
她终于完全转过身,不再看那面被魔法强化的墙壁,而是彻底面向汤姆。那双总是盛满倦意的下三白眼睛,此刻像是结冰的湖面,冷而透彻,映出汤姆微微绷紧的脸庞。
“你之前对我坚持使用麻瓜的教材颇有微词,认为我在浪费你学习‘真正力量’的时间。”
她陈述着,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汤姆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但现在看来,恰恰是巫师界自己编纂的那些‘历史’,才是真正失真和无用的东西。用选择性遗忘和傲慢的粉饰来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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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事实,试图维持一种虚妄的优越感……这简直是愚不可及。”
她向前走了一步,虽然身形瘦高,甚至看着有些病态,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千年的时光都凝在了她的注视里。
“你以为巫师的历史就没有战争、屠杀和背叛吗?只不过规模或许不同,手段更加‘精致’。”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近乎讽刺,“但我们至少应该保有直面历史的勇气,而不是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一边对近在咫尺的、另一种形式的强大力量嗤之以鼻,称其为‘玩具’,一边又对自己历史上那点破事涂脂抹粉。”
“美化历史,逃避现实,固步自封……”林若常轻轻摇头,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冰,砸在汤姆的心上,“这是最无知、最懦弱的选择。这样的群体,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永远超然物外?”
她抬起手,并非要施咒,只是做了一个囊括的手势,指向窗外,指向整个伦敦,乃至更远的地方。
“战争就要来了,汤姆。不是童话故事里邪恶国王发起的骑士远征,而是钢铁洪流、燃烧、无差别轰炸和系统性毁灭。它会摧毁你生存的环境,炸平你藏身的房屋,让你熟悉的一切化为焦土。”
“到了那时,”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极具穿透力,“你所依仗的魔法,你对于巫师血统的优越感,你那些关于‘更伟大利益’的空想……在铺天盖地的死亡和废墟面前,还能剩下什么?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另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儿院吗?”
“别傻了汤姆,现实就是比战争更残忍的绞肉机。”
汤姆彻底沉默了。他聪明的头脑飞速运转,试图消化林若常话语中蕴含的庞大信息量和冷酷的逻辑。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他接触巫师界后构建的、基于魔法优越性的世界观,在林若常毫不留情的揭露和眼前迫近的战争阴影下,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林若常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思绪,知道今天的冲击已经足够。她不再多说,最后只是淡淡地抛下一句:
“把《欧洲近现代史》和《工业革命的影响》重新看一遍。重点看军事科技变革和社会结构崩溃的部分。”
她转过身,重新举起魔杖,继续那枯燥却必要的加固工作,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颠覆一个未来魔王世界观的谈话,只是日常教学中一次寻常的纠偏。
8. 你会想家吗?
冬天天色总是阴沉得很早。细密的雪末子从灰白色的天空无声飘落,有的覆盖了庭院里枯黄的草茎和老树的枝桠,有的掉在地上最后被踏为泥泞。
林若常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里。炉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在她过于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却驱不散她眼底那圈常年不化的青黑。
曾经的林若常,在那个遥远的、属于另一个世界和时间的过去,是盼着下雪的。
雪意味着纯洁、宁静,或许还有一场意外的假期,一份围炉夜话的温馨。但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像上辈子做的梦。
穿越后的千载光阴里,她看过太多次雪落雪融。北欧的暴风雪,阿尔卑斯山的雪崩,霍格沃茨庭院里年复一年的银装素裹……最初的新奇和惊叹早已被漫长的时间磨平,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生理性的厌恶。
还有让她莫名产生的活不到明天到错觉。
每一片雪花的飘落,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她时间的流逝,以及她自身状态的凝滞。
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日子,总会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连同她一起,封存在一个永不结束的、寒冷的循环里。
这种时候,“活不到明天”的错觉便会格外清晰,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
小汤姆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面前摊着几本厚重的魔法史笔记。他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正有些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个复杂的、由魔法驱动的几何模型,手指灵巧地引导着光丝穿梭。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炉火燃烧和模型部件轻微转动的声响。
汤姆忽然抬起头,乌黑的眼睛看向蜷缩在火炉边分椅子上的林若常。他注意到了她比平时更加沉寂的状态,那种仿佛要融入阴影般的消沉。
他犹豫了一下,一个突兀的、与他平时关注点截然不同的问题溜出了嘴边:
“林,”他问,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你会想家吗?”
林若常似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她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他,目光有些涣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艰难地聚焦。
“家?”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语气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困惑,仿佛在辨认一种早已失传的文字。
“你想家了?”她没有着急回答,而是第一时间反问。
汤姆摇头,似乎对自己提出的问题也感到一丝奇怪,但还是坚持看着她。
林若常沉默了片刻,视线重新投向炉火,跳动的火焰在她漆黑的瞳孔里燃烧。
迷情剂诞生的小孩果然不懂爱的,就好像复杂的机器缺失了几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小零件。
“我也许想。”
她最终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声音轻得像叹息,“可能是太久了……也许是我已经记不清‘想’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也许是我已经麻木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
“家的样子,那里的人……都模糊了。有时候甚至怀疑,那到底是真的存在过,还是我活得太久,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幻影。”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但那种平淡之下,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空洞。
汤姆抿了抿唇。他无法理解这种因为时间过于漫长而导致的记忆褪色和情感剥离。对他来说,伍氏孤儿院那个“家”的每一个细节都还清晰而冰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若常忽然又开口了,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清明,但没有离开火焰,仿佛在对着那跳跃的光焰诉说,“不,不对我是想家的。在像这样下雪的天气里,会觉得……这里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微微偏头,似乎在努力捕捉某种飘忽的思绪。
“缺了一种……味道?一种涩鼻子的油香味,或者……一种很多人聚在一起产生的人味儿?”她摇了摇头,眉头轻轻蹙起,“记不清了。也可能是缺了一种声音,一种很吵闹的、循环播放的旋律?或者……只是缺了某个特定的人,在你耳边唠叨些毫无意义的琐事?”
她伸出手,苍白纤细的手指在炉火带来的暖意前微微停顿,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落,重新缩回毯子里。
“只是一种感觉。”她总结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死寂,“这种鬼天气我甚至看不到月亮。”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转而看向汤姆,那双眼睛里的空洞被惯常的冷淡覆盖。
“我想知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汤姆低下头,继续摆弄他的几何模型,光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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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缠绕。
“不知道。”他含糊地答道,“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像离这里很远。”
也许是他想知道家到底是怎么样的?至少某只安静但依旧精力旺盛的比格大王很喜欢林若常家的壁炉,还有柔软的毛毯和沙发。
林若常没有再追问。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雪还在下,无声无息,仿佛要淹没一切。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炉火不知疲倦地燃烧着,试图温暖这个过于空旷、仿佛永远缺少了点什么的老房子。
汤姆那句“你看起来……好像离这里很远”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然后被壁炉的噼啪声轻轻盖过。林若常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更深地陷进扶手椅里,羊毛毯子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汤姆以为她不会再开口,准备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魔法模型上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缥缈,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很远……是啊,是挺远的。”
她喃喃道,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跳动的火焰上。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温暖的室内瞬间消散,无影无踪。
“你现在有没有懂一点‘家’是什么感觉?”她忽然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语气并不像等汤姆回答。
林若常终于懒懒散散地披着毛毯站起来,慢悠悠晃荡进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后拿出了一块早就用旧的手表。
“这个送给你。”她说,“是我妈妈在我第一次考试前送给我的。很有用,但我并不喜欢。”
小汤姆小心接过手表,和他原来在各种领养人手腕佩戴的沉重腕表不一样,这一只太轻了,但做工更精致细节更粗糙,小汤姆看不出门道。
“不必纠结这只表的实际价值。ta真正的价值并不是原料赋予的,而是ta所象征的故事。”
那只表本来不应该一直跳动的,表的生命应该终结在她告别校园的下一刻,只是因为某人需要在漫长的时间里拥有一个难忘的锚点才得以留存至今。
那些一同飘来的书本太脆弱,轻易就被时光磨成了灰。
林若常时常觉得:表述爱,就算一笔一划写在纸上也太轻浮。爱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和纠缠,拉扯着人们拽着过去向前走。
总之就是一个值得用一生探讨的话题。
9. 原生家庭你赢了
“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林若常问汤姆,平静得好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正在看书的小汤姆翻书的动作突然一顿,流露出半秒难以掩饰的震惊错愕,然后迅速掩饰。林若常看见了,汤姆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汤姆抬起头紧紧盯着她,声音有些发干,带着这个年龄孩子难以完全掩饰的急迫:“你……知道?”
“嗯哼。”
“请告诉我,他们在哪里?”罕见的,汤姆的语气透露着急切,尽管他已经极力克制了。
林若常晃了晃手里的黑咖啡,动作不紧不慢,“汤姆·里德尔,出生于1926年12月31日,伍氏孤儿院。母亲梅洛普·冈特,斯莱特林后裔,哑炮?或者说魔力微弱到近乎哑炮。父亲老汤姆·里德尔,麻瓜,富绅之子,长得不错,脑子一般,人品不行。”
她每说一句,汤姆的脸色就白一分,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袍子面料,指节泛白。
“你母亲用了一种叫迷情剂的魔法药剂骗了你父亲,才有了你。药效过后,你父亲跑了。你母亲魔力耗尽,也可能是心碎,生下你后没多久就死在孤儿院门口。”
林若常说完,又喝了口苦咖啡,补充道,“大致就这样。细节有点无聊,我就不展开了,反正无非是懦弱、欺骗和悲剧的老套循环。”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仿佛在念一则早已看过无数遍、毫无新意的报纸新闻。
“爱情啊,总有愚者愿意往火坑里跳。”林若常叹道,好像歌剧里的咏叹调,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嘲弄。。
汤姆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上血色尽褪,一种冰冷的、被玷污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
他一直以来的猜测、孤儿院的闲言碎语、对自己特殊性的模糊认知……此刻被如此直白、甚至近乎残忍地证实了。迷情剂……欺骗……抛弃……死亡。这些词汇像冰冷的针,刺入他骄傲而敏感的心脏。
他感到一种强烈的羞辱和愤怒,不是针对林若常,而是针对那对从未谋面的、给他带来如此不堪起源的父母,以及这个充满恶意的玩笑。
看着他骤然阴沉下去的脸和眼中翻涌的黑雾,林若常忽然嗤笑了一声,用手指点了点他。“想恨就恨吧,或者试着渴求一下那求不来的母爱。”
汤姆阴着脸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恨自己的父母还是在恨眼前林若常的戏谑。
林若常最后还是于心不忍,虽然知道小汤姆是黑魔王预备役,但现在到底是个孩子:人们已经太久不把小孩子当人看了。
为了小汤姆那并不怎么需要维护的自尊心,伟大的长生者决定安慰一下黑魔王幼年体,不然长大了容易werwer乱叫。
“其实吧,有些人压根不配为人父母,你知道吧。伪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林若常刻薄道,冷漠的脸上带着点担忧,“原生家庭这玩意,谁也说不准……但我认识的人大多爱不完整,恨不透彻。”
林若常叹了口气,晃了晃杯子,把最后一口咖啡和着咖啡渣一同咽下。
“真难喝。”
林若常咂咂嘴,把空咖啡杯放到一边,仿佛刚才咽下去的是某种魔药而非饮料。她看向对面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晦暗不明的小汤姆,决定再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以毒攻毒。
“哦,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补充条款,“理论上,你父亲那边可能还有一堆麻瓜亲戚,住在某个叫小汉格顿的村子里。大概都活着,大概率过得比你滋润。”
汤姆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但那光芒很快又被更深的阴郁覆盖。有亲戚?活着的、富裕的麻瓜亲戚?而他却在孤儿院里……
林若常懒洋洋地打断他的思绪:“别指望了。一群狭隘自大的乡下土财主,脑子里除了地契和体面大概没别的东西。你找上门,他们大概会以为你是哪个想打秋风的穷亲戚,或者更糟,把你母亲的事抖出来,然后用扫帚把你轰出去。”
她耸耸肩,“当然,如果你想体验一下被麻瓜用方言辱骂并放狗追的滋味,我也不拦着你,就当社会实践了。”
汤姆:“……”他感觉胸口那团怒火烧得更旺了,却骂不出来。
“至于你母亲那边……”林若常拖长了调子,似乎在回忆,“冈特家族。呵,斯莱特林最后的后裔,听着挺唬人对吧?但实际上,穷得叮当响,疯得彻头彻尾,固执得像坩埚底部的焦糊,靠着那点所谓的‘纯血统荣光’在自家破房子里发霉。最后好像就剩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儿子,守着几件传家宝当命根子,估计也早没了。”
她用手扶头,食指在脑壳上敲了敲,作头疼状:“总结一下:你爹那边是庸俗的恶,你妈那边是疯狂的穷。恭喜你,汤姆,你在血缘上完美地继承了两边的糟粕——当然,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貌美如花和魔法天赋当赠品。”
她说完,甚至还有心情续了两杯热水一杯自己慢慢品,一杯好心的递给小汤姆,完全不管对面的心灵遭受了怎样的连环暴击。
汤姆坐在那里,像一尊被冻住的精致雕像。愤怒、耻辱、失望、还有一种空落落的虚无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原本或许还存有一丝幻想,关于高贵的出身,关于被迫分离的苦衷……现在全被林若常用最直白、最刻薄的话撕得粉碎,只剩下一地狼藉和不堪。最后他种种情绪挤在眼睛里变成不解和质问看向林若常。
看着他这副样子,林若常最后那点“欺负小孩”的微妙愧疚感(如果她有的话)也冒头了。她捧着热水杯,暖着手,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虽然用词依旧犀利:
“行了,别摆出那副世界末日了的表情。原生家庭这破盲盒,你算是抽到了隐藏款——‘父母双亡,亲戚糟心’套装。”她甚至试图幽默一下,但效果大概只有冷。
“但这不代表你就完蛋了。知道为什么吗?”她凑近了一点,看着汤姆那双压抑着风暴的眼睛,“因为他们都死了,或者约等于死了。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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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下意识地抬起眼睫。
“这意味着,”林若常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再也没办法用他们的愚蠢、他们的疯狂、他们的平庸来定义你、拖累你、或者给你添堵了。你的未来,从你走出孤儿院,或者更早,从你意识到这一切开始,就只跟你自己有关了。”
“你是要抱着这堆基因垃圾自怨自艾,一辈子活在被抛弃的阴影里,还是……”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调子。
“……把这些破事当成燃料,烧得更旺,爬得更高,高到让那些名字和血脉都只成为你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你,记住你的名字——汤姆·里德尔,而不是谁的子孙?”
她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番煽动性极强的话不是出自她口。
“当然,如果你选择前者,整天 werwer 乱叫怨天尤人……”
她瞥了他一眼,“那我可能会考虑把你扔回伍氏孤儿院。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选,说不定现在还想着以后怎么折回来教训我。”
汤姆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死死盯着林若常,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拳头。
他脸上的脆弱和愤怒渐渐褪去,一种冰冷的、坚硬的的东西沉淀了下来。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却不再是孩童般的委屈,而是一种更接近成年人的、带着野心和计算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但林若常知道,他听进去了。
“很好。”林若常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项高难度教学任务。“看来沟通有效。那么,为了庆祝你悲惨身世大揭秘以及崭新未来的开始……”
她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两个硬币,扔给汤姆一个。
“去路口麻瓜商店买两个冰淇淋回来。要巧克力味的。跑腿费抵你今晚的魔法史作业。”
汤姆:“……?”
他低头看着手心里那枚冰冷的的钢镚,又抬头看看已经拿起报纸、一副“此事已了别再烦我”表情的林若常。
巨大的话题转折让他脑子一时没转过弯。
“快去,”林若常从报纸后面发出催促,“化了我可不吃。原生家庭的苦难不值得耽误吃冰淇淋的最佳时机,这是基本常识。”
汤姆捏着那枚硬币,沉默地站起身,走向门口。当他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时,忽然停下,没有回头,声音很低但清晰地传来:
“我不会 werwer 乱叫。”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林若常从报纸边缘抬起眼睛,看着关上的门,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随即又埋首回报纸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窗外,伦敦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但某个黑魔王预备役的心里,一场毁灭与重建的风暴正在悄然转向,目标变得更加明确,也更加……冰冷坚硬。
看来今天也是比格大王计划统治世界的一天。
10. 圣诞快乐
林若常很好奇为什么英国的巫师和麻瓜都要过圣诞节,其费解程度如同她质疑学校到底有多少钱用在了该用的地方程度相同。
毕竟是西方的春节。林若常想到,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身为监护人应该做的。入乡随俗,或者至少……给那只小比格大王找点节日乐子,免得他整天琢磨些危险的黑魔法原理。
……
小汤姆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只巨大的、几乎和他枕头一样大的、鲜红到有些刺眼的羊毛袜子,正悬挂在他的床头上方。
袜子的材质看起来异常柔软蓬松,显然是用了极好的羊毛,手工编织的纹路细腻而温暖。但这巨大的尺寸和鲜艳的颜色,实在与林若常那常年黑白灰、性冷淡风格的审美格格不入。
小汤姆一阵恍惚,又感到有点好笑。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他坐起身,盯着那只突兀又滑稽的红袜子看了好几秒,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好笑,有点惊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
他实在想不到,那个总是面无表情、说话刻薄、热衷于用各种“基础逻辑”和“安全规范”折磨他的林若常,会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太不“林若常”了。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沉重的礼盒从袜子里取出来。丝带一拉就开,包装纸也被轻易撕下——她大概没用什么永久粘贴咒。
盒子里面的东西,再次让汤姆愣住了。
不是昂贵的龙皮手套,不是稀有的魔法书籍,也不是什么华丽的巫师袍。
最上面,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依旧是那种熟悉的、林若常亲手编织的、丑萌丑萌的风格——主色调是深绿色,但胸口却用鲜红色的毛线织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看起来既像蛇又像大耳朵小狗的抽象生物图案,眼睛是用两颗歪歪扭扭的黑色纽扣缝上去的。旁边还放着一顶同色系、带有两个小揪揪(大概是耳朵?)的毛线帽。
对此,林若常表示:本人特意织的比格蛇,喜不喜欢,开不开心。
汤姆拿起毛衣,手感异常柔软,带着一股阳光晒过和防蛀药草的混合气味。他几乎能想象出林若常是如何一边皱着眉研究编织图案,一边吐槽着“毫无意义的节日习俗”,一边又耐心地把毛线一针针织起来。
毛衣下面,是一套崭新的、质量上乘的羽毛笔和墨水套装,以及一整套……麻瓜的机械绘图工具,包括一套闪着冷光的圆规、量角器和三角板。工具下面压着一本书,书名是《飞鸟集》。
还有一包包装精美的、据说是蜂蜜公爵最受欢迎的糖果,以及……一小瓶贴着“欢欣剂”标签的魔药,但旁边贴了张纸条,上面是林若常凌厉的字迹:【仅限情绪极度低落时使用,剂量不得超过三滴,否则后果自负。圣诞快乐。】
礼物种类杂乱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却又奇异地……非常“林若常”。实用、古怪、带着点冰冷的关怀和警告。
汤姆抱着那一大堆礼物,坐在床上,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圣诞礼物”,来自一个他至今仍觉得难以捉摸的监护人。
这时,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了。林若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依旧是那种平淡无波的调子,但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丝丝(也许只是错觉)。
“醒了就出来吃早餐。煎蛋冷了会腥。”
汤姆抱着毛衣和那套绘图工具走出房间,看到林若常正系着一条不太合身的、印着可笑圣诞老人图案的围裙,面无表情地将煎蛋从平底锅铲到盘子里。餐桌上甚至摆了一小棵用魔法装饰的冷杉树,上面挂着的不是星星,而是几个微缩的、正在缓慢旋转的星体模型。
“圣诞快乐。”林若常头也不抬地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毛衣尺寸应该合适,我量过你旧衣服。绘图工具是给你练习精密魔力操控用的,比魔杖更考验耐心。糖果少吃,对牙齿不好。欢欣剂别乱用。”
汤姆:“……谢谢。”他发现自己词穷了。
餐桌上,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过了一会儿,汤姆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送这些?”尤其是那件抽象派毛衣。
林若常喝了口牛奶(她居然没喝黑咖啡),想了想但只字不提那件毛衣,说:“哦,这个啊。生活总需要一点仪式感来让自己有兴趣活下去不是?而且我猜你以后学东西会需要。”
汤姆:“……”他就知道。
但林若常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目光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雪:“而且,冬天挺冷的。毛衣穿着暖和。”
她说完,似乎觉得这个解释不够“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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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刻板地加了一句:“保暖能减少热量流失,提高你的学习效率。”
汤姆低下头,咬了一口煎蛋,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他摸了摸身上那件丑得别具一格的毛衣,确实……很暖和。
“圣诞快乐,林。”他轻声说,这次声音清晰了一些。
林若常“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讨论学术问题的口吻说:
“说起来,圣诞节本质上是一个关于‘礼物’和‘救赎’的隐喻。但我觉得,‘救赎’这个词太沉重太傲慢了,像是欠了谁一大笔债。不如就简单点——”
她指了指汤姆身上的新毛衣,又指了指窗外的雪景。
“只是找个借口,在一年中最冷最黑暗的时候,给自己和别人一点实实在在的温暖和甜头,告诉自己日子还能过下去,没那么糟。逻辑简单粗暴,但有效。”
汤姆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她的礼物或许古怪,她的祝福或许毫无浪漫色彩,但她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甚至有点可笑地,履行着“监护人”的职责——给他保暖,给他工具,给他一点甜头,也给他明确的警告。
这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圣诞快乐。
但这是他,汤姆·里德尔,所能得到的,最真实、也最……“林若常”式的圣诞快乐。
这对于一个不渴求爱的黑魔王幼崽足够了。
“那你的圣诞愿望是什么,林?”汤姆或许是有点感动,小声问道。
林若常已经转身收拾餐桌了,她没有用魔法,或者说她从来不愿意用魔法。水龙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冲灭了汤姆自问一样的轻语。
林若常没说话,突然不知道怎么着笑了一下。汤姆觉得她没听见,但又因为尴尬而不想问第二次,于是转身离开。
大概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吧。林若常想,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一千年的老巫婆,觉得自己实在是傻的天真。
她时常想:自己这样真的是想教会一个魔头爱吗?
未必。林若常知道有些人先天理解不了一些东西,就像她理解不了在她眼里反人性的爱情。
收养小汤姆的动静她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爱吧。让未来少一点战争,也许所有人就能变得幸福一点。
11. 你是说这玩意是松饼?
林若常突发奇想做点小点心,她小学时就一直想做了。可惜那时年纪小连灶台都够不到,年纪够了又忙于学业没时间做这些,这个渺小的愿望是在居然在穿越后的一千年实现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厨房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若常罕见地系着条素色围裙,正对着一个看起来极其简单的说明书小册子发呆。小册子纸张泛黄,上面是简单的油墨印刷出来的菜谱。
她记得自己小学时从某个同学那里记下过类似的食谱并且一笔一划抄录下来的,那时觉得书上金灿灿、蓬松松的松饼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梦想。可惜家里灶台太高,她够不着。后来学业繁忙,这个小小的愿望就被埋没在了无数试卷和习题之下。
没想到,穿越千年,拥有了无尽的时间和魔法力量后,这个微不足道的童年执念,反而冒了出来。
“嗯……混合面粉、鸡蛋、牛奶、糖……”林若常摩挲着下巴,眼神专注得像是在解析一个复杂的古代魔文,“发酵粉……少许?这食谱可真食谱。”
被林若常的动静吵得看不进去书的小汤姆一脸嫌弃的站在厨房外,看着她皱着眉鼓捣厨具。
“为什么不用家政魔法,林?”
事实证明驯服一只比格的最好办法就是比比格大王更神经。
“懂不懂,这叫参与感。”
林若常依旧若无其事地和着面粉,盆里的面糊看起来似乎……过于流动了?
“好像有点稀了?”她自言自语,又谨慎地加了一勺面粉进去,结果面糊立刻变得厚重起来,几乎搅不动。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她嘀咕着从某个遥远记忆角落里翻出来的“口诀”,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汤姆的眼神已经从嫌弃升级为“这家伙真是没救了”的表情
终于,一碗看起来勉强能挂在勺子上的不明糊状物准备就绪。林若常将平底锅放在炉子上加热,然后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面糊,“啪”地一声倒进锅里。
滋啦——
油温似乎有点高,面糊边缘迅速焦黄卷边,而中心还冒着生的白泡。一股混合着焦香和生面粉气的味道弥漫开来。
制作过程姑且还算是顺利,林若常有点手忙脚乱地把它翻面,一铲子下去,松饼(?)一边被铲起来另一边顽强地粘在锅底,一些面糊流出来破坏了原本的形状。
“……看来火候需要调整。”林若常面不改色地总结,抽回铲子等了等,再把那个形似松饼的东西翻了个面。
汤姆忍不住开口,带着一种小大人般的无奈:“或许你可以用魔法精确控制温度和时间。”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低效且破坏厨房的行为。
林若常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盯着锅里新一轮的实验品:“那不一样。魔法太……完美了。”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没锅气,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看着母亲或奶奶在厨房里忙碌,偶尔也会有失手的时候,煎糊了蛋或者放多了盐,但那时的饭菜却有着魔法变不出的、带着烟火气的味道。
那种感觉,隔了太久太久,久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和心底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又一勺面糊下锅。这次她调整了火候,耐心等待。面饼慢慢凝固,呈现出一种均匀的金黄色。林若常手腕一颠——
面饼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算完美的半翻转,“啪”地一下落回锅里,形状完整。可惜太厚了,看着异常敦实。
她如法炮制,又做出了几张同样敦实的“松饼”,叠放在盘子里。
最后,她拿出蜂蜜罐子,想了想,又翻出一罐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看起来黏糊糊的蓝紫色果酱(可能是某种魔法植物的果实试验品),一起端上桌。
“尝尝。”她将盘子推到汤姆面前,自己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汤姆犹豫地看着盘子里那块质地紧密的“松饼”,又看了看那罐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果酱,嘴角不自觉抽抽了两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小心地掰了一小块,蘸了点蜂蜜放进嘴里。
口感……很实在。一点都不蓬松,但好在带着浓郁的蛋香和面粉本身的甜味,至少和松饼味道一样。谈不上多美味,但也说不上难吃。
“怎么样?”林若常问,语气平静,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汤姆仔细品味了一下,客观地评价:“味道可以,但不像书上的松饼。”
林若常咬了一口自己的那份,慢慢咀嚼着。好熟悉的口感,是上学那会奶奶会给自己做的糊塌子,还是奶香味的糊塌子,甜是单纯的甜,林若常吃着甜的发苦,令她反胃。
“难吃。”她自己评价道,然后机械性地咀嚼完自己所有的松饼,并庆幸自己没有做太多。
“所以,”汤姆忍不住又问,“这算是成功还是失败?我觉得至少味道是对的。”
真可怜,小魔王都开始同情你了。
“太失败了,也许。”她最终说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至少能吃。”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餐桌上,也照在两个人身上,林若常觉得很暖和。毕竟伦敦冬天的太阳实在难得。
林若常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几乎看不见,却让她常年冰冷的眉眼柔和了一瞬。
“小时候梦想,隔了一千年,以另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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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式实现了。虽然……嗯,有点走样。”她拿起那两个已经空了的装松饼的盘子放到水池里,“生活大概就是这样,计划总是很完美,结果往往很意外。”
“为什么要隔一千年,你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为什么你那时不做?”
小汤姆表示不满,明明他这个面瘫的监护人异常强大,他实在不信林若常没那个能力。
“我做不到。”林若常干脆道,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甚至带着一点轻松的自嘲。
她只觉得自己鼻腔发涩,“你可以理解为,我那时候在忙着尽量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那时候啊,”她语气随意,像在聊别人的事,“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催着你跑。要成绩好,要听话,要考个好学校,要找个好工作……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慢了半拍就好像要被整个世界抛下一样。”
“灶台太高了,够不着。后来够得着了,时间又太少了。”
她耸耸肩,“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等考上中学就好了,等上了大学就好了,等工作稳定就好了……结果呢,‘以后’就那么一直往后推,推着推着,就把自己推没了。”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什么,又仿佛只是组织语言。
“还好我早就想明白了,我是个庸才。”
她笑着说出了这个词,语气轻飘飘的,没有怨愤,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坦然,“是真的。学东西要比别人花更多时间,拼命努力也只能做到‘还不错’,永远不是最拔尖的那个。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灵气,一点运气。”
“但身后还有人盼着我呀,我就只得更用力地跑啊,不敢停下来,不敢分心去做那些‘没用’的事。好像稍微松懈一点,就会被彻底甩开。”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依旧带着那点笑意,却显得空荡荡的,“一顿完美的松饼?那种东西,对当时的我来说,太奢侈了。它不在那份长长的‘必须做’的清单上。”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阳光无声移动。林若常就那样站着,平静地微笑着,说着那些带着巨大压力和遗憾的过往,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慢慢攥紧了听者的心脏。
那是一种更深沉的苦涩——不是嚎啕大哭的悲伤,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带着笑意的承认。承认自己的平凡,承认被环境推着走的无奈,承认那些微小愿望在现实面前的脆弱。
林若常向水池丢了个家政魔法,盘子自动洗好并飞到碗架上。她顺手摸乱了汤姆整齐的发型,并收获了黑魔王幼崽的眼刀一枚。
她祝福道:
“如果你有能力,那就别干让你遗憾的事情。”
12. 今天的主题依旧关于家
那家伙实在太奇怪了。汤姆时常想,他在孤儿院里已经算得上怪胎了,但林若常分明才是更诡异的那个。
大雪天,林若常又出去了,还带着一束魔药养的向日葵。
她早上天微微亮就出去的,很晚才回来。
“你去哪里了?”汤姆问,顺便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底敞开心扉并且害怕失去的孩子,“你也要把我退回孤儿院,像原来那些领养人一样?”
“别装可怜了小子,分明你前几天还有点持宠而娇的架势。”
林若常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比格大王真是好演技,可惜都是她们小时候冲父母求饶时玩剩下的。
“去扫墓了。”
林若常依旧板着脸,看不出悲喜,“算是你姐姐,你刚来时床头那个小画框画的是她的照片,姑且算是你的姐姐,苏珊娜。”
汤姆愣住了。姐姐?那个画框里穿着古怪麻瓜裙子、笑容灿烂的红头发小女孩?他几乎没注意过那个小相框,只以为是这老房子里某件无关紧要的陈旧摆设。
“她……”汤姆下意识地问,但立刻闭上了嘴。他意识到,问一个躺在墓地里的人“怎么了”是件愚蠢的事。
“死了。”林若常替他说完了,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很久以前的事了。战乱,站错了队,没来得及救。”
她走到壁炉边,伸出手烤火,苍白的指尖微微发红。“我收养过不少孩子,苏珊娜是其中一个。活到成年的不多,善终的更少。你是最新的一个。”
她说得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统计感,仿佛在陈述某种自然规律的死亡率。汤姆感到一阵寒意,不是来自窗外的大雪,而是来自林若常这种平静的叙述方式。她谈论死亡,就像谈论厨房里打碎的盘子。
房间里沉默下来,只有炉火噼啪作响。汤姆看着林若常的背影,瘦削,挺直,却笼罩着一层极其厚重的、无形的孤寂。一千多年……她到底目睹了多少次这样的离别?
他忽然想起之前那个下雪天,她看着炉火时恍惚的神情。那时他不明白,现在似乎触碰到了那冰冷的一角。
鬼使神差地,汤姆又问出了那个他曾经问过,但似乎此刻才有了不同分量的问题:“林……你想家吗?”
这次,他指的显然不是这个堆满了魔法书籍和陈旧回忆的老房子。
林若常烤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良久,才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涩意。
“想啊。怎么会不想。”她承认了,声音很轻,“还有这个问题你上个月已经问过我一次了。”
她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有些空茫,仿佛透过汤姆,看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那个家……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她开始说,语气是一种努力维持的平静,“房子很小,冬天还算暖和,夏天闷热。父母……嗯,很普通,有点望女成凤,有点焦虑,会把他们的期望像石头一样压在你身上,还觉得是为你好。”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具体的细节,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松开。
“我知道你想说我有点怨天尤人,但我记得我也告诉过你,随你怎么想,我本身就是个庸才。”
“我妈总嫌我不够白净文静,不像个‘女孩样’。我爸总觉得我不够聪明努力,比不上‘别人家的孩子’。吃饭的时候,有时候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那种……无形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她说着这些,嘴角甚至试图向上弯一下,做出一个“都过去了”的表情,但怎么看都显得异常僵硬和苦涩。
“我也当然知道他们爱我,我又不是白眼狼。只是那里对我这个没能力掌握自己人生的人实在是温馨又窒息,就像一件湿毛衣,干的时候能保暖却扎人,湿的时候沉重又冻人。”
“嗯,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她轻声说,目光垂落,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有时候我甚至挺庆幸我回不去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哽咽,没有激动,但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千年风雪化不开的冰凉和怅惘。
汤姆沉默着。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孤寂——被时间放逐,被空间隔绝,连回忆的真实性都变得可疑。
“苏珊娜他们……”汤姆犹豫着开口,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些早已逝去的、被林若常收养过的孩子们。
“他们是我尝试给自己找的‘锚点’。”林若常接过了他的话,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冷静,“试图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河流里,抓住一点什么,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一点点联结。”
“但河流太急了,时间太长了。”她轻轻摇头,“锚会锈蚀,绳索会断裂。最后,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说完,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那种寂静厚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
过了好一会儿,林若常似乎终于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脸上那种空茫脆弱的神情迅速褪去,重新被惯常的淡漠覆盖,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乡愁和疲惫的人只是汤姆的错觉。
她转身走向厨房,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调子,甚至带上了一点刻意的不耐烦:“好了,缅怀时间结束。你作业写完了吗?今晚我要检查《标准咒语二级》的所有手势分解。”
厨房里传来烧水壶的嗡鸣声,打破了客厅里几乎凝滞的沉重空气。林若常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只留下那句关于检查作业的、听起来无比“正常”的命令。
汤姆还站在原地,壁炉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照出他复杂难辨的神情。
姐姐?锚点?锈蚀?断裂?湿毛衣?
林若常的话语像一块块冰冷的碎冰,砸进他原本只充斥着力量和野心的世界里,留下丝丝缕缕的寒意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或者说还有点奇怪的情绪,姑且称作林若常口中的爱?
他之前渴望永生,认为那意味着无限的力量和无尽的时间去达成目标。
但现在,他从林若常身上窥见的永生,却更像是一种无期徒刑,伴随着永恒的失去和无法愈合的磨损。
她强大,却也像一座被风雪侵蚀了千年的孤岛,看似稳固,内里却早已被孤独蛀空。
那句“最后,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轻飘飘的,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分量。
汤姆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拂过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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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上略显陈旧的绒面。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的这位监护人,与其说是一个强大的巫师,不如说是一个挣扎了太久却无法靠岸的漂流者。她冷漠、古怪,也是对那些感性的东西态度最端正的。
厨房里,水壶的嗡鸣声停了。接着是杯碟轻微的碰撞声,以及林若常平静无波的声音传来:“要牛奶还是热水?”
汤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问自己。她似乎已经彻底切换回了“日常模式”。
“……牛奶。”他下意识地回答。
过了一会儿,林若常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走出来,放在汤姆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回去端自己的那杯一如既往浓得像魔药的黑咖啡,。
她在汤姆对面的扶手椅里坐下,蜷缩起来,用双手捧着咖啡杯取暖,目光落在跳跃的炉火上,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放空状态,但这次不再是之前的恍惚,而是她惯常的那种冷漠。
“第几页了?”她喝了一口咖啡,问道,语气就像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汤姆收回思绪,拿起那本咒语书。“到第47页的修复咒。”
“嗯。”林若常应了一声,“修复咒的关键不在于回屋魔杖的姿势,魔杖只是个传导魔力的工具,而在于魔力输出的稳定性和对破损结构的‘理解’。你试着修复过东西吗?”
“没有。”汤姆老实回答。在孤儿院,东西坏了通常意味着丢弃或忍受,没有“修复”这个概念。
“明天可以试试。”林若常淡淡道,“从简单的开始。打碎的杯子,撕破的书页……体会一下将破碎的东西重新‘连接’起来的感觉。那需要耐心,和一点点……对‘完整’的执着。”
她说着这些话,眼神依旧看着火苗,仿佛只是在传授一个普通的魔法技巧。但汤姆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连接、破碎、完整……这些词汇在今天晚上,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他端起那杯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甜腻的味道暂时驱散了口腔里那股无形的苦涩。
客厅里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一种奇异的、并不算温馨但却格外真实的平静笼罩着这个老房子。
窗外,大雪依旧无声地下着,将这个有着古老灵魂和年轻魔王的小小世界,暂时与外界隔离开来。
汤姆一边看着咒语图解,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对面的林若常。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会极轻微地皱一下眉,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又或者只是咖啡太苦。
他觉得也许林若常并不需要旁人的同情或理解——她可能早已习惯了这种状态,甚至将其视为某种自然的法则。她只是……就这样存在着,带着她千年的记忆、她的失去、她的庸常、以及她那套冰冷又诡异的逻辑,继续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时间之河里漂流下去。
而他,汤姆·里德尔,恰好是她在这一站,顺手捞起来的、一个或许同样古怪的旅伴。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平静,甚至是一丝……扭曲的归属感?
至少在这里,在这个诡异的、充斥着失败松饼、抽象派毛衣和沉重过去的房子里,他的“怪”,似乎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13. 吃饭乃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是的,吃饭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比任何荣誉权利资本都重要,因为只有吃饭人才能活着。
半夜门外传来簌簌的响声,迷迷糊糊的小汤姆从床上坐起来,一股鲜香味勾着他的馋虫直往鼻孔里钻。
汤姆这就知道是林若常又在搞事情了。真奇怪,明明看起来是那么古板刻薄的人。
小心地放轻脚步走下楼,香味越来越浓郁,汤姆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馋了。
他只是决定尽一下身为养子的义务,偶尔关心一下这位好心的监护人,看看她是不是又在进行某种危险的魔药实验,而绝对不是因为他也有点想吃,真的。
厨房的门虚掩着,温暖的灯光和更浓郁的香气从里面倾泻出来。汤姆悄悄扒着门缝往里看。
只见林若常穿着她那件万年不变的深色睡袍,外面随意罩了件素色围裙,正站在灶台前。
吃。
林若常好像听见了动静,立马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又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继续埋头干饭。
以为自己被发现的汤姆松了口气,等他回过头来打算继续观察的时候就发现:林若常顶着熬完夜虚的像死人的脸色,拿着瓶棕黑色不明液体,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汤姆:……!?
“林,我只是……”事实证明,就是幼年黑魔王也会害怕“死人”突脸。小汤姆难得露出些孩童应有的紧张,试图解释。
“猪瘾犯了?嗯,巧了,我也是。”林若常若无其事帮汤姆找补起来,转身拿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碗,里面装着几颗馅料饱满的肉馄饨。
“来都来了,吃点?吃完可就要好好睡觉了。”
事实也证明,林若常脸色不好看纯粹是因为熬夜熬的。不过她半夜觅食的主要原因还是胃痛,她学生时期遗留的小毛病。
汤姆:“……”他有点尴尬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我没……”汤姆试图辩解。
“鼻子倒挺灵。”林若常打断他。
“坐。”林若常指了指厨房的小餐桌,把那个专门盛给小汤姆的小碗馄饨放在桌上,然后顺手拿来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香油酱油辣椒油和醋。
“想吃什么味自己调。”汤姆莫名从林若常的脸上看出些许自豪来。
汤姆依言坐下,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那碗已经放在他面前的食物。清亮的汤底,飘着几点金色的油花和翠绿的葱花,几只白胖的馄饨沉在碗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和他以前在孤儿院喝到的、总是稀薄寡味的汤水完全不同。
“这个叫什么?”汤姆问,馄饨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馄饨,我老家的特殊美食,不知道对不对你的口味。”林若常解答道,埋头吃完自己碗里最后一点馄饨,然后仰头瘫在椅子上,“还是这个对味儿啊……(中文)”
又来了,那种奇奇怪怪又充满韵律的语言。汤姆用头发都想得到某人要么是遇到烦心事儿了要么就是又思乡了。
汤姆不再多想,他这个监护人总是神叨叨的。
于是他学着她的样子,舀起一只馄饨,小心地吹了吹,然后咬了下去。
馄饨面皮滑嫩,肉馅鲜美多汁,异乡的美食说实话没法完全对他的口味,但无所谓,混合着汤底的温热一下子熨帖了肠胃。
在这种寒冷的深夜,这碗简单的食物带来的感触,远超许多复杂的魔法或深奥的知识。
林若常看着汤姆优雅的吃相,突然轻笑出声,汤姆抬头看她,觉得林若常的眼神莫名慈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吃这么矜持,怪不得那么瘦。”
汤姆:“……”他明明吃得很快了!
“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汤姆试图引用她平时教育自己的话。
“那是平时。”林若常压低声音反驳,好像在跟汤姆讲悄悄话,“半夜偷吃讲究的是效率,快速填饱肚子是第一位的,吃慢了会被大人们发现的。你这种吃法,等到吃完天都亮了。”
汤姆被这突如其来的“偷吃经验分享”噎了一下,差点呛到。
他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看了眼林若常,对方脸上那副“我是过来人”的认真表情,与平时讲解魔法原理时一般无二,甚至带着点传授独家秘籍的意味。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试图模仿她所说的“效率”。
结果吃得太急,滚烫的汤汁烫到了舌尖,让他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惹得棺材脸的林若常又笑了两声。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在寂静的深夜厨房里,默契地、快速地解决着各自碗里的馄饨。除了细微的咀嚼声和勺碗碰撞的轻响,再无其他声音。一种奇异的、近乎“共犯”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汤姆甚至下意识地学着林若常那样,端起碗把剩下的汤也喝了个干净。一股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半夜起床的寒意和先前那些沉重思绪带来的冰冷。
林若常满意地看着空碗,开始熟练地收拾起来。“行了,吃饱喝足,该回去睡觉了。明天……哦,已经是今天了,上午还有魔法史要学。”
汤姆看着她利落地清洗碗勺,擦干净灶台,仿佛刚才那场深夜的美食盛宴从未发生过。一切痕迹都被迅速抹去,只剩下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诱人的鲜香,以及胃里实实在在的满足感。
“你经常这样?”汤姆忍不住问。
林若常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偶尔。胃会提醒我。”她说,“老伙计了,跟我一样,有点旧伤,有点小毛病。”
她关上橱柜门,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熬夜后的疲惫样子,但眼神似乎清亮了一些。
“好了,小比格,偷吃行动结束。回去睡觉,忘记今晚看到的一切,这是基本生存法则之一——尤其是在监护人拥有绝对武力优势的情况下。”
她说着,甚至还挥了挥拳头,做出一个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动作。
汤姆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强大的、古怪的、活得无比漫长的监护人,在此刻显得格外……真实,甚至有点幼稚。她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像,也不是冰冷的时间雕塑,她只是一个会胃痛、会半夜觅食的、偶尔有些小俏皮的、活生生的……人。
“知道了。”汤姆点点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转身走向楼梯,脚步轻快了许多。
走到楼梯口,他忽然停下,回头说了一句:“馄饨很好吃。谢谢你,林。”
林若常正拿着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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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擦拭着桌面,闻言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并不存在的苍蝇。
“咦,好肉麻。快回去睡你的觉去,你们小孩就是精神。”
汤姆笑了笑,不再多言,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钻进尚且温暖的被窝时,他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窗外的风雪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感到孤寂。
楼下厨房,林若常确认一切都恢复原状后,关上了灯。她站在黑暗中,轻轻按了按终于不再抗议的胃部,极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汤姆轻手轻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楼下最后一丝细微的动静。房间里还残留着一点寒意,但被窝里依旧暖烘烘的。他迅速钻了进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却毫无睡意。胃里暖融融的满足感异常清晰,舌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鲜美的汤汁和馄饨的滋味。
他觉得有点好笑。强大的、活了上千年的女巫,半夜偷偷摸摸在厨房煮馄饨吃,还分享给他这个“同伙”,甚至传授什么“偷吃效率论”。这和他认知中巫师的形象——尤其是林若常平时那副刻板、冷漠、张口闭口大道理说教的样子——简直南辕北辙。
汤姆忽然意识到,林若常那看似无坚不摧的躯壳之下,似乎也藏着许多细微的、经年累月留下的磨损痕迹。
就像她那件总是穿着的、略显陈旧的睡袍一样,看似普通,却可能承载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故事和不适。
永生带来的并非金刚不坏,只是更长的……折磨?
这个想法莫名地让他觉得,林若常似乎……离他更近了一些。不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知识渊博、力量深不可测的监护人和导师,也是一个会饿、会痛、会想念家乡味道的、活生生的存在。
他甚至有点坏心眼地想,下次如果再看到她对着复杂魔法理论皱眉,或者用那种“你不懂”的语气说话时,他就在心里默默回想一下她今晚端着碗、传授偷吃技巧的样子。这绝对能有效抵消掉一部分她的威慑力。
“忘记今晚看到的一切,这是基本生存法则之一——尤其是在监护人拥有绝对武力优势的情况下。”
想起她最后那句毫无威慑力的“威胁”,汤姆的嘴角忍不住又翘了起来。
他有点不屑:绝对武力优势?用来威胁他不许说出去她半夜偷吃馄饨吗?这可比任何黑魔法威胁都要……接地气得多。
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只剩下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簌簌声。房间里安静而温暖,被馄饨熨帖过的肠胃发出舒适的信号,催促着睡眠。
汤姆闭上眼睛,不再去思考那些关于永生、孤独、遗忘的沉重话题。至少在此刻,在这个吃饱喝足的深夜,那些都显得太过遥远和抽象。
他只觉得,这个原本充斥着魔法书籍、冰冷规则和诡异气氛的老房子,似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深夜馄饨宴,而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虽然他的监护人依旧古怪,脾气难以捉摸,时不时还会冒出令人窒息的沉重发言。
至少她煮的馄饨很好吃。
而且,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14. 海的那边是什么
如题,海的那边是什么?
自由?敌人?更广阔的征途?亦或是回不去的故土?
林若常说:那是你的未来和困住我的过去。
今天林若常没讲魔法,而是翻出了一个硕大的地球仪,上面还浮着厚厚一层灰。
林若常用抹布把地球仪擦干净,然后问汤姆:“现在你学到了什么,关于地球仪上的东西。”
小汤姆疑惑,小汤姆合理怀疑是老巫婆又在发癫。
“看来你还没完全理解我的意思。”林若常叹了口气,“那我就给你点小小的提示。”
林若常拨弄了一圈地球仪,找到爱尔兰岛,然后指着伦敦的位置说道:“这是英国巫师的大本营,但实际上是自诩强大的巫师躲在麻瓜世界的缝隙里。”
说完林若常又点了几个城市,“这是目前已知世界范围内巫师活动频繁密集的主要城市。”
“巫师的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林若常的手指在地球仪上缓缓移动,指尖划过那些代表着广袤陆地和海洋的凸起与凹陷。灰尘被拭去后,色彩斑斓的国家和蓝色的海洋显现出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
“巫师的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她重复道,声音里听不出感慨,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测量后的数据。
汤姆看着那硕大的球体,上面被林若常点出的几个小点稀疏地散布着,如同散落在沙滩上的几粒芝麻。与他平时学习的、聚焦于英伦三岛乃至欧洲魔法界的视角截然不同。
他一直以为霍格沃茨、魔法部、对角巷就是魔法世界的中心,甚至可能是全部。
“可是……”汤姆试图反驳,“魔法部管理着英国的所有巫师,国际巫师联合会……”
“——是一个松散到几乎只剩下写信吵架功能的组织。我可太清楚那只是个互相掣肘扯皮的暴力组织了。”
林若常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手指点了点欧洲大陆的某个位置。
“看看这里,孩子。在不远的过去和不久的未来,两次世界大战,麻瓜们几乎把整个欧洲犁了一遍,死了几千万人。巫师呢?我们做了什么?我们躲起来了,加固了我们的隐藏咒,不屑地认为那是麻瓜们粗鲁的械斗,然后继续关起门来争论家养小精灵的权益和火龙饲养许可证的颁发标准?”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手指从欧洲滑开,指向更广阔的美洲、亚洲、非洲还有南极。
“而这些地方呢?你知道非洲的天体魔法吗?你知道美洲伴随着麻瓜势力迅速崛起的米国魔法界吗?你知道东方避世的修行者吗吗?”
她看向汤姆,那双总是困倦的眼睛里此刻锐光闪烁,“你不知道。英国的巫师们大多也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在乎。他们满足于在自己小小的池塘里称王称霸,对着《预言家日报》上那点鸡毛蒜皮吵吵嚷嚷。”
汤姆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他的视野一直被局限在斯莱特林的野心、霍格沃茨的传承、以及英国魔法部的权力架构里。
“我知道你渴望力量,汤姆·里德尔。”
林若常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意味,“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以为的‘强大’,放在这个世界尺度上,可能只是井底之蛙的聒噪?”
她轻轻转动地球仪,让那片广阔的蓝色海洋映入汤姆的眼帘。
“海的那边是什么?”她的手指停在了那片代表太平洋的巨大蓝色区域,目光变得悠远而复杂。
她自问自答,“……是困住我的过去,是回不去的故土,是难以浇灭的恨。”
她极少如此直接地流露这种情绪,尽管很快又收敛了起来,但那一瞬间的脆弱和怅惘,还是被敏锐的汤姆捕捉到了。
“而对你而言,是未知,是更广阔的征途,是未来可能被你踩在脚下的土地。但对我而言……”
“你看,”林若常话锋一转,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手指敲了敲地球仪,“魔法让我们能瞬移千里,能跨越高山,但有些距离,不是幻影移形能够缩短的。有些壁垒,比最强大的魔法屏障更难以打破。”
她看向汤姆,眼神变得极其严肃。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去征服世界——虽然那听起来很刺激,但通常死得也很快。”
她扯了扯嘴角,“我是想让你明白,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复杂得多。真正的力量,不在于你能用多少个不可饶恕咒,而在于你的眼界能有多宽,你的认知能有多深,你能理解并利用多少……规则。无论是魔法规则,还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躲在角落里研究几个黑魔法,欺负一下麻瓜,或者在学校里搞点风浪……”她轻哼一声,“那太小家子气了,汤姆。像躲在桌子底下抢糖吃的坏孩子,格局太小。”
汤姆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他某些隐秘的、关于“纯血统荣耀”和“统治英国魔法界”的想法,在此刻显得无比幼稚和可笑。
“所以,”林若常最后总结道,拍了拍那个巨大的地球仪,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你决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要获取什么样的力量之前,先把这个球装进你的脑子里。不是英国,不是欧洲,是整个世界。包括麻瓜的那部分——他们虽然不会魔法,但他们用另一种方式,几乎覆盖并改造了整个星球表面。忽视他们,是最大的愚蠢。”
她说完,似乎有些疲惫,挥了挥手。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回去对着这个地球仪看一个小时,记住主要大陆和海洋的分布。下次我要考你各大洲主要魔法文明的特点和……他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麻烦。这能有效帮助你理解‘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转身离开,留下汤姆一个人对着那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地球仪。
蓝色的海洋占据了绝大部分视野,那些曾经在他看来无比重要的地方——伦敦、霍格沃茨、甚至整个英国——此刻都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海的那边,不再是模糊的概念,而是变成了具体的大陆、国家、文明和……无数未知的可能性。
汤姆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冰凉的、代表海洋的蓝色区域。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强行拓宽的野心。
林若常说得对。
他的舞台,不应该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那麻瓜的世界呢?”汤姆突然叫住要走的林若常问,“你也会把那里的未知告诉我,对吗?”
林若常的脚步顿在门口,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侧过脸,光线勾勒出她过于清晰的下颌线,和那双总是盛着倦意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麻瓜的世界?”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像是在掂量这个词的分量。她缓缓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巨大的地球仪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上面细密的经纬线。
“汤姆,”她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极淡,带着点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意味,“你以为我们现在站在哪里?”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向地球仪上那片蓝色的海洋,“你以为,我们脚下这片土地,这栋房子,伦敦,甚至整个英国……是谁的‘世界’?”
她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汤姆,不再是刚才那种悠远的怅惘,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是麻瓜的。”她自问自答,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汤姆的心上,“一直都是。从古至今,这颗星球地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规则,是由不会魔法的人类——麻瓜——书写和主导的。我们的人口,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战争,我们的科技……我们像蚂蚁一样覆盖了每一寸土地,像潮水一样改变着地貌和气候。”
她的手指在地球仪上快速移动,点过那些巨大的城市群,广袤的农田,纵横交错的交通网。
“你想了解麻瓜,随时可以。”她嗤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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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但要是我直接告诉你就没意思了,我想做到这点事情对于未来伟大的领袖来说肯定轻而易举。你说对吧,汤姆?”
“你不是麻瓜,林!”汤姆注意到林若常话里诡异的前缀,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立马反驳道,“你不能把弱小的麻瓜和自己混为一谈。”
“我是!”林若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那双总是倦怠的眼睛里猛地迸发出锐利的光芒,直直刺向汤姆。
汤姆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和肯定的答案震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碧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是麻瓜?这怎么可能?她那深不可测的魔力,她那渊博的魔法知识,她那……
“我出生的时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瓜。”林若常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或羞愧,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在一个和你所知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没有魔杖、没有咒语、没有霍格沃茨的世界。我像千千万万最普通的人一样,上学,考试,为作业发愁,为未来焦虑。”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地球仪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代表着家的那片区域的凸起,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
“我所接受的教育,我所认知的‘世界’,我前半生所有的经验和逻辑,都建立在那个‘麻瓜’的基石之上。魔法……”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是后来才硬塞给我的‘意外’,一套全新的、需要我耗费漫长时间去重新学习和适应的系统。”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汤姆,眼神复杂难辨。
“你以为我为什么总能一眼看穿你那些关于麻瓜的幼稚偏见?因为我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我深知他们的愚蠢、狭隘、残忍,也同样了解人们的坚韧、创造力和那点……在泥泞里打滚也要活下去的顽强。”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洞察。
“我知道你以后肯定会干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我不会束缚你。所以理解你的战场,是第一步。而你的战场,汤姆·里德尔,从来就不应该仅仅局限于那一点点可怜的魔法界。”
她向前一步,逼近汤姆,虽然身形瘦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可以选择像大多数巫师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那个庞大的、喧嚣的、不断扩张的麻瓜世界不存在,继续在你那个小小的、精致的魔法玩具屋里玩过家家的权力游戏。”
“或者,”她的目光如同冰锥,试图凿开汤姆固有的认知壁垒,“你可以睁开眼睛,真正看清这个世界的全貌。”
她说完,胸膛微微起伏,似乎这番长篇大论也耗费了她不少气力。厨房里那点温馨的馄饨带来的暖意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宏大的视野冲击。
汤姆彻底愣住了,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林若常是麻瓜出身?她强大的力量是“后来”获得的?整个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是麻瓜书写的?真正的战场远比魔法界广阔?
这些认知像海啸一样冲击着他原本的世界观。他感到一阵眩晕,以及一种……被强行从井底拽出来、暴露在无边旷野下的无措和……隐隐的兴奋。
林若常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上的锐气稍稍收敛,又变回了那个有些疲惫的监护人。
“至于我……”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语气重新变得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自嘲,“我是什么,早就无关紧要了。我只是一个……卡在缝隙里的老东西而已。但你不一样,汤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地球仪上那片广阔的蓝色。
“这是你的未来……汤姆。”她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汤姆一个人,对着那个巨大而冰冷的地球仪,以及一个被彻底颠覆和无限扩大的……世界。
15. 恭喜你又老一岁
对于孩子而言,每年最值得期待的恐怕就是自己的生日了,那意味着他们离成人更近一步。
但黑魔王幼崽毕竟和普通小孩不同,林若常时常思考小汤姆是否真正期待成年之前的生日。
汤姆·里德尔对生日的态度,确实与寻常孩童不同。没有喋喋不休的期待,没有对礼物的热切打听,甚至在他生日当天清晨,他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沉默,仿佛这只是日历上又一个被偶然圈出的、无关紧要的日子。
林若常观察了他一早上,最后在午饭前,伸出只手在汤姆眼前打了个响指,成功吸引了正埋头看书的汤姆的注意。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带着点故作严肃的调侃,“据悉,今日某位小先生又成功在地球上多绕行了太阳一圈,距离他正式成年又近了一步。对此,您有何感想,里德尔先生?”
汤姆从书页上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迅速被一层淡漠掩饰。
“没什么感想。”他干巴巴地回答,试图重新将注意力拉回书本上,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一丝不自在。
“哦——?”林若常拖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盯着汤姆泛红的耳朵,内心有点想笑。
果然,现在的黑魔王到底也是个孩子。而孩子们对世界对未来总带着比大人更多的赤诚和期待。
林若常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真是遗憾。我还以为你会对‘时间’这种单向流逝、无法回溯、且对所有人都算得上公平的东西,多少有点研究兴趣呢。”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看来是我多事了。本来还准备了某个‘又老一岁’的仪式性流程,既然当事人毫无兴趣……”
林若常作势就要离开。
汤姆的视线终于彻底离开了书本,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那该死的好奇心,以及或许一丝极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声音有些急切地叫住林若常:“……什么流程?”
林若常背对着他,嘴角极快地弯了一下,然后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慵懒淡然的模样:“跟我来。”
她没有带汤姆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来到了厨房。餐桌上,没有华丽的蛋糕,没有堆成山的礼物。只有一个朴素的、甚至有点烤过头了的、小小的圆形蜂蜜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插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旁边放着一个用牛皮纸简单包裹的小盒子。
“体谅一下老年人吧。”林若常指了指那蛋糕,“我尝试复刻了一下‘经典口味’,结果火候没掌握好,有点焦。不过放心,我不会对你下毒的。”
她拿出魔杖,轻轻一点,那根蜡烛顶端噗地一声,绽出一小簇温暖而稳定的火苗。
“好了,惯例流程。”她看向汤姆,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闭眼,许个愿——虽然根据我的经验,这玩意儿实现概率大概和人类再也不会发动战争还小,但仪式感总要走一下。许个你喜欢的愿望,然后吹灭它。”
汤姆看着那簇小小的火苗,又看看林若常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认真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他许了什么愿?无人知晓。或许与力量有关,或许与永恒有关,或许……只是一个孩子瞬间的、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他睁开眼,吹灭了蜡烛。一缕细细的烟雾升起,带着愿望飞向不知名的地方。
“祝贺你,汤姆·里德尔。”
林若常拍了两下手,掌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有点突兀和滑稽,“又老一岁。离烦恼更多、责任更重的成年世界又近了一步。开心吗?”
汤姆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开心”这个词,他对于林若常略显诡异的说法感到有点好笑。
林若常却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轻松地切下一小块卖相不怎么样的小蛋糕放进盘子,推到汤姆面前,然后把那个小纸盒也推过去。
“礼物。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我觉得你应该用得上。”
汤姆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看起来极其古老的、皮革封面的笔记本,纸质厚实,散发着旧书和魔药材料混合的气味。但奇怪的是,本子里一页字都没有,是空白的。
“这是……一个日记本?”
“可以是,但本质上一个实验失败品。”
“我试图给你做个能自动整理笔记并且永远用不完的本子,结果失败了。它现在只有一个功能——绝对保密。”
林若常叉了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被齁得微微皱眉,勉强咽了下去。
“写上去的东西,只有你本人,或者得到你‘灵魂层面’授权的人才能看到。当然需要你给对方加一点小魔法印记。这个本子可以用来写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小秘密……嗯,应该包括‘伟大计划’初稿,或者骂骂你的刻板监护人,应该还算顺手。”
汤姆抚摸着笔记本光滑的封面,感受着上面微弱的魔法波动。这份礼物……实用,且微妙地戳中了他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
“谢谢。”他低声说,这次带上了几分真心。
“不客气。”林若常摆摆手,又吃了一口蛋糕。然后她看着汤姆也小口吃了一块,然后被齁得脸皱成一团。
林若常没绷住,笑着评价道,“嗯,看来糖确实放多了,下次得减量。”
她说完沉默了片刻,而后忽然开口,语气不再调侃,变得平和而深远。
“又长一岁,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时间过得既慢又快,世界既大又小,自己既懂得很多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汤姆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点了点头。这确实概括了他某些时刻的感受。
“正常。”林若常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冲淡嘴里的甜腻感,“我活了这么久,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见识过星辰大海的辽阔,反而变得更容易为雨后树叶的青翠和生命的诞生而动容。”
她拿起桌上插过蜡烛的那根小棍,在指尖转动着。
“时间这东西啊,它推着你往前走,不管你愿不愿意。它会给你带来力量,也会带走你珍惜的东西。它会让你看清很多事,也会让你忘记很多事。”
“但生日嘛,”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经历过太多之后的通透和一点点温柔的嘲弄。
“与其说是庆祝‘得到’,不如说是纪念‘经过’。纪念你又平安度过了一年,纪念你又多见识了一点这个世界的荒谬和美丽,纪念那些好的、坏的、让你哭让你笑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有事情。”
她看向汤姆,目光平静而深邃。
“所以,祝贺你又老一岁,汤姆。不是祝贺你离所谓的‘强大’或‘成功’更近,而是祝贺你……又收集了三百六十五天的‘经历’,无论那是珍宝还是垃圾,它们都是独属于你的东西。”
“愿你以后就算见识了再多的辽阔,”她的声音很轻,像一句叹息,“也偶尔能低下头,看见并怜惜脚下草木的青翠。毕竟……”
她顿了顿,然后用一种近乎俏皮的语气结束了这段话:
“……整天仰着头看星星,脖子会酸的。而且容易踩到狗屎。这是长寿者的宝贵经验,免费送你。”
汤姆看着手里那半块甜得发腻的焦蛋糕,又看看对面那个说着奇怪话的监护人,心里那种别扭和疏离感,忽然就被一种温暖而复杂的情绪取代了。
这个生日,没有盛大的派对,没有昂贵的礼物。只有一个烤焦的蛋糕,一本空白的保密日记本,和一番……他可能需要用很久才能完全理解的、来自一个长生者的、既宏大又细微的祝福。
但他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特别的一个生日。
“蛋糕,”他客观地评价道,“确实太甜了。”
“嗯,”林若常深表同意,“下次改进。长寿面吃吗?虽然可能变成一锅面糊。”
汤姆:“……还是算了。”。
“哈,逗你玩的,那个蛋糕肯定难吃。所以我还买了一个蛋糕店做的,果然,专业的事就该给专业的人做,生日快乐,汤姆。”
林若常说着,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橱柜里端出一个看起来正常多了的、铺着洁白奶油和新鲜草莓的圆形蛋糕。大小适中,造型简洁,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与桌上那个焦黑的小可怜形成了惨烈对比。
汤姆看着这两个天差地别的蛋糕,一时语塞。所以他刚才吃的那个……果然是试验品?或者说是……仪式的一部分?
林若常麻利地将那个实在吃不完的失败品扫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它从未存在过。然后她切下一大块草莓蛋糕,放在精致的碟子里,再次推到汤姆面前。
“尝尝这个,应该符合正常人类的味蕾标准。”她自己也切了一小块,倚在料理台边吃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嗯,糖分和奶油的平衡恰到好处,草莓还是和现代蛋糕上装饰的一样难吃。真是工业化的胜利。”
汤姆看着眼前这块蓬松、洁白、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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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鲜红草莓的蛋糕,又看看对面吃得一脸“这才叫食物”的林若常,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无奈,林若常看起来很严肃,但总是意外的没坦率。除此之外小汤姆又有点……难以言喻的温暖。
林若常:魔丸比格也有被爱打动的一天吗?
汤姆拿起小勺,舀了一口送进嘴里。绵软的蛋糕胚,轻盈的奶油,所有味道都融合得恰到好处,剩下草莓的酸涩在嘴里炸开,像生日的礼花。
确实比刚才那个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汤姆咽下蛋糕,忍不住问道,“刚才那个……是故意的?”
“嗯?”林若常当即选择装傻,她本来以为那个蛋糕没那么难吃就想着端上来给小汤姆尝尝味儿。
“哪个?哦,你说那个啊……算是吧。总得让你体验一下‘生活的参差’?或者让你更深刻地理解术业有专攻的重要性?”
她晃了晃勺子,“顺便提醒你,以后如果想吃好吃的,最好别指望我动手。我的技能点,可能更多地加在了……嗯,别的方面。还有我学技能也是需要时间的,就像你不能指望一个数学废柴可以一天速通高中数学。”
林若常说着,面上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只是眼神心虚地移开。她的目光忽然瞥向那本空白的笔记本,意有所指。
“看看我给你的小礼物好不好使,出了什么问题可以找我返工维修,或者说你想自己动手做点小改装?”
汤姆低下头,继续吃着美味的蛋糕,心里那点因为失败蛋糕而产生的微妙尴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轻松的感觉。
这里越来越像自己真正的家了,小汤姆想。
两人安静地分享完了那个草莓蛋糕。阳光透过厨房窗户,正好照在餐桌一角,暖洋洋的。
“好了,”林若常收拾好餐具,拍了拍手,“生日流程走完了。新的一岁,继续努力吧,小汤姆同学。希望明年的今天,你还能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以及……”
林若常说完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容。“今天剩下的时间交给你,没有作业和任何功课,我想这是个记录自己邪恶拆家计划的好时机。”
汤姆拿起那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指尖感受着上面细腻的纹理和微弱的魔法波动。
“我会用的。”他说,语气里带着点对林若常玩笑的无奈。
“很好。”林若常点点头,“现在,你可以选择继续回味你的生日蛋糕,或者……”
她指了指楼上书房的方向,“我们来讨论一下,如何给你的新笔记那个‘灵魂层面’的保密魔法进行维护?毕竟,‘绝对保密’听起来很酷很持久,但操作起来还是有点小门槛的。”
汤姆几乎没有犹豫。
“现在就去。”他站起身,碧眸里闪烁着对知识(和力量)的惯常渴望。
生日蛋糕很好吃,祝福也很特别。但对他来说,或许这种实实在在的、能掌握在手中的魔法奥秘,才是更符合他心意的“礼物”。
林若常看着他那副瞬间进入学习状态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笑。
“真是和预料之中一样……一点都不可爱。”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但眼里并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转身走向书房,汤姆拿着他的新笔记本,紧跟在后。
阳光依旧温暖地洒在厨房里,照亮了空掉的蛋糕盘,和垃圾桶里那个失败的、却承载了某种独特仪式感的焦黑小蛋糕。
这个生日,依旧没有狂欢,没有喧闹。但它有甜腻的失败品,有美味的成功品,有实用的礼物,有来自长生者的古怪祝福,还有……紧接着的魔法课程。
对汤姆·里德尔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完美”的生日了。
“林,以后生日你还会亲手给我做蛋糕吗?”汤姆小心问道,本意是吐槽,今天的蛋糕实在是太难吃了。
“怎么,难不成你很喜欢?”林若常假装没听懂汤姆的言外之意,继续装傻充愣,毕竟你不能为难一个性格耿直的老年人。
“没问题宝贝~以后生日我都给你做小蛋糕~”(中文水牛音)
汤姆:问号。
“哈哈,如果你希望的话。当然我会精进我的技术的。”林若常结束了抽象怪人格夺舍后的即兴表演说道,连面相都变得和蔼了,最后慈爱的对家养幼年比格摸摸头。
“我才不要!”
好很有精神,林若常如实评价,我们傲娇明明没退环境。
16. 再不出门就臭家里了
再不出门就臭家里了。应该算是孩子们在家长那里容易听到的话,一般适用于家长把宅在家里的神兽轰出门透气的场合。
对于林若常这种蜗居人,可以说是经常听自己奶奶说了。
冬天的伦敦难得迎来了一个称得上明媚的午后。
阳光慷慨地洒满庭院,将古老砖石晒得暖融融的,连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在光柱中欢快地舞蹈。
然而,这一切似乎与屋内那位千年宅女毫无关系。
林若常像一只软体动物,呈标准的“葛优瘫”状,深陷在客厅那张最舒适的沙发里,连生无可恋的神情都有几分相似。
她身上裹着那条似乎永不离身的、颜色灰扑扑的厚毛毯,像一层坚固的蜗牛壳,将她与外部世界彻底隔绝,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我已与此沙发融为一体,勿扰”的强烈气场。
汤姆·里德尔站在沙发边,已经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单方面的“动员工作”,与屋内这滩静止的“人形史莱姆”形成了惨烈对比。
“林,”汤姆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充足,气温适宜,非常适合进行户外活动。比如散步。”他努力让“散步”这个词听起来不那么像酷刑。
沙发上的人形生物毫无反应,只传来一声模糊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咕哝:“……嗯。”
汤姆深吸一口气,试图唤醒对方可能存在的、一丝一毫的责任感:“你已经连续四天没有踏出过这扇门了,再不出门走走就臭家里了。”
他可没有关心的意思,只是未来伟大的黑魔王决定关心一下自己监护人的死活,嗯,就是这样。汤姆想。
“我给你加隆了,小汤姆。”书本下传来林若常闷闷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背诵,“很多加隆,在古灵阁。你自己去拿,然后可以去对角巷溜达溜达,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想动窝……”
汤姆的额角微微抽动。“我不是要钱。”
他尽量保持耐心,“我是说,你需要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试图引用林若常之前关于麻瓜科学方面的论点,“就连蒸汽机也需要定期休息养护。”
“我有休息养护……”林若常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马上就要陷入下一轮沉睡,“我现在人很健康,不需要运动……zzz”
汤姆看着林若常这副油盐不进、誓死捍卫沙发主权的样子,脑海里莫名闪过她曾经提过的一些她被家人训斥的经历。
于是比格大王灵光一闪,弯下腰,凑近那张盖着脸的书,用一种模仿长辈的、刻意拖长的、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语调说道:
“林——若——常——,”汤姆清晰地念出她的全名,“再不出门,你就真的要臭在家里了。”
效果拔群。
林若常那双眼睛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显然没料到会从汤姆嘴里听到这句跨越了时空、源自她童年记忆的“咒语”。
“……你?!”她蹭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我这也是为你好”表情的小魔王,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震惊于他居然会用这句话?还是恼怒于他完美复刻了她奶奶那无可奈何的语气?
汤姆乘胜追击,学着记忆中林若常分析问题时的样子,抱起手臂,一本正经地继续道:
“根据我的观察,长期蜗居会导致肌肉萎缩、魔力滞涩、情绪低落,以及……认知狭隘。这与您教导我的‘开眼看世界’的说法相悖。我认为,出于对您自身健康状况和教学一致性的考虑,进行一次短时间的户外活动是必要且合理的。”
林若常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汤姆把她平时那套“基本逻辑”和“利弊分析”用得炉火纯青,简直是在用她的矛攻她的盾。
她挣扎着想捡起来本书盖到脸上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但汤姆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牢牢锁定着她。
最后林若常vs邪恶比格,林若常败。
她发出一声极其沉重、仿佛承载了千年疲惫的叹息,像一棵即将被连根拔起的老树,极其缓慢地、伴随着骨骼轻微的咔哒声,试图从沙发的柔软封印里……把自己撕下来。
“……邪恶的小比格……”她用中文极轻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认命般的绝望。
“就一会儿!”她恶声恶气地强调,仿佛不是去散步,而是去赴死。
“我沿着后巷走一圈,绝对不超过十分钟!而且!”
她猛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汤姆,眼神锐利,“我不要任何社交活动,我只想快点回归我心爱的沙发。”
汤姆看着她终于肯动弹,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维持着平静,点了点头:“成交。”
于是,五分钟后。
伦敦某条安静的后巷里,出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
一个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黑眼圈浓重、裹着厚重黑袍子的高瘦女子,正以一种近乎梦游的缓慢速度向前挪动,眼神放空,仿佛灵魂还留在那张舒适的沙发上。她身边跟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袍、面容精致却表情严肃的小男孩。男孩不仅自己在走,还时不时得地用手肘或眼神“修正”一下身旁女子逐渐偏离路线、试图蹭着墙根往回溜的倾向。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林若常不适地眯起眼,小声抱怨:“太亮了……我是阴暗的畏光夜行生物……”
一只黑猫从垃圾桶后探出头。
“哦,可爱的小猫咪,喵喵喵~”
林若常发现小猫,林若常发动被动技能变脸,林若常使用主动技能撸猫。
然后林若常在汤姆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下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撸猫行动,结果以小猫险些被搓成猫球后受惊逃跑告终。
“小毛……”林若常此时仿若被小猫吸干精气,又回归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蹲在地上。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后巷粗糙的石板路上。林若常蹲在原地,望着黑猫消失的墙角,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顶那团无形的乌云似乎更浓郁了,几乎要滴下水来。
汤姆站在一旁,看着他那刚刚还“喵喵喵”现在又瞬间断电的监护人,内心五味杂陈。
未来黑魔王的人生里,似乎从未包括“如何安抚一个因撸猫失败而陷入低电量模式的老家伙”这一项。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用鞋尖轻轻碰了碰林若常的鞋边。
“它也行只是去进行它的‘秘密任务’了。”汤姆试图用一种他理解中的、正常人应该做的、符合逻辑的方式安慰她。
“比如……抓捕一只特别肥的老鼠,或者巡视它的领地。”
林若常抬起头,眼神空洞:“不,它嫌弃我的按摩手法。”语气里带着被小动物否定的深刻创伤。
汤姆干巴巴地找补:“……也许它只是比较内向。”
谁来救救他,他真没招儿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神经又幼稚的监护人。
林若常缓慢地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裹紧她的“蜗牛壳”,恢复了那副梦游般的状态。
“走吧,”她有气无力地说,“能量耗尽,急需回窝充电。”
她转身就要往家的方向蹭,速度比出来时快了不止一倍。
“等等。”汤姆叫住她。
林若常僵硬地停下,缓缓回头,脸上写满了“又干嘛”的无奈。
汤姆沉默,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半天最后只是伸手指了指旁边墙壁缝隙里长出的一小丛极其不起眼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野草。
阳光正好照在那片小小的区域,让那些柔弱的、淡到发白的花瓣看起来几乎在发光。
“这是什么?”汤姆问。他并非真的关心植物学,只是想找个借口让她再多待一会儿,多晒一会儿太阳。
毕竟,督促监护人进行“健康养护”也是他的责任之一,虽然他单方面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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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常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困倦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辨认。
“……二月兰?”她不太确定地咕哝,“应该是这个,我听学园林的学姐讲过。不过记不清了……奇怪,按理说不应该长在这里啊……”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走近了两步,微微弯下腰,仔细观察起来。
“生命力真顽强。”她评论道,语气里听不出赞赏还是单纯陈述,“我们那边一到春天就在路边开得遍地都是。按理说它们不应该出现在英国的。”
阳光洒在她过于苍白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那双总是盛满倦意的眼睛里,似乎也映入了那点点紫色,多了些微神采。
她伸出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那柔软的花瓣,动作轻柔得与刚才撸猫时的“酣畅淋漓”判若两人。
“嗯。”她直起身像是完成了某种鉴定,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愿过多流连。汤姆大概猜到,是林若常又想家了。
“没什么魔法价值,就是普通的植物。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汤姆注意到,她周身那种“立刻去世”的绝望感似乎消散了一点点。
两人继续沿着小巷慢慢往前走。林若常依旧走得磨磨蹭蹭,但不再完全神游天外,偶尔会抬起眼皮,瞥一眼墙头晒太阳的麻雀,或者地上被风吹着跑的塑料袋。
走到巷口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附近面包店刚刚出炉的烤面包的香气,温暖而甜蜜。
林若常的脚步顿住了,鼻子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汤姆也闻到了,他看向林若常。
只见他的监护人微微眯起眼,像一只被蛊惑的愚者,下意识地朝着香味的来源方向偏了偏头,那副“全世界都与我无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蜂蜜和黄油的味道。”她低声自语,像在分析魔药成分,“还有一点……杏仁?”
林若常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一方面,她对沙发和寂静的渴望在尖叫;另一方面,新鲜烤面包的诱惑实在强大。
最终,口腹之欲占据了上风。就算是忍人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林若常宣布现在提前到达饭点,她要去觅食了。
五分钟后,两人从面包店里出来。林若常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一个还烫手的、金黄色的杏仁蜂蜜面包,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香气。
她迫不及待地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一下,那浓重的黑眼圈似乎都因此淡化了些许。
她满足地眯起眼,评价简短又中肯,“美味啊。”
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一边继续慢吞吞地往家走,脚步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一点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汤姆觉得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愉悦。
阳光,微风,空无一人的后巷,还有一个吃着面包、暂时忘记了沙发存在的监护人。
汤姆跟在她身边,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种“督促任务完成”的成就感,莫名其妙地混合进了一点别的、更柔软的情绪。
原来监护人平常就是这种感觉,尚且年幼的汤姆天真想。也许……偶尔出来这么一下,也不是完全无法忍受。
快到家门口时,林若常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然后迅速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好了,”她掏出钥匙开门,语气带着一种“任务终于结束了”的解脱,“户外活动结束。下次这种活动……建议间隔至少一个月以上。”
但她走进门,脱下黑袍子挂起来时,汤姆似乎听到她极轻地、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不过那面包……确实还可以,回头复刻一下试试。”
汤姆的嘴角,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嗯,至少这次出门,收获了一个不那么“臭在家里”的监护人,和一个还不错的杏仁蜂蜜面包。
应该算是一次成功的“驱逐神兽”行动吧。他想。
17. 过年啦~
第二天,林若常决定出去走走。
是的,林若常突然想起来她差点忘记一个重要的节日。
……
清晨,当小汤姆睡眼惺忪地走下楼梯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还没醒透,或者不小心闯入了某个平行时空。
林若常——那个昨天还需要他唠叨才勉强从沙发上剥离出来、对户外活动深恶痛绝的宅女——此刻正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
她换下了一成不变的睡袍或家居黑袍,穿上了一件看起来还算体面的深色呢子大衣,头发也难得地梳理整齐,苍白脸上的黑眼圈似乎被某种障眼法略微淡化了些。她正对着门廊那面模糊的旧镜子,微微调整着围巾的角度,一副准备郑重出远门的架势。
汤姆愣在楼梯中间,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看到博格特了?”
毕竟,一个积极主动准备出门的林若常,比任何形状的恐怖东西都更不符合现实。
林若常从镜子里瞥见他,手上动作没停,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不是博哥特,博哥特只会变成你内心最害怕的东西。怎么,难不成你很害怕我丢下你一个人跑路?”
“我知道博哥特。”汤姆撇撇嘴,“但监护人突然像被人施了魂魄出窍性情大变怎么不算是一种可怕的事情呢?”
他依旧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突变。太阳难道西边出来了?
林若常终于调整好围巾,转过身来。她的表情是一种奇异的混合体——一如既往的缺乏热情,却又透着一股异常的认真,仿佛要去完成一项极其重要、不容耽搁的任务。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说得有些含糊,伸手从衣帽钩上取下一顶同样很有年头的呢帽,“怎么跟你解释呢,就是一个……需要出去一趟的日子。”
她戴上帽子,压了压帽檐,使得她的脸在阴影下更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醒,甚至隐隐闪动着一种汤姆从未见过的、类似于……执念的光芒?
“我没法忘记的。”她低声自语,更像是对自己强调,“我想……我不能忘记。”
汤姆看着她这副模样,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是什么强大的力量,居然能战胜她对沙发和寂静的深沉爱恋?
“你要去哪里?做什么?”他追问,也走下最后几级台阶。
林若常似乎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汤姆好奇的脸庞,最终叹了口气道:“嗯……采购,为了过年。”
“过年?”汤姆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他知道圣诞节,知道复活节,但“过年”?
“嗯,过春节。”林若常点了点头,已经开始从门口一个陶罐里往外掏飞路粉,“一个……我老家那边的节日。很重要的节日。在正式庆祝之前,我们需要像买圣诞树一样——采购一点年货。”
她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曾经重复过无数次,尽管可能已经间隔了漫长的岁月。
“我也去。”汤姆立刻说。他倒不是对那个节日有多好奇,主要是想亲眼见证林若常如此反常的积极状态,这简直比最神奇的魔法还令人难以置信。
林若常抛洒飞路粉的动作顿住了。她看了看汤姆,又看了看即将燃起的绿色火焰,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心理斗争。
你是说带着这个小魔头去采购过年物资?伟大的未来的黑魔王居然也会对东方麻瓜的节日产生好奇?真是难以置信。
但看着汤姆那副“我一定要去看看”的固执表情,再想到这个节日本身蕴含的某种关于“团聚”和“延续”的模糊意义……
“……跟上。”林若常最终还是妥协了,语气带着点认命,“抓紧时间,别走丢。还有,不准乱碰东西。”
绿色的火焰腾起,她清晰地说出一个地名——不是对角巷,而是一个汤姆从未听过的、发音奇特的中文地址。
下一刻,天旋地转。
当汤姆踉跄着从另一个壁炉里跌出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狭窄、拥挤、嘈杂却异常明亮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而陌生的气味——浓郁的香料、某种独特的熏香、烤肉的油脂香、甜腻的糕点味,还有活禽和海鲜的腥气。
所有这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热闹非凡的氛围。
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店铺和小摊,挂满了汤姆看不懂的红色招牌,上面写着金色的、方方正正的字符。
许多店铺门口都挂着鲜红的灯笼、长长的红色纸串,以及印着金色图案的方形红纸。人们摩肩接踵,大多穿着深色的衣服,说话声音洪亮,语速很快,带着一种节日前特有的急切和欢腾。
这里……完全不是对角巷那种神秘古老的魔法集市,也不同于伦敦任何一条普通的商业街。它充满了异域的、热烈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生命力。
林若常站在他身边,似乎也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喧嚣冲击了一下,有瞬间的恍惚。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复杂的气味仿佛给她注入了某种能量。
她拉低了帽檐,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像一个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跟紧我。”她再次叮嘱,然后便一头扎进了汹涌的人潮中。
汤姆赶紧跟上。他惊讶地发现,林若常在人群中穿梭的身手异常敏捷,与她在家里那种半死不活的和昨天走路都耍赖的状态判若两人。
她能精准地避开扛着麻袋的苦力、奔跑打闹的孩子、还有停下来讨价还价的主妇,目标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他们在一个卖着风干腊肉和香肠的摊位前停下,林若常用一种汤姆听不懂的语言(就是中文)和老板快速交流了几句,手指飞快地指点着,很快就有油纸包好的肉制品被递过来,她利落地付钱,塞进随身带来的一个硕大的、看起来能装下整个厨房的布口袋里。
他回去一定要学一下林若常的家乡话,小汤姆想,不然以后林若常骂他他都听不懂。
接着是卖各种干果和蜜饯的铺子,林若常仔细地挑选着红枣、花生、某种金色的橘皮干。她甚至允许汤姆尝了一小块蜜饯冬瓜条,那甜腻黏牙的味道让汤姆皱起了眉,林若常却看着他的表情,极淡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们挤到一个卖活禽的摊位前,林若常指着一只精神抖擞的大公鸡,和摊主比划着。
最终,那只公鸡被捆好脚倒提着递过来,不甘心地扑棱着翅膀,发出响亮的抗议。林若常面不改色地把它也塞进了那个仿佛无底洞的大布袋。
汤姆看得目瞪口呆。他还从未见过林若常这样世俗的一面,充满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烟火气和行动力。
恕他直言,林若常的前后反差给他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一名老师摇身一变成为当地□□的大头目。
林若常还买了印着金色“福”字的红纸、一捆捆的红色烟花、一些晒干的菌菇和海产,甚至还有一小坛用泥封口的、闻起来很辛辣的酒。
林若常全程话不多,但效率极高,眼神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那个大布袋越来越鼓,她却似乎毫不费力。
最后,她在一个卖点心的铺子前停下了脚步。那里摆着各种造型精巧的糕点,有的像粉白的桃子,有的像金黄的元宝,还有印着复杂花纹的白色米糕。
林若常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然后她指着一盒包装好的、看起来最普通的白色方形糕点,上面点缀着红色的印记。
“要这个。”她说,这次用的还是中文,声音很轻很轻。
付钱,接过那盒年糕。她没有立刻把它塞进布袋,而是拿在手里,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喧嚣的人群仿佛在她周围模糊成了背景。
汤姆站在她身边,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复杂的情绪——一种深切的怀念,一种固执的坚守,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好了。”最终,她抬起头,把年糕也小心地收好,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似乎顺畅了许多。林若常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脚步依旧很快,但不再像来时那样紧绷。
通过飞路网回到安静的家中时,那种突如其来的寂静几乎让人耳膜不适。
林若常把那个巨大的布袋放在厨房中央,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又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她长长地、慢慢地吁出了一口气,额角甚至渗出细微的汗珠。
她摘掉帽子,脱下大衣,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略显单薄的林若常。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看着地上那个装满“年货”的布袋,眼神柔和了一瞬,然后开始默默地整理起来,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
汤姆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过年……到底是什么?”
林若常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那块方形的年糕,放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过年啊……”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遥远的回响。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可怕的怪兽,叫‘年’。它冬天出来吃人。后来人们发现它怕红色、怕火光、怕响声……所以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大家就聚在一起,贴红纸,挂红灯,烧火取暖,敲敲打打,吃东西守夜……等着‘年’被吓跑,等着春天到来。”
她说着这个听起来像是童话的故事,语气却很平静。
“后来,‘年’兽大概是没有了。但这个习惯留了下来。”她放下年糕,继续整理着干货,“变成了一个……借口吧。”
“一个让分散的人能聚在一起的借口,一个能理直气壮吃些好东西、穿新衣服的借口,一个能暂时忘记烦恼、相信明天会更好的借口。”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伦敦灰白色的天空,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
“很麻烦,很累人,有时候甚至很……虚伪。”她轻声说,“但是……总得有这么个借口,不是吗?”
她收回目光,看向汤姆,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
“其实简单来说就相当于你们的圣诞节啦。”
林若常顿了顿,神色变得柔软而充满怜惜。
“今天……谢谢你了。”她忽然说,“谢谢你陪我跑这一趟。”
汤姆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没什么。”他只是不想错过她反常的样子而已。
林若常没再说什么。她拿起那一叠印着“福”字的红纸,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廊和窗户。
沉默了一会儿,她抽出一张,走到大门前,比划了一下,然后将它贴在了门板中央。
那个鲜红的、带着金色字符的方块,在这座阴郁、古老、充满了魔法书籍和冷清空气的房子里,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醒目。
林若常退后两步,看着那张红纸,看了很久。
然后,她极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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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听不见地说了一句:“过年啦。”
“好了,过年啦我们就开心点。”
林若常转过身,脸上那点遥不可及的落寞像被风吹散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的、带着点戏谑的神情。
“那我们的小汤姆同学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虽然实现概率可能跟梅林突然复活并宣布热爱麻瓜差不多,但说说也无妨。”
新年愿望?
汤姆的人生目标向来清晰而冰冷——更强大的力量、永恒的生命、无上的权力。
但这些词汇在此刻温暖又杂乱的老房子里,在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异国食物香气中,在林若常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注视下,似乎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抿了抿唇,目光扫过那些堆放在桌上的年货,最后落在那张贴在门上的、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鲜红的“福”字上,然后缓缓移向正在整理干货的林若常。
鬼使神差地,他开口,声音比平时轻软了些,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试探:“……明年……还能一起去买年货吗?就像今天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愿望太过直白,又略显笨拙地补充道:“我是说我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感觉还不错。”
话一出口,他就立马垂下了视线,假装对着一袋干香菇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个愿望太过简单,甚至有些幼稚,根本配不上他未来的身份。
但它背后藏着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的期盼是——希望明年、后年、大后年……每一个“明年”,这个总是看起来随时会消失在人海、或者彻底缩回壳里的监护人,都还能像今天这样,带着他,穿过喧嚣的人潮,完成这场看似麻烦却别有意义的仪式。
林若常整理干货的动作顿住了。她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向汤姆,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愿望。她看到了男孩微微发红的耳根和刻意回避的目光。
厨房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随即,林若常的嘴角慢慢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那不是一个大笑,而是一种了然的、带着些许温暖的微笑。
“就这?”
她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带着同样的温和,“伟大的汤姆·里德尔先生的新年愿望,居然只是继续当我的小搬运工?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想我许愿一本高深的魔法书,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汤姆的脸颊更热了,但听到她语气里的调侃而非嘲笑,心里那点忐忑悄悄落了地。
想不到未来伟大的黑魔王也会有被调侃的一天。
他依旧没抬头,含糊地小声说:“明明是你先提议问的。”他再次把责任推给她。
“好好好,是我问的。”林若常笑意更深,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浅浅的波纹,“行,这个愿望听起来比统治世界容易实现一点。我记下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汤姆面前,微微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垂着的目光平齐,用一种近乎郑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
“我答应你。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我没有突然被什么时空乱流卷走,或者你没有被霍格沃茨开除……”
她开了个拙劣的玩笑,然后继续道:
“……只要我们还像现在这样,能凑在一起,我们就还去采购年货,还买昨天那种杏仁蜂蜜面包,还把这个‘福’字贴在大门上。”
她的承诺很具体,甚至带着点前提条件,听起来一点也不浪漫永恒。但正是这种留有余地的实在,反而让它显得更加不可信。
汤姆终于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在那双总是盛满倦意和疏离的眼里,他此刻看到了清晰的、认真的回应。
莫名的,汤姆心里发怯。
那以后呢?过去呢?监护人会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和别人过年吗?这份纯粹到难以置信的善意是独属于他的还是平均分给每个人的?
汤姆不知道,他自己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这么想。
林若常许诺得理所应当,她直起身,重新拍了拍手,目光扫过那些年货,最后温和地落在汤姆身上:
“至于我嘛,我的新年愿望就是……”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但这次的语气不再全是玩笑。
“希望明年、后年……嗯,尽可能多的‘明年’,某位小先生还愿意并且有时间,陪我这个有时候有点麻烦、有点古怪的老家伙。”
她说的很轻巧,甚至带着自嘲,但汤姆听懂了。她的愿望和他的,本质上,是同一个愿望的不同表述。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悄悄浸润了汤姆的心口,比刚才吃到的任何甜食都要温暖。他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双向的约定。
林若常笑了起来,这次是真正轻松的笑。她重新开始哼起那首断断续续的、欢快的异国小调,继续整理东西。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汤姆: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感觉很应景就是了。
阳光暖暖地照着,厨房里充满了各种食物混杂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汤姆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门上那个鲜艳的“福”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未来可期”的平静感。
统治世界什么的,确实可以往后放一放。
毕竟,先守住眼前这份琐碎而真实的温暖,才是更重要的“基本逻辑”。
18. 我们一起包饺子
说到过年,那有一件事情就不得不提了。
对于林若常而言,她不爱看春晚,就是觉得越来越没原来有意思,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本人越来越无聊了。
虽然她觉得“我们一起包饺砸~”的经典结尾实在窠臼,但耐不住她现在最能怀念从前的方法就是包饺子。
好吧,林若常真没招了,她从未觉得这个俗套的小品结局如此亲切。
一种极其强烈的、几乎不容反驳的冲动攫住了她——对,包饺子!就是现在!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对抗千年孤寂、怀念那片回不去的故土的方式,竟然如此俗气且缺乏创意,完全配不上她永生者的身份。
但这一刻,她就是无比渴望指尖沾上面粉的感觉,渴望听到面团揉搓的声响,渴望调制那份独一无二的、属于“家”的味道。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快得把旁边正在研究魔文变体的汤姆吓了一跳。
“走,”她言简意赅地下令,脸上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厨房。包饺子。”
汤姆:?
结果当然是收获了一枚小汤姆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汤姆现在在想自己当初对于林若常那些,关于智慧、高冷、漠然的刻板印象到底是怎么来的。
小汤姆眼睁睁看着他的监护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面粉、找盆、找擀面杖,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算着面粉和水的比例,那副架势比她研究古代如尼文时还要严肃认真十倍。
汤姆跟到厨房门口,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军事行动”,忍不住提醒:“我们可以用魔法……”
他想象着面粉自动飞舞、馅料自动搅拌、饺子皮自动成型的高效场面。
林若常头也不回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包饺子不能用魔法!这是原则问题!”
她看起来简直像个捍卫传统的手工艺人,虽然她自己可能几百年都没亲手包过了。
林若常显然高估了自己沉睡多年的“手感”。面和得不是太硬就是太软,加水加面了几次后终于像开了窍一样把一大坨面和好。
擀面也生疏了,林若常明显感受到出皮速度远不及当年她一人一杖供够全家饺子皮的速度。
汤姆看着那堆饺子皮,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别光在旁边看着了,汤姆同学。”林若常的语气略带些羞愧的意味,“过来学习包饺子,难道你打算一直看着我擀面皮?”
她开始示范怎么放馅料怎么捏合,结果是捏了几个歪七扭八形似饺子的不明物体后才终于找回那点可怜的手感。
林若常看着自己最新一个包出来造型完美的饺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愧是我。
汤姆实在看不下去了。
“也许,”他小心翼翼地提议,尽量不伤害到监护人脆弱的自尊心,“我可以尝试一下?”
林若常狐疑地看着他那双更适合握魔杖而不是摆弄面粉的手,但看着自己的战果,最终还是让出了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汤姆·里德尔,未来的黑魔王,在包饺子这件事上,竟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耐心?
他仔细观摩了林若常的操作,拿起一张饺子皮,用小勺精准地放入适量的馅料,手指灵巧地捏合,动作从一开始的生涩迅速变得流畅。
很快,一个胖嘟嘟、边缘带着整齐褶子、堪称教科书级别的饺子诞生了,稳稳地立在案板上,与旁边林若常的那些为找回手感而制造的“残次品”形成了惨烈对比。
林若常:“……”
她感觉自己的千年老脸有点挂不住。
汤姆似乎找到了新的挑战,完全沉浸在了这种精密的手工操作中,甚至开始研究如何让褶子更均匀、形状更完美。他包饺子的表情,和他练习复杂魔法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专注、严谨、追求极致。
林若常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她不再试图挽救自己的“艺术”,而是安心地给汤姆打下手,负责递皮、送馅,偶尔在他捏出一个特别完美的饺子时,用沾满面粉的手指轻轻点个赞。
“不错嘛,小汤姆同学,如果未来你的魔法事业受阻,可以考虑开家饺子店,保证饿不死。”
汤姆懒得理她的调侃,只是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手下动作更快了。
厨房里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面团揉捏、擀面杖滚动、和饺子皮捏合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面粉的清香和馅料的咸香。
林若常看着汤姆低垂的、专注的侧脸,看着那些逐渐铺满案板的、白白胖胖的饺子,心里那种因为春晚小品勾起的、虚无缥缈的乡愁,忽然就被眼前这实实在在的、甚至有点滑稽的画面填满了。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以前在我家,包饺子的时候就是最吵的时候。大人们一边包一边聊天,争论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小孩在旁边捣乱,偷吃生馅料,脸上蹭得全是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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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会儿我妈妈好不容易舍得回家看我一回,如果我捣蛋过头了,她就会揪一小坨生面团让我自己揉着玩。”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人的厨房,笑了笑。
“现在好像太安静了点。不过……也挺好的。”
汤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下一个饺子捏得格外认真。
当沸水的声音在锅里响起,一个个饺子被下进去,在滚水中沉沉浮浮时,林若常靠在料理台边,忽然轻轻哼起了那段断断续续的、欢快的小调。
饺子出锅,盛在白色的瓷盘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形状依旧泾渭分明——一边是汤姆的“标准作业”,一边是林若常的“抽象派遗产”。
林若常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自己包的、形状诡异的饺子,吹了吹,咬了下去。
“嗯……”她满足地眯起眼,“虽然长得丑,但味道没错。”
汤姆跟林若常住久了,也学会了用筷子。他也尝了一个自己包的,客观评价:“皮有点厚了,下次可以再擀薄。馅料的咸度适中,但可以增加一点香菇提鲜。”
林若常用筷子往他的盘子又加了几个胖饺子:“吃饭的时候不许做项目总结!”
两人坐在厨房的小餐桌旁,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窗外是伦敦寂静的冬夜。
“所以,‘我们一起包饺砸’,”汤姆忽然想起林若常的疯言疯语,问道,“这算是…一个春节必须完成的仪式吗?”
林若常吞下一个饺子,想了想。
“算是吧。”她说,“以前觉得俗。但现在觉得,俗点好。俗气的东西,才活得够久,才能让人不管走了多远,一想起来,就知道该怎么回来。”
她指了指盘子里奇形怪状的饺子:“就像这个,味道可能每家每户都不一样,但只要你坐下来,吃了这顿饺子,就好像……完成了一个认证,告诉自己,嗯,这个年,算是过了。”
她看着汤姆,眼神在蒸汽后显得有些柔和。
“味道怎么样?”
汤姆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超越“项目总结”的评价:
“……还不错。”
林若常笑了,心满意足地夹起下一个饺子。
是的,俗套,缺乏新意,甚至有点手忙脚乱。
但这就是过年,这就是家。
是无论走了多远,活了多久,都无法忘记,也忍不住要去重复的。
19. 年轻的野心家
年后的一切都慢慢归于平静,林若常按照家乡的习俗给小汤姆安排了一个半个月不用学习的假期。
林若常对此决定感到十分满意。
这不仅仅是为了让小魔王喘口气(虽然他本人可能并不需要),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能有足足十五天的时间,不用被汤姆那些角度刁钻、逻辑严密、常常让她内心咆哮“这题超纲了!”的问题所折磨。
没招,她只是一个活得久一点,知道的东西多一些的普通人,她比脑子真的比不过这个性格恶劣地小黑魔王。
林若常瘫在沙发里,裹紧小毯子,看着窗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内心一片宁静。
真好,可以暂时关闭“导师”模式,安心当一滩快乐的咸鱼了。
汤姆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假期,反应却很平淡。
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不满抗议,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接受了这个安排。
他依旧起得很早,依旧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然后……抱着一本厚厚的、明显不属于假期阅读范围的《古代如尼文应用》,坐到了窗边的老位置。
林若常偷偷瞄了他几眼,内心嘀咕:这孩子,怕不是个学习成瘾者?放假了都不知道放松一下?
只能说不愧是野心勃勃的斯莱特林。
林若常在汤姆看向自己前移开目光,并贴心地给小汤姆接了杯热水,提醒他注意休息。
于是第一天相安无事。林若常看她的闲书,一本关于中世纪欧洲园艺史的麻瓜著作,没有那场战争的话,她会趁着苏珊娜还健在为她建一个大花园。
汤姆研究他的如尼文,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第二天,林若常开始有点无聊了。
她试图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给院子里盆半死不活的魔法植物修剪枝叶,结果差点被它咬到手。她又尝试织毛衣,织了半只袖子皱皱巴巴受力不均,只好拆掉重新织。
而汤姆,依旧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偶尔会拿起羽毛笔在旁边的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神情专注得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林若常看着他那副样子,莫名生出一种“学渣仰望学霸”的无力感。
她活了这么久,积累的知识量或许庞大,但更多是靠时间堆砌起来的。而汤姆那种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敏锐和深度,是她这种“庸才”难以企及的。
林若常撇撇嘴,心里有点嫉妒汤姆了。
第三天下午,林若常还在忍。
但客厅里的寂静不再是宁静,而逐渐凝结成一种无形的重量。
林若常不再试图用无聊的举动打破它,她只是蜷缩在沙发里,目光空茫地落在窗外同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上,仿佛能看穿云层,直视宇宙的虚无。
汤姆终于合上了那本厚重的《古代如尼文应用》,不是因为看完了,而是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种不同寻常的滞涩感。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沙发里那个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监护人。
她的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那种常年萦绕的倦怠感,在此刻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这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经历了太多后的枯竭。
“林。”汤姆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林若常缓缓转过头,眼神聚焦在他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茫然,但很快,那茫然被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取代。她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汤姆,”她先于他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突然发现,人与人之间确实隔着天堑。”
汤姆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切入核心。他点了点头,没有回避:“是的。很明显。”
无论是天赋、思维方式,还是对世界的渴望,他们都不一样。
“你确实不太像正常人,当然也没有说我就是正常人的意思。”林若常的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悲凉的弧度,她调侃道。
“你的演技很好,细节到位,情绪层次丰富,甚至懂得利用‘不完美’来增加可信度。”
汤姆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但是,”林若常微微偏头,眼神里带上了一种了然?“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她顿了顿,仿佛在给他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审判。
“你太‘努力’了,孩子。”她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叹息的意味。
“一个真正乖巧谦逊的普通小孩子,在完成一件自己颇为得意的事情时,他眼神里最先流露的,应该是纯粹的、抑制不住的欣喜,甚至是一点点想要被夸奖的渴望。而不是……像你这样。”
林若常的目光锐利地锁定汤姆试图掩饰的眼睛。
她轻轻笑了一下,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缓解尴尬的自嘲。
“但这都不是重要的,如果是其他人那或许会有问题,但这样的人是你。”
“你是个天才,汤姆。所以你有能力把伪装贯彻到底而不被拆穿。”
她的话像冰冷的泉水,浇在汤姆的心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原先的那些伪装,在林若常的眼皮子底下一直无所遁形。
“所以,”汤姆脸上礼貌的微笑挂不住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林,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脸上依然挂着笑,只是眼神阴沉如雾。
他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既然没有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屡屡戳穿我呢。”
“你没必要这样。”林若常话锋一转,“原来是伍氏孤儿院,你那时没得选。而现在不一样,我是你的监护人,我有义务了解你的全部、理解你的想法,我会教育你、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只有庸人才需要那些伪装,我希望你的野心可以更加直白一些。”
林若常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剥开了汤姆层层包裹的伪装,露出底下冰冷而坚硬的野心内核。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壁炉里木柴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汤姆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后的冰冷戒备,那双眸子深处暗流汹涌,仿佛随时会掀起风暴。
他不再掩饰,属于未来黑魔王的那一面,在此刻悄然显露。
“所以。”汤姆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你屡屡戳穿我,是为了……鼓励我?这话听起来荒谬至极。”
“不全是鼓励。”林若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坦然得令人心惊,“更是为了‘校准’。”
她调整了一下蜷缩的姿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滩泥,但依旧慵懒。
“我看得穿你的伪装,不是因为我比你更聪明——事实上,在纯粹的计算和谋略上,我可能远不及你。而是因为我活得足够久,久到见过太多类似的眼神,藏在各种面具之下:谦卑的、狂热的、无辜的……本质上,都是对某种东西的强烈渴望。”
“你的渴望,汤姆,强烈得像黑夜里的灯塔,瞒不过我。”
她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但渴望需要方向。放任一个天才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是监护人的失职,也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负责任。”
汤姆冷笑一声,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讥诮:“错误的道路?在你看来,什么是‘正确’?爱和勇气?还像你一样,龟缩在一栋老房子里,用漫长的生命……发呆?”
这话相当刻薄,几乎是在挑衅了。但林若常并没有动怒,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正确与否,没有绝对标准。全看个人选择。”
她平静地回答,“但有一些基本底线。比如,不以践踏他人生命和尊严为阶梯;比如,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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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虚荣和恐惧驱使。”
她看着汤姆,眼神锐利起来:“你渴望力量,渴望被铭记,恐惧平庸,恐惧被遗忘,恐惧像你父亲那样……被轻易抛弃。这些我都知道。”
汤姆的指尖微微蜷缩,林若常的话像针一样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林若常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
“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一定要通过恐惧和暴力来达成目的?为什么不能是创造、是引领、是建立某种更持久的东西?”
“因为那太慢了!太软弱了!”汤姆几乎是脱口而出,少年人的急躁和野心暴露无遗,“你教过我,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让人敬畏,才能确保……”
“确保什么?”
林若常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千斤重压。
“确保你不会被背叛?确保你能控制一切?汤姆,没有什么是能绝对确保的。试图控制一切的人,最终往往会被自己的控制欲反噬。这是无数狂妄之徒用鲜血证明过的道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世界。
“力量有很多种形式。杀戮咒能瞬间夺走生命,看起来很强大。但一个能治愈瘟疫的魔药配方,一套能让粮食增产的魔法,一句能启迪智慧的话语……它们的影响,可能绵延几个世纪,改变千万人的命运。哪一种力量,更‘强大’?更值得被‘铭记’?”
她转过身,背对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但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说希望你野心更直白些,是希望你不要把才华浪费在那些低效、高风险且后患无穷的小把戏上。伪装、恐吓、分裂灵魂……这些手段太拙劣了,配不上你的天赋。”
“如果你真的想证明自己与众不同,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那就去做点更难、也更了不起的事。”
“比如?”汤姆下意识地问,他被林若常描绘的另一种“强大”吸引了,尽管他内心仍在抗拒。
“比如,去真正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包括魔法的,也包括麻瓜的。然后,用你的智慧去整合它们,去解决一些真正棘手的问题——巫师与麻瓜的隔阂、魔法资源的分配、知识的传承与创新……选项多的是,比你整天琢磨怎么制造恐怖有意义得多。”
林若常走回沙发边,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懒散,但话语的分量丝毫未减。
“我不会强迫你选择哪条路。那是你的自由。但作为监护人,我有责任让你看到,除了你狭隘认知里的那条血腥捷径之外,还有更广阔、或许也更艰难的征途。”
“你可以继续伪装,汤姆,如果你觉得那样能让你舒服点。但在我面前,没必要。把那份用来伪装的心力,省下来思考更宏大的问题吧。”
她最后说道,眼神平静无波:
“我希望看到的,不是一个黑魔王,而是一个能真正运用其智慧,让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发生转折的汤姆·里德尔。哪怕你的初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和证明欲。”
“这条路,可比单纯地让人恐惧,有挑战性多了。你觉得呢?”
林若常向小汤姆象征性地伸出一只手,表示邀请。
汤姆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林若常的话像在他精心构筑的世界观上凿开了一道裂缝,另一种陌生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光芒透了进来,让他感到刺眼,又忍不住想去窥探。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次的安静,充满了思想的碰撞和未来的可能性。
林若常不再看他,重新拿起那本园艺史,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谈话,只是午后一次寻常的闲聊。
而汤姆·里德尔,则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第一次开始真正审视自己那黑暗而炽热的野心,以及……它可能通往的,截然不同的方向。
20. 霍格沃茨我们来啦
往后的日子过得像被施了加速咒。自打那层伪装的薄纱被林若常干脆利落地扯掉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透亮了不少。
当然,小汤姆偶尔还是会故态复萌,眨巴着那双过于清澈的碧眼,试图用“乖巧懂事”的假面套取点超纲的知识——尤其关于黑魔法领域。
林若常表示无语。又不是不让学,就算直接问她她也会直接教的,完全没必要搞什么弯弯绕绕。
所以她对此通常只有一个反应:翻个白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戳穿:“又想学哪个禁咒?直接说,别摆出那副样子,怪瘆人的。”
她实在不理解这孩子的脑回路。
她又不是那种古板到家的老古董,只要是在安全可控、并且讲清楚利害关系的前提下,她并不反对汤姆接触那些被称为“禁忌”的知识。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堵不如疏的道理她活了千年还是懂的。偏偏汤姆就喜欢玩这种“我装乖你猜心”的游戏,乐此不疲。
也许这就是未来黑魔王独特的乐趣吧。林若常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日子就在这种“斗智斗勇”(主要是汤姆单方面认为)与直来直去的教学中飞逝。
直到一个夏日的清晨,一只熟悉的猫头鹰敲响了厨房的窗户,丢下了一封贴着霍格沃茨蜡封的信件。
汤姆拿着那封信,表情平静,仿佛这只是期待已久、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但林若常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指尖细微的颤抖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真正属于孩童的亮光。
“哦,来了。”林若常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瞥了一眼那封信,“准备一下,过两天带你去对角巷买学习用品。”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明天去买菜。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而且往往带着点……意外的“惊喜”。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去对角巷的前夕,傍晚时分,门铃被不疾不徐地按响了。那铃声带着一种独特的、从容的节奏感,让林若常正在整理购物清单的手顿了一下。
她大概猜到了,这个时间点除了白胡子老爷爷,还有谁会来?
汤姆也警惕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林若常放下清单,走到门廊,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穿条纹西装配花纹围巾,展现老派英伦绅士风范。??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锐利而深邃,仿佛也能看到门后的她。
林若常沉默了两秒,然后轻轻“啧”了一声。
她拉开房门,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困倦表情。
“嗨,阿不思。”她打了个招呼,语气说不上热络,但也谈不上生疏,更像是一种对老熟人的平常态度,“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个‘龟缩’的老房子来了,哦,你是来接新生的?”
“说起来你和格林德沃那家伙感情怎么样了,下次你们小情侣闹矛盾就别找我调解了。”
门外的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霍格沃茨的变形术教授,未来的校长。他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和蔼又带着几分探究的微笑。
“晚上好,林女士。希望没有打扰到您的清静。如你所见,我是今年新生的接引人之一。”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门廊,然后落在了林若常身后不远处的汤姆身上,“想必这位就是汤姆·里德尔先生了?”
汤姆站在客厅的阴影里,身体微微绷紧。
他能感觉到这位陌生老人目光中的审视,那是一种不同于林若常的、带着明显评估和谨慎的注视,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和戒备。
“进来吧,别站在门口当门神了。”林若常侧身让开通道,语气随意,“霍格沃茨现在怎么样了,我家小孩情况有点特殊,我怕一般老师镇不住这个神兽。”
邓布利多微笑着走进来,他的目光在简洁却充满古老魔法气息的门厅里流转,似乎在阅读着这座房子的历史。
“霍格沃茨一切都好。我今天只因为恰好汤姆先生即将入学,便顺路过来拜访一下,看看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林若常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引着邓布利多走向客厅。汤姆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只警惕的幼兽。
“汤姆,”林若常唤了他一声,语气如常,“这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霍格沃茨的老师。以后你会经常见到他。”
汤姆这才走上前,微微颔首,用他那种无可挑剔的、练习过无数次的礼貌语气说:“您好,邓布利多教授。”
但他的眼神依旧带着疏离和探究。
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蓝眼睛在半月形镜片后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好,汤姆。我一直很期待见到你。你的……监护人,林女士,是我们学校一位非常特殊且重要的朋友。”
林若常倒了三杯茶过来,听到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只是把茶杯放在桌上:“喝茶。我按照你的喜好加了三倍方糖,别说那些没用的客套话。”
邓布利多从善如流地坐下,端起茶杯,却并没有喝,而是看向林若常,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林女士,关于汤姆的入学……”
“按正常流程走就行。”林若常打断他,直接表明了态度。
“他就是个普通新生,该分哪个学院分哪个学院,该遵守什么校规遵守什么校规。不用给我特殊照顾,也别搞什么额外‘关注’。”
她特意在“关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意有所指。
邓布利多的笑容更深了,似乎对林若常的态度毫不意外。“当然,霍格沃茨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我只是想确保汤姆先生能顺利过渡。”
接下来,两人聊了一些关于入学准备的琐事,比如课本版本、必备物品清单之类的。
汤姆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这两位显然认识已久、关系微妙的大人用平淡的语气讨论着将决定他未来七年生活的细节。
他能感觉到邓布利多教授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平静外表,看到他内心深处那些黑暗的、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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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念头。
这让他很不舒服,比被林若常直接戳穿还要不舒服。因为林若常的戳穿带着一种奇怪的“包容”,而邓布利多的审视,则带着一种明确的“警惕”。
谈话接近尾声时,邓布利多站起身,准备告辞。他最后看向汤姆,语气温和却充满力量:“霍格沃茨会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汤姆。我相信你会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我们九月一日见。”
然后,他又对林若常说:“林女士,感谢您的茶。霍格沃茨永远欢迎您回来看看。”
“再说吧。”林若常摆摆手敷衍地应了一句,将他送到门口,“我可没精力去管那些皮孩子。”
关上房门,客厅里恢复了安静。汤姆看向林若常,忍不住问道:“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太强烈了。
林若常走回来,重新瘫进沙发,懒洋洋地说:“他不是不喜欢你,他是不放心你。阿不思·邓布利多那个人,天生就对一切‘不同寻常’的事物抱有警惕,尤其是涉及到霍格沃茨和学生的时候。”
她瞥了汤姆一眼,语气带着点调侃:“谁让你小子天生就长着一张‘我未来要搞大事’的脸呢?他职业病犯了而已。”
汤姆抿了抿唇。
“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
林若常补充道,语气轻松,“他也就是看看,只要你别真在学校里搞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乱子,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我可是跟他说了,‘按正常流程走’。”
她拿起之前放下的购物清单,重新研究起来,仿佛刚才那位重量级访客的到来只是一个小插曲。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明天去对角巷,想想你要买什么样的坩埚和猫头鹰吧。”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汤姆,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恶作剧的弧度。
“对了,提醒你一下,斯莱特林的宿舍在地窖,离食堂很远,记得准备点干粮放在宿舍,毕竟……”
她拖长了调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以后可没人在你半夜胃疼的时候,给你煮馄饨了。反正我身边的同学多少都有些这样的毛病,但我想以你的天赋是不需要努力到犯胃病的地步的。”
汤姆:“……”
他看着林若常那副“我可提醒过你了”的表情,一时间,对霍格沃茨的期待中,莫名混入了一丝……对未知生活的细微忐忑。
汤姆看着林若常那副带着戏谑却又暗含关切的熟悉表情,心里的那点因邓布利多审视而产生的不安奇异地平复了些。他微微扬起下巴,试图找回一些未来黑魔王的腔调:
“胃病是弱者才会有的困扰。而且,我相信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不会让任何一名学生饿肚子。” 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混合着骄傲与一丝对“普通需求”不屑的劲儿。
林若常挑了挑眉,没反驳,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仿佛在说“那我们拭目以待”。
21. 魔杖能决定命运吗?
第二天,对角巷之行前半程顺利得近乎平淡。
林若常对这条魔法商业街熟悉得像自家后院,带着汤姆精准地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高效地买齐了所有清单上的物品。
她对摩金夫人长袍店里自动测量的卷尺皱了皱眉,
那只尺子还是老样子,会在给小巫师量体的时候摸来摸去,腼腆的小巫师当场就能羞红脸。
林若常打赌,她刚才绝对看到了汤姆被那个卷尺量体时局促的小表情,真想把他当做汤姆的黑历史拍下来。
林若常还带汤姆去了趟咿啦猫头鹰商店。
汤姆对着一只毛色光亮、神情高傲的雕鸮多看了几眼,然后一转眼就看到一只看起来更普通、但眼神温顺的灰褐色乌林鸮正盯着他。
见自己看过来,那只乌林鸮就又像困倦了一样把眼睛眯起来小憩。
总之就是跟某位臭脸监护人很像,小汤姆大概是跟林若常相处久了,多少沾染了些许跳脱的性格。
他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决定买下这只乌林鸮并起名摩根勒菲。意为“生于大海”或“海圈”。在亚瑟王传说中,摩根勒菲是一位强大、复杂且长寿的女巫。
林若常仔细端详了一遍和自己有几分神似的乌林鸮,又看了看汤姆。
实在没理由戳穿汤姆恶趣味的林若常举手投降,并给摩根勒菲起了个中文名林杰瑞。
林若常:猫和老鼠,多好啊。
等所有必需品都采购完了,林若常带着小汤姆站在奥利凡德魔杖店如临大敌。
“我们为什么不进去,林?”
小汤姆好奇地发问,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强大如林若常会在一家小小的魔杖店门口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
林若常看着那扇狭小、剥落的招牌,仿佛那后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悲壮的情绪:“要不……你自己进去?我在外面等你。我进去……不太方便。”
她可耻地承认,她畏惧了。
并非畏惧魔杖本身,而是畏惧制造魔杖的人——或者说,是奥利凡德家族代代相传的、对她这个“活体魔法史标本”的过度热情。
她活了太久,长生积攒的知识让她几乎成了魔法界的活教材。那年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拉文克劳女士闲聊时提起她恰好认识一位对木材和魔法核心有独特见解、会制杖的巫师朋友,而那位巫师的姓氏正是奥利凡德。
以至于,每一代奥利凡德,都从先祖的笔记或口耳相传中,得知了霍格沃茨早期有一位特殊的学生或者说是管理员,见证了魔杖工艺的演变,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部行走的魔杖适配史。
每次她踏进这家店,都会被当代奥利凡德用那种发现稀世珍宝的眼神盯着,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关于古代魔杖特性、魔力流转变化、以及“您真的不再试试我们最新研发的芯材吗?”的热情追问,不耗上大半天根本脱不了身。
“为什么不方便?”汤姆追问,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他能感觉到林若常的抗拒是真实的,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解释起来很复杂。”
林若常试图含糊其辞,“总之,你进去,告诉加里克——就是现在的店主——你要买魔杖。过程很简单,魔杖会选择巫师。试到合适的付钱走人就行。我就在外面……嗯,透透气。”
她甚至往后退了半步,打算找个墙角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命运或者说奥利凡德家族的敏锐感知力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
就在汤姆准备独自推门而入时,那扇门上的小铃铛“叮铃”一声响了,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头发蓬乱、眼睛颜色像浅色月亮、仿佛总在梦游的男巫探出头来——正是一位奥利凡德。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汤姆身上,职业性地微笑道:“上午好,是来选购第一根魔杖的吗?欢迎……”
话未说完,他的视线越过汤姆,精准地锁定了试图缩进阴影里的林若常。
瞬间,奥利凡德先生那双浅色的眼睛像被点燃了一样,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梅林啊!”
他惊呼一声,几乎是从店里弹了出来,“林女士!是您!真的是您!我就说今天早上为什么阁楼里的魔杖们格外躁动,原来是预感到了您的到来!”
林若常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生无可恋,看向汤姆的眼睛近乎求助。
“我记得你的魔杖,鹅耳枥木,火龙心弦,长度十二又四分之三英寸,很有韧性。”
奥利凡德先生激动得手足无措,围着林若常转了一圈,像是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古董:
“太好了!真是太久没见了!您的气色……嗯,一如既往地……独特!请务必进来坐坐!我最近正好对蛇木与龙心弦的兼容性有些疑问,还有十三世纪早期魔杖长度偏短的现象……”
“哦,亲爱的加里克。”林若常无奈地打断他,指了指汤姆。
“今天是这孩子买魔杖。我只是陪他来的。你有问题……下次,下次一定。”她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奥利凡德这才仿佛想起正事,目光重新聚焦到汤姆身上,但兴奋之情丝毫不减:
“当然!当然!这位年轻的小先生!来吧,快请进!能让林女士亲自陪同,您一定非同寻常!让我们看看是哪根魔杖在等待它的命运伙伴!”
他几乎是半推半请地把汤姆和林若常都让进了店里。
店内狭窄、拥挤,直抵天花板的架子上塞满了无数长条形的盒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材和灰尘的气味。
加里克?奥利凡德询问了汤姆的惯用手后,动作敏捷地开始为汤姆测量臂长、身高等等数据,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每一根奥利凡德魔杖都具有超强的魔法物质,林女士可以作证!我们家族研究这个已经两千多年了……哦,林女士经历的年代更久远,她见过我祖祖祖祖父的手艺……”
林若常找了个堆满盒子的角落靠墙站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奥利凡德的目光还是时不时热切地飘过来。
汤姆开始尝试一根又一根魔杖。
毛山榉,凤凰尾羽的,不行。毛山榉说它欣赏汤姆天赋但奈何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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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偏执。
胡桃木,独角兽毛的,差点把架子震塌。林若常觉得善良的独角兽尾毛几乎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每试一根,奥利凡德就报出材质和杖芯,然后偷偷瞥一眼林若常,仿佛在期待她的点评。
林若常始终面无表情,只在汤姆试到一根紫杉木的魔杖时,她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终于,那根命中注定的魔杖出现。林若常不确定这几年的相处能否改变汤姆的未来。
她这人惜才,见不得英才陨落、明珠蒙尘,所以她希望汤姆可以有番更伟大的作为。
按照原著,这根魔杖会认下汤姆。但如果魔杖没变,那是不是意味着汤姆的未来也不会改变?
当汤姆接过一根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紫杉木、凤凰羽毛杖芯的魔杖时,一道红光闪过,杖尖喷出一股金色的火花,如同温暖的雨点洒落在他手上。
一种奇异的、水乳交融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哦!”奥利凡德先生激动地大叫,“非凡的组合!紫杉木,象征着死亡与重生……凤凰羽毛,最稀有的杖芯之一……忠诚……有趣,太有趣了!”
他又看向林若常,眼神充满了询问。
林若常终于从角落里走出来,看了看汤姆手中那根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魔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淡淡地说:
“适合就好。”
她利落地付了七个加隆,拉着似乎还想跟奥利凡德探讨一下魔杖哲学的汤姆,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店铺。
直到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奥利凡德先生在后面喊:“林女士!记得下次来讨论蛇木啊!”
汤姆握着手中温暖的魔杖,感受着它与自己之间奇妙的联系,又看了看身边难得显得有些狼狈的林若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看来奥利凡德先生很……尊敬您。”他斟酌着用词。
林若常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他不是尊敬,他是把我当成了会走路的参考文献。下次你自己来。”
汤姆低头看着自己的魔杖,紫杉木,凤凰羽毛。死亡与重生,忠诚。他心中默念着这几个词,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悄然浮现。
“紫杉木的魔杖很特殊吗?”汤姆确实对魔杖学少有涉猎。
“紫杉木魔杖比较稀有,它们的理想主人同样也不同寻常,有时甚至是臭名昭著的。据说紫杉木魔杖具有赋予其持有者生与死的力量,使用这种最长寿的树木开辟而成的魔杖的持有者几乎在英雄和恶棍中平分秋色。并且紫杉木魔杖绝不会对平庸或胆小的人称臣。”
林若常面无表情的背诵出她早就翻烂了的魔杖材料详解,看起来不太开心,也许是因为那根紫杉木魔杖。
“我没法要求你一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魔杖也不行。因为物品的象征意义都是人为赋予的,所以我希望你别受这些标签的影响,活出真正的自己。”
就这样,本次对角巷之行就在这场小小的“逃亡”中,落下了帷幕。收获的不仅仅是学习用品,似乎还有关于汤姆的监护人……不为人知的、有趣的一面。
22. 我们所期待的
九月一日的国王十字车站,弥漫着一种独特的混杂气息:蒸汽机车的煤烟味、潮湿的石头气味、以及无数家庭送行时交织的期待、不舍与喧嚣。
小巫师们穿着还未完全合身的新袍子,拖着行李箱,像一群即将离巢的、兴奋又忐忑的雏鸟,在父母兄弟姐妹的簇拥下,奔向那堵著名的隔墙。
林若常和汤姆站在相对僻静的一根柱子旁,与周围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汤姆已经换上了黑色的霍格沃茨校袍,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黑发一丝不苟,脸上是竭力维持的平静,但紧握着行李箱把手、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摩根勒菲——那只灰褐色的乌林鸮,安静地待在笼子里,半眯着眼,神态像极了它的女主人,对周围的嘈杂漠不关心。
林若常依旧穿着她那件深色的、款式陈旧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姿松散,仿佛只是路过。她看着一个个孩子尖叫着冲进9又3/4站台,看着父母们红着眼眶拥抱告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飘忽,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过于喧闹的戏剧。
“差不多了。”她看了看车站大厅里的挂钟,声音平淡地提醒,“再晚,好位置就被抢光了。”
汤姆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朝着那堵墙走去。他的步伐很稳,背脊挺直,努力展现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林若常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走到那堵看似坚实的墙壁前,汤姆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林若常一眼。
林若常只是对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直接过去。
汤姆转回头,推着行李车加速冲向了隔墙,身影瞬间消失在了砖石之中。
林若常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进去。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堵墙,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后面那个魔法世界的入口,看到那列猩红色的蒸汽机车,看到那个黑发少年融入一群同龄人之中。
站台上人来人往,送别的叮嘱、孩子的笑闹、猫头鹰的扑翅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在这片充满了生命力和离别愁绪的喧嚣中,林若常像一座孤岛,沉默而突兀。
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期待着猫头鹰的来信,期待着有一天推着行李穿过9又3/4站台的砖墙,期待着分院帽可以带到自己的头上。
但现在看来一切依旧是奢望,她的到来和入学仪式都太突然太突兀,童年的梦想早就飘远了,剩下的是永恒既定的孤单和遗憾。
过了好一会儿,林若常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穿过了隔墙。
站台内的景象豁然开朗。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像一头巨大的、温顺的红色野兽。小巫师们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挥手,家长们站在站台上,做着最后的交代。
林若常一眼就看到了汤姆。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空车厢,正费力地将行李箱往上搬。
他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急切地与家人道别,只是放好行李后,就站在车厢门口,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当他的视线捕捉到林若常的身影时,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林若常走了过去,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拥抱或者喋喋不休地嘱咐。
她只是停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帮小汤姆理了一下本来就很整齐的衣服。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裹,塞到他手里。
“拿着。”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上次那家店的杏仁蜂蜜面包。路上饿了吃。霍格沃茨的饭菜……反正我那时候也就那样。”
汤姆接过那个还带着一点点温热的包裹,手指收紧了一下。“……谢谢。”
“嗯。”林若常应了一声,然后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她看了看冒着浓烟的火车头,又看了看汤姆,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这车头早该翻新了,烧出来的煤烟太呛人,上车后记得给自己来一个清理一新。”
汤姆:“……我知道。”
汽笛声拉响了,尖锐而悠长,催促着还未上车的旅客。
“走吧。”林若常挥了挥手,动作显得有些仓促和敷衍,“快回座位上吧,车门要关了。”
汤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登上了列车。
林若常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厢连接处。
她没有挥手,也没有像其他父母那样追着火车跑,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车窗后那些模糊的、年轻的面孔。
火车缓缓启动,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规律的轰鸣。蒸汽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
当最后一节车厢也驶出站台,消失在隧道黑暗中时,站台上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空荡荡的铁轨和寥寥几个还未离去的送行者。
林若常又站了一会儿,直到站台彻底安静下来。她这才转过身,双手重新插回大衣口袋,低着头,慢吞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在空旷的站台上显得格外瘦削和孤独。
穿过隔墙,回到麻瓜世界的喧嚣中,周围的嘈杂仿佛瞬间被隔绝了一层。
她沿着车站大厅向外走,步伐不快,像是没什么急着要去的地方。
走到车站门口时,伦敦常见的阴冷天气,细雨刚刚停歇,空气中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裹紧了大衣,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不见。
老房子里,又会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回到那栋熟悉又突然变得空旷的老房子,林若常推开门的动作比平时更轻。门轴发出的细微吱呀声,在过分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房子里还残留着清晨匆忙的气息——餐桌上放着汤姆没用完的墨水瓶,旁边摊开着一本他临走前还在翻阅的《初学变形指南》。
沙发上,那条汤姆常盖的薄毯随意地卷在一角,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林若常没有立刻去收拾。她脱下大衣,像被抽走了力气般,缓缓陷进那张她最常待的沙发里。
羊毛毯子还搭在扶手上,她却没有伸手去拿。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壁炉里冰冷的灰烬上。
一种熟悉的、却又因短暂中断而显得更加尖锐的空寂感,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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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种感受,她经历过太多次了——送走苏珊娜的时候,送走其他那些短暂闯入她漫长生命又如流星般消逝的孩子的时候。
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甚至在心中一遍遍默默告诉自己:离别是必然。
就像一块被海浪反复冲刷的石头,棱角或许会被磨平,但每一次潮水退去,留下的依旧是冰冷的、独属于石头的孤寂。
她以为这次会不一样。
汤姆·里德尔,这个他是书里的大反派,太过特殊,聪明得近乎妖异,野心勃勃,像一株带着尖锐刺藤的植物,顽强地在她这潭死水里扎下了根。
他的存在感太强,强到几乎让她错觉,这种热闹会持续得更久一些。
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像一道既定的命运分界线,准时地将这“热闹”收走了。
屋子里太安静了。
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听到钟摆规律的滴答声,听到窗外偶尔路过的马车轮毂压过石路的辘辘声。
当这些平日里被忽略的背景音,此刻被无限放大,反而衬得这空间愈发空洞时。
林若常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不爱过任何一个闯入她世界的孩子,包括这个未来可能毁灭魔法界的幼年黑魔王。
不是那种浅薄庸俗的爱,而是:“我希望你幸福”。
她想起汤姆刚来时,那双充满戒备和算计的眼睛;想起他第一次成功施展漂浮咒时,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真实的得意;想起他吃着烤焦的松饼时,那副嫌弃又勉强下咽的模样;想起他包饺子时,那出乎意料的专注和灵巧……
一幅幅画面闪过脑海,带着温度,与印象里的故事形成鲜明对比。
林若常伸出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沙发扶手上粗糙的绒面。
她忽然觉得有点冷。不是生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源于生命本质的寒意。
永生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无尽的、循环的失去。她像一个被迫停留在站台上的旅人,看着一列列火车载着不同的人来了又走,而自己,永远无法买票登车。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
她低声自语,站起身,走到厨房,习惯性地想烧水泡茶,却发现水壶已经满了——是汤姆早上出门前烧的。
他甚至还记得给她那杯永远浓得像魔药的黑咖啡加了糖,虽然加得有点多,甜得发腻。
林若常看着那杯已经冷掉的、过甜的咖啡,久久没有动作。
最终,她还是没有喝那杯咖啡,也没有收拾餐桌上的东西。
她只是慢吞吞地回到了客厅,把那件旧外套披上,看了看钟表的指针。
刚送走那个麻烦的比格大王没多久,现在是伦敦时间十一点三十分,如果现在去霍格沃茨还能蹭一顿午饭。
窗外,伦敦的天空依旧阴沉。细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寂寞的声响。
林若常拿起那根她并不怎么需要的魔杖,抓起一把飞路粉走向壁炉。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事实证明,作为一位有足够话语权的霍格沃茨挂名管理员还是有好处的。毫无限制自由出入霍格沃茨就是其中之一。
23. 霍格沃茨的神秘传说
汤姆里德尔如愿登上了前往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尽管在林若常看来,这种速度与其说是“特快”,不如说是“观光专列”——毕竟她见识过更迅捷的旅行方式。
但对于车厢里大多数十一岁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足够新奇和令人兴奋的体验了。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在英格兰的田野乡间穿行,汤姆·里德尔选择了一个空包厢。
他并不急于结交同伴,更倾向于先观察。他将行李箱妥善放好,让装有摩根勒菲的笼子放在角落的阴影处,然后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内心并非全无波澜,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环境的冷静评估。
现在或许得叫它林杰瑞?想到这个名字,汤姆的嘴角微微抽动。
然而,他刻意维持的独处并未持续太久。包厢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拉开。
门口站着一个面色略显苍白、淡金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孩,他穿着做工精良的崭新袍子,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略显矜持的优越感。
“请问这里还有空位吗?”男孩的声音礼貌而清晰,目光却迅速而挑剔地扫过整个包厢,最后落在汤姆身上,带着审视。
汤姆抬起头,平静地迎上对方的目光。他认得这种气质——纯血统家族特有的傲慢。他微微颔首:“请便。”
男孩走了进来,在他对面坐下,姿态优雅。“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他自我介绍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对方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的意味。
“汤姆·里德尔。”汤姆回应得简洁,声音平稳,既不卑不亢,也没有刻意讨好。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里德尔这个姓氏,对于纯血统家族可以说是陌生,很显然,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面前正是一位混血小巫师。
但眼前这个黑发男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自信的气场,却让他无法将其与普通的混血或麻瓜出身者划等号。
尤其是对方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眸,看过来时,竟让他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
短暂的沉默后,阿布拉克萨斯试图开启话题,内容自然是围绕即将开始的学校生活。
“你对霍格沃茨了解多少?听我父亲说斯莱特林是最好的学院,当然,这需要血统和实力的证明。”他话语中暗示意味明显。
汤姆微微一笑,那笑容恰到好处,带着一丝了然,却并不令人反感。
“略有耳闻。我相信霍格沃茨会是一个……能者居之的地方。”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却巧妙地避开了血统话题,将重点引向了“能力”。
接下来的交谈中,汤姆谨慎地控制着信息的输出。
他并不炫耀自己的知识,但在阿布拉克萨斯提及魔法史或某些纯血家族轶事时,他总能适时地接上几句,观点精准,甚至偶尔能提出独到的见解,显示出远超同龄人的广博学识和深刻思考。
他对魔法的理解,尤其是在理论层面,让自诩家学渊源的阿布拉克萨斯都暗自惊讶。
当阿布拉克萨斯好奇地问及他的家庭背景时,汤姆只是含糊地提到自己由一位“远房监护人”抚养,并未多言,但那轻描淡写中透出的神秘感,反而更勾起了阿布拉克萨斯的好奇。
什么样的监护人能培养出如此出色的后辈?
不知不觉间,谈话的主导权悄然转移。阿布拉克萨斯从最初的审视者,变成了信息的提供者和某种程度的……被引导者。
他开始向汤姆介绍霍格沃茨的各个教授、学院的明争暗斗,以及一些流传在纯血家族中的、关于学校的隐秘传说。
就在这时,汤姆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说起来,”汤姆端起一杯清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似乎听人提起过,霍格沃茨除了四位创始人,早期还有一位……很特别的存在?一位几乎与学校历史一样漫长的……管理员?”
阿布拉克萨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甚至带上了几分敬畏和神秘兮兮的表情。
“哦!你说的是那位‘永恒的守望者’、‘移动的禁书区’、‘拉文克劳的幽灵’?”
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似的。
汤姆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听起来很有故事。”
“何止是故事!”阿布拉克萨斯来了兴致,这可是纯血家族内部口耳相传的秘辛之一。
“据说她比四位创始人活得都久,亲眼见证了霍格沃茨的建立和千年来的所有变迁!有人说她是拉文克劳女士最得意的学生,也有人说她本身就是个谜,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和知识……”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那些模糊的传说。
“有人说她精通所有已知魔法,甚至包括许多失传的古代魔法;有人说她守护着霍格沃茨最深的秘密,是学校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有人说她性情古怪,行踪莫测,可能以任何身份、任何样貌出现在校园里,可能是画像,可能是管理员,甚至可能伪装成学生……”
“不过,近几十年来,关于她的直接目击报告越来越少了。”
阿布拉克萨斯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遗憾。
“很多人都认为她可能已经彻底隐居,或者离开了。但她的传说一直在校史和纯血家族的记忆里流传。我父亲说,如果能在霍格沃茨遇到她,并且得到她哪怕一星半点的指点,都是天大的机遇。”
汤姆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光滑的杖身。紫杉木的微凉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永恒的守望者?移动的禁书区?拉文克劳的幽灵?
这些夸张的称号,与他认知中那个会瘫在沙发里抱怨阳光太刺眼、会因为撸猫失败而沮丧、包出奇形怪状的饺子、并且极度畏惧奥利凡德先生热情追问的监护人……实在是……差距有点大。
但仔细想想,似乎又并非完全不可能。她那深不见底的知识储备,她对魔法本质一针见血的见解,她那仿佛凝固了的时间……
一切都与这些传说隐隐吻合。
汤姆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的弧度。看来,他的这位监护人,在霍格沃茨的历史中,留下的痕迹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神秘。
这趟霍格沃茨之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她……长什么样子?”汤姆装作好奇地问。
“这就更众说纷纭了!”
阿布拉克萨斯耸耸肩,“有人说她是一位永远笼罩在银色光晕中的高贵女士,容颜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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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说她根本没有固定形态,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我祖父说他年轻时在图书馆禁书区附近好像瞥见过一个穿着古怪东方服饰、脸色苍白得像幽灵的影子,一眨眼就不见了,那可能就是她!”
汤姆适时地表现出适度的惊讶,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那她现在还在学校吗?”
“谁知道呢!”阿布拉克萨斯摊手,他又没有亲眼见过,他怎么知道。
“有人说她就在校长办公室旁边的某个密室里沉睡,只有当霍格沃茨面临真正存亡危机时才会醒来;也有人说她早就云游世界去了,可能去了东方秘境,或者去了别的什么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甚至还有人说……她因为活得太久,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最终选择将自己变成了霍格沃茨某幅会动的画像,冷眼旁观着一切。”
阿布拉克萨斯顿了顿,用一种近乎传教的语气总结道:
“总之,里德尔,这位‘守望者’是霍格沃茨最大的谜团之一。很多纯血家族都告诫后代,如果在学校遇到什么无法解释的、或者感觉特别古老强大的存在,一定要保持敬畏,那很可能就与她有关。毕竟,谁不想得到一位近乎神明的存在的青睐呢?”
汤姆点了点头,心中却思绪翻涌。这些以讹传讹的故事,虽然充满了荒谬的夸张,但核心似乎都指向了林若常的非同寻常——她的古老、她的强大、她的神秘以及她那与漫长生命相伴的、近乎超然的地位。
将那个会和他抢沙发、会因为蛋糕烤焦而皱眉、会怕麻烦躲着奥利凡德先生的形象,与这些“永恒的守望者”、“移动的禁书区”传说并列,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滑稽的反差感。
这让他对霍格沃茨的生活,以及他与林若常之间这种奇特的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他踏入的不仅仅是一所魔法学校,更是一个承载了千年历史、隐藏着无数秘密的舞台。而他的监护人,竟然是这个舞台上最神秘、最古老的传说之一。
这非但没有让他感到畏惧,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烈的征服欲和探究欲。他要在这所学校里立足,要获得力量,或许……也要揭开更多关于林若常的真相。
列车发出一声长鸣,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窗外,霍格沃茨城堡的宏伟轮廓在夜色中清晰可见,灯火通明的窗口像无数只好奇的眼睛,注视着这列载着新生的火车。
“我们快到了!”阿布拉克萨斯兴奋地说,暂时将神秘的传说抛在了脑后。
汤姆也望向那座古老的城堡,碧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野心,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为某个“神秘传说”而带来的独特底气。
霍格沃茨的秘密,我会一个一个揭开。
他看向窗外,列车正驶过一片浓雾笼罩的湖泊,远处霍格沃茨城堡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不知道那位“永恒的守望者”,此刻是否正以某种方式,注视着她的“小比格”踏入这片她守护了千年的土地呢?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刚刚落地霍格沃茨壁炉的林若常打了个喷嚏。
“啊切——!”
已经几百年没生病了的林若常揉了揉鼻子。
该死,到底是谁在咒他,是不是她家那个逆子?
24.“一群惹事的臭小鬼。”
“好久不见阿芒多。”林若常迈出壁炉,掸了掸衣服上的炉灰,然后猝不及防打了个不重不轻的喷嚏。
“阿嚏——哪个臭小子又在唠叨我。”她小声嘟囔着,揉了揉鼻子,语气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
“林女士!您怎么突然来了?”
现任校长阿芒多·迪佩特慌忙从他那张宽大的校长椅里站起来,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他看起来比林若常记忆中又老了不少,头发胡子都已花白,但眼神依旧严肃温和。
与此同时,校长办公室墙壁上那些装帧精美的历任校长画像仿佛被注入了活力,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画像里的男巫女巫们纷纷从打盹、阅读或沉思中惊醒,好奇地探过头来,互相交头接耳,目光都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梅林的胡子!是林!”
“林你居然舍得离开你那安乐窝了?”
“林女士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林若常对这场小骚动习以为常,她自然地抬起手,像招呼老朋友一样对着满墙的画像挥了挥:“上午好,或者中午好,各位。气色看起来都不错。”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或不太熟悉的面孔,最终落回迪佩特校长身上,语气随意地解释起来意,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嗯,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前段时间心血来潮,领养了一只不太省心的小比格犬——哦,是个小男孩,叫汤姆·里德尔。”
“今年他入学了,所以,为了霍格沃茨的和谐稳定,以及魔法界未来的长治久安考虑……”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觉得我还是回来看看比较稳妥。毕竟,那小家伙的拆家潜力……可能有点大。”
迪佩特校长脸上的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他当然明白林若常话里的深意。
这位存在亲自抚养的孩子,并且用这种语气形容……那恐怕不是一般的“不太省心”。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办公室角落里那个沉默的、布满灰尘的分院帽。
“原来如此……欢迎,欢迎您回来看看。”
迪佩特校长努力维持着镇定,“汤姆·里德尔先生……我已经在新生名单上看到他了。能得到您的教导,想必他一定非常……出色。”
“出色与否还难说。”林若常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的魁地奇球场和黑湖,霍格沃茨熟悉的景色让她冰冷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就是脑子转得太快,心思有点多。所以,阿芒多,还有各位,”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迪佩特和墙上的画像,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点,虽然依旧带着她那特有的慵懒腔调:
“在我‘暂住’期间,希望你们能帮我稍微……留意一下那小家伙。不用特殊照顾,也别让他察觉。就是看着他点,别让他真的把哪个密室里的千年蛇怪放出来,或者把同学变成鼻涕虫之类的事情发生得太早。”
画像里传来几声压抑的笑声和几声不赞同的咳嗽。
迪佩特校长连忙点头:“当然,当然,我们会密切关注所有学生的动态,确保校园安全。”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位“守望者”亲自回来坐镇,看来今年的霍格沃茨,注定不会平静了。
画像们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夹杂着低笑,显然很期待看到这样的场景。
迪佩特校长继续说道:“林女士,您这次回来,打算……以什么身份呢?是否需要为您安排教职?”
他想象了一下这位古老存在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感觉霍格沃茨的教室可能承受不住那份历史的重量。
“教职?免了。”
林若常立刻摆手,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建议,“对着满教室精力过剩的小巨怪讲课?那比我独自面对一整窝炸尾螺还累。我就挂个名,‘特别顾问’之类的虚职就行,最好连工资都不用发。”
“我就还住我原来的那个小塔楼,清净。平时没事帮平斯夫人整理一下禁书区——有些书都快成精了,需要敲打敲打;或者去温室帮波莫娜看看那些总想咬人的曼德拉草……总之,别让我干需要准时打卡的活儿就行。”
“好了,正事说完了。”林若常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项麻烦任务,“我得去厨房找点吃的,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做的馅饼味道一直不错。阿芒多,我的塔楼钥匙?”
迪佩特校长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古老的、闪着银光的钥匙递过去:“一直为您保管着,随时可以入住。”
林若常接过钥匙,对阿芒多和满墙的画像随意地点点头:
“行了,你们忙你们的。我随便逛逛。对了,”她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告诉西比尔,别再试图用水晶球偷窥我的塔楼了,上次她差点被自己预言到的‘古老迷雾’吓晕过去。”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上。
校长室里安静了几秒。
迪佩特校长长长地舒了口气,扶额坐回椅子里:“她回来了……这下可热闹了。”
墙上的画像们又开始热烈讨论起来,猜测着这位“永恒守望者”的回归,会给学校带来怎样的变化。
而所有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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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照不宣的是,以后的霍格沃茨,注定会因为这位神秘的“特别顾问”和她那位“拆家潜力巨大”的被监护人,而变得格外精彩。
……
走廊的转角,林若常看见了邓布利多的紫色袍角。
他看到林若常时,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过一丝毫不意外的光芒,随即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温和的微笑。
“啊,林女士,果然在这里见到您了。我就猜您可能会不放心。”邓布利多笑着说,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到来。
林若常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阿不思,你还是这么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样,见到我家那只小比格了?感觉如何?”
邓布利多的笑容更深了,他巧妙地回避了直接评价:“汤姆先生……很有主见。我相信他在霍格沃茨会有一段……非常充实的经历。”
两个聪明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好了,我会教育好他的。反正是以后的事,现在他还只是个可怜的小学生。”
林若常继续道,“格林德沃现在怎么样了,我怕他被我打败后自信心受挫。不过……他肯定办不到卷土重来了。”
“盖尔……”
邓布利多听到这个名字,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被蜂蜜公爵最甜的糖果呛到,随即化为一种无奈的温和。
“他……在纽蒙迦德过得相当……有创意。最近迷上了编织,只是效果嘛……”他耸耸肩,“比你织的差远了。”
墙上的一幅画像——一位戴着华丽头饰的女巫——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用扇子捂住嘴。
林若常闻言,嘴角也勾起一个难得的、真实的弧度:“编织?这倒是个消耗精力的好办法,比整天想着统治世界健康多了。希望他下次能织条像样的,顺便享受一下人生中难得自由清闲的时光。”
“而且我费力镇压暴乱也是很累的。阿不思,请帮我转告盖勒特那小子,战争不是玩笑和他的工具。”
她走过邓布利多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成的模样配上年轻的面容显得格外滑稽。
邓布利多微笑着说:“当然,当年的事情还要感谢您呢,林教授。”
林若常哪里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哼了一声:“你们这群小鬼头真是不让人省心,下回再有这样的乱子可别指望我给你们兜底。”
邓布利多则走到走廊窗边,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黑湖,脸上带着深思的笑容:“不过,林教授总会担心孩子们不是吗?我相信在你的引领下孩子们都能走向正轨。”
“但愿如此。”
25.新学期新气象
林若常挠了挠霍格沃茨厨房门口挂画上那个梨子,梨子扭动着发出几声怪笑,厨房的大门随之缓缓打开。
迎接她的是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尖叫声——一群家养小精灵看到她的到来,激动得涕泪横流,纷纷扑上来询问她的需求。
“林女士!是林女士!”
“尊贵的城堡管理员回来了!”
“林女士,请问您需要什么?”
林若常费了好大劲儿才安抚住这群过度热情的小精灵,最后找了自己还算熟悉的、一位年迈得耳朵都有些背的家养小精灵“可可”,要了一份简单的午餐——烤牛肉三明治和一碗蔬菜浓汤,当然,还有她怀念好久的馅饼。
坐在厨房角落的小桌子旁,吃着熟悉味道的食物,林若常的思绪有些飘远。
味道几乎没变,让她恍惚间能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她刚刚被四巨头捡到,阴差阳错留在霍格沃茨,甚至后来一度被迫(或者说半推半就)担任过一些教职的日子。
那时她还对魔法充满近乎贪婪的好奇,被罗伊纳·拉文克劳女士认为“虽无惊世之才,但求知热情可嘉”而留在了拉文克劳学院。
天知道她后来偷偷摸摸让分院帽再分一次时,那顶破帽子喊出的可是“赫奇帕奇!”——理由是她骨子里那种根深蒂固的、对安稳和“过日子”的渴望,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中庸与麻木。
以上这些特质不说与拉文克劳追求的智慧与创新完全契合,只能说毫不相干。
当然,这件事她没对任何人说过,毕竟被创始人亲自认定又让分院帽改口,听起来太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瞧瞧,典型的没处去而被分到赫奇帕奇的差等生。
当然,她并不想回到那段需要循规蹈矩教学的时光。
现在这样挺好,挂个虚名,偶尔出来“吓唬”一下小朋友,大部分时间缩在自己的塔楼里当个安静的背景板,顺便还能不时观察一下自家逆子的“拆家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
简单吃完午餐,安抚了还想给她塞更多食物的可可,林若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厨房。
她并没有直接回塔楼,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礼堂。
开学典礼应该快开始了,或许……可以去看看热闹?顺便看看那只小比格第一次参加分院仪式会是什么表情。
她给自己施了个隐身咒咒,像个幽灵一样溜进喧闹的礼堂,在一个最不起眼、光线昏暗的角落柱子旁靠墙站定。
成千上万的蜡烛悬浮在空中,照亮了四张长长的学院餐桌和兴奋交谈的新老学生。礼堂里充满了嗡嗡的说话声和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她看到一年级新生们排着队,紧张又期待地走进礼堂,其中那个黑发、面容精致、神情镇定的身影格外显眼——汤姆·里德尔。
他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快速扫过礼堂穹顶的魔法星空,又掠过教师长桌,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然后,分院仪式开始了。一位看着就很严厉认真的年轻女巫,拿着长长的羊皮纸名单叫名字。
当叫到“汤姆·里德尔”时,林若常看到汤姆走上前,坐上那张四脚凳,教授将破旧的分院帽放在他头上。
帽子几乎刚碰到他的头发,就尖声大叫出了“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长桌发出掌声,尤其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年轻的小马尔福还不会控制自己不喜形于色。
汤姆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自豪和谦逊的微笑,走向银绿色装饰的长桌,姿态无可挑剔。
林若常嘴角撇了撇:果然。这结果毫不意外。
无论是血统的诱惑,还是对权力和野心的天然吸引力,斯莱特林都是他最好的归宿——或者说,战场。
分院仪式结束后,阿芒多·迪佩特校长站起来致辞。他说了些常规的欢迎词和注意事项,然后,清了清嗓子,声音传遍了整个礼堂:
“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本学期,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一位……非常特殊的顾问回到霍格沃茨。她是我们学校历史的一部分,一位学识渊博的长者——林若常女士。她将作为‘特别顾问’,在城堡内进行一些……嗯……研究和休养。如果你们有幸遇到她,请保持尊重。”
迪佩特校长的话音刚落,礼堂里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比刚才分院时更响亮的嗡嗡议论声。
“林若常?是谁?”
“没听说过啊?”
“特别顾问?听起来很厉害?”
高年级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出身古老家族的学生,则露出了震惊、敬畏、难以置信的表情,纷纷交头接耳:
“梅林啊!是那位!”
“她真的存在!我还以为是传说!”
“她回来了?为什么是现在?”
“我爷爷说过她的事!她活了几千年!”
汤姆·里德尔坐在斯莱特林长桌上,脸上的完美微笑瞬间凝固了。
他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碧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了然、一丝被隐瞒的不悦,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底牌被人提前掀开般的微妙感觉。
他当然听到了周围斯莱特林们压低声音的讨论,那些关于“永恒守望者”、“移动禁书区”的传说碎片。
原来,那些在火车上听来的、近乎神话的故事,主角竟然就是他那看起来能瘫就瘫、怕麻烦到家的监护人?
她回来了?为了他?还是机缘巧合?
汤姆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霍格沃茨的生活,果然不会如他预想的那般“简单”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礼堂阴影处搜寻,试图找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而站在角落阴影里的林若常,将汤姆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轻轻哼了一声,施了一个有传音入密效果的无声无杖咒,向汤姆轻语:
“小鬼,惊喜吗?你的‘普通’监护人,可是霍格沃茨的活化石。好好享受你的新学期吧,但愿你的‘拆家’计划,别实施得太早。”
“当然,如果你有疑问……开玩笑的,今日舟车劳顿,晚上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可以来那个传说废弃的拉文克劳塔楼找我,那边有我办公室。”
说完,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堡深沉的阴影之中,将满礼堂的震惊、猜测和议论留在了身后。
新学期,新气象。林若常感叹心中默默。
“年轻真好啊,学生上学总要留有些新鲜感嘛。”林若常打了个哈欠,有一个无声无杖的幻影移形回到了她拉文克劳的小窝。
……
汤姆·里德尔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消化着迪佩特校长刚刚投下的那颗重磅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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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
林若常。
这个名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精心构筑的内心世界里炸开。
她来了?就在霍格沃茨?
第一个涌上心头的情绪是极度的惊讶,甚至有一丝被隐瞒的恼怒。
在来的路上,在列车上,她对此只字未提!她还装作一副“以后你就自由了”的平淡模样!这个……这个狡猾的、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家伙!
但紧接着,是一种冰冷的了然。是了,这才符合她的风格。
她怎么可能真的放任他完全脱离她的视线?尤其是在霍格沃茨这样一个充满诱惑和秘密的地方。
所谓的“放手”,从来都是有条件的。所谓的“信任”,背后永远是审视。
然后,是周围斯莱特林们压低的、充满敬畏的议论声,那些“永恒守望者”、“移动禁书区”、“活了几千年”的字眼,像碎片一样涌入他的耳朵。
传说……都是真的?
汤姆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一直知道林若常非同一般,知道她强大、古老、知识渊博。
但他从未想过,她的存在竟然在霍格沃茨的历史中占据着如此传奇、近乎神话的地位。
那个会和他抢沙发、会烤焦点心、会因为撸猫失败而沮丧的监护人,与同学们口中那个堪比创始人的神秘存在,形象产生了剧烈的割裂,却又诡异地重合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在他心中滋生。
一方面,这证实了他的监护人拥有着他难以想象的资源和力量,这或许能成为他未来的助力,如果他能够巧妙利用的话。
但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很可能都在她的注视之下。他那些隐秘的野心、那些关于力量和永生的探究,还能像预想中那样顺利展开吗?
她是为我而来的吗?
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上他的心。
是为了监督?保护?还是……防止他“拆家”?想到林若常用那种平淡语气形容他“拆家潜力大”的样子,汤姆就感到一阵莫名的憋屈和气闷。
在她眼里,他始终是那个需要被看着的、不省心的小鬼?
然而,在这纷乱的情绪底层,连汤姆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是,竟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安心?
霍格沃茨宏大而陌生,充满了未知的挑战和潜在的敌人,比如那个一直用审视目光看着他的邓布利多。
但此刻,他知道,在这座古老的城堡里,有一个绝对强大的存在,无论其目的为何,都与他有着最直接的关联。
这种联系,像一根无形的线,让他即使身处汹涌的暗流中,也不会彻底迷失方向。
汤姆端起高脚杯,假装抿了一口南瓜汁,掩饰着内心的波澜起伏。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也更加警惕。
好吧。他暗自思忖,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带着挑战意味的弧度。
既然你来了,林,那就让我们看看,在这片新的棋盘上,谁更能掌控局面。
我的野心,我的道路,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改变。只会……更加隐蔽,更加有趣。
他将目光投向教师长桌,但焦点并未落在任何一位教授身上,而是仿佛穿透了墙壁,搜寻着那个可能隐藏在城堡某个角落的、熟悉又神秘的身影。
就这样,新学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