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美人翻车后》
1. 第1章
入冬后,云州大雪不断,连下十日未停。
刚推开门,就有大团雪粒涌进来,似一场模糊的白雾。
陆清和将狐裘披在我身上,轻声叮嘱:“云昭,小心受寒。”
我已是筑基期的修为,并不畏寒,可以凝聚灵气在周遭形成屏障,阻挡风雪。
他却还以为我是孩童,也不知道是忘性大,还是看低我。
我道:“听闻前几日文家派人来陆家说亲,是想让文姑娘跟兄长结为道侣吧?”
陆清和神情一顿,连忙偏头看向院中,并未回答,明显是心虚了。
我见状,难免生出怨气。
文家独占景州,这几年如日中天,许多世家都想与其联姻。陆清和若是跟文姑娘结为道侣,陆家家主的位置便稳了。
“文姑娘是文家独女,从小千娇万宠,定然会嫌弃兄长愚钝不通人情,我劝兄长拒了这门亲事。”
“云昭说的是,我会想法子拒了。”
陆清和转头看我,墨色的瞳闪过惊喜之色,嘴角微微扬起,应该真认同我说的话。
真蠢!
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哄骗他放弃大好姻缘。也不知道世人为何称呼他为清珩君,分明就是个傻子。
文姑娘性子孤傲,知道陆清和拒了婚事,定会恼羞成怒,届时我再去好好地哄上一番,必然能俘获芳心。
这样想着,我的心早飞去景州,迫不及待进了卧房,打算精心挑几身好行头再去见文姑娘。
谁知,陆清和也跟进来,还将门关上,倒了杯热茶,唤我过去喝。
我本想发脾气将他赶走,可是想到文家的婚事,还是在他对面坐下来。
君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些日子就先陪陆清和演一段兄友弟恭的戏码,拒婚之事成了再说。
陆清和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竹,捏着洁白瓷杯,眉头微皱,应当是在苦恼。
是在为如何拒婚而发愁,还是在猜忌我?
我捏紧茶杯,没了喝茶的心思,出声问道:“兄长可是在苦恼如何拒婚,才不会得罪文家?”
陆清和摇头,抬眼看我,片刻后才叹息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自三年前从忘尘谷归来后,就同我生分了许多。”
三年前的忘尘谷.......
我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是会怒火上涌,恨不得将那些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为奴为婢。
去忘尘谷前,我还能在陆清和面前装作乖巧听话的幼弟,回来后一心想修炼提升修为,哪有闲情逸致同他演戏。
没想到蠢笨如陆清和,也能发现我的心境不同。
那这番话应该是在试探我。
还好我最擅伪装,纵使心里再不满,还是会装作若无其事地品茶:“兄长多心了,我长了三岁,自然要成熟。”
陆清和神色黯然,放下茶杯,似乎极为难受,再开口时音色都透出愁闷:“可你再也不会唤我哥哥,也不许我叫你昭昭,原本我们亲如兄弟,现在却像寻常朋友。”
原来是为这种小事发愁,还以为他发现我的野心,多虑了。
有时我真觉得陆清和像个多愁善感的深闺怨妇,不把心思放在雄图大略,却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我主动为他斟茶,柔声道:“原来如此。那哥哥以后还是称呼我为昭昭,我们跟从前一样。”
陆清和绽然一笑,连带着眉间的愁色都淡了:“那便好。”
我不愿再同他浪费光阴,随口扯了慌要赶他走,好去修炼。
陆清和却非要留下来同我一道修行,气得我心口滞塞。
他天赋异禀,是修剑奇才,不常修行,二十三岁却也是元婴。而我日日苦练,十八岁才勉强筑基。
旁人都道陆清和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总拿他与青州宋瑾相提并论,共誉双骄。
与他们二人相比,我不过是无名之辈。
我每每思及此,都会怨天道不酬勤,只偏爱懒散蠢人。
等我回过神时,衣袖都被攥皱,周遭的寒意都被气焰吞噬,恍若回夏。
陆清和抓住我的手腕,眉心微蹙,关切道:“昭昭,你在想何事?”
我摇头,随意敷衍他两句。
他应该不信,长叹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碧色圆镜:“这青鸾镜是我偶尔所得,现赠予你。”
我瞧见圆镜边缘的青鸾纹络,拿到手里感觉到强劲古朴的灵气,就明白这是货真价实的上古法器。
青鸾镜可照出妖魔的真面目,也可复制敌人的招数,是攻守兼备的好宝贝。
这种法器已失传千年,没想到会落到陆清和手里。
他果然备受天道眷顾,运气极好。
好在,如今这宝物是我的了。
我发现青鸾镜已洗去前主人的刻印,心中的怨气顷刻间便消散。
于筑基期修士而言,洗去青鸾镜上的刻印颇为困难,陆清和倒是贴心地帮了我。
看在青鸾镜的份上,就陪他再演一出。
我将血滴在青鸾镜上,让它认主,收进储物戒中,再拉着陆清和的手往院中走去。
“那哥哥便指导我几招。”
“好。”
陆清和本命剑太强,一般不唤出,这时只是将风雪凝成长剑,同我过招。
我慕剑,却不具备修剑的资质,只能使纸笔画符。
无数张符纸飞出,像是细密的大网,将陆清和完全包裹住。
符纸粘上的瞬间就会爆炸,周遭的草木都被炸毁,地面也有了坑洞。
一袭白衣的陆清和从爆炸青烟中跃出,似白鹤掠空,翩然落在我身后。
很快,我的后心就被长剑抵住。
陆清和的长发微扬,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欲开口,瞳孔却猛然皱缩。
他眼前的“我”已然破裂成无数符纸,将他完全贴住。
而我本人正站在屋顶,从高处俯瞰着他:“哥哥,你输了。”
陆清和轻声笑起来,欣慰地拊掌:“昭昭的符傀之术精进了不少,还知道将符纸藏进雪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符傀是符修炼制的替身,常在战斗中使用,至于藏符之术也是基础。
陆清和的修为远远高过我,应该早就发现符傀和符纸的异样,只不过当我是弟弟,有意谦让,说番假模假样的话夸我。
我才不会为此感到高兴,只会更加痛恨自己无法像他一样修剑道,以绝对的实力碾压敌人,反倒要靠些计谋。
我敷衍道:“哥哥过誉了,不过是些小伎俩。”
陆清和挥手清扫地面的碎屑,坚持夸赞道:“昭昭太过谦虚,许多符修都没有你这般聪慧,日后你定然会成就一番大事业。”
我不愿多言,跳下屋顶,目光扫过四周烧毁折断的枯树,思考如何提升符纸的威力。
忽然有个熟悉的气息靠近,我抬头去看,只见穿着绛紫色罗裳的叶淮洵站在长廊下。
叶淮洵的眼瞳是稀有的琉璃色,透着几分妖冶。
乌发用玉冠束好,腰间挂着香囊,垂下长长的蟠龙玉带,手里正在把玩赤红色的羲和扇。
扇面展开,便是只在烈火中重生的凤凰,颜色艳丽刺目。
叶家是鼎鼎有名的丹修世家,富得流油,他每回都是这般招摇。
我不愿见他,转身就想走,却被叫住。
“苏云昭,半年未见,你怎么还在筑基期?”
说罢,就听到叶淮洵恶心的笑声,像沾满潲水的老鼠咯吱叫,令人作呕。
我忍不住扭头回讽:“你闭关前扬言半年就到金丹,如今也还是筑基,哪来的脸问我,也不害臊?”
“你!”叶淮洵气急,收了扇子就朝我冲过来:“牙尖嘴利,陆兄君子做派,怎会有你这种弟弟!”
陆清和挡在我们之间,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你们二人都厉害,别吵架。”
叶淮洵好面子,对外都道陆清和是自己的好友,实则只是被陆清和当成后辈。
我们之间的争执,在陆清和眼里也只是孩子打闹。
我白了他一眼,骂道:“蠢笨如猪,叶家若是交到你手上,必然没落。”
不用看都知道,叶淮洵此刻的脸色难看,像那萎缩的猪肝,十分好笑。
我骂完就溜,懒得跟这种蠢人纠缠。
叶淮洵与我同龄,叶家和陆家又是邻居,我们八岁见过面,他就总爱同我比。
我们都想当剑修,都没资质。我修符,他就修器,经常私下决斗,分不出胜负。
他比我早一年筑基,得意忘形,大办宴席七天七夜,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比我厉害。
好笑的是,这小子步入筑基期后就不常修炼,半年前输给我一次,气愤闭关,也没突破金丹。
今日来陆家找我,就是自取其辱。
我心里舒坦,不由得哼起小曲儿,脚步越发轻快,眨眼间就来到附近的玉泉谷。
玉泉谷位于云州和雍州的交界处,灵气浓郁,谷口笼罩被淡青色的雾霭笼罩,风雪难以侵入。
谷内四季常开蓝色月莲,有银色飞泉涌下,溅起万千水珠,哗啦不止。
此处隐秘,我经常来这里修炼。
到了瀑布底下,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背影,披散着头发,半身都浸在水里。
他转过身来,嘴角噙着笑,连月莲都被暗淡了。
芙蓉为面,秋水为神。
有他在,天地混沌不清,万籁俱寂。
除了这张脸,再也不会在意别的。
我时常感慨,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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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兰晞是女子,我只怕十六岁就要同他结为道侣,这辈子非他不可。
“云昭哥哥,你来了!”褚兰晞声如清泉,踏水而来,兰花香随之袭来。
“笨死了!你身子骨弱,怎么泡在冷水里!”我呵斥一声,赶紧掐诀想让他衣裳变干,却被他按住手。
“没事,这是我最近新钻研的修行之法。云昭哥哥,你随我来。”
褚兰晞牵着我的手缓缓步入池水中,轻声同我解释他看古籍学来的修行之法。
原来只要将灵气引入池水中,修炼就能事半功倍,一时辰可抵四个时辰。
我试着运气,发现确实如此,于是闭眼修炼。
褚兰晞比我小一岁,儿时全族被魔人屠杀,只有他侥幸躲在表亲南宫家,勉强活命。
寄人篱下并不好受,他刻苦努力,只想尽快提升修为,保护自己。
他爱看书,估计是翻阅了很多本,才想出来的法子。
比起叶淮洵这种靠家族底蕴,吃丹药,用法宝提升修为的世家公子,我更欣赏褚兰晞。
一个时辰后,丹田内的灵气果然比之前多。
褚兰晞眨了眨眼睛,双手托腮,抬头问我:“云昭哥哥,我的法子好用吧!”
我略微低头,就能看见那纤长如羽的睫毛,半透明紧贴的白色里衫,这才惊觉褚兰晞已经不同以往的瘦弱。
明朗的线条,如丘壑起伏,不过分明显,却也颇有规模。
或许不能用病弱来称呼十七岁的褚兰晞,他已经是个实力不俗的筑基修士。
褚兰晞忽然扑过来抱住我,似孩童索求安慰:“云昭哥哥,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也不回我的灵犀飞鹤。”
灵犀飞鹤是修士用灵气凝聚而成的鸟,可以给特定的人传递消息。
褚兰晞每日都要给我送出十几只飞鹤,吵吵嚷嚷。
我无奈地跟他解释自己在忙,顺道跟他细数叶淮洵的蠢事,以及我的计谋。
面对他,我总能把藏在心里的许多事说出来。
褚兰晞果然帮我骂叶淮洵,还咯咯地笑起来,但很快又垮着脸嘴抱怨:“云昭哥哥,你当真要求娶文姑娘?”
我摸摸他的头,掌心能清晰感觉到发丝的柔软,忽然想到小猫:“只要娶了她,我就能做陆家家主,到时候你就来陆家住,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褚兰晞生气地推开我,背过身去:“可是云昭哥哥从前说过要同我结为道侣,现在怎么要去娶别人!”
这小子怎么还把儿时的戏言当真,看来根本没长大。
我耐心解释:“最初我以为你是女子,才那样说。我们皆是男子,怎么能结为道侣,我只当你是弟弟罢了。”
他又闹脾气:“两个男子也可以结为道侣,那林家的家主不就是。”
林家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家,干出蠢事也正常。
我道:“林家家主愚笨,怎么能同我相提并论!男女结为道侣,就好比阴阳两面,天造地设。”
或许是我看错了,褚兰晞的肩膀居然一沉,周遭的气息都变冷。
好一会儿,他才偏头看我,眼尾有些红:“那云昭哥哥带我去景州,我最会讨女子的欢心,肯定帮你娶到云姑娘。”
我预感他要哭了,抬手想去擦,却想到方才的言论,只好缩回去。
褚兰晞见状,霍然起身,走到岸边披上外衣,拿出发带来束发。
我心有不忍,忙道:“是南宫琦那小子又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教训他!往后你就住在陆家,别回去了。”
褚兰晞语气渐冷,似风雪侵身:“不必了,我就住在金云城中,你那陆哥哥厌恶我,定要说刻薄话,想着法将我赶出去。”
陆清和虽然蠢笨,但待人接物温柔体贴,都能耐心宠着叶淮洵这个小辈,怎么可能对褚兰晞恶言相对。
想来是褚兰晞的气话,就会无理取闹。也是我太过娇纵,才会让他养成这种小性子。
我沉默不语。
褚兰晞回头看我,眼中闪过失落,哽咽道:“回回如此,在陆清和的事上,你总是不信我。刚刚还跟我骂陆清和蠢,我看你比他还要蠢!”
我可以忍他的小性子,却不能忍受他骂我蠢,当即怒火攻心,用力挥出一道掌风掀起百丈水浪,怒喝:“褚兰晞!”
褚兰晞没被水浪伤到,但也淋了一身,应该是受惊了,手足无措地站在水里,半晌才道歉:“云昭哥哥,兰晞错了,你别生气。”
他低垂着头,眼泪簌簌而下,鼻尖泛红,肩膀微颤,像个可怜的兔儿精。
也就只有褚兰晞能原谅,换成别人骂我蠢,早被我割了舌头。
我拿出巾帕帮他擦干眼泪,说了几句软话,才将他带回陆家。
谁知,陆清和却不同意褚兰晞留宿。
2. 第2章
暮色四合,天边霞绮如焚。
还未行至陆家门口,就远远地瞧见陆平安在跟伙伴练剑比划,模样滑稽好笑。
陆平安是陆清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陆清和六岁时,母亲外出游历被妖兽袭击,重伤而亡。其父陆列一年后就娶妻,生下陆平安。
陆清和的继母木芷巧并非善茬,一直想让陆平安坐上家主之位,没少给陆清和使绊子。
比起善良蠢笨的陆清和,我更讨厌恶毒跋扈的陆平安。
只见陆平安朝着旁边的仆从挥出长剑,动作拖泥带水,毫无杀伤力。
仆从很快避开,却被他呵斥跪下。
陆平安道:“你这厮居然敢躲!”
仆从吓得脸色发白,顿时不敢再动,颤着声求饶:“求二少爷饶了我!”
陆平安冷笑两声,就将剑尖对着他的心口刺去。
见状,我连忙甩出一张符纸,将仆从转移到身后,这才幸免于难。
褚兰晞将仆从扶起来,轻声安慰。
仆从感激涕零:“多谢三少爷!”
陆平安瞧见我,也不先说话,目光放在褚兰晞身上,来回流转。
我对着他的双目扔出两张符纸,警告道:“再看,我就剜了你的眼!”
陆平安连忙侧身躲开,身法极快,轻盈矫健。
他剑使得差,倒是继承了木芷巧的迅疾。
“苏云昭,你怎么又同这个灾星厮混,小心被他克死!”
褚家全族只活了褚兰晞一人,陆平安这是在故意戳他的痛处,可恶至极!
今日必须重伤陆平安,方能解气。
我拿出几张威力巨大的符纸,正欲布置七星绞杀阵,却瞥见陆清和的身影。
下一刻,我的手腕就被陆清和握住,而陆平安被他挡在身后。
元婴期修士的实力远在筑基期修士之上,我和陆平安都动不了。
我喝道:“陆清和,你让开,我今日非得把断了陆平安的腿!”
陆平安急道:“兄长,是苏云昭和褚兰晞挑衅在先,我才出手!”
褚兰晞似乎是惧怕陆清和,抬头看一眼又很快低头,轻声细语地解释前因后果。
陆清和松开手,看向陆平安:“同褚公子道歉,稍后自行领罚。”
陆平安先是看褚兰晞,又瞪了我,面如菜色,不情不愿地上前躬身道歉。
褚兰晞一向胆小怯弱,退到我身后才出声。
我对此不满,看向陆平安的膝盖:“就说句话哪行,我看要跪下磕头才有诚意。”
褚兰晞如扶风弱柳,此刻要靠着我才能勉强站住,手也攥紧我的衣袖:“云昭哥哥,我没事了,不需要磕头。”
陆平安点点头:“就是就是,褚公子明事理!”
我正想安抚褚兰晞,余光却注意到陆清和的眉心微蹙,应该是在气陆平安丢人。
陆清和的眉又很快舒展开,莞尔一笑:“褚公子可是病了,陆家近日寻来许多灵药,倒是可以给你,当做赔礼。”
我感觉到褚兰晞的身子忽然僵直,似乎是受了刺.激,又很快放松。
真是奇怪,但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陆清和近些年总是外出游历,足迹遍布九州,定然拿到了许多好丹药。
还是敲诈灵药要紧!
我连忙松开手,跑到陆清和跟前,用力戳心口,数落陆平安的罪行,要求他多赔偿几颗灵药。
陆清和笑着捉住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手背,低声埋怨:“昭昭方才怎么不唤我哥哥?”
他的手掌比我大上一些,手指有练剑时留下的薄茧,像是碰到了小石子,不舒服。
我嫌弃地抽回手,故意拱火:“我一时情急忘了,谁让你偏袒陆平安。不过也是,他才是你亲弟弟,你当然要护着他。”
陆清和就是个被仁德绑架的蠢人,听完这话定然会重罚陆平安,证明自己并无偏颇。
陆平安应该是害怕到自己的凄惨下场,没等陆清和发话,就大声反驳:“偏袒我!?苏云昭,整个陆家,兄长分明最偏袒.......”
“住嘴!”陆清和脾气温和,难得发火,陆平安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
也只有这时,我才能觉得陆清和生得好看。面若冠玉,斜眉入鬓,一双瑞凤眼,笑时似春水在嶙峋山石间蜿蜒,怒时如凤凰灿烂似火的翎羽。
我凑到陆清和耳边,特意叮嘱必须重罚陆平安,免得出去丢了陆家的人。
陆清和的脸色缓和,连声答应我。
此时陆列与木芷巧外出游历,还有半月才会回来,家里可没有人帮陆平安。
他惨喽!
我光是想就忍不住笑出声,跟着陆请和进入陆宅,去到陆家的库房。
库房里陈列琳琅满目的宝物,一眼望去几十个大箱子和柜子,每样都下了禁制,库房外面还有几百年的防护阵法。
只有陆列,陆清和,以及两位长老才能解开禁制,将这些宝物拿出去。
褚兰晞在前厅等待,而陆清和带着我进入库房,让我随意挑选几样。
在外人眼里,我并非陆家人,只是借住此,若是将陆家珍宝拿出去,被陆家几位长老看到,定然会挖苦我。
我挑了几样实用的收好,不由得想到日后成为陆家家主,名正言顺地拿走所有宝物。
那些长老也是固执迟钝,不知变通。
陆清和有天赋却愚善,陆平安纯粹废物。
他们都不具备统领陆家的能力,也只有我这种颖悟绝伦之人才能胜任陆家家主。
无妨,三年前我就派人四处散播谣言,说我是陆列的私生子,再过些时日,假的也能成真。
现在,绝不能让旁人发现我的野心。
我的手指拨动柜子上的兵器,偏头想看旁边的陆清和,鼻尖却堪堪擦过他的脸颊,灼热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心跳陡然变快。
这,这家伙什么时候靠得这般近了?
陆清和垂眸,曲起手指刮过我的鼻子:“昭昭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连忙拿起一把剑,故作哀伤:“陆平安都能修剑道,而我却不能,心里难受。”
陆清和将我搂进怀里,埋首凑到颈窝,叹息道:哥哥会想办法帮你。”
这家伙果然还把我当小孩子,就会说些好话哄我。
真想帮我,三年前就该来忘尘谷看我,也应该把陆家家主之位交给我。
就因为不是亲兄弟吧,所以不会真对我掏心掏肺,只能给些小恩小惠。
能理解,若是我,也只会对亲弟弟好。
我假装欢喜地抓住他的手:“哥哥最好了!”
陆清和抱着我念叨他的母亲,像个被大雨淋湿,摇摇晃晃站不稳的幼鹿,脆弱敏感。
我们只有在此刻才能心灵相通,共同述说彼此的痛楚。
但他仍旧比我幸福,至少他母亲一直爱他。
而我母亲,七岁那年将我丢在陆家,就再也没有回来看我。
我能理解他的痛苦,却又嫉妒他得到过母爱,心不在焉地安慰。
良久,他才松开手。
窗外天色昏暗,浓稠如墨,竟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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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装满丹药的盒子往外走去,埋怨陆清和多愁善感。
他跟在我身后,似乎心情愉悦,话也变密起来,吵得我耳朵疼,骂他是癞蛤蟆。
陆清和不恼,反而要说我是貌美的天鹅。
外人还夸他博览群书,在我面前也只是个嘴笨的村夫。
夸人不用诗句,倒只会用俗语。
我无奈摇头,懒得跟他多说。
夜里雪已停,月华如练,映得庭院莹莹生辉。
我们穿过长廊,绕了假山,终于到了前厅。
陆平安去祠堂领罚,不在此处。
褚兰晞先是起身向陆清和行礼,再走到我跟前,看盒子里的丹药。
我将补药全都送给他,外加一些可提升修为的丹药,叮嘱他好生使用,早日超过南宫琦。
陆清和在旁边喝茶,等我们聊完就出声道:“天色已晚,褚公子也该走了。”
褚兰晞听到这句话,立即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心说陆清和怎么不懂待客之道,嫌弃道:“哥哥,你是昏了头吧?云州多妖兽,这么晚了,兰晞一人如何回去,自然是留宿我那里,过几日再走。”
陆清和放下茶杯,试图同我讲道理。
他认为褚兰晞是南宫家的人,而叶家历来跟南宫家不和。
陆家和叶家还是世交,贸然收留褚兰晞,传出去名声不好。
果然是个眼界狭隘的犟驴,就知道维护叶家的关系。叶家近些年没什么修仙天才,早晚没落,讨好他们做甚?
我怨道:“兄长现在也变得不通人情了,真令人讨厌。”
陆清和语塞,神色复杂。
褚兰晞劝道:“云昭哥哥,我御剑去附近的金云城吧。你不要为了我同你兄长置气,不然我都成了罪人。”
我听完更加气愤,憎恶陆清和的麻木,抓住褚兰晞的手就往后院走:“我不管,兰晞今日就是要宿在我那儿!兄长不答应,就将我一道赶出陆家好了。”
陆清和连忙起身,拦住我们的去路:“昭昭,我没说不答应。褚公子是客,应当住客房,同你挤在一块,外人怕是要说我陆家寒酸,连招待客人的房间都没有。”
没等我发话,褚兰晞就颤声道:“我,我怕黑,就爱同云昭哥哥呆在一块。”
陆清和道:“褚公子已是筑基,我看你的丹田郁结,若是永远这般怯弱,怕是要生出心魔,堕入魔道。”
元婴期修士的五识比筑基修士强上百倍,而陆清和向来心善,应当是看出褚兰晞的病症,才出言提醒。
这时,我也觉得褚兰晞胆小得不正常,或许真是修炼岔气,有了心魔,必须靠自己克服。
我松开褚兰晞的手,劝道:“既然如此,你还是自己休息吧,总不能老是粘着我。”
褚兰晞委屈地扁嘴,看了陆清和一眼,只好答应。
仆从领着褚兰晞去了,而我也朝着卧房走去,陆清和陪在旁边。
他还当我是几岁孩童,非得送到门口才离开。
我偷偷在心里骂了几句才进屋。
只见一只淡青色的灵犀飞鹤停在桌案上。
我将飞鹤收入识海,就听到褚兰晞的话。
“云昭哥哥,那我夜里怕,还能来找你吗?”
“我知道你的房间,会悄悄地来,不会被人发现的。”
语气哽咽,听起来怕是要哭了。
我对他总是心软,无奈叹气,寄出一只蓝色的飞鹤,允许他偷偷来找我。
然而夜里我从噩梦中惊醒,身旁却不是褚兰晞,而是陆清和。
3. 第3章
我自出生起就没见过父亲,一直跟着母亲生活。
记忆里的母亲常穿丁香色衣裳,眉如远黛,眼瞳里似盛满秋水,总托腮笑。
我每回看见好看的花,就会摘下来送给母亲,只为了看她笑。
母亲会将我搂入怀中,夸我听话懂事,是个好孩子。
这时,她旁边的男子就会拿出零嘴或是玩具逗我,哄我叫他“爹爹”。
可我每回都不叫。
因为我知道一旦叫了,几个月后母亲身边就会换成别的男子。
母亲是个生性潇洒的女子,从未有过道侣,居无定所,在九州到处游历,与不同的男子短暂相恋,又很快抽身。
我记不清有多少男子要我叫爹爹,总之都是些痴恋未果的傻子罢了。
陆列就是傻子之一,甚至都不如。
七岁那年,母亲带着我来到云州,陆列屡次三番来找。
与之前的那些男人不同,陆列连我母亲的好脸色都没有得到,次次都会被法器轰出去,身上落下不少伤。
有回陆列被赶走,我偷偷地跟出去,发现他的额角眉梢都有血痕,模样凄惨。
他瞧见我,便蹲下来拿出糖人哄我。
我早腻了这玩意,将糖人扔在地上踩碎:“以后别来找我娘亲,她不喜欢你。”
陆列的脾气好,又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里面装着许多宝物,轻声哄我:“那昭昭喜欢什么,陆叔叔都能帮你寻来。”
我扫过盒子里的小物件,全是新奇有趣的法宝,或是能变大载人飞行的纸燕子,或是会奏乐的小人。
这可比之前那些男人们送的有意思,我便收下了。
之后陆列每次来,都会给我带礼物。
慢慢的,我也愿意同他说话,告诉他关于母亲的喜好。
陆列发现我七岁还不会读书写字,就耐心地教我,同我说修仙之人的故事。
母亲只知道带我游山玩水,从来不会教我这些,更不会跟我说修仙之事。
某天深夜,我学着陆列的样子写下自己的名字,就会忍不住想:陆列若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便好了。
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将写有我名字的纸吹到门口,落在母亲的手里。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母亲发怒。
纸顷刻间就变成齑粉,风吹灭屋里的蜡烛。
昏暗中,我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几近昏厥,费劲地开口:“娘亲,是我,是昭昭!”
母亲的眉眼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愁怨,正死死地盯着我看:“陆列找过你!”
我被她掐住咽喉,双脚悬空,再难呼吸,只能点头。
母亲忽然笑起来,脸颊又有两行泪蜿蜒而下,被月华照得似雾,不太真切。
“陆列应该去死!”
我听到她的咒怨,恍惚间像是看见传说中的恶鬼,冷汗湿了后背。
母亲终于松开手,让我跌回软榻上。
大风得以止住,室内的蜡烛重新亮起来。
我抬眼去看母亲,发现她又像平常那样笑盈盈,还帮我轻轻拍背顺气。
可她的话却冰冷砭骨:“苏云昭,你记着,这辈子都不能认陆列做爹!”
孩童天生渴慕母爱,哪怕被打骂,还是会下意识寻求庇护。
我疼得厉害,又受了委屈,忍不住哭起来,想扑进母亲的怀里要安慰。
她却没有抱我,而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瞧着我,像是在对某个仆从发号施令:“既然陆列想赎罪,那你以后就待在陆家。”
说完,她转身就走。
那时的我虽年幼,但也隐隐感觉出不妙,连爬带跑地追过去,唤了一声又一声的娘亲。
七岁的路太长,我跑得快断气才追到屋外,却没看见母亲的身影,天地间只有茫茫墨色。
梦醒时,还是深夜。
我的枕头已被濡湿,刚想坐起来缓缓,就被人抱住。
“昭昭!”陆清和语气急切,轻轻地抚我的背:“别怕,哥哥在的。”
我听到他的话才有了实感,意识到自己已不是七岁。
七岁的苏云昭差点被母亲掐死,还是害怕母亲离开。
十八岁的苏云昭再也不会期待母亲回来。
陆清和同我说起世家趣事,金云城中几个修士的决斗,希望我不要被噩梦困住。
说话间,他摊开手心,就有无数金点飞出去,像是雨蝶撒下的鳞粉。
这些粉末在空中变化出各种图案,或是两男持剑相斗,或是五六个人吵吵嚷嚷,像是凡间的皮影戏。
他总是这样,跟陆列不愧是亲父子,一脉相承。
我刚住进陆家,经常做噩梦。陆列就会将我抱在怀里,同我说故事,用灵气凝聚出许多动物逗我开心。
后来陆列忙着处理陆家的琐碎杂事,就换成陆清和哄我睡觉。
“还记得昭昭八岁那年看了话本子,夜里害怕不敢睡,抱着枕头跑来敲我的房门。
我当时推开门,就看到昭昭眼睛红红的,像个小猫抱着鱼儿,好生可爱。
当时我就在想,昭昭这么爱哭鼻子,以后离了我可如何是好。”
我都快忘记儿时的糗事,这家伙非得重新提起,分明是故意惹怒我,气得我胡乱踹了几脚,还要去打他的头。
陆清和连忙抱头讨饶,故作害怕道:“昭昭,我错了,别打别打。”
这哪还有个清珩君的样子,倒像个流鼻涕的无赖。
我警告他:“不许再提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长大了!”
陆清和连声答应:“好好好,不提。”
四散开的金点如萤火充盈这间卧房,金光映出他的半张脸,上面泛着玉一样的光泽,那双瑞凤眼里熠熠生辉,好似空中皎月。
长发如瀑垂下,白衣松松垮垮,竟未着簪,是快要就寝的模样。
我总算意识到,深更半夜这人怎么突然出现在我房间,还拥着我说话。
“你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来到我的房间?”
“白日我见昭昭脸色难看,就知道昭昭夜里会做噩梦,特意来陪你。”
陆清和脸上始终保持温和谦逊的笑意,眼神如月映清泉,端的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倒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我年纪不小了,还被他当成孩童对待,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好似在嘲笑我,居然会因噩梦而害怕发抖,丝毫不具强者风范。
我这样想着,不由得攥紧手心,低头看向别处。
陆清和突然倾身靠近,将我的十指慢慢分开:“昭昭还在想噩梦的事吗,都是假的,不会发生。”
我用力拍了他的手掌,大声反驳:“是真的,我娘恨我,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清和错愕一瞬,又很快将我重新搂住,轻声宽慰:“天底下哪有憎恶孩子的母亲,你娘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早晚会回来看你。”
我不信他的话,列举母亲讨厌我的种种示例,都被反驳回去,于是慢慢地沉下思绪。
夜里的风雪又大了,院里的几株梅树被吹得摇晃不停。
再睁眼时,窗沿边就有了几朵艳红的梅花瓣。
身旁并无陆清和,想来应该是去忙正事。
我想到自己的修为,迅速梳洗,就拿出符纸来练习,想要画出更好的符。
据说元婴期的符修无需纸笔,以手为笔,以天为纸,能画出毁山破河的强大符阵。
可是符修修行太难,历来突破到元婴期的寥寥无几,许多人一辈子都止步于筑基,无法向前。
还是剑修好,早已有无数前人悟道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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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种秘籍功法,只要悟出本命剑,金丹指日可待,元婴期也不在话下。
我越想越画不下去,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掉,挥动手中的笔,当作是长剑。
眼前忽然浮现出陆列执剑制敌的情景,银色剑光闪过,上百人都被剑气震退,不敢上前。
陆清和日后也会像陆列那般击退敌人,成为一方豪杰。
果然是亲父子。
我苦笑一声,就听到身后有敲门声,于是挥手开门。
门外,褚兰晞正神色焦急地看着我,提起衣摆跑进来,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影。
我正欲询问,却被他抓住手,紧接着衣襟被拉开,不由得骂道:“褚兰晞,你发什么疯!”
褚兰晞的目光很快收回去,松开手低头道歉:“云昭哥哥对不起,我昨夜没收到你的飞鹤,急匆匆地跑进院子里,却发现有阵法拦着我,就担心你受害。”
我疑惑道:“我昨夜给你寄了飞鹤,居然没收到?”
褚兰晞神情委屈:“没有,应当是被布阵之人拦截了吧,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阻止我跟云昭哥哥见面。”
我觉得奇怪,起身走到门外,查看四周的灵气残留痕迹,略微思索就明白是陆清和设下的法阵。
元婴期修士设下的阵法,难怪褚兰晞进不来。
但我并不觉得是陆清和拦截了我送出的飞鹤。
在他眼里,我和褚兰晞都是后辈,互通飞鹤只当是玩闹,何必拦截。
拦截飞鹤的,应该另有其人。
褚兰晞道:“我瞧这阵法强大,应当是元婴期修士设下的,此刻的陆家也就只有你的陆哥哥了。”
我道:“确实是他。陆清和总这样,不放心我的安全,经常在我的院子周围设下各种阵法。”
褚兰晞抬眼看我,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反正我知道真凶是谁了。
我整理好衣襟,朝着某处走去,让他赶快跟上。
天色尚早,遥遥可见一轮金日,飘着点棉絮状的云。
料想陆平安还未起床,我直接踹门而入,要扰他的清净。
果不其然,陆平安听见响动就劈头盖脸地骂小厮,没得到回应,这才起身查看。
刚对上我的眼神就连忙躲闪,像是老鼠见了猫。
我将他从被子里揪出来,扔在地上质问:“昨夜可是你截断了我送给兰晞的灵鹤。”
陆平安应该是没睡醒,懵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承认:“是我又如何,谁让你给这种人送灵鹤!”
我扬起手就要教训他,却被褚兰晞拦住。
褚兰晞的目光落在陆平安的脚上:“你昨日不是被罚跪祠堂,怎么今日行动自如,不像是被罚了”
陆平安身上嚣张的气焰消失,沉默不语。他脑子蠢,不擅长说谎,此刻就像是被噎住。
我瞬间就恼了,陆清和一向秉持着赏罚分明的治家原则,当着众人的面说要罚陆平安,结果没罚是吗?
事到如今,灵鹤是否被截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陆清和偏心陆平安!
我质问道:“陆清和没罚你!”
陆平安想站起来,却被我踹回去,不服气道:“他毕竟是我兄长,哪能为了褚兰晞个外人罚我!苏云昭你别仗着兄长的宠爱,就知道欺负我!”
是啊,陆平安身上流着陆列的血,他跟陆清和才是亲兄弟,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我跟褚兰晞一样,都是外人罢了。
我回想昨夜的情景,只觉烈火烧心,转身就走,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
褚兰晞跟着身后,抓住我的手,低声道:“云昭哥哥,你可是气陆清和?”
我面不露怒色,只平淡答道:“此刻就随我去景州,我必要搅黄文陆两家的婚事。”
4. 第4章
从云州前往景州需要花费半月,途径多处妖兽聚集之地,十分凶险。
好在我有雷霄星槎,再加符纸,能够抵御诸多妖兽的袭击。
这雷霄星槎还是陆清和给我准备的十六岁生辰礼,请了九州最好的工匠打造,用上好的材料,花费三年才制成。
雷霄星槎上有陆清和布置的法阵,能够抵御元婴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就算打不过也能迅速逃离。
乘坐它去往景州最合适不过。
日光渐盛,云海翻卷如流金,遥见数座灵气盎然的山峰和广袤林海。
这些地方大都被危险妖兽占据,杳无人烟。
我忍不住想,此处应当有利于修行。
“云昭哥哥!”褚兰晞忽然揽住我,阻止我继续往下看:“当心!”
我这才发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探出星槎之外,连忙直起身,收回目光。
褚兰晞的睫毛微颤,轻轻地抓我的衣袖,小声道:“你真觉得是陆平安截住飞鹤吗,我看着不太像?”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还在怀疑陆清和,这毫无理由。
人长得好看,脑子里却全是水,笨死了!
我烦躁道:“少提陆清和,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去景州讨好文姑娘,别的都往后搁。”
褚兰晞愣了片刻,这才道歉:“那我以后不提了。”
寻常人的眼瞳是墨黑色,而他的眼瞳颜色偏灰,还参杂些许青色,看起来恍若云雾缭绕的山谷。
此刻这双眼瞳里水汽盎然,应当是快哭了。
我不忍心,抬手去摸他的头,轻声哄道:“也不是故意凶你,就是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褚兰晞点点头,这才抬眼看我,粲然一笑:“云昭哥哥不气就好。”
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我练功多次未果,躲到陆家的假山后面小声啜泣。
陆清和找到我,也是这般轻揉发梢,哄着我。
大抵天下兄长哄弟弟,都是用摸头这招。
我收回思绪,朝着舱室走去。
星槎的舱室有四个卧房,外加一个厨房。我用西南角的卧房,窗外可以瞥见云海翻腾,感受充盈的灵气。
为了吸收这些灵气,我特意将星槎的速度变慢,打坐冥想,运行功法。
不多时便闻见食物的香气,是从厨房传来,应当是褚兰晞在下厨。
金丹期才能辟谷,筑基期修士只是用食变少,还要食用清淡的瓜果蔬菜。
这香气应当是些甜腻辛辣的食物,褚兰晞就是个嘴馋的。
当初第一次见褚兰晞,他就是如此。
那时我十四岁,刚跟叶淮洵打完架,在云州四处乱转,误入玉泉谷。
谷里云雾缭绕,隐隐听见流水淙淙,眼前皆是青翠草木。
偶尔瞥见一道白色身影,似乎在坐在水边玩耍,远远看去宛如仙子。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发现仙子着白衣,赤足玩水,轻轻地抚弄鬓发。
在这山谷之中,她似乎跟周围的雾气融为一体,隐隐绰绰,飘渺绮丽。
除开母亲外,我头一回遇见这般美丽的女子,以至于呼吸滞住,不敢轻举妄动,怕惊扰到她。
似乎只要我声音大些,呼吸重些,仙子就会化作一楼青烟回归天上,再难寻觅。
不过片刻,仙子就发现了我的踪影,慢慢地转过头看我,似那悲天悯人的神佛。
我连忙移开目光,慌张询问:“敢问这是哪位仙子?”
没有回答。
我又回头去看,发现她已经踏水而来,到了我跟前,明显是个女修士,轻纱慢笼,若隐若现。
她抓住我的手腕,欲言又止。
我想起陆列的教导,若是看了女子的脚便要负责,忙道:“姑娘,此番是我唐突。若是不弃,可跟我回陆家结为道侣。”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你包里的饼闻着很香,可以吃吗?”
我连忙将包解开,递给她。
她像是许久未吃饭,大口嚼咽。
我赶紧递上水,劝她慢些吃,免得噎住。
她告诉我,她叫褚兰晞,住在南宫家总是吃不饱穿不暖,只能跑到山谷中猎些食物。
她还问我:“若是同你结为道侣,就能去你家住,那你可以每天都给我东西吃吗?”
我听陆清和说过,褚家延续了千年,曾是雍州第一世家,也是仙门百家中底蕴最深的世家。
几年前褚家被魔人屠杀,只剩一人住在南宫家。
难道竟是她?
我陷入沉思。
褚兰晞却怕我不愿接纳,还当着我的面施法,无数的藤蔓从地面窜出,霎时间都开出绚烂的白花。
这是罕见的木灵根,藤蔓可以快速吸收附在草木身上的灵气,加速修炼。
若是同她结为道侣,也能享受这个利处。
也不知她是在南宫家遭受何种苛待,在谷中随便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就能轻易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我心疼她的遭遇,连忙将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说了好些安慰人的话,顺便骂了南宫家。
虽然我没去过南宫家,但我见褚兰晞生得这般美,定然是南宫家的错。
褚兰晞听我说完,红着眼睛哭起来,好生可怜。
我将她带回陆家,同陆列说明一切,扬言要对她负责。
陆列让人扶着褚兰晞下去休息,将我叫到书房商量。
他告诉我,褚兰晞住在南宫家,我贸然将他接过来,就是告诉天下人南宫家虐待褚兰晞,届时定要上门找我算账。
而陆家同南宫家不睦,从不来往,此事只会新添一仇。
话里话外,都是不愿接褚兰晞来陆家。
我知道陆列溺爱我,干脆大闹绝食,非要救褚兰晞。
这时陆清和突然闯进书房,告诉我褚兰晞并非女子,问我是否真心同他结为道侣。
我难以置信,褚兰晞生得如塘中芙蕖,怎么不是女子?
陆清和告诉我,褚兰晞自小生得雌雄莫辨,十三岁还太小,再长两岁,声音就会如同男子。
我还是不肯相信,登时大哭起来。
陆清和也不哄我,只是继续陈述褚兰晞留在陆家的危害,希望我懂事。
他从来都是娇纵我的兄长,此刻却像个无情的生人。
最后还是陆列取了折中的法子,等褚兰晞长到十八岁再谈道侣之事。
他会托朋友去去南宫家说道说道,让他们善待褚兰晞。
雍州紧邻云州,日后褚兰晞也可以偶尔跑到云州,找陆家的支馆寻求庇护。
我想到玉泉谷隐秘,地处云州和雍州的交界处,恰好可以让褚兰晞藏身。以后我多去玉泉谷给他送吃穿,也能接受。
褚兰晞次日就被送回南宫家,哭得眼睛红肿。
我就跟他约定好,待我十八岁定要将他领回陆家。
哪怕后来我已长大,不会同身为男子的褚兰晞结为道侣,也会履行承诺,想办法将他接到陆家。
等我步入元婴期,成为陆家家主,就能完成从前的约定。
门外忽然想起响声,是褚兰晞柘敲门。
“云昭哥哥,我做了雪莲酥。”
“我不吃,你自己吃好了。”
“可是,我做了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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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辰,就想让云昭哥哥吃一口。”
罢了,他那爱哭的性子,辛苦做了许久,我还不愿吃,定要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我起身开门,就瞧见他端着一盘色泽如玉,莲花状的糕点。
这雪莲酥做法繁复麻烦,需要多道工序,极难制作,入口清甜,回味无穷。
修炼讲究清心寡欲,可不能被口腹之欲所累。
我吃了一块,其余不敢再碰,还语重心长地叮嘱褚兰晞:“你还是潜心修炼,别浪费自己的天赋,少钻研厨艺这种没用的东西。”
褚兰晞眨了眨眼睛,亮如星辰:“只要云昭哥哥喜欢,就是有用的!”
我心头一跳,连忙关上门,呵斥他快离开,不许耽误修行。
褚兰晞在门外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见我没反应才离开。
倘若他是女子就好了。
好一会儿,我才稳下心神,回到榻上继续修炼。
直到深夜繁星满天,我才躺下歇息。
今夜却很诡异,时而是在现世,时而在梦中。
迷糊中,我应该是步入密林深处,水雾弥漫,难以视物。
有股香气萦绕在鼻尖,本来很淡,却越来越强烈,像是兰花香,又像是清新水汽。
总之,我闻见这股香气,居然慢慢地丧失了力气。
忽然间,地面冒出无数的藤蔓紧紧缠绕,封锁住我所有的行动。
像是有蛇在爬行,留下蜿蜒的水痕,潮湿温热。
强烈的痒意袭来,宛如潮水起伏不停,要将理智吞没,只剩下瘫软。
舌被桎梏住,无法说话,只能呜咽不止。
不一会儿又像是跌进火海之中,快被融化,变成一滩水。
与此同时,还有两股诡异新奇的痒意。
是我从没经历过,难以启.齿的。
我怀疑这附近有邪恶的妖物,想要捏诀将其杀死,手臂却被架起来。
此刻,我不由得想到民间的皮影戏。
我就是那个被无数绳子架住的傀儡,绝望无助。
害我的,到底是妖,还是魔?
我挣扎不掉,脑海里竟浮现出陆清和的身影。
倘若是他的话,只需挥出一剑,这些桎梏就会被斩断,哪能让我被这般折.辱。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便昏了过去,嘴里或许还在喃喃陆清和。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日光刺眼。
我挥手挡住,发觉自己仍然身处星槎,周围并无藤蔓,也不是水汽弥漫的沼泽地。
身上的衣裳还是完好无损,只不过手腕和脚踝处都残留着红痕。
我连忙解开衣带查看,发现那两个痕迹居然真的存在,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昨夜的妖物,真的来过?
青天白日里,我却觉着犹如身处深夜那般寒冷刺骨。
世间有男子若是遭受如此待遇,定然羞.愤难堪。
我决定闭口不谈,用符纸布置阵法,提防外界的妖物。
“云昭哥哥,我有事请教你。”
听到褚兰晞的声音,我不由得想到他是木灵根,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可褚兰晞筑基比我晚一些,身上没有法宝,修为比我低,不可能像昨夜那样困着我。
只有元婴期修士才能突破星槎的防御阵法闯进来,将我完全禁锢住,意识涣散,无法动弹。
或许是林海之中有强大妖物,猥琐下流,半夜潜进来作祟。
褚兰晞自小熟悉草木,昨夜应该能感知到妖物吧?
我整理好衣裳,才开门让他进来,询问昨夜妖物之事。
5. 第5章
褚兰晞听到妖物,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扑进我怀里寻求安慰,小声道:“昨夜,昨夜我确实察觉到星槎上有妖,吓得我连忙御气抵挡。
本来想跑来找云昭哥哥一同对付,可它直到天亮时才走,就只能躲在房内。 ”
昨夜果然有妖!
我问道:“你昨夜可看清是什么妖?”
褚兰晞沉思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回道:“好像,是,是某种藤类。
这星槎下方是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森林,肯定会有千年修为的大妖。”
果然是藤类的妖,而且是个下贱阴毒的大妖。
这大妖恐怕都修出人智,故意捉弄我。
褚兰晞也是,昨夜只顾自己,也不知道想法子提醒我,才害得我遭受无妄之灾。
枉我平时对他那么好!
我心中气闷,松开褚兰晞,冷着脸心将所有抵御的法宝拿出来,在房内布置法阵。
褚兰晞见状,顿了片刻,小心翼翼道:“我,我是木灵根,云昭哥哥难不成怀疑昨夜是我装神弄鬼?”
蠢货!
我嫌弃地白了褚兰晞一眼,差点气笑了:“就凭你?昨夜那藤妖来势汹汹,相当于一个元婴期修士。
我与之斗了几十个来回,用尽所有法宝才勉强将其赶跑!”
褚兰晞面露喜色,抓住我的衣袖轻摇,崇拜道:“云昭哥哥,你好生厉害,居然能赶走大妖!”
这小子蠢笨,嘴倒是甜,至少会说些中听的好话。
君子虚怀若谷,不同小人计较。
我将护身金鼎递给褚兰晞:“这个给你,夜里可抵御藤妖。”
褚兰晞没收法宝,又凑上来要抱,轻声细语地恳求:“云昭哥哥,今夜我同你.睡好不好,我害怕藤妖。”
假使今夜那藤类又来,当着褚兰晞的面捉弄我,岂不是丢尽颜面!
我犹豫不决。
褚兰晞搂紧了我的腰.腹,极为依恋,像个弱小无依的雏鸟:“云昭哥哥你最厉害了,肯定能保护我,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我还想拒绝,却瞧见褚兰晞的眼眶泛红,泪光闪烁,马上就要哭闹,只好答应。
褚兰晞得知自己可以留宿,兴奋地将卧房扫视一圈,蹦蹦跳跳的。
我将青鸾镜拿出来放在床头,要求他将灵气分布四周,这样可以快速察觉到妖的踪迹。
半个时辰后总算忙完,肚子也有些许饿了。
我坐下来吃褚兰晞做的饭菜,同他说起景州的风土人情,以及文姑娘的喜好。
褚兰晞坐在我对面,也不吃饭,就托着腮看我,两眼发光。
他就是这般单纯可怜之人,从小到大没多少人待他好,只要我给点小恩小惠,就会非常依赖我。
倘若日后有心怀不轨之人,随意给些好处,岂不是能轻易将他骗走,害得他死无全尸。
我同他说魔人欺骗修士的种种手段,伪善修士的各种技法,要求他谨记,免得被骗。
褚兰晞听完还得完整复述,我才安心。
天下姑娘皆爱俊朗男子,衣裳配饰须华而不俗,言行举止要有君子风范,初次见面就得备厚礼。
这些都是母亲同我说过的,她就爱这种男子。
我将数百件衣裳拿出来,对着镜子换了一件又一件,询问旁边的褚兰晞。
褚兰晞是个没用的,每件都说好看,像个摆设。
我只好自行挑选。
男子还是不能过于招摇,像叶淮洵那样穿颜色鲜艳的衣裳,就是花蝴蝶,只会令人生厌。
我拿出一件霁青色的衣裳对着镜子转圈查视,在腰间挨个搭配玉佩,直到白玉才满意。
褚兰晞忽然从身后抱住我,低声道:“云昭哥哥真好看,亦侠亦温文。”
我盯着镜子中的人看,且不说松兰之姿,一双含情桃花眼就足以撩拨无数女子的心神。
自小就有人夸我的眼睛生得好看,有玉般温润,也有深潭般深邃,黑而不死,眼波流转间尽是脉脉情意。
陆列都说,倘若我喜欢谁,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地盯着那人,片刻后那人就会坠入情网。
哪怕旁人再好看,只要文姑娘盯着我的眼,就会沦陷。
褚兰晞摆弄腰间的玉佩,又拿出玉环挂上去:“这样更好看。”
这枚玉环是上好的成色,储存着纯粹灵气,极为难得。
没想到,褚兰晞也能拿出这种好东西?
我正疑惑,就感觉到褚兰晞的手愈发地用力搂紧,嫌弃道:“松开,又不是小孩,老贴着我做什么!”
或许是我看错了,镜子中的褚兰晞眼中竟然掠过一丝幽怨,像那在人间飘荡了许久的鬼魂。
褚兰晞埋首凑到我耳畔,声音沉闷:“云昭哥哥,不许你穿这件衣裳去见云姑娘,我会难受的。”
还不许?
这小子居然敢瞪鼻子上脸,哪来的胆量?
我用力将他的手扯开,厉声责备:“少耍小性子,此事重大,我可不会依你。”
褚兰晞眉心微蹙,脸色极为难看,似乎在酝酿着哭意,片刻后也只是垂头不语。
真是个小孩,以为我成亲后就不管他了吗?
我虽然不是个彻底的好人,但还是会信守诺言,成亲后照样管他。
没一会儿,褚兰晞应该是想清楚了,又抬眼看我:“去景州,我会帮云昭哥哥得偿所愿的。”
我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了许多体己话。
夜沉如水,万籁俱寂。
藤妖没来,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热意袭来,似那洪水猛兽,抵挡不了。
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被褚兰晞紧紧地抱住,怪不得燥热。
周围没有妖气,阵法和法宝都安稳不动,应该是那藤妖怕了。
区区畜牲,果然没人聪明。
我拿起褚兰晞的手,想将他推开,却被搂得更紧。
而且这小子似乎做了什么不正经的梦。
居然,居然开始乱.蹭.......
本来衣裳就薄,而且,而且他面若好女,生得好看,是个男人都没办法忽视。
我用力推开他,打算起身去外面吹冷风缓缓,或是默念清心咒。
可是手腕却被握住,紧接着就被往后拽,倒下去。
褚兰晞凑过来,贴着我的耳畔说话:“云昭哥哥,你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想掩盖自己的不堪,却被他抢先发现。
褚兰晞垂眸,轻声道:“云昭哥哥,你居然.......”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呵斥道:“闭嘴!”
褚兰晞却笑起来,眼神颇为得意,舌尖轻点。
痒,手心就像是烧起来!
我连忙收回手,正想骂他,却被他控制住,顷刻间就泄了大半力气。
褚兰晞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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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诚挚,轻笼着。
他抬眼看我:“云昭哥哥,我可以帮你。”
这家伙!
我意识地攥紧手心,紧接着就感觉到潮湿闷热,像是泡进了温泉里。
然而褚兰晞只会比温泉水更烫,且更为用心。
他应该说不出话了,只能朝我使眼神,乖巧安分,像个小倌。
其实我应该制止这个荒唐的行为,可是此刻却耽于舒快,无法用力推拒。
褚兰晞的睫毛很长,像是刷子般扫过。
很痒……
我难以自持地偏头,既是贪恋此刻的舒快,又不想面对这种情景。
可褚兰晞似乎知道我的心思,竟然用了牙齿。
我感到刺痛,只能回头瞪他。
褚兰晞的嘴唇像是涂了胭脂,红艳莹润,故意呵气道:“云昭哥哥,你要看着我。”
我恼羞成怒,正想挥手去打他。
这家伙居然再次不说话,专心地做事,让我失去气力。
从前只在画册里看到过这种事,如今亲身体会,才知道神霄云外是何意。
实在是难以抗拒。
每个男子面对这种情景,应该都是如此,又不单是我一人。
我这样想着,也就勉强接受,还去摸了褚兰晞的耳垂,鼓励他继续。
褚兰晞平时愚笨,在这事上倒是极为聪慧。
柔如锦缎的长发披肩,有几缕散到前面,阻挡了视线。
他抬手将那几缕发丝挽到耳后,再微微抬眼瞧我,无辜的眼神似无底的深渊,要将人吸进去。
我从没经历这种事,不多时便意识涣散,呼吸急促。
褚兰晞非要我看他的脸,紧接着就舔.舐干净,凑上来亲我:“云昭哥哥,你要帮我。”
我正想骂他,指尖却突然像是被烧到。
想抽走却被按回去,脸颊不由得发烫。
这时我都不知道该先嫌弃褚兰晞的唇,还是烫到我的东西。
似乎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还以为褚兰晞那样一张脸,应该是纤细小巧。
却是反着的。
不是,这人是体弱多病的吧?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褚兰晞:“你,你......”
褚兰晞将我抱在怀里:“云昭哥哥,我好喜欢这样贴着你.......”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味,似兰似菊,闻着让人骨头都酥了。
我本该怒火冲天地将他赶出去,此刻却像是跳上岸的鱼,无力抵抗。
褚兰晞的手法细腻,彼此都满足,就是过于漫长了。
“云昭哥哥哪里都好看,像个玉雕的娃娃。”褚兰晞在我耳畔轻声感慨。
灼热的气息袭来,浑身都烧起来。
良久,才被我找到机会挣脱。
我本想扇这崽子一巴掌,可是看到那张脸又狠不下心,变成了踹。
褚兰晞被我踹开,撞到墙壁,只闷哼一声就抬眼看我,嘴角还残留着笑意:“云昭哥哥,你踹得好痒。”
男子之间互助很正常,可眼下我有要事,今夜之事传出去于我不利。
我严肃道:“褚兰晞,今夜之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褚兰晞捂着被踹的心口,神情陶醉,也不知道在犯什么病:“好,兰晞必定守口如瓶。”
我以为今夜过后他就会老实,谁知道.......
6. 第6章
五日后,星槎总算到了森林的边缘。
大概半日就能摆脱这片弥漫着瘴气,遍布强大妖兽的森林。
这五日里,褚兰晞都在我的房内休息。
也许是惧怕法阵,藤妖再也没来过。
然而每到夜里,褚兰晞总要缠着我做那事,虚亏了不少。
修仙之人应当清心寡欲,保重肾元,总是消耗,不利修行。
我本想推拒,可少年人元阳旺盛,哪里能够抵挡,每每都只能随了褚兰晞。
既然今夜已远离森林,我定然要将褚兰晞赶出房间,好生修炼。
“云昭哥哥!”褚兰晞忽然从身后出现,靠着我的肩头撒娇道:“今夜我们玩些新花样,你肯定会更开心的。”
我的耳尖发烫,连忙推开他,试图讲道理,让他的心思放回正轨,而不是沉迷此事。
褚兰晞像是耳聋,默默地拿出一瓶药膏:“我听闻男子之间还可以......”
这时,星槎剧烈摇晃,周围的法阵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我连忙运气稳住身形,正想叮嘱褚兰晞,却瞧见他跑到船尾去捡那个药膏。
星槎全暗了。
仰头去看,庞大的羽翼遮天蔽日,竟是一只千年的烬鸢。
烬鸢通体火红,有三颗硕大如灯笼的金色眼瞳,身躯比星槎还要大,好嗜人血,生性残暴。
羽毛越艳丽,意味着吃的人越多,也就更难对付。
这妖修为应该超过了元婴期修士,就是冲我们二人来的。
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星槎喷出恶臭粘稠的赤色毒液。
这赤色毒液全被陆清和布下的法阵挡住,表面浮现出裂纹,根本撑不了多久。
褚兰晞挥手,袖子里冒出许多根藤蔓,缠住烬鸢的嘴,不让它继续喷毒。
他急道:“云昭哥哥,快往下跳!”
我将所有强大的封印符纸全部扔出去,贴在烬鸢的身上,可以勉强配合褚兰晞限制它的行动。
褚兰晞神色凝重,显然是无法控制住烬鸢。
还好我有短暂转移的符纸,就是太过消耗灵气,用一次需要缓好几天。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我犹豫,立刻将两张符纸消耗。
转眼间,我和褚兰晞就从天上来到阴暗潮湿的森林里,鞋底粘了厚重的泥。
隐约能感觉到,四周有无数道目光在窥视我们二人,来自不同的妖兽,有强有弱。
倘若星槎再快些,离开这边森林就好了,现在就是羊入虎穴。
我捏紧了手里的符纸,警惕地盯着周围,不敢掉以轻心。
褚兰晞背对着我,正抬头看天。
只见那烬鸢还没放弃,朝着这里冲来。
传言中的烬鸢爱食人血,越是强大的修士越是能吸引它。
我和褚兰晞只是筑基期,它是多久没吃到修士,竟要穷追不舍。
褚兰晞道:“云昭哥哥,我留下来断后,你往东南一直走,很快就能文家的使馆。”
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不行!留你一人,如何能对付这些妖物!”
褚兰晞蹲下来,手心贴地,以他为中心焕发出圆形的青光,地面的古老符文时隐时现。
此时,周围所有的藤蔓和草木都在朝他提供灵气,而通往东南方草木纷纷让出一条道,妖兽全都退散。
“这是褚家秘术,最多能让我坚持半柱香。你趁机离开,再去找人帮我。
不必担心,只要我呆在这片森林里,烬鸢就不能奈何我。”
我看到褚兰晞的半张脸被暗翠色的符文缠绕,像是兰花纹,而他的眼睛隐隐透出青光,灵气比之前强了几百倍。
没曾想褚家秘术,竟有如此大的功效。
如今的他,寻常妖兽难以近身,自保容易,再保我就危险。
我也不是迂腐之辈,强行留下只会拖累,于是将青鸾镜和许多符纸丢给他,叮嘱他找机会逃掉,这才离开。
有了褚兰晞开路,我移动得很快,眨眼睛就逃出森林,来到一处繁花盛开的草地。
回首,只见火红的烬鸢在林海中起伏不定,势必要将褚兰晞找出来。
这里已是景州边缘,不远处就有文家使馆。
那里肯驻扎着许多筑基修士,运气好还能遇到金丹期修士,届时就能救出褚兰晞。
我边移动边忍不住想:青鸾镜是上古宝物,应该能帮到褚兰晞。草木为他提供足够的灵气,也能使用瞬移符逃跑。总之,希望他平安。
文家使馆健在河边,是两层高的木塔,门外有修士驻扎。
我将有刻有陆家家纹的玉佩递给他们看,这才得以进入。
文家现下想跟陆家联姻,使馆主事人听了我的话,立即派出二十个筑基修士,以及两个金丹修士。
我也想跟着去,却因灵气耗尽而昏倒。
醒来后,已经是下午。
日光从冰裂窗棂透进来,照在锦被上,柔和温暖。
门外应当是个庭院,隐隐瞥见青竹红牡丹,碎石小路,八角凉亭。
不像是在使馆内。
我起身想下床查看,门刚好被推开。
陆清和走进来,一双凤眸正盯着我,面沉如水。
我从前犯错就见到他露出这般神情,似担忧,又似怨恨,总之心情应当糟透了。
肯定是想摆出兄长的架子训我。
我心系褚兰晞,没有闲心应付他,问道:“兰晞没事吧,文家人有没有将他救回来?”
陆清和语气平淡:“他没事。”
我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连忙朝着门外跑去。
却被陆清和抓住手腕,于是不耐烦道:“放开我,我要去看兰晞!”
手腕忽然传来疼意,紧接着我被陆清和拽回去,倒伏在榻上。
陆清和脸色极为难看,隐忍地攥紧手心:“你一声不吭就跟着褚兰晞跑去景州,半路撞见烬鸢,差点命都没了,还要去找他!”
我从未被他如此质问,心有怨气,顺手就将手边的枕头扔过去,骂道:“又不真是我兄长,别管我!”
陆清和躲过枕头,面露不虞,挥手就给房门下了禁制,沉声道:“少跟褚兰晞鬼混,三日后养好身体就跟我回云州,哪都不许去!”
我一听没自由,怒气上涌,张口就骂:“陆清和,你个蠢人懂什么!”
陆清和沉默不语,似乎不在意我的话。
我干脆将法宝全倒出来,挨个挨个朝着陆清和砸去,将市井间的脏话全骂出来。
陆清和站如青松,纹丝不动,周遭有一道气罩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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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宝无法伤到他,全都掉落在地,发出叮当哐啷的声响。
我将最后一件法宝扔出去,指着他的眉心骂:“陆清和,我恨死你了!”
陆清和的神色总算有了变化,慢慢地朝着我走过来,像寻常那样轻声哄道:“昭昭,我是为你好。外面太危险,你应当呆在家里。日后若是想出来玩,我会陪着你。”
我抬眼看他,居然是熟悉的温柔眼神,果真是个伪善的小人。
他这样说,是想嘲笑我修为低,无法自行外出,还得有他这个元婴期修士陪同。
很多时候,我都怀疑陆清和待我好,是怜悯轻视我。
毕竟叶淮洵的兄长就许他四处乱跑。
而我自从进了陆家,极少出远门,每次都需要陆清和陪同。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等到陆清和忙于应付文家人,我才有机会溜出来,没曾想现在居然要被他押回陆家。
我心里委屈,又气不过,忍不住将真心话说出来:“你就是轻视我!”
陆清和的眸光微动,抬手擦过我的脸颊,柔声道:“昭昭,我从未轻视你,相反我视你为珍宝,只想小心呵护。”
我用力推他,看向门口的禁制:“那你放我出去,我在外面游历够了,就会回陆家!”
这瞬间,我忽然感觉到森森冷意,好似亲临数九寒冬,诧异地看向陆清和。
陆清和起身,从高处审视我,像是在对犯人发号施令:“褚兰晞早晚会害死你,你以后都别想见他。”
兰晞会害死我,说兰晞是灾星?
他居然,居然能说出跟陆平安差不多的话,果然是亲兄弟,都一样恶心!
我腹中翻涌,难受得想吐,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清和,怒吼:“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陆清和将地上的法宝全部收拾好,放在桌上才离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将吃食送进来,都是我平常爱吃的。
可是此刻,我却难以下咽,一直盯着门口的禁制,想着如何逃出去。
混蛋陆清和,等我做了陆家家主,定要他俯首称臣,再也不能限制我。
陆平安也是,到时候我要他跪下来给褚兰晞当牛做马。
此刻还是解开禁制要紧。
禁制一共五种,陆家古籍多有记载,陆清和定然是用了其中的一种。
我从储物戒中拿出古籍,慢慢翻阅。
外头逐渐暗下来,月明星稀,竹影绰绰,偶有凉风涌进来,吹动帘幔。
也不知褚兰晞身在何处,有没有被人恶意针对。
我的脑海不断浮现星槎那几日的光景,褚兰晞总是温柔地帮我,如兰似水。
而面临陷境,他会留下来断后,将生路给我。
倘若从前,我定然会嫉妒褚兰晞能习得褚家秘法,可是这时却庆幸。
与陆清和相比,褚兰晞才是真心待我。
出去后,我定要同他结为异性兄弟,从此不离不弃。
“苏云昭!”
门外忽然响起叶淮洵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幸灾乐祸。
我走到门边,冲外面骂道:“叶狗,你来这里做什么!”
轰隆一响,是叶淮洵猛地拍门:“当然是来看你的笑话!我看你才是狗,被陆兄关起来养的小狗!”
7. 第7章
叶淮洵一直爱同我做对,如今见我被陆清和禁足,特意跑来嘲笑,真是可恶!
要不是有禁制在,我定然要冲过去把他打得狗血淋头。
我伸手触碰门,就会浮现出银色的符文,还有莲花和蛇的纹路,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银蛇被朵朵莲花簇拥着,又或者说被莲花禁锢住。
外面的叶淮洵听不到我的回应,再次拍门:“苏云昭,你不会在里面偷偷哭鼻子吧,哈哈哈哈!”
这家伙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蠢笨讨厌!
既然如此,不如利用他。
我转念一想,悠悠道:“我不想跟手下败将说话。”
叶淮洵果然是个炮仗,一点就炸:“苏云昭,你少得意,上回是我大意才被你偷袭成功,有本事再跟我打一架!”
我故意怂恿道:“好啊,那你先解开这个禁制,我就出来同你打。”
叶淮洵在外面鼓捣一会儿发出各种声响,沉默不语,应该是找不到破除禁制的法子。
我继续拱火:“叶淮洵,你总说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会连个禁制都没法解除吧?”
叶淮洵最爱面子,总想超过我一头,哪怕暂时解不开禁制,往后也会想办法解开。
我等了许久,都困得打呵欠,催促道:“你最好快点解开,否则三日后我就要跟陆清和回陆家,届时再也不能出门同你比试。”
眼前的禁制符文时隐时现,紧接着传来震动,是叶淮洵猛踹了房门几脚,骂道:“少催,明日就让你见识我的厉害。”
我笑起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只要叶兄明日解开禁制,那我便承认自己在阵法上不如叶兄。”
叶淮洵撂下一句“给小爷等着”,迅速离去。
他就算是个废材,好歹是叶家公子。
叶家有许多能人异士,定然能办法解除禁制,再不济还能求助亲哥。
想来,我是嫉妒叶淮洵的。
叶淮洵父母双全,从小受尽宠爱,还有个厉害兄长,平日里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到处乱跑,过得无忧无虑。
记得初次见他,是在陆家的宴厅。
那时我刚住进陆家没多久,正是除夕,无数宾客络绎不绝,在陆家大宅里进进出出。
我喜爱热闹,早早地换好新衣,跑到院子里玩雪。
陆列将我扔给陆清和照顾,忙着去应和客人们。
我抓着陆清和的衣角,央着他帮我堆雪人。
那时的陆清和才十三岁,还没学会大人的圆滑世故,无心搭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陆平安和木芷巧母子。
他许久未动,脸色沉重,似凝了风雪。
我顺着看过去。
只见陆平安被厚重的衣物裹成球,正窝在木芷巧怀里撒娇,嚷嚷着要吃糕点。木芷巧笑着拿来糕点喂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还要唤他“乖宝”。
哪怕从前母亲还在,我未曾有过这种待遇,都是饿了自己翻柜子找东西吃。
母亲怎么可能喂我吃糕点呢,陪我说说话都不错了。
可陆平安就是这般幸福,有木芷巧哄,也有陆列的爱。
我偏头去看旁边的陆清和,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庆幸,心里也有了如何在陆家长久立足的办法,于是抱住他的腿撒娇:“清和哥哥,我也想吃糕点。”
陆清和总算低头看我,脸上慢慢地挤出一个笑容,将我抱起来,朝着宴厅走去。
他把我放在一堆糕点面前,让我挑选。
我挑了跟陆平安相同的糕点,掰开后分给陆清和一半:“清和哥哥一起吃。”
陆清和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糕点吃下去。
我趁机扑进他怀里,在他耳畔低声道:“清和哥哥,昭昭会陪着你的,你也会陪着昭昭对不对?”
陆清和没说话,只是抱住我,算作答应。
我试探道:“清和哥哥讨厌陆平安吧,我也不喜欢他。日后我做清和哥哥的弟弟好了,我比他乖比他可爱。”
陆清和接受我的结盟请求,送我一个布娃娃,轻声唤我“昭昭。”
布娃娃是个小人,有些丑,摸起来像云朵一般软,摸他胳肢窝就会咧嘴笑,揪他耳朵就会哭,不同位置不同情绪,特别好玩。
八岁的我对这个布娃娃爱不释手,坐着边吃边玩。
然而布娃娃却被叶淮洵看上,他像是一阵风跑到我跟前,伸手索求:“给我玩!”
他戴着镶嵌各种宝石的帽子,衣裳的刺绣繁复华丽,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是某个世家公子。
我从小就会察言令色,只好把布娃娃递给他玩,还同他商议轮流玩。
叶淮洵心高气傲,哪里愿意听我的话,拿到布娃娃就没打算放下。
过年热闹,大人们都在忙着喝酒聊天,陆清和也去跟同龄人舞剑比试。
没人管我和叶淮洵。
我心中的怨气越发强盛。
起初还能哄骗自己忍忍就能交到新朋友,可是看到叶淮洵拿出笔要给布娃娃画鬼脸,就彻底忍不住,将娃娃夺回来。
叶淮洵想抢回去,就跟我打起来。
我不甘示弱,拿起盘子就朝他砸去。
这家伙娇生惯养久了,只知道赤手空拳,哪里知道下三滥的手段,很快就被我砸得鼻青脸肿。
可他也不哭,还是继续要跟我打,非得将布娃娃抢回去。
陆平安最先察觉到我们的动静,冲过来指着我训斥道:“苏云昭,你个低贱竖子怎么敢打淮洵,停手!”
我没搭理,他就想帮叶淮洵,结果被我打掉牙齿,登时大哭起来。
孩童的哭声总能穿透一切,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很快就有人制住这场斗殴。
我被陆清和抱住,手里的娃娃已经破烂不堪。
陆平安扑进木芷巧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不停地说我欺负他。
叶淮洵被叶父制住,正瞪着我,还想继续打,像个不服气的小狼。
我将前因后果告诉陆列,故意将陆平安贬得一无是处。
陆列笑起来,看向陆清和,要求他多做几个布娃娃,分给我和叶淮洵,省得我们打架。
陆清和沉默不语,手臂忽然用力搂紧我,应该是不愿意,可又不敢忤逆陆列。
我便找个由头,帮他拒绝陆列。
叶父是个明事理的,要求叶淮洵同我道歉。
叶淮洵走上前,看着我手里的布娃娃,躬身道歉,又说会赔我。
于我而言,同叶淮洵是堂堂正正的决斗,他输我赢,没什么好说的。
而陆平安手段卑劣,恶意辱骂,最该道歉。
我不稀罕叶淮洵的道歉,看向陆平安:“我要他给我道歉!”
陆平安闻言,哭得更厉害,对上我的眼神,又害怕得扭过头去看别处。
木芷巧道:“你打掉他两颗牙齿,他没伤到你分毫,还要他道歉,未免蛮不讲理。”
我见状,立即看向陆列,故意煽风点火:“陆叔叔,方才陆平安骂我没爹没娘!”
陆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抬手就给了陆平安一巴掌,不顾木芷巧的阻拦,要人将他带下去罚跪。
他太用力,陆平安的脸颊都被扇出血痕,木芷巧心疼得红了眼,闹着要跟陆列打起来。
好在几位大人帮忙阻挠劝阻,这才中止。
这其间,我注意到一抹戏谑的目光,望过去是个身着玄色衣裳的少年。
他应当是陆清和的同辈,抱剑立于墙角,长发高高束起,微微低头,额前碎发挡住眼睛,似那斑驳竹影,看不清神情。
我从他身上感觉到凛冽的气息,还有些许残酷杀意,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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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极寒之地归来,多次死里逃生,看淡生死,嘲笑肤浅庸俗的世人。
等到大人们散去,他就朝我走来。
近了才看清楚那双寒潭似的眼眸,冷而凶。
他脸上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低头看我,打趣道:“陆清和,你爹的私生子年纪虽小,心机却颇为深沉。”
我听完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下意识地躲到陆清和身后,害怕地发抖。
他盯着我看,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你看,他又在演。”
陆清和将我护在身后,手放在剑上,厉声警告道:“宋瑾,陆家不欢迎你,滚出去!”
我从未见过陆清和对谁这般无情,想探头将宋瑾打量清楚,却忽然感觉到一把出鞘的利剑,泛着森森银光,连忙缩回去。
宋瑾嗤笑一声,眨眼间便消失。
次日,陆家不开宴待客,忙着处理家事。
陆平安被罚跪,关在祠堂里出不来,木芷巧在跟陆列吵架砸东西,闹着要分离。
而我则窝在陆清和怀里,看他给我做布娃娃。
陆清和告诉我,这是他小时候睡不着觉,母亲做给他的。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会自己学着做,当做慰籍。
他说我是弟弟,才会做给我,其余人都不能有。
我同他保证,以后会将布娃娃保存好,不会给别人。
我还暗暗诅咒木芷巧和陆列解除道侣契约,这样我们都不用看见母慈子孝的画面。
可惜我没盼到他们分离,过几天就听到木芷巧和陆列重归于好,还带上陆平安出门游玩。
陆清和似乎早已习惯,照旧在庭院里练剑。
我在房里生闷气,甚至开始怨恨陆列。
这时,仆从告诉我,叶淮洵想见我。
刚好有气没处撒,他来找我,就是自找的。
我拿上各种暗器跑到前厅,准备暗算叶淮洵。
叶淮洵脸上包了好几圈布,只露出两颗眼睛,确实被打得很惨。
我暂时没了暗算他的想法,将暗器收好。
叶淮洵周围有好几个大箱子,里面全是上好的法宝,桌上的小匣子装着丹药。
他道:“之前弄坏你的娃娃,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这些都给你。你打架挺厉害的,以后我们一起玩吧!”
男子交友,自古以来都秉持着不打不相识的原则。
原本我可以同他成为好友,可那日我太生气,看到他就想起陆平安骂我,想起陆列他们一家三口出门游玩。
陆平安临走时还想带我去玩,叶淮洵被打了还想同我做朋友,有爹娘疼爱的孩子忘性就是大。
我无法跟他们这种幸福的人来往。
想罢,我将桌上的匣子推倒在地,指着叶淮洵的眉心骂:“叶淮洵,我最讨厌你这种被宠坏的蠢货,少跟我套近乎!”
叶淮洵怔愣片刻,眼眶泛红,气恼又难受,骂道:“谁稀罕你,我,我又不是非要同你玩!”
说完就要往外跑,却被我叫住。
“把你这些破烂带走,别放在这里碍眼!”
叶淮洵扭头看我,肩膀都在发颤,到底是被娇惯长大的孩子,竟然掉了几滴眼泪,大声吼道:“那不是破烂,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你这种乡野草包当然不懂!”
我当即想动手,好在陆清和恰好路过,才没让惨剧发生。
此后我和叶淮洵见面就骂,经常打架,互相攀比,再也没好脸色。
想来他小时候蠢,长大后也不会聪明,三言两语就被我哄去钻研阵法。
我正暗自得意,忽然听见脚步声靠近,连忙假装睡下,悄悄听着动静。
动作很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应该是陆清和了。
我的手被覆住,只听他哀戚道:“昭昭.......”
8. 第8章
我还想偷听他接下来的话,却被突然拽起来面对他。
陆清和神色如常,扣紧我的手道:“昭昭在假寐。”
我被揭穿也不慌张,冷哼一声就用另外一只手打他的脸:“陆清和,放我出去!”
陆清和的左脸被打红了,还笑着摇摇头,眸色极深,像是隐匿在黑夜里的山峦:“昭昭不乖,应该领罚。”
我嗅见了危险气息,本能地往后缩:“陆清和,你不是我亲哥,不许罚我!”
陆清和继续逼近,将我困在双臂方寸之间,故意凑到耳边道:“昭昭说话不算数,更该罚了。你九岁那年都说了,日后要做我的弟弟,从此不离不弃。”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应该是刚喝完酒,眼神跟平时也不同,没有刻意内敛,而且肆意放纵。
我的耳尖发烫,还有些痒,连忙偏头,骂道:“陆清和,你敢罚我,我就离开陆家,再也不回来!”
陆清和是个心软好骗的人,沉默片刻还是没舍得打我,只是将我搂进怀里抱着,拨弄碎发,偶得几根就放在鼻尖轻嗅。
我放松下来,想同他好声好气地商量,却再三被拒绝。
陆清和一向纵容我,大部分事情都能让步,偏偏在这件事上绝不肯退让,只能放弃。
狗急了都会跳墙,逼急了醉酒的陆清和,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我闭上嘴,窝在他怀里不动弹,脑子里想着许多大事。
陆列,陆清和的眼界都太过窄小,只知道盯着云州那点小地方。
等我当上陆家家主后,我会招揽天下有天赋的修士,跟几个强大世家结盟,不择手段将陆家发展壮大,最后成为九州之首。
届时所有人都得高看我,再也不会是寄住在陆家的无名小卒。
“昭昭在想什么?”陆清和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发梢被微微压住,紧接着温热的气息袭来。
这家伙当我是阿猫阿狗,居然亲了头顶!
“昭昭好乖啊。”陆清和轻笑一下,又低头吻,将我搂得更紧。
我烦躁地想推开他,却感觉到手臂在用力收紧,不愿松开。
陆清和今夜太奇怪了,既蠢笨又蛮横。
罢了,筑基对上元婴毫无胜算。更何况陆清和酒醉不清楚,暂时不同他计较。
陆清和见我不动,就开始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絮絮叨叨,像个老婆子。
我听困了,两眼一闭,很快就睡过去。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已是正午。
屋内就像是幽暗井底,唯西南角的窗户透出一点碎光。
我偏头去看,惊觉陆清和居然躺在旁边,吓得往靠墙的那一面缩。
陆清和见我这般,眼底闪过失落,又很快镇静地问我是否饿了。
这人明知道我为何会厌他,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装可怜无辜。
要是把我放出去,我当然愿意陪他演戏,可此刻见他,只想远离。
陆清和伸出手想碰我,却被避开,只好道歉。
我见不得他装傻,忍不住大骂:“陆清和,你放我出去!”
陆清和的神色冷下来,再没有小心翼翼之态。
我气急,踹他一脚骂道:“那你就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你!”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陆清和没同我多说,连忙起身披上外衣,迅速离开。
房门打开的一瞬,我瞧见文家的人,看起来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应当是同陆清和谈论婚事,不由得害怕。
也不知道陆清和那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必须得赶快出去,才能阻止两家联姻。
兴许是老天眷顾,半个时辰后叶淮洵就来了。
他多带了一个人,据说是精通阵法的修士,最擅长破解禁制。
我将陆家的古籍翻开,同修士细细说道,希望他能够早点破除之法。
叶淮洵闲得无聊,就在旁边唠叨个不停。
他说起自己在外游历的事迹,想向我炫耀自己英明神武。
往常我一概不搭理,这时有求于人,都会给回应。
他提到文陆两家的婚事,说是陆清和拒婚,惹怒了陆家一众长老,此时正忙着在前厅应付。
居然真拒婚了,那便好。
我心里得意,夸奖道:“你小子出门游历一番,居然有了不少长进。”
叶淮洵欣然道:“那是自然,待会儿你出来,我就给你看几个新奇玩意儿。”
说完,他就催促旁边的修士。
不多时,悬浮在半空中的符文破裂,禁制随之解开。
我还没推开门,叶淮洵就闯进来。
他的缃色发带随风摇曳,长眉微挑,昂头道:“苏云昭,我厉害吧!”
一旁修士微微低头,主动往后退,将功劳全部归于自家少爷。
我推开叶淮洵,毫不留情道:“又不是你解的禁制,少在这里得意!”
“苏云昭你!”叶淮洵气极,想冲上来抓我。
好在我早有准备,贴好疾风符跃至屋顶,朝着远处跑去。
身后传来叶淮洵的骂声,极其难听。
我朝着前厅相反的方向跑,连用两张瞬移符纸,才逃到附近的集市中。
集市热闹嘈杂,耳边能听见各种摊贩在吆喝,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应该是鸡鸭牛羊混杂的臭味。
此刻我的灵气消耗太多,无法再使用瞬移符,只能步行,于是顺着这股味道跑。
陆清和爱洁,不会出现在这种乡野集市,躲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故意隐藏自己的气息,躲到一家农户的后院,并给褚兰晞发了灵鹤。
后院里养了不少鸡,咯咯直叫,有些在打架,有些低头啄虫,还有些四处乱走。
农户是一家三口,男人外出,只有女人和孩子呆在家里。
我躲在茅屋后面,看见身穿粗布麻衣女人抱着孩子在哄。
起初,女人是坐着哄,可孩子还是哭闹,只好站起来绕着院子走,唱起歌谣。
孩子听到歌谣就不哭了,挥挥小手咧嘴笑,女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看着这一幕竟走了神,好半天才注意到肩头落了只飞鹤。
飞鹤上面有褚兰晞的气息,打开来看,他毫发无损,还皱着眉在发牢骚。
“云昭哥哥,我没事。听说你被陆清和救走,我就不敢给你发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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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了,一直在等你出来。”
“对了,我人在文家休养,跟文姑娘说了很多你的好话,就等你过来!”
褚兰晞还说了很多琐碎小事,都是有关文姑娘的喜好,看来他确实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倍感欣慰,连忙凝聚灵气,打算今夜就赶去文家。
天色渐晚,鸡都往茅草屋里跑,风中传来炊烟味。
女人在烧火做饭,而孩子慢慢地在院子里爬,像个泥球,哪里都是脏的。
与此同时,有股强烈的妖气靠近。
只见一只漆黑的独眼鹰朝着孩子冲来,张开巨大的爪子。
我暗叫不好,连忙挥出符纸。
符纸靠近独眼鹰的瞬间,就幻化出细密的铁网,将它完全罩住,重重地坠地,漫出黑血。
我将孩子抱起来,施法清除独眼鹰的尸体。
“呜呜呜呜!”
这小孩竟然大哭起来,吵得我耳朵疼。
女人从厨房里跑出来,见状便躬身道谢:“多谢道长相救!”
我将孩子还给她,嫌弃道:“你生了个顽童,日后要好生看管,免得祸害人间。”
女人连声道谢,可她怀里的孩子还在呜呜哭。
顽童!有个好母亲,还有我相救,居然还不知道安静懂事。
若不是我赶路要紧,早就扇了这小子一巴掌。
我勉强忍下怨气,婉拒女人留下用饭的请求,朝着门外走去。
好死不死,竟撞上叶淮洵。
这林中小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迎面就是刺眼的黄,避无可避。
叶淮洵跑到我跟前,气得面红耳赤,破口大骂,好似我欠了他几百万灵石。
这家伙肚量就是小,还很记仇,竟然追这么远。
我懒得管他,扭头就要走,却被叫住。
他无赖道:“苏云昭,你不同我道谢,我就发引信,将陆兄叫过来。”
真卑鄙啊!
我是真怕陆清和坏事,只好同他道谢:“多谢叶兄相救,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
叶淮洵冷哼一声,颇为不满:“假模假样,没劲!”
就是小孩子心性,非要被人供起来才会高兴。
倘若不是怕陆清和追上来,我早就把他打得头破血流,哪里会有耐心哄他。
我默默地清点剩余的符纸,想着如何避开这小子。
叶淮洵蹙起的眉却忽然展开,提议道:“上次不算,你再跟我打一架。”
我道:“我们在这里打斗,不说伤及无辜,还会被陆清和找到。届时我便说是你将我拐走,你看陆清和如何待你!”
叶淮洵从小就崇拜陆清和,听了这话定然会害怕被陆清和厌弃,不再纠缠我。
果然,这小子神色慌张,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没有拐走你,明明是你自己要跑!”
我偏要吓唬他,故意凑近,像是恶狼对绵羊:“就是你!”
叶淮洵应该是被我吓到,急红了脸,大声道:“苏云昭,你,你别靠这么近!”
我注意到他的耳尖,居然红得滴血,不由得奇怪,抬手去碰,疑惑道:“哇,怎么红了?”
“你!”
9. 第9章
文家位于景州中部的,平原易野,一望无际。
繁华的文景城拔地而起,气势恢宏,城墙四周漂浮着符文,巨大的防护阵可以抵御诸多妖兽。
我怕陆清和发现,没用陆家的信物进城,而是用了叶家的。
昨夜,叶淮洵被我吓到,惊叫一声便跑了,比兔子还快。
还好我留个心眼,早就将他腰间的叶家信物偷走,这才得以顺利进入城中。
等叶淮洵回过神,发现信物被偷,应该会气死。
我握紧手里的玉佩,轻声笑起来,慢悠悠地进了一家客栈。
大堂聚集着各地的修士,有背靠家族的,也有散修,都在议论文陆两家的婚事。
修士们都在骂陆清和有眼无珠,居然放弃大好姻缘,都想跑到文家,博得文姑娘的芳心。
有三个喝了酒就扬言,此生非文姑娘不可。
这些人修为低,长相丑陋,居然还敢妄想文姑娘,真是好笑。
我不动声色地将几枚细小符纸贴在他们身上。
很快,就看到他们跳上桌,脱掉外衣跳舞,边哭边叫,滑稽招笑。
周围的客人都吓得避开,小二凑上去劝他们坐下。
他们在符纸的操控下扭得越来越夸张,像是肥猪癞蛤蟆,紧接着就自报家门。
我背过身去偷笑,却听到一个修士叫起来。
“大哥,你背后怎么有符纸!”
“是,是他,那个符修!”
他们既然发现,我也不多做停留,想离开客栈。
谁知道,有个剑修居然挡在门口,不让我离开。
那个剑修的腰间挂着宋氏配饰,眉眼间凝着戾气,一看就沾了不少人血。
倘若不是他的长相普通,我差点以为见到了宋瑾。
身后的三个修士,不足为惧。
麻烦的是这个姓宋的。
我拿出叶氏配饰,高声道:“我是叶淮洵,还请这位仁兄让路。”
他道:“我见过叶公子,他不似你这般猥琐下流。”
居然敢骂我,那今日必须战!
我飞快地扔出符纸做掩护,朝着他的命门攻去。
这人身法如鹤,轻易避开我的所有攻击,也不出剑,只是堵住我的全部去路。
其余的修士看出他的修为不低,没有上前阻拦,反而在旁边为他叫好,鼓动他教训我。
我记得方才整蛊时,并未有他,不明白为何要跟我做对。
眼看围观者如溪流般聚集,外面已围了两三层,大有湖泊之势,极有可能吸引陆清和过来。
而这姓宋的实在难缠,我只能放出狠话。
“宋家向来同叶家交好,你若是不让开,就别怪我使出杀招!”
他道:“你恶意整蛊他人,应当道歉。”
姓宋的是不是都爱当判官,什么闲事都要管,讨人厌!
我正想着如何骂他,却瞥见两道桃红柳绿身影进入客栈。
为首的是个俏丽的姑娘,穿着桃红色的衣裙,迅移至我和姓宋之间,拔剑做出止战的架势。
而跟着她的是褚兰晞,脸色苍白,明显是大病初愈,还未好全。
我见状,也不管旁人,连忙跑到褚兰晞跟前询问伤势。
姑娘道:“二位给我文家一个面子,莫要在城中斗殴。”
姓宋的点头,像是一阵风遁走,很快就不见踪影。
褚兰晞安抚我两句,同我介绍旁边的姑娘。
原来这姑娘就是传闻中的文雪青,长得同画像中温婉可人不大相同,眉宇之间竟然有几分英气。
文雪青便是要同陆清和联姻的人,也是我要讨好的姑娘。
方才我竟然只顾褚兰晞,没将她认出来,真是该死!
我连忙向文雪青作揖行礼,感谢她的救场,顺带夸她在长得好看。
文雪青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眉毛微挑,冷冷道:“原来你就是苏云昭,果然同传闻中的一样,无脑莽撞。”
我愕然,我们从未见过,为何她却对我有如此大的偏见?
还好褚兰晞劝道:“雪青姐姐,你误会云昭哥哥了,此处不宜久留,换个地方我同你解释。”
文雪青的神色缓和,笑而答应,也不看我,只关心褚兰晞。
文家府邸白墙黛瓦,多九曲回廊,亭台水榭。
穿过长廊时,风吹动檐角垂铃,叮铃作响,不远处便是一池白芙蕖,曳曳送香波。
水底偶有几只金色锦鲤游过,尾如扇面,撩动绿水。
我不知如何同女子相处,只好悄悄暗示褚兰晞帮我说好话。
褚兰晞自小就有许多女伴,一路上同文雪青谈论胭脂水粉,话本故事,将她逗得眉开眼笑。
而我站在旁边插不上话,像个多余的木偶,尴尬难堪。
方才我还担心褚兰晞的伤势,如今便嫉妒他巧言令色,最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暗自握紧拳心。
这褚兰晞不会看上文姑娘,想要占为己有吧!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拽到没人的角落逼问,再打几巴掌以示警告。
文雪青突然道:“你为何整蛊那些修士?”
我将那些修士说过的狂言全部说出来,还将他们的身世外貌贬得一无是处,希望文雪青厌弃他们。
文雪青听了,却道:“方才阻止你的是宋炔,为人正直善良,你不会撒谎吧?”
原来那小子叫宋炔,果然是个缺心眼的混蛋!
而且这叫什么事,因为宋炔善良正直,就怀疑我撒谎。我在文姑娘心里竟成了卑鄙无耻的下流货色?
禇兰晞到底有没有说我的好话!?
我怨气深重,依旧面不改色,和气解释:“我从不撒谎,宋兄应该是误会了。”
褚兰晞道:“云昭哥哥人很好,定然是宋兄误会了。而且我看那几个修士长得贼眉鼠眼,修为也低,怎么敢肖想雪青姐姐!
姐姐天资聪颖,冰雪之姿,定是要配世间最好的男儿!”
文雪青欣然大笑:“兰晞说的是,只有世间最好的男儿才配得上我!”
褚兰晞又道:“那陆清和两面三刀,为人虚伪,雪青姐姐可不能同他结为道侣。”
文雪青若有所思:“自然不能,我早就同父亲说清楚。”
我见状,偷偷掐了褚兰晞的手背,示意他将我说出来。
褚兰晞先是贬低陆清和,才将我引出来:“云昭哥哥人品贵重,远远胜过陆清和,是我见过最好的男子。”
文雪青噗嗤一声笑出来,神色怪异地看着褚兰晞:“那确实是。你们二人先下榻歇息,明日我再带你们出去玩。”
我见她不讨厌我,总算松了口气。
男追女若是太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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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会被讨厌。今日先住下,明日再想办法讨好她。
可是偌大的文家居然只有一间客房,将我和褚兰晞安排住在一块,有点奇怪?
进了客房倒觉着宽敞,床与桌之间设有雕花屏风,上面的凤鸟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窗外正对着池塘,芙蕖随风摇曳,送来阵阵清香。
床柔软舒适,可容纳二人,四角垂下轻柔的纱幔,上面有褚兰晞的几件衣裳。
我将衣裳丢到椅子上,躺上去休息,嫌弃他乱放东西。
褚兰晞笑着道歉,将衣裳挂好,同我说了许多事。
原来东南方的瑜林有许多妖兽,吃了数百人。
文家想要歼除妖兽,就拿出各种法宝和秘籍,宴请天下英勇之士,共同对抗妖兽。
各路世家子弟和散修聚集城中,都是为了分这些好东西。
陆清和来景州,联姻是其次,主要还是替陆家出面,襄助文家除妖。
那宋炔在宋家只是个无名小辈,得到的资源有限,只能来到文景城分法宝。
想到此,我不禁觉得他可怜好笑,心中的怨气消了一些。
褚兰晞细数文家的法宝和秘籍,其中有一样令人我心动不已。
文家有半卷《太虚符经》。
《太虚符经》是三百年前虚阳真人自创的秘籍。
虚阳真人灵根驳杂,修道艰难,苦修千年才到化神期。
他手里的《太虚符经》威力巨大,可以画出毁山破海的符咒,被世人争抢。
传闻太虚真人最后被百名修士围困而死,《太虚符经》也下落不明。
文家二十年前获得半卷《太虚符经》,培养了许多符修,从一个只占据几座山头的小家族迅速发展壮大,成为独占景州的世家大族。
符纸的用处可太多了,一个厉害的符修可以增强成千上万个修士。
倘若我得到《太虚符经》,何止陆家,整个九州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褚兰晞道:“《太虚符经》晦涩难懂,文家只用了其中两成。此次拿出来,就是希望招纳厉害的符修,共同钻研。
云昭哥哥,倘若你在此次除妖中大展身手,文家必然会让你借阅《太虚符经》。”
我拍拍他的肩头,赞赏道:“做得不错,不枉费我这些年对你好。”
褚兰晞笑起来,抱住我的腰撒娇讨要好处。
我想到文雪青,又将他推开,戳戳眉心教训:“但我要你在文姑娘面前说我的好话,你怎么没做到,她今日在客栈居然说我无脑蛮横!”
褚兰晞俏皮地眨眼,咧开嘴笑,露出白齿:“我一见到雪青姐姐就说了许多好话,是那宋炔诡计多端,想方设法地在文姑娘面前污蔑云昭哥哥!”
难怪宋炔那厮会故意刁难我,原来也对文姑娘存有想法!
褚兰晞蠢笨无知,颠倒黑白不是宋炔的对手,也能理解。
我放下手,无奈摇头:“算了,先拿到《太虚符经》要紧,文姑娘的事慢慢来。”
褚兰晞点点头,将我抱紧,头枕着肩膀轻声附和,又黏糊糊地撒娇:“云昭哥哥,我这几日好想你,想我们在星槎......”
我察觉到他的手不对劲,连忙按住,咬牙道:“这里是文家,别乱来!”
褚兰晞像是只小狗,轻轻地拱我:“云昭哥哥,憋了几日,不想吗?”
10. 第10章
褚兰晞是只不老实的坏狗,没等主人回答,就擅自行动。
很痒,像是被许多毛草擦过。
可这些毛草又是活物,极为灵巧地变换身姿,或是戒指般转圈收紧,或是流水般淌过。
我浑身的力气都被卸了大半,仰头缓缓吸气,瞥见顶上的浮雕,是两条抱尾的鱼,像是阴阳两极。
文家先祖发迹于河流,崇尚鱼类,到处都能看见有关鱼的图案。
盯得久了,那两条鱼似乎活过来,正在水里嬉戏打闹,扑腾出许多水珠。
“云昭哥哥,你在想什么?”褚兰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低沉沙哑,还有灼热的气息。
我的脖间忽然疼起来,是被齿所伤,不由得啧了一声。
“云昭哥哥,你不许想别人,要想兰晞。”褚兰晞的声音不似白日那般轻轻柔柔,反而染上了怒意,听起来像是在教训。
我哪里能容忍他这般,正想张嘴骂回去,却感觉到强烈的痒意,如同钻心一般,连忙捂住嘴忍住声音。
是熟悉的两股,却又显得陌生。
丝丝缕缕的痒意从中丹田开始蔓延,直至手臂都虚弱,隐隐有下坠之势。
褚兰晞扯下我的手,没等我反应过来,声音就被尽数堵住。
我兀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是细密卷长的睫羽,扑在脸上很痒。
他怎么能亲我!
我惊诧一瞬,就想推开,却不曾想自己竟然像是被绳索困住,难以动弹。
褚兰晞的力气何时变得这般大?
从前分明只是个大风一吹就倒的小草,现在却如同牢不可催的参天大树。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是从未有过的。
他似乎也不太懂,胡乱地吃。
刚开始还会伤到彼此的舌。
后面却逐渐熟络,如鱼得水,自由游弋。
周遭是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比深山中的更为浓烈,却不刺鼻,还掺杂着些许淡淡的清甜。
好似在品一壶名酒,甘醇浓厚,回味无穷。
慢慢的,我居然从这事当中品出些许趣味。
难怪话本子里都说人间的书生遇到狐妖,会被迷惑神智,为了享乐,抛弃一切。
我如今居然也有这种想法,想搂住褚兰晞,再久一些。
可是我们皆为男子,倘若只是平常那般互助,也能说得过去。
现在这样缠吻,委实不妥。
我找回理智,狠心推开褚兰晞,骂道:“你,你以后不能这样!”
褚兰晞呼吸不稳,唇艳红,被我推开却不委屈落泪,反而用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睛愤恨地盯着我看,质问道:“为什么不能!”
我心说这小子就是被我娇纵惯了,居然敢摆出与我同等的姿态,简直倒反天罡!
我郑重道:“世间没有哪两个男子会像方才那样,你若是再犯,日后就不要唤我云昭哥哥。”
夜色苍茫,池水静谧。
褚兰晞迎着月光,眸光微动,眼中竟掠过一丝不悦,并未说话。
应该是生气了。
可他哪来的脸生气,明明只是我的跟班,等同仆从,竟敢做出逾越之事,活该气死!
我也不会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去哄,稍微整理衣裳,便躺下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好一会儿,还没听到动静。
我眯起眼睛去偷看,发现褚兰晞居然还坐在床边,宛如一尊玉质佛像,微微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风涌入,带着凉凉的水汽。
不睡觉,冻死他算了!
我翻身背过去,逼自己不去看。
片刻后,又实在不忍心,出声骂道:“你不睡就滚出去,少在这里碍眼,影响我休息!”
褚兰晞最怕这招,他从小就跟着我,没法离开。
果然,没等多久就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紧接着旁边就沉下一大块。
背再次热起来,是他靠近,搂着腰,轻声道歉。
“云昭哥哥,别赶我走。”
“那你要做到今日所说之事,不可再犯。”
“好。”
褚兰晞应了一声,音色竟然染上了哭腔,听着怪可怜。
可我也很可怜,猝不及防同男人接吻,差点吓死。
想罢,我就没有哄他。
梦里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亲我,一会儿和风细雨,一会儿洪水滔天就,似真似幻。
等我醒来,身旁已经没人。
正是晨间,薄雾轻笼池塘,芙蕖含羞半展,随风轻轻摇曳。
我醒来便不太舒服,估计是昨日的怪梦所害。
隐隐听见争吵声,就在门外,是一男一女。
我仔细分辨,才发觉是褚兰晞和文雪青。
文雪青情绪激动,似乎极为气愤:“这种人自私薄情,你为何偏要对她执迷不悟!”
褚兰晞语气平静,似忧伤又似无奈:“雪青姐姐,你不懂,她很好,兰晞此生非她不可。”
文雪青长叹一声:“痴儿!痴儿!”
我听到这里就明白,褚兰晞为情所困,文雪青好心劝他放弃。
应该是个不喜欢他的姑娘。
不是文雪青就好,我可不会容忍褚兰晞跟我抢。
褚兰晞低声下气地恳求:“雪青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文雪青沉默片刻,这才同意:“行吧。”
我不由得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此时听动静,应该是褚兰晞要进来。
我连忙躺下装睡。
没一会儿,褚兰晞脱下外衣躺进来,拥着我睡,说了很多话。
或许是睡不着,他又拿出书来看,钻心参悟新招式。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我才装作醒来。
褚兰晞帮我穿衣洗漱,同我说今日文雪青邀请各个世家子弟去景湖泛舟欣赏歌舞。
景州境内有个灵气充裕的大湖,一眼望不到头,景色优美,与州同名。
湖岸上酒楼鳞次栉比,人流如织,绸缎似的湖水漂着各种画舫。
白日,湖水倒映蓝天,干净如玉;夜里倒映晚霞,绚丽如虹。一日之内气象万千,美不胜收。
湖水中心还有个莲花状的云台,可供人跳舞,有时是女子,有时是男子。
各家的画舫不尽相同,大都绘制家纹,彰显身份。
我与褚兰晞的这艘,船身用鲜艳的橙红绘制飞鱼纹,分外惹眼。
云台上已经有人在跳舞,是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手如柔荑,婀娜多姿,引得无数男子注目。
我正想吟几句咏舞诗在文雪青卖弄,却不见她的身影,只好去找。
褚兰晞跟在我旁边,同我解释,文雪青想换件衣裳,稍后就到。
从前母亲经常出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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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觉着妆容和服饰不好看,折返回去更换。
文雪青是女子,突然兴起也正常。
我回到位置坐好,耐心等待。
戴着面纱的女子很快就跳完了,换成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手拿长剑在舞动。
我喜剑,却也恨剑。
看到他人舞剑,就会想到自己无法修剑道,不由得握紧茶杯。
褚兰晞在旁边同我解释,男子舞的是哪一家的招式,又有何玄妙之处。
我听着烦躁,于是将帘幕降下来挡住。
四周瞬间就暗下来,丝竹声音也变得微弱。
我问起褚兰晞的心上人。
褚兰晞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我轻蔑道:“料想是哪位世家大族的小姐,看不上你也正常。”
褚兰晞道:“云昭哥哥如何知道是男是女?”
我闻言,不由得想起昨夜之事,面颊腾得烧起来,急道:“难不成是男子,你是断袖!?”
褚兰晞抬眼看我,又很快看向别处,似乎在犹豫:“倘若兰晞是断袖,云昭哥哥该当如何?”
断袖?
不喜欢女子,去喜欢男人,同男人双修,结为道侣?
这未免太可怕了!
我惊诧,下意识地往后退:“那,那日后你离我远些,也不要叫我,免得被人误会,真是可怕!”
褚兰晞沉默片刻,这才放声大笑:“云昭哥哥,我骗你的,自然是喜欢女子。”
我狐疑地打量他的神情,就怕是装出来骗人。
褚兰晞眉眼弯如新月,凑过来低声告诉我:“我喜欢的女子比我年长,她不喜欢青.涩的男子,昨夜我就是想借云昭哥哥练习。”
我知道他说的是何事,耳尖发烫,慌张地偏头骂道:“你,你居然存了这种心思!”
褚兰晞抓住我的手轻轻摇晃,似孩童在哀求,话却非比寻常:“云昭哥哥你见多识广,应该擅长那种事,今夜回去能不能再陪我练练。”
我专心修行,连册子都没看过,哪里会懂,一时哑然。
褚兰晞又道:“我以为云昭哥哥无所不能,什么都会呢?”
无非就是买几个册子学学,再忽悠褚兰晞罢了,可不能在这事上没面子。
我撒谎道:“当然会,今夜回去就好好教导你!”
褚兰晞笑起来,双手撑着桌子,靠得很近,长发滑落我肩头,有香气漫开。
我想推开他,却突然被光刺到。
是帘子被掌风掀起,船身随之摇晃。
正对面飘着叶家的画舫,而叶淮洵立于船头,惊愕失色,指着褚兰晞骂道:“苏云昭,你竟然自甘堕落,跟这个断袖厮混!”
褚兰晞缓缓直起身,将鬓边的头发往后撩起,不慌不忙地看向对方,嘴角扬起,竟有嘲讽的意味。
叶淮洵像是了吃了苍蝇,皱眉嫌弃道:“真恶心!”
我怒火攻心,哪里还管褚兰晞的异样,拍桌就朝对面的画舫飞去。
两个仆从自觉地挡在叶淮洵身前,都被我掀飞落水。
叶淮洵忙展开羲和扇挡住我的攻势,看向褚兰晞,骂道:“苏云昭,我原以为你只是为人傲慢不懂礼,没想到居然堕落至此,真叫人作呕!”
我连贴九张符纸,骂道:“我同褚兰晞只是寻常友人,并非你口中的断袖。你个心思龌龊的蠢猪,不要恶意揣测!”
11. 第11章
画舫承受不住灵气波动,剧烈摇晃,湖水溅起几丈高的浪。
丝竹声消失,旁人都围过来看戏。
我同叶淮洵过了十几招,难分胜负。
他是器修,原本应该被主修丹药的叶家轻视,可是却幻化出上古神话中才存在的羲和扇,一时之间令无数世家忌惮。
羲和是驾驭太阳的神明,寓意光明。
相传,拥有羲和扇者,到了化神期会扇出吞噬万物的烈火,无人能敌。
许多人都害怕叶淮洵手里的羲和扇,对上他便会不战而退。
只有我知道,叶淮洵幻化出这把扇子后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极少修炼,偶尔记起来才稍微练练。
纵使是这样懈怠,他居然也能17岁筑基,还屡次三番地来挑衅我。
我痛恨他明明有令人艳羡的天赋,却不知努力,还要为了一点小成就沾沾自喜。
所以等我一筑基就约架,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只能灰溜溜地跑去闭关。
如今再次对上他,我也不惧,边过招边悄悄在周围布置符纸。
我感觉到身后有股灵气在靠近,原来是褚云晞在准备施法,忙道:“区区一个叶淮洵而已,你不必插手,在旁边看着就好。”
褚兰晞只好收了灵气,乖巧地坐回去看戏。
叶淮洵见状,跃至画舫高处:“苏云昭,你竟敢小看我,今日我必要一雪前耻!”
我观察周围的符纸数量以及位置,做到心中有数,就往后退。
叶淮洵手中的羲和扇变大了一倍,悬浮至空中,焕发出赤红色的光芒,像是鸟翼轻轻煽动。
霎时间一股热风袭来,四周都热起来,湖水像是被煮沸,咕噜直叫,不断地冒出白色热气。
我及时用符纸构造出一个球状水盾,才没有被蒸熟。
下一刻,整个画舫都烧起来,入眼皆是赤红火海,难以分辨叶淮洵的位置。
水盾隐隐有裂纹,也快坚持不住。
而叶淮洵的身影已然逼近,马上就要冲我面门而来。
我双手迅速结印,引动所有藏在海底的符纸。
滋啦——
只见火海之中突然出现数道蓝色闪电,犹如数条蛇将叶淮洵完全缠住。
这些闪电都是从水面之下突然冒出来,避无可避。
叶淮洵被制住的瞬间,闪电就像是烟花的引线,顷刻间就炸开。
爆炸声震耳欲聋,湖水翻涌,足足有百丈高,哪怕金丹修士在火雷的交击下也会受伤。
还好我早就算过闪电的波动范围,及时移动到远处躲避。
忽听一道破空声。
没等我反应,那把羲和扇就穿过水雾,像是飞刀朝着我腰腹割来。
我拼尽全力还是没能躲过,被它击中脚踝,闷哼一声,往湖水中坠去。
“云昭哥哥!”
耳边响起褚兰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陆陆续续的落水声。
脚踝太疼,我一时游不动,只能用灵气裹住自己,维持原地不动。
景湖干净,湖底呈现出半透明的柔蓝色,能够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叶淮洵浑身焦黑,毫无知觉地往下倒去。
有几个修士下水,迅速将他捞起来。
而靠近我的,只有褚云晞一人。
他泡在水里,头发都披散开,像是流动的海草。
没等我发话,他就将我搂住迅速往上带。
眨眼睛就到了岸边的柳树下,湖水漂浮着画舫的残片,到处都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我的脚踝肿起一大块,无法行走,只能靠着褚兰晞。
本想拿出法宝载我回去。
褚兰晞居然直接将我拦腰抱起来,朝着文家跑去。
他的胳膊结实有力,抱着我稳稳当当,可神情凝重,眉宇间还聚着怒气。
我道:“放我下去!”
褚兰晞道:“不放!云昭哥哥刚刚就不应该单打独斗!”
这小鬼怎么敢教训我!
我用力拧他的耳朵,要求他听话。
可耳朵都拧红了,褚兰晞还是无动于衷,快如疾风,眨眼间就到了文家。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我放下,又请医修来查看。
医修给了我几副药,叮嘱我多休息,不出三日便会恢复。
褚兰晞忧心忡忡地坐下来,盯着我肿起来的脚踝看,心疼得厉害,眼眶都泛红。
我的脚踝肿得跟馒头一般大,无法转动。
他上药都是轻轻的,怕弄疼我。
我无奈道:“好了,只是外伤,又不是死,你这么小心做什么!”
褚兰晞抱怨道:“云昭哥哥肯定很疼,下回见到叶淮洵,我绝不会轻饶他!”
他气鼓鼓的,像个小包子,倒是可爱。
我忍不住笑出声:“不轻饶?你柔弱好欺负,还是木灵根,对上他的羲和扇如何有胜算。”
褚兰晞道:“我自有办法。”
经此一役,叶淮洵被我重伤,定然会恨死我,届时也会连带着欺负褚兰晞。
我在还能保护褚兰晞,若是不在,褚兰晞定会被叶淮洵害死。
必须要教褚兰晞自保之法了。
我沉思一会儿,伸出手指同他比划,叮嘱他若是遇到叶淮洵,就躲到瘴气弥漫的沼泽地。
叶淮洵心高气傲,只攻不防,可以先躲闪,再出其不意攻他要害。
褚兰晞点点头,倒头伏在我手边,像个等待安抚的幼崽。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他长不大。
这时,文雪青却突然神色匆匆地闯进来,看了我们二人一眼,慌张就转为诧异。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变了好几回,才深吸一口气斥责道:“苏云昭,你在文家地界重伤叶淮洵,安的什么心思!”
我见她生气,只得好声好气地解释:“是叶淮洵诋毁我在先,又要同我比试,我才会动手。如今他技不如人输了,怎么能怪我。”
褚兰晞附和道:“的确,是叶淮洵自不量力。”
文雪青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拿起茶来喝,缓了缓才继续道:“罢了,反正又不是伤我文家人,随你。
不过我可告诉你,叶家群愤难平,你可要好托词。还有,此事与兰晞无关,你不可将他牵扯进来。”
她竟将我看得这般薄情寡义?
我自然清楚,我身后有陆列撑腰,褚兰晞身后无人,当然不能被牵扯进来。
我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将来要罚要骂,都与兰晞无关。”
褚兰晞摇摇头:“不,若是叶家要怪,我愿意同云昭哥哥一块受罚。”
文雪青翻了个白眼,讽刺道:“药石无医,没救了!”
也不知道她在说谁,怎么听着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文雪青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便迅速离开,像是无法忍受我和褚兰晞。
总感觉她看我,并无男女私情,倒像个看戏的观众。
褚兰晞费劲帮我换好药,就出门帮我去找食物。
我休息也不敢懈怠,连忙拿出几部有关符箓的秘籍来看,复盘同叶淮洵的打斗,力求找出更优的对敌之法。
我同这些备受眷顾的天才不同,既没有天赋,也没有家族也可倚仗,万事只能靠自己。
曾经我常抱怨自己灵根驳杂,修道艰难。可是抱怨无用,只能勤能补拙,战斗中也讲究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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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经常会遇到比自己强大百倍的对手,若是只攻不守,极容易丧命,智取才能以弱胜强。
有机会溜,还是不能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日我虽提前算了爆炸范围,却还是没有考虑到敌人的垂死一击。
对上叶淮洵这蠢货倒无大碍,换成别的修士,我早没了命。
再抬头,已是日薄西山,时辰不早了,褚云晞却没回来。
我坐上挟云布,往外飞去,想去寻他。
挟云布是块会飞的长布,恰好能让我伸长腿坐着,能短暂飞行,可作代步。
从前我在陆家懒得走路,便会乘它到处乱飞,后面被几位长老斥责,只能收起来。
我飞到练武场,看到许多修士聚集在此,都在谈论我和叶淮洵。
有人惊叹羲和扇的威力强大,也有人厌恶我心狠手辣,大都在惋惜叶淮洵的伤势。
忽然间,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倒是觉得,今日一战,苏云昭以弱胜强,实在精彩!”
我难得听到人夸奖,不由得好奇去瞧,居然是宋炔。
有人质疑道:“宋兄,你不是最恨宵小之徒,为何今日要为苏云昭说话?”
宋炔道:“实话实话,他苏云昭品行不端,却也为符修长了脸。”
又有人道:“确实,同为符修,我遇上叶公子,可不敢打。”
果然,宋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想去骂他,却瞥见转角处有个熟人。
直觉不妙,我连忙加速想掉头溜走。
可陆清和太快,眨眼间就挡在我面前,将挟云布收走。
我被他抱在怀里,害怕掉下去,只能搂住他的脖子骂道:“陆清和,你想我摔死吗!”
他沉默不语,几个瞬息就来到一个陈设古朴的客房,屋外是竹林,并无芙蕖。
我刚被放在榻上,就抬手去扇。
陆清和掐住我的手腕,失望道:“昭昭,你才离开我几日就闯祸,实在顽皮!”
听他的话,是像众人一般怪我伤了叶淮洵,丝毫不心疼我的伤势。
我仰头瞪他:“陆清和,你是来问罪的!?”
陆清和松开手,无奈道:“叶家那边我会去应付,明日你好同叶淮洵赔礼道歉,这事便过去了。”
我脚疼踹不了,只好去拍他:“叶淮洵又不是死了,凭什么要我道歉!”
陆清和又摆出长者的架势,敦敦教诲:“修士比试,点到即止,怎可用杀招。若不是叶淮洵身上有法宝护身,早残废了!
此刻他还没清醒,叶家几位长老震怒,指名道姓要你赔罪,你当然要去。”
听着叶淮洵伤得很重。可谁让他无能,还敢挑衅我,真是活该!
但羲和扇威力强,他应该被烧得很惨,明日还是去看看。
我暗暗做了决定,却不愿口头答应陆清和。
想我从前只是擦破点皮,陆清和都心疼不已,抱着我边哄边亲,现在却不管我的脚伤,只知道问罪。
果然,他眼里早没有我这个弟弟,只当我是外人!
我气急败坏,又打了他一拳,大声骂道:“是叶淮洵骂我恶心在先,我才动手。
况且他有羲和扇,我只是个一介寻常符修,若是不使出全部本领,怎么能会在烈火下幸存。”
越说越气,委屈如泉涌,滔滔不绝。
天底下的兄长都会爱护幼弟,哪有他这样凶巴巴的。
是了,我在这世间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根本没有家人可以依靠。
我的眼眶酸涩,竟然有些想哭,大声抱怨道:“陆清和,你就只知道训我,怪我,囚我,根本不爱惜我!”
12. 第12章
真奇怪?
我原是嫌弃陆清和的,平时也不顾多年情分,只想着利用。可是此刻,我却对陆清和心存别样的期许。
难不成,我还真想做陆清和的弟弟?
思及此,我愕然醒悟,想仰头忍住哭意,免得落泪招笑。
然而,陆清和却将我抱进怀里,先是用力收紧,又很快放松,接着在我耳畔轻叹一声,无奈道:“昭昭,我怎会不爱惜你。”
有热息拂过,耳垂发痒,像是被绒毛擦过。
我的心跳随之变快,将头埋低,免得再被陆清和扰乱心神。
陆清和浑身一僵,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缓缓解释。
他没说男子要以大局为重,也没说我重伤叶淮洵的会影响叶陆两家交好,只是重复我在他心里如何重要。
不仅如此,他还愿意替我去叶家请罪,让我专心养伤,无需烦恼。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总觉得虚情假意。
我故意试探道:“陆平安同我相比,谁重要?”
陆清和道:“自然是你。”
我又道:“陆叔和我呢?”
陆清和道:“还是你。”
我紧贴着他的心口处,能够听到咚咚的鼓响,沉重而有力,像是要跑出来。
修为越高,心境越平,尤其是剑修,最讲究从容自若。
陆清和已经是元婴期的剑修,寻常之事应当无法动摇他的心境,此刻也该平和如水,怎么会越来越强烈?
我抬头去看,只见那双凤眼里清波漾漾,似蜜如糖,差点慌了神。
或许他真把我当成世间唯一的亲人,毕竟陆列偏心陆平安,待他并不好。
他身边那么多坏人,哪怕我虚伪,都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好人。
我笑陆清和痴傻,又觉得他可怜,打算以后当上陆家家主,会善待他。
眉心忽然一热,软如豆腐。
陆清和轻轻地在我眉心落下一个吻,像小时候那般哄我:“我真是眼瞎心笨的蠢人,昭昭根本没错。我跟你道歉,别气了。”
我见他认错,于是顺势骂道:“油嘴滑舌,惯会哄我!那你日后不许管我,不许禁足,不许逼我。”
陆清和搂着我笑起来:“肯定要管,但不会做让昭昭伤心的事。”
既然不会被禁足,那就好。
我还想再试探他是否真把我当亲人,于是故意提起《太虚符经》之事。
陆清和眉心微蹙,似乎极为苦恼,又沉思片刻,保证会帮我拿到。
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连忙追问,非要知道真相。
陆清和告诉我,文家原本打算等他和文姑娘结为道侣,就送一笔厚重的礼,其中就包括半卷《太虚符经》。
文家的年轻修士天赋差劲,没有像陆清和这样天赋高的剑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家族没有强大修士坐镇,长此以往,《太虚符经》这就会招致祸端。
文家得到陆清和,就如同得到一颗定心丸,其他觊觎《太虚符经》的世家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陆清和拒绝,就是拂了文家的面子,后面很难再同文家提起此事。
现在想得到《太虚符经》,就只能在围剿妖兽时立下大功。
凭借陆清和的修为,应该可以能做到。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陆清和是不是真心想把《太虚符经》给我,必须留一手。
届时围剿,我也要想办法出风头。
夜已深,风吹竹叶沙沙作响,窗边的地板漆黑一团。
我往外看,只见乌云蔽月,远处妖气强盛,恐有坏事发生。
陆清和也看到了,叮嘱我好生休息,便出门离去。
他说到做到,房间没有设下禁制,随我自由行动。
我看向自己的伤脚,无奈叹息,只能闭目聚气,调整各处灵脉,加速治愈。
倘若我也有像陆清和那样高的天赋就好了,哪里需要日夜不停地修炼。
陆家里青年才俊不少,各个都惊才绝艳,家主和两位长老都是元婴期剑修。
许多世家都想巴结陆家,千里迢迢地赶到云州,以至于除夕前后总是十分热闹。
陆清和没突破元婴期之前,陆列从未正眼瞧他,长老也不关注他。
可是他是一突破元婴,陆家上下都默认他为下任家主,纷纷称为天纵奇才。
陆列也愿意抽出时间关怀长子。
筑基不难,但许多人修炼五六十年都不一定能结丹,元婴更是几百年都无果。
可陆清和二十三岁已是元婴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与他相比,我便显得平庸。
我想当陆家家主,不但得拿到《太虚符经》,还得让所有人相信我是陆列的孩子。
只要当上陆家家主,一呼百应,距离称霸九州就不远了。
届时,谁还敢轻视我!
我又想到许多忘尘谷的旧事,气息不稳,咳出几滴血。
修炼最重专心,若是再分神,恐怕会走火入魔。
我擦掉血迹就躺下休息,不敢再炼。
一夜无梦。
醒来后不久,宣长老就突然闯进来,押着尚未梳洗的我去见叶淮洵。
宣长老是陆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已有一百五十岁,身形高大,目露精光,令人望而生畏。
宽大饱满的额头横爬着一条狰狞的伤疤,据说这是他少年时游历,与人争夺法宝,差点被人削掉头盖留下的伤疤。
他在元婴期停留了百年,极难突破化神,脾气暴躁,为人不好相与。
我刚去陆家,就总看到他痛骂陆清和优柔寡断,不知进取。
陆清和会被他罚去恶兽窟练剑,出来时一身伤,满脸都是血,没休息多久又要继续练剑。
宣长老精益求精,剑法高超,待弟子苛刻,不通人情。
族中许多子弟都不愿同他学剑,转而去选明长老,陆平安就是他的弟子之一。
陆列丧妻后,懒得管教陆清和,就将他丢给宣长老练剑。
宣长老有过许多弟子,但都被心软父母接走,只有陆清和被迫留下来练剑,倒成了唯一的弟子。
十岁的我不想吃苦,找过明长老学剑。但他认为我是外人,不愿教,还希望我早日离开陆家。
我只好去找宣长老。
他愿意教,对我和陆清和一视同仁。
可那段时间是真苦。
好几次我手疼得拿不起剑,跑回房间里痛哭。陆清和就劝我别学了,说他会护我。
我哪能甘心屈居人下,偏要咬牙硬学。
可努力了半年有余,连本命剑都没法唤出。
宣长老就告诉我,不适合修剑,得换个师父。
此后,我就自行修符,再也没去见过宣长老。
如今再次见到宣长老,心中有怨气,却也会记挂他从前愿意教我。
我走得一瘸一拐,他在旁边也没扶,板着脸,脸色难看,想来是为叶陆两家的关系烦恼。
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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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叶家提供丹药,陆家提供武力,两家互惠互利,其乐融融。
我一个外姓人伤了叶家家主的次子,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宣长老看重家族利益,当然不想理我。
穿过长廊,他特意停下来叮嘱:“进去后,就给叶家几位长老磕头,再去给叶淮洵赔礼道歉。
无论叶家提出什么条件,你都得答应。”
听着是在对陌生人说话,毫无师徒情意。
也不知道我刚刚在期待什么?
我作势要转身离去:“宣长老,陆清和昨夜答应替我去道歉,我还是回去找他吧。”
“荒唐!”宣长老怒吼一声,就释放出强大的威压。
我随即瘫倒在地,再难爬起来。
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好似万蚁噬骨。
可我的心口更疼,怨恨似毒针,刺得千疮百孔。
宣长老道:“他今日不会来帮你。你既犯错,就当自行承担!”
我记得他从前总对我说,堂堂正正地赢下决斗,无论生死都荣耀。
大抵是有反骨。倘若所有人都好声好气地劝我道歉,我还愿意看看叶淮洵。
可是每个人都在逼我道歉,那我就不情愿了。
我抬眼看他,大声道:“是他比试输给我,我何错之有!”
宣长老脸色铁青,本命剑宣御嗡嗡直响,从身后冒出来,朝我面门而来。
我吓得心跳陡停,迫于威压难以逃离。
银光闪过,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耳边却响起长鸣。
宣御剑在地面劈出一道深几丈的裂缝,碎石飞溅,割伤了我的脸和手臂。
血透过衣裳漫出来,红了大片。
不致命,是警告。
宣御剑又抵住我的咽喉,只要稍稍用力,就会死。
我看着眼前的宣长老,心里残存的一点感激之情都没了。
日后等我成为家主,我定要他跪下道歉。
宣长老道:“苏云昭,陆家多年来待你不薄,还望你知恩图报。”
他说完就将剑收回去,大手一挥,我就被甩进议事厅里。
落地的瞬间,我怀疑自己四肢都摔散架了,疼得冷汗直流,也要忍住声音,绝不能在这些人前示弱,丢了面子。
议事厅里都是叶陆两家的长老,明长老看见我便闭了眼,嫌弃地扭头。
或许是我如今的模样看着凄惨,叶家几位长老的脸色稍稍缓和。
为首的正打算问罪,却忽然听到叶母的声音从左边的屏风后面传出来。
“阿洵醒了,他要见苏云昭!”
众人迅速移动至屏风后,明长老挥手让我跟过去。
只见躺着的叶淮洵脸色苍白如纸,四周有好几个续命的法阵时隐时现,而他的心口处更是放置了叶家的秘宝。
他的左脸有一道烧伤的疤,手臂更多,到处都是,似爬满了蜈蚣。
叶母哭得梨花带雨,叶父愁容满面。他们平时对我还好,此刻却为了孩子心痛憔悴。
我讨厌两家长老,但对这二人还算有点情谊,于是走到叶淮洵旁边。
叶淮洵见我,无神的双目瞬间就焕发光彩,忽然伸出手抓住我:“苏云昭,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符,竟把我伤成这样!”
此言一出,不仅我惊讶,其余的长辈都目瞪口呆。
可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难以费解。
叶淮洵道:“是我输了,我不怪你。但你要照顾我,日夜陪着我,直到我的伤势好转!”
13. 第13章
若是我被叶淮洵重伤,留他在身边,定然会想法设法地为难他,将战斗中所受的苦全部报复回去。
叶淮洵小肚鸡肠,还不知道会耍什么阴招。
我想拒绝,却注意到周围的所有长辈都在看我。
这些人大都是金丹期修士,目光宛如烈火,将人炙烤,还会释放无形的威压,令人难受。
他们在逼我就范,希望我识相点答应叶淮洵的要求。
我想去找宣长老,却发现他守在门口,并未进来,脸色难看得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看来今日我不处理好此事,根本无法离开。
叶母扭头看我,微微攥紧手心,眼神既有怨恨,也有不忍,最后还是松开,轻声道:“小昭,你同阿洵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你们不是死敌,答应他吧。”
叶淮洵似乎是看出我想拒绝,连声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只是要你照顾,又不是要你偿命!”
这小子,倒是会仗势欺人。
倘若不是屋里有这么多强大修士,我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我弱他强,那便让一步。
我看向叶母,点头答应:“伯母说的是,我就留下来照顾淮洵,直到他康复。”
叶母和叶父最为溺爱叶淮洵,闻言都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
有个叶家长老却不答应,出声道:“你把小洵伤成这样,理应一报还一报,现在就让我打断你的双腿。”
我循声看去,是个面相刻薄,发如烂草的中年男人,依稀记得是个百年才结丹的庸人,名号涯。
从前涯长老来陆家做客,一直不待见我,总说我心思深沉,如今是借题发挥罢了。
装可怜多简单,不过是皱眉啜泣。
我看向自己肿起的脚踝,就想借此给涯长老扣个恶毒的帽子。
没曾想,叶淮洵却抢先道:“涯长老,我也伤了苏云昭的脚,没必要斤斤计较。”
叶父道:“不过是少年间的玩闹,此事就算了。”
家主已经发话,涯长老有再多不满都只能住嘴。
不多时,众人都被文家人请走,去别处商议要事。
我只能留下来,陪叶淮洵这小子。
叶家行事奢靡,换药吃饭都有专门的仆从,我不用照顾叶淮洵,只需坐在旁边的软榻等着。
仆从们帮叶淮洵换完药,见我伤痕累累,也要帮我。
他们先是换下满是血的外衣,再扶着我进入池水里药浴。
池子呈碧青色,里面撒了许多名贵药材,诸如玄黄根,血髓参这些。不仅有淬体的功效,还能洗出丹田内的浊气。
我刚泡进去,就觉着神清气爽,疼意全无,差点睡过去。
不过难得有这种药浴的机会,我连忙专心运气,利用药效洗出浊气。
叶家不愧是丹修世家,选用的药材都是稀有的上等货色,有些哪怕是陆家都没有。
没多久,就感觉丹田内的灵气宛如原石被慢慢雕琢,变得越发纯净透彻。
我运转了四十九个小周天,暂时停下来休息。
抬头就瞥见两个仆从扶着叶淮洵朝着这边走来,也是要借助药浴恢复。
想来我受了叶家的恩惠,不是真心想帮叶淮洵,也得做个表面功夫。
我伸出手,释放出灵气将叶淮洵托住,缓缓送入池水中。
叶淮洵刚沾了水,就吓得往后退,活像是见了鬼。
我变换手势,让灵气化作柔和云团将他环住,再帮他修复灵脉。
叶淮洵却十分抵触,偏头去看旁边的仆从,骂道:“这池子里怎么还有别人!”
仆从躬身道:“二少爷,你要苏公子留下来帮你疗伤,他就在池子里了。”
叶淮洵回头看我,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咬着牙骂道:“不要,你们给我换个池子!”
这池子里药材名贵,池水更是难得,重新布置肯定要花费许多人力物力,更会闹到叶父叶母那里。
到时候,又要说我亏待他们的孩子。
我往回勾手,叶淮洵就被移到我面前,不知所措地挥手扑水。
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骂道:“叶淮洵,有我疗伤,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老实点,少在这里惹是生非!”
叶淮洵浑身一僵,连忙用力推开我,气得说话都结巴:“苏,苏云昭,我方才帮你解围,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怎么敢这样对我!”
他身体实在太弱,只是被热气蒸了片刻,面颊和耳垂都红透,还颤颤巍巍的。
身为弱者,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我笑他愚昧,又想呆在这个池子里,只好顺着他道:“我就是感激你,才帮你疗伤。”
叶淮洵道:“不信!你苏云昭满肚子坏水,每日都只想害人!”
要不是有仆从在,我早就掐住他的脖子,要求他听话。
我抓住他的手腕,强行输入一股灵气,再带动他四肢百骸的灵气一同运转,加速吸收池水里的药性。
叶淮洵登时说不出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我嫌弃一只手太慢,干脆同时握住他的两只手,正对着他运气。
灵气将池水搅得翻涌不止,宛如暴雨天的海面,白气全都集聚至我们二人周围。
仆从们没有修为,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全都退下。
两股灵气在叶淮洵的四肢百骸里来回激荡,好似溪流慢慢汇聚,变成汪洋。
替人运气疗伤的法子还是跟陆清和学的。
大部分的修士都会互相排斥对方的灵气,这事就比较困难,需要万分小心。
从前陆清和帮我疗伤,每每都会花上好几个时辰,累得额角冒汗。
可是叶淮洵的灵气并不排斥,相反还主动与我融.合,积极修复灵脉。
我的灵气汇入他的丹田,就如同回到熟悉的家,肆意畅游。
叶淮洵惊愕,还想反抗。
我用力攥紧,没让他有机会逃离。
随之灵气流过各处,受损的骨肉都在迅速恢复,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
叶淮洵应该是尝到了好处,从最初的抗拒变得顺从,甚至会主动索取灵气。
忽然间,我存储多日的灵气转瞬都被吸走,逐渐脱力。
我松开手,无力地往前倒去,刚好被叶淮洵抱住。
他抱得很紧,垂下琉璃色的眼眸看我,竟掺杂着担忧与关切之情。
药浴时皆只着薄衣,此刻贴得太紧,未免怪异。
我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把我的灵气还回来!”
叶淮洵微微挑眉,嗤笑一声,用力抓住我的手腕:“谁想要你的灵气,还就还!”
灵气注入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排斥,反而像是溪流淌过,轻轻柔柔,如在云端。
与我的灵气不同,叶淮洵的灵气好似湖边的垂柳,微风轻抚如烟,缓慢而有力地擦过四肢百骸。
有种诡异的酥麻感,似涟漪一阵又一阵,让人没力气。
方才我将灵气注入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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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洵的灵脉里,他也是这般酥麻吗?
不仅如此,药浴都比不上此刻的舒心顺畅,仿佛逍遥九天之外,毫无桎梏,更无烦恼。
倘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叶淮洵刚刚会主动索取。
因为我竟然也忍不住吸走他的灵气。
这一来二去,我们的之间的灵气已然混杂,分不清谁是谁。
叶淮洵脸上的伤疤变淡了一些,也有了气力。我的脚踝消肿,能够自由行动。
丹田内的灵气都比之前更为纯粹,储存得更多。
平常需要十几个时辰才能被吸收掉药性的池水,现在只不过两个时辰就被吸收干净,变得透明。
似乎这样并无坏处。
我从前没听说过这种事,非常好奇,于是拉着叶淮洵尝试好几次,这才得出结论:
我和叶淮洵的体质互补,一同修行就像是火炉淬铁,修行事半功倍,还能强身健体,百利而无一害。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想到提升修为,面目可憎的叶淮洵都变得人模人样,勉强能看。
我道:“既然如此,往后我们都一块修行,你早日恢复,我也能早日解脱。”
叶淮洵被蒸红的脸颊和耳垂还没消退,看着倒是好欺负的面团,轻轻打两巴掌就会哭着求饶。
肯定会答应吧,我这是屈尊降贵地帮他。
然而他听到我的话,沉默不语,突然起身,踩上池子边缘的石阶,作势要离开此处。
我见状,追上去抓住他的手,骂道:“叶淮洵,你是蠢猪吗,有这等好事还不赶紧答应!”
叶淮洵扭头看我,高声骂道:“苏云昭,我不会同你这种卑鄙小人为伍!”
我好心好意邀请他一块修炼,居然敢骂我是卑鄙小人!
要不是他身负重伤,我早将他踹倒,踩着头逼其就范。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苏云昭还犯不上求他。
我用力掐了一下才放开手,朝着相反的衣柜走去,头也不回地骂道:“好,日后我也不想帮蠢猪疗伤!”
走了几步都没听见动静,叶淮洵是哑巴了?
我回头去看,这小子竟然早就跑了,屋里只剩下我一人。
果然是被家里娇惯坏了,小气鬼!
我骂了一声,气得掀起池水,将四周的地面全打湿,换上宽松的衣裳就往外走。
药效太好,脚踝恢复如常,身上的血痕都消了干净。
为了白嫖叶家的药浴,明日我还是会来陪叶淮洵,现下先回去。
文家有九曲回廊,想从叶家的住处绕到褚兰晞的院子,需要走很久。
路上看到许多身着白衣的修士,不免想到陆清和。
他这个兄长,太过温柔懦弱,从来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什么事都做不成。
所以说,家主之位还得是我这种杀伐果断的人来坐。
我停下脚步,推开褚兰晞的房门,却见不着人影。
问了附近的仆从才知道,褚兰晞陪着文雪青去瑜林猎妖,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猎妖怎么会是陪文雪青一块去?
我正疑惑,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扭头去看,正是急如星火的陆清和。
他的身上有股浓烈的血腥味,衣袖处沾染些许妖血,应该是刚跟厉害的大妖血战一场。
陆清和爱洁,不去梳洗就跑来见我,应该是有急切的要事。
他将我抓过去,仔细查看一番,神色黯然,自责道:“是我对不起昭昭,来晚了。”
14.第14章
原来,今早宣长老要陆清和去救被困瑜林沼泽的叶家子弟,说是这样可以帮我。
他觉得有理,就在我住处周围设下法阵便去了。
将人救回来后才知道,我早就被宣长老带去议事厅给叶家长老审判,吃了不少苦头。
陆清和抱着我,手臂不自觉地用力,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不断地道歉,仿佛内疚到了极点。
他是个善良到愚昧的人,很难演出心疼的情态,如今种种皆是发自内心。
我听着他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有人在意,也是件好事。
何必同个蠢兄长计较,徒增烦恼。
我道:“好了,叶家人很好糊弄,我稍微撒谎就能骗过。他们也没有罚我,只不过是要我照顾叶淮洵。”
陆清和松开手,盯着我看好一会儿,抬手捧住我的双颊,柔声道:“昭昭,我保证三年后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你。”
我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撇开他,嘲笑道:“说得我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还需要你袒护?三年后,还不知道谁护着谁呢!”
陆清和无奈摇头,像哄孩子一样:“嗯,昭昭最厉害,日后肯定会成为一方大能。”
我听腻了他这些哄人的话术,不耐烦地打断,问起瑜林的详情,担心褚兰晞和文雪青遇险。
陆清劝我别去瑜林,因为那里有许多难见的大妖,有些甚至有了人智,会暗算修士。
就连元婴期修士都说危险,那褚兰晞岂不是有难了。
也不知道褚兰晞吃错了什么药,突然陪文雪青去猎妖。
我要求陆清和同我一道去瑜林找人,免得他们出事。
陆清和听到褚兰晞的名字明显顿住,脸色极为难看,眼神如同一潭死水。
他道:“褚兰晞和文姑娘身边有许多厉害的修士,明日便会回来。你伤势未好,还是陪着小洵养伤,别乱跑。”
也是,文雪青毕竟是文家家主的女儿,她身边肯定会有人保护。而且瑜林危险,我得做足准备再去,免得送死。
我答应陆清和这几日都会陪着叶淮洵养伤,他明显安心下来,转身去了议事厅找几个长老。
想必长辈们都想听听他在瑜林的经历,也好做好除妖的计划。
若我也是元婴期修士,那些长老们当然不会为难我。
可惜我现在都尚未结丹。
修仙界历来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还需变得更强,才能受人尊重,掌握权势。
我不敢怠慢,迅速回到住处钻研典籍,提笔画符。
符修可以画出不同用处的符纸,或是攻击,或是防护,或是暗算,甚至是易容,替身。
这些符纸都只能用一次,每次战斗前都需要准备很多。
每张符纸所耗费的灵气不同,越是强大的符纸,耗费的灵气越多,更会耗费心神。
我先画替身符,这种符纸能够在战斗中混淆视听,每次都需要准备几十张。
许久,我抬头往窗外看去。
暮霭沉沉,竹影斑驳,已是傍晚。
我画了许久,灵气消耗大半,也该休息。
忽然风起,将一张替身符带走,飘向窗外。
我连忙将其余的符纸用镇纸压好,朝着门外跑去,想将那张替身符捡回来。
迎面却瞧见宋炔。
他斜靠着廊柱,高束的墨发随风扬起,眸光清亮如月,双指正夹着那张替身符,嘴角微勾。
好一副潇洒少年模样,完全不像潜入别人住处的小偷。
我没好气道:“把符还我。”
宋炔向符纸注入灵气,顷刻间旁边就多出另外一个宋炔。
两个宋炔对视,又看向我,都笑起来。
我的符纸绘制不易,被他轻易用掉,如何能忍,立即冲过去打他。
他们的身法极为灵巧,还混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真身。
我只能停下来,仔细观察。
好在我是画符之人,能够通过细微的差别分出替身。
于是假意扑向替身,却朝着真身扔出禁锢符。
真身碰到符纸的瞬间,就被三条绳索缠住,难以动弹,替身也随之消失。
我正想打宋炔几拳,好好教训一顿出气。
只见宋炔唤出飞剑,割断绳索,躲到远处冲我笑。
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
他竟然夸奖道:“寻常替身符没法维持这么久,而且漏洞颇多,你这替身符做得真厉害。”
这些剑修,一个二个有了剑,就是凭空多出一只手,像那多足臭虫!
我厉害,还需他夸吗?
我见他愚蠢,好心解释:“那是当然,这可是我耗费两个月改良的替身符,别处可买不到!
哪怕是元婴期修士,只要注入的灵气足够多,都能以假乱真。你得赔我!”
宋炔突然瞬移到了跟前,朗声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有天赋的符修,那你要我怎么赔?”
我最会伪装,总能看出别人是真心夸赞,还是假意恭维。
此刻我惊讶地发现,宋炔竟然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我厉害。
真是个怪人,初到景州同我做对,后面还在文家几次三番地嘲讽,现在却要夸我,赔我东西。
不过是他宋炔愚蠢好骗,就别怪我狮子大开口了。
我同他要一堆丹药,灵石,符纸。
宋炔听完就摇头,说自己暂时拿不出来,只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这小子在宋家果然是个不受重视的,连点好东西都拿不出来。
宋炔还想看我其他的符纸,愿意再用两个请求。
我骂他身份低贱,承诺没用,关门赶客。
宋炔坚持不懈地敲门,又跑到窗前吵我。
我烦躁地将废纸团丢出去砸他,骂道:“你说我品行不端,还有脸看我的符?”
宋炔躲开废纸团,诚实道:“你的确品行不端,可你也是个厉害符修,二者之间并无联系。我好奇你的符,就是要看。”
寻常人若是有求于人,哪怕之前说过坏话,现在都要极尽谄媚讨好。
这小子骂了我不道歉,还想看我的符,真是有病!
我将窗关上,又下了禁制,不想搭理。
宋炔站了很久,身影映在窗纸上,如竹似松。走时还说自己明日会再来,绝不放弃。
果不其然,次日他还来。
我嫌烦,就让陆清和在院里设下抵御外人的禁制,这下终于不用见他。
陆清和还问我是否被人骚.扰,我没说是宋炔,只想静心修炼。
他应该是信了,没有再问,接下来几日再也没有外人敢闯入我的住处。
我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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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画符修行,偶尔去看看叶淮洵,没待一会儿就会回来。
那些叶家长老看到我敷衍,碍于陆清和的威压,也没多说。
陆清和这段时间都呆在文家,潜心修炼,极少见人。
我想知道褚兰晞的安危,就去附近的茶室,听那些修士谈论。
茶室中布置精巧,纤尘不染,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菊香。墙壁四周挂着字画,多是山水流云,飘逸不羁。
我在角落里坐下来,正对面是一盆金丝矮菊,开得烂漫,黄蕊泛流霞。
耳边传来几个修士的声音,正是在议论瑜林。
他们都道,文家早已派出一部分修士前往瑜林探查,死了十几个人,异常凶险。
褚兰晞近来名气却不小,修士们谈起他都眉飞色舞,激动大叫。
传闻他在瑜林帮文家控制住大妖,心思沉稳,杀伐果断。
人人都说他是同辈天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道侣。
还有人说他跟文雪青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有望结为道侣。
这小子竟然趁着我不在,出尽风头,还同文家交好。
我见识过他的褚家秘术,传闻应当不假。在瑜林,有无数草木为他所用,自然能制住大妖。
从前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可怜虫,被人排挤,骂成灾星;现在却是被同辈仰慕的褚公子,简直天壤之别。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哭哭啼啼,弱小无助的家伙,离开我后居然会变成人人称道的天才。
天才?
我最恨这个称呼,备受天道眷顾,不需要努力就能获得一切,
宋瑾与陆清和同是天才,好歹比我年长,也能用厚积薄发来安慰自己。
叶淮洵也是天才,但愚蠢懒散,也能用计谋不如我来安慰自己。
如今,褚兰晞也成了天才是吗?
甚至他还比我小一岁,明明平日不爱修炼,只是个贪吃的馋猫,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我庆幸他平安无事,又嫉妒他名声大噪。
回过神时茶已凉,尝着苦涩,只好倒掉。
或许我应该倒上一壶酒,什么忧愁就都没了。
可喝酒会延误修炼,算了。
我起身离开茶室,往回走,想继续修炼。
修炼这事并不容易。
修士若是想要在短期内变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增加丹田内的灵气。
丹田储存的灵气有限,筑基期修士好比一桶水,金丹期就是池塘,元婴期是湖泊,化神期则是汪洋大海。
桶之间也有大小之分,天赋越高,就越大。
我之前探过叶淮洵的丹田,足足比我大了五倍,可是却没有充分利用,总是虚空。
真浪费!若是我有他的丹田,所有筑基期修士都不是我的对手,与金丹都有一敌之力。
在药池时,我们一道运气修炼,我的丹田能存储的灵气确实比之前多了一些。
若是长久的修炼,岂不是能增加好几倍,突破金丹也不是没希望。
可叶淮洵是榆木脑子,不愿意。
我越想越愤慨,想出个歹毒的主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叶淮洵有伤在身,不是我的对手,那就强迫他同我一起修炼。
我翻出蛟筋索,故意挑了个叶父叶母不在的日子,去往叶淮洵的卧房。
15.第15章
这日大雨,云涌雾集,雨珠沿着檐角飞流直下。
隔着模糊水帘,可见院中的百年茶树飘摇不定。
我埋伏在叶淮洵的住处附近,耐心等待几个叶家长老离去,这才小心翼翼地绕过长廊,到了后院。
房门紧闭,只有扇窗户大敞着,雨水灌进去,打湿桌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见叶淮洵的身影,应该是睡下了。
我翻窗而入,抬头就瞧见一张玄色的屏风,上面用金银线绣了星宿图,金辉璀璨,晃得人眼花。
屏风后面,有张铺满狐毛的软榻,空无一人。
到底去了哪里?
我四处寻找,还想打开衣柜查看,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扭头去看,正是身着寝衣的叶淮洵。
他应该是刚准备睡下,听到动静故意躲起来,想看是谁闯入房间。
发现是我才敢现身。
叶淮洵的眉头微蹙,没好气道:“苏云昭,你偷溜进我房里做什么?”
我见他不设防,于是径直朝着他走过去,摸出藏在袖里的蛟筋索,笑道:“自然是来送你一件大礼。”
叶淮洵冷笑一声,讽刺道:“大礼,你何时这般好心?”
话语刚落,我就甩出蛟筋索。
这蛟筋索是深海蛟龙的筋骨所制,韧而坚,难以分断,一旦抛出就如同天罗地网,任何筑基修士都会被困住。
叶淮洵没来得及唤出羲和扇,眨眼间四肢都被蛟筋索捆住,蜷缩倒地,无法动弹。
他应该没想到我会对他用蛟筋索,眼瞳微微瞪大,死死盯着我,像个待宰羔羊:“苏云昭你!”
我最爱看他吃瘪,此刻身心舒畅,于是蹲下来,轻拍他的脸颊笑道:“淮洵,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骗。”
叶淮洵挣扎不掉,气得脸颊涨红,像个大刺猬:“你是魔族奸细,想暗害我!?”
我见他蠢笨至此,无奈摇头,好心地同他解释:“我若是魔族奸细,为何不去暗害修为高强的陆清和,暗害你个筑基废物做什么?”
叶淮洵应该是想到自己输给我的惨状,眼神愤恨,一时语塞,难以反驳。
看他生气无助的模样,可比打他有趣。
我故意去玩他的耳垂,就像是对待一个物件,嘲讽道:“淮洵,我看你堕落不思进取,特意来帮你,怎么还骂我,真蠢!”
叶淮洵骂我无耻,耳垂却彻底红透了,因为用力挣扎,额角都冒出青筋。
蛟筋索难得,放眼整个仙门也没多少,他哪里能挣脱,不过徒劳无功。
我在房屋四周设下禁制,避免声音传出去,又在旁边的软榻躺下来,拿起茶来慢慢地跟他说起一起修炼的好处。
叶淮洵翻来覆去地叫骂,折腾得满头大汗,压根听不进好话。
我嫌烦,干脆朝他心窝踹了一脚,骂道:“再吵,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叶淮洵被踹得闷哼一声,脸色苍白,顿时说不出话,只恨恨地看我。
我这时才想起这小子身上有伤,经不得折腾。
糟了,把人玩死还怎么修炼。
我连忙运气将他送到床上好生躺下,再帮他疗伤。
可叶淮洵不老实,总是想跑,只好让蛟筋索绑住四根床柱。
这下叶淮洵就像是四脚虫被钉死了,彻底不能动弹。
他体内的灵气乱窜,我帮忙调正,脸色才慢慢地恢复正常。
“苏云昭,你不能乱来!”
“苏云昭,我不是断袖,你去找别人!”
我听到断袖,忍不住翻白眼,干脆封住他的嘴,免得吱哇乱叫。
也不知道叶淮洵整天在想些什么,我是断袖,会把他打成重伤吗?
再说了,哪怕我喜欢男人,也不会轮到他叶淮洵。
“唔!”
叶淮洵说不出话,只能瞪大眼睛,左右晃头。
他非常抗拒我的碰触,只是握住手腕,就瑟瑟发抖。
又不是要非礼,怎么跟个忠节烈妇似的。
我让他老实点,紧接着就按照那日的情景,调动彼此的灵气在丹田里交汇融合。
是熟悉的酥.麻感,一阵又一阵,好似潮汐拍打海岸。
与此同时,还有股若有若无的痒意。
灵气就像是混浊的水流,淌过细砂碎石,山谷平原,变得清澈干净。
丹田内的灵气储量慢慢增加,杂质都被祛除,变得更为纯粹。
大概过了百来个周天,我累得虚弱无力,只好松开手,靠着床沿休息。
天色已晚,外头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宛若万千银线垂落。
我感觉到湿意,抬手去抹,额角竟然出了细汗,还没完全缓过来。
这修炼法子虽然快,但委实太累了。
画一天的符纸,都没有半个时辰累。
我缓了一会儿,才抬眼去看叶淮洵。
这小子跟我相差无几,也累得浑身是汗,气息不匀。
但他的伤势好得快,比药材有用多了。
我只是提升修为,他又能提升修为又能治病。
算下来他还是比我赚,真不懂为何之前不同意。
我越想越气,用力掰他的手指节,骂了许多。
叶淮洵不能回嘴,只能挤眉弄眼,以示自己心中的愤慨,滑稽好笑。
我忍不住笑出声,戳戳他的额头,低声哼起来:“从前有个姓叶的小哑巴,他痴傻蠢笨,被人欺负只能呜呜。小哑巴啊小哑巴,来年投胎成猪,就不知道苦了。”
叶淮洵的脸色铁青,突然用力,竟然让床柱随之摇颤,好似一头被铁链锁住的猛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吃了我。
我拿出符纸贴在蛟筋索上,卸掉他的力气,终于消停。
要想增加灵气的存储量,就需要坚持跟叶淮洵修炼,算算日子,提升两三成需要五日。
刚好,这五日长辈们都忙着处理瑜林之事,不会有人来看叶淮洵。
我拿出个替身符做成叶淮洵的模样,让替身应付每日的仆从,撒谎只想静养,不愿见人。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只有修炼时才会设下禁制,修炼完就会撤下。
修炼之余,我还会制作符纸,只等五日后去瑜林。
届时,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是我,也只有我才能领悟《太虚符经》。
不过,这五日都要跟叶淮洵这小子共处一室,还是要做好准备。
我环顾四周,将软榻移到床旁供我休息,也好监视叶淮洵。
叶淮洵说不出话,看了软榻又看我,疯狂摇头,又扯动手臂。
这小子还觉得自己能睡宽敞的床,真是痴心妄想!
我施法将他移到软榻上,换了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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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梳洗后自己躺上去休息。
床还挺好睡的,没多久就入梦了。
梦里我和叶淮洵面对而坐,周围有两股强大的灵气像是黑白双龙在交缠,释放出强大的威压。
座下有个阴阳八卦图在旋转,逐渐加快。
两条龙的身形也变得越发庞大,完全混成两团,直至遮蔽一切,只剩下虚无的漆黑。
我猛然惊醒,偏头就对上叶淮洵那双的琉璃色眼眸,恨意如惊雷在云层里翻涌,仿佛要劈山裂地。
真骇人!
我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躲,片刻才反应过来,拿起枕头朝他扔去。
枕头刚好盖住叶淮洵的脸,阻绝了吓人的视线。
我骂道:“再瞪,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叶淮洵四肢都被禁锢,没法回答,无声无息地像具尸体躺在旁边,骂再多都没劲。
我将枕头掀起来,瞧见他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是昨夜没睡好,自寻苦吃。
叶淮洵从小被千娇万宠,哪里吃过这种苦,心里定然恨死我了。
他也是真能熬,居然不好好睡觉。
我拿出一颗养息丹,掰开他的嘴,用灵气强行逼进去。
丹药下肚,叶淮洵脸色总算好转,红血丝也随之变少,又能继续修行。
为了加快修炼速度,今日还是要在药池里。
我将名贵药材全都倒进去,池水冒泡,白雾缭绕,水呈现出碧青色。
炼化灵气时叶淮洵要坐在池子里,就只有左脚的蛟筋索绑住柱子,其余不绑,但是会用符纸镇住。
我怕他乱跑,又在他脑门贴上符纸,这才在他对面安心坐下来。
我扣紧叶淮洵的十指,闭眼专心运转灵气。
或许是药材的缘故,今日的灵气比往日更为强盛,像是狂风骤雨,人如草木,竟有些撑不住。
而且还有股强烈的热意,好似温泉淌过。
我感觉到符纸松动,立即睁开眼去瞧。
只见叶淮洵的左手竟然挣脱掉符纸,朝着我的咽喉掐来。
我及时躲闪,却被他另外一只手拽过去,倒进池水里。
“苏云昭,我要你死!”
我鼻腔都被灌水,难受得直咳嗽,连忙往上浮。
刚出水面,叶淮洵就用力将我困在怀里,威胁道:“解开蛟筋索,不然淹死你!”
我和他都只穿寝衣,此刻贴得近,还是在水里,有些变化就能清晰的感知到。
这感觉,似乎是.........
我伸出手去试探,像是被火烫到,不由得抓紧。
耳边立即传来叶淮洵的闷哼声,低沉有力。
原来这小子情动了!
我早就觉得这种修炼法子怪异,每次跟叶淮洵的灵气交汇,都会有异样的痒感。
不过我是修行之人,能够强行收住心思,不会露馅。
可叶淮洵被我困住,无法克制,于是就中招了。
我掌握住他的要害,哪里还会畏惧,故意凑到他耳边吹气道:“想淹死我,就给你掐断了!”
叶淮洵的脸登时全红了,骂道:“苏云昭,你个心思龌龊的小人!”
我耸肩笑起来,嘲讽道:“叶淮洵,我道心稳固,而你现在与小倌无异。”
叶淮洵还想骂,却被我折腾得低头咬唇,不敢多言。
16.第16章
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居然如此骇然?
我难以置信地低头去看,反复确认这是叶淮洵,而不是画册中的威武大汉。
奇怪,他是偷偷吃了什么丹药吗?
我故意使劲,凑到他耳边,低声询问。
叶淮洵听了我的话,浑身一僵,整张脸都红起来,咬牙骂道:“苏云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就爱看他这副屈辱却无能无力的模样,索性将所有的手段全都使出来。
很快,叶淮洵就说不出话,愤恨地盯着我看。
可他纵使再气恼,也无法掩盖自己被屈辱的事实。
一想到名声在外,天赋异禀的羲和扇主人,如今却沦落成我的掌心玩物,就感到巨大的满足。
叶氏全族的骄傲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弄。
羲和扇跟了叶淮洵这种蠢人就是浪费,倒不如给我,才能物尽其用。
我想得入神,竟然没预料到会被叶淮洵撞倒,跌入水中,再次呛水。
有两张符纸沉入水里,是禁锢住叶淮洵双手的。
糟了,这小子定然会趁机要我性命!
我慌张运气想逃出去,双手却被他制住,强行拖到池边,背靠着池壁。
叶淮洵力气太大,我难以起身,只能被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还以为他会掐住我的脖子,威胁我。
然而,这家伙居然想以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叶淮洵有样学样地折腾我,还故意道:“苏云昭,你还好意思说自己道心稳固!”
要害被人制住,好比蛇被打了七寸,极难反抗。
我只能循循善诱,骗这蠢货露出破绽。
见叶淮洵技法青涩,好似孩童。
我故意嘲笑道:“叶淮洵,看来你不谙此事,还好意思放狠话。”
没有男子能忍得了这种挑衅,叶淮洵登时就急眼了,居然乱用力。
我疼得惨叫,差点没被他整死,连忙道:“不是这样,你,你先.......”
还好叶淮洵蠢,却不犟,这时愿意听我的话,调整力度和方向,才让我们二人都好受。
慢慢的,叶淮洵得了趣,居然将我抱紧,埋首在肩侧,低声喟叹。
不仅如此,他抓着我的手腕,输入灵气。
两股灵气再次交缠,涟漪般的痒意泛滥开来,骨头都酥了,毫无力气。
饶是神仙来了,恐怕都难过这一关。
眼下只顾得上快活,其余都不管了。
“苏云昭,你这里居然是妃色的......”
恍惚间听到叶淮洵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就感觉到麻痒,不由得低头去看。
这厮居然在碰.....
我挣不开手,只好去咬他的肩膀,骂道:“蠢猪,别乱碰!”
叶淮洵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两眼放光,故意去蹭,轻轻哈气:“像桃花,应该很软,会甜吗?”
我一个男人,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眼看着叶淮洵要做出荒唐事,我只好踹他,再说些大道理。
可叶淮洵发现我反应过激,眼神尤为得意,强行将我按住,低头继续。
很痒。
跟之前的痒不同,瞬间就抽走了我的所有力气。
画册上所写皆为事实,男女都会因此泛滥。
我好似一棵细柳,被风吹得摇颤,抖下许多柳絮。
而叶淮洵就是只贪婪好吃的巨蟒,将柳树完全缠住,还要去吃尽所有的绿叶。
此刻我恨不得叶淮洵去死,又会忍不住沉溺其中。
果然,修行之事,锻炼心性最难。
良久,我近乎脱力,只能窝在叶淮洵怀里,慢慢地呼气。
叶淮洵的脸颊也红得厉害,他低头瞧我,目光扫过各处,忍不住感慨:“我从前竟然不知这事如此快活。”
我没力气扇他,还要逞强,张嘴骂道:“你愚昧无知,当然不知。早都说了,我们一起修炼,事半功倍,死活不肯!”
叶淮洵埋首蹭我的颈.窝,有些痒,还很热。
我嫌弃地推他的脸,还想骂,却听他道:“那好,你解开蛟筋索,我陪你修炼。”
蛟筋索困着他的双脚,他都能这样折腾。完全解开,岂不是要害死我!
想都不要想!
我果断拒绝,并且跟他约法三章:只能蹭,不能乱碰乱摸,更不能像刚刚那样乱吃。
叶淮洵的目光游移,嘟囔道:“你方才不是也挺喜欢的,都........”
我立即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想死?”
叶淮洵毕竟是被我的蛟筋索困住,此刻听到我的狠话,怕得微微点头:“行吧,提升修为,于你我都有益。”
这个榆木脑袋,总算想清楚!
倘若他一开始就答应,我何至于麻烦,白折腾一场!
我又同他解释此事的玄妙之处,以及修炼时该如何运气,又如何开拓丹田。
至于那种事,只是为了缓解修炼的古怪痒意,只能少不能多。
叶淮洵可以接受束缚住双脚,但不能束缚住双手,此外修行期间要药浴,用药材调养。
有了他配合,修行变得顺利许多,也不需要担心会被叶家人发现。
不过两日,我的丹田就比之前大了一轮,可以储存更多灵气,制作更为强大的符纸。
叶淮洵是个贪玩的,不忙着钻研古籍功法,居然沉迷于话本,还让仆从们去人间弄来许多册子,爱不释手。
他还不爱睡别处,非要跟我同床而眠。
都为男子,倒是无妨。
可这床宽敞,容纳五人绰绰有余,他非要跟我挤在一块。
我每日都是被热醒,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叶淮洵抱在怀里,像个布娃娃。
叶淮洵老大不小了,非得抱着东西才能睡觉,真是丢人。
我想推开他,就会被抱得更紧,然后感觉到熟悉的热意。
叶淮洵对这事极为热衷,蹭着我的耳畔,低声要求现在就修炼。
我一拒绝,他就会调动灵气涌入,勾得我心痒,只能就地修炼。
起初这事,顶多只是男子互助,泄了气力便罢了。
可叶淮洵总能找出新花样,要么是乱吃,要么乱碰,掀起一阵灼人的火焰。
有回趁着我失神,他居然亲上来。
像是在品尝糕点,含而不嚼,嚼而不吞,许久才分开。
只有极为亲密之人才能亲.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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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叶淮洵从前是仇人,现在亦然,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当即扇了他巴掌,警告他不能再犯,否则就剁了舌头。
可叶淮洵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哪里记得,次日照旧。
我干脆封嘴,他就老实安分了几日。
夜里,烛光昏黄,风吹纸动。
我坐在桌案前画完最后一张瞬移符纸,累得手臂酸痛,丹田中空虚。
抬头去看,就发现叶淮洵侧躺着在看话本,咧着嘴傻笑。
这家伙仗着天赋高,就不需要努力是吗!
我气得将废纸揉成一团,扔他脸上。
叶淮洵被废纸团砸中,怪叫一声,发现是我,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苏云昭,你画符累了就休息,扔我做甚!”
我抬手将他手中话本吸到面前,骂道:“叶家怎么养出你这种废物,倘若我是你,早已是元婴期!”
叶淮洵无所谓地摆手,又看向摊开放在桌上的话本,嗫嚅着嘴唇,似试探又似好奇:“苏云昭,我看话本里说,只有道侣之间才会双.修,我们这几日是在双.修吧?”
“双.修?”我冷笑一声,讥讽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孩童,哪里知道真正的双.修!”
叶淮洵急得坐起身,梗着脖子反驳:“我就是知道,比你懂得还多!”
我嗤笑一声,扫过话本,轻蔑道:“你知道什么,都没去过勾栏瓦肆,全凭几张破纸?”
叶淮洵气红了脸,攥紧拳头瞪着我,一字一顿地问:“苏云昭你去过,跟他们玩了?”
从前听年长的修士说过,一直想去,可陆清和管得严,从没去成。
如今面对同辈叶淮洵,我怎么能露怯,当然要撒谎撑场面:“当然。告诉你这个小屁孩也无妨,真正的双.修才不是我们那样,而是........”
没等我说完,就被叶淮洵出声打断。
他的双目赤红,像是发疯的妖兽,浑身发颤,怒喝道:“苏云昭,你脏死了!不仅去过烟柳之地,还跟褚兰晞纠缠不清,现在怎么好意思跟我一起修炼!”
叶淮洵估计是患上失心疯了,说话颠三倒四,毫无道理可言。
我控制蛟筋索,让他重新跌回去躺着,嘲讽道:“叶淮洵,你真是忘性大。修炼之事,你根本没得选,在这里瞎叫唤什么。
再者,我同褚云晞清清白白,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淮洵重复那句“清清白白”,又想骂,却被我强行堵住嘴,愤恨地瞪我。
这小子就是被叶家保护得太好,不知人心险恶,应该吃点教训。
我决定折磨他,于是用冷水泼了他一身,扔到窗边吹冷风。
叶淮洵用不了术法,吹一夜肯定会受寒发病,届时就会求我。
次日。
我醒来也不着急看他,先慢慢悠悠地洗漱,吃过早膳,才走到窗边。
院内郁郁葱葱,正是晴日,清风缓送,温暖和煦。
有片竹叶还落在叶淮洵的脸庞,青翠如玉。
我蹲下来握住他的手腕,想拽起来,却发现他竟然自行封锁灵脉。
灵脉被锁,无法一同修炼。
除非我修为比他高,否则根本没法打开灵脉。
叶淮洵在报复我!
17.第17章
我平生最恨有人同我做对,尤其是在修行这事。
前几日叶淮洵榆木脑袋开窍,愿意同我修炼。为此,我容忍他的某些逾矩之行,没想到他又要闹。
既然如此,我就得让这蠢猪知道厉害。
我也不管叶淮洵是否会摔疼,用力将其扔进池水里,砸出高高的水浪。
叶淮洵费劲从水里爬出来,脸颊乌青,呛了水咳嗽不止。
他抬眼瞧见我,又往后挪动,似乎想躲。
我飞过去掐住他的脖子,撩开衣.襟:“叶淮洵,你不想修炼,我有的是办法逼你!”
叶淮洵的脸上浮出异样的红,像是醉酒,低头去看水。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不害怕?
我翻掌将符纸拍在他心口处,再注入灵气。
符纸上的桃花蝶纹焕发出血光,很快化烟消逝。
叶淮洵的心口处留下淡红色的桃花蝶纹,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动,恍若要振翅欲飞。
这桃心咒符废了我很大功夫,光是收集桃心蝶都需要半年,不眠不休绘制七七十九天才能完成。
桃心咒专用于控制人心,类似于南方的蛊毒,不过效用短暂,最多七日。
符纸上全是我的灵气,从心口处汇入,刻印于此。
叶淮洵就会记住我的灵气,从而成瘾,难以抗拒。
我释放出灵气,故意解除禁言术,静观其变。
叶淮洵苍白的皮肤慢慢变得红润,呼吸灼热。
他试着挣扎,抬头看我,羞愤不已,骂道:“苏云昭,你竟然用此邪术逼我屈服!”
邪术?
这符咒可是我根据古籍改良而成,效用更强,可以以弱胜强,分明是制敌利术。
只有叶淮洵这种目光短浅的人才会心存偏见,若是别人,不知道要花多少灵石向我买。
我冷笑一声,抬手轻轻地描摹心口处的桃心蝶纹,故意凑到他耳边挑衅道:“世间哪有什么邪术,只不过是你技不如人的托词罢了。”
叶淮洵石化般僵住,神情慌张,声音都在发颤,似乎被虫子爬了全身,痒得厉害。
我抓住他的手腕,继续诱哄道:“打开灵脉。”
叶淮洵咬破下唇,试图用痛意提醒自己,可是很快又松开,抬眼看我。
这时他眼底早就没了恨意,只有渴求。
桃心咒就是厉害,才片刻就能撼动人心。
不多时,灵脉就被他打开。
我的灵气得以进入,很快就来到丹田,继续前几日之事。
叶淮洵不再抗拒,反而将我抱住,靠着肩头央求更多的灵气。
我让他坐下来,同我十指相扣,运转两股灵气。
符咒太过好用,叶淮洵全程都像是听话的木偶,不再多话,只是一味地贴着我索求灵气。
完事后他就跟在我身后,让端茶就端茶,让捶腿就捶腿,比仆从还要听话乖巧。
更不会骂人,最多就是缠着我要交换灵气。
我若是不给,他的眉心就会蹙起,琉璃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竟然委屈地抱住我的腰,恳求道:“还要,还要。”
像个痴傻幼童一般,好笑又有趣。
我故意弹他的额头,为难道:“那你叫声爹爹,我就给你。”
桃心咒并非毒药,不会真让人变得痴傻。
叶淮洵迟疑不语,只盯着我看,呆若木鸡。
我正想嘲笑,却感觉眼前一暗,紧接着被他的双手罩住。
阴影落下的瞬间,我尝到了温软的滋味,还夹带着丹药的清香。
叶淮洵这崽子,居然敢亲我!
我立即抬手去推,却被他咬疼了,张嘴哀叫一声。
谁知道竟然像泥鳅窥见了洞窟,着急钻入,难以发声。
经过这几日的纠缠,叶淮洵已经熟悉我的弱点,轻易就撩起痒意,过电般难耐。
灵气随之注入,酥麻不止,又不是很想推开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修炼的法子有严重的弊端:长此以往,我和叶淮洵都会对彼此的灵气成瘾,这可不行!
“你........”等到叶淮洵松开,我找着机会开口。
可他却又动了别的念头,锐利的两股痒意袭击,迫使我语不成句。
“松嘴!”我怒喝一声,连忙调动灵气,控制桃心咒。
叶淮洵疼得闷哼一声,总算松开嘴,抬眼看我,是得不到满足的委屈。
我将他踹倒,指着窗边的地板命令道:“你不听话,去那里罚跪,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叶淮洵的眼神哀怨,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跪下,微微抬头偷偷用余光看我,似乎想求饶。
我回瞪一眼,他便垂头不敢再看。
神智清醒时愚蠢,中了符咒更蠢,真是无可救药。
若不是为了修炼,刚刚就废了他的手脚。
我瞧着天色已晚,于是施展净身术,整理寝衣。
目光触及某处,又生气,忍不住骂道:“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娃子,怎么总是.......”
说到这里,我又觉得丢脸,没再说下去,拿起茶杯就朝叶淮洵的砸去。
叶淮洵被砸中头,哀叫一声“疼”,想起身又被我喝令跪回去。
看着他跪地垂头的谦卑之态,好似一条听话的大狗。
我觉得解气,于是拿出回影镜记录,等到日后拿出来笑话他。
叶淮洵注意到这边的声响,偏头看我,垂眸询问自己多久能起身。
他犯下大错,怎么可能就跪一会儿。
我呵斥他几句,要求他跪到明日,腰背都不能弯曲,必须板直。
这种跪姿无疑是最累的,一夜过后就知道听话了。
我挥出气浪熄灭烛火,掀被睡下。
睡前想到灵气成瘾,头疼不已,辗转难眠。
不用此法,修为没法在短期内提高,更别说去瑜林。可是用了此法,又会对叶淮洵的灵气产生依赖。
思来想去,还是提升修为要紧。只要足够强大,任何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这样想着,睁眼去看窗边。
月色如水,微风轻抚帘幔。
叶淮洵跪得端正,唇色苍白,眼神涣散,好似下一刻就要昏过去。
真是身娇体弱,难伺候。
我怕他真昏死,无法修炼,还是出声道:“别跪了,滚过来!”
叶淮洵慢了片刻才意识到我的话,缓缓起身。
他跪太久了,刚站起来就头歪身斜,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扶着桌椅才勉强站住,朝着床边慢慢走来。
我让他伸出手,打了手心,问道:“可知错?”
叶淮洵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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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道:“知道了。”
我警告他,下回再不听话就打断手,这才让他躺下休息。
叶淮洵中了桃心符就格外粘人,非要搂着我才能睡,推开就委屈哼唧,烦得很。
明日还要修炼,今夜也不能陪他浪费时间。
我就由着他抱,逐渐进入梦乡。
或许是修炼太累,这一觉睡得沉,竟然日上三竿才醒来。
昨夜没关窗,日光刺眼,风吹得枝叶哗啦作响,隐隐听见嘈杂的人声,似乎是叶家人。
我睁开眼去看,连忙挥手将窗户关上。
忽然感觉到痒意,偏头去看。
居然是叶淮洵隔着寝衣在玩,神情专注。
我正想骂死他,可窗外有人,只好按住他的手,低声警告道:“再玩就剁了你的手!”
叶淮洵道:“可它们小小的,软软的,一碰就会.......”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咬牙吩咐道:“待会儿有叶家的人来问,你就说自己身体抱恙,不想见人。”
叶淮洵似懂非懂地点头,真令人忧心。
千百年来,为了修炼隐忍到这份上,我应该是第一人。
日后我不称霸修仙界,谁称霸修仙界!
我强行缓下心中的怒气,赶紧帮叶淮洵穿戴整齐,让他走到门边等着。
果然,门外先是传来两下敲门声。
然后就听到叶母在问:“小洵,你病好些了吗?”
叶淮洵踯躅不安,回头看我。
我做了抹脖子的手势,将张写了字的纸扔过去。
叶淮洵拿到纸,就低头照着念出来:“回母亲,我好些了,但不太想见人,让我再睡会儿吧。”
叶母沉默片刻,叹息一声:“也是难为你了。那苏云昭把你打成这样,还不来看望你,真是没良心。”
我气得心堵,连忙写字。
叶淮洵却率先回答:“云昭很有良心,他这几日都有来看我,对我可好了。”
叶母狐疑道:“是吗,我听人说,他都好久没来看你。”
我心中警铃大作,抢先道:“伯母,我就在淮洵房里陪着他疗伤,傍晚才走。”
叶母没想到我会听到她抱怨的话,一时尴尬,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又让叶淮洵催她离开,免得在这里碍事。
叶母心中应该有疑惑,但她向来宠溺叶淮洵,听到亲儿子一直赶人,还是迅速离开。
眼下叶家人陆续回来了,也不能一直呆在叶淮洵房里,肯定会被人发现我对他用桃心咒。
傍晚时分,我将卧房收拾干净,确保不留下罪证,叮嘱叶淮洵老实呆在房里,次日再来找他。
叶淮洵不情愿,有桃心咒符在,还是听话地留下。
接下来三日,我都是早起去叶淮洵房里修炼,傍晚回去,暂时没人发现。
直到第四日。
天凉露重,风吹竹叶,落了一地。
我关上门,就要去找叶淮洵,却在廊下看见陆清和。
多日未见,他身上的威压更甚,想来修为应该大有提升。
陆清和瞬间就移动到我面前,携带的轻风将我的发丝吹起。
我一抬头就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宛如乌云密布,隐约都能听见雷声轰隆。
他道:“我不在这几日,你都在屋内修炼?”
18.第18章
他没称我为“昭昭”,开门见山地质问,定然是知道了某些有关我的事而气恼。
不仅如此,这件事应该非常严重,以至于他都没掩饰自己身上的威压。
到底是何事,才会让陆清和如此动怒?
我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只好先试探。
反正陆清和自诩正人君子,从来都是温柔兄长的做派,只要无理取闹就对了。
我嗔怪道:“陆清和,你竟然凶我!”
本以为陆清和脸色会缓和,低头温声细语地哄我。
没想到他竟然抓住我的手,强行试探我的灵脉。
我总算知道了,就是发现叶淮洵的桃心咒,干脆破罐子破摔,骂道:“是叶淮洵那混蛋骂我在先,我才用桃心咒报复他。哥哥不会为了外人责备我吧?”
陆清和突然用力,我的手腕处很快就浮现出一圈红痕,而他眉头紧锁,仍旧没有消气。
我还想骂他偏心外人,却听他道:“昭昭,你不该跟叶淮洵双.修!”
这人怎么知道的,肯定是叶淮洵嘴贱告诉他的!
再说了,只是手碰手,哪里算双.修!
我故意喊疼,怨怼他:“哪有双.修,不过是一道修炼罢了。哥哥你就会瞎猜!”
陆清和居然没松手,沉声道:“你丹田内全是叶淮洵的灵气,还说没有双.修!”
这人真是迂腐,不过是灵气互换而已。修士之间疗伤,不都会交换灵气。
我再没耐心同他讲道理,心一横便放下狠话:“双.修讲究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我用桃心咒符控制叶淮洵,只是为了提升修为。
你非要污蔑,那我无话可说,大不了我离开陆家,你眼不见心不烦!”
陆清和最怕我离开陆家,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便松开手,柔声劝道:“昭昭,修行讲究循序渐进,切勿操之过急。
你日后不要再用此法,也别去见叶淮洵。桃心咒我帮你解了,叶淮洵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我讥讽道:“叶淮洵好面子,当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那几日我可是将他当狗使唤。”
这话说完我便后悔了,陆清和知道我折辱叶淮洵,肯定会教训我,要我谨记待人宽厚仁和。
然而陆清和只是无奈叹息,摇头道:“你们二人也是小孩心性,非要针锋相对。
日后昭昭若是想提升修为,别想着用这些旁门左道,哥哥会帮你。”
方才还感觉雷雨欲来,此刻却是万里晴日。陆清和身上威压完全消散,眉眼一弯,笑如和煦春风。
这人就消气了?
怎么气得莫名其妙,又消的莫名其妙。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中不安,有些害怕是他故意诈我,顿时不敢回应。
陆清和将我揽入怀里抱着,手拂过背后的长发,轻声道:“昭昭见谅,方才我一时冲动吓到你了。”
我贴着他的胸膛,听到急促如鼓点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
这才明白他刚刚真是气急,这时才慢慢恢复。
于是顺势戳他,埋怨道:“你刚刚都把我弄.疼了,下回再也不叫哥哥,叫你蠢人,笨死了!”
陆清和轻声笑起来,将我搂得更紧,抓着我的手去碰他的脸:“我蠢我蠢,昭昭再打,打到消气可好。”
我摸着他的脸,好似碰到一块温润冷玉。
陆清和忽然低头亲吻我的眉梢,痒丝丝的,像是被羽毛扫过。
他道:“昭昭的眼睛生得好看,日后可随便别盯着别人看,免得招惹了坏人,哥哥会担心。”
我嫌弃推开他的脸,嘟囔道:“别像小时候那样哄我,我都长大了。只要我足够强大,哪有坏人敢近身。”
陆清和连声道歉,抓着我的手,想帮我淬炼灵气。
这事极为麻烦,于他百害而无一利,对我倒是益处颇多。
若是我,才不会愿意帮他做这事。
他应该是想为弥补错误。
我静静地感受他的灵气,想看看他究竟能豁出多少。
可是很快就感觉到一阵刺痛,气血倒流。
喉间一甜,血同时从嘴里和鼻腔里溢出,我差点昏厥。
陆清和连忙松开手,拿出保命丹药喂我服下,又用巾帕擦拭血迹,惊道:“你和叶淮洵竟......”
我听不懂,瞪着他质问:“你要害死我!?”
陆清和将我抱起来,朝着屋内走去,又摆出春晖水疗阵帮我疗伤。
春晖水疗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似一朵硕大的水莲,将我承托其中。
此阵耗费大量灵气,可以迅速治愈伤处。
很快血就被止住,灵气不再乱窜,我也有了力气说话。
陆清和眉心紧蹙,神色凝重,还想伸手碰我,却被我躲开,只好解释道:“你的灵气与叶淮洵极为契合,如今已认主,日后别随便让其他修士碰你。”
极为契合,还认主?
这灵气真是个背弃主人的白眼狼,能换吗?
我愤恨地暗骂叶淮洵几句,自知无法替换灵气,只好继续询问细节,免得日后因此丢了性命。
陆清和告诉我,以后其他修士不能帮我淬炼灵气,更不能直接帮我疏通灵脉。
若是我身负重伤,还是要用丹药和法阵辅助,不可接触灵脉。
当然,叶淮洵就可以接触。
听完我总算认同此法是邪术,竟然用灵气将我与最讨厌的叶淮洵栓在一起。
早知道就不用了!
我气恼懊悔,要求陆清和想办法解除,还不许他将此事外传,免得丢脸。
陆清和答应帮我想办法,又问我:“此事若是被叶家和陆家的长辈们知晓,你们二人定是要结为道侣。真有那一日,昭昭你可愿意?”
我如同吞了蝇子般难受,几欲作呕:“同叶淮洵结为道侣,不如去死!
且不说我喜欢女子,断不可能同男子结为道侣。单说叶淮洵这人不学无术,废物无能,我都不能接受。”
陆清和的眉心舒展,嘴角漾起一抹笑,定然是在嘲笑我:“那好,我会帮昭昭隐瞒此事。”
我气得去打他,骂道:“都怪你不在,才害得我被叶家人为难,后面才会出此下策,机缘巧合跟叶淮洵绑在一块。”
反正我一直如此,只要对上陆清和,什么坏事都能怪他,就算没理,也得要他道歉,帮我对策。
陆清和果然任由我打骂,连声道歉,保证自己会想办法帮我换掉全身灵气和丹田,让我摆脱叶淮洵。
我还是不消气,踹了几脚,怨他刚刚凶我,还让我吐血受伤,应该跪下道歉。
陆清和竟然站起来,掀起蔽膝要跪下请罪。
君子端方,只跪天地父母,怎会跪我?
我下意识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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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他跪下,借口会折寿。
陆清和愚笨迟钝,居然夸我心善。
他将几本有关符纸的秘籍给我,叮嘱我好生休息,别随便离开院子。
我嫌弃他多话,着急关门赶人。
陆清和怕我气恼,也不敢多做停留,在门口布下法阵,便转身离去。
他着白衣在漆黑廊下穿梭,宛如一只鹤,眨眼间就不见踪影。
何时我才能像他这样修炼至元婴期,逍遥似神仙。
我羡慕嫉妒,翻开他给的几本秘籍,想钻研新的符文。
秘籍上面的符文晦涩难懂,需要花时间参悟。
我看着累,就从储物戒中拿出逸闻册子来看,以此缓解疲。
看到某页有关双.修和道侣,我细细研读,这才明白为何陆清和会那样说。
原来世间竟然有命定道侣一说:二人灵气极为契合,浑然天成,宛如日月阴阳不可分。
一旦结契双.修,修炼速度快得恐怖,天赋再差,不消百年也可到元婴期。天赋好,步入化神期也指日可待。
叶陆两家本就交好,一旦发现我和叶淮洵的灵气契合,当然会让我们结为道侣。
这太可怕了!
真正的双.修可不是简单的手碰手,要日夜不停,纠缠不休。
更何况,结契后同生共死,永远不能分开。
我才不要跟叶淮洵绑在一起,恶心至极!
还好,命定道侣也不是非要绑在一起。
我另寻个灵气较为契合的人也行,只要不像陆清和那样相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叶淮洵知道我们的灵气契合吗?
知道的话,应该同我一样恶心吧,谁想跟嫌弃的死敌结为道侣。
我将逸文册子合上,打算熄灯睡觉,却瞥见秘籍的某页有兰花纹路。
兰花纹由黛色绘成,纤细灵动,好似生在水边飘动。
我不由得想到褚兰晞。
这小子去了瑜林后,就再也没给我送过灵鹤。
从前一日十几只都少,现在却一只都没有。
果然是出名了,就厌弃旧人。
不过是在瑜林制住几只妖兽,就以为自己是天骄,就此冷落了我。
世人肤浅,总爱踩高捧低,慕强凌弱。
还以为褚兰晞不同,有颗赤诚之心,会与我共进退,到头来还是一样。
我嫉妒他进步神速,名扬九州,也怨恨他忘了我。
倘若他记得送只灵鹤,我或许都会真心祝福他。
这样想着,我一夜无眠,恨意越发强烈。
等再见到褚兰晞,我定要嘲讽他,同他绝交。
三日后。
我终于在方家的前厅见到了褚兰晞。
他容光焕发,果真被人簇拥着,站在文雪青一旁,郎才女貌,好不登对。
我想走上前嘲讽,却注意到斜对面的叶淮洵。
多日未见,只有尴尬。
他看到我欲言又止,飞快低头,难堪地握紧拳心。
我觉着晦气,只好转身想离开,以后另寻机会嘲讽褚兰晞。
谁知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我听着熟悉,连忙想跑掉。
可是刚走几步,就被褚兰晞迎面拦住。
他何时变得这样快,眨眼间就到了我跟前,还像从前那样软声细语地唤我:“云昭哥哥!”
19.第19章
还云昭哥哥,他就是想在众人面前故作温柔良善!
我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褚公子,我还当是谁呢?”
褚兰晞眼眸中好似有两簇火光,瞬间就熄灭,慌慌张张地走上前想抓我的手:“云昭哥哥,你生气了?”
前厅里所有人都朝着我们这边看过来。
他故意这样说,是想给我扣上个刻薄的坏名声?
叶淮洵正看着我,攥紧的手松开,状似深思,或许也要跑来嘲笑。
我用力推开褚兰晞,迅速跨过门槛,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褚兰晞被我推开,哀叫一声“云昭哥哥”,又屁颠屁颠地跟上来,像块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这时他又不敢越过我到前面挡住,只敢在后面叫唤。
“云昭哥哥,你别不理我!”
“云昭哥哥,我哪里惹你不快,你说出来,我会改的。”
“云昭哥哥!”
吵死了,比夏日的蟋蟀还要聒噪。
我到了没人的院子,停下来吼他:“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这种虚伪下作的小人!”
褚兰晞站定,眼眶迅速红起来,泪珠随之滑落,似断线的珍珠。
他吸了吸鼻子,呜咽道:“云昭哥哥,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说我虚伪下作。”
我气急败坏,又吼他:“还装!”
褚兰晞下意识地瑟缩,害怕得肩膀都在发颤,哭得更厉害:“兰晞不知道云昭哥哥在说什么,呜呜呜。”
我怕他哭得太大声,会把旁人引来,只好将巾帕扔在他脸上:“少装可怜,再哭我就打你!”
褚兰晞接过巾帕擦泪,哽咽道:“自那日云昭哥哥伤了叶淮洵后,我就被南宫家的人带去瑜林。
我本来想偷偷去见云昭哥哥,可你住处都是阵法,根本进不去。
有次我想闯进去,恰好被陆清和见到,他就骂我没教养,恬不知耻,让我永远不要再见云昭哥哥。”
我熟悉陆清和,他断然骂不出如此难听的话,褚兰晞应该是故意污蔑。
至于南宫家的人,我得亲自去问,才会相信。
褚兰晞捏紧巾帕,抬眼看我脸色,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云昭哥哥不会相信陆清和骂我,赶我。
但我被南宫琦带走之事,云昭哥哥可以去问文姑娘,并非是我故意不来,实在是被困瑜林,难以脱身。”
我想到众人鼓吹他在瑜林的英勇杀妖,讽刺道:“别人还都说你褚兰晞在瑜林屡次战胜妖兽,跟文姑娘天生一对呢。
褚公子名扬九州,怕是早就忘了我吧。人不在文景城,连只灵鹤都不送,真是薄情寡义。”
褚兰晞急道:“云昭哥哥的院落周围都是阵法,我如何能将灵鹤送入。况且有陆清和在,我送多少都会被截断。文姑娘也只当我是弟弟,对我无意。
而且南宫家的人都是用我当诱饵,我好几次死里逃生,差点就回不来了,想着要见云昭哥哥,才强行撑住。”
陆清和对褚兰晞心存偏见,绝不会骂人,倒是有可能拦住灵鹤。
文姑娘肯定也不喜欢褚兰晞这种哭哭啼啼,没男子气概的人。
至于南宫家的人,常年虐待褚兰晞,倒真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难道真是我想多,误会了褚兰晞?
我正犹豫,就看到褚兰晞褪下外袍,将所有伤痕展露出来。
目光所及,手臂,胸膛,皆是长而深的血痕,应该是多种猛兽所伤。
可以想象,这些天褚兰晞都要对付数目繁多,凶狠嗜血的妖兽。
褚兰晞道:“他们知道我能利用草木限制妖兽的行动,只要遇到强大的妖兽,就会故意让我挡在最前面。
常常是我伤势未好全,都没休息,就会被人丢掉猛兽面前。”
我怒道:“你是哑巴吗,为何不反抗!”
褚兰晞垂下头,声音很轻:“我寄人篱下,云昭哥哥又不在,反抗了也没用。”
他没有家族依靠,乖巧听话还能苟活。贸然反抗,只会被南宫家的人扔进妖兽嘴里。
其实我亦然,只不过是个寄养在陆家的无名之辈。但我比他幸运一些,好歹有陆列和陆清和撑腰。
我忽然后悔猜忌他,默默地拿出上好的伤药递给他,骂道:“我会帮你出气,别哭了。”
褚兰晞接过伤药,摇摇头:“不必麻烦,只要云昭哥哥不气我就好。在这世间,唯有云昭哥哥待兰晞好。若有一日云昭哥哥不要兰晞,那兰晞也不必活了。”
我用力戳他的头,责怪道:“避谶,什么死不死的!人人都要为自己而活,怎么能为他人而死。”
褚兰晞轻笑,抬眼看我时,眼底好似映月之潭,青辉熠动:“若是为苏云昭而死,褚兰晞心甘情愿。”
像是某种庄重的誓言,绝不会随岁月消逝。
我呼吸一滞,心跳陡然增快,连忙偏过头去,骂他就会胡说八道。
褚兰晞不再提此事,央着我帮他包扎涂药,还要吃美味的糕点。
我吩咐人去准备糕点,将他带回住处。
然而刚到门口,褚兰晞就被法阵阻拦,无法进.入。
我这才明白,陆清和的法阵防住了所有人,只允许我一人随意进出。
难怪宋炔后来再也没出现,我得以安静地修炼。
我带着褚兰晞去他的住处,要求文家的仆从帮忙涂药。
可褚兰晞非要我帮他涂,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撒娇。
我看着他仍旧泛红的眼眶,想到他在瑜林吃了不少苦,一时不忍,只好坐下来,亲自帮他涂药。
伤痕太深,近看可见血红的肉里,有些结痂,有些仍旧流血。
我没伺候过人,涂药并不熟练,只能看着他的反应,轻轻施力。
还以为褚兰晞会时不时喊疼,再掉几滴泪,埋怨我下手重。
然而他却全程沉默,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安分乖巧。
我偶尔用力,他也不叫,仍旧看着我笑,像个痴傻呆子。
我抬手敲他的头,骂道:“呆子,不疼吗?”
褚兰晞哎哟一声,眨着眼俏皮笑道:“我一看见云昭哥哥,什么痛楚都忘了,只知道高兴。”
我无奈骂他“油嘴滑舌”,心里却很吃他这一套。
试问世间男子,谁舍得对美人打骂,只要看到美人泣泪便会心软。
褚兰晞若是女子就好了,生得这般好看,还是木灵根,作为道侣最适合不过。
我的手法越发轻柔,又怕疼到他。
褚兰晞忽然委屈道:“云昭哥哥,我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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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得罪过陆清和,真不知道他为何总是对我心存偏见,屡次三番地阻挠我和云昭哥哥相见。”
人无完人,陆清和也不是真正的圣人,会有私心,会愚蠢。大抵是听信了风言风语,才会怕我被褚兰晞迫害。
这时我理应宽慰褚兰晞。
可我想到自己在外头闯祸总有陆清和兜底,又忍不住为他说好话:“他本性不坏,就是太蠢,才会听信谣言错怪你。
我过些日子再同他说道说道,届时就能理解你的难处。”
褚兰晞冷哼一声:“我看没用,他打从心底厌恶我,恨不得我离云昭哥哥远远的。云昭哥哥,不如你离开陆家吧,这样他就再也管不到你了。”
我擦药的动作顿住,抬眼去看褚兰晞,居然从这双漂亮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阴狠,不由得骇然。
是错觉吗?
总感觉褚兰晞怨恨陆清和,可我又找不出理由。
褚兰晞抓住我的手,激动道:“云昭哥哥,我帮你拿到《太虚符经》后,你离开陆家,我也离开南宫家,我们.......”
我再也听不下去,强行打断:“离开陆家,褚兰晞,你是我什么人,居然敢对我发号施令?”
褚兰晞惊惧不安,摇头道歉:“云昭哥哥,我,我没有想命令你。我只是觉得陆清和老是管着你不好,你都没有自由。”
这小子莫不是出了名,就想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居然敢替我做决定。
我用力推开他,居高临下地讥讽道:“褚兰晞,南宫家苛待你,陆家却不是。
陆列用心养了我十年,陆清和更是我兄长,别以为我像你一样无家可归,没人爱。”
褚兰晞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我,好一会儿才失望道:“你原是这样看我!”
这瞬间,我仿佛从他脸上看到仇恨,深爱,懊悔,难忍种种复杂的情绪。
我自知方才的话精准地戳中他的痛处,才会有这样的神情,连云昭哥哥都不唤了。
可谁让他要求我,老老实实当个听话仆从不好吗?
我既想道歉缓和我们的关系,又碍于面子无法开口。
最终,褚兰晞竟然道:“你走吧。”
我不想留下丢人,愤恨地甩门朝外走,不愿再管他。
可刚走几步又停下,犹豫片刻还是回头去看。
漆黑的大门已经关上,窗户紧闭,完全隔绝我和褚兰晞二人。
他会在屋里啜泣,怨我,骂我吧。
倘若有人也对我说这种话,我定然恨死那人了。
真是奇怪?
面对其他人,我总能面不改色地撒谎奉承,换成褚兰晞就做不到。
似乎我总下意识地以为我们关系亲密,相互依靠,什么话都能说。
原来我对褚兰晞,根本没多少防备。
“苏云昭,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叶淮洵的声音突然响起,太吵了,足以惊动屋内的褚兰晞。
我立刻挥出一张符纸,捂住叶淮洵的嘴。
叶淮洵瞪大眼睛,抬手想把符纸扒拉下来,却纹丝未动。
我听见门开的声响,害怕得心脏狂跳,连忙挟着叶淮洵飞速逃离此地。
或许褚兰晞已经推开门看见我,但我要面子,才不要停留。
20.第20章
叶淮洵被我强行带走,到了某个隐秘的假山后面才停下来。
假山距离褚兰晞的院子不远,他很快就能追上来。
可我等了一会儿,都没见着褚兰晞的踪影。
反倒是旁边的叶淮洵不断地挣扎,像个蛆虫,恶心烦人!
刚好我在气头上,正想打他几巴掌解解气。
他却忽然抓住我的手汲取灵气,符纸随之脱落。
紧接着,就听到他义愤填膺般骂道:“苏云昭,你太过分了!”
我想抽出手,却被他紧紧攥住,不由得嘲讽道:“怎么,不松手是又想当狗了?”
叶淮洵应该是想到那几日的情景,连忙松开手,脸全红了,结巴道:“你,你卑鄙无耻,猥琐下流!”
我耸耸肩,嘲笑他:“谁让你蠢,绑头猪都比你容易!”
叶淮洵气急,唤出羲和扇,作势要同我打。
我翻了个白眼,轻蔑地扫过他的脸:“还打!待会儿被我打成残废,叶家长老们又要找我算账。
你这种缺心眼的废物,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别出来丢人现眼。”
叶淮洵估计也怕被我再重伤一次,将羲和扇收回去,居然大笑起来:“你刚刚跟褚兰晞吵架了吧,眼巴巴地站在他门口等着,像个委屈小媳妇,真好笑!”
我揪住他的衣襟,挥拳就想打过去:“叶淮洵,你想死?”
叶淮洵无所谓地摆手,故意看我的笑话:“还以为你同褚兰晞情比金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我怕在他脸上留疤又被叶家人念叨,用力将他掼在地上踹了一脚,骂道:“管你屁事!再敢来我面前晃悠,我就拿蛟筋索把你绑起来,丢进瑜林喂妖兽!”
叶淮洵听到“蛟筋索”,耳尖红得滴血,神情怪异,吞吞吐吐道:“你,你就会用些邪术。难不成,你也对褚兰晞用了! ”
我道:“当然不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吗?”
叶淮洵竟然不生气,只是默默地爬起来,拂去袖边的灰尘,看向别处问:“你同我做了那种事,还日日同.床共枕,我们岂不是成了道侣?”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应该是底气不足。
又提!
我差点吐血,这人是昏了头,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荒唐话吗?
叶淮洵又扭头看我,这回嗓门大了,恨不得让住在文家的所有修士都听见:“苏云昭,你真是没心没肺,打伤我在先,又设计迫害我,难道从没想过弥补?”
我气笑了,轻蔑地瞥他一眼,骂他:“你个无能蠢人,居然敢想同我结为道侣?我找道侣,修为必须比我高,还得好看。你又丑又弱,哪配得上我!”
叶淮洵急得脖子酱红:“谁,谁想同你这种恶毒小人结为道侣!我只是觉得,那几日算我占你便宜,应当负责。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完他的目光往下流转,故意提醒我:他神志不清的时候,都做了哪些事情。
难不成,他将我当成了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我怒极,立即挥出符纸,喝道:“狗东西!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叶淮洵展开扇子挡住符纸,怨恨地瞪我一眼,撂下狠话:“苏云昭,日后我定要你跪地求饶,为今日的话忏悔!”
说罢就迅速离去,再也没回头。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我一人,褚兰晞还是没来。
我朝着他的院子看了很久,顾及面子,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哪有主人先求和的,他只是个我的仆从罢了!
这样想着,我照常拿出古籍来看,还想画几张新符纸。
可我捧着竹册看了很久,一个字都读不下去,更不想画符纸。
脑子里不断地浮现褚兰晞的面影,是他红着眼泣泪,满身的伤痕。
我使劲摇头,想将他甩出去。
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脆生生地在唤我“云昭哥哥”,还欣喜地要我吃他做的糕点。
冷风从窗外涌进来,吹乱桌上的符纸,我感到一阵寒凉,恍若回冬至。
明明月圆如玉盘,夜空干净无云,却像是下了场大雪,要将竹林压垮。
忽听敲门声,轻而缓,应该是陆清和。
我懒得去搭理,没开门。
下一刻门就自行打开,陆清和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不知道他又要来做什么。
我都没出声,只低头看着桌上的符纸。
陆清和弯腰把散落的符纸全都收起来,装作不经意地问:“昭昭,听闻你今日同褚兰晞吵了一架?”
他果然很在意褚兰晞,分明年长六岁,却要时时刻刻盯着个小辈,也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
想到白日就是为了他才跟褚兰晞吵起来,心里就不舒坦。
我道:“兄长这么在意褚兰晞,我们白天刚起了口角,你夜里就知道了?”
陆清和伸出手想碰我的脸,却被我避开,只好无奈道:“是褚兰晞同昭昭吵架,怎么要生我的气?”
从前我生气,他都会哄我。现在不哄我就算,居然还敢质问!
我将桌上的册子全扫到地上,骂道:“出去,我不想见你!”
陆清和被册子砸,仍旧纹丝不动,长叹一声道:“褚兰晞毕竟是南宫家的人,这几日南宫家主还夸他年轻有为,能担大事。既然他不识抬举,昭昭就不要同他往来。”
南宫家当然要夸褚兰晞,他都把褚兰晞害成那副模样,可不得在众人面前装贤德仁善。
陆清和看不破南宫家主的伪善,还要在这里说褚兰晞的坏话。
看来褚兰晞说的都是实话。
我道:“兄长总对我说君子坦荡荡,怎么这时嘴碎,要在背地里嚼舌根。”
陆清和义正言辞:“你同褚兰晞在一起,不是受伤,就是伤人,样样都不是好事。我自然不希望你同他来往,免得徒生事端。”
他居然演都不演了,明晃晃地嫌弃褚兰晞。
身为长辈,理应宽待小辈。身为清珩君,理应清醒明智。二者都做不到,还好意思嫌弃褚兰晞!
愚蠢狭隘,这种人根本不能做陆家家主!
跟这种人吵只会白费力气,不如敷衍两句打发算了。
我垂头掩饰心中的嫌弃,故作平静下达逐客令:“哥哥走吧,我要歇息了。”
陆清和欣慰地摸了我的发梢,轻声哄道:“昭昭,文家有许多同你年龄相仿的修士,你可以再交新的朋友,别想褚兰晞了。”
明明才二十三岁,却老气得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迂腐麻木。他口中的修士,定然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
毕竟他也只同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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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族的公子来往,一直轻视小门小户。
我失望至极,哄他两句,就将人赶出去。
风依旧凉,吹动竹叶沙沙作响。
此时,褚兰晞会坐在窗边,看一池芙蕖轻摇吗?
芙蕖的香气总是比竹叶甜,柔软花瓣会在月下缓缓舒展,露出金丝花蕊。
我将收于储物戒中的玉环拿出来,不免暗自神伤。
褚兰晞一直过得清苦,衣着朴素,身上没几件法宝,这枚玉环已经是他能拿出最好的东西。
真是可怜又可恨!
我咬牙骂了几百句,又将玉环拿出来,重新缀在腰间。
想来还有枚青鸾镜在他那里,明日就去找他要回来。
也不是想同他说好话,只是不愿想将此等宝物便宜了他。
然而,第二日我却没见着褚兰晞。
深夜刚下过一场雨,天色灰蒙如纸中晕开的墨迹,池塘里的芙蕖被打落了好几朵。
我走到褚兰晞的门前,犹豫片刻还是敲门,叫唤着让他归还青鸾镜。
好一会儿都没回应。
我气急便强行踹开门,想找他算账。
可屋内空无一人,就连件衣裳都没见着。
我去问附近的仆从,他们也不知道褚兰晞何时离开,声称昨夜就没见到人影。
我放出好几只灵犀飞鹤,都没得到回应。
这褚兰晞似乎铁了心要躲着我,同我断绝来往。
那他至少应该将青鸾镜交还!
没办法,我只好跑到南宫家的下榻处。
南宫家的子弟大都起得晚,现在还在熟睡中,唯有南宫琦一人站在庭院中练拳。
南宫琦是体修,正赤膊练拳。
出拳挥出的劲风将几块大石击碎,他的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胳膊也不少。
从前我听“南宫琦”这个名字,总觉得是个金玉之躯的小少爷,定然生得瘦弱,没想到是个高大强壮的体修。
他身姿伟岸如松,眉宇凌厉如刀,呼吸间有龙像之力。
听陆列说,南宫琦出生后被族中长老断为煞气重,故而取“琦”字压制。
我看这“琦”字根本压不住他,轮一拳都能砸死人。
南宫琦应该注意到我,停止挥拳,扭头看我,疑惑道:“苏云昭,你来做什么?”
我从正面打不过南宫琦,但他蠢笨如牛,稍微使些计策还是能让他吃瘪。
我道:“褚兰晞去了何处?”
南宫琦摇头:“不知。”
肯定在装!
我冲过去挥拳打他,大声骂道:“你还不知道!你们南宫家一直苛待他,尤其是你,心肠歹毒,还故意把他丢到妖兽面前,不顾他的死活!”
南宫琦爆发出一阵威压,将我震退好几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南宫家并未苛待他,是他心思狭隘,不愿接受好意。
再者,我从未把他丢到妖兽面前,都是护在身后。是他自己非要冒进,经常单打独斗。”
我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褚兰晞泪眼朦胧的模样。
他哭得那么凄惨,定然是南宫琦的错。
我干脆挥出几张毒符,要在这里教训南宫琦。
南宫琦蹲下来,双手合拢筑起高大的土墙挡住符纸,高声道:“我不想伤了你,停手!”
21.第21章
这家伙最会惹人生气。
我退后,想布下强大的符阵,要他知道厉害。
可南宫琦的的动静太大,一下就惊动了其余的南宫子弟纷纷围过来,其中就包括南宫宸。
南宫宸是现任南宫家主的独子,远比南宫琦可恶。
南宫琦是褚兰晞的亲表哥,南宫宸的关系就要远得多。
因而南宫宸生得难看,一双吊梢眼看着刻薄阴沉。
他天赋差劲,提升修为全靠各种天材地宝,连我一根指头都不如。
南宫宸身后跟着十几人,各个都是好手。
我自知寡不敌众,只好收了符纸,故作客气道:“我来找褚兰晞。”
南宫宸嗤笑一声,抬眸瞥我:“他跟文姑娘感情正浓,被文家当成座上宾,哪还能跟我们一块住。”
南宫琦突然道:“文姑娘和褚兰晞是清白的关系,你不要这样说。”
南宫宸剜他一眼:“我说话少打岔,知不知道日后我才是家主,你只是个长老。”
南宫琦登时噤声,真是条好狗。
我被他们提醒,才想到要去问文雪青,于是转身想走。
南宫宸却突然飞到我面前,拦住去路。
他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道:“小云昭,你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我请你喝茶。”
我嫌弃地呸了一口,骂道:“你哪来的脸请我喝茶?”
南宫宸似笑非笑,盯着我看:“你忘了,三年前忘尘谷,你还亲自斟茶喂我喝呢!”
这贱人!
我想到忘尘谷登时急火攻心,朝着他扔出三枚碧青毒箭。
这碧青毒箭是陆清和赠予我防身用的,速度极快,只会朝着要害刺去,筑基修士毫无还手之力。
可惜南宫宸虽废物,旁边却有南宫琦护法。
三枚毒箭转瞬就被土盾挡住,无法刺穿。
土盾被毒腐蚀至全黑,碎成无数块。
南宫琦严肃道:“苏玉昭,大家皆是修士,你何必用此等阴招?若是我晚了,南宫宸已经被腐蚀成白骨!”
我将毒箭召回,冷眼看向南宫宸,警告道:“那也是他活该!南宫宸,你下次见我,最好躲远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南宫宸明明害怕我,却还是要面子,冲我挑衅道:“好啊小云昭,我巴不得你多来看看我呢!”
我回瞪他一眼,这厮又看我,眼神怪异。
南宫琦无奈叹气,似乎对我的行为极为不满。
南宫宸这贱人,只要南宫琦不在身边,我定要将他往死里整,一雪前耻。
不仅是他,忘尘谷的那些人,我都会报复。
我不管众人,轻巧跃起,离开这处院落,朝着文雪青的住处飞去。
文雪青的住处种满蓝雪花,远远望去,亭台楼阁都隐没进大团大团的靛蓝中,其间又掺杂一簇又一簇的白月季。
女子的住处不能随意飞跃。
我到了院外就停下来,先同门口的仆从说好,麻烦她们去里面通传。
没多久,仆从们就推开门让我进去。
迎面就嗅到浓烈的花香,隐约听见潺潺的水声。
刚到廊桥,就看到文雪青急匆匆地朝我跑过来,神色急切,似有要事。
没等我开口,她就将一只灵犀飞鹤交到我手里:“兰晞他一个人去瑜林了,我怎么劝都不回来。你快点给他送飞鹤,劝他。”
我读取飞鹤才知道,昨夜褚兰晞就孤身离开文景城前往瑜林,怕文雪青担心,还特意留下飞鹤要她别担心。
这人不回我的飞鹤,却记得给文雪青留下飞鹤,果真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气得捏碎了飞鹤,忍不住在心里骂他忘恩负义。
文雪青见状,问道:“兰晞同你吵架了,这才跑去瑜林?”
我惊觉文雪青敏锐过人,怎么一下就看出我们吵架?
文雪青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难怪,他在瑜林时就很想回来见你。结果昨夜刚回来又去,原来是同你闹脾气。”
我连忙解释:“他就是小气爱计较,就说了些玩笑话。”
文雪青的脸色很快就冷下来,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定然是你说了极伤人的话,才会逼他去瑜林。你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这叫什么话,我根本没逼他去瑜林。
可瑜林凶险,他一人如何能抵御妖兽。
文雪青打算现在就去组建一队修士前往瑜林找人。
我怕青鸾镜落到妖兽手里,叮嘱文雪青别将此事告诉陆清和,没收拾行李,即刻出发。
瑜林地处景州东南部,一样望去,林海浩渺,无边无际,灵气异常充沛,随处可见妖兽。
文雪青告诉我,褚兰晞想要猎杀雪影蛇,应该会一路往东,到达沼泽地。
这里古木参天,虬枝盘结,遮天蔽日。天色未晚,前路就已晦暗不清,隐约瞥见兽影幢幢。
我拿出护身的符纸贴在各路要害,再祭出玄音铃,这才继续前行。
玄音铃可以恐吓低阶妖兽,前面的妖兽果然少了很多,路也变得通畅。
刚进瑜林,大都是修士踩出来的路,还算好走。
可到了深处就没路,需要斩断灌木才可继续前进。
我一边掌着玄音铃一边挥剑,不消片刻就累得满头大汗。
倘若我是剑修,便可将本命剑御在前方,既可防御又可开出一条道,哪会如此麻烦。
可惜!
我正感慨,忽听一道尖利的叫声,紧接着不远处的林木皆被剑气削断。
有剑修?
我循声跑过去。
近了才发现,居然是宋炔在对战一头狂犀野猪。
狂犀野猪通体漆黑,覆盖结实的鳞甲,唯有顶上的长角呈银白色,双眼赤红如血,极易发狂。
一旦发狂,只能将其斩杀,否则就会被追到天涯海角,直至死亡。
宋炔右手臂有伤,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应该无力对抗这只狂犀野猪。
他看了我,仍旧沉默,继续操控自己的剑朝着狂犀野猪刺去。
宋炔的本命剑通体银白,毫无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是正常筑基修士该有的样子。
我怕被这畜牲伤到,立即跃至树梢旁观战局。
狂犀野猪记住了宋炔的气味,现在只会攻击他一人,无脑撞击。
宋炔不断后退,试图用剑阻挡狂犀野猪的攻势。
可狂犀野猪猛地将剑顶飞,闪电一样朝他刺来。
怎么不向我求救?
我怨他愚蠢,还是丢出两张烟符,制造出大片迷雾扰乱狂犀野猪的眼鼻,迅速跳下去将宋炔带回树上躲避。
宋炔失血过多,被我扶着才能站稳,虚弱不堪:“苏云昭,你居然会救人?”
我帮他点了两个穴道止血,又将一枚上好的丹药喂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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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骂道:“我缺个开路的奴才,看你就挺合适。”
烟雾散去,这棵大树被狂犀野猪撞得摇晃不停,很快就会断裂。
宋炔看向地面,沉声道:“我还有余力给它致命一击,但是需要时机。”
意思是要我为他创造时机,他就能将狂犀野猪一击毙命。
其实我一个人就能对付狂犀野猪,但那样会耗费许多符纸。
后面去找褚兰晞,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怪物,省着点花总没错。
我接受他的要求,朝着狂犀野猪身上丢了一张紫焰符纸。
紫焰烧不穿狂犀野猪的鳞甲,但可以点燃它周围的灌木释放毒气,延缓它的行动。
狂犀野猪果然慢下来,感觉到热意,就开始疯狂踩踏周围的野草,想跑出这片火焰缭绕的区域。
我朝着它的双眼扔出碧青毒箭,又跳到地面贴了张符。
狂犀野猪的双眼被命中的瞬间,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就被地面的符纸震到半空中。
我正想叫宋炔出剑,下一刻就瞥见剑迅疾而来,从狂犀野猪的腹部直插而上,一击毙命。
血如雨下,淋灭地上的残余火焰。
狂犀野猪背披鳞甲,唯有腹部一处相对柔软。
宋炔应该在我跳下的瞬间就将剑唤回,早早蓄力,只为了这一击。
战斗时倒是不蠢,知道看准时机。
我嫌弃狂犀野猪的尸体臭,捂住鼻子,退后几步。
宋炔蹲下来,将狂犀野猪的鳞甲强行剥下来收进储物戒中。
果然是宋家旁支,资源匮乏,连狂犀野猪的鳞甲都万分珍惜。
其实换我是他,也会将鳞甲收下。宋炔此举并不惹人厌,相反到还让我觉得顺眼不少。
宋炔将狂犀野猪的尸体烧毁,站起来看向我,诚恳道:“多谢相助。”
我扯了扯嘴角,纠正他:“是多谢相救,今后你就是我开路的奴才。”
宋炔无奈摇头,还是答应帮我开路。
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帮他疗伤。
还好附近就有狂犀野猪挖的洞穴,可以稍作修整。
洞内干燥,可容纳三四人,还算宽敞。
我嫌脏,就拿出垫布只给自己坐,宋炔并不恼,就地坐下谈起来瑜林的缘由。
宋炔告诉我,他之前同其余修士结队进入瑜林,那些人太过胆小,往往只在边缘徘徊,不敢深入。
也有胆子大的修士,但每回跟他合力击败妖兽,都会因为分配而吵起来,不欢而散。
昨日他索性拿了文家提供的法宝,自行进瑜林,猎些妖兽。
该说不说,他胆子挺大,居然敢孤身一人深入瑜林。
我同他不熟,就将药膏和缠伤带递过去。
宋炔褪下外衣,清洗伤口,再涂药,用牙咬着缠伤带自行包扎,全程一声不吭。
我瞥见他肩膀上有两个像蛇咬的牙眼,问道:“你这伤是蛇咬的吧?”
宋炔点点头:“是雪影蛇,太强了,我敌不过。”
雪影蛇,这不就是我要找的。
我连忙追问,得知雪影蛇就在东方的沼泽地。
沼泽地距离远且曲折复杂,路上有瘴气容易迷失方向,还会遇到许多强大妖兽。
我担心禇兰晞的安危,想即刻动身,却被宋炔拦住。
他劝我休整一夜,明日再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22.第22章
分明就是看轻我。
我身上的法宝数不胜数,还有各种符纸,怎么可能会惧怕那些妖兽。
任凭他如何劝说,我都不听,偏要踏出洞穴,朝着东方走。
可是才走几步,就隐隐感觉到有堪比金丹期修士的强大妖兽在附近活动。
定睛一看,不远处的地面居然有个八仙桌般大的爪印,四周散落几根白羽,应该是凶悍的白皑狼。
这白皑狼通常都是成群结队地出没,一旦发现猎物,就会将其包围,撕咬出血肉。
我和宋炔合力都不能敌得过一头白皑狼,更别说一群了。
必须躲起来!
我连忙退回洞穴内,布下隐藏气息的阵法,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的境况。
宋炔就在我身后,突然出声道:“说了外面凶险,你想去沼泽地,至少要等这群白皑狼离开。”
我气不过,扭头瞪他,骂道:“奴才少多话,给我乖乖听话就好。”
宋炔无奈摇头,索性闭目疗伤。
外头的动静很大,洞穴随之震颤,抖落不少碎土。
透过阵法的屏障,可以瞥见六头三人高的白皑狼朝着这边走来。
白皑狼浑身覆满白羽,每只都有两个头,眼瞳呈现淡褐色,颊边有两根弯牙外翻,看着丑陋骇人。
好在这几头都没有长出灵智,无法察觉到阵法的存在,只是在四周走,寻找猎物。
我盯着外面看了很久,这些白皑狼都没走,有两只还趴下来休憩,不由得紧张起来。
肩膀上忽然一沉,是宋炔凑上来跟我说话,声音很轻。
他让我安心,还说白皑狼这个点就爱呆在附近休息,直到寅时才会离开。
灼热的气息轻笼,耳垂痒得厉害。
我觉得不自在,连忙推开宋炔。
他愣了片刻,盯着我疑惑道:“你?”
我道:“我不喜与他人碰触,你今后都不要随便靠近我。”
宋炔表示理解地点头,立刻拉开距离。
修士大都是慕强的,刚刚击杀狂犀野猪让宋炔见识我的厉害。
这时他对我倒不会恶言相对,还提议由他守洞口,到寅时再叫我出去。
这人出身差,还能在瑜林里活下来,做事应该是稳妥的。
找人要紧,我的命也不能丢。
此刻距离寅时还有四个时辰,先养足精神才能去找褚兰晞。
我从储物戒中拿出被褥木板在洞穴里搭建一张简易的床,安心躺下休息。
宋炔坐在洞口处看我,眼神怪异,被我回瞪才连忙收回目光,转而去看外面。
这家伙不知道带被子枕头,还见不得我用吗?
我骂他有病,背过身去睡。
或许是太累,很快就没了意识。
起初睡得还算安稳,后面却梦见了三年前的忘尘谷。
是个结满冰晶的洞穴,地面冰冷湿滑,头顶垂下无数个冰锥,寒气刺骨。
我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正在苦战一只蚀月冰蛛。
蚀月冰蛛高达七尺,有十八足,背部覆盖冰凌,腹部可喷射腐蚀毒液,四周皆是它布置的半透明蛛网。
我用尽浑身解数,都没能伤它分毫,被逼到角落里。
蚀月冰蛛会先用蛛网将人包裹,等待化成肉糜,再将其吞下。
它清楚我已无力抵抗,于是喷射出无数根银色蛛丝,编织成网将我整个罩住。
沾上蛛丝的瞬间,我再无力起身,愤恨地看向不远处被巨石和阵法堵住的入口。
临死前,我将所有迫害过我的人都咒了一遍,死后要化作厉鬼,报复他们。
骂完我便哭了,到底才十五,还是无法接受死亡。
我哽咽着呼唤陆清和,希望他能赶来救我。
绝望之际,只听一声龙吟,巨石随之破开。
一柄长剑从洞外飞来,横着贯穿蚀月冰蛛,剑尖处淌下淡蓝色的血。
劲风袭来,宛如暴雨前夕。
我抬头去看。
只见一人立于身前,玄色衣袍翻飞,暗纹流转如夜空星河,猎猎作响。
长剑飞回他手里时已洁净如新,剑身有繁复的二十四星宿纹路。首端隐隐浮现两个字“承影”,很快就消失。
他回首看我,眉骨如削,薄唇紧抿,眼底聚着化不开的霜雪,正是宋瑾。
我没想到会是他救了我,一时讶然。
宋瑾挥剑斩断我周围的蛛网,盯着我看,蹙眉沉声道:“不起?”
我这才回神,连忙站起来,正想向他道谢,却因虚弱无力朝前倒去。
宋瑾眼疾手快,反手用剑柄抵住我的胸膛,才没让我倒地。
我嗅到承影剑上的凌冽气息,好似冬日里的寒风,鼻子都红了。
宋瑾向来嫌弃我,这时也不愿与我碰触,才用剑柄抵住,并输送灵气助我疗伤。
我恢复了气力,站直身体,恭敬道:“多谢瑾瑜君相救。”
宋瑾将承影剑收回去,讽刺道:“你儿时心机深沉,年长了几岁就急功近利,不怕死?”
哪里是我想来,分明是被那些人强行丢进来。
可宋瑾对我抱有偏见,多说无用,不如闭嘴。
我越过他,朝着入口走,想去找那些人报仇。
可入口在高处,我尚未筑基,根本飞不上,只能打量四周的石壁,想找到缺口爬上去。
眼前忽然出现那把承影剑,很淡的月白色,尾端对着我。
宋瑾道:“抓紧,我带你上去。”
我还气他刚刚的话,于是推开承影剑,不愿接受帮助,讥讽道:“自古君子都是远小人,瑾瑜君走吧,我自会想办法上去。”
宋瑾沉默片刻,忽然抓住我的肩膀,向上飞去。
眨眼间就回到地面,耳边还能听见潺潺的水声,是个半冻半化的瀑布,正散发着森然冷意。
我的储物戒被他们夺走,此刻没有多余的衣物保暖,不由得打了喷嚏,冻得瑟瑟发抖。
还以为宋瑾会直接走,却拿出狐裘披在我身上,还有一套新衣裳。
我看着颜色暗沉的衣裳,故意问:“瑾瑜君不是最厌恶我这种宵小之徒,何必救我?”
宋瑾又将衣裳和狐裘收走,冷眼看我受冻。
我抱着胳膊,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差点冻昏过去,只好放下身段,走回去求他。
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先在宋瑾面前装恭敬吧。
宋瑾似乎看透我的心思,并不拆穿,只道:“此处危险,想活命就老实跟着我。”
后来,我跟了他七日,才活着走出忘尘谷。
想来,我慕剑不无道理。
第一回是六岁,母亲御剑击退魔人;第二回是十五岁,宋瑾一剑贯穿蚀月冰蛛。
每当危难之际,总有把剑救我。
再次睁开眼,就瞥见宋炔抱剑坐在洞口处,警惕地盯着外面。
已是寅时,几只白皑狼都动身离开,脚步声沉稳有力,震得轰隆响。
片刻后,声音消失,外面已经没了白皑狼的气息。
宋炔拿剑起身,看我一眼,就朝洞外走去。
我迅速收拾好,跟在他身后。
有剑修开路就是快,不消片刻就走了很远。
还是深夜,月光穿透细密的枝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水汽逐渐浓郁起来,四周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或是野果枝叶,或是妖兽尸体。
地面潮湿泥泞,踩一脚都嫌脏。
我都是踩在树干上前行,宋炔会时不时落地,查探附近的妖兽踪迹。
宋炔与我同龄,却有种超乎常人的沉稳老成,跟着他莫名有种安心感。
或许是处境艰难,才能练就这等心智。
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灵气,似空谷幽兰。
我连忙加速,很快就看见一片广阔的沼泽地,迎面就闻见浓郁的血腥味。
近处躺着十几条雪影蛇尸体,均被剔除蛇骨和蛇胆,红紫的血溅染草木。
沼泽中心有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正在跟一头巨大的雪影蛇搏斗。
这应该是雪影蛇的首领,蛇身粗壮需要五六人合抱,竖瞳是诡异的蓝紫色,大口里满是獠牙。
它面前的修士被衬得渺小如蝼蚁,正在费劲躲避蛇尾攻击,不断释放出藤蔓限制对方。
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褚兰晞。
这家伙不要命了,居然敢挑战堪比金丹期修士的雪影蛇!
我连忙扔出六张替身符纸,变化出六个我,吸引雪影蛇的注意力。
再飞到褚兰晞身旁,用了一张防御的金藤符纸。
符纸被灵气灼毁的瞬间,就幻化出一个金球将我们二人罩住,表面浮现藤蔓纹路。
褚兰晞看到我,顿时愣住:“你?”
我骂道:“蠢货!快点施展草木之法,可以利用我的金藤符纸。”
大敌当前,不容迟缓。
褚兰晞再蠢也不敢迟疑,立即释放出灵气,操控金球悬浮空中,发散出无数根金藤。
这金藤符纸是我看了古籍改良而成,原本只能防御,可我想到褚兰晞的木灵根,于是就特意改成攻守兼备的符纸。
符纸可以强化褚兰晞的能力,让他获得一个稳固的盾,以及无数根锐利如剑的金藤做武器。
金藤球散发出强盛的金光,像个灯笼在雪影蛇周围快速晃动,还有很多我的分身,让它烦躁地甩动尾巴。
褚兰晞惊喜道:“这金藤符纸真厉害。”
我看向躲在不远处的宋炔,对褚兰晞道:“宋炔是剑修,身上有伤,不便出战。只要你创造时机,他就能杀死雪影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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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兰晞看向宋炔,眉心紧蹙,埋怨道:“怎么来找我,还有伴?”
我听着他的语气委屈,恨不得锤头痛骂,但对敌要紧,只好同他解释这一路的遭遇,以及宋炔的本事。
褚兰晞没等我说完,就将金藤球移动到地面,吸取四周的灵气。
雪影蛇似乎知道在他酝酿强力一击,猛地朝这边冲来,想强行打断施法。
我冲出金球藤,朝着它的眼睛扔出碧青毒箭。
雪影蛇修炼千年,早开了灵智,知道我攻它弱点,立即矮下头避开。
褚兰晞急道:“出去做什么,外面危险,回来!”
我不理会他,朝着沼泽里撒出十几张符纸,又看向宋炔。
符纸沾染泥水就燃起火焰,瞬间就将整个沼泽地化作火海,还有连续不断的爆炸。
雪影蛇畏火,不再向褚兰晞那边移动,而是张开血盆大口,喷射出冰冷的毒液,试图灭火。
此时,飞剑朝它面门攻来,直刺喉咙。
雪影蛇只好闭上嘴,剑就往上拐,刮过眼睛,登时发出凄惨的嘶哑声。
我对宋炔的配合很满意,又看向褚兰晞道:“你专注蓄力,我和宋炔拖延时间。”
褚兰晞的脸色难看,似乎不满,但他知道仅凭一人无法战胜暴怒之中的雪影蛇,还是按照我说的做。
我和宋炔无需言语,光是眼神交汇,就明白对方想做什么,联手将那雪影蛇戏弄得暴躁怒吼。
雪影蛇疯狂摆尾,仰头张嘴,竟然释放出强烈的寒意,将整块沼泽地冻结,连带周围的草木。
我知道被这股寒意碰上,四肢都会被冻残废,连忙退后避开。
宋炔不蠢,也疯狂退后。
此时褚兰晞已经蓄好力,金光大盛,眨眼间无数金藤从四面八方朝着雪影蛇刺去,密密麻麻宛如滔天的海啸,避无可避。
雪影蛇还想跑,接触地面的那截蛇尾就被无数根金藤刺穿。
它甚至来不及惨叫,全身都被刺成筛子,血流如柱,片刻就失去生息。
实在是太快了,一息间就被杀死。
果然金藤符纸只有到褚兰晞身上,才能发挥近乎恐怖的威力。
我正想着,忽然感觉到脚腕一阵刺痛,连忙回头去看。
居然是条红色的蛇,咬了我就跑,快如闪电,瞬间就窜进草丛里不见踪影。
我双脚发软,正要倒地。
宋炔跑过来及时扶住我,低头看向伤处的牙印:“这蛇有毒!”
我连忙拿出解毒丹吞下,总算恢复些许力气。
褚兰晞紧跟着过来,用力推开宋炔,扶住我的腰,警告道:“滚开,别碰他!”
宋炔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我从未见过褚兰晞如此蛮横无礼的模样,仿佛变了个人,一时语塞。
褚兰晞蹲下来,用灵力将黑毒血逼出来,抬眼看我,柔声道:“云昭哥哥,你好些了吗?”
我想到他那时赶我走,故意嘲讽道:“之前说不想见我,现在担心我做什么?”
褚兰晞站起来,无辜地扁嘴,抱怨道:“那时云昭哥哥说话太伤人了,我心里难受就说了气话。
本以为云昭哥哥心里没我,看你特意跑到瑜林找我,是担心我吧?”
我推了他一下,指着眉心骂道:“就知道干些让人担心的蠢事,瑜林凶险,你怎么敢孤身一人进来,不怕死?”
褚兰晞眼眶登时红了,哽咽道:“云昭哥哥嫌弃我,我就来了,死就死吧,也好过在文家伤心。”
我见他伤心,连忙擦过眼角,低声哄道:“别哭,上回我说的是气话,并非真心话。后来我试过陆清和,确实是他刻意针对你,对不起。”
褚兰晞眉一弯就笑起来,扑过来抱住我撒娇:“云昭哥哥不嫌弃我就好,我还要跟云昭哥哥永永远远呆在一起。”
我轻抚他的背,抬眼注意到宋炔竟不见了踪影。
莫非被禇兰晞气跑了?
我想推开褚兰晞去找,却感觉脚下一软,顺势跌进他怀里。
像是发了热病,浑身都烧起来,呼吸不匀。
褚兰晞搂着我,抬手去摸我的额头,问起那条蛇的模样。
我将红蛇的特征告诉他,不断地呼出热气。
又感觉哪里不对劲,隐隐有股热流上涌。
褚兰晞惊诧片刻,忽然低声凑到我耳边道:“这蛇毒难解,需要在温泉用药。我知道附近有一处,我带云昭哥哥过去。”
说完就将我抱起来,风一样移动,朝着某处而去。
我让他将我放下,居然充耳不闻,只能胡乱地拍他的脸,严肃威胁。
褚兰晞笑不语,欢欣雀跃,似乎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后来我知道解毒之法,羞.愤难堪,宁可毒死,都不要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