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红楼:开局整顿贾家学堂》
1. 双世归
贾赦在东院的花厅醒来时,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古装拍摄场地。
“现在拍戏都流行直接绑架了?”他心里泛着嘀咕,眼神却不由自主扫过周遭。
目之所及,是透着几分熟悉的酸枝木八仙桌、靠墙的博古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古玩玉器,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夹杂着一丝陈年书卷和老木头的气味。
犹如梦境与现实重叠的画面,然而,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他——这绝不是什么古装拍摄现场!这分明,分明是他前世生活了几十年的家!
他猛地将手撑向身旁的椅子,指尖传来上好檀木特有的温润触感,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贾赦抬起双手,昨天捧起教师资格证的喜悦余温仿佛还停留在指尖,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空落。
“开什么玩笑啊!”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臂挡住脸,另一只手撑在身后——本来想用这个姿势苦笑一下,下一秒,关节处传来的轻微“嘎吱”声让他瞬间破功。
贾赦僵在原地,尴尬地意识到——以这具中年身体的僵硬程度,刚才那一下没闪着腰都算老天爷赏脸,跟“帅气”是半文钱关系都不沾了。
他悻悻地放下手臂,低头审视着这双既熟悉又陌生的手。皮肤虽算不上粗糙,但指节粗大,手背上已隐约能看到几处淡斑。这双本该握着粉笔、指点江山的手,如今却套在这么一副养尊处优又垂垂老矣的皮囊里。
“真是……糟蹋了啊。”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说这双手,还是在说自己那刚开了头就戛然而止的教师梦。
贾赦觉得自己难受是很正常的,他这都不能叫郁闷了,而是心里沉甸甸的压着一团火。那团火,是他在历史书上亲眼见证过一个个庞大帝国如何走向沉沦时点燃的;是他第一次读到“人人生而平等”,灵魂为之战栗时烧旺的。
十年寒窗,他曾无数次痛苦于自我认知的重塑与割裂。他放下了高高在上的老爷姿态,认识到自己其实是普罗众生中平平无奇的一员。他有了自己的理想——一名老师。这枚小小的种子在他第一次接触现代教育时就被种下,最终在十余年的求学生涯中,被一位又一位教师浇灌,最终成为他自身的信仰。
老师是个好职业,不是因为它是世人口中的稳定,也不是因为它福利好,而是很多教师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随口的一句鼓励,可能会改变一个学生的一生。
所谓教育强国,从来不是一句口号。
贾赦正是看到了这些,才决心投身教育行业。可他是万万没想到,教师资格证都到手了,人还能穿越的,还给他整古代来了。他是能在这里找到实习单位咋滴?
老天爷,你玩我?!
虽然心里很冒火,但是贾赦还没有失去最基础的理智。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圈,他意识到穿越这种事不是他能控制的,至少目前他还没发现什么窍门,只能先放弃考虑回到现代的事了。那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当他的荣国府大老爷?总不能就这么当现代二十几年都不存在吧。
就算他能心安理得回到剥削阶级的身份,可只要一想想家族最后的结局:抄家啊!母亲晚年为家族操碎了心,自己更是流放千里,没死在路上都算他命大。光是想想前世最后的结局,贾赦都不寒而栗。
这还摆个屁的烂!改革,必须改革!不是没有实习单位吗,他干脆把贾家拿来当实习单位好了。而且一步到位,凭他大老爷的身份,他怎么都得给自己封个教导主任,不,校长!
想通之后,他也不再自怨自艾了。贾赦起身走到窗边,冲院外一看,一个精神的小伙子就站在门口,看其穿着打扮,一看就是跟在身边伺候的人。
他喊:“你进来。”
青年原本老神在在地看着廊下的鹦鹉,一听被唤,他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赶紧麻溜地跑了进来,低头弯腰等着指示:“老爷?”
贾赦看向年轻人:“你是林川?”
他在脑中简单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这孩子是林之孝家送来的,估摸着是家里远房侄子,送来找点活干。这在这个时代很常见,甚至在荣国府干活还是个很好的出路。贾赦记得自己原先不太喜欢他,觉得人嘴笨不会来事,也就干活利索点。
但这些缺点在如今的贾赦看来就成了优点,他就喜欢踏实干活的。那些嘴里满嘴好话的下人,指不定心里在想着怎么挖点好处呢。
再多的家产不够他们败的。
林川应道:“回老爷,正是小的。”
贾赦看出来他有些惶恐,想到以前的自己每次把人叫过来都是冲人发火,心里也明白过来了。他不好突然说些什么,更不能莫名其妙地和人家道个歉——只怕这样子会更加吓到对方。他只能尽量语气温和地吩咐道:“去帮我把琏儿叫过来。”
没错,穿越回来第一件事,当然得先把贾琏这个宁荣两府最好用的打工人找过来。这好大儿,在贾赦如今的视角里,简直就是个被PUA了的金牌职业经理人——能力出众,任劳任怨,结果苦劳干了,功劳全是别人的。
“儿啊,别给二房打工了,”贾赦在心里盘算,“来给你爹当‘常务副校长’,咱们的‘贾府教育改革’,正缺你这么个执行力强的实干派。”
至于贾琏忙不忙得过来?贾赦才不管呢。就算真忙不过来,正好借此让他把二房那些杂活儿都推了,把精力用在自家“重点项目”上,才是正道。对于贾琏夫妻老跟在二房后面转悠的行为,贾赦老早就看不下去了。
林川大抵也以为叫他来是为了骂他一顿,没被骂,反而等来一句语气温和的吩咐,他一时有些愣怔,下意识地就实话实说了:“老爷,先前二奶奶已经打发兴儿来过一趟了。说琏二爷才打南方回来,舟车劳顿,先让二爷在家休整一夜,等回头收拾顺了再过来给你和太太请安。”
话一出口,林川自己先慌了神,这话听着像是在驳老爷的面子。
谁知贾赦非但没发火,反而若有所思地追问:“琏儿才从南方回来?他去南方……”
“南方”二字甫一出口,便如一把生锈的钥匙。贾赦回忆起来,让贾琏南下,正是母亲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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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的是接回妹妹贾敏病故后,遗留在世的唯一血脉——林黛玉。
“玉儿回来了?她……”贾赦本来想说一些关心的话,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嘴角,在不自觉的颤抖。
黛玉的结局如何,他不是最清楚的吗?
如果说贾赦前世有什么后悔的事,没有照顾好黛玉,绝对是其中之一。他病死在边关的时候,每每想起府里众人的结局,都觉得羞愧难当。家族基业没守住就算了,就连黛玉,这个亲妹妹留下来的孩子,他们居然都没有照顾好,叫她年纪轻轻竟然就去了!
魂归地府后,他该如何向贾敏交代?
虽然上辈子他最终没有去到地府,而是穿越了,但是也不能保证他这次还有这样的好运吧。为了不被亲妹妹暴打,贾赦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下。
深呼吸一口气,贾赦猛地站起来:“玉儿过来了吗?我去见她!”
说曹操曹操到。贾赦刚问完,便看见邢夫人的身边丫鬟玳瑁过来请示。知道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用她开口,贾赦就知道是什么事。他干脆懒得等丫鬟说话了,索性一甩袖子,大步向前,风风火火道:“走,我们一起过去。”
贾赦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几十年,又有原来的记忆,他当然知道路怎么走。只是他爽快走了,余下的人却没反应过来。玳瑁和林川愣了愣,不敢多问,赶紧跟上。
一路上,玳瑁看见大老爷步伐急切的样子,心中也是没有料想到,她暗暗诧异,老爷这是早打听到林姑娘来了?这个林姑娘,居然在咱们老爷心中有这么大的分量?
不多时,贾赦赶到了邢夫人院里。一进门,屋里闲聊的人都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均愣住了。
邢夫人反应快些,愣了一瞬就赶紧起身,称呼道:“老爷。”
她有些惊讶往常不顾俗事的贾赦竟然亲自过来,略一想也知道了是为了黛玉的缘故。更兼后面玳瑁匆匆赶来,还有些气喘都顾不上,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邢夫人顿时把黛玉的重要性往上提了提,她原本只是面子情应付一下,如今却知道了,自家老爷有多重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外甥女。
贾赦和邢夫人素来相敬如宾,只是夫妻一场,上辈子又是他拖累了对方,再见面,心情难免有些复杂。不过这一次不会了,他不光会想办法改变贾府最后的结局,也会想办法让自己这位太太能够有办法走出后宅,去真正体验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他发誓。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故人留下来的这个孩子。贾赦看向黛玉,那个穿着素净衣裙的小姑娘,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一株孤苦无依的小草,纤细得仿佛一碰就会折断。
烛光照在她脸上,和贾敏相似的眉眼像是一把尖刀,无时无刻不在切割贾赦的良心。
他摸了摸有些刺痛的胸口,缓缓对黛玉挤出一抹满是友善的微笑。既然上辈子做错了,就在这一世来弥补吧。
这一次,在这个全新的开端下,他相信,一切都会不一样。
2. 金手指
四目相对的一瞬,望着舅舅脸上强忍着悲痛对自己露出的微笑,黛玉眼眶一红,几乎站立不住。进京的一路上,她无数次叮嘱自己,外租家是个极重规矩极讲究的大家族,她回来后一定要时刻注意,不能丢了父亲和母亲的脸面,叫人看轻了他们。可今日不过刚来,见外祖母时就已失了态,如今在舅舅这儿,竟又惹得她情难自禁。
母亲生前不常提起自己的家人,她原先不懂,如今才真正体会到,思念一个人,却又求不得,见不得,心中会有多难受。于是不是不愿提,是不敢提,不想提。
也是直到这一刻,黛玉才真正感受到,原来在这个家里,除了外祖母以外,也还有人和她一般,深深思念着他们共同的亲人。
她轻咬唇,隔着朦胧的泪眼,看着男人微微佝偻的身影,眼前似乎浮现多年以前,母亲也是俏生生站在这里,听见兄长呼唤后,回眸粲然一笑。她横跨千山,飞渡万水,终是在这千里之外,在母亲从小生长大的地方,窥见了她不曾见过,却在脑海中日思夜想的画面。
就仿佛,母亲她从未离去,还陪伴在她身边一般……
眼看这两人只顾着互相盯着发呆,邢夫人从贾母那里过来,也见识过这一幕了,一回生二回熟,她倒也不慌。邢夫人先上前把黛玉揽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又冲自家一把年纪了还失态的当家人劝道:“老爷,我知道你重视兄妹感情,可咱们姑小姐如今只留下这一个心肝宝贝,听玉儿说她自小身子骨就弱,禁不起这样难过,你快收一收,别又惹咱们玉儿哭了。”
听了邢夫人的劝告,贾赦理智回炉,也强忍着收了泪。只是听着邢夫人话里透露黛玉身体弱,如今看着也确实瘦瘦小小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不禁皱了眉。
他习惯了现代的生活,医学高度发达,就连癌症都能治好,倒让他忘记了古代生病的凶险。
得想法子把孩子的身体补好才行。贾赦想着,目光落在被邢夫人抱着的黛玉身上,眼中忽然注意到几行小字,虚虚漂浮在黛玉身边,让他不由一怔。
他先前只顾着看人,倒没注意到旁的。如今看清这几行不断向上浮动的小字,整个人只觉得后背一凉,冷汗都惊了出来。
[开播开播!]
[沙发!]
[开幕暴击!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啊!]
[懂不懂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含金量啊(战术后仰.jpg)]
[啊啊啊林妹妹终于出场了!]
[awsl!林妹妹美颜杀我555]
……
小字滚动的很快,看得出来评论的人很多。贾赦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死死盯着那几行小字的位置,尤其是那格外自来熟的语气,只觉得若这竖版的小字换成横着的,那就极为眼熟了。
这不是上辈子见过无数次的视频弹幕嘛!
不是,合着他这还不是穿越了回去,而是穿越到一部电视剧中了?意识到这一点,贾赦风中凌乱。
但下一秒,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击中了他——这些“弹幕”能实时评论他的行为,说明他们看的不是“成品”,而是“直播”!
难道他的人生,他身边所有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无数双眼睛围观的……表演?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也就在这一刻,那些滚动的文字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恐惧,微微一闪,一行与其他吐槽格格不入的、极其冷静的银色小字,突兀地浮现出来:
【观测单元JSH-001情绪波动剧烈。启动初步接触:教育干预协议,载入中……】
贾赦瞳孔猛缩。
“干预……协议?”
不等他反应,那行银色小字如流水般散去。下一秒,所有纷乱的弹幕瞬间清空,视野中央,一点金光缓缓亮起,旋转、放大——最终凝聚成一张悬浮于空的、极具现代感的透明卡片。
卡片的背景,是他熟悉的五星红旗与蓝色齿轮图案。正中央,是他穿着白衬衫、略显青涩的证件照。照片下方,是清晰的中英文字体:
【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资格证】
【持证人:贾赦】
【学科:综合(全科)】
【当前教师等级:LV0-实习(攒够100点感激值可晋升下一级)】
在这行信息之下,还有一行更小的、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银色铭文:
【授权依据:教育干预协议第一章第一条。】
贾赦望着这枚融合了前世记忆与今生诡异的凭证,心情复杂难言。
所以……他这算是在异世界……持证上岗了?都说穿越者自带金手指,到他这儿,他还得多谢自己昨儿个努力考出来一个教师资格证?
而且看起来,他这个金手指日后还能继续升级,就是不知道,升级条件里提到的感激值是什么东西了。如果真是他猜想的那般,不管是眼下还是未来的现代,都不是那么容易获取的。
就在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时候,黛玉却已经在邢夫人的安抚下收拾好了情绪,擦了擦眼泪,重新走到贾赦面前,盈盈下拜:“给大舅舅请安。”
贾赦人已经懵了,全靠本能支撑着回应:“哦哦,好的,起来吧。”
其实他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将行礼的黛玉给扶住了。等黛玉站稳,他目光落在外甥女苍白但精致的小脸上,也就理解弹幕的激动了。确实,上辈子网络发达,他见过了各色各样的美女,但像自家外甥女这般,容颜清丽,还未长开就已看得出绝色之姿,更兼气质不俗的美人,倒真是头一回见,确实有让人一见难忘的本事。
只是这开播就盯着自家外甥女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外甥女竟然是‘直播间’的女主角!?这个念头让贾赦心下一沉。他太熟悉那些故事了。越是钟灵毓秀、惹人怜爱的角色,命运越像是被精心设计好的华丽悲剧,只为在跌落时换来看客们一声更响亮的叹息。
“主角”?他宁愿黛玉只是个普普通通、无人关注的“配角”,安安稳稳地活到片尾字幕升起。
可眼前这情形,这刚“开播”就自小体弱、幼年丧母的设定,分明是一出场就踩在了悲剧的起跑线上!
更糟心的是,女主角的身份,和黛玉上辈子凄惨的一生也对应上了。一瞬间,贾赦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不管了,既然重来一世,这悲剧他铁定给他们改了。他这人比较俗,不爱什么艺术美,他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平平安安,圆圆满满过完一辈子。
一边心里乱糟糟地猜想着,贾赦一边还要收敛住情绪,不能让邢夫人、黛玉和弹幕看出端倪。黛玉已经见完了礼,贾赦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块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他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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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价钱才从商人处收来的。他将玉佩交给黛玉,叮嘱道:“都说玉养人,这玉是块暖玉,戴在身上有温养身体的功效。你且收着,算是舅舅给的见面礼。”
黛玉惊了一惊,忙推脱道:“这太贵重了……”
不等她说完,邢夫人已上来劝她:“丫头,长者赐不可辞,你快收下吧。”
她虽然有些眼红自家老爷给了刚见面的外甥女这样的好东西,但她好就好在心态好,不然也不能在这深宅大院中毫无存在感地活这么多年。黛玉听完她的劝告,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好眼睛红红地收下。
只是这一出神展开,却给屏幕后的观众看懵了,纷纷在弹幕上敲问号。
[怎么回事?书里不是说黛玉进府没见到贾赦吗?怎么现在不光见到贾赦了,他甚至还给了见面礼!?]
[整个贾府都没人意识到要给见面礼,只有贾赦给了,谁说我们大老爷不懂事来着(泪目)]
[关键是这贾赦都见了,宝玉还没见着啊!我心心念念的宝黛初见名场面,不会就这么被蝴蝶了吧!]
[难怪宣传说是新红楼,原来剧情真的改了,嘿嘿,这样一来我林妹妹是不是就不会吃苦了?这剧情我喜欢!]
……
弹幕说什么的都有,贾赦低头呷了口茶,想着刚刚余光瞥见的文字,陷入沉思。新红楼?所以剧情果然是可以改动的吧!能改就好,他接下来就能大展拳脚了。至于弹幕里还提到的宝玉,贾赦想了想,这不是他弟弟家的小儿子吗。他原来大概没上心,不太记得这孩子长什么模样,如今却从弹幕得知,这家里往常不显眼的小辈,竟很有可能是直播间中的男主!
男女主同时出现在他们家里?贾赦哭笑不得。难怪上辈子他们贾家被抄家充军了,就这个设定,就算是皇亲国戚都遭不住啊。
这样一来,改命难度简直直线上升。
贾赦深深叹了口气,难,真的太难了。
但……也并非全无希望。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虽空无一物,指尖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张透明“教师资格证”冰冷的触感。
“教育干预协议”……
或许,这“直播”和“弹幕”的出现,这看似荒诞的“持证上岗”,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给予他的一线生机?既然剧情可以被改动,观众的期待可以被引导,那么,他这位“贾府校长”的“教育改革”,或许就是撬动这必死之局最有力的那根杠杆。
贾赦不想灰心,纵然前路艰难,但他相信他一定能改变外甥女这个女主角的命运,改变整个贾家的命运,甚至是……这个国家。
有了弹幕的信息,很多贾赦原本没有关注到的细节一下从水面露了出来。比如弹幕文字中刚刚透露的‘宝黛初见’。
既然是男女主,这初见定然是极为重要的。只是不知道,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这二人的名场面,会是何等惊艳情景。
贾赦想象不出来,却打定主意要掺和一脚。反正从弹幕的反应看,他们是能接受剧情有一定程度的偏移的。而贾赦也需要了解更多和剧情相关的内容,这样才能在将来的故事推进中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想到这里,贾赦不由抬起头,望向外面昏暗的天空,似是透过天幕,望见了正在泼墨的身影。
老天爷要让他斗,他便斗给他们看。
3. 护犊子
贾赦想过男女主的初见,王夫人这个当事人的母亲肯定会掺和一脚。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敢到他这里来要人。
周瑞家的没想到大老爷也在,进屋后明显诧异了一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给主子们问好请安。又道:“太太让我过来接林姑娘过去,说是老太太那边传饭了,且宝二爷刚从外面回来,他们表兄妹两个也好见一见。”
如今两个孩子还小,不用重视男女大防,这样安排倒也合理。若不是提前知道了这是‘书中’男女主的初相见,贾赦恐怕也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唯一不太妥当的是,这女人身为弟妹身边的陪房,却着实有些蠢笨,回话时只顾着盯着他们两个,倒将身为客人的黛玉冷落在一边,这不明摆着让黛玉尴尬么!为了防止是自己多心,贾赦只是拧了一下眉,并没有多想。
可就在他准备压下心底疑心的时候,却看见弹幕突然变多了起来,且内容还特别针对周瑞家的,倒像是和她有什么梁子似的。
贾赦不着痕迹地盯着弹幕瞧,恨不得字体变大些。
[这就是周瑞家的啊?呸,势利眼!]
[呵,这家伙这么早就开始轻视黛玉了吗?演都不演?]
[有其主就有其仆,看不上我们黛玉?也不看看你自个是什么东西]
[看见她我就火大,隔着屏幕都想进去给她两巴掌!]
……
弹幕的控诉看似只是讨厌这个女人,却透出极大的信息量。贾赦来不及细看,见黛玉已经乖乖站在周瑞家的身边,似是就要这般跟着她离去,心里一边心疼这个受了委屈却一声不吭的乖外甥女,一边却升起了熊熊怒火。
黛玉早在周瑞家的出现时就已经从邢夫人怀里抽离,她意识到自己今日所为有失妥当,说了拜访二位舅舅,她却在大舅舅这儿耽搁了许久,竟还要二舅母那边差人来提醒,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二舅母那边留下不好的印象。
想到这些,黛玉不由轻咬了下唇。
正当她有些惴惴不安时,却见到大舅舅突然挡在了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眼前除了宽厚的背影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他们两个说话。
“你回吧,此事我已知晓。我自会带玉儿去母亲那边,就不劳老二家的操心了。”贾赦的声音低沉冷淡,隐隐透出不满,像是一把重锤敲在了周瑞家的心上,惹得她打了个冷颤。
她心一凛,身前大老爷的气势忽的慑人起来,不算愚笨的她立马察觉到了,大老爷这是在敲打她!
至于原因,那还用想么!
她低着头,看似乖觉的唯唯应是,不为人察觉的角度下,她的面容却扭曲至极。想不通这林家姑娘的命为什么这么好,在家里是父亲疼母亲爱的千金大小姐,如今远远来到她们家里,竟还有老太太和大老爷争相护着她!
她凭什么!
罢了,如今不宜多事,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太太这边的变故才是。
周瑞家的脚底抹油跑了。贾赦从弹幕知道了这家伙不是个好的,只恨没有合适的机会拿下她,不然高低把这黑心眼的送出府去。
终究这人身份特殊,是他弟妹身边的人,他不好直接处理。只是不知道这人的小心思,他那个弟妹又知道多少。
贾赦想到表面吃斋念佛,好似与世无争的弟妹,结合弹幕提起的信息,再想起原来的自己这些年吃过的大大小小的亏,如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不争才是争么?倒是好算计。
意识到弟媳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后,贾赦长长吐一口气。他不爱算计人,可若是被人欺负到了脸上,他也不是吃素的!
周瑞家的走后,邢夫人在后面看着莫名其妙气势高昂的自家老爷,有些想不通他一个人到底在燃什么。她轻咳一声,提醒道:“那老爷,我就让下面的备车了?”
贾赦回神,点头回应道:“安排下去吧,我们都去母亲那边用膳。”
这倒是稀奇了。邢夫人扭头吩咐丫鬟去办事,心中却是在纳闷,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平日里非必要绝不去老太太眼前讨嫌的大老爷,居然肯主动去见老太太了。
说起来老爷的转变都是从见了黛玉开始的。看来姑小姐未出嫁时,他们兄妹两个的感情一定很好。如今人都没了,居然还能对姑小姐留下的后人如此上心。
她是续弦,嫁入贾府时贾敏已经出嫁,没见过贾敏在家中生活的情景,倒是脑补了一出兄妹情深的大戏。巧的是,一旁的黛玉也是这般想的,并且为这个猜想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黛玉拿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她忽然有些羡慕起母亲和大舅舅之间的感情,若是她也有一个护她疼她,将她视若珍宝的兄长,那该有多好啊!
母亲生前不常提起大舅舅,一定是他们之间感情太深厚了,怕提起来伤心。
黛玉心中默默把这一切都合理化了。
贾赦可不知道短短时间她们心中就想了那么多。他赶跑了周瑞家的、将黛玉护在身后的做法,弹幕全看在眼里,大呼解气,竟然连带着也夸起他来。默默窥屏的贾赦不由有些脸红,幸好天色暗了,屋里也还未点上灯火,还未曾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他不敢再去看弹幕,便将注意力重新挪回现实,正好瞧见黛玉低头抹泪的一幕。不知原由的他只当黛玉这是心中委屈,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宽慰道:“不怕啊,一切有舅舅在。”
黛玉知道大舅舅这是误会了,可这样的误会却更加令她心中温暖。她边拭泪边想,原本以为此次北上是远离了家乡,也远离了家人。可如今来了外祖家,先是祖母疼爱,后又有舅舅相护,倒叫她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父亲说的没错,她外祖家待她也只会是极好的,这里也有她的亲人,是她的另外一个家。
背井离乡的不安忽然就少了许多,黛玉渐渐止住了泪,抬起头看见舅舅舅母都关切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黛玉本就生得一张美人面,哭泣时清冷脆弱,格外惹人怜爱。可让贾赦看来,外甥女这张脸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瞧见黛玉终于笑了,他松了口气,可算让他给哄好了。只是转念一想,这样可爱乖巧的丫头,在这府里居然还有人敌视仇恨她,便不由在心中感慨人类物种果然具有多样性。
黛玉既然是女主角,往后在府里的日子必不会消停,多半要展开宅斗剧本。就是不知道是单单老二媳妇不怀好意,还是自家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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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掺和其中。
弹幕没有提起那么多,贾赦也无从提前知道。他只能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警惕,同时也在考虑怎么护住黛玉周全。
才这么大的一小姑娘呢,哪里是老狐狸的对手。但凡吃上一点亏,多令人心疼啊!
贾赦这样想着,打定主意要安插人在黛玉身边,好时刻护着,有什么事他也好知道。
“夫人,你看咱们这边可有合适的人选?我想安排一个人到玉儿身边,她年纪小,正需要人照顾。”
贾赦冷不丁开口,邢夫人听完吃了一惊,老爷这是在听她的意见?
多稀奇呀!
她眉毛一挑,眼中露出一分诧异的神色,却很快掩饰过去。邢夫人脑中迅速过了几个人选,她自己的心腹是断然舍不得让出去的,既如此,倒不如……
心思一动,邢夫人掩唇笑道:“老爷真心问我?那我可要举荐秋桐姑娘了。”
贾赦从邢夫人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异样,但他刚回归,脑子还稀里糊涂的,很多原来的记忆被他压在深处,用的时候才会想想。这会听出来秋桐似乎有些特殊,才渐渐想起来,秋桐是他身边一个生的有些貌美的丫头,才从外面买回来不久,说是丫鬟,其实是充作通房准备的。也难怪邢夫人提起时,语气怪异。
他不由在心里感慨,看来无论夫妻两个感情怎么样,只要是‘小三’,都是正房夫人心中的一根刺啊。
虽说这会的他对秋桐没有想法,可对方的身份终究有些尴尬,如今更是被人拿来调侃,让他的脸上也带出几分尴尬来。他看向邢夫人,这个女人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没有丈夫的宠爱,所以颇有几分肆无忌惮。他却从对方这般故意解气的举动中,看出她内里身不由己的落寞。
按他在现代养成的思维,纵然夫妻感情不睦,可若是有能力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能去外面大展身手,谁又会盯着这一亩三分地拈酸吃醋呢?何况她本就没有吃醋的必要。
故而他并没有因为邢夫人的奚落就感到生气,反而在心中过了一圈后,想起秋桐那泼辣爽利的性子,意外发觉这人选选的不错,居然误打误撞地满足了他心中的要求。
他想要这人能护得住黛玉,可不就是要厉害点的吗!
于是他满脸笑意地和黛玉说了他的打算,足足听傻了一旁的黛玉和只等着看好戏的邢夫人。
就连弹幕也被这脑回路惊呆了,纷纷扣起了问号。
[???让自个的通房丫鬟去当林妹妹的保镖?这什么神展开!]
[贾赦:我的人才,我说了算!(狗头)]
[虽然但是,以秋桐的战斗力,好像确实没人敢欺负林妹妹了哈哈!]
贾赦用余光扫过这些弹幕,心下稍安。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秋桐是他身边的人,又从来都是个爱吵架不服输的,有她在玉儿身边,以后不拘是谁,但凡是想让玉儿受一点委屈,都得掂量一下,她背后站的到底是谁!
他也正好借此一试,看看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大家族里,到底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府里的一亩三分地,盯着他身旁这个小姑娘。又是谁,在这深府大院内,不停搅弄风云,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4. 指丫鬟
邢夫人人傻了。不是,这对吗?
她提起秋桐只是一句玩笑,深知自家老爷有多好色的她,从未想过他会真的应下来,而且看其神色没有丝毫的恼怒。她下意识看向窗边,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
黛玉也跟不上舅舅的脑回路,她哪里知道自家舅舅是在为她未来的宅斗做准备,只当舅舅是放心不下她,便乖巧地应下了。
玩笑一番后,到了出发去贾母院的时辰。贾母住在荣庆堂,与东院隔得远,需得坐车。两辆骡车慢悠悠地晃着,朝着贾母院驶去。
贾赦独坐车中,终于得了空细究眼前的“弹幕”与“教师资格证”系统。
心念一动,那透明证件再次浮现。右下角多了一道极不显眼的进度条光纹,旁注【教育干预度:0.1%】。将心神凝于进度条,一行注释自然浮现:【干预协议激活:观测即干预,言行即教材。积跬步,以至千里。】
“观测即干预,言行即教材……”贾赦默默咀嚼着这句话。意思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观众”看着,而他的言行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教育和干预?那这0.1%的干预度,莫非是因为他刚才护着黛玉、安排秋桐的行为?
正思忖间,他发现视野边缘那个小窗功能依旧存在,显示着后车邢夫人和黛玉的画面。邢夫人正低声对黛玉说着什么,黛玉则微微颔首,姿态娴静。同时,几条弹幕飘过:
[邢夫人这是在给林妹妹介绍府里情况?]
[气氛好像还行?大房这是要翻身做好人了呀。]
[重点难道不是贾赦居然把秋桐给了林妹妹吗?这是什么神操作!]
贾赦心中稍定,这“直播”似乎能提供一些额外的信息和视角,倒也不算全是坏事。他尝试集中精神,想看看能否与这“系统”有更多互动,比如查询“干预度”提升的方法,或者“感激值”的获取途径。但意识如同石沉大海,除了证件和弹幕,并无其他回应。
“看来这金手指还是个‘哑巴’系统,需要我自己摸索。”贾赦无奈一笑,“也罢,走一步看一步,迟早能把它研究明白。”
不多时,晃晃悠悠的骡车在一道拱门前停下了。下人打起轿帘,贾赦下车,携着邢夫人、黛玉,一齐步行进去。夜色稍晚,廊下已挂起灯笼,晕黄的光线勾勒出庭院的轮廓,一派富贵安宁景象。
早有丫鬟等在门口,见他们来了,忙笑着打起帘子:“大老爷、大太太、林姑娘来了,老太太可盼着呢。”
屋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一张大圆桌已然摆开,碗碟齐备,菜肴精致,显然就等他们入席了。贾母身着赭石色万字不断头纹样锦袄,坐在上首正位,虽鬓发如银,却精神矍铄,目光正殷切地望着门口。她身旁围着王夫人、王熙凤、李纨并三春姊妹等,满屋珠环翠绕,笑语盈盈。
贾赦踏入屋内,第一眼便对上了翘首以盼的老妇人。一晃二十多年不见,记忆中母亲的样貌竟也显得模糊了,甚至让贾赦生出一种陌生感。如今再见,竟像是久别重逢,一股酸涩猛地涌上心头,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贾母看见大儿子居然来了,已是诧异,再见他这般情状,更是纳闷,不由笑道:“今儿是吹的什么风,你竟知道来看我这糟老婆子?来了又不说话,发什么呆呢?”她语气带着调侃,眼底却有关切。
话刚说完,她便见到贾赦突然大步向前,来到她身边蹲下,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却什么话都不说。贾母一时愣了,便拍了拍他的肩,纳闷道:“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受了气?”
邢夫人忙上前笑道:“回老太太,老爷今日并未出门呢。”
贾赦这才回过神,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却仍觉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曾经对母亲偏心弟弟妹妹有过不满,有过怨恨,可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懑,都在岁月的长河中被冲洗干净,只余下满心的欢喜和忐忑。
贾母被他这不同寻常的亲近弄得一怔,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微颤和力度,心下更是惊疑,她抬眸看了眼邢夫人,语气轻柔,似是自言自语:“这倒是怪了。”
就在众人搞不清楚状况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穿着大红箭袖,项戴金螭璎珞,从贾母身后的碧纱橱里悄悄探出头来。他见贾赦蹲在祖母跟前,觉得有趣,便也蹑手蹑脚地凑过来,学着贾赦的样子,蹲在贾母另一边,双手扒着榻沿,睁着一双似笑非笑、澄澈如黑葡萄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平日少见的大伯。
贾赦正沉浸在对母亲的愧疚与重逢的感伤中,忽觉一道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抬眼一看,正对上一张粉妆玉琢、眉目如画的小脸。那孩子见他看过来,也不害怕,眼神清澈透亮,满是天真与探究。
被他这么一打搅,贾赦心头的沉重倒是散了些许。恰在此时,坐在下首的王夫人反应过来,轻声斥道:“宝玉,不可无礼,还不快起来给你大伯请安。”
原来这就是宝玉!贾赦心中了然,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将小孩和记忆里模糊的模样对上号。这孩子果然生得极好,白净秀气,模样精致,虽年纪尚小,已见俊俏轮廓。更难得的是眉宇间有股灵秀之气,瞧着便乖巧聪慧,格外讨人喜欢。
宝玉听了母亲的话,这才站起身,像模像样地给贾赦作了个揖:“宝玉给大伯请安。”声音清亮,举止却还带着孩童的稚气。
贾赦也顺势站起身,扶了宝玉一下,对贾母道:“儿子无事,只是许久未见母亲,心中挂念。今日见了,觉得母亲似乎清减了些,心中……心中难受。”这话半真半假,却情真意切。
贾母听了,眼圈微红,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我老了,精神不济也是常事。你既来了,就安心坐下吃饭,一家人团聚才是正经。”说着,便招呼众人入座。
邢夫人忙领着黛玉上前,让她挨着贾母坐下。贾母拉过黛玉的手,细细端详,又是一阵心肝肉儿地疼惜,对众人道:“我这外孙女,模样性情都像极了她母亲,往后你们都要多看顾些。”
王夫人笑着应承:“老太太放心,这是自然。”王熙凤更是嘴甜,一番话说得贾母眉开眼笑。
待黛玉与众人见过礼,贾母忽又想起一事,对众人道:“玉儿初来,身边伺候的人只怕不尽心。我瞧着,她只带了南边来的一个小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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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并一个老嬷嬷,到底人手单薄。这样吧,”她目光转向身旁一个穿着体面、举止稳重的丫鬟,“鸳鸯,你去把我屋里那个二等丫头鹦哥叫来。这孩子性子沉稳,手脚也麻利,是个可心人儿。”
又对众人道:“鹦哥这丫头,我原是想留作大丫头的。到底我这里人多,平常也用不着她。玉儿年纪小,有她贴身伺候,我也放心些。”
大家齐声应是。贾赦瞄了眼弹幕,见大家对这个事没什么意见,只激动的说什么紫鹃来了,便知道母亲身边的人没什么大问题,心里也放了心。他见缝插针,顺便将秋桐的事也提出来过了个门路。
一番话又将众人惊的不行,王熙凤嘴角微微抽搐,如果她没记错,这位秋桐姑娘,是公公身边原本预备留作姨娘的?
众人对秋桐的身份心知肚明,贾赦却面不改色,坦然道:“儿子想着,玉儿身子弱,性子又静,身边有个稳重的丫头固然好,但也需有个爽利泼辣、能挡些事的。秋桐那丫头虽有些毛躁,但性子活泼爱笑,讨人欢心,正好与鹦哥互补。有她们两个在玉儿身边,儿子才能放心。”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全然不见半分私心,倒真像是个一心为外甥女打算的舅舅。贾母是见惯大场面的了,却还是一天天不知道自己这大儿子在想什么。索性只是个丫鬟,也不是多大点事,他既开了口,自己也没必要驳了他的面子。
她道:“难为你考虑得如此周全。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那就让秋桐也过去吧。只是……”她顿了顿,看向黛玉,慈爱道,“玉儿,若这两个丫头不合用,或是敢怠慢了你,你只管来回外祖母,外祖母再给你换好的。”
黛玉忙起身道谢:“多谢外祖母、舅舅疼爱,黛玉感激不尽。”
贾赦见目的达到,嘴角微微一笑。这便是他下的第一步大棋了,有了自己人在‘女主角’身边,他就不信,这一世他还能护不住黛玉。
弹幕此时也活跃起来:
[贾赦这理由找得真冠冕堂皇,但我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秋桐加紫鹃,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这大老爷该不会是穿越的吧?怎么现在看着,好像就他最反常了。]
[窝趣,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要真是穿越的,这不得逆天改命?]
[一点不按常理来?嘿嘿,这剧情我喜欢]
贾赦用余光扫过弹幕,看到‘穿越’两个字时,心中一惊。但看见弹幕似乎见怪不怪,接受度良好的样子,又稍微放松了些。罢了,能达成目的就好。他以后要做的改革可不止这些,迟早也是要暴露的。
贾赦抬眼望着屋内众人笑语连连,一派祥和的气象,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片暖意即将漫上眼底时,他余光瞥见了王熙凤似是不经意间悄然望来的视线。被他发现,王熙凤连忙低下头,故作镇定地给贾母夹菜。贾赦神情一顿,回想起方才弟媳王氏那看似温婉、却未达眼底的笑意,再一想这二人姑侄女的身份,忽然有些脑瓜子疼。
他只是想搞个改革而已,结果看下来他这一大家子没有一个省心的?咋就这么难呢!
5. 建学堂
“瞧这闹的,倒忘了先见贵客。”贾母忽的想起来一事,眼神略嗔怪地瞪了眼贾赦,便拉过宝玉,指着黛玉道,“你平日里总念叨姐姐妹妹,如今你林妹妹从姑苏来了,还不快去见见?”
宝玉闻言,目光灼灼地望向黛玉,这一看,竟似痴了,眼睛一眨不眨,满目惊艳。黛玉亦悄悄抬眼,见是一位神采飞扬的公子,想着这应该便是母亲口中曾提过的宝玉表哥了,心下微讶,随即羞赧垂首,不敢再看。
贾母笑着推了宝玉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脱口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满屋大人皆笑,贾母嗔道:“又胡说了,你妹妹才从扬州来,你何曾见过?”
宝玉正要分辩,一旁静坐的贾赦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许是前世有缘也未可知。”
这话正中宝玉下怀,他连连点头:“大伯说得是,正是这个道理。”
众人只当是顽笑话,一笑置之。贾赦却不再多言,看似在旁观热闹,实则心神已沉入眼前沸腾的弹幕之中:
[名场面打卡!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啊啊啊颜值暴击!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不要太配了!]
[木石前盟启动!绛珠仙子和神瑛侍者yyds,我嗑的CP终于见面了(爆哭)]
[555才想起来林妹妹是来还泪的啊]
……
弹幕汹涌,信息量巨大。“绛珠仙子?”“神瑛侍者?”“木石前盟?”贾赦心中剧震,他生活的世界竟有神仙背景?若黛玉、宝玉真是仙子侍者下凡,那他们命中的坎坷,莫非皆是天定?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正当他心神不宁时,屋中异变陡生。不知宝玉与黛玉说了句什么,竟突然扯下颈间那块通灵宝玉,满面涨红地要往地上摔。贾母、王夫人惊得魂飞魄散,丫鬟婆子一拥而上想要阻拦,却已不及——
“啪嗒”一声,那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幸而未损。
“你这孽障!那是你的命根子!”贾母又急又气,王夫人更是脸色煞白,一边忙不迭地命人捡起玉仔细擦拭,一边用复杂的眼神飞快地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黛玉。
厅内顿时乱作一团,唯有贾赦冷眼旁观,从弹幕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缘由——竟是因黛玉说了一句“我没有玉”,便惹得这混世魔王发了痴狂!
眼见黛玉小脸煞白,孤立无援,贾赦心头火起。他豁然起身,走到惊魂未定的宝玉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贾宝玉正哭闹着,忽觉光线一暗,抬头对上贾赦沉静却极具威慑的目光,哭声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为了一块玉便要死要活,闹得家宅不宁,成何体统!”贾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普天之下,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一块玉罢了,也值得你如此轻贱自身,惊吓尊客?”
他转身,温和地对黛玉道:“玉儿,莫怕。把你舅舅给的玉也拿出来。”
黛玉强忍委屈,依言取出那枚羊脂暖玉。贾赦接过,在宝玉眼前一晃:“瞧见了?玉,并非你一人独有。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当似海阔天空,岂能因一块顽石得失便失了方寸?”
这话说得颇重,王夫人脸上已明显露出不悦。贾母到底见识广,虽心疼孙子,却知贾赦在理,忙打圆场,几句话将宝玉哄住。那宝玉也是个奇性子,转眼便雨过天晴,又凑到黛玉身边说起话来,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经此一闹,家宴也草草收场。见天色已晚,贾赦与邢夫人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贾赦却未立即离开,而是面向贾母,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母亲,儿子近日,夜夜难寐。”
“来了。”贾母心想,老大素来不着调,行事没个正经。今日在她面前装了这么久的乖,果然是‘有备而来’。
她想着这次多半也是为了要钱,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漫不经心地搭了句话:“又怎了?”
贾赦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昨夜,儿子梦见了父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荣国公贾代善英勇骁战,素有威名。可惜身子不好,早早去了,惹得众人叹息。贾母和他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平时虽提起他时神情自然,并无异样,但府里上下皆知,不能主动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老国公爷。此刻见贾母脸上没了笑容,神情莫名,便都提起心来。
邢夫人悄悄伸手拉了拉贾赦,想提醒他不要闹大了,却拉不动。
许久,大家才听到老太太轻声问:“你父亲……他在梦里说了什么?”
“父亲骂我真不是个东西,”贾赦一语惊人,惹得大家纷纷朝他看来,他却面不改色,好像刚刚骂的不是他自己。
他继续说:“父亲说,见我贾家子弟如今大多不思进取,斗鸡走狗,文不成武不就,长此以往,祖宗基业必将毁于一旦!他痛心疾首,命我无论如何,必要重整家学,严加管教,为我贾家培养几个真正能撑起门庭的人才,方不负皇恩,不负祖荫!”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好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奈何他平时如何行事,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以至于第一反应竟是怀疑。
就连贾母这个做亲妈的,也不由嘴角一抽,有些纳闷。
“竟是找你,而不去找你弟弟。”她语气怀疑,显然没有立马相信。贾赦正待为自己再说些好话,表下决心,却突然听王氏开口:“老太太,按理说,学堂的事,我一个妇人,是不该开口的。可今日大哥既然提了,我便也有几句肺腑之言要说。”
她说着抿了抿唇,全然不顾贾赦居高临下沉下来的视线,继续说道:“贾家族学是从先国公时便有的,当时老国公爷便有了后人弃武从文的念头,所以我家老爷如今才能在工部行走。”
“如今下一代不过宝玉、珠儿、琏儿,琏儿是自己不爱读书的,宝玉年纪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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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又有老太太亲自教养,将来也用不着我发愁。我的珠儿,原先学问也是做的极好的,族叔都说了,他考中的可能性极大,就是可惜身子弱,一场大病将底子熬坏了。”
王夫人说着忍不住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如今大哥说要整顿家学,自然是好的。可……可这教书育人,最重师道传承。代儒叔公虽学问不算顶尖,却也是族中长辈,一向兢兢业业,并无大错。若因大哥一个梦便轻易撤换,只怕族中老人们心寒,也说我们荣国府不敬长辈,坏了规矩。”
她这一番话,看似句句在理,顾全大局,实则绵里藏针。既点明了贾政这一房才是走的“科举正途”,暗示贾赦不学无术,没资格指手画脚;又抬出“族规”、“长辈”来施压,将贾赦的提议打为“胡闹”和“不守礼法”。
贾母听完,眉头微蹙,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看向了贾赦:“老大,你怎么说?”
贾赦心中冷笑,就知道这弟媳会跳出来阻挠。他不慌不忙,先是对王夫人道:“弟妹忧心族规,顾虑长辈,确是周到。”
贾赦上来不冷不热地先肯定一句,堵住对方的嘴,随即话锋一转,“然,正因敬重先祖,才更不能坐视家学颓败,辜负了父亲当年设立学田、惠泽族人的一片苦心啊!”
他不再看王夫人,转向贾母,语气沉痛:“母亲,儿子以往确是不成器,浑噩度日,这才惹得父亲泉下不安,入梦斥责。正因如此,儿子才更不敢怠慢!儿子醒来后,特意派人去学里悄悄看了两日。回话的说,学里时常空了大半,留下的也无心读书,嬉闹顽劣者大有人在。父亲在梦中言道,此风不止,贾家根基必毁!长此以往,莫说光耀门楣,只怕将来连个能守住家业的都难寻!此乃家族存亡之道,岂能因顾忌些许人情颜面而因小失大?”
他刻意将问题拔高到“家族存亡”的高度,接着又道:“至于代儒叔公,儿子并非不敬。正因敬重,才更应让他老人家安享晚年,何必再为一群顽劣小子劳心费力?”
贾赦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回应了王夫人的质疑,又说得情深意切,表示自己是一心为了家族好,倒叫人不好抓他的把柄。
贾母听着,眼神渐渐有了变化。她最在乎的,无非是贾府的未来。贾赦以往糊涂,但今日所言,句句戳中她心中隐忧。再看贾赦,眼神清明,态度坚决,与往日判若两人,或许……真是老公爷显灵点化?
王夫人见贾母意动,心下着急,还想再拦一下:“老太太,此事关系重大,是否等老爷回来再议……”
边说,她边给身后的王熙凤使了个眼色。王熙凤本来是不想出这个风头的,毕竟一个是她的姑姑,一个是她的公公,两个都是长辈,她谁都得罪不起啊!
可眼下,姑姑已经提醒她了,再装死就不合适了。至于公公那边……
望着贾赦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忽的打了个冷颤。
6. 辩论赛
王熙凤心里电光石火般闪过几个念头:
硬顶是万万不能的。大老爷今日明显有备而来,连“老太爷托梦”这面大旗都扯出来了,老太太看样子已是信了七八分。此时触他霉头,绝无好处。
但姑姑的面子也不能不给。毕竟自己在府里管着事,多有仰仗姑姑和王家之处。
她王熙凤能在荣国府站稳脚跟,靠的就是这份审时度势、左右逢源的机变。眼下虽然是两难之局,但只要小心应付,未必没有破局之法。
轻呼出一口气,王熙凤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脸上瞬间堆起那招牌式的爽利笑容,轻轻巧巧地接过了王夫人递来的话头:“哎哟喂,我的好姑妈,您这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她先冲着王夫人亲热地一笑,随即转向贾母,话锋却微妙地一转,“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等二老爷回来细细商议才是正理。不过嘛……”
她这“不过”二字拖得长长的,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过,我听着大老爷这话,心里倒是热乎乎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怕什么?不就是怕儿孙不长进,坐吃山空吗?大老爷如今能有这份为家族计深远的心,甭管是不是老太爷托梦,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王熙凤上来先捧了贾赦一句,把他的动机定性为“为家族计深远”,堵住了“胡闹”的指责。接着,她话锋再转,笑容可掬地说道:“老太太,依孙媳妇的浅见,既然大老爷有这份心,咱们也不能凉了这份热忱。代儒太爷德高望重,骤然变动确实不妥。不如……咱们先‘润物细无声’地办起来?”
“哦?怎么个润物细无声法?”贾母来了兴趣。
凤姐笑道:“大老爷不是说学里风气不好吗?咱们可以先从规矩上着手。比如,立个新学规,对那等无故旷课、调皮捣蛋的,该罚月钱罚月钱,该告家长告家长。再请大老爷时不时去学里巡视督察,震慑一下那些小猴儿。这样一来,既整顿了风气,全了代儒太爷的颜面,又显露出咱们府里重视家学的态度,岂不两全其美?等过些时日,风气正了,再议延请名师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响应了贾赦“整顿”的号召,又维护了王夫人“稳定”的诉求,短短几息间便能想出这样周全的说辞,无怪乎她能成为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光是这说话的水平,便听得人格外舒服,竟是两边都没有得罪。
也只有凤姐自己知道,她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已出了一身冷汗!
贾母听了,微微颔首。凤姐这个法子,确实老成持重,面面俱到。她看向贾赦:“老大,你觉得凤丫头这个主意如何?”
贾赦心中冷笑,这凤辣子果然滑不溜手。这套说辞看似是为他着想,却从根本上剥夺了他改革家学的权力,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此刻要是应下了,往后就是一步步被二房牵着走,哪里还能按他的想法来。
他躬身一礼,语气沉痛却坚定:“母亲,学堂不改,如腐肉不除,子孙如何能培养好!弟妹担心我胡来,我却是一心只为家里,并无私心。既然二弟今日不在,不若明日一早,请二弟告假一日,与我同去学里亲眼看看。待他亲眼见过实情,我们再议不迟!”
贾赦说完,便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不再多言,也不去看王氏那对姑侄了。说到底,在这个家里,他才是名义上的家主。若是连自己想办的事都办不成,那他这个家主便成了实打实的笑话!
贾母原本是偏向采用凤姐儿的提议的,但眼下看着大儿子在她面前久久不起,也知道老大这次是铁了心要办成这件事。按理说,学堂里其实根本没什么油水,他要是为了蝇头小利,根本犯不着这样。贾母忽然有些好奇,想知道贾赦究竟想做什么,又想把学堂改成什么样。
“既如此,明日便让老二同你去学里走一道吧。”贾母说完,望着大儿子忽的喜笑颜开的模样,竟不知怎的想到了去了的枕边人。到底是他们的孩子,容貌本就有五六分相似,如今更是恍惚间从老大身上看到了老国公的影子。贾母原本不愿多说的,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若当真学风不正,也确实该改了。”
有了她的同意,贾赦再想做什么就再无人可阻拦了。他心满意足,只等着明日一展拳脚了。至于老二,呵呵,王氏可能不知道,有些时候,作为兄长,他可是有血缘压制的。
他转身风风火火走了,王氏再想说什么,见老太太一脸疲倦,也知道眼下不适合多说了,只好起身告辞。送走她们,贾母这里才算清净下来。她强撑着精神让下人去帮黛玉收拾房间,自己却亲自携了黛玉去里间。
“你也瞧见了,这府里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就连老婆子我,也不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贾母轻声道,转头看见黛玉小脸紧绷着,神情格外严肃,又忽的笑了笑。
“不用担心,你外祖母身子骨强健着呢。有祖母在一日,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我们玉儿啊,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
不提贾母这边如何温馨,贾赦回去的路上,却是招了邢夫人不少抱怨。
她嗔怪道:“老爷,你今日也太冲动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有心理准备。”
贾赦一手撩着轿帘,百无聊奈望着窗外的月色。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交通太不方便了,现代几分钟的距离,到这里得耽搁半小时。要是能把汽车发明出来就好了……
心里走着神,他听见邢夫人的责怪,也没有扭头去看她,而是极为冷静地说了一句:“我若说了,你就会支持我吗?”
一句话说得邢夫人一愣,她自己想了想,心说确实学堂一事怎么看都没什么好处呀。自己不说帮忙了,只怕会反过来劝老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正如贾赦所说,他需要的是支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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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劝告。
邢夫人想明白这点,也不再说什么,兀自沉思去了。
夜色静好,各自安眠。
翌日,贾赦早早起了床,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极拳,活动了一下僵硬老化的身体。他身旁还是只让林川跟着,用过早膳后,他让林川去把贾政跟贾琏叫来。
林川出门没多久,却忽然又支支吾吾地回来了。
贾赦一看便知有变故,顺着林川飘忽的视线往门外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为难林川这个老实人了,让他继续去跑腿。自己对着门口一招手,示意人自己进来。
“老爷……”秋桐不愧为这个名字,生得格外灵气漂亮,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看得出美人的模子了。她低头走了进来,走到跟前才抬起脸,露出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睛,欲语还休。
贾赦就好像那个刚毕业的新手老师被初中生告白了一样,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赶紧起身,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试图从物理上撇清两人的关系。
“你有话好好说。”
瞧见贾赦如临大敌的模样,秋桐更哀怨了。她哭哭啼啼地说道:“老爷,你当真要奴婢去伺候表小姐吗?你当初买奴婢时,可……可不是这么说的。”
语气哀哀戚戚,好不可怜。
果然是为了这事。贾赦心里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扶起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懂,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见秋桐不理解,他继续说道:“你当我把你买进来是让你当姨娘的吗?”
秋桐有些迷茫地眨眨眼,难道不是吗?
时间隔得有些久,又隔了二十年的价值观,贾赦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反正眼下他是没那个心思的。
他说:“当姨娘有什么前途?一辈子被绑在这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当真喜欢?”
秋桐下意识想点头,难道不是吗?对她来说,一生所求不过吃饱穿暖,不再受人作践。
可贾赦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道惊雷响在她耳边。
“你难道不曾想过,你可以自己攒下银钱,可以给自己赎身。可以在小姐身边跟着学字,学算数,将来大了帮着管家,甚至自己用攒下的钱开店……”
见秋桐怔住,贾赦不再多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你好好想想。”
说完,他大步向前,朝着大门走去。贾琏已经到了,邢夫人居然也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至于贾政,他今日身上还穿着官服,神色虽然恭敬,却又隐隐透出几分急切和不耐。
贾赦一看便知他有些不情不愿。
“大哥。”贾政见了他,刚要行礼,却被贾赦一挥手阻拦了。
“不必多言。林川,伺候二老爷换衣服。”他道,说完看贾政一副呆愣住的模样,乐了。心想,还好他早有准备。
7. 下岗吧
贾赦院内,林川捧出几套半旧不新的青布衣衫,面露难色:“老爷,这……真要穿这个出去?”
无怪乎林川迟疑,因为贾政看了他手里的粗布衣裳,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他今日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特意穿了官服,想着事情办完还能赶去衙门办公。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拿这种下人都不乐意穿的衣服出来吧。
“想啥呢?”没等他质疑,贾赦已白了他一眼,主动伸手拿起一套。“这衣衫是问庄子上农户借的,洗的很干净。快换吧,换完我们一起过去。”
贾政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衣服。刚入手,便是从未感觉过的粗糙,针刺一般,扎人的不行。但除此之外,也确实如贾赦所说,洗的很干净,拿在手上,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贾琏见有三套,便知道其中一套是给自己准备的。他大概猜到了父亲的想法,心中顿感不妙。原本想着一行人大张旗鼓过去,学堂里的那几个皮猴肯定能收到消息,装模作样一会的。可如果这么乔装以后杀过去,只怕还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有心想让兴儿去通风报信,一抬头,见贾赦正笑眯眯盯着自己。
贾琏:“……”
今天这事是一定要办成的了。
他想起昨夜凤姐说的那个场面,当时他还当凤姐在说故事,人也迷迷糊糊将要入睡,压根没放在心上。眼下看来,昨夜所说竟全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父亲抽什么风,非要和这学堂过不去。
他还真准备培养出个状元来不成?
几人换了衣服,便低调地从角门出了府。
幸而贾赦住的偏,出府也快,没多久便走到了学堂所在的荣宁街后巷。此时正值清晨,按理说,远远就该听见书声琅琅,可今日却只听见屋里喧闹不止,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贾赦瞬间代入了老师的身份,只觉得,典,太典了。那句经典台词怎么说来着?
“整个走廊,就咱们班最吵闹!”
“荒唐!”在场三人中最不淡定的就属贾政了,他虽知学堂中或有偷懒耍滑之辈,却从未想过竟是如此明目张胆!这般喧哗,哪里是读书的样子!
“急什么?”贾赦斜睨他一眼,将人拉住,指了指街口隐蔽处几个翘首以盼的人影,“你这一闹,咱们还怎么看''好戏''?”
贾政只得强压怒火,铁青着脸跟在后面。
几人靠近学堂,从窗户缝悄悄的往里看,景象更是不堪。只见几个年长些的子弟正在赌钱,骰子声、叫嚷声不绝于耳;贾蓉等人追逐打闹,书本散落一地;唯有宝玉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摊着书,眼神却不时飘向门口,显得心不在焉。
上首坐着代儒的孙子贾瑞,手里拿着本书,偶尔念叨一句"肃静",却根本无人理会。
下面学生被念烦了,反唇相讥:“慌什么?我早得了信儿,二老爷今日告假,与大老爷一同过来。等他们从正门来了,咱们再收拾也来得及!”
他全然不知,他等的“老爷们”,此刻正穿着粗布衣裳,站在窗外将他这番话听了个真切。
“混账东西!”贾政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门,怒吼声响彻学堂。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瑞等人,“你……你们……这就是贾家的子孙!这就是代儒叔教出来的好学生!”
学堂内瞬间鸦雀无声,一众子弟吓得面如土色,贾瑞更是直接瘫软在地。贾政血往头上涌,回身就对着跟着的小厮喝道:“拿板子来!今日我非要打死这几个不长进的东西!”
眼看小厮应声要去,一直揣着手旁观的贾赦却慢悠悠地开口了:“二弟,且慢。”
贾政红着眼回头:“大哥,如今你还拦我做什么?这等不争气的东西,就是打死,也是活该!”
此话一出,本就慌乱的学生们更加怕的不行。就连贾宝玉这个亲儿子都战战兢兢,慌得直向茗烟使眼色,让他赶紧去搬救兵。
他却不知,外面的小厮们早就被打了招呼,敢有走漏风声者,乱棍打死!茗烟低下头,心想,“二爷,这次我真帮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眼看茗烟低头装作不见,贾宝玉眼前一黑,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他爹差人拿来板子,显然就要拿他开刀了。
就在这时,贾赦开口:“这些学生是该管教,但也不能一味责打。方才我们都看见了,诸如宝玉之辈,虽学不进去,却未跟着玩闹,此为其一。学习环境不好,本就不能苛求他们好学,此为其二。”
“至于领头闹事的那几个,目无尊长,好赌贪财,已经移了性情。你就是将他们往死里打,将来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还是老样子?”
贾政瞠目结舌:“照大哥这么说,竟是一个人都打不得了?”
众学生闻言,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纷纷眼巴巴地望着贾赦。
谁知贾赦却笑眯眯地说:“打自然要打,不打不长记性。正好代儒叔也来了,不如就请代儒叔依学堂规矩,裁决该打多少板子?”
众人往门口一看,才发现贾琏不知何时已领着贾代儒过来了。老先生颤巍巍地走进来,看着这一片狼藉,气得胡子直抖。
“祖父救我!”慌得不行的贾瑞终于看见了主心骨,自以为有了靠山,连忙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着贾代儒的大腿嚎哭起来。
贾代儒看着孙子这副模样,又气又急,竟是上来一脚,将贾瑞踹翻在地。
他恨极:“老夫让你看顾学堂秩序,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将贾瑞批得脸色发白,人也战战兢兢,有心想为自己辩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贾代儒恨其不争气,看他这副模样,心中却也心疼起来。他长叹一声,抬眼望着满院跪着的学生,神情疲惫,竟好似转眼间老了十岁。
“老朽管教不力,辜负了府上的信任,也愧对这份束脩。今日之事,全因老夫一人之过,我愿一力承当……”说着,他双膝一弯,竟要当场跪下去。
贾政他们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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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跳,贾琏离得近,连忙将他老人家搀扶住。
贾政回头恨恨瞪了眼院里的学生,再看代儒时,却是长长叹息一声:“族叔何必如此。你年岁已高,平时讲课已是不易,没有精力看顾学堂也属正常。是我等平时疏于管教,才叫这群学生无法无天……”
两人各自悔恨,就差抱头痛哭了。贾赦在一旁看着,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会知道不对了,平时又没有多上心。”
“好了!”他拍拍手,示意看向自己,免得他们两个人再这么没完没了地忏悔下去。“这件事情怪不着族叔,是家中子弟顽皮,不知进取。”
“然,族叔年岁已高,精力不济,却也是事实。”
贾代儒羞愧难当,嘴唇颤抖了半天,却只得嗫嚅两下,并不敢为自己辩言。
“族叔,”贾赦看向代儒,语气温和却坚定,“您为家学操劳多年,是该歇歇了。从今日起,您就安心荣养,束脩照旧,另外再添二十两银子,算是府里的一点心意。”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贾代儒老泪纵横,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闭了闭眼,终是点了头。
贾政刚才虽然给了他老人家面子,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怨气的。毕竟学堂什么环境他是亲眼看见了,一想起儿子宝玉整日就是在这种环境里厮混,虚度了许多光阴,他心里就闷得慌。
于是也不曾开口求情。
将代儒下岗的事敲定以后,贾赦今日的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他转身面向众学生,声音陡然转厉:“至于你们——”
学生们顿时又紧张起来。
“板子可以免,”贾赦话锋一转,“但惩戒不能免。今日学堂闹事者,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送到京郊大营去。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教导你们,也好叫你们知道知道,我们的祖辈为我们打下如今的基业,究竟有多不容易!”
这话一出,不仅学生们愣住了,连贾政和贾琏都露出诧异之色。
这……他们家祖辈确实是军营出身,靠着战马打下赫赫战功,才有了如今的富贵。可自从天下太平以后,武将一派日渐没落,就连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想着把子弟送去军中了。
所以贾琏他们长这么大还真没去军营历练过。
贾政却眼前一亮:“大哥这个主意甚好!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正该送去军营里磨炼磨炼!”
二弟今天很捧场嘛。贾赦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正待继续,眼中却忽然出现几行小字。
[卧槽,这操作6啊,整上军训了]
[这惩罚比打板子狠多了哈哈哈]
[刚结束军训的大学生表示喜闻乐见哈哈哈]
……
看见熟悉的弹幕出现,贾赦便知道定是黛玉她们过来了。他往门口一看,果然看见王夫人急急忙忙地下了车,另一辆马车里,邢夫人不慌不忙地掀开轿帘,由下人搀扶着走了下来,再伸手往里一牵,出来的不是黛玉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