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反派?她拒绝!》
1. 单盒镜
三天前,深夜。
窗外雷雨交加,陆季留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轰隆声中,一道惊雷穿过窗户,在墙面短暂停留。
一时间,正在运行的账号和网页突然关闭,只剩黑底粉字的窗口挂在屏幕中央:
是否参与【单盒镜】项目
赢取千万报酬奖励
是/否
陆季留一激灵,蹭地坐起身,思维停滞了两秒。
“谁?谁监视了我的手机!还是中病毒了!?”她焦急地对着屏幕乱点乱划,不断按下关机键,诡异的窗口仍显示在那儿,完好无损。
颓废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她胡乱揉搓起头发,开始估算修手机需要的花费,如果没办法的话,只能再换台新的,可眼下,哪里还有钱买新手机。
35万的银行欠款历历在目,还有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妹妹……
鬼使神差的,陆季留重新拿起手机,将食指移动到屏幕上,轻轻点下了【是】
【恭喜你获得参与资格,参与编号为N202号,请于三天后前往XX区XX大楼07层4号房间,提前泄露此消息者视为自动放弃资格,祝您过程顺利】
瞬间黑屏后,手机重新恢复正常。
…………
雨势持续了整夜,空气中闷闷的。
陆季留撑着伞站在高楼前,低头看向鞋边疯狂飞溅的雨水,瞪起眼睛,深呼口气,不断和自己谈判。
事实上,她已经重复这个动作六七次了。
“进去吧,再不走裙边就要湿透了。”心底默默倒数三个数,她顿时挺起下巴,提起裙摆,快步走进大楼。
电梯内没有人,她收起雨伞,甩甩上面的水渍,等待楼层缓缓上升,莫名的,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儿狼狈。
‘叮’的一声,七楼到了。
明亮的走廊内,寂静一片,挂着数字4门牌号的房间房门紧闭,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
陆季留抬起手,迟疑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位样貌利索,穿着白色长褂的男人,打眼一看,科研气息扑面而来。
“请提供参与编号。”男人冷冷开口。
陆季留咽下刚到嘴边的礼貌问候,眨眨眼,努力回忆着当时手机上的字,“N202号。”
“欢迎202号参与者,请进。”
房间内很大,大到不可思议。
最先闯入视线的,是混着幽冷蓝光的锃亮白色,各种操作台和金属机器遍布各个区域,正中央矗立着圆柱形鱼缸,玻璃弧面内,繁茂的海藻和鱼类互相点缀,在气泡中摇曳。
她跟在男人身后,呼吸起伏间,眼睛止不住地乱转。
要是骗人的,这伪造成本也太高了吧,看这架势,说不定真的会有一千万报酬哎。
此时,另一名差不多装扮的男人走了过来,只是年龄看起来偏大。
他和善地带领陆季留走到房间夹角,接着,一束陌生蓝光从男人脸上扫过,原本平滑的墙面被某种动力硬生生拉出条缝隙,逐渐形成扇推拉门。
门内藏着间小房间,均匀摆放着四个敞开着的,等身高的黑色金属盒。
陆季留呆愣地盯了会儿男人,确定自己没领会错他的意思,很是忐忑地往盒子里走去。
等踏上厚重的金属地板,她才想起,自己还什么都没问呢。
“你们……”
刚转身,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眨眼间,砰的一声,敞开的门迅速关上。
最后留在视线的,是男人平静的微笑。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无尽空间挤压成的重铁压扁了,未知的恐惧冲上大脑,让她本能地开始发冷,不停扒着门缝的手也因为用力而颤抖起来。
完蛋了,要栽这儿了。
他们会对她做什么?是砍断手脚送去街边乞讨,还是卖给深山里的老光棍?又或者送给富人当玩物……
控制不住的恐慌让陆季留失去大部分理智,一阵光亮出现,又暂时截停了这种状态。
她茫然往身后看去,漆黑的墙面上,正显示着两条竖向白色光线。
【请202号参与者平复情绪】
【请移动到两条平行直线中间】
冰冷的男性语音播报从头顶传来,陆季留慌张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攥了攥手心的冷汗,强压着还未消散的心悸,按照指示走了过去。
【请转身】
【请站直】
【即将采集虹膜数据,请睁大双眼,切勿眨眼,切勿乱动】
一个类似VR眼镜的东西从天花板上垂直降落,停留在陆季留双眼前,几秒的视线空白后,眼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虹膜数据采集完成】
【记录装置植入完成】
【准备完毕,请参与者不要乱动,三秒后,穿越程序启动】
【3、2、1……】
等、等等!
穿越?刚才也没说是这种项目啊!
陆季留咽咽唾沫,脑子彻底乱了,可她不敢乱动,鬼知道会不会有类似激光的东西冒出来割断她的手臂。
【穿越开始】
来不及呼吸,四周原本漆黑的墙壁开始如各色橡皮泥混合般扭曲,视线逐渐模糊,头也有点儿晕,去扶身后的墙,却发现墙是软的,脚下也是软的,整个人像沉进棉花,再然后,意识很清晰的,断了一瞬。
等理智重新在大脑中站稳,双手终于撑上墙面,手掌顺势贴紧后,大拇指稍稍往上挪动,出现个横截面,让人不自觉抓紧。
不对,这不是墙。
陆季留努力睁开眼,视线仍旧很模糊,好像趴在桌上被胳膊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样。
不过能感觉到风,凉爽的风,混着类似河水的潮湿,扑上脸颊,又狡黠溜走。
有限的视野中,一张纯白面板覆盖了原本的朦胧像素,清晰呈现在陆季留眼睛里。
上面写了五件事。
一、本次穿越时间期限为异世界中的一年,有必要提醒参与者:异世界一年等于现实一天。
二、未到时间期限前,任何单方面、强制性的结束都会对你们的现实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请务必在异世界待满一年。
三、各位的外在样貌是我们投放于这个世界的虚拟皮囊,分配方式为随机,不存在原始身份纠纷,但因眼下技术原因,仍有五位参与者继承了上一批参与者使用的皮囊,可能会带来一定困扰,请谅解。
四、关于你们的现实身体,我们保证在十二天内维持他们的健康,请放心。
五、报酬根据项目结束后积攒的同等积分数发放,积分数和异世界货币互通,由完成各种任务获得,任务面板冥想即可查看,人物信息及相应的事件记录同理。
如断电般,在她读完所有文字后,面板啪嗒一声消失,模糊的视线终于开始恢复正常。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嘈杂声,密密麻麻,钻入耳朵。
她稍抬脚向前,却不受控制地踩空,紧忙往下倒去,竭尽所能地用力抓紧手中的金属,一个趔趄,才徐徐稳住身形。
风趁乱缠绕起微卷的黑发,糊住半边脸,急速的慌乱也让呼吸开始加快。
惊魂未定间,陆季留这才看清,自己正身处一座大桥边缘,站在只够容纳一只脚的护栏外,但凡刚才抓着护栏的双手松开,整个人就会掉进身下十几米的幽深河流中。
她收回朝下的视线,不禁倒吸口凉气。
天哪,这是什么诡异开局……
不仅如此,虽然没有转身,但能明显感觉到,身后,有许多人正看着她,刚才的嘈杂,就是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结果。
“欧伯兹已经在路上了,快下来吧姑娘!”
“是啊,你有什么想谈的,和他好好谈。”
“你还年轻,孩子,别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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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快下来吧!”
奇怪的劝阻,还掺杂着某人的幸灾乐祸。
“跳啊,赶紧跳!不跳不是人!”
随机,陆季留听见有清脆的巴掌声打在人脸上,这个声音就熄火了。
稳住,陆季留,稳住,千万别慌。
她深呼吸,大概捋了下现在的情况。
从胸口微卷的黑发看,这具身体明显是所谓投放的虚拟皮囊,她穿越了,就站在某个异世界的大桥边,正准备跳河。
其他则是一团糟。
她尝试按照刚才的说明去做,冥想,去查看自己的人物信息。
果然那张白板再次出现在眼中,显示出她现在的详细信息。
姓名:瑟婻,女
年龄:19
性格:无法查看
身份:鲁波镇孤女,一年前来到此处,居住于哑仓村头02号房
接着打开人物的事件记录,把内容拉到最下方:
66、决定以诬陷欧伯兹先生强占自己房屋为由,登上鲁波镇日报头版。
67、于5月20日和同镇的欧伯兹先生订婚,7月28起举办婚礼。
陆季留看了眼面板右下角的时间:237年7月20日15:45分。
还有8天就是她的婚礼,所以她现在为什么要跳河啊啊啊啊!!等等,完成任务、一年前,难道说……
她就是继承了上一批参与者使用的皮囊之一,在她清醒的前一秒,这具身体还属于其他人,她的到来,把人家挤出去了?
不行了,陆季留腿有点儿发软,握着护栏的手又不由抓紧。
打开任务面板,上方有行红字格外瞩目:
【共享任务进行中】
任务详情:
登上任意一家日报头版(积分1000)
所以上一位瑟婻小姐正在完成任务中,只是还未等到成功,自己就把她号顶了。
一阵郁闷暴躁地堵住胸膛。
陆季留知道自己运气不好,虽然习惯了,但真经历时,还是会忍不住的失落和沮丧,她为什么就不能有全新的皮囊呢……
甩甩脑子里的杂念,她努力把现状刻进记忆里,还有那位叫欧伯兹的人。
再次打开人物信息,选择欧伯兹。
姓名:欧伯兹,男
年龄:20
性格:谦卑有礼、平易近人
身份:鲁波镇首富医生尼宴独子
镇里的首富啊……,陆季留尽全力揣摩起上一位瑟婻的心思,要想登上报纸头版,必须得有关注度和影响力足够大的事才行。
诬陷为人和善的欧伯兹先生,使他遭受众人的道德谴责,这样她这位被富人骗财又骗婚、走投无路的孤女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从桥上一跃而下,保准第二天能登上镇里的报纸头版。
陆季留心底不禁感叹起来。
啧啧,真是不错的想法,只是有点儿……太不地道了。
“快,快,欧伯兹来了,你们让让!”
她鼓起勇气又看了眼身下的河流,墨绿色玛瑙般的水面映在瞳孔深处,成片的海藻随河水涡流泛起同频的波纹。
不知是不是心理安慰,陆季留开始回忆起去年刚陪妹妹学会游泳时的得意与放松。
还好,她会游泳。
不能让那位欧伯兹有机会和她说话,会出大问题的,而且她也没什么退路了,因为任务面板上还有一条提示:
【正在进行中的任务,只有完成或结束,才能接取下一个任务】
“真是抱歉啊,抢了你的任务积分。”
陆季留对着那位已经离开的参与者低喃着并不真心的道歉,缓缓松开了紧抓护栏的手,随即,从大桥上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冰凉的河水瞬间刺入全身。
在她拼命调整呼吸时,腿部肌肉隐约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河流比她想象的湍急太多。
2. 欧伯兹先生的未婚妻
混沌视野中,河岸边的红瓦平房若隐若现,很近,又很远。
陆季留忍着河水的冰凉,努力向岸游去,却发现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裹挟着,除了满手海藻和枯枝烂叶外,毫无进展。
她开始后悔,刚才哪来的信心,觉得跳下来可以游去岸边的?
面对自然形成的宽阔河流,游泳馆的那小泳池简直就是虾米,不自量力,太不自量力!
现在呼救还来得及吗……
她扑腾着抬头,桥边,整排人影乌泱泱的,一张脸都看不清。
好吧,来不及了。
活水汹涌,漂流中,陆季留眼疾手快地抓住个不知哪儿来的浮木,尽可能趴在上面,随后,彻底不再挣扎。
如果此刻,太阳愿意分个眼神给这位人类少女,那她的模样,和被丢进下水管道困斗的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终于有间隙慢慢游到岸边时,陆季留四肢已经不太有知觉了。
她撑着双臂用力爬上河岸,不断滴水的黑色衣裙将粗糙的石子路面浸了个彻底。
有只乌鸦降落在身侧,歪头蹦了几下,又很快飞走。
这是被冲到哪儿了?
略过远处的落日残阳,和天际线下颇有英伦风格的城市群落,陆季留搓搓冰凉的手,微微转身,找了个风口,打算把自己晾会儿。
等情绪没那么糟后,甩甩依旧潮湿的裙摆,朝河岸上方走去。
她在宽阔马路上四处张望,这里的建筑格调和现实差距不算太大,只多了些异国风情,人们穿着也普遍华丽正式。
男人风衣西装,女人套装长裙,街巷繁华,车流不息,和鲁波镇那边的风貌简直天差地别。
随便走到家服装店窗前,她看向镜中现在的模样:中等身高,身材匀称,黑色长发微卷,五官深邃,脸型流畅,气质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神秘和疏离。
好看哎……
陆季留摸摸现在的脸,从下巴一直到额头,最后停于鼻梁,鼻梁比她自己的要高点,皮肤也很白,总之,是个好皮囊。
如果身上的长裙不那么狼狈就更好了。
总拖着这身湿漉漉的衣服也不是个事儿,最起码在天黑之前,得找个能睡觉的地方才行。
她急忙在身上翻来找去,最后只在衣裙右侧的拉链口袋里找到四枚银色硬币。
陆季留:“……”
不死心又去查看瑟婻的积分数,发现除去正在进行的任务外,之前记载的各种任务积分,已经随着参与者的更换清零了。
难不成,她今晚要去找桥洞睡了……,而且退一万步讲,之前好歹也是镇首富的未婚妻,是怎么混成这个样子的啊!
四枚硬币在手心躺了半天,才重新回到口袋,陆季留轻咳了咳,极力忽视着落到身上的各种目光,准备先找个旅店之类的地方再说。
运气总不愿光顾她,徒步走了六个路口,六个!太阳都快没影儿了,她才在家餐厅旁,找到个不起眼的木制广告招牌。
没有其他点缀,只有光秃秃旅店二字。
陆季留收紧刚才在路上某位好心人递给她的灰色风衣外套,走进门,顺着一楼过道上楼,才看见旅店的收银台。
店内装修老旧,灯光昏黄,不大的桌面上堆攒着杂物和陈年旧渍,连屋顶的水晶吊灯,都满是污垢。
嘈杂的收音机旁,一位中年女人正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走进。
直到陆季留出声,女人才懵懵睁开眼。
“哦,您这是从哪个池子里捞上来的?”
陆季留扯扯嘴角,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装模作样迅速打量完环境,询问起价格。
女人打着哈欠换了个收音频道,然后她说的话几乎被可以称之为噪音的老派歌曲遮盖,不得已,陆季留又提高了音量,“最便宜的房间一晚多少钱。!”
“20罗。”女人终于关掉收音机,顺便伸出手指麻利比了个二。
数字有点大,最起码四枚硬币肯定是不够的,还好,脖子上挂着的猫眼吊坠适时溜进视线,金丝镶嵌,凝夜暗紫。
很小很轻,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有被冲走,也没被注意到。
陆季留懊恼地将手指抓进头发,表情因太过夸张的动作显得格外恼怒。
她胡乱摸索起衣裙,从口袋内拿出四枚硬币拍到桌上,又翻找一遍,确定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后,才假装刚看到那枚吊坠,一把扯下,自言自语般递给女人。
“给!出来得急,忘了身上没钱了,纯天然的,能不能抵几晚房费。”
女人瘪着嘴拿起吊坠,放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用放大镜和手电筒挨个查看,似乎对点缀的金子更感兴趣,最后,陆季留看到了她那堆满法令纹的面庞上显露出的激动。
看来是真货。
可惜,就这么给出去了。
“先说好,就抵两晚房费。”女人把吊坠收起,开始从抽屉里找钥匙。
陆季留学着对方瘪起嘴,稍稍掐腰,“真够黑的。”
“你住不住吧。”女人开始不耐烦。
“住,住。”陆季留维持着急躁的人设,同样不耐烦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吊坠具体值多少钱,但肯定不止这么点儿,难过的是,她现在没什么资本去争论,万一女人耍无赖不让住,就太不划算了。
“身份证明。”女人朝她伸手。
陆季留心下一跳,不动声色地朝对方抖抖裙子,适当翻了翻白眼,“我都这样了,哪来得及带出来。”
女人本就不好的脸色看起来更臭了,她厌烦地拿出钥匙大力关上抽屉,示意陆季留跟上。
房间混杂在走廊两侧,给她的比较靠内,光亮少,闲人少,很安静。
老式铁链门锁,标准的单人床,黑框单人镜和复古碎花床单,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风扇。
没了。
收回目光,确定门已经锁牢,一股脑的,陆季留把身上的衣服通通脱下,黑色凉鞋也被她丢去墙边,将椅子移动到风扇正下方,然后把衣服披到椅背。
外面有公共洗漱间,但她没办法出去,因为没有衣服可以替换。
躺在床上,视线逐渐涣散,天花板满是虫蚊排泄物与已看不清扇叶的风扇,她把枕头往脖颈处拉了拉,感受着身体上难得的袒露和疲惫,以及鼻腔中若有若无的烟味残留。
任务面板依旧显示着【共享任务进行中】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任务挂在上面。
【共享任务】
一、攻略反派阵营的曼墟,让他爱上你后再心甘情愿地放弃你(积分10000000)
二、攻略反派阵营的潼末,让她爱上你嫁给你,从而分割家族财产(积分10000000)
三、于8月1日当天正午十二点,阻止德塔市中心VT钟楼的钟声响起(积分3000)
四、在拉拂墓园内待满一周不被别人发现(积分2500)
五、让陌生人心甘情愿地给你1万罗(积分2000)
六、登上任意一家日报头版(积分1000)
【每日任务】
一、日行一善(任务积分10)
二、日行一恶(任务积分10)
陆季留揉了揉眉心,关掉视线中的面板,思绪渐没入黑暗。
任务积分之间差的也太多了……
她在这个世界只有一年时间,假设每月完成一个1-3千的积分任务,最多也就3万6的积分,连欠款零头都没有,更别提给妹妹那无底洞似的医药费。
她不是傻子,最上面两个任务积分那么高,总不会太过容易,甚至可能会有意料外的危险。
但,一千万积分啊,能带回现实的话,就是实打实的一千万现金啊!
有股浑浊的杂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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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里横冲直撞,陆季留沉下呼吸,右手覆上胸腔,慢慢舒缓起这不适的感觉,然后,猛地坐起。
她决定了,就去完成那最高积分的任务,没什么好犹豫的,试验结束后,再也不会有这么走运的机会了。
随即,打开人物信息,选择曼墟,也只能选择曼墟。
姓名:曼墟,男
年龄:22
性格:狠毒、贪婪、自私
身份:司失的独子,家族的未来继承者,难得的机械天才。
果然很有难度啊……
她默读着,才注意到人物信息主界面是分阵营的,反派7人,主角18人,路人4186327人。
陆季留表情困惑,感觉有层浓雾飘过,给本就不明朗的异世界增添更多隐秘。
这个穿越项目本质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在里面又扮演什么角色?
略微想了会儿,她就不想了。
想不明白的,就算是只小白鼠也无所谓,只要最后把钱给了,剩下的不是她该去涉猎的。
陆季留本想再看看曼墟的事件记录,奈何舒适的床对疲惫状态的精神有致命吸引力,只看了几个字,就拗不过叫嚣的大脑,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时,头顶的风扇叶依旧看不清楚。
陆季留揉揉太阳穴坐去床边,望着狭窄窗外的天空发呆。
天已大亮,她睡了整整一夜。
【叮!共享任务已完成,目前积分数1000】
安静的空气中,突兀的提示声一字一句闯进陆季留脑袋,或者说它本就在那,只是现在才出手拧了下正懵懂的神经。
她彻底站起来,拿起椅背上的黑裙,用手掌快速攥了攥。
干的差不多了,还剩袖口处有点儿湿度,不过没关系,照样穿。
离开旅店,陆季留在黎明时分于城市穿梭,一路乱跑,始终寻觅着什么,最后,在某个马路拐角的路灯下,找到了座小报亭。
“你好,有鲁波日报吗?”
报亭内,补货的老头在百忙之中抬头,对她左手边扬扬下巴,“你左边第一个。”
“是最新的吗?”她拿出最前面一沓。
“新的,你来之前刚送来的。”
很久没接触过报纸这种朴实的信息媒介,摩挲在纸张上的触觉总是很陌生,刚翻到头版,清清楚楚的一行大字就冲入视线:
何为正义?纯情少女惨遭富人欺骗,梦碎婚礼前夕,绝望投河!
好家伙,陆季留深吸口气,对编撰人员的职业敬意油然而生。
“你买不买?”老头停下动作。
“买!多少罗?”
“3罗。”
身上没有钱,不过她想起最开始有提到,积分数和世界货币互通。
在未说明如何兑换的情况下,她依旧选择了冥想,很快,温热的掌心内,似有硬币出现,摊开一看,正好3枚。
“给!”
陆季留举起报纸遮盖住清晨的阳光,读着上面的内容,嘴角遏制不住地上扬。
心情突然变好了呢,这就是完成任务后积分余额所带来的畅快和底气吗?怎么和发工资的时候那么像呢……
正沉浸在字里行间,余光处,有人跌跌撞撞地去扶路灯,又笨拙地撞上报亭,扑倒在地,吓得老头赶忙从里面出来扶人。
陆季留收起报纸,轻快从容地走去报亭,放下刚从手心出现的5枚硬币,从窗口货架上拿走几颗糖。
报纸才3罗,几颗糖,5罗足够了。
她走到慌乱的老头身边,蹲下身,把糖塞进地上男人发白又冒冷汗的手里。
“他低血糖,糖钱我放窗口了”说完,陆季留心满意足地和天边飞过的鸟群打了声招呼,朝旅店方向走去。
她要去退房!
她要去住大旅店!!
她要攒好多好多的积分!!!
3. 瑟桑小姐
清晨,安静的空气中,开门声终于响起,阳光顺着门缝溜进昏暗的屋内,热情地和所有角落打着招呼。
但门很快关上,它们也不得不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黄晕的幽暗灯光。
媞举起它涂完黑漆没多久的右手,对进来的男人递上刚冲沏的咖啡,“你比定好的时间晚回来32分16秒。”
男人无视咖啡,走向最里面的工作台。
媞眨眨眼,放下咖啡,在缠绕于各个桌子的金属轨道中移动,熟练地去取机械零件。
“路上低血糖犯了,耽误了些时间。”他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拿起镊子,从盛满透明黏状液体的容器中夹起金属薄片,放在灯光下,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
“哦!”媞捕捉到关键词,迟缓挥动了下双手,“那可真是件大事!”
它绕桌子转了个圈,“需要我去帮你叫加莱医生吗?曼墟先生。”
曼墟目光从金属上移开,看向媞的双眸毫无波动,仿佛和它说话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
“低血糖不需要看医生。”
说完,曼墟单方面结束对话,继续沉浸于操作中,再没理会媞,只专注地把浸泡好的金属同拇指大小的干燥骨头分组摆放。
安静是这间屋子的常态。
如果曼墟不愿说话,媞只能深陷这种无声的环境中,或打扫卫生,或给自己不太好用的地方涂点儿润滑油和除锈剂。
直到临近黄昏,它才有机会移动。
因为有人敲门。
关上门,媞抱着不大的木箱子,出声打断了曼墟专注的思绪,“乌斯的货送到了。”
曼墟沉浸在机械的构建中并未理会,媞只好找了个自认为还算空旷的桌角,把货放下。
…………
距离上顿饭才过去三个多小时,陆季留闻到街边烤肉店传来的扑鼻香气,胃又愈发不争气地响起来。
烤肉应该不便宜吧……
她这样想着,还是踏进了亮堂的店内。
中午因为忙着找旅店,只胡乱塞了几个面包进肚。
这里对身份的把控很严,但凡条件好点儿的旅店都不敢接待她这个黑户,坐公交跑了大半市区,才堪堪找到能住的地方。
比之前的好点儿,起码有独立卫生间。
吃完烤肉出来,黑暗遮盖掉最后的零星残阳,凉风轻抚肌肤,也顺势点亮街边的路灯。
还剩下845的积分。
冷不丁地,她想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好贵啊,真的好贵……
陆季留边走边懊恼边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让进食欲望控制大脑了,好不容易得到的1000积分,得省吃俭用才行。
她随即打开任务面板。
任务完成后,原本的位置已经刷新:偷走圣光宝石,匿名捐给拍卖机构(积分1000)
看到这,心情不免多出惆怅,虽然想直奔攻略曼墟而去,可她从哪儿接近这个人呢?
城市这么大,简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要不,先做个每日任务吧,虽然只有10积分,但蚊子肉也是肉啊。
陆季留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的小巷墙角,发现只蜷缩在潮湿地砖的流浪猫,毛发灰黑,分辨不出是尘垢还是原色。
日行一善对吧。
她走到临近摊位,花5罗从热腾腾的汤锅旁接过根热狗,稍微吹凉后,小心地朝猫走去。
猫不怎么怕生,试探性闻了闻地上的热狗,便张嘴吃起来,还吃的很香。
陆季留就蹲在旁边满足地看着它吃,这家伙细长一条,毛发乱糟糟的,吃相比较狂野,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叮!每日任务已完成,目前积分数850】
好吧,勉强赚了5积分。
终于,还剩最后几口,小猫就快要把食物吃完,高处却突然摔落片黑色瓦片,直直砸上它后脚,并瞬间在地面变得四分五裂。
一声痛苦的嚎叫后,它丢下仅剩的热狗,一瘸一拐地往巷子深处跑走了。
陆季留不太放心,踌躇着跟了上去。
越往里,光越暗,小猫最后的身影隐匿于拐角,视线中只剩下两侧屋内的微弱光源。
地砖潮湿且凹凸不平,是墙外老旧水管常年失修的杰作。
陆季留跟踪的脚步越来越慢,小猫消失后又走了段距离才停下,考虑要不要返回街道。
接着她就不动了。
视线很暗,但依然能看见有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长蛇正朝着她的鞋尖缓缓蠕动。
这种蛇她认识,是银环蛇。
有毒。
瞬间,肾上腺素清晰地蹿上头皮,周围一切都在放大、复原、再放大。
想动,但动不了。
陆季留强撑着理智,屏住呼吸缓缓后退,直至离它两米多远,那条蛇才终于吐着信子转了转,溜去下水道。
掐紧虎口的指甲终于随着呼吸的平复而松开,她缓缓神,抬眼往巷子深处看去。
“还看?出来吧。”
从那条蛇准备溜走时,陆季留就察觉到阴影里,有人盯着她。
果不其然,一位矮小的男人鬼鬼祟祟地从墙体缝隙里探出头,不情愿地走出来,短暂尴尬后,坦然看向她。
“你视力很好。”他朝陆季留竖起大拇指。
陆季留翻了个白眼,就是不知道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里,对面有没有看清。
男人头顶只到她腰部,茂盛的胡子混着拖到肩头的红发包裹起下巴和嘴,身上一堆破布堆砌着,分不清上下衣。
他夸完陆季留,准备往外走。
陆季留跟随着男人的步伐,盯着他左右移动,不断挡在他身前。
“嘿!我要出去了!”男人愤愤仰起头,对这冒犯的行为表示不满。
“毒蛇是你放的吧。”陆季留了当质问。
昏暗中,男人舔舔嘴唇,摸着鼻子干笑几声,“意外,意外,我不知道这蛇有毒哇,想把它扔了就走的,这不扔偏了,扔你旁边了嘛。”
“你?”陆季留俯视着,“抓着条来历不明的毒蛇,然后把它扔了出去?”
这人简直太可疑了。
似乎也觉得这说法站不住脚,男人长叹一声,没了心气,“好吧,我只是躲起来让你吸引蛇的注意力而已,因为刚才有几个人追我追到死胡同!”
他声音比刚才自在不少,“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条毒蛇,扔过来就跑了,我一直躲在里面没敢动。”
“他们为什么朝你扔毒蛇?”陆季留疑惑,要知道,以银环蛇的毒性,真把这个男人咬了,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因为都是坏人!”男人凑近,用手捂嘴佯装低声,“坏人知道吧,这个世界上很多坏人的!”
“倒是你!”他眼球滴溜溜转,胡子也气鼓鼓的,“大晚上干嘛跑进里面来?这地方这么黑,一年到头都没什么人的。”
陆季留这才想起那只猫。
“我来找猫。”她朝黑暗里张望,目光黯淡下来,“不过估计是找不到了。”
“你说伊洛吗?”男人朝身后发出嘬嘬声,亲切得像个喊孩子回家吃饭的老父亲,“伊洛,出来伊洛。”
黑暗中传出几声猫叫,那只灰黑猫从高处跳了下来,慢慢走到男人脚边。
陆季留嘴巴微张,“你的猫啊。”
男人把猫抱起,摸了摸它毛躁的脑袋,比刚才开心很多,“我得回去了。”
他对陆季留点点头,算是告别。
陆季留却跟了上去。
“你家远吗?”
“不远,走路就能回去。”
“你自己回去没事吗?”她担忧地问。
男人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你说追我的那几个人啊,没事没事,他们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捉弄完人早跑了。”
陆季留依然紧跟在他身边。
“我送你回去吧。”她关切地独自做了决定。
男人只好干笑几声。
夜晚,静谧的街道边,一高一低的身影在昏黄路灯下并排走着,刚开始还有一方在追赶,慢慢的,脚步和影子变得同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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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它叫伊洛,你叫什么?”
“你先说你叫什么。”男人警惕地把伊洛抱紧了点。
“我叫瑟……”陆季留及时闭嘴,那个谁,她未婚夫,欧什么的,应该还在气愤地找她吧,还是别说真名了。
“我叫瑟桑。”
她用抬眼的功夫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
“叫我乌斯先生就好。”
说到名字,乌斯先生昂起头拍拍胸脯,“记住,一定要加上先生,我身边的人都愿意这么叫我!”
“为什么?”
“不然是种冒犯,小姐,我可是整个德塔市最大的稀有涂料供应商,我本该被这么对待。”
陆季留偷偷挑了下眉,朝他点点头,“好的,乌斯先生。”
“你不相信?”乌斯先生抬头,飞来个质问的眼神。
这么晚,他能看见什么?
陆季留心里犯嘀咕,视力这么好的吗?
“没有。”
“哼!”乌斯先生鄙视地冷笑一声,“你真应该知道,不是我吹牛,我连曼墟的生意都在做,毕竟他需要的涂料只有我能提供。”
“你还做曼墟的生意?”陆季留强压内心翻腾的喜悦,尽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回应着。
她的幸运值终于扳回来点儿了!
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想多聊聊天拉近下关系再打听消息,没想到啊没想到。
乌斯先生的得意全写在了脸上,“当然。”
“那你下次见他的时候,能带我去吗?我给你钱,价格随便开!”陆季留刻意扬起和善的笑容,有没有钱另说,先把人哄住最重要。
可乌斯先生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猛地倒吸口凉气,眼睛快速瞪大,“见……见曼墟?”
他开始有点儿结巴,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话,不断摇头,眼神和看傻子一样,“你这人真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陆季留:“…………”
“我给曼墟送货这么久,都没敢见他,你就不怕,”他想到什么,“老天啊,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陆季留现在的困惑程度不亚于看见只水豚在天上飞。
乌斯先生的嘴巴张得更大了,“那个传闻!”又快速低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陆季留也配合着凑近倾听。
“曼墟有杀人的癖好,这几年,已经不下十个人失踪了,都是他杀的!”乌斯先生煞有介事的说着。
陆季留被这两个字激了个寒颤,又想起他的形容词:狠毒、贪婪、自私,和传闻放到一起,反派的固有形象就更生动了。
期待也不免变成重石。
果然一千万不好拿的啊……
到现在,她仍未见在这里看到任何常见的电子产品,倒是老式电话亭在街上随处可见。
此世界是什么文明程度还未可知,而且经过乌斯先生一说,很可能还有超脱常理设定的存在,小心谨慎总是没错。
陆季留暗暗给自己打气,才注意到乌斯先生已经不在身旁了。
“我到家了哇。”乌斯先生面对她的疑惑,抱着伊洛无奈摊摊右手。
陆季留快速观察起周围环境:破旧红砖墙,掉漆红色窄门,还有刚走来时,路口的瓦北路标。
收回视线后,朝乌斯先生挥挥手,“那再见,乌斯先生。”
随即转身离开。
“你在哪住?”乌斯先生终究还是好心,“我刚才就想说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陆季留点点头,“我住旅店。”
“你没地方去吗?”
“我离家出走了,”陆季留勉强的笑容里藏着些许苦涩和窘迫,“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住旅店挺好的。”
能得到乌斯先生的怜悯,也不是坏事,就凭他能接触到曼墟,之后肯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那赶紧回去吧。”乌斯先生忙点头,开始从口袋里翻钥匙,临了,又喊住陆季留。
“对了!最近检查署严抓黑户,你要是没带身份证明的话,小心点,被抓到要坐牢的!”
4. 情侣与检查署
隔天清晨,陆季留难得睡到自然醒。
昨晚回旅店的路上,她反复想着乌斯先生的话,自己眼下确实一堆麻烦,住宿也只能找些不正规的小旅店,可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还有曼墟……
临睡觉前,她大概浏览了下曼墟的事件记录,心里不断地在打退堂鼓。
穷人和富人尚有无法逾越的社会阶层,更何况是顶层的权势者。
理智来快,把最初的莽撞和幻想冲走大半,攻略很重要,更重要的,是在过程中保全自己的小命。
妹妹还在医院躺着,陆季留绝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意外。
可,能怎么办呢?靠那些几千积分的任务堆量又堆不上去,真让她放弃攻略曼墟又不甘心……
有股麻绳在内心不停打结,一个又一个的结,越来越紧的结。
她用力揉乱头发,坐在床上对着墙角吊下来的蜘蛛无声吼叫着。
发泄完,陆季留看了下剩余积分,很快恢复平静,对着镜子把发型重新打理好,出门,打算去吃早饭。
等回旅店时,她刚迈上门口台阶,就隐约看到门窗内的收银台前,熙攘站着堆人。
他们身穿统一暗灰色制式服装,正和旅店老板讨论着什么。
她慢下脚步,走去门边,尽可能用墙挡住身体,努力偷听着里面的对话。
可惜断断续续,听不太完整。
“……3房……住的……”穿制服的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命令着旅店老板。
随即,老板开始起一堆登记表格,那神情,说慌乱有点过,但显然不平静,甚至有些严肃。
他认真找着,很快把记录递了出去。
核对完,穿制服的男人转头问起同伴,“哪个?”
陆季留将耳朵贴紧门缝,生怕错过什么。
男人嘴巴一张一合,再次命令起老板。
好像说的是304。
陆季留本能地把身体往墙外缩了缩,内心瞬间响起声震耳的警铃。
他们说的是她的房间吗?304号房?
这栋楼每层也不像有超十间房的样子。
这群人,不会就是所谓的检查署吧……
有那么几秒钟,耳边充斥着持续的嗡鸣,一段接一段,把思考的空间压成粉末。
不对,她得跑!
坐牢什么的,是万万不能的啊!
陆季留后撤好几步,然后转身,尽可能平静地走下几层曲折的台阶,准备远离旅店门口这片讨厌的地方。
刹那,一声超高音量的惊呼传入耳朵。
“队长!门外有人要逃走!”
她下意识回头,同一位刚推开玻璃门的年轻小伙四目相对。
搞什么……
这下必须得跑了。
陆季留提起裙摆,慌张朝远处跑去。
“肯定就是她!还跑!”
身后,除去穿膛风,还有陆续的脚步声,她集中精神大步跑过剩余曲折的台阶,身旁装饰性的瀑布水流倾泻着,声音哗啦不停,惹人心烦。
肾上腺素在奔跑过程中飙升,脑袋也晕晕乎乎,并且总感觉有手会猛地扣住她肩膀,把她的脸朝粗糙的地面压去。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该死的,她还穿着拖沓的裙子!
不行,论跑根本跑不过几名成年男性,更何况刚才余光中,还看到了他们停在路边的汽车,要是再开车追她,不就更完蛋了。
陆季留下意识转了个弯,前方大楼有扇窄门正敞着,门口贴的标签写着:运货专用。
她想也没想,直接跑了进去。
里面寂静昏暗,连同呼吸都悉数放大。
推开过道尽头的沉重铁门,两边是两扇同样的门,她朝左右看了看,选择了贴有应急通道的左边。
他们已经进来了,陆季留听到了有力且带有回音的脚步声。
快点跑啊,拜托!
她默默催促着自己因惯性而减速的双腿,努力快速跑进门后,有应急通道标志的话,应该是楼梯吧,或者另一个过道。
要跑到楼顶吗?还是会有地下?
然后呢?
陆季留有点儿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她想甩开他们,但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四肢因紧张手忙脚乱,脑子里却不停闪过被抓后关在监狱的各种场景,甩也甩不掉。
可门后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只是间还未装修的空房间。
对面整面墙被砸掉,阳光透进室内,外面还有一个正装修的店铺,铁架子横放在空间的连接口,墙角还摆着几盒油漆桶,有几个工人正坐在门口休息,外面是大楼的另一侧街道。
脚步声好像消失了。
陆季留将信将疑地回头看看,提着裙摆从满是灰尘碎瓦的地面走过,一鼓作气爬上铁架子,狼狈地跳到另一边,拍拍被弄脏的黑色长裙,在工人莫名打量的眼神中,强装镇定地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过道门外。
“行了,别追了!”男人大喝一声。
刚跑进过道没几步的小伙堪堪停住,不解回头,“队长,我看见她跑进去了!”
“跑进去就别追了,楼里人多,整出动静才麻烦”男人点上根烟,不耐烦地朝小伙摆摆手,“赶紧回去上车,我们去别处查,早点查够今天的指标早下班。”
“好……”小伙不甘地朝幽暗过道内内盯了会儿,无奈退出门外,小跑着跟上他那已经走远的队长。
陆季留谨慎地在街上走着,花了一定时间才确认没有人继续追她。
由于刚才跑的太急,右下腹有点儿岔气,说真的,过去半年的运动量都没刚才跑的那一段路多,简直累死。
眼下旅店是回不去了,她也不敢再住别的地方,惆怅间,又想起那件路人给她的风衣外套还落在房间。
啊啊啊啊,真的好烦啊,本来身上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还丢了个外套。
她气鼓鼓地往远处走去,口干舌燥间,随便找了家餐厅推门进去,直奔收银台,把张10罗面值的纸钞拍上桌子,“来两瓶好荷汽水!”
此品牌汽水在这个世界颇受欢迎,身影在各个餐厅超市和路人手里随处可见,陆季留打算今天也尝尝,就当犒劳自己刚才惊魂未定的心情。
老板收下钱,从冰柜里拿出两瓶薄荷色的瓶装汽水,浅笑着放到陆季留手边。
味道很清爽,是薄荷味的汽水。
她哐哐喝完一瓶,准备再去拿第二瓶。
一只皮肤细腻的女性的手抢在她前面,拿走那瓶汽水,随即若无其事地打开喝起来。
刚拿着瓶新汽水走过来的老板尴尬地扯扯嘴角,把汽水补放到刚才的位置,“姑娘,给你喝这瓶。”
陆季留没碰那瓶汽水,找了个让自己放松的姿势倚上收银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身旁多出来的女人。
墨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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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丝绸长裙、黑色大波浪、鲜艳的红唇、突出的颧骨以及很多的首饰,至于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
她把右手覆上支撑在桌面的左手手背,干脆注视起对方,“这是我的汽水。”
她努力控制着情绪,但脸色依旧阴沉。
女人拧开瓶盖稍抿一口,分出注意力瞥了眼陆季留,不以为意,“还有一瓶,你看不见吗?”
“这是你的。”
女人耸耸肩,朝她摊手,“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你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拿走了我的东西。”陆季留刚压下去的烦躁情绪又被勾了出来,呼吸正变得急促,这让她很不舒服。
“噢,你脑浆被蟑螂吃了吗?这么死心眼儿”女人和看傻子一样看过去,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拿着汽水喝准备走回座位。
陆季留视线一直跟着女人,心情因刚才遭受的傲慢和无礼变得乱七八糟。
情绪有滞后性,逃跑时的烦躁和现下的气愤重合,让她的后槽牙吱吱作响。
今天已经够倒霉了,还要被陌生人欺负。
“难道不是你脸皮太厚吗!”
趁这件事还未完全结束,她慌忙朝女人出声斥责,好让自己之后没那么难受。
但她也无心发生更大的争执,毕竟要是闹到报警什么的,那该死的身份证明还是拿不出来。
这样就够了。
她不会再说什么了,大不了就离开这里。
“想打架是吧。”浑厚的声音伴随清脆的拍桌声,骤然出现在餐厅。
陆季留没想到,回应她的,是坐在女人对面的男人,看样子是她老公或男朋友。
骨相宽大,面容消瘦,白色衬衫外套着臃肿的灰色卫衣,正翘着二郎腿,满脸刻薄地把那双尖锐的眼神投过来。
呵,还有人替她出头。
才息事宁人的想法瞬间消散,不被检查署抓是很重要,不被烂人欺负也很重要。
现实的生活已经够心力交瘁,来到另一个世界还要窝窝囊囊,这叫什么事儿。
不管了,今天她一定得把这口气出了,大不了就走,不在这片地方待着就是了。
“你叫什么。”她轻蔑地朝男人问道。
这种态度率先惹怒了绿衣女,她侧身回头,伸出食指指向陆季留的鼻子,那尖长艳丽的红指甲在空气中格外显眼,“臭垃圾!你最好把你那张穷人的脏嘴闭上!”
奇怪的论调,她应该把手指朝向自己才对。
但是为了防止歧义,陆季留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臃肿男蹭地站起身,憋着怒气朝陆季留走去,“想知道啊?去比湾铁厂的办公室问去,如果他们愿意分精力给你的话。”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某个地方,但显然餐厅里的其他人得到了某种信息,之前所有厌烦、看热闹的注意力都收回食物本身,仿佛饭菜在眨眼间变好吃了。
甚至,连收银台里的老板都表露出怜悯。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陆季留收回刚想说的话,瞳孔定住,整个人有瞬间愣怔,但和臃肿男无关。
因为这句话不是她说的。
餐厅角落,曼墟来回捏着手中的刀叉,幽黑的眸子缓缓落到右前方,陆季留的五官和男人的后脑勺各占掉掉视线的一半。
刀叉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被他丢在桌上,发出连续的闷响。
5. 失控
“兄弟,想出头啊。”
臃肿男循声回头,见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嚣张的气焰愈发难以收敛。
他走到桌边,挑起眼尾看向桌面吃了一半的牛腩饭,视线游移到曼墟阴冷的面庞。
那双同时投射过来的漠然瞳孔中,带着微乎其微的寒意。
臃肿男用力从曼墟手中拽出颇有重量的银叉,戏谑地缓缓举到半空,继而扔到地上,“劝你一句,有点儿自知之明。”
曼墟随手抽出张纸巾,擦完手站起身,身高猛地压住臃肿男一个头,“连自己叫什么都不敢说吗?”
“拉译,”臃肿男轻蔑地说,语气仿佛在施舍,“把你那小脑萎缩的眼神和见义勇为的想法收一收,蠢货。”
“哎呀,你别和他废话这么多!”绿衣女烦躁地看了眼倚在收银台的陆季留,对男友针对对象的突然转变而感到不满。
“照你这么说,比波铁厂的人和你很熟?”曼墟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是哪几个字又惹到他,臃肿男嘴里蹦出几句脏话,用力踢歪桌子,拿起手边的咖啡杯,扔到地上摔得粉碎,“你去那问问!看看谁不认识我,靠!”
“拉译!”绿衣女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瞪向陆季留,对现在的状况十分不满。
真是一对超雄情侣。
陆季留憋闷地按着指关节,默默吐槽。
尤其是那个臃肿男,但凡别人对他攀上比波铁厂的事提出质疑,就开始气急败坏。
为什么是攀呢?
因为在他说出名字后,她就查了他的人物信息和事件记录,信息不多,但能得到有用的东西。
这人在四月前还因为摆摊缺斤少两跟路人发生过冲突,眼下却混到比波铁厂的管理层去了,要说其中没什么缘由,她是不信的。
比波铁厂是司失家的产业。
而司失,是曼墟的父亲。
不仅是比波铁厂,德塔市最大的煤炭厂,电影制片厂,酒庄,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生意,都是曼墟父亲的产业,完全私有。
天哪……
陆季留扶额,懊恼的后知后觉,这么重要的信息她怎么因为和别人吵架了才想起来查!
餐桌边,臃肿男对女友的叫喊恍若未闻,固执抓着曼墟那令他抓狂的态度不放,“别人和你说话不知道出声的啊,没爹妈教的东西!”
哐当一声。
臃肿男的状态被突然砸到头顶的盘子打断,他看着落到褐色地板上的白瓷碎片,头盖骨不受控制地传来阵阵疼痛。
抬手摸去,温热的红色液体沾了三指还要多。
“拉译!”绿衣女被惊到捂脸,终于不再关注陆季留,急忙上前。
“狗东西,你完了!”臃肿男一把推开关心他的女友,挥拳就要朝曼墟脸上打去。
他拳头攥得死死的,挥过去时对方头部一闪,指背只够到下颚,没等再抬手,右眼就被迎面而来的另一只拳头挤压到眼窝里,打得他一个踉跄。
曼墟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无视着下颚传来的痛感,不停朝对面挥去拳头,有的打在脸上,有的打在头上,有的打偏划过空气,动作很快,不给对方一点儿缓和的机会。
“天哪!拉译!别打了,你这人是疯了吗?!你要坐牢了你知不知道!”绿衣女在一旁大叫,怎么拉也拉不开。
臃肿男的气焰在绝对压制的拳头下逐渐消失殆尽,从攻击转为抱头躲避,最后桌椅都被撞翻,人也躺到在地。
眼见事态愈发严重,老板也赶紧从里间小跑出来去拉架。
曼墟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无视臃肿男的挣扎,用膝盖死死将人抵在地上。
场面失控成这样,终于有零散地客人站起身,协力想单方面拉走曼墟。
曼墟刚想再找个盘子,双臂就被三四个人架起,徒劳挣扎后,只能任凭他们把他拉去墙边。
似是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没再继续上前,后背猛地靠上墙面,顺着墙砖坐到地上,不再有动作。
刚才还平静的餐厅,就这样变得一团糟。
各种声音飘浮在空气中,尤其是绿衣女的尖叫,吵得陆季留头疼。
“就这点儿战斗力刚才逞什么能。”
她后移到收银台边缘,对这混乱的一幕忍不住讥讽,并且有点儿搞不懂那位比她情绪还激动的男生。
替她出头不可能,他们根本不认识,看反应,更像是种单纯的情绪发泄。
烦躁感越来越强烈,胸口总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刚才明明已经决定和这对情侣吵到底了,现在就好像没她什么事儿了一样。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趁乱离开这里,哪怕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都不会有人注意。
可烦躁弥久不消,惹得她脑袋发热。
那瓶未开封的汽水仍在手边,陆季留看了会儿它,继而拧开瓶盖,猛地喝掉一半,掂着瓶子在人群中看来看去,最后,停在正对着男友哭喊的绿衣女身上。
“我去打5999,你们看好他!”餐厅老板总算得到时间去处理现状,他心疼地看了眼地面的碎餐具,忙不迭朝街道外的电话亭跑去。
“天哪……天哪……,拉译你没事吧,拉译……”绿衣女已经手足无措到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不停地对着满是伤势的男友抹眼泪。
见两人都不再有什么动作,食客们这才陆续散开,很多没了食欲,直接推门就走。
“啊!”
绿衣女大叫一声,停下对男友的心疼,不可置信地去捂后脑勺,被褐色眼线包裹的眼球震惊地快要瞪出来。
一身黑色长裙匪夷所思的出现在她身前,白皙手指间,还拎着刚打上她脑袋的汽水瓶。
绿衣女一阵后怕,她在想,要是那瓶子不是塑料,而是玻璃,她是不是也和男友一样……
“你有病啊!”她歇斯底里地去抓陆季留的胳膊,一副不抓出血不罢休的架势。
陆季留拧开瓶盖,嫌恶后退,让对方扑了个空,接着,不管不顾地把剩下的饮料从绿衣女肩头,匀速倒下。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绿衣女一时僵住,任凭液体在衣服上流淌,直至浸湿整个侧身。
陆季留的心情,也终于随着瓶子的倒空舒坦不少,余光中,餐厅里仅剩的客人彻底走光。
“我杀了你!”绿衣女崩溃地朝陆季留脖子掐去。
陆季留不合时宜地对着空气笑了下,扔掉空汽水瓶,绷紧起手部肌肉准备和绿衣女纠缠到底。
不就是打架吗?她可太熟了。
从小到大,她和妹妹为了不受欺负,不知道和别人打过多少次架,反而是长大后稳重不少,但不代表她会怕这种事。
“别打!别打!我已经打4999了,5999也打了,一会儿让他们处理!”火急火燎赶回来的老板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把绿衣女控制住。
听到他的话,绿衣女终于是理智了一点,不再叫喊,但看着陆季留的眼神,依旧狠毒。
陆季留板着脸深呼口气,视线却不小心和刚才打架的男生对上。
只见他正瘫坐在墙边,手搭上抬起的右膝,被额前碎发略微遮住的眼睛里,满是隐约的探究。
介于这个人刚才的反常,陆季留不由地对他多出两秒凝思。
“对,对,等检查署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通通把你们送去坐牢!”绿衣女被老板放开后,嘟嘟囔囔地继续心疼起已经躺在地上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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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男友。
不过,她的话提醒了陆季留,刚收回来的视线再次朝那位男生看去,恍惚中,对方似乎意会到了她传递过去的某种想法。
陆季留缓缓走到绿衣女身边,俯下身,好让她的声音可以清楚地传进对方耳朵。
“别可怜你男朋友了,他上个月23号才刚和别的女人开完房。”
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和曼墟以最快的速度推开门,一前一后跑出餐厅。
“跑也没用!你们死定了!”绿衣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瞬间消失,一股脑坐到地上,面容扭曲地加重呼吸,一巴掌朝膝边处在震惊状态的男友扇去,“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终于,一切如龙卷风般结束。
老板听着绿衣女的嚎叫,看着狼藉的餐厅,唉声叹气间,默默收拾起地面的碎餐具。
经过曼墟坐着的地方时,他看到有几张百罗现金,静静躺在墙角,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他当即缓慢蹲下,把钱揣进口袋。
餐厅外。
曼墟腿长手长,陆季留跟在他后面,跑的很费劲,他们像两只松鼠一样在街道附近乱窜,漫无目地的跑完整条街,终于在某家咖啡厅前慢慢停下。
“我们现在该跑去哪儿?”陆季留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对陌生的街道格外茫然,本能地询问起身边这位本地人。
“不知道。”曼墟看着周围,状态异常冷静,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他肩膀很单薄,站在风口,大半冷风都往他身上吹去,只剩部分蹿进陆季留头发。
察觉情绪上的孤独,陆季留内心主动和对方隔开距离,新的顾虑很快冒了出来。
检查署万一真的找上她怎么办?
她将疑虑告诉曼墟,面面相觑间,得到的是不解的沉默。
“他们肯定会把我当成你的从犯的,”陆季留只好自我嘀咕,可想象中的慌乱没有到来,反而变得异常冷静,“这种程度会被关多久?一个月之内能不能放出来?”
到最后,她没有再关注身边的人,只是自我分析,“如果超过半年的话,就完蛋了……”
曼墟被风吹的眼睛发干,他没再看喃喃不休的陆季留,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不会的,检查署不会管这些小事。”
“可他们和比波铁厂有……”
“我得走了。”曼墟打断陆季留,丢给她这句话,也不管刚才的回答有多拙劣,身影很快离开,在街角消失不见。
只剩下陆季留茫然站在原地,并对这位原住民的话深信不疑。
他说的估计也没错,之前她只是跑进过道,那群人就不追了,这种效率,就算和司失沾上关系,在没看到人的情况下,估计也会不了了之。
毕竟比波铁厂只是司失名下的一个产业,算不上非常重要,对吧。
陆季留自我安慰完,转而惆怅地考虑起之后的住宿问题。
…………
黄昏下的德塔市,像幅渲染过度的风景照,瓦北路的某个十字路口刚亮起绿灯,行人便乌泱泱走动起来。
陆季留混在其中,注意着周围车辆,带着并不踏实的心情,再次来到那扇掉漆的红色大门前。
“我天!”
吱呀一声,乌斯先生打开门,被意外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吓了一跳,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抚着胸口抱怨道:“你离门口这么近干嘛,吓死我了!”
陆季留将手乖巧叠放于身前,露出微笑。
“我来和你一起住啊。”
“……哈?”
乌斯抽动嘴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别的暂且不论,年轻女孩儿和中年男人同住,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吧。
6. 穿越,但吊车尾
“我家就我自己,你住进来干什么?”
“那就更好了!”
乌斯先生被陆季留倏然亮起的眼神吓到,巨大的情绪冲击促使他想立刻把门关上。
幸亏陆季留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把半个头挤了进去,“别关别关,我没和你开玩笑,我被旅店赶出来了,眼下没地方住才来找你的。”
乌斯先生抵住门的力道减小,但仍未完全松开,只沉默地仰着头。
“我不白住你的,你看多少钱合适,我每个月给你付房租。”她紧忙说道。
这句话是真的,没骗他。
陆季留想,等安顿下来后,她就要一边想办法攻略曼墟,一边去刷任务攒积分了,到时候多攒点儿,拿出部分来给他就行。
乌斯先生的神情异常严肃,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个价吧,我没要求,有床能睡觉就行。”
乌斯先生粗糙脸庞上的情绪十分复杂,不是为难,不是讨厌,而是近乎拘谨的窃喜。
他明明白白伸出五根手指,“500罗一个月,怎么样?我的小车库里有折叠床,到时候收拾出来给你住。”
陆季留用微笑掩饰放大的瞳孔,用力点点头,违心地说道:“好啊。”
黑啊,真黑!
一个个的都这么黑心!
她故意不去想剩下的积分数,哄着自己先答应,实在不行,到时候和乌斯先生打好关系,凡事都可以谈嘛。
当晚,乌斯先生和她要房费,陆季留只给了200罗,无赖般搪塞着说剩下的下个月一起给,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离家出走的女孩儿,身上没什么钱也正常。
乌斯先生同意了,说她先住着,下个月钱补不上再给她赶出去。
陆季留点信誓旦旦的把人打发走,独自躺上不停吱呀的金属制折垫床。
这人还真没骗她,小车库就是小车库,只能勉强塞下一张窄床和一辆适配乌斯先生身高的摩托车,折叠床很低,视线中,屋顶灯泡都变得遥远。
唯一不方便的是,仓库和房间内不互通,想去厕所洗漱,还得先出门到街上晃一趟。
局促空间中,陆季留沉默着来回翻身,这么多天过去,手机的戒断反应在此刻到达顶峰,她只好想点儿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要不明天去买件新衣服吧,身上的黑色纱裙已经穿了好几天了,而且小仓库很暗,不适合晾衣服。
她查看了下剩余积分,还有500。
“还买什么衣服!睡觉!”陆季留气急败坏地呵斥完自己,整个人彻底趴在床上闭眼不语,努力找周公聊天去了。
她很讨厌早起,因为早起意味着早睡。
所以第二天太阳刚蒙蒙冒头,陆季留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无比清醒的脑子,站在了仓库门口。
多么健康的作息啊!
她笑肉不笑地叉起腰,仰头吹风,欣赏了会儿远处逐渐在空荡街道显现的太阳,犹豫要不要敲去乌斯先生的门。
没想到乌斯先生很快从屋内出来,接着直奔车库,去推他的小摩托车。
“你要出门吗?”陆季留问。
“哦,对,”乌斯先生从房间里抱出两个木箱子,慢半拍地分神回应,似是还不太适应陆季留的存在。
“我要去给客人送货,”他把木箱搬上摩托车后座,熟练捆起来,“得中午回来,你在家我就不锁门了,正好帮我照看伊洛。”
“好,”陆季留点头,打量着木箱子,“你去给谁送货?曼墟吗?”
“你老惦记他干什么,”乌斯先生固定好木箱,迈上摩托车,“我客人很多的好不好!遍布整个德塔市!”
“哦。”陆季留机械性点点头,识相闭嘴,目送那低矮的背影开着摩托扬长而去。
乌斯先生家里并不大,是间狭长的一居室,装修陈旧,货箱成堆置于地面,阳光杂乱穿过高处铁视窗,透进地面。
陆季留坐去褪色的单人皮革沙发,翻出垫在花瓶下的旧报纸,无聊看起来。
她试着给伊洛喂点儿猫粮,但乌斯先生早上可能喂了,伊洛只凑近饭盆闻了闻,扭头跳上柜子开始舔起它的爪子。
等等……
陆季留猛然收起报纸,低头看了看,如触电般扔远,随后静止不动。
天哪,她竟然还有心情看报纸!
干正事要紧啊!!
陆季留急不可耐地拉出任务面板。
“在拉弗墓园待满一周不被人发现……这个应该要容易点,”她认真读着所有任务,逐个分析,“好,就做这个!”
陆季留快速挺起后背,可再看去,却发现原本内容陡然消失,新的文字取代出现。
“不是……”她下意识去去抓面板方向的空气,“撺掇一夫妻离婚?这怎么又变了?”
是试验项目的人动了手脚,还是说……,有其他人抢在她前面把任务做了!
陆季留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强烈的危机感裹上全身,刚才还弥散着平静的房间,此时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墙上钟表刚到9:20,陆季留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在焦躁的等待中度过,终于等到红色掉漆门被推开。
“你可算回来了!”说着,没等乌斯先生坐下缓口气,她就匆匆往门外走去。
乌斯先生疑惑的视线不由跟到门口,“哎,你去哪儿啊,这都快吃午饭了。”
回答他的只有关门声。
陆季留漫无目的走到街上,却不知道要去哪儿,只好再次打开任务面板:
【共享任务】
一、攻略反派阵营的曼墟,让他爱上你后再心甘情愿地放弃你(积分10000000)
二、攻略反派阵营的潼末,让她爱上你嫁给你,从而分割家族财产(积分10000000)
三、于8月1日当天正午十二点,阻止德塔市中心VT钟楼的钟声响起(积分3000)
四、撺掇一对夫妻离婚(积分2500)
五、让陌生人心甘情愿地给你1万罗(积分2000)
六、偷走圣光宝石,匿名捐给拍卖机构(积分1000)
8月1号还早,那先去找一对夫妻?还是做2000档的那个任务?圣光宝石又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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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下脚步,站在街边,茫然地看着眼前城市,莫名侧身,给身后尖叫着窜出来的小孩儿让开了路。
要不先去找一对夫妻再说,最好是容易知道名字人品又差的,方便她挑拨。
安全起见,陆季留再次打开任务面板去看具体要求,却眼睁睁看着第五个任务咻地刷新了内容。
“让厌食症的人心甘情愿吃下5个汉堡……”瞬息间,陆季留罕见的,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好了,现在她哪儿也不想去了。
或许,最好的选择是回去先吃午饭。
门再次被推开,陆季留耷拉着脑袋走回之前坐的沙发,整个人像蔫儿了的茄子。
乌斯先生正踩在板凳上开罐头,一旁沸腾的铁锅内,还煮着香喷喷的面条,见陆季留回来,他轻呼一声。
“哦,你那么着急出去就溜了个弯儿?”他从板凳上下来,去拿橱柜里的面条,“吃饭吗?给你也煮点儿?”
陆季留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虽然运气不好,但不得不说,乌斯先生做的饭还是很好吃的。
“你这个肉酱怎么做的啊,好吃。”餐桌上,陆季留不停往嘴里塞着食物,企图堵住失落的情绪。
乌斯先生半咪起眼,“吃就行了,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别想套我话!”
陆季留加快咀嚼速度,不再出声。
之前还没看出来,这人也太自恋了吧……
吃完饭,乌斯先生也不推脱陆季留的收拾餐桌要求,叮嘱她几句后,就将自己关进工作隔间,让她在外面和伊洛玩儿。
怕她无聊,乌斯先生中途又穿着皮革围裙出来找了几本积灰的恐怖杂志递给她,“给,瑟桑,你们年轻人喜欢看这东西。”
陆季留先被这陌生的名字晃了神,反应过来后接过杂志,好奇地看着乌斯先生走回他的工作间。
“在里面捣鼓什么呢……”
…………
临近黄昏,乌斯先生终于忙完,火急火燎地又出门送了躺货,回来时,天已全黑,甚至能听到窗外掺杂着轰隆雷声的暴雨。
“你饿吗?我给你煮点儿面条?”
陆季留随性坐在沙发上,拿着逗猫棒和伊洛玩儿,听到开门声,注意力从熟悉的雷雨声中抽离,礼貌性问候起她的房东。
乌斯先生没听见她的话,眼神涣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走进来好几步,才记起脱雨衣,把雨衣挂上衣架,又去用力锁门,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陆季留提起身体前倾,想听清楚。
“曼墟杀人了……”
“啊?”
“曼墟杀人了!我说曼墟又杀人了!还杀到我们这片来了……”乌斯先生陡然提高音量,似丟了魂儿一般。
“门已经锁的很牢固了,你先过来坐下,”陆季留尽可能的安慰着他,“我给你倒杯水。”
乌斯先生接过水,一气喝完,状态依旧没太缓过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呢?”
“我看见了!”乌斯先生微抖着双手,“就在常幽河边……”
7. 尊敬的基莎女士
喝下几口热水,乌斯先生状态依旧恍惚。
陆季留局促待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盯着他捧着杯子微微发抖的双手,屋外,雨声渐强,拍打在门上,形成某种嘈杂的安静。
气温呼上皮肤,似乎变冷了点。
“……他有看见你吗?”眼下不安的氛围让她也开始思考。
乌斯先生摇摇头,“我没看见他。”
“那你怕什么,你都没看见他,怎么知道是他杀的人?”陆季留顿时失笑,感觉刚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儿共情情绪全都白瞎了。
“他每次杀人之后,都会留下一枚没有扣孔的白色钮扣,我……我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还不小心踩到了……”乌斯先生眼神凝聚,陷入当时的回忆,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你带回来了?”
“没有!我哪儿敢!他们留物件就是为了扩大影响,要是拿回来,一定会被追杀的!我当时骑着摩托车就奔回来了。”乌斯先生吸吸鼻子,后怕地打了个寒颤,又把水杯送到嘴边。
他才不会和瑟桑说,其实看到血迹和钮扣后,差点腿软坐到地上。
“对了,你摩托车放车库没?”
“哦!”乌斯先生一拍脑袋,才想起被他丢在门口的摩托车,“我太着急进屋,忘了,钥匙都还没拔……”
他看向门口,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陆季留起身,“我去给你推。”
“哎,你别……”乌斯先生想伸手阻止,可声音却很小。
约五分钟后,陆季留回到屋内。
“门锁好了没?”
“锁好了,一头牛都撞不开的那种。”她的语气跟着乌斯先生变好的状态而轻松不少。
本来想再问有关给曼墟送货的事,又怕刺激到乌斯先生现在脆弱的神经,陆季留干脆换了个话题,“话说,你知道圣光宝石吗?”
“啊……”闻言,乌斯先生彻底把刚才的惊恐忘掉,皱起眉看向陆季留,圆润的鼻头下,是微张的嘴巴。
这个表情很熟悉,她问能不能带她去见曼墟时,对面脸上也是差不多的神色。
糟糕,是不是又问了什么不对劲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乌斯先生问的很缓慢,像在猜测着什么,“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不是说了我不是本地人,别这么大反应好不好。”陆季留属实是没办法,只能打哈哈。
乌斯耸耸肩,双手枕着脖子仰靠上沙发,娓娓道来,“圣光宝石是百年前一个渔夫从冰河里钓出来的,那家伙得到宝石之后,生活从此顺风顺水,身处的小镇也一年比一年富有,后来人死了,宝石给了他儿子,但没几年就不见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现在落到了谁手里。”
宝石,传闻,运气加成,流落民间……
异世界的迷雾在这些关键信息下,越来浓厚,明明一切看起来都和现实差不多,却有这么奇幻又离谱的设定。
“所以,要是能找到这个圣光宝石,我们岂不是就发财了?!”陆季留眸色蓦得亮起。
“哈!”乌斯先生从他粗糙的嗓子里发出愕然嘲笑,“我就讲个故事你还当真了。”
原来是个故事。
陆季留有瞬间皱眉,立刻侧身不再理他。
“不过真的有圣光宝石这种东西,”乌斯先生被她的话勾起性质,推了推陆季留背影,“哎,瑟桑,瑟桑!是真的,我没骗你,不是,你别走啊……”
…………
媞放下热腾腾的咖啡,看向门口,再等一会儿,容器里热乎的液体就要变凉。
曼墟又迟到了。
客厅,落地窗外的暴雨猛烈砸上玻璃,轰隆雷声中,坐在沙发上喝酒的司失叫住了正要回房间的曼墟,“回来了。”
听到声音,曼墟脚步一顿,缓慢将视线转移到沙发上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吃饭了吗?”司失放下酒杯,半身前倾,双手交叉的臂肘抵上膝盖,露出温和的微笑。
曼墟轻嗯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他在等,等司失按捺不住开口,他的父亲总是这样,什么话都不会明说。
“你又去干什么了?”良久,司失开口。
“没干什么。”
安静,极致的安静。
司失长叹口气,无力地低下头,再抬起来时,瞳孔中覆上层水雾般的屏障,“你永远不会说实话,对吧。”
“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从来都看不清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凉薄得要命……”
司失提高的音量一字一句传进大脑,偌大的客厅中,再没有第三人的声音。
曼墟垂眸,不自觉滚动了下喉结。
“我只是……”他似是放弃了挣扎,“没忍住,抱歉。”
“你先回去吧。”得到答案的司失没什么力气地摆摆手,看起来很疲惫,眼角余光中,刺眼的灯光打上曼墟的沮丧背影,他脚步仓皇,很快消失于门口。
昏暗房间内,媞见曼墟进来,端起咖啡移动到他身前,“咖啡刚冲好,给。”
“倒了吧,没胃口。”曼墟表情木然地略过媞,找了个座椅坐下,失掉魂儿般盯着地板发呆。
媞不再出声,默默把咖啡倒进水槽,随水流冲进下水道,洗净杯子后转向曼墟,停顿几秒,嘎吱一声,歪了歪它的头,“你还好吗?需要帮你叫加莱医生吗?”
曼墟额前多出些眩晕,他低下眉头,分明的手指在敛起的目光下张开,绷紧,再攥起,“不用,我只是……有点冷。”
…………
清晨,陆季留早早敲开红色掉漆门,熟练地走去厕所洗漱。
乌斯先生在她身后,烦躁的态度里满是抱怨,“你已经连续三天在七点前敲门了,起这么早干嘛呢?不忙的时候我也想多睡会儿啊!困死了。”
“睡不着。”陆季留了当回答。
洗漱完,她厚着脸皮,又蹭了乌斯先生一顿早餐,难得今天不忙,他们吃得很悠闲。
刚吃完就听见有人敲门,乌斯先生忙着收拾餐具,陆季留便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位明媚的中年女人,看到陆季留,她戴着丝绒手套的右手从黑色毛毡外套下抬起,缓缓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复古墨镜。
“你是……”她疑惑打量着陆季留。
“你是来找乌斯先生的吧,”陆季留快速朝屋内大喊,“乌斯先生!有人找你!”
“谁啊。”
乌斯先生从陆季留身后挤出来,看到来人,有瞬间慌乱,随即扬起灿烂的笑容,“哦,基莎女士,我不知道你要来,不好意思,你先进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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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给你沏咖啡。”
乌斯先生一把推开身旁的陆季留,十分贴心地给这位基莎女士让出空隙。
陆季留被眼下的情况搞得又无奈又困惑。
奇了怪了,她住这儿这么多天,也没见给她沏过咖啡,嘶,不对,有情况。
乌斯先生不高的身躯在灶台旁忙前忙后,先是给基莎端上咖啡,又找出密封严实的甜点盒子,十分认真地从里面拿出焦香的曲奇,精致摆好盘,给送到桌上。
陆季留在两人对面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谨慎看向打扮高雅的基莎女士,她只看了两眼,没敢多看,怕对方觉得自己不礼貌。
“你是乌斯的亲戚吗?”基莎率先温柔地询问。
“不是,”乌斯先生急忙接话,“她是我的租客,我把隔壁车库租给她住了,平时就进来洗漱,上厕所什么的。”
陆季留配合地点点头。
基莎了然一笑,拿起身旁的暗红色挎包,从里面找出找电影票递给乌斯先生,“乌斯你明天有空吗?我多买了张电影票,要一起去看吗?”
陆季留挑眉,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哦……”乌斯先生看起来有些震惊,他偷偷掐了下自己身侧大腿,伸出手郑重地接过那张电影票,“当然,我的生意只走质不走量,平时没那么忙的。”
基莎莞尔,拿起一块曲奇递给陆季留,“给,你叫什么名字啊。”
“瑟桑。”基莎的皮肤保养的很好,根本看不出年龄,陆季留接过时,眼神不禁多停留了一会儿。
她不太爱吃甜品,但在两人中间,吃点东西会显得不那么尴尬。
“名字真好听。”基莎夸完,继续转头和乌斯先生聊天,他们越聊越开心,陆季留手里的曲奇也越抿越少,最后只剩一小块顽强地捏在两指间。
临走时,基莎还给了陆季留一个友好的拥抱,顺便和她夸了几句乌斯先生。
“真漂亮。”人已走了好几分钟,乌斯先生收拾着那丝毫未动的咖啡和曲奇,又蹦出来这三个字。
“你们还没表白吗?”陆季留蹲下身抚摸着刚从乌斯先生卧室放出来的伊洛,这几天他们关系熟了不少,伊洛看到她,已经会主动蹭蹭了。
有两个字快速弹了下乌斯先生的脑门,他不知怎么,手上小动作变多起来,“你这小姑娘心怎么这么大,这种事很严肃的,没这么快。”
见陆季留没再回应,乌斯先生似是想起什么,也走到伊洛身边,神神秘秘地凑近她。
“咳,我和你说,刚才的基莎女士,就是圣光宝石的主人。”说罢,他像没事人一样,绕开伊洛脑袋上陆季留的手,摸起那欢快的尾巴。
陆季留停住动作,机械地眨了下眼,“你不是说,只是个故事吗?”
“故事是真的,圣光宝石也是真的,这里的所有人都相信,能成为圣光宝石主人的人,是值得尊敬和仰望的,就像基莎……”说着,乌斯先生又陷入了回忆。
“打住!”陆季留忍无可忍,伸手截停了他的花痴,“你的意思是,谁是圣光宝石的主人,谁就会获得社会的尊重和仰望?”
乌斯先生点点头,“可以这么说,重要的是这种信念下产生出的财富,我要是能和基莎在一起……”
陆季留站起身走回隔壁仓库,将沉入幻想的乌斯先生抛在身后。
8. 幸运值+0
中午时分,陆季留从整条街上最繁忙的一家汉堡店出来,仰头看向顶头太阳,不由眯起眼,肚子也撑得有些难受。
手里积分越来越少了。
吃这顿饭之前,她来回数了好几遍,总共是360的积分,要不是赶上店里新开业搞活动,规定时间内吃完5个汉堡就能免单,恐怕今天都不舍得吃饭。
她能不能单方面宣布自己得厌食症啊,正好刚吃完5个汉堡,还超了两个。
陆季留微叹,又甩甩头,为自己的无用想法感到荒谬。
不行,再不赶紧完成个任务,她真的会被乌斯先生赶出去,然后饿死。
“欸?”
街上行人熙攘,陆季留穷极无聊地和挑选商品一样在其中瞎找着成对的男男女女,没想到还真有一对身影,晃了下她的注意力。
那个身影很熟悉,像是……基莎。
基莎也住在附近吗?她和乌斯先生不是在搞暧昧?怎么还挽着别的男人的手,抵着额头亲昵地在耳畔厮语?
陆季留脑子一时混沌,再看去,却见他们往这边走来。
迟缓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急忙背身朝反方向走去,迫切希望基莎没有看到自己。
唉,可怜的乌斯先生。
回去路上,陆季留除去感叹,剩下的时间里,一直在纠结基莎当时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纠结得都快走到铁轨上去了。
乌斯家的门关着,但车库内摩托车还在,人应该在家。
陆季留走进车库关上门,直直躺去折叠床,饱饭后的困意很快袭来,她决定先撂撂所有事,把午觉睡了。
睡醒后想去洗把脸,这才勉为其难地去敲乌斯先生的门。
“我进去洗把脸。”陆季留往屋内走,乌斯先生却一直堵在门口不让她进。
“干嘛?”她疑惑不解。
乌斯先生朝她拱拱鼻子,不用开口都能闻到他四周散发出的警惕味道。
屋里有什么情况吗?
“基莎女士在里面,你先去你车库里待会儿。”乌斯先生压低声音,死死守着门框。
“好吧,好吧。”陆季留不情不愿地瘪瘪嘴,刚想转身离开,屋内基莎低沉的声音同时挡住了她向后的脚步。
“是瑟桑小姐吗?你让她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季留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很是揣揣不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她礼貌地朝基莎提了提嘴角,直奔厕所间,打算洗完脸就走。
水龙头里的水很凉,扑在脸上,理智清醒的同时,感官也跟着放大不少,身后两人的声音变清楚很多。
基莎在关心乌斯先生,问他这几天累不累,有没有什么新研制出来的药剂,还有喜欢吃什么,上次的电影好不好看之类的。
药剂?
这两个字真新鲜。
难道说他之前把自己关在工作隔间里,是在弄药剂?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不可捉摸了。
之后,她听见基莎问—“瑟桑对你好不好?”
陆季留不自觉微皱眉心,沾满水珠的双手随意在空气中甩了甩,擦上衣服的速度不由放缓,可基莎像是故意压低声音,她想听,又听不清了。
“不会吧!”乌斯先生乍然惊呼。
“不信你自己问她!”基莎怒吼,完全抛弃了平时优雅高贵的修养。
乌斯先生揽上沙发靠背,让自己转了个身,朝厕所喊去,“瑟桑,你出来下。”
“怎么了?”陆季留若无其事地走到两人旁边,眼神中是困惑和不解。
“刚才基莎女士说,你上午在外面碰到她了?”
既然基莎都自己说了,她也没什么好否认的,陆季留思量着,干脆点点头,“嗯,对。”
刚说完,抬眼,她就碰上基莎那张冷漠至极和委屈到发红的眼睛。
“那你从哪儿看见她的?”乌斯先生问。
陆季留转了转眼珠,“就……你附近那条上坡的电车铁轨那边。”
“她当时在干什么?”乌斯先生又问。
陆季留一时搞不懂现在的状况,这是弄什么,整得和审犯人一样,基莎到底什么意思,是想让她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
“你当时不是很张扬吗?”基莎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看着陆季留冷笑一声,笑声中带有无奈,“难道平时的乖巧文静都是装的?瑟桑,我是不愿意和你计较,毕竟你和我妹妹差不多大的年纪,可做人不能这么不仁义,表面和和气气,背后坏别人名声。”
“我说什么了?”陆季留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瑟桑,”乌斯先生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看见了基莎女士,然后什么都没说吗?”
“你看吧。”基莎脸色凝重,语气更加毋庸置疑。
“我只是远远看见她而已!”陆季留气急败坏地掐起腰,胸口开始起伏不定,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搞不懂基莎到底想让她说什么。
“撒谎!你真是,怎么能这么下作和卑鄙!”基莎情绪变得有些失控,俨然一副被小辈欺负后的寒心和气郁。
陆季留脑子一阵烦躁,越想平静,情绪就越乱七八糟,像蛛虫顺着丝网往上爬,爬到最高处,被天花板堵死了路,“干嘛说得这么难听,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人吗?这边和乌斯先生搞着暧昧,那边又和别的男人手挽手亲亲我我,你就很光彩?!”
她一股脑把话全说了出来,说完,责备地看向乌斯先生,心中怒气仍难以排解。
可这下,不光基莎,就连乌斯先生看过来的眼神,都变得冷漠和失望。
“我没骗你吧乌斯,她终于说实话了。”
“瑟桑,你别乱讲!怎么能这么污蔑基莎女士?!”
什么?污蔑?!
陆季留思绪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嗡嗡的,所有争辩在此刻都成了荒诞的烂剧。
“我哪句话污蔑她了?”她气极,声音中都带着冷笑。
基莎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失望的情绪愈发浓厚,她的手攥在身侧,细看,可以看到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瑟桑,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憋红的脸颊,“我怎么说年纪也比你大,就由你这么欺负?‘她这人不检点,老和不同的男人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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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还半夜从旅店出来’,这句话难道不是你和别人说的!只是你没想到我当时就在附近吧,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到激动处,基莎眼角开始泛起泪光,语气中也附上哭腔,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基莎女士,你别……你别着急,先喝杯水,来。”乌斯先生慌忙举起桌上的热茶,见基莎没接,又堪堪放下,无措地抽出张纸巾递给她。
基莎终于注意到身旁低矮的乌斯先生,快速接过纸巾,继续抽泣着。
“瑟桑,你都做了什么!”乌斯气急,转身呵斥,棕红色的胡子随着情绪开始起伏。
陆季留眯起眼,死盯着基莎。
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真厉害。
“你有点儿脑子好不好,”她干脆抛开所有的礼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的你就一句不信?”
“我当然相信基莎女士!”乌斯很坚定。
“行,行,”陆季留弯腰,直视乌斯先生气鼓鼓的脸盘,“你爱信不信!”
她话锋一转,看向基莎,神色冷冽,说出的话透露出明显的寒意,“要我说,你这人说不定和你说的一样,不检点!心安理得的和好几个男人在一起,鬼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跟我演戏。”
基莎失落地低头,“乌斯,你和人打交道的眼光真的很差。”
“瑟桑!”乌斯先生忍无可忍,朝陆季留大吼一声,“我真是看错了人,你出去吧,我没法让你继续住了。”
“走就走!”陆季留毫不犹豫,“到时候你被骗了别再找我诉苦就行。”
说罢,她毅然转身,推门离开。
哪怕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但要走时,她才发现也没什么好带走的,没有物品,没有行李,依旧只有身上的黑纱长裙。
外面太仍然炙热,发生了这些糟心事,正午还未过去。
陆季留坐上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静静放空心绪。
“基莎……”她默默感受着这个名字,心中有股欲望在不断膨胀,
乌斯先生那种自恋的人,和别人吹嘘心上人的信息,应该不会撒谎,圣光宝石的主人对吧。
圣光宝石,圣光宝石……
她打开任务面板看了眼,之前的任务都还在,没有变化。
关闭面板,眼前的景色在视线中拉出道残影,激动过后的短暂冷静中,陆季留决定了下一个任务。
她一定要偷走基莎的圣光宝石!
“你们谁也别和我抢哦。”她轻声呢喃,和未知地方的其他穿越者们荒诞地商量着,随即,在下一站迅速下车,又折返回乌斯先生家附近。
之后,她便一直躲在那扇掉漆红门对面的电话亭内,如果有人来,就再去旁边的红色邮筒后待一待。
基莎从乌斯先生家出来的时候,太阳刚开始西移,陆季留看到她的身影,倚着邮筒的身体急忙离开,躲去电话亭后面。
从基莎带上墨镜快步走去路口的速度来看,应该是没有发现她的。
确定这个事实后,陆季留探出个脑袋,留意着脚下发出的声响,谨慎跟了上去。
9. 尾随
跟踪这种事,第一次干,不太熟练。
鞋跟走过斑驳石砖路面,她脚步声沉闷谨慎,与基莎始终保持一个路口。
一段距离后,基莎的身影从街尾拐走,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陆季留脚步加快,慌忙跟上。
远处,基莎混在涂鸦墙下的人群中,正招手拦下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揽揽裙摆坐进车内。
眼看车辆即将离开,陆季留找准空隙,焦急跑过马路,也拦住辆车追去基莎后面。
两辆车于数个红绿灯间穿梭,在车流中不停追赶,最终,相继在一家复古风装修的咖啡馆门前停下。
陆季留收回催促司机停车的手,在急刹车中定稳身形,打开车门,迟钝想起件事。
“多少钱?”
司机语气平静,“80罗。”
这么贵!
她坐了有超过十分钟吗?都能抵她一天多的饭钱了……
不用照镜子,陆季留都知道现在脸色很难看,没办法,她强忍心疼,从掌心拿出80罗递给司机。
下车后,她转身走去路对面。
正对着咖啡馆有家甜品店,陆季留进门,找了个能看到基莎的位置坐下。
“您好,需要点些什么。”服务员很有眼力见的带着菜单和标准微笑走了过来。
陆季留本想回绝,又怕把她赶出去,勉为其难地拿过菜单看起来,期间,不忘关注着对面情况。
基莎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目光回到菜单,快速浏览着:慕斯蛋糕40罗,布朗尼48罗,可颂60罗两个……,只看半页,陆季留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完蛋,她今天积分要不保了。
“来盘蝴蝶酥,加杯红茶,谢谢。”点了个最便宜的套餐,她强撑笑容,内心咬牙切齿地挤出个这两个字。
花这么多钱买他们的东西,还得说谢谢!
陆季留鼓起脸颊,不断往外吹着气,又忐忑地查看了眼现在的积分:239
坏了,她是不是要活不下去了,现在住的地方没有,还花了这么多钱,剩的这点儿积分,能撑过三天吗……
怀着零碎的不安,陆季留转向身侧,看到基莎对面有位男士姗姗来迟,根据身形,能确定,是上午的那个人!
基莎和男人有说有笑聊着,陆季留坐着的时间逐渐变得煎熬,期间,她想到个问题。
要想偷走圣光宝石,也得知道是哪个才行,不然就算宝石摆到她眼前,她也不认识。
天哪,早知道就多问问乌斯先生了。
陆季留端起红茶,一口一口喝着,打量着店内来往人群,眼神闪烁间,眼珠滴溜溜来回乱转。
或许没有那么难。
毕竟圣光宝石具有一定熟知性和普及性。
她端起未动的蝴蝶酥,走到某位女孩儿对面,“这个请你吃,我没动过。”
女孩咬着饮料吸管,困惑抬眼,刘海下的眉毛也变得一高一低,“谢谢,不过不用了。”
陆季留抿抿嘴,失望地垂下头。
“那你放这儿吧。”察觉到情绪,女孩还是礼貌接受了。
陆季留扬起笑容,放下蝴蝶酥,顺势坐到女孩儿对面,双臂叠放于桌上,朝对方眨眨眼,“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女孩儿下意识把身体连同手里的饮料挪远了点,快速开口,“你说。”
“你见过圣光宝石吗?”
“没有。”
“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吗?”
“……蝴蝶裂纹啊。”
“好的,谢谢!”
陆季留诚挚道谢后迅速起身回到原来的座位,继续盯向对面咖啡馆。
女孩儿放下饮料的动作变轻,生怕再引起对方的注意,确定不会再被打扰后,咧起嘴角迟钝地蹦出三个字。
“神经病。”
…………
夜晚,基莎在一家画廊门前结束了和男人的约会,戴上墨镜,徒步走回附近街角一栋三层高的罗曼式公寓中。
楼层门内的白炽灯随她脚步亮起,在关闭屋门后迟缓熄灭。
十秒后,再次亮起。
陆季留此刻精力已经明显疲惫,她扶着楼梯扶手,往上层瞅了瞅,确定人已进去,蹑手蹑脚地走上来,停在基莎的门前。
平克路雾秋公寓3层304号房间。
默默重复几遍地址,确定完全记下后,她又轻手轻脚跑出公寓,站在外面小公园边的围砖上,将昏黄路灯下的公寓尽收眼底。
陆季留伸出双手,保持着平衡在砖块上来回走着,最后,她跳上公园草坪,往后面滑梯走去。
滑梯很近,她走在草地上,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夜晚的公园,只有周围建筑内的微弱光源和悬挂于深邃天空的冰冷月光。
陆季留爬上滑梯,低头钻进很短的塑料过道内,蜷缩起身体,打算直接待一晚。
有点儿匪夷所思,但也不是不行。
第二天清晨。
破晓叫醒与梦境周旋的陆季留,她睁开眼,见到天际金色的曙光,四肢放松着往前移动,顺势从滑梯里滑了下去。
太阳升起,公园的小孩变得越来越多,她没发再在滑梯待着,转而坐去榆钱树下的围砖上,一边注意着公寓门口,一边打起吨。
基莎在这个时候出了门。
陆季留立马来了精神,起身跟了上去。
基莎今天换了身黑白拼接长裙,乘坐出租车来到一家珠宝店前,熟客般走了进去。
出租车后面的车里,陆季留绝望地递给司机100罗,憋着股气关上车门下了车。
这人怎么天天坐出租车瞎逛啊……
她的积分啊!!
基莎进店后,从柜台前气定神闲地看了一圈,坐去收银台,摘下墨镜拿起金镯子看了起来。
陆季留躲在路对面的服装店内,肚子饿的不行,有店员过来给她推荐衣服,她反倒拉住对方,一脸天真地询问起来,“我想问一下,隔壁那家珠宝店的老板,不简单吧。”
店员挑眉,眼神中带着狡黠的调侃,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看出来了?”
“真的吗!”陆季留惊讶地站起身,“她真的是圣光宝石的主人!”
“嘘!”店员急忙噤声,“别那么激动,虽然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挺兴奋的,没想到打个工还能碰见圣光宝石的主人。”
陆季留忙心中敷衍冷笑,瞪大眼睛用力点点头。
店员和她说,基莎隔几天就会来店里一趟,因为圣光宝石的缘故,她的生意很好,朋友也多,大家都很尊敬她。
“你有见过圣光宝石吗?”陆季留问。
两人虽然几分钟前才说第一句话,可眼下俨然成了很好的聊天对象。
“就被她挂在店中央,那墙上的三颗宝石中间就是。”
“她也不怕被偷。”
“比起被偷,我感觉她很享受这种被其他人注视的感觉,而且宝石装在盒子里,里里外外上了四个密码锁呢,之前有人试过去偷,一把锁都没打开,还被基莎送进了大牢。”
店员去给陆季留倒了杯水,“害,大家每天都忙的要命,除了走投无路的乞丐或者难民,谁也没精力花费时间去偷这个,虽然传闻可以带来好运,但毕竟是传闻,真假还不一定呢。”
陆季留和店员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才堪堪离开。
不过她没走远,忍着饥饿的肚子,往嘴里塞了几颗从附近报亭买的糖,一直等到夜晚街边所有店铺都陆续关门。
等最后一家店铺老板离开时,陆季留从附近一处地下停车场走出来,直奔基莎的珠宝店而去。
卷帘门封闭住整个门口,她没办法看时间,但估摸着,已经很晚了。
因为空寂夜幕下,有野狗声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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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走到卷帘门前,蹲下身,从口袋拿出个铁丝,这是她从地库刻意捡的,已经踹在衣服里一整天了。
在决定这么干之前,有个前提对她很重要—这个世界没有监控。
她将铁丝穿进锁孔,来回几下,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卷帘门。
“没想到这么久没试,手感还是这么好。”陆季留拍拍手,用力将卷帘门推上去,后方玻璃门上的方型锁又出现在眼前。
她重复刚才动作,把方形锁也很快打开。
店内灯光短暂亮起又快速关上,陆季留只留了排最小的筒灯,勉强能看清环境。
那摆放着三颗宝石的铁匣,就悬挂在正对门口的墙壁中央。
一篮,一红,一绿。
在玻璃的映射下,熠熠发光。
她走进收银台,踩着凳子,够到铁匣,抚上着冰凉的匣身,一时神情恍惚。
这个手感,和当时关住她的黑色金属盒子墙壁,一模一样……
收回分散的思绪,陆季留拿起第一个密码锁,将铁丝穿进锁孔,刚想转动手腕,一束灯光猝不及防的打上侧脸,刺得眼睛睁不开。
她迅速抽走铁丝,下意识伸手去挡光源,视线中,有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店门口。
陆季留急忙下椅子,躲进收银台下方。
憋闷空间中,那点儿灯光没了用处,她凝视着黑暗,攥紧手中的铁丝,感受到左胸膛下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喉咙也莫名开始发紧。
门外汽车未熄,发动机嗡嗡响个不停。
许久,时间在她的感官下几乎凝固,可预期中的脚步声只停在门口便不再前进,空气中,似有烟味飘来。
接着,汽车声音渐渐远了。
陆季留试探性站起身,门口空空荡荡,只留下个还未燃尽的半截烟身。
“什么嘛,吓我……”
她长呼口气,抬眼看向中间那颗带有蝴蝶状纹路的红宝石,再次踩上椅子,将铁丝送进锁孔。
…………
第二天清晨,微风拂面,空气正好。
珠宝店内,两名店员们分开站着,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宝石呢!”
基莎抓上其中一人肩膀,崩溃地摇晃着,平日维持的淑女形象一去不返。
见店员闷着不吱声,她用力把人往后推去,嘶吼起来,“我问你话呢!我的宝石呢!”
“……我们早上来的时候卷帘门就是开的,所有的锁全打开了,我们也不知道。”店员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
“但是,”另一位店员急忙安慰起来,“那圣光宝石没丢不是吗,只是旁边点缀的蓝宝石没了,也还好。”
基莎胸膛似要炸开,她狠狠看向墙上铁匣,三个位置里,只有最左边的地方是空的。
“你们是猪脑子吗!”基莎在店内来回地走,开始有点喘不上气,“他都能打开铁匣了,放着圣光宝石不偷,偷别的?!”
基莎真的快要缺氧,扶着座椅坐下,用戴着丝绒手套的手指,不停揉搓起眉间。
“女士……”店员有种不好的猜想,“您的意思是,那颗蓝宝石,才是真的圣光宝石?”
闻言,基莎拿起桌上花瓶,扔到地面摔了个粉碎。
碎片溅落,店员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
基莎摊坐下去,整个人都失了精神,她想着想着,想起个人,立马起身,坐上出租车快速离开。
清晨还未过,上午也才刚开始。
乌斯先生坐上椅子,刚准备吃早饭,只听一阵急促暴力的敲门声响起,似要把这扇窄门敲穿。
他打开门,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哦,基莎女士,早安。”
“圣光宝石呢?拿出来!”基莎阴着脸伸出手,眼神如刀锋般剜向他和善的面容,就要割断他的喉咙。
乌斯先生刚扬起的笑容停在了脸上。
10. 乌斯先生简直是天才!
林荫小路上,陆季留嘴角上扬,脚步轻盈,边走边逗弄拂过头顶的翠绿树叶,还时不时将手揣进口袋,抚摸着里面的蓝色宝石。
“我是个天才!”
“我绝对是个天才!”
她享受着肆意张扬的心情,不停地夸赞着昨晚偷宝石时,灵机一动的决定。
基莎给每个宝石都贴上了层不同纹样的薄膜,不细看看不出来,她用指腹在表面摩擦到发热,才把全部的膜都搓下来。
然后她发现,真正的圣光宝石,那矿物内迷人的蝴蝶纹样,在那颗红宝石的旁边。
宝石在手,她也终于有底气吃了顿正常的饭,但任务还未完全完成,只能算是种资金预支。
虽然眼下手里还剩100整的积分,不过等她把宝石捐给拍卖机构,1000积分就到手了,真是想想就开心。
但她没想到,这种时候,在离瓦北路有段距离的地方,能看见乌斯先生。
他就站在右侧两栋楼间的阶梯平台上,被两个大汉酒鬼挤到墙角,毫无优势地和他们争执着什么。
面前墙壁的涂鸦应该刚画完,刺鼻的生漆味冲进陆季留鼻腔,混着那角落飘过来的,人类胃里涌上的酒精残余。
不好闻,很恶心。
很快,那两个人开始打乌斯先生,在他们彻底动手之前,陆季留最起码听到了两个清脆的巴掌声。
乌斯先生太矮了,扑腾两下后,便抱着头蹲下身任由他们殴打。
嘶,看着就疼。
陆季留安静站在墙后,咧嘴注视着。
一阵闷声结束,那两个醉汉才终于停手,最后踢了乌斯先生一脚,晃晃悠悠地走远。
“你犯事儿了?”
乌斯先生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痛加上满嘴的血腥味迫使他呲牙咧嘴,这刚有点儿时间缓缓,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声音还如此的耳、熟!
“老天,我这是什么运气。”他抬起头,大白天的,太阳晒得眼都睁不开。
乌斯先生往墙角挪了挪身体,从麻布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三张纸币,“那个,你能不能先去附近找个药店帮我买点儿止疼化瘀的药?”
陆季留挑眉,弯腰接过,捏着钱从半空晃了晃,“可以啊,等着。”
这种小事她还是愿意帮的,毕竟他也算是她来这个世界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人还行,就是除了自恋点,其余没什么大毛病。
买完药回来,乌斯先生已经能站起来了。
他熟练地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婉拒了陆季留递回来的剩余零钱,“你拿着吧,就当跑腿费了。”
涂药涂得差不多,乌斯先生终于看向陆季留,随后一声长叹,“唉,你说得对,基莎这个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陆季留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基莎,按理说现在圣光宝石一丢,基莎应该急疯了才对,还能有时间顾上乌斯先生?
“她怎么了,骗你钱了?”出于礼貌,她还是接了话,不过也是随口一扯。
“她今天早上突然来找我,说我长的丑还自恋,说我人差劲,没稳定工作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说我不要脸偷了她的圣光宝石!”乌斯先生越说越激动,仿佛刚才挨打的不是他一样,贼有精神,“她怎么能和市井泼妇一样呢?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乌斯先生被这个问题困住了。
他不确定他认识的基莎,是哪个基莎。
“人都是会戴面具的,”陆季留不由安慰,“不过,你说她认为是你偷了圣光宝石,你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干!”乌斯先生的红胡子又开始起伏,“是她自己愿意和我说真的圣光宝石的位置的,我又没主动问她,本来还以为她是对我上心才和我说的。”
怪不得。
陆季留咋舌,没成想乌斯先生阴差阳错替她成了偷窃的嫌疑对象。
“那她现在呢?还是在找你麻烦吗?”
“没有,”乌斯先生失落摇摇头,“我俩掰了,彻底掰了。”
“掰就掰了呗,”陆季留满不在乎,“对了,刚才那两个人为什么打你?”
乌斯先生下意识摸了摸已经红肿的脸颊,“我欠他们钱。”
“你赌博啊?”
“什么!我才不干这种事!只是单纯的欠钱而已,等我明天去给曼墟送的涂料钱到账就还给他们。”
陆季留并排站到乌斯先生身侧,蹲下身拖着下巴点点头,“这样啊,那我今天能搬回去住吗?我这两天都在大街上睡的。”
“当然!之前的事本来就是我不对,你随时搬回去住。”乌斯先生答应的很痛快。
他的摩托车就在附近,刚送完货,正好能载着陆季留回去。
“坐后面瑟桑。”乌斯先生拖着难受的身体,对她拍了拍车空着的后座。
经过此事,陆季留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包容了很多。
喧嚣城市中,两人坐着摩托车在马路上一路疾行,就是乌斯先生的摩托车只和他相配,陆季留坐在后面太挤,伸不开腿,非常不舒服。
回到乌斯先生家,陆季留趁势和他商量起明天带她一起去给曼墟送货的事,介于两人关系刚缓和,乌斯先生虽然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陆季留的心情顿时又上了个台阶,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见到曼墟,给他留下印象。
解决好这件最重要的事,陆季留坐去沙发,抚摸着伊洛打结的毛,枕着柔软的靠垫,本能地开始放松,很快放纵自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已经天黑了吗?”她将脖子从沙发靠背移开,睡得时间太长,姿势也不太对,整个脖颈都有点发酸。
陆季留揉着脖子起身,伸了个懒腰,黑暗中,一股孤独感莫名侵袭。
乌斯先生呢?干嘛不开灯?
她走去墙边打开灯,揉揉眼,发现房间内安静的要命,乌斯先生好像不在,门也从外面锁上了打不开。
人呢……
陆季留坐回沙发,注意力放在了地面睡得正香的伊洛身上,看了会儿它起伏的肚子,习惯性去摸了摸放着圣光宝石的口袋。
预想中,原本坚硬的手感并没有出现,口袋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急忙低头,发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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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什么时候口袋外的拉链坏了,彻底拉不上了。
陆季留回到刚才睡觉的地方,把沙发附近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又在进屋后所有经过的地方翻找起来。
最后,她趴到冰凉的地板上,用那有限的肉眼视力搜寻着橱柜下方黑暗的缝隙,内心升起种种不好的猜测。
乌斯先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打开门,被像狙击手一样趴在地上的陆季留吓了一跳,“天呐,瑟桑你在干什么?”
陆季留闻声,狼狈地收回脑袋,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双手和裙身,沉着脸询问乌斯先生,“你有看到我口袋里的蓝色宝石吗?”
“哦,看到了,你口袋拉链坏了,也放不回去,但是我怕你醒了之后没注意把它弄到地上找不到,所以就先替你收起来了。”说着他开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但半天都没有收获。
“你把它放哪儿了?”陆季留心里越来越紧张。
“外套口袋里,”摸索半天,乌斯先生才意识到一件事,“坏了……”
陆季留真的不喜欢他这个表情,“怎么了?!”
“我把外套落曼墟庄园了。”
乌斯先生抬起头看向陆季留,表情懵懵的,这个结果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什么?!”陆季留胸腔升起一股无名火,短短一句话,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外套?圣光宝石?曼墟的庄园?这几个元素是能组合到一起的吗?
“哎呀坏了坏了,当时刚送完货有点儿出汗,就把外套脱了放长椅上,走的时候没想起来拿,你这宝石……很值钱吗?”乌斯先生解释着,试探询问,看起来非常懊恼。
“我们不是商量好明天一起去给曼墟送货吗?你怎么自己去了!”陆季留要压不住她的怒火了。
“涂料提前熬出来了,我就提前送去了,看你在沙发上睡的香就没喊你,你这两天也挺累的都没睡好。”
陆季留扶上墙壁,像个上了年纪又无能为力的老人,发脾气都没了精气神。
什么能带来好运,果然是传闻。
算了,没事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曼墟庄园是吧,好。
“你去哪儿啊?”眼看陆季留一声不吭地推开门准备往外走,乌斯先生急忙出声询问。
“去曼墟庄园。”
“啊?”乌斯先生脑子稍微卡顿了下,“都这么晚了你这,要不我陪你去吧?”
刚走到街上的陆季留又折返回来,朝乌斯先生伸出手,“不用,我骑你的摩托车去。”
这个时间公交车早停运了,现在圣光宝石下落不明,她也不敢再贸然花钱,乌斯先生的摩托车虽然有点小,但也不是不能骑。
更何况,她确实有种去曼墟庄园的冲动,不单单是为了圣光宝石,毕竟这么多天,攻略曼墟的任务一点儿进度都没有。
潜意识告诉她,她想去曼墟庄园,想先回圣光宝石,更想赶紧把一千万拿到手。
“……行,”乌斯先生爽快地递给陆季留车钥匙,待陆季留再次出门,出于愧疚,他再次喊住她,“等等!我给你个东西。”
11. 夜闯庄园
曼墟从他的工作隔间出来,手里拿着瓶方形黑色半透明玻璃容器,不由分说塞到陆季留手里。
“这是什么?”
“抹碳,一种致晕碳,”他又走到餐桌旁,将鞋油边的打火机一并递给陆季留,“曼墟家那么大一个庄园,你想进就能进啊,墙上都围着电网呢,唯一的大门口也有看守,你到时候把这个点着,扔到他们身边,很快就能见效了。”
需要做的事情一多,乌斯脑子就开始乱,他说完这些,停顿一会儿,才想起还要交待的事,“哦对,地图,我把我的送货地图给你,你跟着地图走就能找到地方了。”
他慌里慌张地返回工作隔间,拿着牛皮纸绘制的地图出来塞到陆季留剩余空着的左手。
陆季留看看右手的玻璃容器和打火机,又看看右手褪色的地图,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多么冲动,竟忽略了这么多事情。
“抹碳?”她将东西拿近,以一种婴儿探索世界的好奇神情,端详着。
乌斯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不是贩卖涂料吗?怎么还有这种带有奇幻成分的东西?
点着之后立刻能把人迷晕的香,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给你背包,”乌斯先生又把一个小帆布包给她,看她还在愣神,直接上手把东西从手里拿走放进包内,挂上她的手臂,“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就行了,多的我也没法和你解释,赶紧去吧,越来越晚了,你要愿意我就送你去。”
“不用。”陆季留麻利地把帆布包斜背上身,迅速骑上摩托车疾驰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到达曼墟庄园附近时,左右不过半小时。
“这地图还真挺好用的。”
陆季留感叹着,把地图叠好放回背包,又给摩托车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停好,揣着不安的心情,看向不远处那片静谧夜幕下,充满异域风格的开阔庄园。
不知怎么,眼下真的来到曼墟附近,她反而没了实感,攻略什么的,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显得太过脱离实际。
坦白来讲,活了二十年,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因为纯粹的爱情而爱上她,很理想化,很……空中阁楼。
难道这个世界会有什么不同吗?又不是穿越进言情小说。
言情小说?
陆季留被这个想法逗乐了,她在想,万一,这里真的是个小说世界呢。
毕竟还分阵营,什么主角,反派,路人。
嘶,别说,真别说,很有可能。
可搞穿越项目的那群人把他们送到小说世界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任务到底是为什么呢。
出现这个疑惑,陆季留明白,她又开始想不该想的东西了,随即甩甩头,朝庄园走去。
刚走近,她就看到了围墙上方拉着的两条细电网,晚上的黑暗大大降低了它们的可见度,如果不是乌斯先生提醒,她也许真的会莽撞地翻墙进去。
然后被电得休克,十分丢脸的让别人发现后,抬走送去检查署。
太糟糕了。
陆季留抗拒着这种想象,绕着围墙很快找到大门位置。
厚重的铁门前,两名守卫分别在两侧只有半身高铁门的站岗亭内值守。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制服上别的刀具和电棍,不由得更加脊背发凉。
陆季留躲去一颗魁梧的树干后,拿出乌斯先生给的抹碳,在晃眼的火焰下慢慢将其点燃,高温吞噬掉碳本身,催化出缕缕白烟,胡乱飘进空中。
她想起了夏天睡前会点着的盘形蚊香。
提起裙摆,陆季留拿着抹碳,鬼鬼祟祟低下身,屏住呼吸躲开两位守卫的视线,先扔去离她近的守卫里面,又拿出另一块抹碳,和老鼠一样溜到另一边。
两名守卫在发呆,根本没发现她。
或许,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晚的时间,会有人以偷偷进庄园为目的,出现在大门口。
谁会这么做?
半夜偷溜进司失和杀人狂魔曼墟的家里?
都扔进去后,陆季留尽可能地把身体蜷缩在站岗亭后,静静等待着,希望乌斯先生没有夸大他东西的功效。
…………
高处,露台。
两台单人皮革沙发相对而置,曼墟坐于其中一台,双手合十,望着月光愣神。
他来的很匆忙,如果没有刚才的突发情况,他本来应该在房间,安安静静搭建他的巨型机械钟表,可惜,不得不出来一趟。
很快,空着的沙发迎来了它的客人。
“你来了,坐吧。”
曼墟从杂乱的思绪中抬头,嘴角迟钝地跟在冷漠眼神后,提起个他自认为正常幅度的笑容。
来人步伐缓慢,看到曼墟,身体明显僵硬不少,手里拎着的香料礼盒也跟着停摆,闻声,十分拘地坐到曼墟对面,眼神躲避着胡乱飘来飘去,不知道该放在哪个焦点。
曼墟歪歪身体,伸出分明的手指,用指腹随意抵着额头,打量着对面局促不安的男人,
“你叫什么来着?”
曼墟的声音让男人惊了下,一时间,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儿了。
他不是来找司失的吗?
他要见司失,不要见曼墟……
不要见曼墟,不要见曼墟……
男人的双手来回搓着,眨眼频率不断加快,他知道曼墟在问他,可他嗓子和堵住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之前餐厅里的回忆。
“拉译对吧?我应该没有记错。”曼墟懒得再和他拉扯。
拉译的情绪终于在听到自己名字后到达临界点,五官胡乱扭动着,朝曼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之前不知道您是……您是谁,冒犯到您是我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小人计较,我……我今天也只是想给司失先生送一些礼品,您,您别计较……”
他有点儿胖,弯腰的时候,腰上的赘肉明显挤出一圈,战战兢兢说完,始终不敢抬头。
因为他真正想说的是:您别杀我。
曼墟烦躁地翘起二郎腿,黑色皮鞋在拉译余光中微微抖动,像沉重的节拍器,给他的生命默数着倒计时。
“你很聪明。”曼墟目光略过地上的香料礼盒,指关节不由绷紧。
司失喜欢品尝各种美食,送名贵的香料已经是这位庸人能想到的很合适的礼物了。
拉译笑了笑,但比哭还难看。
他很庆幸现在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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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让曼墟看出双腿的发软。
“不过我记得,”曼墟眉宇间变得犀利,目光随记忆飘远,“我已经让人把你从比波铁厂赶走了,你这是……”
他直直看向拉译头顶盘成旋的头发,顷身向前,身形似不断蔓延的暗影,把身下的人吞噬殆尽,“不认同我的决定?”
“没有没有。”拉译拨浪鼓似地摇着头,露台明明灯火通明,他却有种置身黑暗地牢的窒息感。
“那你去找司失干什么!”冷不丁的,曼墟伸手掐上拉译的脖子,迫使他抬起头于之对视,“想拿着这盒破香料,然后用你们那一套自以为是的人情世故求情?”
拉译很快涨红了脸,但依旧努力摇头,无声地说着,没有。
曼墟欣赏着拉译的表情,猛地放开手,随后情绪瞬间脱力的不适感涌上大脑,他急忙走去护栏边,竭力迎上凉爽的晚风,只留对方在身后不停呼吸干呕。
他承认他刚才很用力,如果今晚他没有拦住拉译,真的让司失得到消息,又不知道会给他添多少麻烦。
想象力是个很可怕的天赋,只是想象着可能发生的后果,曼墟就发现,他的双手又开始止不住地发冷。
有两个人提着半人高的木箱子走进,砰的一声放到惊魂未定的拉译眼前,接着拉开木板,露出里面漆黑的空间。
“给你留十秒,自己钻进去。”曼墟背对着他,朦胧的眸光望向残月,语气疏离,毫无任何波动。
拉译又开始疯狂摇头,还挪动着站不起来的身体离木箱越来越远。
见状,抬箱子的两名男人走近,掏出胶布,堵住他的嘴,和塞活章鱼一样,把拉译艰难地塞进木箱。
木板们一关,空气中,只剩箱子内沉闷地拍打声和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嘶吼声。
“去把木箱子拉到比波铁厂的大门口。”
“是。”
两名男人应下,把木箱子抬了出去。
曼墟这才卸了力,重新坐回沙发,不停低头掰着十根修长的手指。
他看了眼手表,快九点了。
拉译离开庄园的时候,应该在九点十五左右,因为这个时候,曼墟收到了司失要见他的消息。
他应下来通知的管家,平复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努力给自己快要碎掉的情绪找着平衡点,这种杂乱无章的波动已经成了见司失之前的条件反射,他想控制,但根本控制不住,只能尽力去缓解。
露台离司失书房不远,曼墟进去的时候,司失刚刚泡上壶新茶。
“听说刚才有人想见我?”司失也不客套,直接把叫他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曼墟站在门口,没再往前,点点头,“一个比波铁厂的工人,想给你送礼求情,我给打发走了。”
“塞箱子里打发走的?”听到是位贱民,司失的质问很快消下去不少,但还是不太愉快。
“他自己死赖着不走,我没办法。”曼墟始终垂眼,没看司失。
“你总是这样,不会说实话,”司失倚上椅背,冷眼看着曼墟,“把人送走需要迷晕门口的守卫吗?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曼墟终于抬眼,唇瓣微张,涣散的眼神染上丝迷茫的波动。
12. 薛定谔的外套
“我不知道。”曼墟实话实说。
其实,只要司失认定是他干的,他知不知道也没那么重要。
“你什么都不知道,”司失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拿出另一只杯子,将茶倒满,推到桌面另一边,“喝茶吗?刚泡的。”
曼墟摇摇头,灯光打在他深邃的五官,幽黑的眸子沾上点白光,映射出茶杯的倒影。
“坐吧,别站着了,”司失又放松下来,“无所谓了,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吃惊的,毕竟你该做不该做的事已经太多了。”
曼墟沉默着,走到司失对面坐下。
“喝口茶吧。”司失又说。
曼墟将手覆上茶杯,轻轻摩擦着,始终没有举起。他不喜欢喝茶,他喜欢喝咖啡。
“你用什么把他们迷晕的?”
曼墟抬头,对上司失询问的目光,不觉失声,他嘴巴有些发干,咽了咽唾沫,攥着茶杯的手指力道更重了。
果然是刚泡的茶,很烫。
“迷药吧……”他抿着唇,随便想了个理由。
“哼,”司失冷笑,笑得幅度有些大,能隐约看到脸上的法令纹,“你果然很蠢,能想出这种方法。”
曼墟深吸口气,忽而感到阵消沉的疲惫。
“行了,我不想和你计较这些了,再怎么说,”司失停下话语,再次靠上椅背,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曼墟,“你也是我唯一的孩子。”
随后,他端起茶杯,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对曼墟扬扬下巴,“把茶喝了吧,再不喝要凉了。”
曼墟看向手中的茶杯,面部肌肉全都罢工停摆,他转动着唯一还能动的眼球,将烫到发红的指腹再次贴上杯壁,缓缓把茶水喝完。
没什么味道。
想问的事情问完,司失拉开抽屉,拿出个印有花朵纹样的红黑盒子,双臂撑在桌面,把盒盖打开。
盒子很不起眼,被人晃了晃,发出窸窸窣窣的碰撞声,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没有扣孔的白色钮扣。
曼墟看到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司失伸出右手放进盒内,手指划过纽扣,从中随意挑出一个,举起放在灯光下,神色晦暗。
“你回去吧。”司失放下钮扣,朝曼墟说,没看他一眼。
“这还没到半个月。”不知怎么,曼墟本想起身,但脑子里的话把他黏住了,而且就这么从嘴里说了出来。
“所以呢?”司失终于分过来一个眼神。
“会不会太快了,上次的新闻都还在。”曼墟脑海中浮现出那沓被他丢到桌角的,报道着常幽河死亡案的报纸。
“这和时间没关系,只要我需要,他们就得死,”司失用舌头剔了剔牙,若无其事地将茶水重新倒满茶杯,“这两天你安静在家待着,别出门乱跑。”
“知道了。”曼墟双手放上椅子把手,机械性停顿后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房间。
他噔噔噔地下了楼,皮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声音闷闷的,走到室外,才没有顾虑地呼吸起来。
但司失的话在心中久久不散,他越想忽略,那些画面和情绪就越开始自动播放,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占据着他的理智。
好累。
曼墟强迫目光转移到屋墙与夜空的交界点,认真观察着覆满墙砖的绿色藤蔓,企图让疼痛的脑子能好受点。
心情使然,他没有回房间,只是漫无目的地朝前方走着,路面逐渐变陡的同时,也开始越来越窄,两侧满是高大的松林,把这条小路围了个严严实实。
快到前院了。
曼墟双手放进口袋,缓缓放慢脚步,月光抖落在石板上,似泛着雨雾。
“曼墟家的人是对长椅有什么收集癖吗?怎么这么多!烦死了,到底在哪儿啊……”
黑色身影出现的很突然,几乎是刚拐过弯,就差点碰到他的肩头。
他不由停住。
同时刹住步伐的,还有陆季留,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抬头,提着裙摆的手本能松开,慌忙闭上刚才还嘟嘟囔囔不停抱怨的嘴,当即撇过脸没了表情,强装若无其事地从对方身旁走过。
别看她别看她,她只是来找东西的,反正也见不到曼墟,找完就走,绝对不磨叽。
曼墟麻木的脸色终于有了波动,可惜是睥睨,他僵硬转动着脖子,视线缓缓跟随在那道身影上。
又是这条黑裙子。
不过,她是没看见他吗?
眼看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曼墟适时出声,“你在找什么?”
陆季留不太情愿地转过身,情绪无声崩溃着,她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因为逃避会把情况变得更加可疑。
“我丢了个外套。”她耸耸肩。
这段路太暗,唯一的光源是被繁茂针叶遮住的零星月光,两人相对而立,但彼此都只能勉强看个大概,不清楚昏暗下的具体表情。
陆季留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希望不是什么不能碰见的人。
真的是,这么晚了,这种偏僻的小路怎么还能有人闲逛……
“丢外套?在这里?”曼墟无声巡视一圈周围,又想到司失口中被迷晕的大门守卫,目光收紧,朝陆季留走近。
陆季留佯装没听懂话语中的质疑,随意地点点头。
“你是庄园的人吗?”曼墟抬起手表,拉长距离将时间刻度送到微弱的月光下,“无意冒犯,毕竟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陆季留伸着脖子,不由离他远了一点距离,“当然不是。”
她不想撒谎,撒谎意味着很有可能会露馅,“我是来给曼墟送货的。”
曼墟脸色不太好看,有种突然语塞的不快,半天才回过神,“送什么货要这么晚?”
“我没有必要和你说这么多,你要是想知道,先说你是谁。”陆季留努力打量着对方,可怎么也看不清五官。
夜晚的冷风似乎变得迟缓,有那么几秒,没有人出声。
陆季留在想,她要不要直接走了算了,反正这么黑,谁也看不清是谁。
真的是,乌斯先生只说外套落在了前院长椅上,可她都快溜到后院了,也没看见什么外套,反而是路边那些一模一样的长椅几乎隔五十米就会出现一个。
“我来给这里的人修表。”曼墟话说完,用食指挠了挠额头,心脏没来由的一紧。
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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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有点儿拙劣,但他不想坦白身份,不想再听到任何因为曼墟这两个人而出现的恐慌或者局促的话。
“修……表?”陆季留单眉微挑,努力理解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嗯,给他们修一些收藏用的手表器具,有的太过老旧,只能让我们这些手艺人来定期维修。”
其实用不着专门找人维修,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做。
陆季留松了口气,他做什么和她没关系,只要不是曼墟庄园的人就行了。
“好吧,你今天还会离开庄园吗?”她问。
“嗯,晚点走。”
“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吧。”
“……我可能要走很晚。”这下,曼墟宁愿刚才没喊住她了,他能走哪儿去,司失才下了命令让他安分待着。
“那你知道平日里来给曼墟送货的涂料商都把货放哪儿吗?”
“涂料商?叫什么?”
“乌斯先生。”
“哦,”曼墟略感疲惫,对话的兴致少了很多,“那个侏儒啊。”
陆季留点头,“嗯,对。”
“你是来给曼墟送涂料的?乌斯呢?他怎么没来?”
“他今天太累了,我替他跑个腿,”陆季留话题一转,“你也认识乌斯?”
“没有,”曼墟垂眸,很快否认,“听说过,”他伸出手往回指了指,“你往回走,去前院喷泉旁边找找,一般有给庄园送货的,都会先送到那边的仓库登记。”
“喷泉旁边我都找过了!”陆季留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焦躁的心绪又涌上心头,“没有啊……”
会不会乌斯先生记错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随即,陆季留立刻转移了目标,“你带我过去吧,我第一次来,对这里不太熟悉。”
“喷泉很显眼,我就不去了。”曼墟眼下本能地抗拒着去有人的地方。
“不是喷泉,是仓库。”她加快步伐往回走,走到拐角发现身后的人还在原地站着,动作干脆地摆摆手,示意他跟上,“走啊,快点。”
曼墟挺挺脊背,将双手放回口袋,没动。
陆季留无奈,直接走到他身边,拽起他的手腕就把人往前拉,语气中带着些不耐的规劝,“哎呀走吧。”
“哎,你……”曼墟没料到她会直接拽他,放松的四肢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只好不情愿地随着她往前走。
两人沿着路边长势茂盛的松叶走着,直到走出这段小路,两盏昏黄的路灯才姗姗出现。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了抵抗情绪,陆季留松开手,自顾自朝不远处的喷泉走去。
离喷泉最近的有两个石头房,外形差不多,她也分不清。
“是那间石头房吗?”她随便指了指其中一间,下意识回头询问。
曼墟的脸在路灯下终于变得清晰起来,陆季留收回的手慢慢放缓,迟疑地歪歪头,“你是……”
“没错,你见过我,那天的餐厅,”曼墟无视陆季留眉头微蹙的表情,修长的身形径直走去她前面,想赶紧结束这并不自然的氛围,“右边那间,我带你过去吧。”
陆季留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