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这里说再见》
1. 第 1 章
裴沛的指尖传来离婚证冰凉又陌生的触感,余光里是男人脸上再熟悉不过的不耐烦,不知道此时此刻是该说上一句重新开始的告别感言,还是祝福对方的陈词滥调。
离婚的临别赠言在心里滚了个来回,裴沛恍然间意识到这不是个必备的流程,重点是,她跟瞿西洲以后彻底没了关系。
“送你?”瞿西洲眉心皱出几道深深的沟痕。
“不用,开车来的。”
“呵,买车了?你下手倒是快。”瞿西洲眯了眯眼睛避开刺目的阳光,抬手挡了下点了根烟,“这得算共同财产吧,是不是要重新分一下?好不容易离个婚也别让我吃亏吧。”
裴沛知道瞿西洲是故意的,没去接这个话。
一眨眼,瞿西洲三十五了,他们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二字头。
笑起来眼角有了不明显的细纹,连续几天熬夜下来会有淡淡的黑眼圈,连下颌的棱角都要比以前清晰了一些。
成熟男人到底还是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的魅力,裴沛不否认,瞿西洲比年轻时更吸引人了。
三个月的青梅酒滋味尚可,可一年的最是入口香醇,回味无穷。这是时间给予的,不能急也不能缓,只有踏踏实实地走过才能带来的变化。
裴沛也抽出一根烟点上,她的手指纤长洁白如玉,红唇轻启,一缕烟雾吞吐而出,说不出的姿态,这也是一个女人成熟后的韵味。
但裴沛没有在意,她的好与不好,在这么多年的婚姻里,在瞿西洲眼里,早就白开水一样没什么滋味可言。
“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也好好过日子,走了。”裴沛夹着烟摆了摆手,自始至终没有再正眼瞧过瞿西洲一眼。
瞿西洲皱紧的眉心更深,看着女人不断远去的身影,把手里的烟狠狠按在墙上,留下一团黑色的印记,又踹了一脚边上的树,大步流星地走了。
裴沛跟瞿西洲是闪婚,相亲认识的闪婚。
不是因为年纪到了,家里催得紧这样的原因,简单的概括就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当时裴沛抱着应付裴靖的心思,想着赶紧见完赶紧让她姐死心。她没什么谈感情的心思,本就不是有多少少女情怀的人。裴靖长姐如母,哪怕自己婚后日子过得早已行将就木,也要把妹妹拉入这趟浑水。
后来裴沛才知道,瞿西洲当时也不是认真的。
任倬那个时候已经三十二了,他当大学教授的老父亲每天急得就差去公园给他贴大字报了,殊不知儿子的女朋友大学都没毕业,带回家没准是要被活活打死。
老父亲一无所知的跟同在学校财务部的裴靖一拍即合,促成了这场俗不可耐的相遇。
任倬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去的,喻绾年纪小,不代表脾气小,他惹不起。
瞿西洲刚巧在边上,随口一句,不就吃个饭,他去呗,毕竟老头子也就敢打死亲儿子。
后来知道裴沛和瞿西洲领证,老人家兢兢业业工作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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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心脏差点真气出点毛病。
如何一见钟情的,裴沛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那天天气不太好,刮风又下雨,路上行人不多。裴沛觉得这事实在是离谱,什么人重要到非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上那么一面,可还是顶着一脑门的风风雨雨赴了约。
当天的瞿西洲隐约是穿了件蓝色的卫衣,回眸那一瞬间的眉眼,裴沛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裴沛直接回了公司,她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瞿西洲的时间宝贵,说能空出来,基本没什么提前拖后的空间。她磕磕绊绊地把车停进车位,拿起包往电梯走。
走进办公室又点了一根烟,脑子里过了一遍今天的大事小情,门被敲响了。
“进来。”裴沛把烟放到烟灰缸上燃着,拿起手机翻这一早晨没来得及看的信息。
周杨带着文件走了进来,看裴沛签了字才轻声说,“刘总刚才带着人过来了。”
裴沛把文件还给周杨,心里莫名烦躁,面上仍不动声色,“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陈眉早晨也过来了一趟,跟小苏聊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裴沛喜欢周杨,当年从一群生瓜蛋子的毕业生里一眼相中的。
小伙子高高瘦瘦的初出茅庐,可该有的眼力见一点儿不次于那些老油子,难得的是却又比公司里的老人多了些忠心耿耿的意味,在这样竞争激烈的环境,裴沛信得过的人不多,周杨算一个。
2. 第 2 章
裴沛一毕业就进了这家公司,在这里待的时间比认识瞿西洲的时间都长。这么多年下来一路从小虾米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不大不小的领导,再上面就是公司顶头的刘总。
刘总是个生意人,能挣钱的手下他从不亏待,很懂得权力平衡的道理。
小领导要讲业务,要知人善用,要分析利弊,向上管理向下管理平级管理哪一个都少不得。
大领导就不一样了,他要操心的事情不多,极懂养生,不心疼别人但非常会心疼自己。钱是赚不完的,身体可只有一个,所以老刘的心思除了公司的大方向外就是把这几个得力干将摆弄明白就好。
他有钱,奋斗了大半辈子,给下一代积累了可以自由翱翔的资本,有钱还怕没人给他卖命吗?
对于没钱的人,钱是最值钱的。
裴沛是刘总用来平衡曲辽的刀。
在这家公司里,每个部门有头有脸站得住脚的从来没有谁能一家独大。分散权利,彼此制衡,这一手刘总玩了很多年,得心应手。
只有他们斗得热闹,他才能作壁上观悠闲度日。
同为平级,曲辽年纪不小,却没有退下来的想法,只是偶尔多了些混日子的心思。
但裴沛的职位一调上来,曲辽自然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陈眉是曲辽的得力干将,这个得力体现在方方面面,同进同出公司,同进同出酒店,众所周知的秘密。
每个人的生存手段不同,裴沛不关心这些,可这样的人过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前阵子刘总的朋友牵线搭桥拉来个新客户,这口肉最后是谁的,是个问题。
曲辽办公室里的人进进出出比平时热闹不少,裴沛按兵不动也不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但刘总的想法谁也猜不透。这个时候任何一方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敏感起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裴沛把烟灭在烟灰缸里,“一会儿出去告诉大家今天早点下班,熬了有段日子,你也是,到点就走吧。”
“我没事儿,不累。”
“小伙子也要注意身体,我今天也不熬了。”裴沛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笑意。
裴沛气质偏冷,很少笑,公司来的新人都不太敢主动跟她说话,属于大街上问路都会绕过她的人。
跟谁都冷冷淡淡的,不热络。
裴沛知道,她每天穿什么衣服不一定有人注意,但穿什么鞋子一些女孩子都清楚。因为有几个年纪小胆子小的姑娘,见了她都会习惯性低头避免对视,看到的只有那一双鞋。
周杨不知道裴沛上午没来去办什么事了,但看了看裴沛的表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跟着笑了起来。露出两个不大不小的酒窝,“好的,有什么事就喊我,随时到位。”
说到底今天还是有一点特殊的,裴沛想这样应该也不算是对工作的懈怠。
到家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把包随手丢在地上,人一下子坐到地毯上就不想再动了。
身上的正装绷得不舒服,裴沛懒懒地拽下一只袖子,就再也没有动作。
窗外路过的车灯在玻璃窗上一闪而过,映到房间里,裴沛脸上的水光转瞬即逝。
不知道坐了多久,裴沛的腿麻了又麻,她抬起胳膊按着沙发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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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起来。
搬到这边一个月了,这套房子是和瞿西洲结婚后买的,没住也没租,简单的装修过就一直放在那。
她不是个善于理财的人,挣了钱除了买房子也想不到什么钱生钱的好办法,这点和瞿西洲截然相反。
他们俩的钱一直都是各管各的,离婚的时候不需要去怎么仔细划分。婚房是瞿西洲付的全款,裴沛自然而然分到了这套房子。瞿西洲要把婚房折价一半给裴沛现金,裴沛没要。
进了衣帽间换好衣服,把一头卷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转身去厨房煮了一碗面。
裴沛的厨艺不好,能吃得下去的也就是煮个面条。瞿西洲更是油盐酱醋不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家里从来没什么烟火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日子才终究没有过到头。
分得干净利索,断得不拖泥带水,裴沛做事一向如此。
任倬拿着电话轻声细语地哄着对面的喻绾,“好啦,西洲心情不好,我跟他坐一会儿就回,你好好吃饭,馋什么我给你带回去好不好?”
瞿西洲轻蔑地哼了一声,晃着杯子里的酒,不想听任倬多说一句话。
任倬白了瞿西洲一眼,口中是迥然不同的耐心,“你想好了发给我。”
“你哼什么,哼你也没媳妇可疼了。”
任倬慢条斯理地等喻绾挂了才放下电话,又斜了瞿西洲一眼,抬手斯文地推了推眼镜。
对面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孩儿冲着他甜甜一笑,任倬文质彬彬地扬起唇角,但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有媳妇疼,挂完媳妇电话还能招蜂引蝶。”
3. 第 3 章
任倬闻言又推了一下眼镜,不急不缓地道:“这是基本礼貌,你这样的粗人不会理解的。”
瞿西洲连哼都不想再哼了,一口喝掉了杯里的酒,从口腔到咽喉火辣辣地延续到了胃腹。
“你慢着点,喝醉了我只能把你送回家。到家之后要是想吐不小心被噎死什么的,我可就管不了。”
任倬说着在微信对话框里给喻绾发的车厘子莓莓果茶下面回了个遵命的表情,可爱的小猴子不断地蹦上跳下,四十岁的男人表情包储备仍旧生动活泼。
任倬不管说什么今晚都格外不入瞿西洲的耳,可这么多年下来了,能称得上哥们儿的,也就任倬一个。
就像裴沛能交心的朋友,只有管晨晨。
想到裴沛,瞿西洲气都喘得不顺畅了,“我就不明白了,她到底哪里不满意,老子哪里对不住她,非要离这个婚不可?”瞿西洲的酒杯重重放下,胸口那股憋闷的劲儿怎样都散不出来。
任倬没有马上接瞿西洲的话,思忖再三,还是说:“如果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连为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扪心自问一下,西洲,你的心思有多少还放在裴沛身上?”
“我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在谁身上?我找别人了?除了公司家里出去应酬,我他妈到底哪做的不合她的心了?!”瞿西洲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公司有时候一点火星子就能着地怎么灭都灭不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除了栗黎,没人能给瞿西洲当秘书,还当了这么多年。
“对啊,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觉得这正常吗?”
“我有时间吗?公司这几年多忙你不是不知道,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老夫老妻的,还要怎么样?”
“西洲,我以前不是没提醒过你,可你从来不认可我说的话,现在说这话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总有你的道理。我就问你,球儿走的那天,你在哪儿呢?”
瞿西洲的脸色沉了下来。
球儿是裴沛养的狗。
裴沛人冷,可一直很喜欢动物,有经济能力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领养了一只金毛。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抛弃,可小狗没有因为被人类放弃过就丧失了信任,它仍旧愿意亲近,仍旧愿意露出软软的肚皮等待裴沛的抚摸。
小狗天生容易快乐,因为对痛苦的遗忘能力很好,对曾经的伤害容易释怀,哪怕失望过许多次仍愿意抱有希望。
他们认识的时候,球儿的年纪就不小了。大型犬的寿命本就不长,裴沛除了工作和瞿西洲,所有的精力都在球儿的身上。只不过人家挺争气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从不让裴沛在吃喝拉撒以外的事情上操心。
除了鼻子上金色的毛渐渐便白,依旧好动爱撒娇,在家里管不完的闲事。
结婚时,球儿跟个陪嫁似的陪着裴沛一起进了瞿西洲的门。
瞿西洲对宠物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是球儿很喜欢瞿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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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西洲能一把将它抱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在怀里颠上一颠,裴沛很多年前就已经抱不动它了。
瞿西洲还能纵容它进卧室,偷偷给它塞上一半口平时裴沛不让它吃的东西。球儿吃完了每次都咧着大嘴,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赖在瞿西洲的腿上不下来。
这个时候裴沛就会面无表情地坐到一边,看瞿西洲的眼神毫不友善。
哪怕是脾气不好的人,也拒绝不了一个大型毛茸茸无条件地亲近,后来不由自主的对它上心。
没那么忙的时候,瞿西洲甚至会下厨给球儿自制狗饭。人饭都琢磨不明白的主,拿着手机一样一样的比划,小狗也非常的给面子,每次都捧场的要命。
吃螃蟹时把蟹腿上的肉一点点抠出来,费了半天的劲儿不够球儿的一口。
就这样没多长时间,一人一狗的感情急剧升温。
球儿走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医生说大概是十四岁左右,那天瞿西洲和栗黎在新加坡出差,没有赶回来。
这个岁数算是高寿,在此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球儿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小狗终于还是败给了时间。
频繁地跑医院,医生也暗示了许多次,裴沛每次都站在边上看着乖乖躺着不动,眼睛一直看着她的小金毛,心就揪着疼。
它脸上的毛已经全白了。
瞿西洲那段时间忙得很,不少事都不知道,等他回来时,曾经抱起来热乎乎的小狗已经变成了一罐冰凉的骨灰。
4. 第 4 章
他当时发了很大的脾气,质问裴沛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当时裴沛是什么反应?
冷冷地注视着他,眼里一片黯然,没有多说一个字。
“我当时在出差,裴沛根本就没有告诉我!”
“好,那我问你,裴沛为什么没有告诉你?”
“我….”瞿西洲答不出来,裴沛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沛很多事都没有选择告诉他。
“你跟裴沛养了球儿七年,裴沛养的时间要更长,半个孩子了,也许在裴沛心里球儿就是她的孩子。狗走了,火化时裴靖都舍不得地哭了好几天,裴沛呢?她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瞿西洲当然想过,只不过事情发生没多久裴沛就提出了离婚。
瞿西洲额前的碎发有些乱,身上昂贵的衬衫皱皱巴巴的,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周身被颓废包围。
任倬语气缓了缓,“西洲,你们也有过很好的时候,刚创业那几年,你跟裴沛的关系也不是这样的,怎么日子好了,你们俩反而散了呢?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到底差在哪儿了。”
瞿西洲抬起头,任倬好像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是这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
小时候他脾气差,姚晚姻也不是什么和蔼温柔的阿姨,没什么小孩儿愿意跟他玩儿。
只有任倬,哪哪都带着他,又从来不把他当小孩儿。
两个人差了五岁,在孩子堆里这是很大的年龄差距,通常玩不到一起,但他俩居然一帆风顺地相处了这么些年。
瞿西洲心里明白,说是相处,其实是任倬在跟他相处。
有的人天生就会爱人。
任倬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不让人省心的时候,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不曾亏待过自己。凭那副温文尔雅的斯文皮囊,当年骗走了多少姑娘的心。瞿西洲以为他能玩一辈子,结果人家找了个小十二岁的喻婉说定就定了下来。
跟喻绾确定关系之后,任倬把以前那些花花草草断得干干净净,小女朋友宠的现在都快三十了还跟个小女孩一样天天笑呵呵的。
瞿西洲清楚,任倬就是这样的人,他会用最恰当的方式跟身边所有的人相处,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年龄差,只要他想,即使跟喻绾同龄,她也会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任倬一直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瞿西洲甩掉脚上的皮鞋,回到空荡荡的房子。耳朵里能听到楼下汽车驶过的声音,车开走了,只剩下自己比平时粗重了不少的呼吸声。
酒精没有使人大脑麻痹,它放大了所有的情绪和感官。
家里熟悉的陈设,熟悉的味道,只是没有人再等他打开这扇门。
裴沛到健身房的时间已经不早了,跟私教打了个招呼去换了身衣服出来。
她不太习惯直接穿着运动的衣服过来,款式都比较贴身,在公众场合她会觉得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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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长时间没过来了。”
“是啊,本来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过来了。”
几年时间,裴沛的私教老师一直是这一个,到现在说起话来更像是朋友。
“怎么着,以前不是还说过要一直跟着我练?”
“谁让人生叵测呢?”
两个人有默契地开始了当天的任务量,停了一段时间,再练身体状况还是差了一些。
从健身房回来快十二点了,刚打开家门,冲过来两个小炮弹,一下子撞到裴沛的肚子上,哪怕再喜怒不形于色,裴沛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姨小姨小姨,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小姨,你先想我,想我!”
“是我,不是你!”
“才不是你,就是我!”
裴沛感觉家里进了二百只鸭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效果,摸了摸缠在腰上的两个小毛头的脑袋,“都想,哪个都想,一样想。”
“你怎么才回来,我这汤再有一会儿,可就过了火候了。”管晨晨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又马上缩了回去。
裴沛手忙脚乱地脱了鞋,被两个小子拖进客厅陪他们玩玩具,连衣服都不给时间换。
等管晨晨把菜端上桌,裴沛已经有了自己马上要耳鸣的错觉。
“过来吃饭!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话音还没落地,两个孩子就自觉地去洗手,老老实实坐到了餐桌边乖乖等着。
5. 第 5 章
“事儿办了?”管晨晨给两个儿子分餐的空档问。
“嗯。”
“唉,”管晨晨叹了口气,过了会儿才接着说,“过了就过了,以后咱再找个好的。”
“以后再说。”
“用不着以后,不也才三十二,最好的几年虽然耗在了那个王八蛋身上,但我跟老董说了,让他给你物色。有合适的咱就去见见,不缺胳膊不缺腿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不见得比瞿西洲差哪。”管晨晨以前就啰嗦,当妈了以后更甚,有时候裴沛都有种给自己又找了个姐姐的错觉。
“对!得去!”
“去!”
两个小子异口同声地喊。
管晨晨伸手一人给了一巴掌,跟拍西瓜似的,“好好吃饭,嘴里东西咽下去了再说话,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儿。”
老董是管晨晨和裴沛还住一个宿舍时就在一起了。
毕业结婚,甜甜蜜蜜地过了几年二人世界,快三十的时候给董传斌生了一对双胞胎,把婆婆乐的嘴都合不拢,对儿媳妇更顺眼了。
这么多年一直在家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很顺心。
老董家里条件本来就好,有了儿子生意越做越大,家里家外都是有名的怕媳妇。管晨晨眼睛一瞪,老董就只会憨厚地搓着手傻笑。
在外面脸一板能让公司百来号人噤若寒蝉的男人,家里门一关,孩子脖子上骑一个手里抱一个,嘴也不能闲着,凑到媳妇面前还得亲一个。
婚姻生活幸福的是少数,管晨晨从不否认自己在这方面多少是有点运气在的。
她眼睛也毒。
当初裴沛要跟瞿西洲在一起时管晨晨就不看好,说男人好看有什么用,看着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裴沛不反驳也不听劝,到了今时今日,管晨晨不再提以前。木已成舟,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管晨晨操心习惯了,时间又充裕,经常带着儿子来裴沛这。给她做点饭,让家里的厨房开开火。以前瞿西洲在她不愿意来,后来瞿西洲在家的时间少,球儿身体不好,来得就多了。
现在裴沛搬家了,一个人住,更是方便。
老母鸡油大,不是市场上卖的,而是专门去农户家里买的。管晨晨焯过水,炒了一下才加热水开始熬。
党参大枣都是准备好带过来的,小孩子吃饭不好重油重盐,裴沛健身饮食也比较清淡,管晨晨随便弄了几个青菜就够几个人吃。又留出了裴沛一个人下一餐的量,晚上拿出来热热就行。
还有几只清蒸的海蟹,这样的东西不仅要新鲜还要够肥,不然打开一肚子清汤寡水没什么滋味,清蒸出来才是最原始的鲜美。
一盘罗氏虾管晨晨炒了一下,用的是两个崽子喜欢的番茄酱。
她手上一边剥虾拆蟹一边说:“我以为你以后就不去健身房了。”
“想想都坚持这么久了,半途而废也可惜,对身体也好。”说完又看了眼身旁的董梁和董朗,觉得两个小孩有意思。
餐桌上两个小家伙吃起饭来可是认真,脸上挂着酱汁,筷子一下接一下往嘴里扒。还得盯着亲妈有没有偏心,是不是保持你一口我一口你一个我一个的公平。明明是两个人,可连眼神都无比相似。
裴沛是在球儿频繁去医院那一年开始的健身,原因很简单,去医院上下车,小老狗已经蹦不动了。
半个月去一次医院,不舒服的时候会更加频繁,裴沛一个人抱不动八十斤的金毛。
刚开始周杨帮了几次,可裴沛不能次次都让周杨跑一趟,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瞿西洲在家的时间不多,裴沛提了两次就没再说这件事。
她健身做力量训练,一点一点地往上加,后来发现照顾自己的狗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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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到别人,也指望不上别人。
吃完饭董梁和董朗被管晨晨赶去客房睡午觉,她拽着裴沛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美食纪录片。
大学的时候裴沛住上铺,两人经常挤在她的床上盖着一床被子看恐怖电影,现在一起看纪录片。
管晨晨开了一瓶起泡酒,酒味淡又偏甜,凉度刚刚好,沙发边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还行?”
裴沛知道她问的不是酒,抽出一根烟,想起家里还有孩子又放了下来。管晨晨回头看了眼关着的客房门,估计俩崽子睡熟了,随手拿起打火机,还是把那根烟点着了。
“还没跟我姐说。”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裴沛父母走的早,裴靖大她四岁,从小就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虽然一直在大学工作,可思想非常的传统。哪怕陈哲鸣在外面养女人,只要不养到她面前,裴靖就能当作不知道。如果知道裴沛离婚了,她会不论理由地去劝和,甚至能让裴沛生一个孩子来稳固婚姻。
裴沛不想花精力去跟裴靖沟通,太累了。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管晨晨的泼辣遇到裴靖是一点儿用武之地都没有,除了躲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纪录片是挖掘重庆当地美食的主题,满屏幕火辣辣的艳色,吃过饭后这样的画面杀伤力不大,旁白的声音很好听,在午后有让人昏昏欲睡的效果。
傍晚的时候司机来接管晨晨和孩子,人都走到门口了,管晨晨忍不住回头说:“不痛快你就讲,老憋着再憋坏了,跟我还见外吗?”
“不能!”
“那不能!”
管晨晨打开门把两个捣蛋精塞给等在门口的司机,转过身给了裴沛一个拥抱,拍了拍她的背。
管晨晨身上是熟悉的香水味,还有一点中午进过厨房的烟火香,闻得裴沛鼻尖发闷。
6. 第 6 章
回到客厅,酒还剩下三分之一。
太阳的光从淡淡的黄色逐渐变成了橙红,带着一片云彩晕染成了绯霞,杯子空了又空,裴沛在地毯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和瞿西洲刚结婚的时候。
裴沛不太回忆这段时光,太美好了,和现实一对比,又太过讽刺。
瞿西洲天生的臭脾气,他们却几乎没有吵过架。
即使到了后面,两个人也没有正面的冲突过。裴沛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给这段感情做的减法,直到有一天,瞿西洲变成了负分。
梦里面的场景,是瞿西洲在给她穿袜子。
裴沛的印象里,裴靖都没有这样做过,更遑论样子已经模糊不清的父母。
那个男人锋利的眉眼低垂,嘴里叼着烟,香烟袅袅的朦胧中,他的脸说不出的温柔。
大手握着她的脚,慢悠悠地从足尖向后延展,又下意识蹭了蹭裴沛的踝骨,光滑的皮肤和纹理分明的指腹,彼此都触感鲜明。
这种亲密比更无间隙的接触更让人窝心,裴沛卸下了坚强,没有伪装,面对瞿西洲一切都是真实的情绪。
心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这样柔软过。
穿好了袜子,瞿西洲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覆身上前,在裴沛的唇角啄了一下,然后把人牢牢地锁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裴沛的呼吸间都是烟草的气息,还有瞿西洲身上属于他独特的味道,被这个人所包围,让她无比安心。
画面反转,变成了他们结婚的第五年。
那几年瞿西洲把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面,他跟人合伙创业,时间被分成许多份,曾经属于裴沛的划出去了很多。
裴沛在工作上作风强硬,不太像个女人。
没有父母的庇佑,她靠不上谁,不擅长利用性别的优势去更捷径地得到一些东西,直到现在她依旧不理解,为什么只是一面,瞿西洲会为她这样一个硬邦邦的女人动心。
裴沛那几年也忙。想上位的不止她一个,利润上不撕下一块肉,在刘总那就没有利用的价值。
她为了有机会跟曲辽平分秋色吃了不少苦。
这些事她不会跟瞿西洲讲,因为清楚瞿西洲的答案只有一个,没必要那么努力,什么事情都还有他。
可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裴沛开始经常性地找不到瞿西洲。
不是不知道人在哪里,是她下班了,瞿西洲还没回来,两个人的时间永远凑不到一起。偶尔想跟他说几句话,微信回了没几条,人就不见了。电话打过去,有时候接电话的人是栗黎。
裴沛能理解,瞿西洲太忙了。
所有事都等着他去办,一堆决定等着他去做,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跟裴沛分享生活了。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沛甚至不再去刻意地记瞿西洲哪一天在哪座城市。
瞿西洲不是个细心的男人,但是个有原则的男人。
梦里还是那张双人床,裴沛半夜醒来,身旁是瞿西洲熟睡的脸。
她细细地打量着好几天没见到的人,发现哪怕他睡着了,眉心也是皱着的,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
裴沛在被窝里默默握住了瞿西洲的手,在他手心寻找那条熟悉的掌纹,他们似乎很久没有拥抱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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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西洲的掌心仍旧是熟悉的温度,呼吸是热的,可这张床,盖着被子仍让人觉得冷。
睁开眼,脖子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僵硬得不敢动弹。裴沛躺着缓了半天,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才梦里的场景,怀疑这些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像把这几年重新走了一遍。
缓着缓着人就又睡了过去。
最后让她起来的,是姚晚姻的电话。
“有没有时间?”
“妈,怎么了?”
“还叫妈呢?够给瞿西洲面子的。怎么,这么大的事是不需要跟我正式地谈一谈吗?我以为在你们眼里,多少我还算个长辈。”
挂了电话,裴沛去洗漱。
从衣帽间挑了一条连衣裙,套了件针织衫就出了门。
周末这个时间不算堵,裴沛拿驾照时间早,车却没买多久。大概是从球儿需要频繁跑医院开始,瞿西洲长时间不在,司机不能白发工资,裴沛并不想因为私事影响别人的正常工作。
现在大家对宠物的接受度很高,但打车仍旧有不喜欢的。裴沛自己无所谓,可不想别人用不友善的眼神看向身体不舒服的小金毛,球儿看得懂别人眼里的情绪,它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所以裴沛克服了不愿意开车的想法,自己去提了辆车,花钱找人陪练,现在已经不是个菜鸟了。
这些瞿西洲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每次回家离自己车位不远停着的那辆是裴沛的车。
走出电梯,姚晚姻的大门没有关严,露了个缝隙,这是在给她留门。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母子俩越来越大的声音。
7. 第 7 章
“我还是不是你妈,这么大的事情你让我从别人嘴里知道?我要是不跟任倬他妈打麻将,是不是得等你二婚了才能发现你枕头边上换了个人?”
“您知道这个干什么,找堵吗?再说我迟早会说,早一天晚一天能怎么样,结果能有什么不同?”
“你还挺理直气壮,不怪是被自己媳妇甩了的。怎么,这口气撒不出去到我这消气了是吧?”
“是我找事吗?不是我一来您这就开始了吗?”
“我不开始我还藏着掖着啊?你是有病还是没病,人家要跟你离婚你就同意啊?你多大了?三十五了!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呢?这岁数再找,除了冲你的钱,有几个能真心跟你过的,做这么大的买卖你到底是有数没数,别是外面的人净瞎吹呢吧,怎么看着这脑子里就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我再找怎么了,我差哪了我再找就都看我钱了,”瞿西洲气得在客厅里四处乱走,一边走一边嘴上还不服软,“我想再找明天就能领回来一个!哪儿都不差的!”
姚晚姻也气得够呛,心想这怕真不是个傻子吧,什么不该说说什么,“你把嘴给我闭上,有理了你还,吹什么!”
“我吹什么了,任倬和喻绾过得不好吗,我找个小十二的也能过得好,今年大学刚毕业,岁数正合适!”
裴沛抬手敲了敲门,在两个人争吵的间隙打断了接下来的没完没了。
瞿西洲和姚晚姻的相处模式一向如此。
两个人一脉相承的暴脾气,又是一脉相通的不轻易服软。刚才的话不一定出自真心,但裴沛不想把周末剩下的这点时间都用在处理过期的婚姻关系上。
瞿西洲听到敲门声,一句暴怒的谁啊还没喊出口,就看见了把门拉开的裴沛,脸色色一下子变了。
姚晚姻狠狠剜了儿子一眼,拢了拢鬓边的卷发,“来了啊,进来吧,以后不喊妈了这门儿你什么时候想进也能进。”
说着去厨房给熬了一个多小时的红枣银耳羹盛了一碗端出来。银耳彻底熬出了胶,火候正好,枣是挑选过的,切成了小块,不加糖吃起来也有丝丝甜味。
裴沛在鞋柜里拿出自己平时穿的拖鞋,把包放到玄关上,关好门才走进来。
她没在意瞿西洲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坐到桌前姚晚姻刚好把碗放到面前,递过来一个勺子,裴沛低头吹了吹尝了一口。
姚晚姻说话不好听,但两个人结婚后,从来没亏待过裴沛。
一时间屋子里的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彼此坐得远远的,安静的只有勺子碰到碗边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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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沛吃东西没细嚼慢咽的习惯,看起来是小口小口的,实际上频率高。工作忙起来有时候吃饭都是见缝插针,没几分钟就把碗里的东西吃完了。起身去厨房把碗洗干净,放到橱柜里。这才走到姚晚姻身边坐了下来,拉住了姚晚姻的手。
“别生气了,又不是二三十岁的,怎么气性还这么大。”
“我愿意生气啊,也不看看我生出个什么东西!还有你,装什么没事儿人,你要改嫁这么大的事不和我说?!我白疼你了是吧?”
一听改嫁,瞿西洲眼睛又瞪了起来,被姚晚姻一指,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那以后有合适的我还能不找了,西洲以后也得找。我们俩这么多年,您也看到了,过不到一起去。”
“怎么叫过不到一起去,过不到一起去这七年怎么来的?”瞿西洲忍不住了。
裴沛没回头,也没接瞿西洲的话,接着跟姚晚姻讲,“我们俩都太忙了,越来越不亲近,其实更像是朋友,我已经找不到以前跟他在一起时的感觉了。妈,我和西洲离彼此的轨道都太远了,回不去了。”
瞿西洲几步走到裴沛跟前,“好好好,离婚前你就这么说,你今天把话说清楚,当着妈的面,什么叫更像朋友,什么朋友天天睡一张床?”
8. 第 8 章
姚晚姻一巴掌拍到瞿西洲胳膊上,手劲大得立马红了一片,“你别说话,今天是在我家,我问我的,你有不明白的你自己找时间,什么都没搞清楚也敢签字,现在能耐什么!”
瞿西洲感觉自己离气死差不了多少了,他拿了烟和打火机,出了大门到走廊上去了。
姚晚姻见儿子走了,叹了口气,“裴沛,你们两个人的事外人是不好多说什么的,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但是你们谁都没主动来跟我说,这个我确实不高兴。事情已经这样了,冷静冷静也好。”
“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妈只想说,什么事都别太钻牛角尖,想不通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再看看,或许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至于缘分还有多长,未来什么可能性我不想再多说。”
“一个人过日子,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你和我的关系,跟瞿西洲没牵扯。当然,如果真是瞿西洲的问题,该让他补偿的也不用客气。”
裴沛不得不承认,在她几乎没有感受过母爱的人生里,姚晚姻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部分的空白。
这个女人一辈子活得强硬,老公不在了一个人带儿子也从来不多愁善感,儿子不是什么贴心的人她就多跟儿媳妇联系。没钱的时候想办法赚钱养家,有钱了也非常舍得对自己花钱享受生活。
裴沛一直以来都很欣赏姚晚姻的生活态度,所以在她心里,姚晚姻并不完全和瞿西洲连在一起,她给裴沛做了跟裴靖不断妥协地为人处世截然不同的示范。
断得干净不代表对一切都没有不舍。
瞿西洲抽到第四根烟的时候,裴沛从大门走了出来。
他站在原地看裴沛,看她走向电梯,完全没有要过来说话的意思。
电梯门缓缓打开,裴沛走了进去,刚要重新合上的时候,缝隙中出现了一只大手。
瞿西洲冷着脸走了进来,转过身面对着门,不说话。
到了一楼,瞿西洲一把拽住裴沛的胳膊往车上走。裴沛没有挣扎,今天看见瞿西洲,她就知道,得有这么一遭。
把人塞进副驾驶,瞿西洲拉开驾驶座的门一矮身坐了进去。胸膛起起伏伏,脸色冷若冰霜。
竭力把心口那股气压下去,瞿西洲开口道:“今天正好也碰上了,咱们把话说清楚,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裴沛的脸一直朝向车窗外,自始至终没多看瞿西洲一眼。
“瞿西洲,你对我还有感情吗?”
“我跟你没感情在这折腾什么呢?”
“我们多长时间没有夫妻生活了?”
裴沛转过头跟瞿西洲对视。
瞿西洲噎了一下,他不是个习惯把这种事放到明面上讲的人。
“有段时间了。”
“有段时间是多久?”
瞿西洲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把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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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移开。
“前后差不多一年了吧,瞿西洲,你生理有问题吗?”
“怎么说话呢,我有没有问题你不知道?”
“你没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你非要把这个拿出来谈吗?这是能谈清楚的事儿吗?”
裴沛重新望向窗外,“瞿西洲,七年了,可是以后,还有很多个七年,我不想把日子过得跟裴靖一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意思我出轨了吗?”瞿西洲一下子直起腰,坐直了身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说,我们的状态已经不正常很久了,而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维持下去。”
“这就是你刺激我签离婚协议的理由?因为我不碰你?”瞿西洲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决定离婚的时候裴沛知道瞿西洲不会同意,她清楚在瞿西洲的角度,他们没到那种要分开的程度。
于是裴沛私下找律师拟定了离婚协议,等他回来的时候直接摊牌,没给瞿西洲一点缓冲和心理准备的时间。
跟设象中一样,瞿西洲咬死不同意。
裴沛当时说了很多过激的话,瞿西洲的点,每一个七寸她都十分清楚,最后,事情办的比预想中快。
那段时间,瞿西洲一直在找她,裴沛一概不见。逼急了就一句话,你不同意就起诉,败诉就上诉。
瞿西洲的自尊,让他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情。
9. 第 9 章
“沛沛,没有这样的。”
瞿西洲觉得心被裴沛踩在了脚下碾压,哑着嗓子,露出下颌上一小块胡子没有刮干净的地方,放在方向盘上的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裴沛没什么表情,眼睛干涩没有泪意。
她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一言不发推开车门,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在驾驶座上坐了好一会儿,不远处的瞿西洲在车里没下来也没把车开走,裴沛握住方向盘,驶离了小区。
周一的晨会,刘总坐在中间的位置,裴沛和曲辽位置相距甚远。
刘总在汇报声中一脸微笑慈祥的跟座弥勒佛似的,余光里却把曲辽和裴沛的表情变化都收入眼底。
“上一周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陈眉声音清脆,扬着头给刚才的总结收了尾,下意识去看曲辽。曲辽幅度不显地点了点头,陈眉脸上的笑意更盛。
“嗯,不错。”刘总拿起会议桌上的茶杯吹了吹,闻了闻杯子里的茶香,呷了一口,又把杯子不轻不重地放回桌上,朗声道:“你们两组下周的工作安排都很合理,这样吧,这次何总那边,小裴和老曲分别出个方案,一起去广遥跑一趟。客户至上嘛,我说得不算。”
这是谁也不得罪的把烫手山芋扔出去了。
竞争越激烈,拿出来的东西就越出彩,客户自然越满意,最后赚的都是公司的。
从会议室里出来,周杨在裴沛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裴沛边走边听,刚要回答周杨,被一道男声打断。
“小裴啊,”曲辽把手里的几张纸递给身后的陈眉,“你眼下这个情况适合出差吗?要不要找人替一下,没关系的,公司也是讲人情的嘛。”
“我有什么情况不适合出差,我怎么不知道。”裴沛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哎呀,年轻人,要面子,这种事情怎么好瞒得住呢,不就是离个婚嘛,这个年纪还是好找的,心情不好要影响工作的。”曲辽的声音不大,可刚从会议室出来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有的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座位走,个别实习生惊讶地张开了嘴,看到周围人的反应又马上装作没听见赶紧离开。周杨闻言皱了下眉,站在裴沛身边没有多余的动作。
“没什么好瞒的,不过我以为公司是谈工作的地方,不太习惯把感情生活带到办公室里。”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陈眉一眼。
曲辽的脸沉了下来,“时间和精力当然要放在工作上,操心别的对业务可没什么帮助。”
“我和您想得一样,您那边确定好时间到时候让周杨过去对一下,这次就麻烦您多多指教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不断有同事飘过来探究的视线,裴沛一概视而不见地抛到身后。周杨一直跟在裴沛身后,文件夹上的手捏得越来越紧,指尖血色褪尽。
坐回办公桌前,裴沛把刚才脑子里分配好的工作方案交代给周杨,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周杨想起有天裴沛上午没来,那天也反常的很早就出了办公室没有加班,猜测应该就是那一天的事情。
在他眼里,裴沛是个有良心的上司。
什么叫有良心?脱离了校园的生活,跟社会接轨的越早就会越清晰地感觉到,人或许没有那么坏,但绝对也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好。踩着别人的往上走是件普遍而合理的事情,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觉得理所应当。
在用时间换钱的地方,人们关心的只会是有限的时间换取尽量多的钱,同时尽量提升自己时间的价值,谁会管别人的死活呢?裴沛不是这样的,她看重个人能力,但也不会一味地追求结果,愿意给别人机会,不管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尽可能的让所有事情都见得了光。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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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杨除了工作的关系,对裴沛的为人也是十分认可的。这样的人,却要因为感情生活被别人拿出来说三道四。
他走出裴沛的办公室,看到小苏正在跟另外一个新来的同事低着头窃窃私语,径直走了过去。
小苏听到身后脚步的声音立马停住了口,装作若无其事地抚了抚头发转过身想回到自己的位置。
周杨带着笑拦住了她:“正好有点工作要跟你说,接下来所有对接的事情就交给你去跟陈眉谈了,一会儿我把具体方案发到你那,好好看一下。”
小苏嘴角瞬间垂了下去。
陈眉恃宠而骄,公事上并不是什么好沟通交流的人,哪怕关系好有时候也需要对方捧着。小苏埋怨地看了一眼周杨的背影,怏怏走了。
周杨平时不得罪人,不代表不敢得罪人。
瞿西洲轻扣着额头,胳膊架在桌子上听栗黎的行程安排。
栗黎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酒红色连衣裙,裙长及膝,露出一双皮肤光洁的小腿。
裙子极好地突出了栗黎的身材优势,前凸后翘,如夏天的水蜜桃,分外饱满。
她袅袅婷婷地站在瞿西洲的办公桌旁,一头深褐色及腰的波浪卷发平添了几分柔媚。这样的女人任谁看上去都是女人味十足的存在,甚至在工作能力方面,栗黎在职场也不输任何人。
争强好胜是本性,八面玲珑是本事。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她能一如既往地跟着脾气火爆的瞿西洲,安排他的大小事情稳稳妥妥,活像脑子里有属于她自己的代码并二十四小时运行流畅。
栗黎就是有这种能力,能随时随地地获悉瞿西洲的需求所在,常常不等他开口,事情已经办好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瞿西洲给她开了比别的人工资多出一倍的薪水。
栗黎值得这个价钱。
10. 第 10 章
瞿西洲不耐烦地按了按不断跳动的太阳穴,睡眠不好的副作用就是偏头疼。
栗黎适时收住了声音,打开办公桌左侧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盒药。
又去拿了一个空杯接了些温水递给瞿西洲。
瞿西洲没有多看,从药盒里抠出一粒放到嘴里,喝了一口水吞了下去。
这种药效果好,可瞿西洲以前很少吃,除非心情实在是差到没有耐心等到晚上,让一个好的睡眠促使他的头疼不药而愈。
“晚上的饭局非得我去?”
“对方很讲排场,公司这边还是您出面比较好。”
“知道了,出去吧。”
等栗黎关上门,瞿西洲仰起头,半靠在办公椅上。想起晚上的应酬,瞿西洲第一次发现,这些事情,这些生意,忽然之间失去了意义,他找不到这么卖力的理由是什么。
钱吗?他现在有了,可是能花的地方不多,那么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在意开什么车,也不想换到更大的地方住,衣食住行,对于物欲不高的人没多大区别。
以前瞿西洲想过,如果以后换了大一点的房子,要单独给球儿空出一个玩具房,里面摆满它的玩具,可是后来一直忙一直忙,到现在,小狗已经不在了。
即使重新养一只,也不是他和裴沛一起养的狗了。
他坐在地上拍拍地板,别的小狗不会像球儿一样马上领悟到他的意思,第一时间跑过来把大脑袋放到他的腿上,眨巴着眼睛等待他的手覆上来。
事情发生到现在,一件接一件,所有人都知道裴沛的伤心,却没人管他。
这么多年,他也曾很用心地照顾过那个小生命。
甚至它的主人,都不再属于瞿西洲了。
到了晚上,餐桌上的瞿西洲一扫近日的颓态,进退有度,谈笑风生,满面意气风发。平时这种酒局他都是男助理跟着过来,今天男助理肠胃炎,全场是栗黎陪着。
酒足饭饱,该谈的也聊得差不多了,瞿西洲把合作方送到饭店门口,不动声色地拉开不断贴近栗黎的对方老总,看着人上了车。这就是他不愿意带女下属来的原因,容易生出别的枝节,太过麻烦。
瞿西洲伪装得好,谁也看不出他的精神和身体都不在状态,被对方多灌了几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头疼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司机扶着瞿西洲和栗黎一起把人送回了家,栗黎输入密码打开门,让司机把人放到沙发上。
司机是公司的老人了,前几年公司不容易的时候每次瞿西洲喝多了都是他把人送回来。后来瞿西洲出差多,他就负责接送公司其他的高层,最近才回来专职跟着瞿西洲。
那时候每次进门,裴沛都会等在门口,把瞿西洲从他的手里接过来。
那么瘦的一个人,却能扶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面容冷淡可眼睛看向瞿西洲时,满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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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现在再把人送回来,等待瞿西洲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
栗黎直起身,把头发撩到肩后,开口道:“您先回去吧,我给瞿总找床被子。”
司机点点头,快一点了,家里还有人等他,连忙转身关了门出去。
栗黎身上有了微微汗意,她没有立即去给沙发上的瞿西洲拿被子,而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打量起这间来过许多次的屋子。
裴沛搬走了,可七年时间,这里仍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窗帘是她挑的孔雀蓝,餐桌是她喜欢的简洁风,就连沙发,都是她选的禁得住宠物抓挠的款式。
栗黎的视线回到已经睡着的瞿西洲脸上。
瞿西洲的鼻子很挺,但鼻尖却窄,比一般男人多了几分秀气,发脾气时本就不明显的双眼皮会几乎看不出来。
可此时闭着双眼,整个人身上又会多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不像平日里清醒时能随意地威慑别人。
栗黎矮下身,轻轻握住了瞿西洲的左手,抚了抚他无名指上接近白色的戒痕,笑了。
夜能掩盖的还有肮脏的人心。
裴沛在广遥人仰马翻地忙了一上午,结束中午的饭局回到饭店,总算有了空隙去处理裴靖的来电。
八个未接,一上午的静音,她没有仔细去看未读的消息堆了多少。
最头疼的部分终究还是来了,她知道如果不回过去,裴靖会一直打,打到她接为止。
11. 第 11 章
裴沛走到窗前把电话拨了出去,几乎没有等待的时间,裴靖第一时间就接通了。
“沛沛,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电话那头裴靖的语气让裴沛有些无力,她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说:“从谁那知道的。”
“我早晨要去给你送点水饺,打你电话不通,西洲的打通了,他难得在家。可过去一看,门口一双你的鞋子都没有了,西洲还想帮你瞒,瞒什么呀!”
“姐,你能不能别这样。”
“那我要怎么样啊,要不是这段时间学校忙,我早就应该发现的。你到底哪里想不通,西洲到底有什么不好呀!就算有哪里不好,你也不能离婚啊!”
“那我应该怎么样,凑合着过么?”
裴靖听到电话那头裴沛打火机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抽烟!以后还要不要孩子了!再说什么叫凑合过,谁结了婚能一点矛盾没有?有矛盾都像你一样用离婚解决吗?”
“你知道瑶瑶为什么上次说要去南方上大学吗?”
陈念瑶是裴靖唯一的女儿,刚上初中。
“你扯她做什么,小孩子知道什么。”
“因为你口中的这个小孩子知道她爸爸为什么一周有好几天都不回家。”
裴靖那边顿时没了声音。
停顿了几秒裴沛继续道:“姐,有些事是没办法解决的,就像有些问题没办法视而不见。你不要再去找瞿西洲,我们俩已经断干净了。你同意也好,不赞同也罢,这件事里,不会有谁比我更难受。我累了,先挂了。”
裴沛忘不了上次去裴靖那,瑶瑶跟她说话时,脸上流露出的那些不应该属于孩子的情绪。她不想戳破裴靖自欺欺人的表象,也不愿意应付裴靖的没完没了。
人和人之间如果观念不一样,说破了天对方都没办法理解你的想法,话语不是在任何时刻都是无所不能的利器。
广遥过来的负责人有些难缠,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忙活了一天丝毫看不出对方更中意于哪一方,说话云里雾里的不琢磨半天都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花钱的人拥有摆姿态的资格,赚钱的人要低得下该弯的腰杆。工作是拼能力的地方,但又不会只拼能力。
周杨跟在裴沛身边恨不得把对方说的所有话都录下来回去逐字分析,裴沛倒是习惯了,该做的准备来之前都做好了。
结束完工作再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裴沛脑子里都是刚才饭桌上曲辽油腻的笑脸,说不出的难受。
泡了一个热水澡,拿过电脑,准备再处理一些工作,把明天的内容检查一遍。打算传资料的时候,裴沛看到了瞿西洲的未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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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刚刚在卫生间没有听见,今天裴靖过去了,她有必要给他回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瞿西洲才接听。
“什么事。”
瞿西洲那边没人说话。
“说话。”裴沛不耐烦起来。
“对不起裴小姐,这边信号不太好,您是要找瞿总吗,稍等一下。”对面传来栗黎的声音。
裴沛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瞿西洲接过电话,“喂。”
“我姐早晨过去打扰到你了,我跟她说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你也不要再接她的电话,我会处理好的。”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们离婚了,这样才是正常的。”
“正常的。”瞿西洲重复,“你到底觉得哪里不正常,为什么什么地方你都觉得不正常?”
“瞿西洲,如果有一天我觉得不正常的地方你也这么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所以,我们分开的决定是正确的。”
“裴沛!”对面瞿西洲的声音高了起来,“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七年,七年不值得你花时间好好跟我聊一聊?”
“因为跟你聊不通。”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挂断音。
瞿西洲一拳砸在桌子上,指骨传来强烈的顿痛感,呼出来的气火辣辣的,烧得人胸腔窒息不已。
12. 第 12 章
瞿西洲一直记得第一次带裴沛见姚晚姻,把人送走后姚晚姻说的话。
他们母子少有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几句的时候,结了婚后反而是裴沛和姚晚姻能说上几句。
相依为命的母子传统的相处方式在姚晚姻和瞿西洲身上的走向,与众不同。
当时姚晚姻一边把裴沛带来的补品一样一样往柜子里收一边说:“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
一开头就是瞿西洲不爱听的,“您现在说话就不怎么好听。”
“看在这姑娘买的东西都不便宜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姚晚姻确实比平时宽容了几分,没有第一时间翻脸,“这姑娘是个拧脾气,你是个犟种,都是认死理的人,以后遇到事,容易解不开。”
“我不跟她计较就是了。”
“你不计较她要是非要计较呢?”
瞿西洲当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日子没你想得那么容易,以后有的你磨。”
当时瞿西洲没听懂的话现在想想,姚晚姻女士一语成谶。
较真的人从不给别人留退路。
裴沛从机场拖着行李刚到家,就接到了陈念瑶班主任的电话。
电话里小姑娘小声跟裴沛商量,她不想回家,能不能来这住几天。
裴沛问她,妈妈知道吗?
瑶瑶在那头不说话了。
后来裴沛还是去学校把瑶瑶接回了家,给裴靖发了信息,用手机挑着晚上吃哪家外卖,跟小丫头有商有量。
裴靖到的时候裴沛刚把菜放到餐桌上,让她过来洗手吃饭。
这个房子裴靖只在当初买的时候来过一次,当时还颇有微辞,不认可裴沛婚都结了还要另买房子。现在房价又不稳定,买了又不住,钱还不如放到别的地方钱生钱。
当时她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裴沛会真的住进来。
餐桌上异常沉默,瑶瑶不敢看裴靖,只能眨巴着大眼睛瞅小姨。裴沛冲着她也眨巴了几下眼睛,裴靖装作没看见两个人的小动作,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吃完晚饭,裴沛把瑶瑶安排到客房写作业,跟姐姐坐到沙发上,在裴靖开口之前做了一个中止的手势。
“姐,在你开口之前,我问你几个问题,然后我们再谈。”
她没有等裴靖应答,继续道:“先说你。陈哲鸣的心还有多少用在家里和你身上我们就不谈了,他在陈念瑶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这个家,有没有他区别在哪里?”
“瑶瑶看着你们这样的婚姻,你觉得她会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孩子上初中了,他们这个年纪有什么是不懂的,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把事情捅开,你们俩到底是谁在为谁考虑?”
裴靖试图反驳,可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用手捂着脸,压抑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裴沛转过头,不想看裴靖流泪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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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姐,我是你亲妹,如果这件事但凡对你和瑶瑶有一点好处,我都不会这么讲话。你还不到四十岁,以后的几十年你都要这么过下去吗?还是你希望如果以后瑶瑶遇到跟你一样的情况,要做同样的选择?”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裴靖情绪激动起来,她站起身,满脸都是泪,“那我要怎么样,跟你一样离婚吗?陈哲鸣再不济是她的亲生父亲,离了婚谁能保证以后的情况会怎么样!”
“能比现在更差吗?你在学校的工作这么稳定,不需要依靠他陈哲鸣。反过来,他的父母,平时究竟是你在照顾还是他在照顾?”
“这是我应该做的。”
裴沛难以想象,到了这个份上裴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要管我了,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想想你自己怎么办吧!”
“我有什么怎么办。”
“你以为你这样再找还能找到比西洲更好的?谁都不如他!就你这个脾气,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容忍你!”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跟他离婚?因为跟他过得太幸福了?”
“你…”
“既然你认为我不理解你的立场,那你就也不要再试图左右我的选择了。手续都办完了,说什么都晚了。”
“你可以再去找他复合的呀!”
裴沛望向天花板,原来沟通也会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我打算跟别人试试。”
13. 第 13 章
“你…”裴靖气得眼睛看向别处,“你去试吧,试吧,有你后悔的时候。”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把瑶瑶叫出来,拽着女儿要回家。
瑶瑶在门口穿上鞋,可怜巴巴地回头冲裴沛摆了摆手,跟着妈妈离开了。
裴靖是不可能同意让瑶瑶真的在这住几天的,裴沛能做的就是给小姑娘一个短暂的休憩时间,但做不了长久的避风港。
裴沛坐回到地毯上,心觉这一年过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接到喻绾电话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你要来啊,我可没几个二字头的生日好过了,瞿西洲归瞿西洲,这是你和我的交情。不行我就让任倬盯着他把礼物放下就走人,反正你必须到!”
“行,我准时过来。”
裴沛当然不会把喻绾的话当真。
她和喻绾的关系,是建立在瞿西洲和任倬的关系上的。
以前经常聚在一起,彼此的生日、节日,一起出去玩。
离婚的时候裴沛想过要怎么处理这些人际关系,思虑再三,她做不出跟瞿西洲一刀两断接着把其他关系也都斩断的事情。
喻绾没有在把裴沛当成老公朋友的老婆在相处,她当裴沛是朋友的。
但她也不可能完全不顾及任倬的感受。
裴沛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公司附近的商场转了转,打算给喻绾挑一份生日礼物。任倬的条件在那里,喻绾什么都不缺,礼物能哄她开心就好。裴沛从一楼转到了四楼,最后给喻绾买了乐高。
六千多块的乐高,非常大的工程。
喜欢乐高的人,会非常兴奋。
喻绾就是其中之一,家里有一个房间是任倬特意留出来给喻绾放她的乐高的。这份礼物没有新意,但不出错。
让店员帮忙打好了包装,裴沛提着庞大的盒子往楼下走。扶梯到二楼时,她注意到了从一楼大门口进来的瞿西洲和栗黎。
瞿西洲穿了一套休闲西装,头发没有刻意打理,一脸漠然。栗黎不明显的稍微落后于他,小香风的上衣搭了条泛着绸缎光泽的鱼尾裙,身材好品味也好。
裴沛轻飘飘地看一眼都想夸上一句,真是郎才女貌,般配。
裴沛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路线,下到一楼时那两个人乘的电梯门刚好合上。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秩序,眼下每个人处在的位置跟裴沛心里的排位完美契合。
商场门口有一家冰淇淋店,最基础的甜筒三十六块。
裴沛想知道这家甜筒到底是什么味道,从店员手里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的确奶香浓郁。
裴沛坐回到车里,一口一口吃掉了那个冰淇淋。
天上的云层很高,蓝的没有一丝杂质。
裴沛天生火力比较旺,难以避免地轻度嗜凉。
以前瞿西洲不让她吃,几乎不许碰所有寒凉的东西,现在,裴沛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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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几年,她吃不吃也没人知道。
何必呢,痛经可以吃药,但生活需要开心。
周五比较容易堵车,裴沛提前了一个小时从公司出发,没有特意回家换衣服。今天她不是主角,不失礼就行。一路上跟预想的一样,有几个路段几乎十多分钟没怎么动弹,好在最后到的时间并不算晚。
裴沛从后备箱里拿出礼物,按下喻绾家的楼层。
开门的是任倬,显然对裴沛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非常热情地说:“哎呀,这可是贵客,我们家喻绾念叨好一会儿了。”
接过裴沛手里的礼物,一边说着破费,一边喊喻绾过来。
这是喻绾的二十八岁生日,可她本人看起来还跟刚毕业的学生差不多。
“你来啦,沛沛!”喻绾小跑过来,给了裴沛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的身上有种糖果的香甜,裴沛脸上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礼物让任倬拿进去了,生日快乐。”
“谢谢,晚上多吃点,任倬花了大价钱请的厨师,跟我吹了半天呢!”喻绾的下巴有些短,笑起来给人一种脸圆圆的感觉,很可爱。
“毕竟是你的生日。”
喻绾听了裴沛的话,又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别别扭啊,瞿西洲赖着不走,一会儿你坐得离他远一点儿,如果累了,我安排司机送你。”
裴沛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角落里的瞿西洲。
14. 第 14 章
瞿西洲明显跟商场那天不一样,头发精心打理过,身上的衬衫很有质感,裴沛没见过。胸前解开了三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顺着向下延伸出的肌肉能猜测出布料的掩盖下是具好看的躯体。
西裤笔直,两条长腿分外显眼,他拿了一杯酒远远地站在角落里,哪怕位置偏僻仍不时有人上去跟他说话。
喻绾生日,请的都是她和任倬私下真有交情在的朋友,没有那些生意场上的人。
气氛自然随意许多,彼此都并不陌生,哪怕不认识也至少有过耳闻。
裴沛和瞿西洲关系尴尬,共同的朋友都知道他们分开了,心里哪怕再好奇,表面也会装作一片淡然,自然的找两个人聊天,就像他们之前是从无交集的人。
裴沛不想去在意,该想的离婚之前早想清楚了。
最近在公司和曲辽咬得紧,谁也不让谁,她有意让自己放松一下。广遥那边面上的竞争焦灼,私下的联络更不能断。
裴沛讨厌去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可工作就是这样,从不能顺着自己的喜好。
瞿西洲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过来找不痛快,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裴沛和身边的人聊着,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酒。她的酒量不错,看不出前后有什么差别。喻绾过来时,又特意敬了寿星一杯。
“我老婆帮你都帮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今晚还一无所获,以后就只能天天上演孤枕难眠了。”
任倬透明的镜片后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老婆帮不帮我都会请她。”瞿西洲晃着手里的杯子却一口都没有喝,一杯酒拿了一个晚上也没见少。
“但是我可以不请你啊。”
瞿西洲狠狠瞪了任倬一眼,装了一晚上,温文尔雅的皮终于挂不住了。
可能喝得太猛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最近人又比较疲惫,裴沛渐渐觉得有些晕,人却越来越松弛。
酒精的作用下让一切都放松了下来,情绪慢慢充盈,一点莫名的兴奋缓慢地涌了出来。她知道这样就可以了,再喝下去她的控制能力会下降。可偏偏又来了两个朋友过来说话,裴沛又喝了一杯之后表示真的不行了。
她在四周转了一圈,抓住了喻绾的身影,打招呼要先行离开。
喻绾知道她是开车来的,让她去车里等着,司机一直都在楼下,可以帮她把车开回去。
裴沛拎着包带没有把包背在身上,高跟鞋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嗒嗒作响。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车,想了一下没去后座,她怕自己睡着了。爬上副驾驶闭上眼睛,等司机过来。
脸颊的热度贴上冰冷的车窗玻璃让整个人舒服了一些,像在云朵里漂浮,柔软又轻松。那些平日里紧绷的情绪,用力的克制,此时此刻全都像泡沫似的破碎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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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让人愉悦。
过了没多长时间,驾驶座传来开门的声音。
裴沛没有转过头,闷闷的说:“麻烦你了。”
然后报出家里的地址,等待汽车的启动。可车迟迟没有发动的迹象,裴沛不禁奇怪,把头从车窗玻璃上转过来,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是瞿西洲。
瞿西洲在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眼睛一眨不眨地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裴沛皱起眉,她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惬意。
“有事?司机呢,你怎么上来了。”
“你好像现在只会问我这句话,就像我们之间如果没有事情就不需要再有联系一样。”
“离了婚是这样的。”
“可我们一直没有说清楚,准确地说,是你没有跟我说清楚。”
“能不能不要再针对这个问题不断地纠缠了,瞿西洲,这样有什么意义?”
“我还爱你。”瞿西洲的唇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重复道,“我还爱你。”
他停顿了一阵,继续说:“我们心平气和的,你不要故意说一些刺激我的话,如果你觉得我不能理解,我可以不插话,你说我听,我只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你之前说的理由,我不信。”
裴沛能面对气急败坏的瞿西洲,能面对暴跳如雷的瞿西洲,但她无法对主动低下高傲头颅的瞿西洲亮出自己坚硬的盾牌。
15. 第 15 章
车里沉默了好一阵,偶尔有车开走,车灯闪过的瞬间,裴沛看清了瞿西洲少有带着脆弱的表情。
裴沛曲了曲手指,发现使不上力,酒精麻痹的不仅仅是她的神经。
“西洲,那天签离婚协议我说的话,对不起。”裴沛终于开了口。
亲近的人的蓄意伤害要比陌生人杀伤力强上百倍千倍,她知道你身上的每一个弱点,每一处疼痛,不留情面地提刀过来时,必然刀刀见血。
瞿西洲喉头滚了滚,系上了一颗胸前的扣子。
“我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你很清楚,不同的是你觉得一切都是暂时的,我们以后的时间有很多,等你的公司步入正轨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到时候再弥补是可以的。”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可是西洲,感情的事情,变了是回不去的。”裴沛拿起放在车里的水扭开喝了一口,脑子不如清醒时那么思路敏捷,她还在一个情绪高涨的状态里,没有平时冷静。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化。”瞿西洲没办法去反驳裴沛,她太了解他了。
裴沛苦笑了一下,“可是我变了。”她对上瞿西洲的眼睛,“我变了很多,你没有发现吗?你也变了,你为什么现在睡觉不会习惯性的握着我的手了?”
裴沛从瞿西洲的眼睛里看到了闪躲。
“我不再像以前一样,每天都有想跟你分享的事情,甚至那段时间你连续出差的时候,都不会去在意你在哪座城市,我习惯了你在生活里的缺席。”
“你没发现吗,有几次你忘记给我发起飞或者平安落地的信息,我都没有问过你。你几点回酒店,几点跟谁在做什么,不问不是因为相信你,是因为我没那么在意了。”
“瞿西洲,如今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人不再是你了。你做的都是正经事,我甚至没有立场说你别做了,陪陪我,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因为这是在无理取闹。你能空出一个晚上,两个晚上,然后呢?我们早就不是同频向前的人了。”
裴沛下意识把指节放到唇边,留下不明显的齿痕,让心头的涩意褪去些许。
“人和人之间,最难拉进的距离不是由陌生到熟悉,是原本十分熟悉亲近的人,疏远了再重新靠近。每一处的改变都充满了尴尬,因为无一不在证明彼此早就在对方的生活里缺席了,这样的感情我接受不了。”
瞿西洲左手撑住额头靠在车窗上,一直没有说话。
“球儿刚开始吃药的那段时间,我很难过,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难过。父母走的时候我太小了,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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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太大的感觉,可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慢慢衰竭的过程,它太痛了。”
“那时候除了陪着球儿,我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没办法做别的,只要脑子闲下来,眼泪就不由自主。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离开,医生也给不了时间表。闭上眼睛也没办法接受它即将要不在的事实,一手照顾下来还要亲自送走,瞿西洲,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裴沛抹了把脸上的泪,“球儿去了这么多次医院,是我一个人抱着它上车下车,进进出出,它不愿意不熟悉的人碰它,只能我来,你在哪里呢?”
“我都习惯了你不在家的生活,可是它不能。走路都费力还会晃悠着到门口等你回来,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直到球儿走的那一天,眼睛都一直看着门口,到最后你都没有出现。”
“等你回来了,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给你打了三十二个电话,通了吗?等你下飞机了,有时间了,人回过来了,我还有必要说吗?你不在我不怪你,但是通过这件事我也知道了,我不再需要你了。”
说到这裴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在膝头抽泣出声。
瞿西洲想去握她的手,可在空中僵了半天却还是收了回来,他从来没见过哭得这么伤心的裴沛,而这个伤心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分开。
16. 第 16 章
好一会儿裴沛的情绪才平复下来,“七年了,七年的时间人身上的细胞都重新更换了一遍,我能接受我们走到今天的这个结果。带着球儿的骨灰罐回家的那天,瞿西洲,我清晰的感觉到,我们之间,没什么要在一起的理由了,我那么难过都没有去期待你在身边陪着。你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在我这,回不去了。”
说完,裴沛无力的闭上眼睛,靠着车座不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瞿西洲发动了汽车,一路开到了裴沛家楼下停到停车位上,看着裴沛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一个人独自离开。
瞿西洲高大的背影在道路两旁更为高大的树木掩映下,罕见的有些可怜。
广遥最后还是更倾向于曲辽的方案,裴沛输了。
周杨心里不服气,但这种不服气,没有让公司里的任何人察觉,包括裴沛。
职场里的兵家输赢没有道理可言,唯有技不如人。裴沛知道了结果什么都没说,当天带手下的人出去吃了一顿,走的自己的私账。
尽力了就不谈结果如何,感情上也是。
那天的泪流了很多,如果不喝那么多酒,情绪就不至于那么失控。可随着眼泪一起流出去的还有这段时间以来婚姻变故所生出的压抑感,人经历过一些事情后,都会变得比以前更看得开。
那天后她挺长时间没有再遇见瞿西洲,但第二天清晨五点钟,收到了他的一条信息。
“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一语双关。
这就是瞿西洲,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世法则,并不会受身边人的影响。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只听自己内心的想法,从不被他人左右。
饭桌上烟雾缭绕,都是老烟枪,裴沛走了下场面上的流程,接着让大家赶紧开动。
这是民主投票定下的一家比较有名的日料,有人过来敬酒裴沛说开车没有喝,到最后连东西都没吃上几口。
她不确定会不会有瞿西洲口中那一天,但两个都很倔犟的人,不固执己见的达成一致是很难的。
教练今天跟平时也不太一样,这是裴沛坐在角落里中场休息时得出的结论。在完成所有训练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知道了原因。
她的教练笑得一脸春意盎然,拉着一个男人向她走了过来。男人身量很高,是在健身房里算不得大有所成的类型,偏瘦,行走间的肌肉薄而有力,年纪应该不算年轻了,能维持成这样,必然是常年自律。
裴沛看人不打量外表,一个人眼睛里的东西能留下的都是一路走来的沉淀,骗不得人。
不知道的以为这是教练别样的春天,毕竟在这里喜欢同性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裴沛知道,她的私教这么春天的原因,是拉郎配的执念在今天得偿所愿了。
刚来的时候两个人熟起来之后,有一次教练跃跃欲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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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有个在他这练了很多年的家伙,接触下来觉得非常适合她,要不要认识一下,都在一个健身房,多个朋友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裴沛和那个人的时间表称得上是南辕北辙,如果没有意外,自然偶遇的概率为零。
在得知裴沛已婚的身份后,教练还遗憾地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
裴沛看着教练那一身壮硕的不能再壮的肌肉,觉得既好笑又有几分无奈。
这件事后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教练自然没再提。前段时间知道裴沛又恢复自由身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表情十分的精彩。
“来来来,都是我的人,认识认识。真是巧了,平时他都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今天你俩承上启下地刚好接上了。”
男人的视线落在裴沛身上,露出一个笑容,“那确实是巧,顾墨言。”
“裴沛。”
“哎,别说,你俩这姓都不多见呢。”教练的嘴角不停地在往耳根处靠拢。
裴沛忍不住笑了,她联想到了古代上唇必须有一颗巨大无比的黑痣的媒婆。
裴沛不好扫兴,简单地聊了几句,加上联系方式才去换衣服。
裴沛没有太在意这个小插曲,后来也没有再在健身房碰到过顾墨言,但两个人偶尔会在微信上聊一聊。
顾墨言人很幽默,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和不是人人都有的风趣,相处感觉轻松又自在。
17. 第 17 章
裴沛并不排斥两个人日渐熟稔起来的关系,客观地讲,顾墨言这样的男人,做朋友确实不错。虽然对于她热情可爱的健身教练而言,顾墨言是个能够交往的对象,但这个结论裴沛目前持观望态度。
他们不太聊彼此的私人生活,更多的是在谈感兴趣的话题。
顾墨言与其说是脾气好的人,其实更倾向于圆滑。
他跟谁在一起都能让对方觉得相处愉快,但是真的合得来还是他配合得好,只有顾墨言自己心里知道。
多年之后,裴沛和她的教练仍旧捆绑牢固。
有一次无意间聊起,教练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起来两个没什么共同点的人,莫名却总能发现细小的相似之处,让他深深地坚信,这两个人一定要认识一下,这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冥冥之中的契合感。
就好像有的人生来注定相遇,有的人相遇便会产生特定的缘分。
冬天的雪不管堆积多厚,或被泥土染脏,或凝结成冰,最后的消融是它唯一的归宿。
裴沛住过来的时间不长,但不会做饭的人会很快地熟知周围哪家店是可以赖以生存提供口粮的,这该死的生物本能。
当然教练有教练的要求,但只要各方面的数字没有难看到一定程度,裴沛不介意犒劳自己。
难得休息,裴沛起得早,休息日的懒觉某种程度上会缩短难得属于自己的休闲时光,短暂的睡眠能让这珍贵的一天变得很长。
裴沛洗漱好套了身运动服,换好鞋子打算去小区门口那家听说开了很多年的早餐店买小笼包。
实体店现如今的困境实实在在,在经历了各种动荡之后仍能屹立不倒的,必然有两把刷子。
裴沛偶然的机会尝过一次,第一口咬下去简直惊为天人,后来这家店变成了工作和健身自制力中间灰色地带的合理放纵。
时间还早,但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老板并没有因为等着的人多显得手忙脚乱,步骤都谙熟于心,和老板娘两个人有条不紊地该干嘛干嘛,丝毫不慌。
裴沛想起了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厨师生气时说的一句话,爱吃吃,不吃滚。这简直就是眼下老板两口子淡然态度下的潜台词。
裴沛不着急,找到了队尾安静地站着,手机都没有拿出来。
早晨的空气很好,裴沛没戴口罩,随着一分一秒过去,胃里慢慢累积起越发清晰的饥饿感。
这时手背忽然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裴沛先是吓了一跳,但她是养过狗的人,这种感觉又再熟悉不过,只是很久没有过了。
裴沛回过身低下头,看到一只金毛正在用湿漉漉的鼻头顶她的手。
是求抚摸的意思。
一只金毛。
裴沛的心疼了一下。
她弯下腰轻轻摸了摸金毛的大脑袋,柔软又丝滑,是个被照顾的很好的毛孩子。
金毛嫌裴沛的力道太轻,用脑袋往裴沛的手心用力地拱了拱,裴沛的眼眶红了。
她避开金毛看着她的视线往它的身后望去,两米远的位置站着一脸带笑的顾墨言。
他的牵引绳是可伸缩的,能把金毛放到很远,所以裴沛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狗主人。
可哪怕顾墨言离得不远,裴沛看到小狗的那个瞬间,眼睛里也注意不到别人。
裴沛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站起身清了下嗓子,“遛狗?”
“是啊,网友。”顾墨言仍是在笑。
他也一身休闲,米色的卫衣,灰色的裤子,年轻又有活力。顾墨言的气质更偏向于职场精英,哪怕裴沛碰到他都是在比较私人的情况下,但顾墨言身上那种精明的感觉依旧明显。
这个时候老板大嗓门地喊道:“别顾着看帅哥啦,排到你啦,一大早不惦记着吃还要惦记别的啊,我这多抢手啊!”
老板娘闻言一把拧在老板壮硕的背上,“姑娘别听他的,包子天天有,帅哥哪里天天遇,要吃点什么?”
既然遇到了两个人自然而然坐在了一起。
一人一屉小笼包,裴沛要了一碗豆腐脑和茶叶蛋,顾墨言买了杯不加糖的豆浆。
坐下之后,顾墨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一张照片传给了谁。然后便抿着嘴,像做了坏事得逞后的得意。
裴沛抬眉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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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我发给了谁?”
裴沛把披散的头发束到一侧,“阿年。”
阿年是他们的健身教练。
顾墨言啧了一声,“你就不能假装多猜几次。”
“下次你选个难度系数高的问题。”
小笼包味道一如既往的好,不愧比对面的早餐店一样数量贵五块的价格。
他们挑的位置非常靠边,因为带了那么大的一只宠物。
难得店里的顾客和老板人都很好,没有人因为这个不同物种的小家伙同席皱眉头,有的甚至在打包好后还会特意过来摸一摸才离开。
金毛本狗倒是十分习惯,谁伸手都会咧着嘴笑得憨憨地奉上脑袋。偶尔间隔时间长一点没有得到投喂,就抬起它的大爪子扒拉主人的裤腿,顾墨言便撕下一点包子皮喂给它。
安慰奖安慰得十分敷衍,量小到都不够一口。
“养了几年了?”
“差不多三年。”
“叫什么?”
“呆呆。”
“不像是你会取的名字。”
“那我应该取什么样的?”
“Jimmy,Max之类的。”
顾墨言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他没有把话题围绕在金毛身上,把阿年发过来的语音公放给裴沛听。
健身教练那一嗓子气沉丹田的嘶吼引来了邻桌顾客的侧目,顾墨言马上关上,哈哈大笑起来。
裴沛虽然不会去做这样幼稚的事情,谁要主动跟健身教练汇报食谱啊,时而顺从时而挑衅的,但也被逗得嘴角翘了起来。
“他这人怎么这样,都知道我在公众场合了,一大早气性还这么大。”顾墨言故意装模作样。
“你非要惹他。”
“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把桌上的东西吃光,又一起牵着金毛在附近的公园转了一圈才准备回去。
聊起来才知道,他们四舍五入的居然算得上是邻居,顾墨言住得离裴沛非常近。
他把裴沛送到了大门口,呆呆一屁股坐到地上,吐着舌头往裴沛身上亲热地蹭了蹭。
18. 第 18 章
裴沛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抬起双手抚了抚呆呆软乎乎的耳朵,额头轻轻碰了碰它的脑袋瓜,停留了几秒,没有去看顾墨言眼睛里的惊讶匆匆告别离开。
球儿走了的这段时间里,裴沛已经能调整好自己不再因为随时想到小狗而情绪起伏,可她再也没有在网上浏览过有关宠物的内容。也庆幸因为离婚,不会再有机会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碰到和球儿曾经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她不知道要怎么在别人的询问中把小狗不在了的事实说出口。
告别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它会让你删掉购物车里没来得及买的宠物用品,会不再需要宠物店的联系方式,甚至不用再跟联系了几年的医生再有往来。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再见,而是对曾经多少年的生活的一个剥离。
你会随时随地想到它,可它只能永远的活在手机相册里。
本来这个小区她谁都不认识,现在却多了一个顾墨言。
而且裴沛万万没有想到,呆呆和球儿长得竟然那么像。
哪怕是同一品种的狗,也未必会长得相似。
眼睛的大小,脸上的轮廓,细看下都是不一样的,有的甚至一打眼就能辩出区别。
其实顾墨言很不像会在路边摊吃早饭的人,后来阿年问起那天的事情,直呼了半分钟有缘千里来相会。
瞿西洲把车开到任倬公司楼下才拨了电话过去,没等几分钟,任倬领着手里拎了一堆东西的男助理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一身斯文败类的矜贵气息扑面而来。
瞿西洲靠着车门抽烟,见人来了把烟叼在嘴里,带着几分混不吝没什么精气神地说:“你要孝敬我妈直接送给她不得了,非得让我跑一趟?”
任倬示意助理把东西往车上搬,也跟着抽出一根烟,哥俩好似的也靠在车门上。四十岁的人了难得残存了几分风流倜傥的劲儿,“我是给你个机会跟你妈好好相处。”
“相处不了,老太太跟我八字相冲。”
“会不会说话,那你怎么长这么大的,真冲你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不想见她,见她就得跟我叨叨。”
任倬抖了抖烟灰,“她不跟你叨叨跟谁叨叨,你离婚她不难过?你空中飞人的那段时间都是裴沛陪着的,没准儿人俩感情比跟你深。”
提起裴沛,瞿西洲瞬间又泄了气,整个后背都靠到了车上。
助理放好东西就转身回了办公楼,两个人说话时周围没有别人。
“上次聊了,我知道是我的原因,但裴沛没说全。”
“哥们儿,你闹呢?合着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个儿为什么被媳妇甩了?”
“我想知道也得她愿意跟我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好的事从不会改,不想讲的话怎么问也不说。”
“是这么个脾气,可过了这些年,你还没办法应对她这些别扭,结婚的时候你俩都干嘛了?竟上床了?”
两个人太熟,任倬说话没什么遮拦。
“滚一边儿去,你和你媳妇都在床下是吧。”瞿西洲推了他一把,低头嘟囔一句,“再说也好久没上过了。”
任倬没听见,掐灭了烟头,“喻绾表姐夫新开了个厂子,专门做燕窝的,挑的都是最好的,两箱给姚姨送去,两箱给裴沛。我妈这个人你也知道,嘴上没把门的,老让你俩过来吃饭有天喻绾说漏嘴了,也确实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你都没说,别往心里去。”
瞿西洲拍了拍任倬的肩膀。
早晚都要知道的,从谁嘴里说出来又有什么区别,没用他当面说未必不是好事。瞿西洲跟着把烟掐了,摆摆手,上车走了。
本来想直接回公司,犹豫了下还是转了方向去了姚晚姻那。
敲开门时,姚晚姻正敷着面膜,声音嗡嗡的,“也不打声招呼。”
“您不在我放门口就走了。”
“呦,合着您见不见亲妈都一样的是吧?”
“妈,您能好好说话吗?”
“我这段时间看见你怕是都不能好好讲话了,嘴里能出来的都没什么好听的。”
瞿西洲洗干净手,回到客厅拿了个橙子开始剥,手指很快被染上了淡淡的黄色,橙子皮的汁水在空气中飘散开弥漫出清新的味道。
姚晚姻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坐到瞿西洲身边,母子俩不远不近的,除了电视的声音谁也没说话。
这些年一直都这样,瞿西洲忙,没有太多时间过来,哪怕过来,也是跟裴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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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裴沛平时话不多,可跟姚晚姻聊得来。姚晚姻爱和裴沛说话,毕竟有时候跟儿子讲了也白讲。
姚晚姻掐着时间去卫生间洗干净面膜,做了护肤才出来,问了句,“吃饭了没?”
瞿西洲咬了一口剥得坑坑洼洼的橙子,酸的找了张纸巾又一口吐了出来,“没。”
姚晚姻又想说他,可看到瞿西洲眼下淡淡的青色,一脸颓废的倒霉相,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去厨房了。
家里有现成的葱油,姚晚姻煮了点手擀面,又煎了两个蛋,让瞿西洲对付吃一口。
瞿西洲拿起筷子就吃,看样子是真饿了。
“你连自己吃饭都安排不好?”
“不在公司谁安排我?”
这是实话,在公司哪个助理都能把他的饮食安排得定时定点,出了公司,是他安排裴沛。可现在没人需要他管了,他连自己都懒得管。
“任倬和喻绾让我带过来的燕窝,你有时间自己弄了吃。”
姚晚姻盯着瞿西洲一口一口地吃面,煎蛋也是一口一个,两口没了。
小时候这人可不这样。
脾气不好,吃饭又挑,多着急的事都要细嚼慢咽地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到底是亲儿子,不能真的一点儿不心疼。
“你跟我说句实话,除了工作忙,在一起的时间少,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人了?”
瞿西洲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双眼皮都撑窄了,难以置信地出声,“我在您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姚晚姻生冷不忌,“裴沛对你什么样,我又不是个瞎子。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能让她这么坚决要分开的理由。”
瞿西洲本来挺饿的,听完这话一口都吃不下了,啪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姚晚姻继续说:“哪对两口子没有问题?一个妈生的还有处不到一起去的,你俩有问题很正常,忙工作我也能理解。可事到如今,总得有个原因吧?要不你怎么把人追回来?确实,什么样的姑娘都有,你再找一个也不是找不到,但有几个能像裴沛对你一样真心?换个角度说,其他人新鲜是新鲜,可新鲜劲儿过去了呢?你三十五了,能像当年喜欢裴沛那样喜欢别人吗?”
19. 第 19 章
姚晚姻观察瞿西洲的表情,知道他不愿意听,但还听得进去,指了指门口的两箱东西继续说,“你瞧喻绾比任倬小那么多,任倬遇到喻绾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可那是任倬之前从来没跟谁真上心过。人哪来那么多真心,你和裴沛当年那个劲儿,耗在谁身上就是谁了。要不然你真以为你这个性子相个亲就能跟谁定下来了?那得是头一眼就瞧到心里去了。”
姚晚姻点到为止,端起瞿西洲剩得不多的面碗拿去厨房了,让他自己在客厅待着好好想想。
瞿西洲到家的时候,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这套房子不直接给裴沛。
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他把姚晚姻给他带走的一罐子葱油放进冰箱,冰箱的亮光映到他的脸上,瞿西洲的眉一晚上就没松下来过。拿出一罐啤酒出来,单手一勾发出嘭的一声,推开阳台的门,风很凉。
瞿西洲灌了一口啤酒,想进屋拿烟,可瞥到手机上的各种信息,最后还是先把手机先拿了过来。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最后一条信息是栗黎问他晚上吃什么。
通常他出了公司,就不需要栗黎再安排他的饮食了,这是遵循了很多年的规矩。
可想不起是从哪件事开的头,似乎栗黎不管他在不在公司,都会问上那么一句。前阵子事情多到乱七八糟的,也没有注意过。毕竟栗黎长久以来都处于这个位置,他所有的事情除了私事,没有她不清楚的,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到现在的小有规模,栗黎一直跟着瞿西洲。
见证了他完整的创业史,最早的时候一起吃过苦,如今境况好了,也会比别人多上些情分。那种一起克服过各种困难的经历,让瞿西洲习惯性把栗黎当作自己人。
人在忙起来的时候,就会忽略许多的小细节。
瞿西洲没有回复这条信息,把上面几条工作上的事情说明白就甩开了手机。
三十五岁的瞿西洲至今仍旧没有意识到,吃饭这件事在这片土地上所代表的含义。
谈生意出了办公室要了解合作方的口味和忌口,谈恋爱要说带姑娘去尝尝哪家餐厅,朋友一起要去吃顿饭聚一聚。吃饭能发生的故事可太多了,并且几乎完全覆盖生活里的每一天。
如果能了解一个人每一天的晚餐,那猜测出他的行程安排生活动态就是一件顺手的事。
进而又培养出一个新的习惯。
隔天瞿西洲提早从公司出来,他开车到了裴沛公司楼下。他没有提前打招呼,也不知道裴沛晚上什么时候下班,找了个不起眼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停了车。
八点刚过,裴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瞿西洲半包烟都空了,醒了醒神刚想推门下车,一个瘦高的身影小跑过来站到了裴沛身边。两个人显然很熟,青年年纪尚轻,白色的衬衫灰色的西装裤,干净又清爽。就那样堂而皇之地立在裴沛的身侧,理所应当到让瞿西洲觉得不舒服,因为两人看起来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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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几分相配。
瞿西洲不动声色地回忆,想起这人应该是裴沛的助理。以前也见过一次,是到家里给裴沛送什么文件,那天正好他在家。
当时对方没有上楼,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方便,是裴沛下楼拿的。
他在楼上远远地看过一眼,瞿西洲当时正在为公司的一桩合作案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想别的。
后来裴沛提过一次,名字叫周杨,而且确实很年轻。
以前他从来没多想过,原来裴沛每天都是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工作。
瞿西洲看着裴沛走向自己的车,周杨竟然也跟着上了副驾驶,两个人一起开车走的。
瞿西洲说不清离婚以来哪一刻最难受,如果非要明确,就是此刻他忽然意识到在裴沛的世界里,他从最亲密的人变成了连不高兴都没有了任何立场的家伙。
裴沛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同事,都比他出现得理所应当。
手机响了起来,是栗黎打的,瞿西洲接了起来,栗黎问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便把电话挂了。
瞿西洲看到半个小时前栗黎在微信上问过这个事情,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复,所以才把电话打了过来。六点的时候还问了瞿西洲需不需要安排晚餐,刚才在电话里却没有再问及此事。
瞿西洲放下手机,从车窗里看向面前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想到刚才周杨跟裴沛一起走出来的样子,那么在裴沛眼里,栗黎和他一起工作是什么样的呢?
20. 第 20 章
周杨第一次坐裴沛的车,装作不经意地第一时间系好安全带。
平时他坐别人副驾的时候偶尔不系,绷得人不舒服。可如果是裴沛,周杨觉得于公于私,安全第一。毕竟这么多年,他可知道裴沛的车买的时间不长。
其实周杨这次还真是多虑了,裴沛是不愿意开,不代表开得不好。上路十分钟,周杨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车里放着王心凌的《下一页的我》,周杨跟着调子小声地哼着。
“想吃什么?”裴沛问。
“都行,我不挑。”
“跟我就别客气了,直接点儿。”
“嘿嘿,咱去小吃街成么?”
小吃街是商业城才开的地方,之前装修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开业就人满为患。
裴沛经常听办公室的人提起,但从来没去过,小吃让她联想起大学。那时候学校门口各式各样的小吃层出不穷。裴沛钟爱其中的一家烤冷面,一个礼拜能去吃四天,好吃也便宜,到后来出摊的阿姨都认识她了,一来不用说就知道她要什么口味。
可学生时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之前跟我女朋友去过几次,每回她都不让我吃我想吃的,净挑自己喜欢的,每样吃那么几口又饱了,剩下的都是我的,一点儿都不痛快。”
在公司周杨从不是多话的人,可出了办公室,他身上那股还未褪尽的少年感就会显露出来。周杨没有完全把裴沛当成上司,觉得她更像姐姐。哪怕裴沛很少笑,办事严谨,也不和他们玩笑,可遇到事情裴沛不会让他吃亏。
所以私下里,周杨对着裴沛不会摆公司里那一套。
“在一起很久了?”裴沛不怎么关心员工的私生活,只听说周杨不是单身。
“嗯,好几年了,挺稳定的。”周杨刚刚话里还在嫌弃,但一提到这,脸上还是堆满了笑。
裴沛扫了他一眼,同样的眼神,她以前在瞿西洲那里见过。
对,是以前。
工作日不如假期人多,两个人转到第二圈找到了停车的位置,周杨本来想先下车帮裴沛看着,结果裴沛两下就标准地停了进去。
锁上车门,周杨忍不住对裴沛竖大拇指,“厉害。”
裴沛拍了他后背一下,两个人往地下一层走去。
说是小吃街,但这里占地面积十分大,甚至有几家酒吧。
如果从头吃到尾,没到半路人估计就饱了。两个人略略逛了一下,找了一个公共用餐的区域坐了下来。周杨知道裴沛的口味,问完她有没有想吃的,便起身跑腿去了。
裴沛拿出手机往周杨支付宝里转了账,说好的她请。
用餐区对面是一个不大的舞台,上面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男孩坐在正中间边弹边唱,左边的女孩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鼓,右边的则是手里空空,坐着为男孩合声。旁边的大屏幕不断播放着画面,气氛烘托的挺到位。
歌是裴沛不熟悉,也许是最近又流行起的哪一首,过了三十岁,裴沛不太关心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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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流行什么了。舞台周围坐了一圈人,半空悬挂着紫色的小灯串,潦草却意外好看。
吃的都是现做的,周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和女朋友的住处跟管晨晨在一个区,以前经常帮管晨晨给裴沛带东西,裴沛没什么安排偶尔就带他出去吃饭,通常都是中午。今天周杨女朋友加班,就定了晚上。
男孩声线清爽,适合唱慢歌,裴沛靠在椅背上,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多才又多艺,下面的人越来越多却完全不怯场,反而更有情绪和表现力。
视线无意间略过角落坐着的一男一女。
裴沛脸上的笑意渐渐散了,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她盯着那个方向,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个男人年纪显然比女人大不少,不出意外是为了哄人高兴才到这种地方吃饭的。洋洋洒洒摆满了一桌,每一种都没动几口的样子,光是奶茶手边就摆了三杯。
女人,确切说是女孩,间或靠在男人的肩头撒着娇捂嘴轻笑,时而娇憨地掐上男人没有任何曲线可言的后背,但人实事求是说确实是漂亮。
男人对于一切全部照单全收,大手搂住女孩纤细的腰肢,不住地摩挲,渐渐扩大抚摸的范围。
裴沛忍不住觉得恶心。
她扭过头不再朝那个方面投去视线。
没多长时间周杨两手挂满小袋子的回来了,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显然战果本人是十分满意的。他一屁股坐到裴沛的对面,正好挡上了那个裴沛不想再看见的角落。
21. 第 21 章
“快快快,赶紧趁热吃,肠粉排队的人太多了,但他家味道是真的好,我稍微多等了一会儿。别凉了,还是得现买现吃,外卖的味道都不一样。”
有稳定亲密关系的人,细枝末节处总是有迹可循。
周杨帮着裴沛弄好筷子,习惯性去确定没有毛刺会刮到手,又把纸巾放到裴沛伸手能拿到的地方,还多放了一包湿巾。
裴沛夹起一个生煎包咬了一小口,满口的汁水,灌汤的,又鲜又甜。
周杨把吸管插到椰子汁里,放到裴沛左手边,也跟着大快朵颐起来。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偶尔看一眼舞台上的表演,裴沛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二十二岁的自己还是三十二岁,大学的影子重合在了十年后的此时此刻。
“痛快了?”裴沛看了一眼周杨嘴角上的油,笑了一下。
周杨不修边幅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太爽了,裴姐你不知道,我女朋友怕我有肚子,晚上都不让我吃太饱。”
“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这个还是看她的意思吧。”
“嗯,有商有量就好。”
“我们是大一军训的时候好上的,她挺漂亮的,下手不早估计就得被别人抢走了。”这句话说完,眼前的周杨才和办公室里那个脑筋转得很快的家伙有了重合。
裴沛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她离婚的事托曲辽的福,公司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没人会去当面问她,像周杨这样关系比较近的也不会。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谁都不知道,谈论都没个具体内容题材,所以这件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知道曲辽对眼下的这个结果是不是满意。
不过也许只要在撕开真相的瞬间能够恶心到裴沛一下,曲辽都不会觉得这事是白白折腾。
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清楚这件事的,公司的人没有认识瞿西洲的。
裴沛数了数,周杨买了将近二十种小吃,幸好量都不大,周杨又是大小伙子,最后都给吃得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跟规规矩矩坐在餐厅里的感觉差别很大,自己嘴巴动着的同时还会忍不住打量周围的人都买了什么好吃的,有没有一样的哪家店。
两个人擦干净手打算离开,那个角落早就空无一人,裴沛厌恶地收回视线,跟周杨一起起身。
把周杨送回家来回耽误了一个小时,裴沛洗完澡出来时手机上有未读信息,是顾墨言发过来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裴沛准备早点睡觉。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样的,它不会让你完全满意,却又总有让你满意的地方。
第二天裴靖电话过来时,裴沛对着屏幕上不停跳动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了起来。
“你晚上过来吃饭。”
“晚上时间不确定,也许要加班。”
“那就确定一下,我菜都买好了,你不来谁吃,回家了你又不会做。”
又来了。
离婚像是个解不开的结,每次以为绕开了这个线头,剩下的就都能迎刃而解,但实际上解开了这个还有下一个,线在不知不觉早已缠在一起。
下了班裴沛没有直接去裴靖那,而是把车开到了瑶瑶的学校。
裴沛绕路把小姑娘一起接回去,好过她一个人坐公交车。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们结伴而出,保安亭的大爷站在那到处巡视着有没有什么乱子。
陈念瑶看到裴沛的车眼睛都一下亮了起来,跑的时候书包在身后一颠一颠的,几步过后才想起自己的同学,朝身后摆摆手才继续跑向裴沛的车。
一把拉开副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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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门,扬着笑脸说:“小姨你怎么来了?我可太高兴了。”
“至于么。”
“至于,你要是能天天来接我就好了。”
“那你让你妈搬过来跟小姨一起住。”
小姑娘马上又垂头丧气起来,低声嘟囔,“她哪里肯,不晓得在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爸有多大家产需要扛着不离婚。”
现在的孩子早熟,父母那点事在他们眼里不简单但也没有那么复杂。
“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是不敢跟她讲,他们吵架我都听得见,又不是听不懂话。”
裴沛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外甥女,因为她不觉得孩子说的哪里不对,沉默了一阵最后开口,“感情的事当事人才比较清楚,我们只能尊重你妈妈,不能替她做决定。”
“唉,要是过不下去了,小姨我就去投奔你,你一定要收留我。”
“我不是已经收留过你了。”
“那可不算,每次都待没多长时间我妈就来了,最后还是得跟她回家。”
“喘不过气的时候偶尔喘息一下就好,你不能要求妈妈跟你完全想得一样,就像你和你的朋友,年纪都差不多不也有彼此不理解的想法吗?何况你妈妈跟你年纪差那么多,大人也没有那么厉害,大家互相迁就一下,你只要负责好好长大就好。”
“好吧,不然也没办法了。”
路上拥挤的情况不严重,没堵多久裴沛就把车开到了裴靖家楼下,然后一眼看到了瞿西洲的车。
她不想上去了。
小姑娘眼睛尖,凑过头来问:“那是不是小姨夫的车?小姨你还要上去吗?”
裴沛想说出否定回答,可她也知道不能真的就这么走了,最后还是跟瑶瑶一起进了电梯。
22. 第 22 章
打开了门,不仅瞿西洲在,陈哲鸣也在家。
裴沛脚下似有千斤重,没一个是她想看见的人,一看到陈哲鸣裴沛就能想起那天在小吃街他在女孩腰上不老实的那只手,令人作呕。
裴沛低下头换鞋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裴靖听到关门的声音从厨房出来,“路上还好吧,担心你被堵在半路呢。”然后指了指门口堆着的各种礼品盒,“你看看西洲,又买了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家里人,花这个钱做什么,就是想着你们俩都不会做饭,过来吃一些家常的,下次不要带了,怪见外的。”
后面那两句话是对着瞿西洲说的。
瞿西洲身上的深灰色衬衫是好多年前裴沛买的,其实已经很久没上身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特意拿了出来。不得不承认他这些年身材保持得很好,到现在依旧合身。
裴沛没有留意瞿西洲穿了什么,茶几上是泡好的茶,看样子两个人坐了有一会儿了。裴沛换好鞋去了厨房想给裴靖打下手,结果被裴靖推了出来,把陈哲鸣叫了进去。
陈哲鸣不在意裴沛对他的态度,看了瞿西洲一眼,还真进了厨房,没几分钟就找了个借口回了书房。
瑶瑶回屋写作业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裴沛和瞿西洲。
裴沛不想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坐过去跟这人聊天,她脸色不太好,语气里难免带了些态度,“你为什么要过来?你明知道她为什么叫你来。”
瞿西洲直起腰,坦坦荡荡地看着裴沛,“我为什么不能来?”
“有意思么?”
瞿西洲哼笑一声,“怎么没意思,怎么,你是嫌我耽误你带别人来了?”
“你来了我也能带别人来,有什么冲突?”
裴沛话音一落,瞿西洲蹭地站了起来,面上神情瞬间寒若冰霜,“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第一,我们离婚了,我是单身。第二,我没有孤独终老的打算。第三,如果有合适的人,见家里人是正常的流程。”
“打住!什么第一第二第三的,我管你什么一二三,在我这,是我没想离婚,你逼我的。有什么问题咱们就解决,我错了我改,但是你得给我时间,什么都没弄明白你跟我谈什么第二春?我不同意!”说着指向厨房,“你姐也不同意!你凭什么不给我改正错误的机会?凭什么?!”
高高在上的瞿少爷终于玩起了耍无赖。
裴沛刚要张口,瞿西洲马上截住她的话,“球儿陪你十多年,我也能,我有多少个我就陪多少个!够不够改?你要说个不字,我明天就去把公司卖了,你也别不信,说得出就做得到!你都不跟我过了,我挣钱干嘛?!给谁花啊?!”
裴沛没想到瞿西洲会这么反常,一身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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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要人命。这是在裴靖家里,就是在他们自己家,瞿西洲都不会轻易说出卖公司这样的话。他不要面子了吗?做生意这些年,除了刚开始的那个阶段,到后面谁见了不得叫一声瞿总。他们俩的事,除了跟任倬,别人多一个字他都不会讲,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没话说了?今天你把话说明白了,我还就不信了,我有哪儿不好,你说出来,我改,然后就去复婚!”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还不同意离婚呢!你那时候说话那么伤我,我跟你计较了吗?”
说到这裴沛没法再说下去了,当时她话说得确实伤人。
瞿西洲心里憋的那口气在看到裴沛不发一言时渐渐散了一些。结婚这些年,他没有这样跟裴沛胡搅蛮缠过,没吵过的架在散了伙之后几乎要补足了七年的量。
他踩着拖鞋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去握裴沛的手,却被裴沛一下闪开,握了个空。
瞿西洲有些难堪,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得到的依旧是冷冰冰的拒绝。
“我就这么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到甚至不配得到你的一个开诚布公?”
裴沛没有看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白皙的手腕,半晌才抬起头,直视瞿西洲,“你以为你心里还有我,但那只是习惯,不是感情。瞿西洲,你早点认清现实吧。”
23. 第 23 章
裴靖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只剩裴沛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
刚开始裴靖还想边弄菜边听一下两个人在说什么,后来吸油烟机的声音太大了,她忙不过来,想着坐下聊一聊总比僵着不见面的好,没想到聊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
“西洲呢?饭都做好了,他出去买东西了吗?”裴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
“走了。”
“走了?都说好了留下吃饭怎么又走了?你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怎么总是这样,好好地吃顿饭不行吗?”
陈哲鸣和瑶瑶都在房间里,听不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你觉得我和他现在的关系是能好好坐下吃顿饭的状态吗?”
“怎么不能?我今天给西洲打电话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问题出在你身上,是不是你把人赶走了?”裴靖十分的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机会把两个人凑到一起,之前还担心瞿西洲拒绝,没想到却意外地顺利。
裴沛把手机放到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和他离婚了,以后是不需要有联系的,把他赶走又怎么样?我根本不愿意跟他一起吃饭。”
“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呢,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有点事儿就把离婚挂在嘴边,日子要怎么过!西洲这么好的条件,把人弄走了你去哪里找!”裴靖也生气了,把身上的围裙拽下来,一把扔到沙发上。
“哪怕我是你妹妹,你也不能左右我的婚姻生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怎么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对你没有责任啊,不需要照顾你呀!”
“但是你不能把你的婚姻观强加在我的身上。”
“我什么婚姻观,我说得哪里不对了。”
裴沛脸上都是冷漠,淡淡地开口:“你是要我把话挑明了讲吗?”
裴靖回避她的目光,“讲我做什么,现在是在讲你,我又没有离婚。”
裴沛不想再跟她说下去,每次都是差不多的话,每次都讲不通。
她拿起自己的包,把手机塞进去,“我还有事,先走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再来了。”
说完不管身后裴靖的反应直接打开了门。
出了电梯,裴沛抽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心里堆积的满是烦闷。
带着凉意的风让裴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外面的天黑透了,行人很少,小区半旧不新,路灯有些昏暗,整条街似乎只留下裴沛一个人。
一楼不知道是谁家刚烧好了饭,传来阵阵的香气。裴沛以前觉得家的味道应该就是这样的,可过了这么多年再去回想,这样温馨的香气仅能算是纷扰生活里最为浅薄的慰藉,它不代表幸福。
能够锦上添花,从未雪中送碳。
幸福某种程度上也可以是一种表象,真实永远藏在表象之下。有的人揭开后是五颜六色的绚烂,而有的人,底色早已腐烂发霉。
她一口一口把烟吸到一半,找了个垃圾桶按灭,拍了拍手,准备回家。
快要走到停车的地方,不远处的黑暗中忽闪着一粒红色的光点。
裴沛眯起眼睛,瞿西洲高大的身影和黑夜融为一体,此时正立在她的车旁。
她抬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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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在不平整的路面发出闷闷的叩击声,瞿西洲的脚下落了一地的烟头,他一直没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沛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瞿西洲把手里的烟头扔到地上,不紧不慢地用鞋尖轻轻碾灭,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几步走到裴沛身前,大手用力搂住裴沛的腰直接把人带到怀里,另一只手扣住裴沛的脖颈,强迫着抬起她的头,冲着她的唇凶狠地咬了下去。
瞿西洲不留一丝情面地撕咬着裴沛的嘴唇,侵占她的呼吸,入主她的唇舌。
他凶猛的如同一只暗处的野兽,拼命地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裴沛下意识要推开瞿西洲,可她的拒绝瞬间激起了瞿西洲更汹涌的怒意,大手熟练地动作,由腰及上,没有任何迟疑。
裴沛用力揪着瞿西洲的头发。
尖锐的痛感让瞿西洲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裴沛。
裴沛扯开他的胳膊,呼吸急促,嘴角传来阵阵刺痛,嗓子彻底哑了,“你抽什么疯?”
瞿西洲重新抓住裴沛的手腕不放,“怎么,我动自己老婆有什么不可以?”
裴沛气笑了,胸前的束缚已然松散,她拽了拽外套,“你现在做这些既不合理也不合法,都这么长时间了,不需要再在这方面表演了。”
瞿西洲抬手抹了抹下唇被咬破的地方,“我不动你不是不想,累得跟条狗的时候想法是少,可回家了我是个正常男人。这一年,你忙工作,带球儿治病,我没完没了的想着这点事儿太像个畜生,你是不是以为我真不行了?还是我真的不想?”
24. 第 24 章
裴沛之所以拿这个说事,是吃准了他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谈,看样子这是被彻底逼急了。
“那又怎么样?一年了,你应该早习惯了,再说这么多年你也该腻歪了。现在出来装什么禽兽,更何况你眼下已经没有那个身份了。”裴沛这一晚上都在憋气,说话很不客气。
“我腻歪?是我腻歪还是你?怎么,嫌我老了,没意思了,喜欢年轻的?”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体谅你,你呢?这事是我一个人办的?你真以为一年吃素有多痛快?我不是个没老婆的人!”
“确实没有了,你有需求也不该来找我。”
瞿西洲有些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这话是从裴沛嘴里说出来的,“你不在意?”
“我在意什么?分开了还要求你为我守身如玉?”
除了风的声音,周遭没有任何声响,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裴沛的手逐渐被冻得有些僵硬。
“归根结底,你是心不在我这了。”瞿西洲定定地望着裴沛,像要把人深深地印在脑子里,“对么?”
他一路看着周杨坐在裴沛的副驾,看着他们一起停车,一起逛小吃街,一起有说有笑。
看周杨给裴沛插吸管,掰筷子,他和裴沛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
周杨身上有青春的活力,笑起来都是青春的气息,裴沛未必真的喜欢周杨,可他瞿西洲,确实也不年轻了。
“你以为离婚结束的仅仅是婚姻关系吗?”裴沛不再理瞿西洲,转身打开了车门。
汽车发动,瞿西洲的身影渐渐变小,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至完全消失在黑夜里。
裴沛不理会胸口传来的痛感,路灯下,脸上是一片水痕。
管晨晨接到裴沛电话时两个儿子刚哄睡着,念故事念得嗓子都哑了。一巴掌拍开董传斌圈住自己腰的手,搭上件厚实的披肩往阳台走。
“怎么了,我的妞儿?”
“没怎么,找你说说话。”
“没事这个点儿还能找我说话,打量我傻呢?”
裴沛躺在沙发里,看窗外被云盖住变成一团光晕的月亮。
“是裴靖还是瞿西洲?”
管晨晨跟裴沛十多年的交情,也是唯一知道裴沛离婚真正原因的人。
她坚硬的外壳唯有在面对这个朋友的时候,会露出一丝缝隙。
裴沛和裴靖从小相依为命,虽然裴靖比裴沛大,但性格软弱许多。除了裴沛特别小那几年,后来的日子裴沛几乎没让裴靖在她身上操什么心,不管在钱还是其他方面。
裴沛学习好,她的成绩除了因为自身的要强,更要紧的是奖学金永远更倾向于那些成绩优异家庭情况困难的孩子。学习不仅是她的出路,更是她的生计。
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情窦初开时,裴沛最先觉醒的是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本能。
学校规模不大,能得到奖学金的孩子只能是那一两个,有机会出去竞赛赚钱的也是那一两个。
裴沛成长的路上充满了无数的竞争,她孜孜不倦地学,从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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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班里谁和谁早恋了,谁是年级最帅的,老师又在厕所抓到了谁抽烟。
她要的是第一名,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学的食堂味道一般,高中连一般都算不上。可裴沛三年没在校门口买过一个煎饼果子,如果没吃到食堂的饭,就去小超市买一个面包。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上了大学她会觉得校外的小摊那么好吃,因为以前从没吃过。
大学的情况是好了一些,但又没有好得太多,成绩不再是她选择学校和专业的门槛,学费才是。
所有的得到都有它自身标好的价码,裴沛能选择的必须是自己能够负担起的,学校奖学金丰厚且生存成本低的。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裴沛一个人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走过了她整个的学生时代。
无依无靠。
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去跟谁培养感情,而从小到大必须要罩着身边一干小伙伴的管晨晨是唯一的例外。
在管晨晨眼里,她认可的自己人,就要仗义到底。所以没有人比管晨晨更懂为什么裴沛总是冷淡强硬,如同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既独立又柔软。
工作以后这样的竞争并没有因为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而结束。
裴沛要走得更远,她需要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需要一个不再让她踽踽独行没有退路的选择,只能奋力往上爬。
她熬走了所有同期进来的实习生,在刘总面前渐渐有了名字,到后来,能和曲辽坐同一排的椅子。
只是没有人知道为了走到这里,裴沛憋着的那股劲坚持了多久。
25. 第 25 章
曾几何时管晨晨担心裴沛这样的状态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嫁出去,瞿西洲的出现是个意外。
比起那些不痛不痒小打小闹的试试看,裴沛显然是动了真心的。
管晨晨是第一个发现裴沛和瞿西洲之间变得不一样的人。
她对瞿西洲的缺席极度不满,老董从来不是个闲人,可董梁和董朗每天都有时间跟爸爸玩一会儿变形金刚。
裴沛对此不发一言。
直到有一天,她说起了一些管晨晨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那天是在管晨晨家,两只猴子被老董带去他们奶奶那了,管晨晨难得清闲,拿了董传斌的一瓶好酒喊裴沛过来。等两个人喝到微醺,裴沛面色淡淡,嘴唇却红润了起来。
“晨晨,老董的秘书有你们家的密码么?”
管晨晨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他为什么会知道?老董要拿什么东西都是送下楼的,也不会让人上来。公私分明的好吧,又不是私人助理,哪天人走了我们家还要特意因为他换个密码不成?”管晨晨说完反应过来,“栗黎知道你们家的?”
何止知道,她还能直接进来。
裴沛有天发烧没有去上班,吃完药睡了一会儿闷了一身汗实在难受,就去洗了个澡。出来刚穿好衣服,门口就传来密码锁打开的声音。裴沛以为是瞿西洲,正想去看看,球儿却没有像以往瞿西洲回来时兴冲冲地一早等在门口,而是警惕地拦在她身前发出阵阵低吼。
开门的是栗黎。
她似乎也没有料到家里有人,但看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在没人的时候单独过来了。
栗黎反应很快地跟裴沛打了招呼,说瞿西洲有一份文件在书房里,麻烦她帮忙拿一下,自己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显得很有分寸。
裴沛不动声色地进了瞿西洲的书房,找了半天没有找到。
最后是栗黎进来,熟练地打开第三个带锁的抽屉,并从书架上找到抽屉的钥匙,拿到了文件。
栗黎带着东西立刻离开,但裴沛在书房里站了很久。
不仅仅是隐私领域被人侵犯的感觉,原来这个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属于她自己。最起码,瞿西洲的书房里有带锁的抽屉,她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
回想起栗黎离去时摇曳的身姿,裴沛想,她跟瞿西洲,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不短了。
管晨晨听完,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可嘴上仍是说:“瞿西洲不像是那种人,栗黎跟了他那么多年,知根知底,信得过也是正常的。”
裴沛知道,这样小的事情她这么敏感并不十分在理,可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哽在心头烙上了似的怎么都挥之不去。
第二次是在瞿西洲的休息室,她发现了一条女人的连衣裙大大方方地放在床上。
黑色的裙子,上面绽满了红色的花朵,说起来艳俗,但栗黎穿上时分外妩媚。
她很适合这样的风格,也有撑得起这类裙子的身材,能穿出跟别人不一样的效果。
裴沛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去想,栗黎的连衣裙会以一个合理的理由出现在瞿西洲私人的休息室,她默不作声地离开,事后也没有跟瞿西洲提起。
听到这管晨晨的眉心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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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床上有头发吗?”这种事管晨晨没有经验,只能从看过的电视剧来找找线索,可话一说口就意识到不合适,“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没注意,直接出来了。”裴沛喝了一口酒,她不想也不愿意去做这样的检查。
没多长时间后,瞿西洲动了一个胆结石的手术。
裴沛得到消息时,手术已经做完了。
她急匆匆地请了假,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落地马不停蹄地奔去了医院。到的时候病房里没有别人在,瞿西洲苍白着脸还在昏睡,面上布满的疲惫之色昭示着这人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裴沛见到人的瞬间才踏实下来,她轻手轻脚坐到病床边,摸了摸瞿西洲冰凉的手想塞到被子里,却听到瞿西洲喃喃开口。
声音太小,听不清他说什么,裴沛起身贴近,清晰地听见他呢喃着说了两个字,栗黎。
那个瞬间裴沛几乎没办法分辨是刚做完手术的瞿西洲手更凉还是自己的更冰。
做梦了?梦到了栗黎?
不远处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护士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病房,“你和你爱人感情真好,忙前忙后的都是你一个人,等人醒过来,可得让他知道自己老婆有多心疼他。”
然后是栗黎熟悉的嗓音,“都是应该的。”
栗黎被护士带着去食堂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紧接着病房门被推开,另外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还需要签个字,”抬头一见坐在病床边的是裴沛,“他爱人不在啊,那等她回来让她去医生办公室签一下。”
26. 第 26 章
裴沛的衣角不知道在哪里蹭得一片脏污,黑沉沉的一团,污糟又难看,而病床上的瞿西洲仍在沉睡。
也许是麻醉的药力没过去,也许是这阵子太累了。裴沛伸手摸了摸他冒出的青色胡茬,忽然感觉陌生了许多。
裴沛脑子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像被风吹散了般渐渐淡去,抓都抓不住。
管晨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泼辣在这件事上没有发挥的余地。
“我知道,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不值一提。严谨一些说,可以讲是我小题大做了。但晨晨,我三十岁了,不是二十出头荷尔蒙作祟的小女孩,对爱情充满了幻想。我跟瞿西洲早就过了感情最浓烈的时候,工作对我们的重要性要比彼此多得多。瞿西洲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关系渐渐疏远是一件改变不了的事,我远了别人自然近。”
“你不能这么想,那工作也总有做完的时候啊。”
“你知道什么叫潜移默化么?”
“啊?”
“如果瞿西洲现在手头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他第一个想到商量的人,会是栗黎,不会是我。”
“那是工作,又不是…”
“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要比我跟他在一起多上几倍,瞿西洲会逐渐去依赖,去习惯,何况他们之间本就彼此信任。界限会慢慢模糊,产生感情是早晚的事情。瞿西洲跟栗黎不仅是工作伙伴,也是男人和女人。”
管晨晨心头微涩。
“我累了,人生三分之一过去了,我永远都在争。以前我以为我的婚姻是唯一不需要竞争的东西,是礼物,是单纯的感情。到头来,都是一样的。所有的得到都有代价,我争不动了,算了吧。”
栗黎望着瞿西洲和面对自己时的眼神,裴沛心下早已分明。
“凭什么,至少瞿西洲现在是你老公!”
“心不在我这,我不在意他人在哪。何况他和我,跟分居早就没什么区别。”
那天最后是怎样结束的,管晨晨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她清醒时,裴沛早已离开。想起裴沛过说的话,她明白,好朋友的这段婚姻怕要画上句号了。
裴沛这种人,分开不会觉得难以启齿,她感觉感情变了,会自动退出,永远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算了,不管什么事,裴靖就是个死脑筋,是你亲姐我也要这么说,还是个堵得死死的死脑筋,怎么讲都讲不通。至于瞿西洲,过去式谁管他啊,新人可有意思多了。”
管晨晨这句话还没说完,老董就一脸可怜相的在客厅巴巴地瞅着她,管晨晨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不去看他。
“就是觉得累。”
“累?我把董梁和董朗给你打包送过去,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身体上最无力的疲惫!”
裴沛忍不住笑了起来,“别这么说你儿子。”
“我儿子我才这么说,亲妈讲的才有可信度。”管晨晨敛起笑意,“你没必要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事事精准,谈感情没有理性,理性没有感情,别为难自己。”
两个人又漫无目的地聊了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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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沛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她知道,对于瞿西洲她许多时候都是在自相矛盾,一边客观分析一边在心里又忍受不了那些“越界”。
其实瞿西洲永远都不会懂,他跟栗黎也许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裴沛愿意相信他的人品。
但以他们两个现实的状况,谈未来真的很难。
栗黎的情意藏在背后,如水滴石穿,她不会介意时间上的快慢,因为天时地利她有数不清的机会。
而更残酷的是,裴沛确实越来越不了解瞿西洲了。
他们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一起,很难得才回来一次。瞿西洲没说谎,看她忙得焦头烂额再惦记那些床笫之事不是他的处事风格。所以现实就是身体上的距离也让他们在心理上有了隔阂。
瞿西洲手术后的复查裴沛没有陪过一次,因为即使手术结束了,瞿西洲的出差仍旧没有画上句号,等再回来时伤口都结了痂。栗黎和他,确实更像是并肩而立的夫妻。
裴沛发觉自己更像是多余的那个人,不让瞿西洲亲口说出这一点,是裴沛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她一个人抱着球儿的骨灰罐子回家的那天,忍不住不断环顾这个住了好几年的房子,每一处都有她的痕迹,这是他们的婚房。
可手里冰凉的触感又提醒着裴沛,她不用再看着执拗趴在门口的大金毛坚持等待另一个主人回来而感到无能为力,那些独自吞下的所有苦涩,该结束了。
争了这么多年,赢了许多次,这一次,裴沛精疲力尽地主动投降。
27. 第 27 章
裴沛答应了顾墨言周末一起带呆呆出去玩的邀约。
去的地方裴沛并不陌生,以前她经常带球儿去,是当地最大的宠物公园。
她很久没有去过了,其实裴沛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了。
人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回避所有能够触碰到心底创伤的可能性。
裴沛喜欢跟顾墨言在一起。
他成熟,又没有十足的稳重,圆滑却又能保留一丝坦率。顾墨言跟人说话永远会把握着一个最舒服的分寸,不管是亲近还是疏离,站的位置从来都恰如其分。
最重要的是,顾墨言和瞿西洲是截然不同的人。
如果同时面对一件事,你告诉顾墨言一定不成,不管努力多少都是扔进海里的石头,到头来最多就是听个响。顾墨言会微笑着倾听你的建议,然后不带任何主观色彩的重新分析判断,最后做出一个决定。
但瞿西洲不会。
他固执得要死,偏执得要命。他会扯着嗓子告诉你这件事他必须要办成,你不用管他头撞到南墙是碎成四瓣还是八瓣,只要他想要的结果成为现实。
裴沛的外壳下是被现实磨砺出对生活的妥协。
侥幸、妄念,都是不存在的。
她从不相信奇迹,接受人性的残忍,不对任何事抱有哪怕一点超出常规的期待。
这些东西平时会栖息在暗处,可当把所有的障眼法扒干净剥开内瓤的芯子,裴沛甚至瞧不上许愿这种行为,有这个时间,想要什么不如想想办法来得切实可靠。
瞿西洲的执拗让裴沛在相处的后期疲于花费时间去跟他商量任何事,因为他只会接受自己认可的结果。能走到这里,裴沛偶尔想起来也会诧异,这样的两个人,靠着一腔热忱,竟然从来没有说过一次分手。
所以裴沛想要一个更自在的跟别人相处的机会,一个更好说话的朋友。
未来之事尚未可知,但她不会选择一直一个人生活。
瞿西洲怀疑自己年近不惑耳朵出了毛病,甚至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你在干什么?”
“看中医。”任倬的声音十分平静,吐词清晰。
“不是,你有病吧?你没事儿看什么中医?”
“不然我为什么要来看中医?”
瞿西洲被噎住了,这他妈是句废话。
可这是任倬,他记忆里任倬温文尔雅的表皮下是牲口一样的身体素质。
别管气温零下多少度,他衣柜里连件夹棉的大衣都没有。
再年轻一些的时候,任倬甚至试过去冬泳。
冰天雪地里穿着泳裤在漂着冰的海里扑腾,坚持了好几年。要不是后来他爸说他这样影响市容,加上喻绾担心自己不到三十弄不好要守寡死活不干,没准现在这哥们儿仍在大冷天里穿个小裤衩游得劲劲的。
所以,他看中医?
“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大夫确实给我开了几副中药。”
“你好好说话!”
任倬无奈叹气,“备孕,备孕懂吗?也是,你不懂,你还没争取到这个环节。”
“备孕你吃个什么药?怎么,岁数大了不好使了?”
“滚蛋!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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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调理身体。”
瞿西洲咽下了原本打电话过来的意图。
“要喝酒?”任倬都不用看瞿西洲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还喝什么,你现在除了水和药还能喝什么。”
“去游泳吧,陪我游几圈,时间长了不动筋都不韧了。”
“不去。”
“你一个人能干什么,有人约就不错了,拿什么乔。”
瞿西洲面对孔雀开屏似的任倬非常想距离他远一点。
任倬在男人里属于身材好的。
个子高,肩宽腰细腿长,工作再忙都不会省掉花在健身房里的时间,因为皮肤白,所以穿上泳裤很有几分看头。
他是从来不吝啬展示自己的,以前冬泳的时候满大街的人都羽绒服棉衣,他自己缓缓地脱掉外套,享受路人投来的视线。
所以这么多年任倬可没把跟喻绾十多岁的年龄差放在眼里,他二十岁的体力三十岁的身材四十岁的智商,跟谁比都差不了。
斯文是皮,里面的五颜六色才是任倬的本体。
瞿西洲比任倬小上几岁,还真没任倬身上这股张扬劲儿。
他不喜欢别人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与其说吸引其他人,瞿西洲更倾向于去关注能吸引到他的人,他的好与不好都只针对特例的人展示。
任倬不紧不慢地热身,纯黑的泳裤显得大腿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一边动作一边斜了瞿西洲一眼。
“看什么?”瞿西洲坐着手肘撑在膝上,小麦色的腹肌块块分明。
“看你无处释放的过剩精力。”
28. 第 28 章
“差不多得了,就你有老婆。”
任倬抻直胳膊,肌肉群马上应主人召唤显出好看的体态,“那我确实有,你确实没有,这有什么可质疑的,显而易见。”
“备个孕都找上中医了,谁敢质疑你什么。”
扑通一声,任倬入水,溅得瞿西洲一身一脸的水。
他鱼一样钻入水下,长手长脚的人在游泳这项运动上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任倬看起来毫不费力,如同生长在水里一般,手臂一伸腿一蹬人便出去好几米。
瞿西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起身跳了进去。
他游得很一般,没什么力气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扑腾,实在谈不上赏心悦目。两个人游了几个回合,最后趴在游泳池边喘气。
“时间长不来就是不行,这么快就累了。”任倬一把扯下泳镜,呼吸有些急促。
“你这个岁数也该累了,还以为自己大小伙子呢。”瞿西洲倒没什么疲态,神色淡淡的。
“不痛快就来这多游几圈,天天光知道喝酒算怎么回事儿。”任倬双臂用力一撑坐到泳池边上,小腿还在水里泡着。
“不喝了,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多出去看看,离个婚我还真没人要了?”
“哎呦,这谁啊,说话这么硬气呢?多长时间了就,这么争气呢?”
“我什么时候不硬气过,谁离了谁不成?”
“行,请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公正点儿,要是裴沛有了别人,你也别犯浑!”任倬说完都做好瞿西洲往他身上泼水的准备了,几十岁的人,认识太早就容易导致在对方面前轻易回归本性,可没想瞿西洲沉默了。
任倬讶异,想了想继续道:“怎么,真就这么算了?”瞿西洲对裴沛,任倬从来没觉得这两个人能离得干净。
“怎么就不至于,她想好了,那我也不勉强。既然都不在乎了,我凭什么要天天吊一棵树上当和尚。”
任倬睨他一眼,看他嘴硬,哭的时候在后头。
出乎意料的是,任倬这次似乎失策了,瞿西洲真带了一个姑娘过来。
那天有人请吃饭,都是一起挺多年的朋友,任倬带着喻绾一起来的,知根知底的老交情,有聚会通常时间方便都拖家带口。
瞿西洲来得晚,人都坐满了他推门进来了,任倬刚想打招呼,没想到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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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领着个人。进来一看是一生面孔,乖乖巧巧挺漂亮一姑娘。穿了条淡粉色的连衣裙,看着还没有喻婉大。
任倬当下心里一咯噔,认识太久也不好,彼此什么情况都太了解,这样的场合带新人来,很快就会传开。任倬面上不动声色,按住喻绾的手让她不要出声,等瞿西洲说话。
他一进来,屋里安静了一瞬间,但马上有人开口,“呦,洲子,今儿什么情况啊这是?”
瞿西洲没搭理,带着姑娘找到位置,帮人把椅子拖出来,看人坐下又帮着带进去,他这两下一桌子人都瞧着。
瞿西洲就跟不知道一样,坐下后才出声,“你说什么情况,多大岁数了看不明白事儿。”嘴里说着,手上给身边的人整理餐具。
“没见过姑娘怎么的,你媳妇边上坐着呢,差不多得了啊。”任倬把话题扯开,不想围着这件事再聊。
喻绾拽了拽任倬的袖子,贴着人耳边小声说:“怎么办呀,这到底什么情况啊,瞿西洲不是疯了吧?”
任倬像小学生偷偷说悄悄话一样贴回喻绾的耳边,“不管他,脑子不好,挑你爱吃的,今天这地儿东西做得地道。”
29. 第 29 章
一顿饭下来,心眼儿活的人都看出了些门道。
瞿西洲不是什么贴心的人,跟任倬认识了大半辈子也没学会细心周到,以前裴沛对这些没什么要求,瞿西洲也一直就那样。
今天可算是给朋友们开了眼界,怕是谁不声不响地给瞿西洲换了个里子,这饭吃的,任倬都得高看他一眼。
从头至尾这人一直注意着姑娘哪盘菜筷子动得勤了些,马上把服务员叫过来又点了一份,够不到的用公筷帮着夹过来,招牌菜更是轻声给人介绍着,就差讲一段这个菜系源远流长的历史演变,不是不想,应该是真不知道。
“尝尝这个,里面有甲鱼陈皮和火腿,都切成了丝,一天做不了几份。得提前一天把甲鱼剔出来,普通师傅没这手艺,咱们这边很少有做得地道的。”瞿西洲语气轻柔,说着就用公筷夹了一点放到对方的碗里。
姑娘尝试着吃了一小口,冲着瞿西洲笑着点点头,示意味道称心。
瞿西洲满意地点点头,又盛了碗汤。
“留一点胃口,这里面是药材,对身体好的。”
这股温柔劲儿,等饭吃完服务生能从这个包间里扫出两斤鸡皮疙瘩。
总算挨到了结束,喻绾搂着任倬的胳膊,“他这是玩真的,看着有点吓人啊。”
“玩什么真的,他自己人从来不这样,装呢。”
“啊?”
“刚开始差点儿让这小子蒙了,装得还挺像,不定玩什么欲擒故纵呢,也不怕玩脱了。”
“假的啊?”
“媳妇儿,男人看男人最准,更别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呢。瞿西洲这辈子从来没看哪个女人用看裴沛的那种眼神儿,今天这个不定花多少钱雇来的。”
喻绾轻轻捏了任倬胳膊一下,忍不住笑,“你怎么这么损。”
事实就是有的人能看透本质,有的人只能参透表象。
裴沛看到那张聚会的照片时,是正在往宠物公园去的路上。
马路上什么样的奇葩都有,可顾墨言丝毫不受影响,车开得极稳。
呆呆吐着舌头趴在后座,时不时试图把脑袋塞到两个人中间。
裴沛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呆呆的毛手感很好,应该是常年用着价格不菲的护毛素养护。身上也很干净,养过狗的人一摸毛就能摸出来是不是长时间没洗澡,呆呆是只被照顾得很周到的小狗。
裴沛从朋友圈退出来,并没有放大仔细去瞧那几张聚会照片。
这是瞿西洲一个哥们儿的女朋友发的,两个人处了八九年都没结婚,据说是丁克,性格特别活泼且酷爱分享生活。朋友圈几乎每天都更新,不用认识都知道她天天的行程是什么。
这条朋友圈是几天前的,裴沛不是天天看这些,但如果点进去,会一直翻到上一次看到的位置。
这样的聚会,裴沛还算熟悉,以前瞿西洲去的时候每次都会带着她。
照片是张自拍,但是带上了整桌的人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背景图。上面都是熟悉的面孔,瞿西洲在左上角,正在为身边的女孩子夹菜。只是一个侧脸,看不清表情,可裴沛对他太熟悉了,不需要通过像素的清晰度去辨认那是谁。
锁上屏幕裴沛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第一反应大概是居然不是栗黎。这个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第二反应嘛,大概就是悬着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地。
说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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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至于,瞿西洲是她实实在在爱过的人,人没了,爱存在过。可要说难过,今天这样的场景,她曾经在离婚前在脑中预演过无数遍,如她所愿,如今已经有些麻木了。
“后座包里有个水壶,你看看它渴不渴。”顾墨言的声音传来。
裴沛转过身,呆呆边上放了一个健身背的大包,伸长手臂拽了过来,拉开拉链感叹,“你准备的也太齐全了。”
“没办法,带它出门跟领孩子似的,都给我弄出单身奶爸的感觉了,孤儿寡父的。”
裴沛莞尔一笑,掏出呆呆的水壶帮它打开。水壶的设计可以直接把水倒到盖子里喝,很方便。
看车开得平稳,裴沛把水壶放到呆呆的嘴边。小狗果然是渴了,伸出舌头舔了起来。
大型犬吃喝都透着股豪迈劲儿,呆呆更是其中翘楚。等它喝完了转开脑袋,裴沛娴熟地抽出纸巾帮它擦干净嘴巴,然后才收起水壶,后座附近有水的地方也都顺手擦干净整理好。
顾墨言一直没有回头,等裴沛收拾完开口道:“你是不是养过狗?”
裴沛的动作是习惯性的,太连贯了。
没等裴沛开口,顾墨言接着说:“其实这话我不想问,之前我也能看出来点儿。但是现在,咱们好歹是朋友了不是,我这拖家带口的邀你同行呢,你得坦诚。”
“是啊,只不过现在不在了,习惯也改不掉了。”
“为什么要改?让自己接受它们的离开吗?没有必要。养之前就知道,狗的寿命就十几年,大型犬更短,这是养狗人的宿命。把它们养大,为它们养老,送它们离开。可我一直都相信,哪怕有一天不在了,我的狗也会以另外一种身份重新回到我身边。”
30. 第 30 章
“你这个安慰掺杂了点儿迷信色彩呀。”
“看你怎么理解了。我小时候在农村奶奶家长大,当时家里养了一只三花猫,特别亲人,养了好多年有一天忽然就没有再回来。给我伤心的啊,你也知道,农村么,好几天不回来基本就是不会回来了。可第二年的暑假,我吃完饭出去消食,在草丛里捡到了一只猫崽,你信么,长得跟丢的那只一模一样。”顾墨言转头看向裴沛,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是别人说同样的话,裴沛大概会一笑了之,可此时此刻,顾墨言的神情,认真到让人没办法去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然后呢?”
“当然是带回奶奶家了,小猫一点点长大,它真的跟走丢的那只一模一样。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好好跟它说再见的机会。人和人之间,人和动物之间,说到底都一样,闭上眼,往前走,看缘分愿意把我们带到哪里,没必要想太多。”
顾墨言说完,车里安静了很长时间。
人在失望、绝望、丧失希望的时候,特别容易去相信一些听起来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也许是想给自己一些心里慰藉,也许是在给自己一个不要再难过的理由。
在面对所有不好的事情时,欺骗自己是每个人保护自身的一种本能。
今天的顾墨言特别真诚,真诚到裴沛愿意去相信这个很扯的故事,顺便破天荒的多信一些那瞎了眼的所谓缘分。
休息日的宠物公园人多小动物也多。
两个人下了车,顾墨言背上装着呆呆各种用品的挎包,裴沛握着大金毛的牵引绳。
呆呆显然对于这里并不陌生,很是知道这是可以自由撒欢的地方。它忍不住拽着裴沛着急往前走,裴沛被它拉的不得不快走了几步。
顾墨言也不说话,在后面用力地咳了一声。
呆呆动作一顿,马上停止了即将暴露出的坏毛病,假装若无其事地原地伸了伸腿,昂着头摇着尾巴摆出十足的架势重新迈出步子。
“有两下子啊。”裴沛回头对顾墨言说。
“哼,再摆弄不明白它我这三十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你这三十多年也不都是在跟狗打交道啊。”
“倒也是,多少还是以人为主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公园,呆呆径直冲着一只小腊肠大步走了过去。
小腊肠的年纪不大,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主人跟着它到处闻闻嗅嗅,一刻不得闲。看到呆呆靠近,小腊肠也领着主人迎了过来,两只狗一大一小的开始凑到彼此身上闻来闻去。
这是小狗们特有的社交方式,一闻定生死,关系好不好就在这一下了。
呆呆明显对小腊肠的味道不太满意,闻了两下便转过头要走。小腊肠却态度相反,还想过来蹭上一蹭,急得原地转起了圈。
裴沛小心着不让彼此的牵引绳缠在一起,跟对方的主人笑上一笑带着金毛离开了。
“呆呆还挺挑剔。”
“要不怎么说是我的狗,一般的小狗很少有它喜欢的,在小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交到一个好朋友,傲娇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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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也这么挑?”
“看针对什么了,吃饭不太挑,阿年对这一点一直特别满意,其他的事情就不好说喽。”
“你保持的一直很好,阿年经常跟我夸你。”
“好与不好这件事本就主观。”
“太谦虚了。”
“嗯,我装的。”
顾墨言说完和裴沛一对视,两个人又都笑了起来。
带小狗出来玩跟带小孩出来一样,都是对大人体力的挑战。
呆呆王一样在公园里昂首挺胸,忍不住到处标记。一路上闻了不知道多少只小狗,愿意纡尊降贵一起玩的却没几只。
后来遇到一只小泰迪,呆呆居然一见钟情。
两个小毛孩你追我赶地玩了好一会儿,完全没被这悬殊的体型差所阻碍。
小泰迪的主人是个非常帅气的青年,一直站在边上悠哉悠哉地看着自家小狗撒欢,毫不担心跟大型犬玩闹的危险,丝毫不怯金毛在狗中不美的名声。
顾墨言短暂地消失了一小会儿,裴沛以为他是去打电话了。没多长时间这人手里捏着三个甜筒走了回来。随手递给裴沛一个,呆呆看到了马上抛弃了正新鲜着的友情,小跑过来抬起前脚扒顾墨言的裤脚。
小泰迪毫不示弱,蹲在顾墨言身前开始拜拜,顾墨言顿时哈哈大笑。
见泰迪主人没有拦的意思,顾墨言便蹲下来把甜筒举到两只狗够得到的位置。小泰迪马上凑过来一下一下地舔起来,可还吃几口,呆呆就张大嘴巴一口吞了下去。
31. 第 31 章
体型上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小泰迪没有吃够,跑回自己主人身边可怜地呜呜上了。
这时走过来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看年纪已是三十岁上下,他娴熟地弯下腰捞起小泰迪,另一只手揽过青年的腰,对着裴沛和顾墨言笑了笑带着一人一狗离开了。
两个人的身高差得不多,后来过来的男人要高上几公分,手肘上的小狗习惯地趴在他的胳膊上,离去的毛茸茸的背影带着几分哀怨。
呆呆吃完甜筒对着离开的小泰迪叫了两声,然后把脑袋拱在顾墨言的大腿上不动了。
“怎么,羡慕人家两个爸爸?别羡慕了,你这辈子最多添个妈,俩爸这事儿别想了。”
裴沛掏出纸巾给呆呆擦了擦嘴。
家庭的形势有很多种,但不管是哪一种,仅需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即可。就像没有人能去代替谁生活,也没有人能代替谁去快乐和痛苦。
两个人后来找了一家宠物友好的餐厅吃了饭,最后顾墨言送裴沛回了家。
月悬半空,天彻底黑了下来。
裴沛窝在被子里,球儿走了之后她改变了许多以前的生活方式,今天带呆呆出去一趟,一切好像又都回来了。
她不会刻意忽视自己对顾墨言的好感,虽然这种好感无关心动,仅是对这个人的欣赏。同时也不否认心底对他的感谢,裴沛不得不承认,她藏起来的那部分难过在今天被治愈了一些。
瞿西洲不愿意分开,可却不曾发现一丝那些停留在裴沛心口的伤痕。
栗黎发现瞿西洲身边有了新的人比裴沛发现的时间晚了些。
她有瞿西洲大部分生意伙伴的联系方式,可这些不包括瞿西洲的私人关系。
这个漂亮的女孩后来陪瞿西洲又出现过几次,有一回刚好公司需要的文件被瞿西洲放在了车上,他下班走了,栗黎打算上门去拿。可瞿西洲说他没在家在外面,给她发了一个定位让她直接过来。
栗黎看到了副驾上坐着的陌生姑娘。
她的脸上是没有经受过时间洗礼的满满的胶原蛋白,笑起来眼睛清澈到可以一眼望到底。
栗黎保持着职业的微笑,从瞿西洲手里拿过东西,目送他的车离开,握着文件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逐渐失去温度变得触感麻木。
她穿针引线缝了这么久的嫁衣,最后穿上的人必须是她自己。
“老哥哥,我觉得我的出场费你适当应该提一提了。”
瞿西洲打心眼里不想接她这个话,乔桃从知道他的年纪开始,瞿西洲就从西洲哥变成了老哥哥。
“别装聋作哑啊,你这样我回头是要跟小姨告状的。”
乔桃是上个月底回来的。
她的母亲和姚晚姻是亲姐妹,当初嫁人直接出了国,乔桃这么多年是第一次回来,在回国之前她甚至记不清自己的中文名。
回来的原因很简单,乔桃订婚了。
订婚之后忽然觉得太亏,于是决定回国生活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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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桃要赶在正式步入婚姻生活之前,感受一下国内男人和国外的不同。
小姑娘年纪轻,可约会的年纪很早,几年下来一句情场老手不是浪得虚名。
姚晚姻从机场接乔桃回来,一路上眼中满含热泪。
乔桃长得不像母亲,也不像她的父亲,她十分像姚晚姻的妈妈,她的外婆。
姚晚姻让瞿西洲把人弄进公司,瞿西洲誓死不从。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瞿西洲得随叫随到,有什么事情必须鞍前马后。
乔桃回来待的时间不会很长,本来就没有工作的想法,她欣然接受了小姨和瞿西洲的协商结果,并看在钱的面子上陪瞿西洲出席了很多次她并不感兴趣的聚会。
乔桃表现得很好,几乎骗过了所有人,是一个漂亮且称职的花瓶。
“怎么样,我前嫂子有反应吗?”乔桃嘴里吃着口香糖,吹了一个特别圆的泡泡。
瞿西洲发现从他这个妹妹嘴里说出来的几乎都是他不爱听的,跟他妈一样。
“要不还是算了吧,现在别的没有,女人还是很多的,你这个年纪不年轻了,再不抓紧以后小心有心无力哦。”
乔桃瞥了眼瞿西洲抿紧嘴唇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样子,又吹了一个泡泡,“算啦,看在你不容易的份上我亲情提示一下。”
“说。”
“注意一下你的秘书,要是没那个意思,趁早划清界限。”
“你什么意思?”
32. 第 32 章
“真服了你了,这还不明白吗?你那个秘书想泡你,好歹是个老板,身边谁想篡位当老板娘一点儿看不出来嘛!”
“你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
“多简单呀,她眼神都那么明显了。”
“眼神?”
“我真该在衣服上放个摄像头,她刚刚看我的眼神你没看到啊。她是你的秘书,你要是有了新情况她好奇或者是八卦都是正常的,哪怕不感兴趣都在合理范围内。可她那个眼神哦,怎么形容呢。动物园里一只漂亮的孔雀遇到另外一只更漂亮时,这下懂了吗?”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你心大,身边的人都琢磨不明白。”
瞿西洲把人送到姚晚姻家楼下,没有跟着上楼直接开车离开,可乔桃的话却在他耳边一直回荡。
他跟栗黎认识的时间太长了,人一旦相处久了,很多界限就会变得不清晰,许多事也跟着不敏锐起来。如果不是明显的变化,日复一日,太难发觉。
瞿西洲想通过乔桃看一看,裴沛是不是能像她说的那样真的不在意了,什么都不在意了,可乔桃的发现是他意料之外的。
栗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男朋友,瞿西洲不关注这个,不过一到情人节之类的日子,栗黎的办公桌就会在那天变成花园,特别扎眼,让秘书室的其他人羡慕不已,是明显并没有固定交往对象的状态。
而此刻的栗黎却有些心焦,她觉得自己等待的够久了,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徐徐图之了。
瞿西洲离婚后应酬的时间少了许多,他的工作量不知不觉也减了几乎一半。公司里无关重大决议的会议他不再出席,瞿西洲把自己的时间重新做了分割,并逐步分成几分部分放到不同的事情上。
公司里敏感一些的都能察觉到,他们老板的野心似乎随着年龄的增长被逐步磨平,公司跨越的脚步缓和了下来。
晚上陪瞿西洲一起去酒局的男助理告诉栗黎取消明早的会,瞿西洲怕是要晚一些才能去公司。
「瞿总醉得厉害?」
「对啊,刚才出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差点儿扶不动他。」
「一会儿到瞿总家记得给他送上去。」
「我的天,难不成要让我握着瞿总的手去开门吗?」后面跟了一串崩溃的表情,以前瞿总家里都是有人等的。
「那我过去吧,瞿总家的密码我知道。」
栗黎换好衣服拿了车钥匙和手机急匆匆地出了门,临走前在穿衣镜跟前打量了一下自己凹凸有致的曲线,弯了弯红唇,在玄关处往颈边喷一点淡香水。
“哎呀,栗黎姐你总算来了,瞿总刚才都发脾气了。”
栗黎停好车很快找到了瞿西洲的位置,助理扶着瞿西洲走下车,司机看栗黎来了便没从驾驶座上下来。
瞿西洲确实喝醉了,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平日里锐利的眼中多了几分迷蒙,半眯着没有焦距。
他撑住栗黎递过来的胳膊,半个身子靠在了女人纤瘦的肩上,男助理在另一边想把瞿西洲的身体重心倾斜过来,可瞿西洲完全不配合,重量都集中在栗黎身上。
栗黎穿得单薄,瞿西洲炙热的呼吸从她的耳垂蔓延到周身,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度。
她不动声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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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住了瞿西洲的腰,触感紧实而有力,这样的接触对栗黎而言并不陌生。三个人磕磕碰碰地上了电梯,瞿西洲的头时不时抵靠着栗黎的头,助理在一旁不由得生出几分尴尬。
好不容易把瞿西洲弄进了家,他整个人一接触到沙发就卸掉身上的力气,躺在了上面,眼睛彻底闭上了。
栗黎拨了拨散乱的卷发,喘着气,刚才上来的时候高跟鞋还因为重心不稳崴了一下脚,到现在还有点儿疼,她转身对着男助理说:“你先回去吧,我帮瞿总接杯水放在这再走。”
“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儿,你先走吧。”
秘书室一向是栗黎说得算,男助理习惯性地听从她的安排,拽了拽身上褶皱的衬衫关上了门。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瞿西洲厚重的呼吸声,他衬衫的扣子松了,露出了大片漂亮的肌肉曲线。
此时的瞿西洲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攻击性,他的睫毛很长,但并不浓密,直直的垂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这个时候的他甚至称得上有些乖顺,让人生出可以肆意摆弄的错觉。
长腿随意地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脖子一片透粉,平日里淡色的唇此时也变得分外红润。
瞿西洲是真的醉了。
栗黎从上到下,一厘一厘,一寸一寸的用目光去占有瞿西洲这个人。
她在判断,今夜的瞿西洲,如果她抛弃慢慢侵吞的想法,一举得到,这样做的胜算大概几分。
所有的手段都是有风险的,让猎物不知不觉地属于自己是最为兵不血刃的方式,她要瞿西洲心甘情愿地倾倒在她的裙下。
33. 第 33 章
赌博的风险总是不小,栗黎从不轻易出手。
可这个机会实在是太好了,而且如果成功了,回报巨大。
沙发上没有任何棱角的瞿西洲是那样的让人想一把据为己有,栗黎等了太久了,裴沛实在是太难撼动了。
她想起了那天副驾上年轻的女孩儿,从心底不愿意相信瞿西洲是这样的人,他怎么能选择除了她和裴沛以外的人呢?
都到现在了,到了这一步,瞿西洲怎么能选择除了她以外的人?
栗黎的手慢慢滑向自己的胸口,解开了一个扣子。
她缓慢地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女主人一般端端正正地放到玄关最中间的位置,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她不喜欢的颜色。
关上客厅里的灯,一室昏暗,动作轻柔地像在完成某一种仪式感。
黑暗里,她狐狸一般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眼睛慢慢适应了没有光源,窗帘缝隙处透进的微弱亮光让栗黎可以看清沙发上的人。
瞿西洲酒后容易断片栗黎早就知道,他们彼此之间太熟悉了。
一个有事业心的男人,倾注在事业上大把的时间,也给了栗黎了解他大把的机会。
她知道瞿西洲的洁身自好,往他身边塞人失败的以为是瞿西洲眼光高,并不明白瞿西洲可不是谁想睡就能睡得到的。
他会满眼傲慢的从上到下用目光凌迟对方,然后十分不屑地说上一句,就凭你?
所以栗黎非常确定,如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瞿西洲不会当作什么一夜风流随意地翻过这一页。
有的人心近了身体才近,可有的人身体近了心自然也近,发生过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她一步一步靠近沙发,像以前的许多次那样,慢慢蹲下,一点一点拉进和瞿西洲之间的距离。
栗黎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还有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她伸出手试图解开瞿西洲衬衫的扣子,一点一点露出精壮的胸膛。
这个晚上,栗黎不必再像一个小偷一样,只获得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吻,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今天,她能得到很多很多。
柔软白嫩的手划过他结实的胸口,腹肌,带着滚烫的热意停在了瞿西洲的腰带处。
清脆的“咔”的一声,束缚松散下来。
栗黎慢慢将他的腰带往外抽,忍不住去看瞿西洲的睡颜,然后看到了瞿西洲清醒无比睁着的双眼。
栗黎整个人冻住一般僵在了原地,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太阳穴突突作响,她停顿了几秒,慢慢挪开了手,平复着声音开口:“瞿总口渴吗?我去给你倒一杯水,衣服脱下来再睡比较舒服。”
瞿西洲缓缓坐起身,撩了一把散乱的头发,眼中透着狠厉,他定定地盯着栗黎,一言不发。
栗黎镇定地站起身,走到墙边打开灯,和瞿西洲对视,没有任何退缩。
“我觉得没必要再多问什么,你认为呢?”
“我想这是一个误会。”
瞿西洲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笑,“误会?”
“是。”
“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没意思了,栗黎,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一个聪明人呢?我不觉得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选择。”
瞿西洲拢了下衬衫抽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叼着烟系上了胸前的扣子。
“你很清楚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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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做了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你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判断并不客观。”
“客观?”瞿西洲嘴里有烟吐词并不清楚,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表情,“这个女人是不是我想要的需要什么客观?”
栗黎眉心极快地皱了一下,“那是你从来没给过自己机会,也没给过我一个机会。”
“我说得明白些吧,”瞿西洲掐着烟在烟灰缸上磕了磕,“从刚才开始,我没醉,一切都很正常,你刚才….我有反应么?”
瞿西洲穿了一条灰色的西装裤,一切一目了然。
栗黎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如果瞿西洲刚才是醉的,需要一些引导是有情可原的,但如果他一直都清醒着….
“好了,跟你说半天,不是要讲这个,我就想知道你在裴沛身上花了什么心思了,讲给我听听,嗯?”
栗黎尽量屏蔽掉瞿西洲那些不留情面的话给她带来的屈辱感,她不想就这么认输。
“说不上什么心思,我只是让她知道了一些她本来就应该知道的事情。”
“比如?”
“比如一天二十四小时,你有十四个小时是跟我在一起的。你所有的行程,每天见什么人,喜欢吃什么东西,哪里不舒服,所有的事情,我都比她清楚得多。”
“如果说她是你的妻子,我想她远远不称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西洲,我知道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也许今晚我用的方式不对,可你要清楚,最适合你的人,只有我。”
“不是裴沛,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这个公司运作到今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你不能否认,我是唯一一个能留下待在你身边的,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