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美人揣崽修罗场了》 1、情热(修) 两辈子加起来,裴阮都不知道自己能出这么多水。 漆黑的山林里,他不知跑了多久。 衣衫湿黏,汗水涔涔。 泪模糊了双眼,鬓角发丝泅成一缕一缕,胡乱贴着脖颈。 夜盲愈发增加了逃跑的难度,眼前像蒙上一层黑雾,他几乎只凭一腔孤勇在陌生的山林里狂奔。 鞋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细白脚掌沾满草屑夜露,荆棘划出的伤口深深浅浅,糊满血水。 绵密的刺痛一波一波袭来。 “小浪货发情了还这么会跑?”粗粝的嗓音割裂夜幕,惊鸟的扑翅声里,三条黑影如附骨之疽,戏弄猎物般不断用言语挑逗着他,“发这么大的水,得哥几个一起帮你才堵得住……” 全身像灌了铅一样,可裴阮半点不敢松懈。 他咬紧牙关,再次加快了脚步。 …… 六月,正是不年不节的时候。 永安侯叶崇山突然在眠山大肆张罗祭祖。 怀阳叶氏几乎全部到场。其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叶崇山的庶弟,旁支出身却权倾朝野的宰辅叶勉。 裴家商贾出身,这等攀附的机会怎能错过? 早先一个月起,裴阮的父亲裴远道就开始出钱出力帮侯府张罗,流水般掏出去三千两银子,这才换了个宰辅跟前露脸的机会。 裴阮是个劣等哥儿,向来不受裴家待见,这等攀交权贵的事,原本与他不沾边。 奈何裴家还有个惯会挑事的假少爷。 “娘,孩儿日后定要嫁与宰辅,此番刚好先见上一见,你就让爹带我去嘛!” 裴允一把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他说得胸有成竹,好似宰辅已是他囊中之物。 美貌妇人经不住他蛮缠。“夫君,不妨带上允儿,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裴允虽是养子,却很得裴母宠爱。 大梁极品哥儿极其稀少,裴家费尽心思娇养这么一个,打的就是高嫁联姻的主意。 若是此行真能一举攀上叶勉,那当然再好不过。 裴远道思忖片刻,应允下来。 裴允娇贵,非要带个小厮贴身伺候,于是他又扯起裴母袖子。 “我的小厮犯错才挨了罚,一时下不来床,不如就让阮哥哥同去照顾我两日?反正他是个劣等哥儿,也没什么忌讳。” 裴母向来不耐烦提及裴阮这个亲子,摆摆手就随他去了。 结果,假少爷有备而来。 他艺高人胆大,竟然买通侯府下人,打算直接生米做成熟饭。 带上裴阮,纯纯是找个傻子顶锅。 不止要将下药勾引宰辅的罪名嫁祸给他,还要……彻底毁掉他。 喝下裴允递来的凉茶,不消片刻,裴阮的身子就重了起来,头也晕晕乎乎。腹下仿佛落入一颗火种,有燎原之势。 一组巡守早就盯上了他。 几人心照不宣将他拖到暗处,猥琐银邪的脸上泛着油光,心肝儿、可人儿乱叫了一通,上下其手哄着他脱衣服张腿。 张你爷爷的腿。 趁着几人为争先后大打出手,裴阮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就跑。 他不知道,在他窜进山林后不久,厢房的假少爷没等来中药的叶勉,却等来一波刺客……很快,整个眠山都乱了套。 “哈……哈……” 山道越来越陡,树丛越来越密,身后人影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胸腔鼓噪发疼,心脏好似要跳出喉头。 偏偏这时,又一股热流倾泻而下。 那里……湿透了。 裴阮身形一滞,巨大的羞耻感轰然在脑中炸开,裴阮一个失神,脚下踩空。 完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但预想的剧痛没有降临——他跌进一个陌生的怀抱。 结实,温暖,泛着松木的清香。 慌乱的心猛然落了地。无尽的黑暗里,他好像撞见了……神。 “发情了还到处跑,胆子倒是不小。” 大梁哥儿有专门的机构教习,发情期尤其会被保护得很好,荒郊野岭孤身一人还被围猎的,实在蹊跷。 男人钳住他手腕,片刻后逸出一丝轻嘲,“呵,合欢散?原来不是发情,是送上门来的……挨操的。” 裴阮迟钝地眨眼,捕捉到今晚第一个高频词。 “发情?” 上辈子他因罕见病从小生活在无菌室,即便药不离口也只活到十八岁,这辈子一直被裴家圈禁,并不曾接触过外间的世界,这样直白且羞耻的词,他只在动物世界里见到过。 “原来不止动物会发情,人也会?”自觉涨了奇怪的知识,他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问出了口。 男人被他逗笑,箍在后腰的手却倏地收紧。 是黑影追了上来。 “喂,小子,这是我们的猎物。”如兽类争夺交。配的权利,他们品字形将男人围在中间,“侯府抓逃奴,识相的话就把人交出来。” 裴阮听到几人声音就抖得厉害,手下不由攥紧了男人胸前的衣裳。 “不……不要交出去……” 像极了某种湿了毛只会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那就抱紧了。” 利落将人换成儿抱姿势,男人出手迅捷,几个起落间,单凭一只手就解决了三人。 骨骼断裂的“咔嗒”声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如果裴阮见识多些,就知道那是拧断脖子的脆响。 可惜他没什么见识。 危机解除,裴阮心神一松,浑身骨头都开始叫嚣着疼。 “好难受,好热,你帮帮我呀。”高温炙烤着所剩不多的理智,裴阮无意识地撒着娇,像一只雏鸟,绵软地窝在男人怀里,紧紧攀住这个唯一对他释放过善意的陌生人,天真而信赖地求助。 夏衫单薄,男人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袭来。 他坐在男人结实的臂弯上,过份亲昵的姿势,不老实的蹭动,叫密处湿粘无所遁形。夜色里,不知谁的呼吸一沉。 “知道我是谁吗?就这样急不可耐?” 裴阮无措地将头埋进男人颈侧,喉头发紧,“你不是来救我的……山神大人吗?” 妈妈虔诚地信奉各种自然神,裴阮打小听得最多的,就是妈妈说的神迹。 这人出现得那么突然,又那么及时,像极了故事里专为拯救弱小生灵而化身的神明。 “山神?”男人轻笑出声,“希望等会儿你还会这么认为。” 嘶哑玩味的低喃钩子一样,叫裴阮丢了魂,半点没有觉察到即将而来的危险。 再回神,已是一处荒庙。 他被压上破败的神龛,后知后觉男人的异样。 薄裳下的胸膛烫得惊人,呼吸间都是嘶哑的轻颤。 可他不觉害怕。 无月的夜,他瞪着一双洇满水意的眼,看不清对方面容,只觉那修长挺拔的身姿如山巍峨,阵阵松香令他无端战栗臣服。 腰椎愈发绵软,腿心也开始痉挛。 有什么迅速侵蚀着他的神志。 想要。 好想要。 可他贫瘠的常识并不知道要什么,又如何要,只好小兽一般,攀住男人肩背在他喉结处又吮又咬。 男人气息微顿。 恍惚间他被按住,男人附耳,仿佛压抑着什么。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为什么给我下药,今天就放过你。” 裴阮胡乱摇头,一味嘟囔着“难受”,久久得不到满足,干脆一口咬上男人喋喋不休的薄唇。 血腥气有如某种邪恶的开关,彻底催发他第一次情潮。 压抑许久的腺香顷刻间喷涌而出,蔷薇的甜香在山间湿润的空气中肆意弥散。 浓郁的催情气息,饶是山神也失控,何况男人只是凡躯,还中了药,早已蓄势待发。 “不说?这么急着给山神献祭吗?”男人十分坏心,看不见裴阮焦灼似的,慢条斯理蹭了蹭他鼻尖,“那我就不客气,收下这份供奉了。” 裴阮哪还听得清他说了什么? 他眼角蓄满晶亮的泪水,喉间溢出小动物般可怜的呜咽。 与男人贴合的地方更是战栗不止,几欲化灰。 男人笑谑一声,终是垂怜。 干草夏衣铺就的陋床上,裴阮眯着眼,舒服到有如浸润在温泉池中。 泉水时而舒缓时而汹涌,他晕晕乎乎,乖顺到男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姿势都照单全收。 绵软多汁的模样,像极京城最大点心铺里刚出炉的软糯兔子糕。 情到浓处,“山神”清冽的唇一下一下啄吻着他,低喘着轻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兔子成精,又纯又骚,第一次就这样美味?” 裴阮迷茫眨眼,说不出反驳的话,噙着的泪顺着眼角滑落,又被男人悉数吮去。 却是一夜,露沁松香梦冗长。 裴阮彻底清醒时,已在客栈的大床上。 身边空无一人。 他动了动,只觉浑身散架了一般。 身上干净,伤口清凉,衣服也新换了一套。 芜绿底的宽大男袍,绣着银线竹纹,一看就很贵。衣服上还残留着淡淡松香,那味道激得裴阮腰肢一软,差点没爬起来。 脑子里混乱闪过一些十分羞耻的play。 他咽了咽唾沫,眼神瑟缩:“不,那不可能是我!” 下一秒,他拉开衣襟,忐忑瞄了眼胸口。 眼前突然一黑,又一黑。 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 嘶——他拢紧衣襟,强自镇静。 没事,小说里中了春某药的人都这样,理解万岁。 真正道德沦丧的,是那个男人! 山神? 救世主? 不! 是淫棍! 清醒过来再回想,男人没头没尾的发问,更是让裴阮细思极恐。 主子?他的主子可不就是裴允?! 这要是一不小心抖出裴家,裴阮回去少不了一顿好打。 他一个激灵,趁着四下无人赶紧跑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联姻(修) 只是,逃跑并不顺利。 裴阮一脚迈出客栈,整个人蓦然僵住。 入目是一条极其繁华的街市。 蚁施鱼贯百货集,肩摩踵接行人担。 鼎沸的人声,如海潮轰隆而至。 好似要将他淹没。 他在哪儿?要往哪里去?他们又是谁? 无数问题接踵而至。而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上辈子他免疫力屏障缺失,只能呆在无菌室。 一生所见活物,加起来也只有穿着隔离服的父母和医护。 这辈子意识觉醒时,他已在一个废柴崽崽身上。 一直被关在后院,平常接触也不过管事丫头三两人而已。 乍然见到长安街上熙熙攘攘攒动的人潮,他茫然一瞬后,掌心渐渐沁出湿汗,手脚也不知如何安放。 这万足践履、乌泱泱的阵仗令他心生恐惧。 他不知道该怎样迈脚,才能融入这汹涌人潮。 陌生的世界广袤无垠,又暗流汹涌,他如蜉蝣微渺又笨拙,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就连裴家也不知道怎么回。 裴阮又急又慌,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他生得实在漂亮,孤零零立在人流当中本就显眼。 过分宽大的衣袍,冷白脖颈上暧昧的青紫,更是粘人目光。 或是垂涎、或是鄙夷的各色眼神投来,恶意逼得裴阮还没迈出的脚步又退几步。 他慌乱低下头,似乎不去看,那些恼人的视线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可鼻头还是忍不住酸涩,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宿……宿主,八点钟方向有一条小巷,您可以先躲进去。」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记电子音。 好似一根救命稻草。 裴阮慌忙抓住。 直到藏进巷子深处,他才压低声音,心有余悸问道,“你……你是谁?” 「宿主不用出声,我们可以在脑海里交流。我……我是您的生活辅助系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细弱的电子音里,掺杂着些许“呲呲”的电噪。 对方好像也很紧张的样子,这个认知让裴阮突然放松下来。 「生活辅助系统?」 「是的,宿主。一直以来,您的父母都很抱歉没能给您一个健康的身体。在您离世前,他们特别为您定制了一个世界,委托我们帮助您的精神体重新体验一次正常人生,像其他所有健康的孩子那样。」 裴阮愣住了。 「但是由于我们工作失误,投放时不慎将您与另一位委托人资料弄错……」 说到这里,系统似乎有些歉疚,电噪声都大了些,「导致您的生活完全脱离轨道。」 裴阮父母为他定制的世界,几乎与现实1:1复刻。 在那里,他是个天之骄子,拥有慈爱的双亲、优渥的家境,还有18个环肥燕瘦、各领风骚的备选爱人。他会一生顺遂,平安美满。 而与他同名的另一位委托人,由于双性体质,一生压抑,定制的是一个彻底放飞的超限制级世界。 目前另一位委托人状况良好,对18位备选爱人更是满意至极,但一张白纸的裴阮是否能适应这个人心惶惶的世界,还是个未知数。 尤其,由于另一位独特的癖好,这具身体的境遇还极其糟糕。 为了体验所谓的逆袭爽,前期隐藏极品哥儿体质,成年后一鸣惊人、各路渣攻回舔什么的,系统已无力吐槽。 「您的情况特殊,没有一点生存经验……」它似乎在斟酌措辞,「委托人特别交代过,要为您安排一个辅助系统。抱歉,我来晚了……」 「没……没关系。」裴阮紧张地打断他,还笨拙地安慰起系统。 「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不仅能走出屋子,还拥有一个巨大的庭院。院子里有春夏秋冬,我闻到了花,抓到了鸟儿,揪过猫咪的尾巴,拔过老鼠的胡子,还做过很多很多有趣的事,体验超棒的。」 说起这些,裴阮眸子晶亮,嘴角洋溢着令人动容的浅笑。 是一种卑微的幸福。 他口中的大院子,是裴府最破败的偏院。 所谓的春夏秋冬,是因为生活条件艰苦,春日寒、夏天热,秋天萧瑟、冬日凄苦。 至于那些乐子,系统检索完数据,更加内疚。 花草鸟虫全是为了果腹,实在谈不上一点趣味。 系统默了一瞬。 作为一只ai,它好像懂了什么叫心疼。 「对不起。」 它的歉意令裴阮局促起来。 眼见着天要聊死,系统赶忙转移了话题。 它是为匹配宿主社恐属性特别调试过的,很是擅长对话节奏把握。 「说起来,我们特别为您申请的补偿,也是一个大院子,您要不要看看?」 一听院子,裴阮眼睛一亮。 「什么样子的?」 「您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裴阮只觉眼前一晃,再睁眼就在一个青砖小院里。 院落不大,一间正屋外带两间厢房,屋外有两方菜地和一口泉眼。 「哇,好像我玩的手游家园。」 系统轻咳一声,为开发商潦草的设计挽尊,「为了让宿主体验感更好,特地采用了您熟悉的设定呢。」 裴阮完全不知道被敷衍了,满心欢喜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那它可以种菜吗?可以当储物空间使用吗?我可以在这里养小动物吗?」 「可以的,宿主。」 但是有条件。 这个限制级世界,所有设定都在为主题服务。 需要通过doi的方式才能获取家园升级材料什么的……瞧着白纸一样的宿主,系统纠结片刻,还是决定晚一些再告诉他比较好。 反正第一局扑克打完,这块地儿已经够他折腾好一阵子了。 哗啦啦的水声是小院唯一的生气。 泉水清冽,咕涌着调皮的水花。裴阮玩心大起,用掌心去堵泉眼,不慎被眦了一身水珠。 连睫毛尖上都挂了几滴。 他有些不好意思,见系统没有特别的反应,这才安下心。 冰凉的触感十分惬意,身体的酸痛似乎都消散不少。 更神奇的是,过水的地方,肌肤已然光洁一片。 昨夜山林里刮擦的细痕,竟都不见了。 「统统,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您想的那么回事,它有解毒疗伤的功效。」 随着性体验的丰富,疗效也会越来越好。 它没说的是,争取这处补偿,委托人费尽了心思。 精神体一旦投放无法更改,但看过这个世界的脚本,委托人心都揪了起来。 他们希望儿子幸福。可万一不能,这个空间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也是最后的庇护所。 裴阮掬水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问。 「这么神奇……那如果这些我都不要,可以换一个回家的机会吗?」 系统没有回答。 手心的水很快从指缝流走,裴阮虚握了一把,又松开。 几滴不起眼的小水珠跌进哗啦啦的泉涌里,无声无息。 「我知道了。」 妈妈告诉过他,身体可以柔弱,但灵魂必须强大。 于是,他擦去眼泪,问了一个十分实际的问题,「那我还是先回裴家吧。统统,你能给我指路吗?」 这题统子会。 有了助手,裴阮很快在长安街上找到一间当铺,将身上名贵的衣袍兑换成一些碎银和一套仆役标配的灰布衫子。 「记得向掌柜讨些墨水,抹脖子和脸上。」 系统时刻记得这个世界的不正常,并竭力让宿主过得正常。 「你竟然叫我抹脖子……」 半天下来,裴阮已经不把它当外统了,甚至开始坏心地调戏起它。 「我才不要抹脖子上吊。」 系统还没转过弯,「可是你脖子上的爱痕必须遮掩一下。」 爱……爱痕? 颈间被啮咬吸吮的记忆突然回档,裴阮摇摇欲坠。 他本能地羞耻,并想到一个更羞耻的问题。 「对……对了,你……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昨……昨天你都看到……」 系统也尬了。 该说不说,它来的巧,能看的不能看的都看了。 突然空降成十八禁世界的生活辅助系统,那种场合,它是该阻止,还是该打辅助? 老实说,它也很迷茫。 沉默是此时的康桥。 「好了,不用说了,我社死,咱们先绝交十分钟。」 有了陪伴,偌大的京城再不像巨兽。 穿梭在繁华的街市,很快华贵衣袍换来的银子就变成了各种吃食。 到了裴家的大门前,裴阮还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 「统统,你可真好!」 小孩儿似的好哄。 但裴家就没他这样的好心情了。 侯府戒严直到今早才解除,假少爷又累又饿,不仅没睡着心心念念的宰辅,还把自己坑了进去,正在房里砸东西发脾气。 “爹爹糊涂,一个是宰辅大人,一个是侯府不受宠的长子,这都拎不清吗?” 裴爹没攀上叶勉,还惹一身腥,正灰心丧气,却还耐着性子解释,“允儿也要体谅爹爹难处。这回祭典诸事皆由我张罗,宰辅大人遇刺,我脱不开干系。若是侯爷不保咱们,爹爹可就大祸临头了!” “所以爹爹为了自保,就能答应侯府的婚事?我不管,反正我不嫁侯府,更不会嫁叶迁那个不举的废物。” 他们吵得火热,竟是将失踪的裴阮全都忘到了脑后。 裴母听完来龙去脉,暗恨裴远道无用。 面上却是一副温柔模样,“所以咱们花了银子还要担罪?这是什么道理?叶崇山那老匹夫真是好算计,夫君,这婚事不急,咱们须从长计议。” 她美目流转,目光不经意扫过庑廊。瞧着偷摸往偏院跑去的纤弱背影,心中生出一个主意。 联什么姻? 废物,合该配个废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大婚(修) 转眼三个月。 八月底出伏时节,树梢知了噪鸣渐息,桂花悄悄打苞。 裴府张灯结彩。 坊间人人皆知,裴家同永安侯府结了亲,要把精养十几年的顶级哥儿,送去侯府助那位暴戾不举的废物长子……一壮雄风。 “造孽,叶家那位不行,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哥儿,沃土不见甘霖,早晚得成旱地。” “这你就不懂了!极品哥儿情动时流出的腺液据说有奇效,别说不举,就是阉人都能起兴。若不是叶迁好命,那日有幸替宰辅大人挡刀,何德何能娶得到这等稀世珍宝?” …… 裴允出嫁,府中热闹,管制不比平时。裴阮这处荒废的院子,来往的宾客都多了起来。 随之涌入的,是崭新的知识点。 「统统,沃土、甘霖和旱地,跟裴允有什么关系?」 某生活辅助老实统差点烧短路,好半晌,它才拼拼凑凑编出一套高密答案。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勤耕耘就没有收获。 宿主,您的萝卜熟了,可以去收了。」 「哦好的!」 这一插科,叫裴阮很快忘了接着要问什么是“腺液”和“阉人起兴”。 不管裴府怎么闹腾,裴阮的日子总有一种四平八稳的安宁。 他有着充沛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有了系统加持,探索起这个世界来愈发兴致勃勃。 空间小院也早焕然一新。 两块地里,参差种着五颜六色各种蔬菜果实。 有些是他讨来的种子,有些是他捡的果渣发的芽。 空着的地方也没浪费,种满了偏院里拔来的猫耳草。 「宿主,这种草不好吃。」 「请叫我阮阮。」 系统无奈,「宿主,它是一味中药,真的不好吃。」 「我知道,但是它可爱呀。」 「……」 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还有屋檐下的鸟,房梁上的猫,以及果蔬上方你来我往的蝴蝶和蜜蜂。 唯一实用的鸡,却还在蛋里。 裴阮拔完萝卜,盯上那只蛋,「统统,需要我来人工孵化它吗?」 「不用。它没破壳,因为它没有受精。」 「受精?」 「是的,公鸡母鸡因为爱情结合在一起,蛋蛋才会受精,生命才会诞生。」 裴阮若有所思,「所以,爱情=受精?」 系统扶额,「……」 别说,这组词乍一看相似度高达90%。 果然限制级世界,爱情都会走向doi这个蜜汁结局。 统统它啊,决定放弃。 其实,孵不出小鸡真正的原因,是空间饱和了。 第一次扑克对象解锁了种植模块,想要继续激活养殖模块,就得继续doi,对象还必须得是新的目标。 没错,这个放飞本性的世界,玩的就是这么花。 但是它暂时不会告诉它单纯的宿主。 裴阮拿起蛋可惜了三秒,敲破蛋壳将蛋液倒进嘴里。 「无菌蛋沾肥牛卷,呜呜呜,想吃……」 呕—— 醇香蛋液在舌尖开花,刚滑进胃囊就引发剧烈呕吐。 片刻后,裴阮缓过劲儿,呆呆坐在草地上,感觉天要塌了。 其实,别的征兆早就出现了。 天气转凉,他的身上越来越乏,不仅干活没力气,一日比一日困倦,还出现食量骤减、头晕心悸等系列症状。 「统统,我的病好像跟着重生了。」 「。」 「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怎么说。」 「那给你五分钟,组织组织语言?」 「你怀孕了。」 「?」 什么? 怀孕! 他拉开裤腰,再次确认,「我不是男孩子嘛?」 系统向您发送词条“原耽小说哥儿”。 ——哥儿是一种生物设定,又称双儿,指具有生育能力的男性角色。 「……」 裴阮鼓起脸,一脸羞愧,「果然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系统冷汗,「这些就不必学了。」 裴阮很快接受了现实,低头认真看了眼肚子。 腹部确实有些微的鼓胀,他本就纤弱,胖一点就分外明显。 这里竟然有了一个崽子? 他马上又有了新的顾虑。 「先前裴允院子里有个丫鬟也怀了孕,不知道孩子爹是谁,我娘就直接将她打杀了,整个裴家都说,不守妇道合该浸猪笼,我会不会也那样?」 「妇道是封建糟粕,宿主不用理会。」 按这个世界的脚本,礼教可拘不住裴阮的夜生活。 总受体质让他吸引无数大佬,夜夜笙歌,歌歌不同,大佬们默契共妻,保驾护航,浸猪笼的担心实在多余。 但原脚本显然不适配现白兔。 认真梳理了一遍所有设定,系统顿了顿,开口忽悠,「不用担心,咱们尽快给孩子找个爹就好。」 「可那天我没看清爹的脸。」 「没事,两条腿的男人随便找。瞧,这不就送上门一位?」 裴阮闻言,赶紧回到偏院。 远远就见青衣大管事疾步而来,身后跟着数个丫鬟婆子。 黄书朗,裴母最信任的人。 无怨无悔替她打理着近八成的陪嫁和七八个最来钱的庄子。 他青丝白面,倜傥俊美,痴恋裴母十几年,甚至甘愿放弃功名,只在她跟前做个仆从,就为换一个长相厮守。 有颜,有钱,有才,还痴情。 怪感人的。 裴阮却有些为难。 「再怎么说黄管事也快四十了,讹他不太好吧?」 电噪猛地“刺啦”一声,系统血压突然有点飚。 不愧是限制级世界的向性力,连npc都能倒过来卷成cp·n。 它真的要放弃挣扎了。 好在黄管事还没黄得太厉害。 “阮少爷,夫人亲自来替您操持婚事了。” 嘎?什么婚事? 不消黄书朗示意,两个粗壮婆子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一人制住裴阮手脚,一人将他头脸扳正,货物一般交给黄书朗相看。 瘦是瘦了点,好在一张脸周正。 即便是个残次的劣等哥儿,但凭这脸,装点一番糊弄个不举的莽夫也是够了。 他心情颇好地挑起裴阮下颌。 “小少爷,夫人记挂着你呢。这不刚成年,她就给您许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话说到这,裴阮再傻也转过弯了。 他说怎么裴允闹了几天就消停了,原来是早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裴家最有城府的,还得是裴母。 她当真是个极有耐心的猎人,临到侯府花轿上门才露出真面,是丁点儿逃跑的机会都没打算给裴阮留。 “少爷聪慧,真是一点就透。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替少爷梳洗更衣?” “……” 一群人上下其手的功夫,黄书朗还抽空塞过来一本书。 裴阮不知道有什么用,只瞄了一眼,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旧纸页昏黄暧昧,翻开尽是赤条条缠在一起的男子。 他脸颊烧红,烫手般将书扔掉。 黄书朗也不生气,只颔首示意婆子将书捡回来。 “既然少爷不愿学,就有劳麽麽细细讲给他听。” 婆子半点都不害臊,一页页翻开送到裴阮跟前。 每一幅都解锁一个新知识。 “此曰蛟扑水,受方须偃卧向上,疏缓动舶……” “此曰鱼接鳞。夫卧,受方跨其上……” “此曰……” 春宫图画技虽粗糙,但十分传神。相当直观地描述了新婚夜夫妻二人该如何操作配合,尤其身居下位的哥儿该怎样伺候上位的夫主。 但裴阮……听不懂:) 也不敢多看。 因为只瞄了几眼,他就不自觉对号入座。 以至于红嫁衣才穿上,他就已经……又湿了。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配方。 身体的不对劲叫裴阮不自觉绞紧腿,脑子里立马一级戒备起来,「统统,我是不是又发情了?」 系统快要自闭。 「不是。哥儿揣了崽就不会再发情,放心吧。」 但是会孕热,有且只有孩子爹才能安抚。 毁灭吧,这个世界。 至于另一个婆子教导的大婚古礼,繁复的步骤和讲究,以及洞房之一二三要义,他更是只听了个大概,深奥的名词太多,略。 瑰丽的夕阳洒满长街。 裴阮的花轿在18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簇拥下,顺利地抬入了永安侯府。 又被两个婆子夹着,头昏脑涨地拜了堂。 被送进洞房时,裴阮还是懵懵的。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他生出一丝恐慌。 好在洞房里只留了他一人。 「统统,好玄幻。我们要不要一起逃个婚?」 「……」系统诡异地卡顿了一下。 「不了吧?条件不成熟,门窗都有人把守,你打不过。」 裴阮细白的指尖蜷了蜷,「那好吧。」 他又安慰起自己,「其实这样也挺好,刚刚我们不是还在商量给崽子找个爹吗?」 系统莫名有点丧丧的,却还是尽职尽责将事情尽量掰得正常。 「这个世界,哥儿成年都要嫁人,盲婚哑嫁也是常态。咱们来都来了,不如先试试这个新郎?」 有点奇怪的样子。 「真不喜欢再逃不迟,别忘了我们还有空间呢。」 听上去有理有据。 同系统呱呱这么几句的功夫,裴阮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 外面天色早暗了下来,吹吹打打声歇,觥筹交错声起。 裴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肚子咕咕直叫。 真的好饿。 他再也忍不住,扯下盖头往外间圆桌上一扑。 黄册子不慎掉了出来,无人理会。 「果然有烧鸡!」 裴阮掰下鸡腿,啃得满嘴流油,「侯府伙食比裴家好太多,我都不想回那里了。」 系统轻轻嗯了一声,「那以后我们就留在这吃香喝辣。」 「不过裴家这个仇,还是要报。」 它阴郁的声音被突然高昂的电噪掩盖,裴阮没有听清。 正想追问,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来人一身黑色金丝武官朝服,蓄着道貌盎然文人须,一双眼沉沉的,不怒自威,很是摄人。 单看年纪,就不是新郎叶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正主(修) 「是永安侯叶崇山。」 龙凤高台,烛焰长明。 火光印入叶崇山眼中,折射出诡异的光。 像丛林里蛰伏的豹。 裴阮,就是那只被盯上的鹿。 手上鸡腿一滑砸进盘子里,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裴阮一惊,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他不自觉朝卧房内间退了几步。 叶崇山嘴角挂起一抹慈祥的笑,不紧不慢逼近。 很快,裴阮就退无可退,一屁股跌坐在婚床上。 红色向来最衬美人。 大美人着红是艳,小美人着红是娇。 而裴阮则是娇艳双绝。 裴母年轻时,曾是冠绝京师的第一美人,裴阮完美继承她样貌,自是个大美人坯子。 但他性情柔软,眉眼间尽是天真怯意,又有种惹人怜惜的娇憨。 “不愧是极品哥儿。”叶崇山低叹。 他在床前三步处停下脚步,“乖孩子,今日迁儿大喜喝得有点多,爹爹先来看看你。” 看看? 那眼神可不可以收敛一点。 裴阮拢了拢衣襟,遮住雪白的脖子,要是可以,恨不得整张脸都塞进领口去。 「统,黄书朗出的阅读理解,我好像会做了。」 裴阮上花轿,是黄书朗亲自扶的。 “阮少爷,今天起你就是裴家的极品哥儿,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轿厢狭小的空间里,黄书朗探进大半个身体。 他虽是书生,体格却很强健,挤进来后空气都稀薄了一些。 “那告诉我,你的红痣在哪里?什么颜色?” 裴阮涨红了脸,憋不出口。 他腺体残缺,原是没有红痣的。 但极品哥儿必须有,于是有了人工点痣。 可点的位置…… 裴阮尴尬地动了动腿,“在只有夫君能看的位置。” 黄书朗呼吸重上几分,却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阮少爷,替嫁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记住,进了侯府,婚房来的不拘是谁尽快破身,一个月后便可假孕,到时我会助你产子,接下来只要借生产之名咬死腺体损伤,就再不会有人发现你是个替嫁的劣等。” “叶迁不举,这孩子只要姓叶他就定会认下,你也能当上一房主母。 你这样的哥儿,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归宿了。若你不知珍惜,让侯府发现裴家以次充好,夫人定会将你送进花家,受尽那老变,态凌虐而死。其中利害,你可明白?” “明……明白。” 整个裴家,黄管事对裴阮算是不错的。虽然假少爷是他带回来的,将裴阮关起来的主意是他出的,但这些年偏院的用度也实实在在是他供着的。 「就难评。」系统也有些看不懂。 隔着大红喜盖,裴阮看不到黄书朗神色,自然也无从猜度他到底什么想法。 但直觉里,他知道黄书朗不是在害他。 轿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黄书朗交代完,却迟迟没走。 直到喜婆催促起轿,才猛然惊醒。 隔着盖头,他轻轻抚过裴阮脸颊,“阮阮,乖乖按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他不止教裴阮怎么应对,甚至连各种道具都替他备好了。 比如,可以模拟极品哥儿腺香的香丸。 就藏在裴阮袖中。 对着叶崇山,他一个紧张,不小心捏碎了蜡封。 馥郁轻浮的花香渐起,遇着掌心温度,迅速发散。 很快,整个新房都是直冲天灵的晚香玉味道。 叶崇山眼神瞬间变了。 隐隐的,似乎泛起红光。 「统统,我好像捏早了。」 「宿主,这不是捏早了的问题……是捏错了对象!」 这个世界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就为创造条件让裴阮打多人扑克。 它该怎么说才能叫宿主明白,搞一个跟搞好几个,不止是道德问题,还是伦理问题? 好在叶崇山没再逼近。 他刚抬脚就不慎踢到一物,发出一声轻响。 是一本书。 硕大的《弄潮十八式》成功引起了叶崇山的兴趣。 他缓缓将书册捡起,故作正经地翻看几页,“这双修密法,一个人如何参透?” 说着,他再端不住仁义道德的法相,猛地扑上大床,作势要将裴阮搂进怀里。 “乖孩子,爹爹这就带你参悟。不过修炼之前,先让爹爹验一验。” “你的红痣在何处?几分颜色?密谷可曾受人造访?腺液又是否丰沛?” 裴阮下意识躲开,「黄管事真厉害,这都让他预判了。」 他跑到桌子旁,隔着圆桌开始磕磕巴巴对台词,“在……在夫君才能看的地方。” “其他的黄管事也没教我怎么说啊……” 懵懂神色不似作假,瞬间令叶崇山难以自持。 他阳峰骤起,第一次他感受到比双修更甚的冲动。 系统简直两眼一黑,「笨蛋,闭嘴!」 裴阮一愣,他一边与老侯爷对峙,一边脑子里紧急风暴。 「什么错了?哎没时间了,现在人来了,香捏了,接下来……破身是什么?」 系统急中生智。 「拿起桌上的剪子,破他的身!记得弄下三路!」 「哦,好的,可是哪里是下三路?」 裴阮摸到剪刀,那姿势还没比划,叶崇山就笑了。 像只根本没有爪牙的奶猫,利器在手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他宠溺地握住裴阮的手,几乎不用什么力气就将剪刀卸到自己手里,“喀嚓喀嚓”几下,在裴阮震惊的目光里,剪断他腰间的束封。 “小东西,乖一点从了我,今夜让你快活,若是不识趣,本侯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绸委地,大红的喜服瞬间散乱开来。 大梁的喜服为了方便,内里只套上下两件小衣。 内里风情一览无遗。 裴阮羞耻极了,想拉上喜服,却被叶崇山一把顶在桌上。 他兴味抬膝,慢条斯理正欲叩开那双修长莹润的长腿—— “父亲。” 一声冷淡呼唤打断了他。 “您的丹炉起火了,华管事四处寻你不到,正要请示母亲。” 叶崇山整张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想到丹房里的东西……他胸口起伏几瞬,终是不甘地收回腿。 隔着轻薄半透的小衣,他狠狠拧了一把裴阮。 “小东西,今日不巧,改日爹爹再来看你。” 裴阮疼得嘶了一声,捂住红肿的胸口,总算松了口气。 看了眼脚下剪刀,他心有余悸。 「统统,我差点就被反破了。」 「是的,好危险。现在进来的这个才是正主叶迁,咱们要找的崽子爹。」 「啊?哦!我知道了。」 裴阮慌忙跳下桌,整理好衣服,抬眼就与男人森冷视线撞了个正着。 好……好凶…… 「他为什么瞪我?」 「他是知道我要给他戴绿帽喜当爹吗?」 「统统,我怕,能不能换个人讹?」 「叶迁身高八尺,仪表堂堂,身份贵重,文武兼修,无不良嗜好,无过往情史,关键年纪刚好,既不太小,省了你帮别人培养老攻,也不太老,恬不知耻老牛吃嫩草,综合来看,是最合适的爹选。」 「行……行吧。」 在系统的鼓励下,裴阮怯怯又打量了叶迁一眼。 气质凛冽,高大威猛,立在门口的样子,有万夫莫开的阵势。 脸也一样阳刚。 剑眉斜插入鬓,被一道旧疤截断,更添几分铁血;星目沉沉如渊,睨来的眸光……恶狠狠的,真的一点都不友善。 裴阮缩了缩脑袋,一时紧张又将心声说出了口。 “呜呜,他这么凶,我真的好怕。” 扒灰你还有理了?! 叶迁眉心跳了跳,将气洒在门前婆子身上,“还不关门,是等着看主子圆房?” 他凶名在外,裴家来的婆子吓得一颤,战战兢兢替他掩了门。 夜早就深了。 龙凤烛烧了许久,烛芯久无人剪,火苗窜得极高。 门风乍起,带动火光一闪。 裴阮还没反应过来,叶迁已然到了近前。 还自觉收敛了气势。 武夫出身的叶迁,身材极其有料。文人制式的新郎袍穿在他身上,不仅不显书卷气,反倒有些窄小,绷出健硕的胸肌轮廓,随着呼吸起伏,一副十分好摸的样子。 裴阮这么想着,手就自行贴了上去。 还十分好奇地捏了捏。 会变硬,还一跳一跳的。 「好神奇哦。」 老实统简直没眼看,不知该叹宿主天赋异禀,还是该恨这个世界毁人不倦。 细白的指尖猫爪一样,一路抓进男人心里。 他钳住作乱的手,意识清醒时,已将指尖含进口中。 舌尖一扫,尽是甜腻花香。 不。 不对。 叶迁一惊,将手拉出,唇指离别前恶狠狠咬上一口,再开口迷恋散去,只余杀气。 “你给我吃的什么?!” 指尖火辣辣的疼,紧连着心脏。 裴阮被吓了一跳,眼圈也红了起来,“是你自己馋嘴,要舔我手指的。” 他委屈巴巴望了一眼桌上的烧鸡,“指甲缝里的鸡油都不放过,简直比旺财还旺财。” 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叶迁今晚本不打算进洞房。 晚宴时,叶崇山在他的酒里下了药,他便顺水推舟,打算将裴家送来的哥儿让给他。 听这个墙角,不过是想探探叶裴两家是否有另有勾结。 可那句“在夫君才可以看的地方”,声线太过熟悉,他一听就认出屋内人。 竟是那夜的小兔子。 不过,这兔子不仅银荡,还蔫坏,实在该罚。 “呵,鸡油是吧?” 叶迁黑着脸,如法炮制地将小东西顶上桌,一手锢住人,一手捏住他细白指尖送到嘴边。 “那你自己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洞房(修) 裴阮秀气的眉攒得死紧,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我不想吃你的口水。” 叶迁脸一黑,手上力气大了些,“快舔。” 半点商量的余地没有。 裴阮委屈巴巴,张嘴含住了食指。 顿了顿才下定决心动作起来。 蔷薇色的唇缓缓包裹住细白圆润的指腹。 大约是负气,他吮得颇为用力,口角嫩肉微微收缩凹陷。 少许涎水从唇缝浸出,湿红了唇色。 本是寻常动作,不知怎么意外的涩气。 偏偏裴阮还不自知,一个劲儿拿眼刀人。 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更像拙劣的勾引。 叶迁额角突突跳了起来。 刚刚叶崇山在这里,他也是这样百无忌禁? 裴阮注意力全在手指和叶迁身上,很快忘了去护大敞的衣襟。 叶迁余光一瞥,就见胸口一抹,红得异常。 他眸色一沉,眉宇凶意更甚。 是了,短短柱香时间,二人衣也宽了,椒儿也揉了,吸吸舔舔又算什么? 明知哥儿成年后以欲为生,品级越高需求越强,权贵后宅父子叔侄同享美人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可叶迁还是不爽! “我的新夫人,今夜我不来,你的这些手段是不是都要使在叶崇山身上?” 隔着亵衣,他用力按住未被染指的另一边,指尖几下掐弄就令裴阮涨红了脸。 又痛又麻。 过电似的,裴阮不得不放开手指,抓住对方的手。 “疼,好……好奇怪。” 他往后躲了躲,却被掐住腰拉了回来。 “这是对你不知廉耻勾引公爹的惩罚,躲什么躲?!” 叶迁心中窝火,既然是惩罚,当然要来些手段。 否则这小东西真以为他是什么撒撒娇就能随便打发的人。 他钳住裴阮下颌,迫他仰头,在脖颈处轻嗅后冷笑。 “撒谎精。” “你根本没有起香。说,指尖的晚香玉味道是什么,哪里来的?!” 药丸,要完。 「统统,我要露馅儿了,怎么办?」 「大胆地贿赂他。」 「怎……怎么贿……」 “呵,看来是我太仁慈,你竟还有心思走神?” 叶迁断眉一拧,十足凶煞。 大手铁钳般收紧。 下颌尖锐的痛意令裴阮分不开神再向系统求教。 他老老实实摸出袖袋里的香丸,“是……是这个。” 很好,勾栏院里常用来糊弄嫖客的假腺香。 味道人工,但功效仿真。 叶迁一眼就看穿了裴家的把戏。 可那夜山庙,霸道的极品哥儿气息不是作伪,那么现下裴阮的伪装就十分值得玩味…… “所以一个没有腺香的小骗子,用着勾栏院里的秘药,荤素不忌地想要勾引侯府主子,说,你想从侯府拿到什么?还是……裴家想从侯府拿到什么?” “没有……我不是小骗子。” 叶迁骂得毫不留情,裴阮委屈极了。 他对复杂的伦理和道德逻辑还很生疏,上辈子浅薄的常识又同这辈子很多见识违和相悖,所以他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黄书朗让他做的,是一件极其卑劣的事。 叶迁不举,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找叶府其他人。 被按头替嫁,也不意味着就该让叶迁捏着鼻子认下他肚子里来历不明的孩子。 裴阮红着眼眶,觉得为了活命随便给孩子找爹的自己,还有系统,通通都是大坏人。 系统委实冤枉。 「宿主,我并没有随便就替您给孩子找爹……」 「不许再狡辩。」 他感受到叶迁的不一样。 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裴阮就是知道,这个人训斥他的那些话,才是正确的。 「以后不许再这么惯着我。妈妈说做人不可以太自私,作统也不行。」 他单方面同系统绝交十分钟,然后诚心诚意交代了始末。 “我不是裴允,只是个腺体残缺的劣等哥儿,裴允一心想嫁宰辅,所以裴家逼我替嫁……” 不过,交代归交代,他还有点儿自保意识,没有将揣崽也和盘托出。 大致猜到真相的叶迁蹙眉,对这番供述很是不满。 “还真是个累教不改的撒谎精。” 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让裴阮有点慌。 脑子里自发闪过“贿赂”二字,突然间他福至心灵。 被端在圆桌上,他手边就是合卺酒。婆子们教导过洞房步骤,还特别叮嘱这一步千万不可遗漏,那……大约是很重要吧? 裴阮讨好地挪了挪屁股,侧开身子捧起一个杯子。 “夫……夫君,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他神情绵软,瞳仁大而幼黑,小狗一样晶亮。 如果有尾巴,这时候应该早就摇了起来。 试图转移话题的企图不要太明显。 叶迁突然泄了劲,凶不下去了。 他退开些许,配合地留出交杯的距离。 裴阮高兴极了,忙捧起另一杯。 叶迁站着,他坐着,身高差虽然小了些,可还是矮了叶迁半个头。手臂被叶迁胳膊抬高,他就有些够不到酒杯。 试了几次,次次交杯失败。 小笨狗。 叶迁叹了口气,夺下他那只杯子,将两杯酒水汇到一处,一口饮下。 尔后顶着裴阮蠢蠢的目光,揽住他后颈吻了上去。 裴阮一声惊呼被掐在了摇篮里。 辛辣的酒液顺着唇舌一道涌入,他吞咽不及,顺着下颌滑落,蜿蜒在勃颈上,凉凉的,痒痒的。 他咽得自觉,双颊很快晕出酡红。 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样子,欲予欲求。 被强吻了也毫无察觉。 叶迁突然起了坏心。 他抽开身低斥道,“酒才入口,还没交杯就被你全吃了,这么馋的吗?” 裴阮羞耻地抠紧了桌沿。 “这次矜持点,记得有来有往,要喂我一半。” “好……好的……” 他的眸子沁满水意,波光粼粼的,盛的尽是天真好骗。 这次的酒裴阮不敢贪吃,涌入口中后就费力地用唇舌推拒,叶迁自是配合,由着它肆意造访,将一杯酒的用处发挥到极致。 待酒味淡去,相濡以沫许久,裴阮才惊觉他已不知被对方哄着咽下多少口水。 他慌张捂住嘴,发出无声的谴责。 心脏却噗通噗通跳动得厉害。 不想这时叶迁还倒打一耙。 他抹去唇角晶莹暧昧的液体,有些嫌弃道,“连劝酒都不会,就这样的水平,裴家就敢叫你来替嫁色,诱,也难怪这么轻易就穿帮。” 裴阮羞愧地垂下头。 然而不一会儿,下腹就传来一股异样。 裴阮无措地绞紧双腿。 好像又……又……湿了。 「统统,统统,我真的又发情了。」 「不,你是中药了。」 它生无可恋地例行答疑。 「黄书朗给你的香丸,是一种青楼常用的□□,主要是助兴,药效不强。大概他对你不放心,又让婆子在合卺酒里加了点东西,那东西单喝也不会有什么,可是同香丸遇上,那就是干柴遇上烈火。」 总之,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就是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宿主啪起来。 它只是一只辅助统,胳膊真的拧不过大腿。 裴阮确实已经烧起来了。 「那……那要怎么办?」 「解药远在天边。」 「哈?」 「近在眼前啊,笨死你算了。」 「我……我喝点灵泉可以吗?」 「别想,这又不是毒,灵泉可不对症。」 喝了只会膀胱涨得更厉害,后续play只会更限制。 它快要自闭了。 沉默一会儿,它还是加了一句,「崽子太小,记住不能让他进去。」 ??? 叶迁身体强健,香丸吸入也少,药效也就起得慢了一些。 等到他意识到再次中招,方才香丸催起的燥热再也压抑不住。 他粗喘一声,一把摔落桌上杯盏,哑着嗓子斥道,“你又玩了什么把戏?!” 裴阮缩了缩头。 「原来这就是暴戾。」 「嗯,其实是外强中干,不会对你真凶的,不必怕他。」 「妈妈说管不住脾气的人都是巨婴。这么想想,他好像也不是很可怕……才怪。」 「呜呜呜他看上去简直要吃人。」 「。」 系统突然替孩子爹担忧起来。 好在裴阮还记着接下来的步骤,“喝了酒就……就该洞房了。” 怕过悔过,但他依然谨记今天的主要任务。 「虽然我知道这样很坏,但是先把崽子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宿主,他真的就是孩子爹。」 「统统,不用再安慰我了,我的道德底线其实也没有你以为的高。」 「……」 「当然,要是统统你可以接生,那我就在空间里生,也不用做这种黑心事了。」 「别想,我没有实体,况且在空间待产,就那两块地的猫儿草,包你三顿饿死两顿。」 「所以,都是生活所迫,道德会原谅我的。」 「。」 裴阮无辜眨眼。 他也不好受,长睫湿润,眼眶也被情玉熏红。 虽然做了许久心理建设,可对上叶迁黢黑的脸还是有些后怕。 不自觉又往后退了几步。 脚跟随之抵上桌沿,膝部自然弯曲,成了个空门大开的姿势。 “就这么急不可耐要洞房?” 面相凌厉的男人断眉紧蹙,收了心底最后一点怜惜。 醉酒本就削弱了他的自制力,一再地被药物挑逗,能忍到现在全凭初夜那一点悸动。 但小笨狗自己都把身体当做筹码,他又有什么好顾忌? 年长者大都卑劣,明明也很想,脸上却嫌弃。 他突然退开一步,“可是怎么办呢?我喜欢纯情的,你太……了。” 裴阮傻眼了。 一个骚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可羞怒里却又掺着销魂的钩子,令他忍不住嘤咛一声。 辩解不来,只能抬起湿漉漉的眼,可怜又讨好地望过去。 又软又乖,直中靶心。 叶迁分分钟破功。 青筋一跳一跳,终是忍无可忍。 他粗嘎开口,“既然你都这么主动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将就一下。” 抄起不知死活的某人扔进红艳艳的婚床,叶迁顺手还将那本《弄潮十八式》一并捎上。 “想来裴家应该教过你怎么做。” “想要,那就开始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早茶(修) 裴阮嗓子发紧,眼睛也红红的。 像只落进陷阱的傻兔子。 随时会跳起来的那种。 叶迁喉结动了一下,眸色渐深。 “怎么还不动?” 裴阮努力搜索着临时岗前培训重点,可遇到突发情况,大脑瞬间空白。 像上了考场才被告知临时换题的你。 “嗯,挑盖头,捏碎香丸,喝交杯酒,接着破身……” 背到这,裴阮趴到床沿,伸头找起剪刀。 「错了诶,我的主子。」 系统此刻如同监工皇帝第一次的敬事房老太监,简直操碎了心。 叶迁额角跳了跳,“裴家到底教了你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拎回人亲自教导,“先替我宽衣。” 怕裴阮再整幺蛾子,叶迁凶巴巴警告,“老老实实用手。” 戏做到这个地步,他也很是难耐。 语气里不由带上几分郁躁。 断眉冷眼,凶相毕现。 裴阮登时老实。 婚服繁复,并不好脱,他笨手笨脚忙活半天,叶迁彻底失去耐心,几下扯去束缚,顺手把裴阮也剥了。 两人只剩亵衣,大眼瞪小眼。 成年男性的躯体冲击力太大,侵略性太强,裴阮几乎是秒怂。 他别开眼,不动声色卷起被子,一边真心实意夸赞,“夫君宽衣,手法真是娴熟。” 一边迅速打起退堂鼓,佯装打呵欠,“那……夫君晚安?” 到这,他终于悟了破身是什么意思。 就是陪人做春宫图上那事。 洞房,偏义名词,重点是洞,不是房。 !!! 裴阮满脸通红,呼吸都闷在被子里,三个月前模糊的记忆涌上,他悸动得厉害。 “你能不能……退开些,我喘不过气了。” “呵,不能。”叶迁一把将人扑倒,咬牙切齿,“拱完火就想跑,做梦。” “不行,我……我不会……” “刚刚不是挺会吗?” 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叶迁捡起枕边书翻到第一页。 他恶劣低语,“不会我们就一起再学,念。” 那字儿蚯蚓一样,既不像方块,也不似拉丁,裴阮两眼一黑。 他哭唧唧呼救,「统统,翻译呢。」 系统无情冷脸,机械音都是被审核折磨后的奄奄一息。 「第一卷,前戏。阴阳交合,此乃天道。交乃口口,口口,口口口……合曰口口,口口,口口口……」 内容太过奥义,通篇皆是屏蔽。 裴阮脑瓜子突突,崩溃大哭,一时激动又开始结巴,“你们都欺……负我!我……我根本不识字,你……你还故意羞辱我。” 他哭着往外爬,“你就是个暴……暴戾不举、阴……阴晴不定的坏蛋,黄管事说……嗝……额的对,整个侯府别人都好,唯有碰……上你要坏事。” 叶迁:“……” 哭得心烦,扭得起火。 索性将坏人做到底。 他一把拖回裴阮,咬住他后颈,恶狠狠道,“不想负责,还敢给我下这么重的药?!” 夏被很薄,身体的变化十分清晰。 糊涂的一夜,外加高强度岗前培训,即便再懵懂,这时箭在弦上,他也知道叶迁要做什么了。 有过实操,果然理解力也会显著提升。 顾不上举不举的问题,系统的叮嘱让他本能地捂住肚子。 “不行,你不能进来。” 我又不是擒兽! 叶迁黑着脸,“你说怎么办!” 裴阮怯怯扭头觑一眼,又慌忙躲开,浑身却莫名泛起薄红。 床帏间缓缓蒸腾起一抹淡淡蔷薇香。 男人躁动得更加厉害。 情急之下,裴阮脱口而出,“我……我拔萝卜贼快。” 叶迁:“……” 没萎,全靠心理素质硬扛。 。。。。 龙凤烛烧了过半,厚厚的烛泪挂满烛台。 夜似乎格外漫长。 “你……你怎么还没好?我真的好困了……” 裴阮小狗样趴着,脸红红的,眼皮都搭了下来。 叶迁走口不走心,“恩,快了,这画本子不错,为夫再看两页。” “……” 裴阮敢怒不敢言,唯有弄狠了才发出一两声可怜兮兮的哼唧。 鸡鸣声起,他终是扛不住倦意噙泪睡去。 叶迁消停下来,酒意、药意挥发干净,神色清明,整个人气质一变。 掐了把裴阮熏红的脸颊,他低低笑谑,“难为你主子,这把倒是聪明,知道我喜欢清纯的。” 搭过裴阮腕脉,意料之中的滑脉,令他眸中笑意更深。 “这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第二天清晨,裴阮醒来时,叶迁早没了影子。 床铺干爽,他也换了一套新衣。 昨夜濡湿淋漓好像一场汗津津的梦。 「做……做这种事,有点舒服诶,我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他动了动腿,嘶了一声。 忍着臊意看了眼,腿侧红得厉害,还有点破皮。 假痣都被蹭掉了。 「也不知道怎么补上。」 「统统,统统?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怎么说。」 「别,你这样我害怕。」 系统瞪着麻木的死鱼眼,发来一串「(在床上扭成蛆)(发疯)(尖叫)(扭曲)(爬行)(痉挛)(嘶吼)」。 精神状态很是堪忧。 裴阮吓了一跳。 「你这样我更害怕了。」 「别管,我这是更年期。」 它一早发疯,因为空间出了个bug。 宿主两次do的明明是一个人,空间却诡异地判定为二。 「宿主,你快去空间看看。」 裴阮被勾起好奇心。 一进小院,就被满屏的大丰收晃瞎了眼。 瓜果盈盈待采,不止熟了,看上去还更水灵,十分可口的样子。 连凑数的猫耳草也爆出大片,绿油油的比普通猫耳草大上两圈,纹路隐隐泛着金光。 裴阮随手摘下一颗青脆小甜瓜,带皮咬下去,皮薄瓤细,汁水丰沛,香甜口感让他停不下,一口接一口。 「嗝。」 早餐十分绿色有机,他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 「宿主,您再去后院看看。」 正屋背后,多出一间小门,入目一块空地,四周整齐栅着栅栏。 是新增的圈舍。 昨天那颗蛋要是还在,这会儿应该活蹦乱跳出现在鸡圈里。 系统悔得拍大腿。 早知道能卡bug,它就不该给蛋蛋判死刑立即执行。 琢磨一宿,它得出一个大胆猜想。 大约宿主的认知里,那夜的男人和叶迁是两个人。 所以空间才会做出误判。 一边是卡bug解锁空间实现物质自由,一边是补漏洞让宿主不再傻傻蒙在鼓里,它到底要不要纠正这个大乌龙? 啊啊啊又想扭曲爬行了。 「可是手游里都要先学技能才能解锁模块,这几天难道我学习了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吗?」 系统一哽。 它恨恨地想,怎么不算呢? doi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宿主不是才学会成亲洞房吗?」 「这也算?」裴阮满脸狐疑。 系统肯定地点头。 在宿主真正懂得爱情之前,它不会说出空间的规则。 利益会扭曲爱欲,而一张白纸上胡乱涂抹的爱欲,并不是委托人希望看到的成长。 「总觉得你是在哄我。」 「怎么会呢!?」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电噪都跟往常不一样!」 「没什么,工伤,单位还拒绝理赔。」 「啊,你受伤了!什么伤?」 「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是你让我说的。我长针眼了。向上级提交的限制级画面屏蔽申请被驳回,不仅如此,还被批评工作失职失责,作为一个生活辅助系统,竟没有主动引导宿主节制爱身,以至于doi的时长远超过平均水平……」 「好了,你别说了。」 「不,你让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你才十八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过度纵欲会长不高,有些姿势也不利于你脊椎发育和肌腱健康,缺少睡眠还会影响你第二天工作效率,你要学会拒绝……」 「我以后再也不关心你了!」 裴阮羞耻至极,气鼓鼓回到前院干活儿。 轮到萝卜地,是越拔越气。 偏偏地块升级后,不止面积大了一倍,产量也翻了一番,拔了半天,放眼望去依然是萝北。 好想提刀! “少夫人,您起了吗?需要小的替您更衣吗?” 他在空间里呆了许久,时辰已然不早。 外间等候多时的小厮有些着急,“夫人,早膳前要去给侯爷夫人敬茶。迁少爷外头有急务一早就赶去处理,不能陪您,您一个人……要仔细些,千万不能迟了。” “啊?”裴阮有点愣。 「敬茶是什么?」 统统挠头,忘记这茬了。 裴阮在裴家不受宠,裴父裴母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从不用他晨昏定省。 但侯府就不一样了。 叶崇山道貌盎然,规矩甚严。 昨夜没有得逞,不知道会借仁孝礼法使什么手段。 而他的夫人,原配书香门第,诰命在身,可惜生下叶迁和叶棠两个儿子就撒手人寰,现在的续弦是妾室扶正,育有一子叶敏和一女叶灵。 但看原配死后叶迁又是破相又是不举,不仅名声尽毁还失去世子的继承权,就知道这后一个夫人不是什么好鸟。 宿主这样的社恐孤身去敬茶,好似大白兔给狼拜山头,也不怪他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小嫂子(修) 小厮名叫尾鱼,是叶迁身边贴身伺候的哥儿。 红痣暗淡,品级不高,放在主人房里做通房使的。 叶迁一直没动过他,见实在没了指望,便自请配了外头管事。 昨夜屋里动静不小,外头听得脸红心跳。 三更天他同婆子们一道进去送水收拾,瞬间被房内气息熏得腰软。 叶迁随便套着条外裤坐在榻边,紧实的大腿肌肉将丝绸撑得平直,健硕的上身赤果,饱满的胸肌上挂着未干的汗渍,在烛火下尤为湿亮晶莹,腰间明显深了一圈,浑身散发出一股餮足的慵懒。 尾鱼只觉口干舌燥,大着胆子又往那方向看了一眼。 新夫人正在榻上昏睡,裹着件主子的外袍。 不愧是极品哥儿,单是样貌就是尾鱼见过最美的。他生的纤弱,小小的一只,藏在叶迁身后,大半身子都被挡住,露出来的肩颈小腿,粉色情潮犹未褪去,还遍布着青青紫紫各种暧昧痕迹。 可以想见新婚夜有多激烈。 一夜之间,叶迁举了一事,迅速传遍整个侯府。 “夫人真是主子的吉星,一来就治好了主子的痼疾,这下任谁也不能再乱嚼主子舌根。” 尾鱼性子活泼,服侍裴阮梳洗的功夫,就自来熟地唠上了。 “昨夜各院派来打探的人,听了动静哪个不是咬碎了一口花牙?您是没看到他们的嘴脸,真真是大快人心!” “什……什么动静?”裴阮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少夫人!”尾鱼眼尾绯红,嗔怪地唤他一声,“还能是什么动静?真说起来,您……您叫得也太缠绵了一点,我要是迁少爷,我也能要一个晚上。” “……” 裴阮两眼一黑,整个人像一尾熟透的虾,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尾鱼噗嗤笑了起来。 “您可是极品哥儿,这是您的荣耀,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 「统统,这个世界不对劲!」 「换位思考下其实也还好。叶迁的隐疾那么多大夫都没治好,您给治了,确实是荣耀没错的。」 「是吗?」 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他很快就顾不上了。 簪上一根掐丝金玉发簪,将一头青丝挽起,尾鱼再次替他整了整衣摆,就领着他出了门。 裴家派来的婆子敬职敬业,围上来四个,将他紧紧夹在中间。 整一个插翅难飞的阵型。 尾鱼似乎也察觉到婆子的恶意,一路安安静静不再说话。 沉默无形中加剧了裴阮的紧张。 「正常人每天都要去见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吗?」 「是的呢,有数据显示,人的一生大约会遇见2000多万个人。根据职业和生活需求的不同,每天需要社交的人数在2-15个人之间。当然,在您原来的世界,也有一类人群尽可能规避线下社交,他们通过线上渠道工作和生活,偶尔用人机互动作为社交情绪价值的平替。」 「才不是平替,明明跟统统互动更开心。」 “兹兹”“兹兹”,统子突然有点短路。 好半晌,电噪才平静下来。 「宿主如果真的不喜欢这个世界,我也愿意陪您在空间宅一辈子。」 「嘿嘿。不过统统,既然世界是定制的,那这些人是不是也都是ai?」 「不,宿主,世界是真实的。它只是低于我们的位面,所以能被改造和使用。定制一个世界的费用极其高昂,这边还是建议您享受难得的机会。」 「好嘛,我努力。」 叶迁不受宠,住得也偏。 裴阮走了许久,一夜透支的腿都被磨成了罗圈。 “不……不行了。”他扶着树叉着腿,“嘶——疼,让我……缓缓。” 尾鱼看了眼日头,眉目间露出些焦色。 他是知道侯夫人脾气的。 叶迁举了,对二房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呆会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罪魁祸首”呢。 可少夫人脸都白了,不适也不似作伪。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侯府二公子、出了名的纨绔,叶敏嬉笑着凑了上来。 他显然听到了方才主仆的对话。 情场老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语气里也带上几分亵弄。 “想来这就是大房那位新过门的嫂子?”他刻意凑近行了个揖,“既是身体不适,不如我来抱嫂子一程?” 裴阮一僵,缓缓站直,后退了几步。 尾鱼也赶忙拦到二人之间,“就不劳二爷费心了。” 叶敏却径直视他如无物,一双潋滟勾魂的桃花眼定定落在裴阮脸上。 他这才看清哥儿姝色。 鹿眼琼鼻,樱唇棠腮,巴掌大的脸上简直无一处不妥帖。 昨夜他显然被好生疼爱过,颈侧落红狼藉,连衣襟都遮掩不住,半遮不露地落在雪白肌肤上。下颌残留着一个不甚明显的指痕,唇色就更直白,像一朵开到极致的粉色蔷薇,诱人采撷,衬得整个人艳色无边。 偏偏他自己一无所觉。 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某种胆小又好奇心旺盛的小动物,怯怯的,自以为很隐蔽地查看,连防备都是清澈的,水湾湾的。 叶敏看入了迷,轻浮的笑渐渐收敛。 他愣愣张口,“小嫂子如斯美眷,嫁给叶迁那莽夫当真是暴殄天物。” 侯府武功起家,都是靠拳脚吃饭。唯有叶敏自诩风流倜傥,非莽夫之流可比。 十四岁起他初入花丛,可谓阅美无数。 本以为哥儿无不孟浪性银,腺液腺香皆为引诱男子采撷而生,一季一热非与男子和合不得纾解,艺社所授也鲜少有正经技艺,多是事人之隐道,可以说除了孕期,一生都在欲海沉沦。 直到遇到裴阮,他方知世上别有颜色,懵懂纯稚才最是勾魂摄魄。 一时叶敏犹如醍醐灌顶,顿觉此前所有风流不过蛮人泄劲,如这般寻个纯净之地一手开发调教,才真正称得上风雅。 可这等雅事竟被他那无能大哥占了先。 那废物多年不举骤然开荤,昨夜不知如何折腾的这小美人儿。 想也知道肯定猴急又鲁莽,竟叫美人儿软倒在敬茶的路上! 他越想越露骨。 雄竞的本能令他阴暗地忌妒起来。 一时怪他娘竟将极品哥儿让给叶迁,一时又怪自己盲听了坊间传言,以为裴家哥儿娇蛮势利,并不可人。 但一味后悔惋惜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一把将碍眼的小厮拂开,他逼近几步。 在你进我退的拉锯中,一步步将裴阮逼至回廊的石柱边。 一低头,就能闻到美人儿鬓间发香。 同他的人一样,清冶怡人。 “你做什么?” 裴阮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愠怒之色。 他生起气来双目圆睁,偏偏瞳仁大而黝黑,更显纯稚灵动。 让人只想更过分地欺负。 叶敏喉结滚了滚,“小嫂子何须如此拒人千里?” “还是说……”他手中折扇轻挑地抵住美人痛处,“还是说你疼是假,不想去见父母是真?新妇不敬公婆,那可是七出之首……” 破皮的地方被扇柄按挤,裴阮痛得一颤。 他伸手就要推人,却被叶敏率先捉住双手束到身后。 “小嫂子真凶。听说昨夜父亲去了你房里,莫不是小嫂子有所依仗,所以根本就不怕主母发难?看这日头,恐怕茶都凉了呢。” 他说归说,便宜是一点没少占。 锁腕的手指借着宽袖遮掩,转着圈儿地在腕骨骨突处抚弄。 暧昧又黏腻。 侯府基因不错,叶敏生得也俊俏,只是过度贪色恋欲,气质上落了下沉。 裴阮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被他握住的手,更是蛇缠一样湿冷恶心。 他挣了挣,竟没挣脱。 看上去虚浮无力的公子哥儿,力气大得出奇。 “二少爷,您行行好,不要为难少夫人。” 一旁的尾鱼又急又气,又无能为力。 “少夫人?”叶敏玩味地将这称呼抵在齿间琢磨,竟琢磨出些味儿来。 “你叫的如此含混,听着倒像是我们兄弟共妻一鼎,这哥哥身体不好,弟弟多照顾些,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裴阮简直为他的下流无耻震惊。 连统都看不下去了。 「宿主,趁他不注意,拿膝盖顶他。」 「记住,速度要快,位置要对,两腿之间……」 这把不用动作详解,裴阮有如神助一听就会。 社恐完全不影响他重膝出击。 说时迟那时快,起落之间,叶敏嗷得一声,弯腰吸气捂档跺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裴阮正瞧着有趣,一道娇喝响起,“你这贱人,在对我大哥做什么?” 「没看到小嫂子正疼他吗?」 裴阮满脸无辜望过去,就见一位红衣少女柳眉倒竖、怒目圆睁。 她身后不远,还站着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偷塔失败的叶崇山。 他今日换了一身玄色常服,但武人制式精干利落,威仪反倒更甚。 “灵儿,妇言怎么说的?” 叶灵闻言,小脸秒白,喏喏退了几步低头道,“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回去抄妇行百遍。” “是。” “应得如此敷衍,是心有不服?” “女儿不敢!爹爹罚的是,女儿心服口服,这就回去抄书。” “敏儿在这又是做什么?”他问得漫不经心。 叶敏却顾不得疼,抽着气也要站得笔直。 “孩……孩儿正要去请母亲安,恰好遇……遇到嫂子不适……” 在叶崇山古井无波的视线下,他声音越来越小,终至无声。 好半晌,他才仿佛懂了什么似的,攥紧拳头,“孩儿逾距,这就去领罚。” 至于逾了什么距,又领什么罚,二人心照不宣,只余裴阮一头雾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宰辅(修) 打发走碍眼的子女,叶崇山这才看向裴阮。 他神色凛然,眼神却露骨,语气温和得同方才判若两人。 “阮阮又在这处做什么?” 裴阮别开眼,莫名有些怵他。 尤其在刚进侯府真的傻傻准备讹他,现在又完全不敢讹了之后。 再见叶崇山他只觉浑身难受,后背毛毛的。 裴阮说不清这种感受。 「宿主,这就是伦理的拷问。悖德的欲念让您觉得不适,这是非常正常的。」 「原来是这样。」 他并未理会叶崇山,站在回廊边兀自望着鞋尖发呆的样子十分美好,无声的静谧里,满园景色都沦作他的陪衬。 叶崇山就这样隔着几丛秋牡丹静静地看着他。 美人如玉剑如虹。 仿佛他也跟着回到了二十几岁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回春的愉悦令他额外生出几分耐心,即便裴阮不答,他也不扰,裴阮扭头偷偷溜走,他只噙着笑遥遥目送。 像目送一只山林里嗅到猎豹气息受惊逃窜的小兔子。 又白又软的一团,最合适衔在獠牙之间,以唇舌抚弄。 皮毛柔软,血液甘甜。 垂死挣扎间那一味惊惧,最是绵长动人。 是他品过最极致的美味。 叶崇山指尖颤了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年轻鲜活的触感。 这样的珍品,怎可他人染指?合该由他亲手驯化折服才对。 他短暂地生出一丝悔意,不该贪慕名利,起了借长子之名纳美的心思,以至于此刻不得不收敛爪牙,暗中与自己的狼犊子竞食。 念及此,他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尾鱼在一旁看得分明。 父子争美,合则聚麀不伦,不合则兵戎相见,不管怎样,对裴阮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侯爷那从不轻易让人踏足的后院,他暗暗打了个哆嗦。 可怜的下等哥儿无限压缩着存在感,生怕被叶崇山一个眼风扫到,今晚就去丹房烧炉子。 也得亏了叶崇山要脸,没在侯府花园公然做出什么骇俗之举,裴阮这才轻易闪避了这个大boss。 「偌大的侯府……男人一个两个竟都不太正常。」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系统瑟瑟缩缩,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裴阮自顾自叹了口气,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将来。 赶到侯夫人的萱堂时,终是晚了些许。 盘着高髻、眉目艳丽的妇人面色不善,“哼,瞧瞧几时了?一天天净学些狐媚子本事,正经的礼义廉耻是半点不会。” 这话夹枪带棒,显然昨夜今晨诸事,她都已经听说了。 “果然什么德行的娘,教出什么德行的孩子。” 侯夫人身边坐着个与她八分相像的妇人,此刻也跟着附和。 她嗓音压得低,裴阮只听了个囫囵。 侯夫人面上不置可否,但望过去的眼神带着赞许,显然对妇人的话很是受用。 妇人大受鼓舞,继续嘴替,“才嫁来一日,就闹得府里风风雨雨,必要静心好好修一修妇德。” 裴阮有点懵。 妇? 谁? 我? 「统统,我很早就想吐槽了,为什么他们老是称哥儿为“妇”?」 性别意识已经开始混乱的裴阮有点抓狂。 「生理构造明明完全不一样!」 男了一辈子,突然划进女子序列,他没有一点归属感! 「虽然能生孩子,可是我一没胸二没妹妹!」 「。」 看到系统熟悉的答复,裴阮满腔怨念突然一抖,「你这个表情不太对,好了,你别说了。」 「不,作为一个合格的辅助系统,我应该要直言不讳,你只是暂时没有neinei!」 「!」 天要塌了。 裴阮恨不能现在就拉开衣领检查一下。 即便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他始终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 妇人嘴都说干了,他只管傻站到底,既不知道讨好,也不知道认错。 连个眼神交锋都没有。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叫人甚是憋屈。 她恨恨道,“还不奉茶?难道还要侯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亲自请你不成?” 尾鱼已经教过敬茶流程。 裴阮低眉顺眼地接过杯盏走到侯夫人跟前跪下,双手将杯子举过头顶。 “娘,请喝茶。” “请喝茶?” “喝茶!” “……” 裴阮手都举酸了,侯夫人却听不见似的,只管与身边妇人闲谈。 搓磨之意显而易见。 「统统,这要怎么办?」 昨夜胳膊也受累,才端一会杯子手臂就酸胀难忍,不自觉颤抖起来。 杯盏跟着叮叮当当,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落。 新妇敬茶若是摔了杯子,少不了一顿藤条。 尾鱼在一旁急得要死。 「我看不如直接装晕,茶嘛直接泼给她。头一次敬茶就把媳妇搓磨晕过去,看她还要不要脸了。」 裴阮嗯嗯点头,正琢磨怎么晕才摔得逼真又不疼,就听身后响起叶崇山不悦的声音。 “你母亲脾胃不佳,喝不了这雾里劲茶,以后早晚都不必再敬。” 竟是上来就免了裴阮以后的晨昏定省。 回护之意毫不遮掩。 打侯夫人脸面也是直白坦荡,半点不带拐弯。 叶崇山神出鬼没,外间伺候的人还没来不及通报,他就已然到了厅里,直把多嘴的妇人惊得花容失色,赶忙起身告辞。 一时厅里就剩三人。 侯夫人到底稳重些,她强压下惊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这么多年了,侯爷竟还记着妾身忌口,实在令妾身受宠若惊。” 但扶手上抠花的丹蔻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叶崇山这会儿对裴阮正在新鲜劲儿上,她不会轻易去触叶崇山虎须,于是她咬紧了牙,扬起一抹更加端庄温柔的笑。 “不过侯爷确实误会了。方才忘记接茶,并非故意,而是妾身的妹妹刚好问及迁儿分家自立的事。” 只要肯放下情爱,她就是后宅弄权一等一的高手。 “妾身也是忧虑此事,晃了下神,这才忽略了阮阮。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儿,竟也不知道起来。来,花麽麽,快扶他起来,看座。” 她心中愤恨,垂眸睨向裴阮的眼里仿佛淬毒,语气却贤惠得狠。 “分家?”果然叶崇山更在意这事,他眉眼一压,气势徒然阴戾,“是你的意思还是叶迁的意思?” 侯夫人故作惊诧道,“怎么会是我的意思?侯爷,是迁儿提的呢,我虽并不赞同,但如今他已娶亲成家,我亦没有理由拒绝。不过,他这样的情况,自立也非坏事,当然,若是侯爷有心,还想再立他为世子,那就令当别说。” 这试探堪称拙劣。 叶崇山笑了。 “夫人,本侯不妨给你一句明话,这爵位我只会留给识趣知进退的人,你若聪慧,当知道怎么做。” 说完,他倒是不再遮掩,亲自扶起裴阮。 “阮阮,爹爹的茶呢?” 那呷昵的神态几乎是明着提点侯夫人,趣是什么,进退又该如何。 侯夫人身型一晃。 叶崇山看不见似的,只一味盯着裴阮。 裴阮不敢抬头。 有种被当众扒光的耻辱感。 他隐隐约约明白,若是这时跪下敬了茶,就意味着他默许了这种耻辱。 也默认叶崇山扒光他的行径。 他做不到。 叶崇山嘴角的笑慢慢淡去,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迫人的威压无声蔓延开来。 也不见他如何发火,可厅里气氛愈发沉肃。 不仅丫头婆子们噤若寒蝉,接连跪地,连侯夫人最终都没招架住。 她亲自斟了一盏新茶递给裴阮,“乖孩子,听话,去……去给你父亲敬茶。” “……” 偏偏裴阮骨头硬。 叶崇山抬眸,目光定定锁过来,黑色瞳孔里好似酝酿着风暴,“阮阮,不要敬酒不吃吃……” “呵,大哥规训小辈——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笑语,骤然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崇山连忙起身。 他一个眼神,裴家婆子们就机敏地将裴阮扯去了屏风后头。 匆忙间裴阮回首,逆着光只模糊瞧见一个轮廓。 修长挺拔,霁月光风。 朝阳在他身后洒下无数光束,印得他犹如神祇。 正是官拜尚书令、统管大梁军政大权的宰辅叶勉。 三个月前眠山遇刺,一支箭羽正中他后心,大夫称伤重忌奔波,便就近在侯府修养至今。 他气度高华,苍白的脸色、虚弱的动作分毫没有折损他的丰仪,反倒令他染上几分可亲可近的凡俗人气。 “大哥不必多礼。”叶勉含笑望着叶崇山。 论起来,叶勉是叶崇山庶弟。但此时这声大哥叶崇山并不敢认。 “方才避席的那位,就是侄儿新娶的夫人吧?跑这么急做甚?我这族叔又不吃人。不妨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裴家明珠究竟是何等的艳冠梁都。” 他一脸坦然地提出如此暧昧的请求,叶崇山却并不生气。 “宰辅大人谬赞。新妇无状,羞于见客,实在怕冲撞了大人。” 宰辅? 裴允做梦都想嫁的人? 那个害他不得不替嫁到侯府的万恶之源? 裴阮顿时来了兴趣。 他探头探脑,势必要看清楚“仇人”样貌,可婆子们肉身剽悍,他被看管得死死,连个苍蝇缝儿都没扒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欺负(修) “这三个月劳烦侯府照料,今日勉来,一是为致谢,二是来辞行。” “大人见外,你我同宗同源,何需言谢?不过大人伤势未愈,这么急着辞行,可是府里哪处照顾不周?” “自是处处周到,勉乐而忘归。奈何公事在即,不容推脱。想必侯爷也有耳闻,东南诸郡突发急疫,不少郡民拥至京都,京城已有零星疫起,今日开始戒严。” “略有所闻。怪不得迁儿新婚燕尔就被京畿备急令召回。” “是了。勉亦接到陛下密旨,不日动身赴东南治疫。出发前唯有一事忧心。三月前得贤侄搭救,勉侥幸捡回一命,至今未及答谢。” 双方文绉绉推拉几个回合,叶勉掏出一枚玉佩。 “恰好侄媳也在,勉便以此佩相赠,若你与叶迁日后有任何难处,都可持此物到我府上寻求庇护。” 永安侯夫妇见到那枚玉佩,齐齐变了神色。 “这可是陛下亲赐……” “陛下听闻臣遇刺之险情,亦感念迁儿的救命之恩,区区一块玉佩,不足挂齿。” 侯爷蹙眉,侯夫人冷脸。 叶勉笑得愈发深意,缓缓向着屏风踱去。 “陛下登基赐玉之时,曾笑言凡大梁国土,见佩如见他,如今我将玉佩转赠于侄媳,这等要紧之物,侄媳务必贴身藏好,莫要辜负了叔叔心意。” “贴身”“心意”,字字珠玑。 那道屏风,本是外男内妇之大防,他却视若无物,百无禁忌。 眼见着即将越过屏障,叶崇山终是忍无可忍,“宰辅大人!” 他如领地被侵犯的雄兽,背脊都微微弓起。 叶勉闻声,淡笑驻足。 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起细红绳索越界而入,“侄媳,还不接下?” 那玉沉甸甸的,裴阮乖乖捧双手去接。 温润如脂,犹带几分男子温热。 不知是不是裴阮错觉,玉佩入手的瞬间,叶勉勾起指尖,轻佻地在他掌心敏感处拖出一条暧昧滑痕。 又迅速收敛。 裴阮腾地缩回手,听得屏风外一声极低的笑。 莫名耳熟,令他惊悸。 趁婆子不注意,裴阮伸头意欲看清对方,谁知才出屏风,对上的就是叶崇山放大的脸。 表情绝对称不上和善。 裴阮吓得一缩。 外头又传来零星几句谈话,大抵是叶崇山要亲自送叶勉出城,又嘱咐叶闵氏赶在全城戒严前尽快置办阖府食材药品。 待人都远去,裴阮才握着龙佩走出屏风。 系统对着这新鲜出炉的护身符啧啧个不停。 「爽起来了,剧情终于爽起来了!」 「统……」 「咋?」 「这玉佩……」 「这玉佩是五爪龙佩诶!有了它以后你可以横着走。虽然但是封建皇帝给叶勉一个臣子赐五爪龙,细思起来有那么点极恐。」 裴阮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压根没有听懂它的暗示。 它只好调高了一点儿音量,「五爪龙象征着无上的皇权,封建皇帝怎么会赏给臣子?一定有什么阴谋,指不定皇帝心里忌惮着叶勉呢。」 明示裴阮也无动于衷,「统统,你有没有闻到?」 「哈?」 「这松香有没有很熟悉?」 统迟钝地啊了一声。 裴阮摇摇欲坠,「荒庙那夜,就是这个味道。」 方才隔着屏风,清渺松香飘过来的一霎那,裴阮整个人都麻了。 那夜他浑浑噩噩睡的人好像是叶勉。 他肚子里揣的,竟是相公小叔的崽?! 「呜呜呜,找亲爹负责不叫讹不叫绿帽不叫喜当爹,叫冤有头债有主!咱们现在把爹换回来可以吗?」 系统:左口袋换右口袋嘛? 它比宿主懂得多得多。 身为年长的主导者,这事主动权一直握在叶勉手中。他要是想负责,早就找到宿主负责了。没这么做,就是拔剑无情。 呸,渣男。 叶勉城府太深,眼下冒顶叶迁身份,偏偏那么巧侯府就替他纳了裴阮,说是巧合,他显然不会相信。 方才隐约的松香和暗里调情,一看就是什么新型的试探。 可不能上钩! 深思熟虑之后,系统恢复一本正经。 「叶勉向来薄情寡欲,据说爬他床的男男女女,最后都被丢进皇帝的狮林做了小点心。」 裴阮脑子里自动浮现非洲大草原狮群撕扯羚羊的画面。 「我不是,我没有!」 「不过想想还是有点暗爽,宿主你睡的是裴允的心上人诶!」 「他的心上人还送了你玉佩!」 「还让你随时去找他。」 哦豁,这种恶毒小少爷自作自受亲手把心上人拱手相送的戏码,简直满屏的暗爽! 裴阮鼓着脸打断,「明明是有困难才去找!」 「你不知道男人都是属鸭子的吗?全身除了那二两就是嘴最硬,说着有事找,心里巴不得你没事天天去!」 裴阮突然觉得自己白当了十八年的男人。 「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看清干啥?」那蔫巴坏的男人,压根就不要脸。 「看清了下次好躲远一点。」 「。」 啧,这就对咯。 系统恨恨托腮,作为一个知情统,眼睁睁看着宿主被狗男人无情玩弄,它的心真的很痛。 同样心痛的,还有侯夫人。 叶崇山贪色,护着裴阮也就算了,向来不沾声色的叶勉竟也出手回护小贱人。这二人同时护着,一时她还真不能拿他怎样。 一肚子郁气无处排遣,叶闵氏又生出一计。 “你也听到了,近日城中有疫,侯爷吩咐要尽快为府中采买食物和药材,这事你去办吧。” “我?”裴阮傻眼了。 用典当的那点碎银买了些新鲜吃食,就是他两辈子唯一的采买经验。 “怎么?侯府使唤不动你?” “不是……”裴阮瘪了瘪嘴,我没钱。 可他不敢说,说了立马要露馅。裴允作为极品哥儿,可不会短了钱财。 侯夫人不耐地揉了揉额角,“不是什么不是?阮淼淼自诩世家贵女,难道没教你中馈之道?我也乏了,这点小事,你自去料理吧。” 裴阮慢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阮淼淼是裴母的闺名。 “啧,什么破落户也敢自称贵女。” “好了,花麽麽,近些日子不太平,替我管束好敏儿灵儿,务必令他们少出门。” 被“请”出院子,裴阮隐隐还听到侯夫人主仆的低语。 「这侯夫人真是一肚子坏水!」 裴阮不太懂人心险恶,「可是光吃不做好像也不太好?」 「笨蛋!这可是侯府,她们自有相熟的铺子管事,招呼一声要什么送不进来!让你去买就是刻意刁难。做好了是应当,做不好你就专业背锅。」 「好……好复杂。统统你懂得真多。」 系统骄傲挺胸,「哼,那当然,我可是久经职场的统!?」 「那统统你一定背过不少锅。」 系统:我不生气。 我还可以微笑。 :) 「那接下来怎么办?」 「宿主你想出去买买买吗?」 裴阮诚实点头,「想的,可是我们没有钱。」 「钱还不简单,去找叶迁!你要不嫌弃,找叶崇山也成。」 「……」 「你那是什么表情?!」 「所以生活辅助,主要是辅助怎么吃软饭吗?」 这把轮到系统脸红了。 但它自有一套歪理。 「这怎么能叫吃软饭呢?侯府用度当然得他们自己掏钱,宿主你只是成个亲,怎么可能贴人又贴钱?」 「好嘛!」裴阮也没什么主意,点头应了,「可是统统,我能不能学会自己赚钱?」 「。」 它一发这个表情,裴阮就害怕。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想工作的宿主!对不起,我刚刚有点短路,现在开始重新为您规划人生路线。」 …… 裴阮生得柔软漂亮,新近又被好好滋润过,秀色可餐的模样,甫一出门就引来众多窥探。 好在八个婆子无死角将他夹在中间,这才挡住不少狂蜂浪蝶。 “这阵仗,一看就是顶级哥儿。不过他是谁家的?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是呢,京城那几位品级高,人也娇蛮,每次出门下巴恨不得翘天上去,这般乖巧的还真是少见。” “莫不是东南郡县前来避祸的?” “呵,那我们可得远着些,今早西市才闹出一起病患,就是来投亲的。” 也有那色中饿鬼,不怕死地上来搭讪。 “不知小美人儿家在何处,可曾婚配?小生不才,乃当朝五品谏言大夫独子,对美人儿一见钟情……哎哟……哪个王八羔子砸老子?” 饿鬼回头,一看好家伙,来了个厉鬼,顿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原来是……叶……骑校,您踢……踢我作甚?” “当街调戏我的人,你说为什么?” 叶迁一身甲胄,十分威猛,胯x宝马也不好惹,朝着饿鬼打了好几个喷鼻。 “嘿,你这红毛牲口!”饿鬼抹了把马唾沫,火气蹭蹭上来,可抬眼一看叶迁那断眉冷眼,脑子里突然闪过几个词。 面如恶鬼,性情暴戾,睚眦必报。 这可是十八岁就徒手同山匪搏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神! 惹不起,惹不起。 饿鬼一怂,灰溜溜钻进了人群里,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不过,京师的老百姓也满眼疑惑。 “不是说侯府娶的是裴家的允哥儿吗?我瞅着这样貌不像啊?” “还是说这裴家有两个极品哥儿?” 嘈杂的议论声里,叶迁夹着马走来。 哒哒的马蹄停下,他居高临下,弯腰递出左手,“笨蛋,还不上马,发什么呆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合作(修) 叶迁一贯凶名在外。 当年剿匪一役,叶迁一战成名。虽侥幸活了下来,但也伤到了两个要害,脸和那.话儿。 先时他不举的事还没暴露,某次同僚应酬,上官请他吃酒,结果画舫上的魁哥儿胆大糊涂,发情期带着一身欲香,当着众人的面,对他极尽口舌挑逗之能。 然鹅小叶迁……毫无动静。 众人傻眼,魁哥儿愣愣,“这么大一物事,竟是个银样镴枪头?” 这事疯传,自此叶迁颜面扫地、声名狼藉,还被免了世子之位彻底踢出侯府的权力中心。 再后来,那请吃酒的上官一夜之间因渎职罪锒铛入狱,魁哥儿从画舫流落到低级妓寨专业磨枪,不久死于花柳。 谁做的,不言自喻。 昔日俊朗好儿郎彻底沦为暴戾不举的凶神罗刹。 此时只一个眼风,周遭窃窃私语顿时安静下来。竟是谁也不敢因长舌被他惦记上。 大约是前事不堪回首,叶迁尤为不喜被人围观,见裴阮还在傻站着,他阴着脸吼了一声,“还不麻利点滚过来!” 他kua下枣红色的大眼畜生跟主人一个德行,闻声狠狠刨了几下前蹄,发出不耐的嘶鸣,甚至故意撇过马脸,冲着裴阮方向用喷出几个鼻息,丑拒的意思十分明显。 动物世界里,马儿是温顺的,是人类的好伙伴,但叶迁的马……显然不是。 不友好的主人+不友好的大家伙。 裴阮艰难咽了口唾沫,小退了几步。 这下意识的举动,叫叶迁更气了。一身匪气的男人长臂一捞,就将裴阮裹上马背。 裴阮一声惊呼还没出口,正撞上邦邦硬的胸肌,顿时泪眼湾湾。他捂住通红的鼻头,水盈盈的眸子里尽是谴责。 “真娇气。” 叶迁将他调整好姿势,裹进披风,调转马头就往西坊而去。 婆子们见状,赶忙小跑着跟上,“姑爷,您慢着点……” “一群老货,真吵。”叶迁闻声勒马,毫不留情回身一鞭子甩出去,直把那几个骠壮婆子抽的歪七扭八倒成一片。 “怎么?你们难道还想连我一块儿盯着?窥伺军情,信不信我当街将你们打杀?” “不……不敢……”为首的婆子忙跪下服软。 叶迁冷哼一声,拎着裴阮耳朵,“你个小笨蛋,知道裴远道明着让你嫁给我,实则是给叶崇山暖床吧?” 真相不难猜。 永安侯可不是什么会替儿子“治病”的好父亲。 裴家这十几个婆子只听命于叶崇山,不止是防着裴阮逃跑,也是在监视叶迁。 系统比裴阮先转过弯来,「草(一种草),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裴家也坏得很!」 见裴阮依旧一脸迷茫,它解释道,「叶崇山已经四十五了,半老头子还纳十八岁的小哥儿,传出去那可是为老不尊、好色荒淫。这么多年立的儒道双修、高风亮节的人设也会一夜塌房。」 「但以叶迁的名义娶就不一样了。什么冲喜治病,顶级魁哥儿都撩拨不起,叶崇山早就知道叶迁废了。知道还整这死出,就是为了便宜他自己!呵,用亲生儿子的身体缺陷给自己的淫行作遮羞布!这是正常人能有的脑回路吗?」 但叶崇山还是算漏一点。 肉到嘴边,竟被他打压到毫无还手之力的“儿子”站出来生生夺走。 常年打雁,终被雁啄眼。不知此刻叶崇山心理阴影面积多少。 「那黄书朗也不是什么好鸟,什么不拘新婚夜里来的是谁!守门的婆子都是他的人,他分明知道来的必是叶崇山。」 想到昨晚被黄书朗的鬼话连篇忽悠到差点酿成惨剧,裴阮也不由后怕起来。 「这么说,其实是叶迁救了我。」 「救什么救,他没享受到吗?」系统气呼呼,「这个世界没有爱情,全是受精!」 「……」 「以后不许让叶迁碰你,挨一下也不行!」 马背上正被紧紧挨着的裴阮:…… 「可是统,叶崇山那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在意名声?」 裴阮有点困惑。他回想了一下,叶崇山身上有种大家长式的刚愎和独断,从不在乎旁人想法,这样的人,真的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宿主,名声这东西,在任何时代都是可以变现的。永安侯不管是在朝中、军中还是民间都很有威望,威望这东西,就是影响力,就是身份地位,就是操纵人心向背的力量,否则叶崇山一个只有爵位没有实权的武将,如何主导整个怀阳叶氏,又怎么保证侯府盛宠不衰?」 裴阮听得叹为观止,「统统,你真博学。」 才从“封建社会名望变现”对话框退出来的统子罕见地脸红了一下。 终于厘清真相的裴阮,纠结了一会,还是红着脸小声向叶迁道了声谢。 “昨天谢谢你。” 小笨狗可怜巴巴道谢的样子让男人沉寂多年的恶劣因子又开始躁动。 他自小读书学君子道,被框在端方雅重的士族典范里,都快忘记真实的自己什么样了。 冒顶叶迁倒是叫他肆意释放了天性。 “谢就不用了,你就说说是嫁给我好,还是给叶崇山暖床好?” 这是什么问题?裴阮羞耻极了,不想说话。 “啧,瞧这样子,昨晚是我打搅了你的好事。” “不,不是,嫁……嫁给你更好。” 叶迁盯着他通红的耳廓,挑起一个更加恶劣的笑。 “那我和叶崇山,谁弄得你舒服?” “……” 裴阮一整个熟透了。 叶迁见好就收,话锋一转,“近日外头危险,你没事跑出来做什么?穿成这样,又想勾引谁?” 哪样? 裴阮低头看了眼,是一件比以往衣着都要精细柔软不少的布料,他叫不出名字。 但到底不是他的尺寸,临时从成衣铺子拿回来的衣服,他穿起来根本不合身,有些过分的……宽大。 被叶敏调戏后,他特意换过衣服。 确认过领口,没有露什么。 于是他决定跳过这个问题,“我有事……是来找你的。” “找我?” 叶迁低头,入目就是一小片光洁的裸.背。 蝴蝶骨微微隆起,像只亟待破茧的蝶。 叶迁目光舐过清瘦嶙峋的脊骨,看不到的尽头处,是丰盈的小丘。 丘壑之间,小小的腰窝,握起来十分趁手。 他喉结微动,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下职我自会回去。怎么这么粘人,一刻都离不了我?” 裴阮简直为他的无耻震惊,但还是磕磕绊绊将侯夫人的刁难说了。 “哦?所以你这个替嫁的赝品,既不出钱,也不出力,是准备赖上我骗吃骗喝?” “才没有!” “没有吗?既然没有,裴家那么多庄子铺子,指甲缝里漏一点也够你买齐这些用度了,你去好了。” 裴阮嘴硬不起来了。 叶迁尤嫌欺负的不够,拦腰捏了捏他小肚子,“这事你可得办得漂漂亮亮的,不然整个侯府都知道你是假货了。啧,到时就要把你撵回家,换真的过来。” 裴阮倒是没懂他手上的暗示,脑子里回想的全是中午吃的酱鸭、烧鱼和红烧肉。 “不,不要回去。” “那……看在昨晚你那么努力的份上,我网开一面好了。到时候让真品当正房,你这个假货就留下做个通房吧。” 裴阮再次被他的无耻震惊。 突然觉得向叶迁求助一点都不靠谱! 他手脚并用挣扎起来,即刻就想下马离他远远的。 兔子急眼了。 叶迁溢出一丝轻笑,快得裴阮捕捉不到。他捉住裴阮双臂佯怒道,“乱动什么?!” 动作间,裴阮被更深得箍进他怀里,臀贴着腿,背贴着胸腹。 城内不许纵马,红棕色的高头马驮着两人,慢悠悠穿梭在人流里。 起伏的颠簸却足够让肢体间迅速升温。 不到百米的路,裴阮如坐针毡。 最叫他无法忽视的,是后腰突如其来的诡异戳刺感。 “臭……臭流氓!” 裴阮憋红了脸,细胳膊细腿怎么也挣不过流氓,反倒把自己折腾得一身细汗。 他本打算咬着牙忍了。 可老蹭就是你的不对了! 最终他忍无可忍,下了狠劲一把抓住那东西,凑流氓却长眼睛似的先按住了他的手。 叶迁微微弓身,将下巴压上他肩膀,在耳侧暧昧吹气,“傻兔子,你抓我剑柄做什么?” 裴阮一僵,扭头偷偷回看,他手心里的,可不就是一柄缠着粗绳的剑首! 他挣动得厉害,长剑被他带歪,剑柄正以一个令人尴尬的角度杵在两人中间,随着马步一起一伏。 所以……流氓竟然是我自己嘛?! 裴阮的脸腾得红了,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男人却不放过他,双唇几乎挨上他滚烫的耳廓,“还是,你以为是什么别的物事?” 别……别说了。 裴阮缩着脑袋,头顶冒烟。 “呵。”调戏够人,男人松开手,缓缓拉开距离。 半晌才凉凉道,“我不比这粗多了。” “你不是才试过?” 闭……闭嘴! 裴阮闭着眼、抖着唇,社恐癌都犯了,憋不出一句抗议的话。 他以为叶迁会继续嘲笑他,结果没有。 叶迁坐直了身子,突然正经起来,“联姻一事裴家背信,一早我去查了,昨夜你确实没有撒谎。看在你还算老实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裴阮抓着马鬃,努力挪着小屁屁离他远一点儿。 叶迁也不阻止,“以后我替你打掩护,适当的时候你也要替我打掩护。” “怎……怎么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猫耳草(修) “晚上回去细说。”叶迁捏了捏他后脖颈,“为了防止你两面三刀,咱们还得签个凭证。” 裴阮上过几回当,这把没有立即点头,“要……要不你先举个栗子,我看看能……能不能做到。” 叶迁略带粗茧的虎口卡主裴阮细瘦的脖颈,带着些警告的意味,“比如,裴家或者叶崇山问起新婚夜我对你做了什么,就说我把你按在床上,一边滴蜡一边逼你哭。” “滴蜡?为什么要滴蜡?” 叶迁恶狠狠收紧虎口,“不该问的别问,真想知道为什么,今晚我们试试……” 裴阮本能地觉得危险,“那还是……不……不了……” “到了。” 说话间,叶迁翻身下马,顺手将裴阮也拎了下来。 可怜的小孕夫差点被他晃得吐出来。 他扶着叶迁胳膊站定,入目是一间门脸宽大、富丽堂皇的铺面,足足四层楼高的巨大建筑,在以繁华著称的白虎街上都是独一号的。 门柱门板漆成大红,窗棂上雕着繁复精美的花纹,抬头再看招牌,上书…… 「额,统,帮忙翻译一下?」 系统冷脸拒绝,「宿主,既然想工作挣钱,你也该学学断文识字了。」 「……」 看出他窘迫,叶迁戏谑地帮他念出来,“兴隆米面行——” 念完,他摇了摇头,“这样想不露馅儿,太难了。你与裴允,差距就像……” 他指了指店铺货架上摆放讲究的精米细面,和角落里随意堆放的混着稻壳草屑的糙米,“就像这两种米,蒙得住侯府一时,蒙不住一世。真想留在侯府,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那……那就慢慢学。”裴阮并没有被他打击到,鹿一样透亮的眸子里反倒升起一股斗志,“反正……反正我不要再回裴家。” 孩子的爹,讹准你了。 他一身明绿色袍子,衬得整个人青春朝气、生机勃勃。 很有几分清澈的可爱在里头。 叶迁纯纯是逗弄他,压根不信一个从小养废的小玩意儿真能学出什么来,于是毫不走心地随口应道,“哦,那我拭目以待。” 他颇讲诚信,进了铺子二话不说开始兑现承诺。 在账房与大掌柜密谈一刻钟,再出来侯夫人要的一应物品,掌柜拍胸脯说一定送到,还会捡最好的送,包侯府上下三个月内管够。 凶神身影瞬间高大了起来。 「他掏钱的样子真迷人。」 「霸总,这是不是就是霸总?」 在裴阮亮晶晶的小眼神里,系统鄙夷道,「什么霸总,他纯纯是招摇撞骗!」 「哈?」 系统痛心疾首,「宿主,你太好骗了。裴家既然李代桃僵,遇到侯府刁难,当然要帮着您遮掩!采买的事你直接去找黄书朗就好,裴远道再不甘愿,都会捏着鼻子认下。狗男人哪里是帮忙,他是哄着你卖身还替他数钱!」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系统气短,它刚刚也没想到呀。事后诸葛的生活辅助系统紧急对上申请装载宅斗大模型。 「妈妈说得对,人傻就要多读书。统傻也一样。」裴阮握拳,下定了决心,「从今天起,我们一起努力学习。」 系统真诚地点了点头,「从今天起,你的生存技能学习必须提上日程。」 「所以,我们准备学什么?」 「这是个问题。」系统对着长长的技能清单也犯迷糊,「宿主你的话,我得先做个背调。」 「……」 一人一统满脸认真发完宏愿,又分分钟滑铁卢。 叶迁已经将他带到了城中最大的药坊。 药坊称坊,是一条长长的街弄,里头错落分布着药庄、医馆、跌打馆等诸多名头的铺子,小些的两进两层,前店后厂,大些的面阔七间,后头还有vip诊室和病房。 “这里头有一半都是裴家的铺子。” 叶迁径自带他去了最大的那间。 这次吃拿卡要却遇到点问题。 “校骑大人,侯府是我们裴家姻亲,不是我们不想帮忙,而是主药真的断货,这驱疫的方子,我们实在配不齐。不止咱这,别个几家都没了。” 叶迁眉头一紧,“怎么回事?” 老掌柜也惧他,伸头朝外探了探,压低嗓音道,“您是京畿备的大人,老朽不敢隐瞒。昨日消息传开,各家各处都在买药,偏着就近驻扎的中军右骁营这时候整饬军备,将城中所有猫耳草都强征了去。” 叶迁惊怒,“军备要这祛疫的草药作甚?!右骁营这样做,置城中疫情于何地?” “咱也不知道哇。”老掌柜跟着愁眉苦脸地叹气。 “调货最快要多久?” “说起这个……平日里这猫耳草并不紧俏,昨日我们已快马加鞭,前往周边五郡紧急调货,可蹊跷的是,五郡同京城一样都被买断了。再往远些的地方调运,算上往返路程,最快也要十天左右才能紧上。” 裴家祖上是这猫耳草的道地产地,二十年前大疫就是凭这味药材起家,一步步做起通达全国的药材生意。若裴家说断货,就真的是断货了。 “那前几日城守大人定的药?” 京畿备主要负责京城城防与治安。城中有疫,兵卫们除了把守城门,还要重点巡查城中各处,若有疑似病人,一并负责转运和看管。 不可谓不危险。 尤其近几日发病率突然走高,仅东城就出现十例新患。城守忧心兵卫安全,所以早先就派后勤兵订下足量的药囊供兵卫们驱疫预防。 为了以防万一,还定下一千副治疗瘟疫的汤剂。 按大夫给的方子,药囊同汤剂一样,主药都是猫耳草。 老掌柜更加惭愧了,“按理城守大人要的药,我们定不敢怠慢,可……可右骁营是带着将令来的。” 叶迁听明白了。 那就是也没有了。 这时,外间突然闯进来两人,一身守城卫兵装扮,“宰……额,校骑大人,可算找到您了,大事不好了。” 叶迁示意二人慢慢说。 “医馆那边出事了!那日送去医治的极品哥儿,今日病情恶化眼看着不好了。可……可家人突然找上门来,称……称他……竟是右相幺子。” 另一个年纪大些的也喘着气接话,“现在丞相夫人带着一群人在城守大人衙门外闹着,说是大人您拘役良民才延误了治疗,势必要讨个说法。” “更……更棘手的在后头,他们这么一闹,也不知谁把医馆短药的事说了出去,原先老实呆在医馆的十几个病人以命相搏,全跑了出去……” “右相已经连同魏王上奏,紧急关闭了城门。眼下陛下忧惧,宰辅大人又不在京中,这样下去怕是要大乱啊!” 外间的天似乎也有所感应,滚滚浓云遮住日头。屋内忽的暗了下来。 一股不祥的气息渐渐笼罩上众人心头。 “好个右相,好个右骁营。” 叶迁黑沉下脸,突然一脚踹翻了椅子。 一声巨响后,质量上乘的松木罗圈椅碎成一堆废柴。 满屋子人立马噤声。 将百姓生死当作皇权争斗的筹码,这些人怕是真真活腻歪了。 “先带我去会会这位右相夫人。” 叶迁跨出门,余光扫过裴阮和掌柜,他压低眉眼,“管好你们的嘴,今日之事,一个字再不许往外说。” 椅子的尸体还热乎着。 一老一小只管吭哧吭哧点头。 出了门,叶迁脚下一顿,低低嘱咐其中一名手下,“小甲,替我将嫂子送回去,小心别让他发现。” 哟,都嫂子了呀。 小甲眼珠子一转,心领神会。 叶迁在时,裴阮大气不敢出一口,暴龙走了他才拍了拍小心脏。 不过,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假装从袖袋里掏出一棵草药,他问得有些没底,“老……老掌柜,这个……这个是你们说的猫耳草嘛?” 老掌柜眯了眯眼接过,一时半会竟有些不敢辨认。 他将药草拿去窗边,借着天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口中念念有词:“鞭匐枝细长,卷曲长腺毛,鳞片状叶,有蛛网状纹路,这……都对得上,只是小客人,这草怎么如此硕大?” 裴阮脸又红了,“大……大概是吃多了?” “胡闹,这是草又不是饭桶!” 裴阮连忙切换老年聊天频道,十分正经,“或……或许是我施肥没个轻重。” 老掌柜哼了一声,“休要胡言乱语。猫耳草又名虎耳草,野性难驯,只见于野外阴凉潮湿的林下、灌丛、草甸之间,又以坎壁上生长的为最佳,如何像白菜一样施肥?!” “……” 老掌柜一凶,裴阮就怂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是……是猫耳草就好,胖……胖应该不影响药效吧?” 老头掐了一片叶子嚼进嘴里,闭上眼品尝了半天,倏尔睁眼,“辛、苦味甚至比晒干后的成药更甚,小客人,你这是好草啊!可知何处得来的?” 裴阮有点开心,说话都利索了一些,“那就好!这棵真的是我种的,不过我就只种了这一株。” 老头闻言,将药还给他,摇头背手出门去,“可惜咯,若是多种些,或许可以解叶校骑当下这燃眉之急。只要撑过十天不乱……” 「统统,听到没!」 「听到了……」系统对裴阮脾气已经十分了解了,「就算你种得确实足够多,但是怎么拿出来才能不让叶迁起疑?」 「也对哦。」 「况且那狗男人可不是拿人手短的性子,指不定拿了你的,还要把你的空间盘剥走。」 「那……」裴阮刚想问“那怎么办”,又立马住了口。 他得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可是他从来不是个会撒谎的性子,谎话一时半会也编不出来。 漂亮小哥儿皱着眉鼓着脸,想事情想得太过认真,没留神屋里只剩他一人,房门也从外间被悄悄锁上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黄书朗(修) 暮色挂上窗台,夕阳从浓云裂隙间透出璀璨霞光。 一道光柱不偏不倚,自二楼雕窗斜斜照进,在整墙的暗色药斗上落下一大块耀眼的光斑。 丁达尔效应在空气里形成一道柔和光轨,温暖又灿烂。 周围没了人,裴阮才放松下来。 独处的时候,他旺盛的好奇心像藏在草原地下的小鼠,接二连三蹭蹭探出脑尖。 陌生的药房,百子柜占据了满满两面墙,仰头望去,上层八宝格上错落摆着青花梅花大瓷瓶,下层整整齐齐全是一格一格的药斗。 「好……好壮观。」 指腹划过药斗上冰冷的铜环,裴阮不认得药名,却能嗅出每一格散发出的或辛或苦的药香。 是一股令他心安的味道。 百子柜前是一条长长的条案,上面散放着戥子、油皮纸,和配了一半的药包。 碾成末的矿石,切成片的根茎,截成条的树皮,还有球成团团的干草…… 「好神奇,这些竟然可以治病。」 「嗯哼,这就是大道至简。」 裴阮曾经的主治医生也通中医,为他配制过不少补气固本的汤剂。 脑子里晃过医生含笑的眉眼——“阮阮今天也要按时吃药,好起来才能像哥哥一样当医生。”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阳光晒过的皂角味,语气里也全是哄小孩似的宠溺。 裴阮心中一动,话也随之问出了口,“统统,我可不可以……学医?” 不待系统回答,吱呀——走廊处传来一声轻响。 裴阮一惊,循声望去,缠枝雕花的窗棂上正扒着一个黝黑的人影。 窗纸上抠出一个隐蔽的小洞。 里头赫然印着一只浑浊的眼珠子,阴狠的三角眼皮下,灰白的瞳孔正死死盯着他。 视线交汇的刹那,裴阮吓得一下子撞上药案。 黄铜秤砣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声闷响,门外人影跟着一动。 “允少爷,小贱人在这里!”王嬷嬷尖锐的嗓音穿透力极强,甚至压过了临街所有喧闹,“嫁到侯府他翅膀都硬了,竟敢教唆那煞神当街虐打老奴,您瞧瞧我这老脸,都快被马鞭子抽烂了。” 裴阮怯怯退了几步。 不一会儿,一道颀长人影姗姗来迟,裴允恶劣地盘玩着马鞭,时不时甩动几下,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响。 “哥哥好大的本事。侯府那么多男人,你还要勾引宰辅大人,那玉你也配拿?” 嫉妒让裴允的声音都扭曲起来。一记马鞭随之狠狠抽上木门,鞭梢击穿明瓦纸,留下长长一道裂痕。 “开门,今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不能碰。” 裴阮汗毛倒立,「统啊,我……我要挨揍了!」 重生以来他就不得宠,早先也不是没被裴允欺负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却尤其觉得委屈。 「宿主,没事的,会有人来救你。」狗男人的下属怎么还杵在门外看热闹?! 此刻小甲正抓耳挠腮。 出去会被发现,不出去嫂子危险。 这叫小甲怎么选? 裴阮想不出还有谁能来救他,踉跄着一路退到墙根,几乎是带上哭腔。 「真……真的吗?」 惊魂未定时,身后突然凭空伸出一只大手,一捞一扯的功夫,他就被拽进一扇不起眼的暗门。 满肚子惊惧统统被捂进嘴巴里。 檀木格栅在身后合拢,黄书朗的手压在他唇上,温热的掌心里是浅淡的松烟墨香。 “嘘。”男人低沉的吐息拂过他耳尖,“安静点,跟着我。” 暗道狭小昏暗,弥漫着一股木头老旧后的潮湿霉味。 黄书朗熟悉地形,牵着裴阮的手,很快就转到了药堂后院。 头顶上是噼里啪啦的混响。 瓷瓶碎裂、桌椅翻倒,婆子的诅咒,还有裴允有些歇斯底里的尖叫,“找!拆了福寿堂也要把裴阮那个小贱种找出来!” 二人默契地贴着墙根疾行,嘈杂渐远,黄管事的手却一直没松。 他像一只狡猾的水下猎手,带着裴阮穿梭在繁复的回廊甬道间,直到将人卷进曲水繁花深处的一间小楼。 “先进去避一避,稍后我安排人送你回侯府。” 黄书朗噙着笑立在门前,微微侧身做出恭迎的姿势。 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偏偏他青丝白面,眼尾还缀着颗小小泪痣,眉目低垂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温情无害的错觉。 裴阮猫一样缓缓收起了背弓上炸开的毛毛。 他糊里糊涂被哄进门,入目是层层叠叠的粉色纱幔,半遮半透间,空气里飘动的都是欲语还休的暧昧。 房内香案,镂金兽首香炉正徐徐往外吐着瑞脑香雾。 旁边是一套雕花圆木桌椅,再往里,妆台摆满了朱钗脂粉,帘幕低垂,精致的暖床旖旎温柔。 是一间女子闺房。 裴阮迟疑地停下脚步,一回头正撞上黄管事古井无波的脸。 “坐,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更……更紧张了。 小白兔忐忑捡了一张凳子坐下。 看他拘谨的模样,黄书朗笑着替他倒了杯茶,声音里也带上几分安抚,“放心,这里裴允发现不了。说起来,这房间主人同你还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裴阮攥紧杯子抿了一小口,惊觉茶水竟还是热乎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 「有种请君入瓮的不好预感。」系统毛毛的,「孤男寡男的,宿主,你怎么就被他牵着进来了?」 裴阮无辜眨眼,「不是你说他是来救我的吗……」 「……我说的是他吗?!」 这坑爹的误会。 算了,反正这个世界除了人人都想睡宿主,再坑也坑不到哪里去了。 「我们静观其变,听天由命吧。」 「……」 “今天侯夫人刁难你了?” “嗯……。” “那你到福寿堂,药取到了?” “没……没有。” 黄书朗轻嗤一声,“为什么不来找我?昨天才与你说过,有事我会帮你,你就这样当耳旁风?” 裴阮有些讷讷。 他原先是信任黄书朗的。 黄书朗面上对他是不好,却是他在这个世界相处最久的人,也是他与外界唯一的纽带。 “可是你都把我卖给叶崇山了……” 黄书朗听出了他的控诉,状似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只是在最差的境遇里给你选了最好的一条路。叶崇山总比花国丈要强。” “以后你会明白的。”黄书朗很快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我手上还剩些草药,数量不多,刚好够你回去应付叶闵氏。” 裴阮眼前一亮。 他在意的不是侯夫人,而是……这下他的谎可以圆起来了。 「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从空间拿药出来换钱了,叶迁也不会怀疑。」 「这倒是个好主意。」 但限制级世界的男配能白送?白嫖统倒是信。 果然,男配下一秒就露出了獠牙,“但是,我也有件事想要阮阮帮忙。” “什……什么事?” 黄书朗高深莫测一笑。 瞪着他拿来的一整套女装头面,裴阮结结巴巴,“为什么要……要换这个。” 黄书朗但笑不语。 男人站在裴阮身侧,不远不近的距离,指尖虚虚顺着绷紧的脊线滑落,隔空量过那纤细的腰肢。 不盈一握。 他喉结滚动,片刻后才不甚诚意地开口解释,声音一如既往清淡平和。 “突然兴起,想画一副仕女图。” “……”好牵强的理由。 “阮阮不像裴允那样自私自利,从小就最会感恩旁人善意。现下猫耳草有市无价,右相夫人求来我都没卖,阮阮不会打算白拿吧?”他好整以暇,徐徐要挟,“这样小小的要求,阮阮也不愿让步的话,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这是不穿也得穿的意思。 浓烈的危机感袭来,裴阮本能地想要跳起来跑路。 可他突然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统统,我怎么了?」 系统黑着脸,也有点暴躁,「这坑爹的世界,各种药品play有完没完了?!」 「这……这次又是……」 「不是,别说,他跟别人变态得不一样。」 「你这样我更害怕了。」 未知的恐惧最令人难以招架,裴阮眼圈立马红了,身体也轻颤起来。 黄书朗爱怜地刮了下他鼻尖,“阮阮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他摆弄人形娃娃一样,将裴阮抱去床上。 “是像裴允那样,恨不得杀了你?” “还是像叶崇山那样,恨不得活剥了你?” “都不会,阮阮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哪里舍得?” 他似乎真的缺个仕女,十分认真地褪去裴阮身上并不合身的外袍,又一件一件将俏丽女装替他穿上。 动作间,分毫没有亵昵的意味。 反倒有种朝圣般的虔诚。 唯有碰到肩颈处的青紫痕迹,呼吸会重上几分。 可那更像是某种压抑的怒火。 裙裙带带的,他穿起来也不甚熟练,摆弄了好一会儿才系好腰带。 “我也是第一次,让阮阮见笑了。” 穿上衣服,犹如披上盔甲,裴阮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 女装就女装吧,他眼一闭心一横,“穿……穿都穿了,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咱们还要挽发描眉。” 黄书朗俯下身,将他脚下裙整摆理好,又将他抱上妆台。 铜镜里,他仔细端详着裴阮,过了许久,才低低道,“眉英气了些,唇色也淡了些。” 语罢,他拿起眉笔,如作山水画般细致地在裴阮眉间勾勒,放下笔时,脸上显而易见地闪过一丝惊艳。 以幺指点沾唇脂,将淡色徐徐研成秾丽。 镜中美人略带羞恼的一眼睇来,黄书朗竟失手打翻了口脂盒子。 瓷器碎裂的轻响令他回神,他终是露出一抹缱绻的笑,“我的阮阮……真好看。” 「6,这种玩法闻所未闻。」 裴阮抖了抖,就更看不懂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黄书朗沉迷芭比游戏时,屋内掌起了灯。 暖色的烛火似是唤起了黄书朗某些久远的回忆,望向裴阮的眼神也恍惚起来。 他的眼波随着烛光流转,柔情盈盈如春水。 “可惜时辰不早,今日又来不及替阮阮作小像了。” 又? “那便下次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去父留子(修) 还来? 裴阮满眼都是抗拒。 黄书朗故作失落,“看样子阮阮在侯府过得很好,已经不需要我了。” “……” 「统,他是不是在威胁我?」 系统沉痛点头。 这个世界的脚本里,黄书朗的初始设定是宿主幼年期的抚育者。简而言之,就是宿主不受宠的少年期管温管饱的小小外挂一枚。 至于怎么发展成现在的觊觎者,系统也很迷惑。 为了保证宿主们最真实的体验感,定制世界除了基础设定,不会掺杂太多的人为干预。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既定剧本,宿主融入后,各种角色命运和性情随之变化,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限制级世界,抚育者因长久的凝视而逐渐移情,变成其中一个cp,甚至成为宿主的性启蒙者,好像是挺符合原宿主癖好? 系统调完数据,勉强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幸好,幸好它的宿主没这些爱好。 「宿主,不要害怕,他或许是对阮淼淼爱而不得,所以才把你装扮成她,咱们顺着他一点就好了。」 爱而不得? 裴阮不由想起偏院负责看守他的那个小丫头。 春日一个午后,黄管事例行到偏院查看被禁足的真少爷。 他走后不久,小丫头少女怀春,满脸娇羞,“妈妈,我要配人,就要配黄管事那样的,那张脸我看着能多吃三碗饭!” “你这样的出身,做什么凤凰梦?”她妈妈四下张望一番,压低了嗓音,“何况……黄管事放着到手的官身不要,宁可在夫人跟前当一条狗。十八年了,这样的傻子,他愿意娶,我还不愿意你嫁呢!” 小丫头眉眼间尽是不服输,“我就爱这般痴情的男子!” 婆子啐她,“痴情?我看又是一个被美色迷了心智的糊涂蛋。他以为夫人对他有几分情义,哪里知道夫人是觉得他这条狗好使唤。” 裴阮蹲在墙角听得津津有味,没成想不几天这对母女就被阮淼淼雷厉风行地发卖了。 女儿哭得歇斯底里,当着牙子的面,怒骂阮淼淼恶毒,年老色衰还霸着黄管事,分明是嫉妒她年轻貌美。 谁知骂着骂着就熄了火。 她的余光一瞥,就看到了心上人。 他一身青衣立在桃树下,看也不曾看她一眼,修长双手正捂在身前少年眸子上。 一副怕少年脏了眼的小心翼翼。 春风起,满树桃花簌簌吹落,一片花瓣落在少年顶心,他竟轻轻俯首,将那枚花瓣衔进口中。 一点,一点,嚼碎了,活着扭曲的迷恋咽了下去。 就着这个姿势,他缓缓抬眼,只一个眼神就叫丫头惊愕地呆立在原地。 被派到偏院看守以来的种种,如走马观花自丫头眼前晃过,她突然瞪大眼,明白了一件事。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再没有说出这个秘密的机会。 那时,裴阮只觉不忍,挣扎着要回屋,却被黄书朗误会。 “阮阮,她是不是吓到你了,我这就让她闭嘴好不好?” 这个闭嘴,原来有很多解。 裴阮想到这里,不由哆嗦了一下。 还……还是听统统的,顺着他一点好了。 他可怜巴巴地抬眼,“你说下次,就下次吧……但是,下次可不可以不要……不要哄我吃药?” 黄书朗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戳了戳裴阮脑门,指尖残留的唇脂,恰好在眉心印下一点。 “下次,可不就是后天回门?今日裴允我暂且替你应付过去,两日后回裴家要怎么办,你可想好了?” 马鞭凌厉的风声犹在耳边,裴阮就如那张被抽破的窗户纸,摇摇欲坠。 “我不……不回去可以吗?” “你说呢?”且不说侯府,单是裴远道就不可能答应。 “这块龙佩,可是个烫手山芋,谁让你傻傻的都不懂推辞?”那玉不知何时已落在黄书朗手里,他盘玩一番,声音冷了下来,“乖孩子,我知道你惧怕裴允,帮我做件事,那天我就帮你支开他。” 裴阮用眼神询问做什么。 黄书朗将一个冰凉的瓷瓶塞进他手心。 “你与叶迁既已圆房,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了。回去后将这瓶香露哄叶迁喝下去,一次一滴,连喝一个月,小心点,不要被他发现。” “这……这不会又是那个……那个药吧?” “呵,阮阮想是什么药?”黄书朗喉结滚动,话里虽然带笑,铜镜里印出的眸子却阴得厉害。 裴阮顿时不敢再问。 系统却突然提醒他,「宿主,赶紧告诉他,昨晚叶迁没进去。」 裴阮云里雾里,又有点脸红,「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来不及细细解释,系统只好摆出一个过硬的理由,「你不是才答应帮叶迁打掩护?滴蜡——滴蜡——」 「对哦。差点忘了,统统,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裴阮不能动作,费了好大力气才松动指尖,让瓷瓶从手中滑落。 “可……可是,昨天圆房,叶迁他没……没有进来。” “什么?” 黄书朗有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有些急切地求证,“那王麽麽说的动静……” 裴阮硬着头皮照着叶迁的台本念,“呜呜呜,他往我身上滴蜡油……好……好疼……还逼我哭出来……我脖子上到处都是烫伤……” “……”黄书朗脸色扭曲了一下。 衣料下那一颗颗面目可憎的小草莓顿时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他神色莫名松弛,好半晌才似下定决心,缓缓吐出一句。 “没做,那就不做了。” “没想到叶迁那莽夫也有几分筹谋。既然他想利用你上位,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且先看他们父子二人狗咬狗。至于孩子……” “只要爹死无对证,谁的孩子不是侯府的孩子?” 初秋时节,凉意扑面。 裴阮被一阵寒意惊到,打了个抖。 “时间不早,你也该回了。”黄书朗终是起身,将一颗药丸塞进裴阮口中,“莫要与旁人说我的事,侯府真要问起,就说你无意中碰到药堂暗门,寻了个地方藏身,知道了吗?” 那药入口即化,裴阮还没反应过来,四肢已经渐渐有了知觉。 闻言他乖巧点头,“知……知道了。” “你既想学医……我便依了你。明日起午后时分你来药坊,薛掌柜先教你药理。” 说着,他轻轻将手搭上裴阮肩头,如兄如父似的拍了拍。 “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薛掌柜便是下午接待叶迁的那个老掌柜。 显然药堂种种,黄书朗全须全尾看了全套,连带着裴阮不慎说出口的那句想学医。 这种无时无刻被窥伺的可能,叫系统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宿主,以后要慎独、慎独!」 「什么是慎独?」 「就是再不许自言自语!」 「为……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酷爱偷窥的变态太多?! 这时,外间小丫头很有眼色地来禀,说马车已备好。 裴阮犹如解脱一般,在黄书朗如芒在背的目光中,手忙脚乱换回衣服,着急忙慌地躲进车厢。 「我现在觉得,侯府可比裴家安全多了。」 将小心脏放回肚子里,裴阮这才得了空闲困惑,「所以统统,昨天我和叶迁……我们到底算做了还是没做???」 系统有些暴躁,「做没做你能不知道?」 裴阮脖子一缩,好嘛,显然统子的更年期又来了。 他团在马车里,手心里握着复又被塞回来的花露,「统统,你说这里面是什么?」 电子音没好气,「去父留子药。」 「也……也不至于吧?」 外头赶车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爷爷,车技也很老龄化。晃晃荡荡一路,又惊又吓又缺午觉的裴阮迷迷糊糊就犯起困来。 叶迁带着小甲找到人时,他正抱着车厢里的靠枕睡得小脸红扑扑,连马车被截停都不知道。 叶迁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这就是你说的危险?” 小甲讪讪笑了。 裴阮消失后,他立即就回主子府上搬救兵,几十人以药坊为中心,地毯式搜了半个城,连药堂逃出去的疫病病人都顺带押回来一大半,偏偏这个小嫂子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抓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密室怎么大变活人?活人又怎么离奇失踪半天? 不过他向来不会多想,只道,“大人,人平安回来就好。” 叶迁不置可否。 白日动乱,朝中形势已然明朗,相较裴阮背后那位呼之欲出的主子,他更在意的是这只兔子本身。 揣着他的孩子,却敢以身犯险在侯府后院拱火。 什么失踪都是鬼话,大抵是幕后人将这兔子偷偷带走藏了起来。 至于那人又在背后指使了些什么,叶迁冷着脸钻进车厢。 呵呵,他也很期待呢。 将人从头到脚检查一通,果然在衣襟下找到一瓶药。 叶迁黑着脸将药递给外头的大夫,“李先生,看看这是什么?” 李先生小心翼翼闻了闻,又用银针探了些许放在火折子上烘烤,片刻后才拱手战战兢兢道,“是……是宫闱常用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服食一个月就可令人暴毙而亡,不留痕迹。” 叶迁将药放回原处,冷笑着拧了一把裴阮的脸。 “还想谋杀亲夫,可把你能耐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化解(修) 唯有单纯的小甲听得一愣一愣。 “小嫂子为什么要谋害大人?” “大人,该不会你连叶迁的不举也一块儿伪装了吧?欲求不满容易后宅起火啊大人——” “嘿就你小子屁话多,还不快滚回去干活。” “那小嫂子……” “大人自有安排,需要你操这份闲心?” 亲信几人推推搡搡着走了,叶迁这才抄起裴阮,独自往衙门去了。 瘟疫事急,这几日他须常住衙门。不放心将人放在侯府,索性就拘在身边,看眼皮子底下这傻兔子能作出什么妖。 第二天清晨,裴阮是被一阵嘈杂的哭闹吵醒的。 他揉了揉昏沉的脑袋,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统统,我这是在哪?」 「叶迁的宿舍。」 「哈?」 「笨蛋,在你家校骑日常职守时歇脚的房间。你昨日在外游荡半日,叶迁以你恐有染疾的风险为由,将你扣在衙门了。」 「啊?我睡得好死哦,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系统音调怪异,「嗯,怀孕嘛,都这样。」 「……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那是——我可是……滋滋滋……」 一股高频电噪盖住系统的声音,它泄了气似的,「算了,这不重要。」 裴阮也没在意,他爬起床忐忑地靠近门口,「外面是怎么了?」 「医闹。」 裴阮听了一会,才知道隔着一堵墙哭闹不已的人正是右相夫人。 叶迁处置他们寻衅的办法简单粗暴,就是连着右相夫人带一众家丁一起关起来。 甚至连一点捞人的时间差都没给右相留。 今日早朝,右相辛无几憋了一夜,正要大弹特弹京畿备守备左彰目无王法、永宁侯府校骑叶迁滥用职权,哪知皇帝早有所料似的,临时称病罢了朝。 是以,右相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可怜的夫人至今被关在京畿备衙门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是夫人,其实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面白无须,身姿绰约,一看就是个品级不低的小哥儿。 「是老哥儿。」系统纠正道。 裴阮黑线。 咕咕咕——肚子不合时宜发出一长串嘶鸣。 揣崽后裴阮饿得尤其快。他羞耻地捂住肚子,顺手从空间摸出一只甜瓜,一边吃瓜,一边继续蹲墙角。 老哥儿哭得肝肠寸断,可冷面铁守寸土不让。 “我儿烧了一天一夜了,既无药,这样关着我们,跟害他性命有什么区别?” “我和致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右相定不会放过你们!” “哼,不须右相,你们狗胆包天竟敢无令私囚诰命,待我出去,定要一纸状书上告天听,叫你们不得好死。” 裴阮将迈出去半步脚收回了一些。 「这个世界,哥儿都这样吗?」 嗓门大,好争斗,还有些蛮缠不讲理。 总而言之,不好惹。 「也不全是吧?」比如宿主你,就很乖。 相夫人哭叫了半个时辰,守卫递进去一壶水,“辛夫人,您先歇歇,整个京城都没了药,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也体谅体谅咱们则个。” 一道微弱的声音也加入劝解,“阿父,是我时运不济,偏生要去南郡游玩,不慎染病,您又……咳咳咳……何必为难他们。” 也不知那句话重新点着了火,右相夫人再度不依不饶。 “若不是侯府那个挨千刀的拦着,你几日前就该回家了,那时咱们要多少药没有?我今日把话撂在这,你若是好不了,相府与叶迁势不两立,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这不行,好不容易讹到一个爹,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没了,咱们要帮帮他。」 还不知道已被列入“谋杀亲夫”头号黑名单的裴阮撸起袖子推开门,“什么势不两立,叶大人不是给你们找到药了嘛!” 吼完,在一众守卫的注目礼中,裴阮才惊觉很是社死。 幸好四处都是高墙,他忙缩回院内,隔着一堵屏障,裴阮飙升的肾上腺素迅速冷却,一股莫名的羞耻叫他细了嗓子,“猫耳草……已……已经找来了,夫人不要……不要再骂他了。” 那边尤不相信,“找到药?有药他还会将我们关在这里等死?” 从小住隔离间的裴阮最有发言权。 他磕磕巴巴解释,“不……不是等死,明明是隔离。” 一墙以外,以叶迁为首的众人停下脚步。 小兔子梗着脖子回护,叶迁听完眸子里闪过惊异。 “他竟然懂得隔离治疫法?” 李大夫捻须,“许是夫人博览群书,见过史上的大疫治法也未可知?” 昨晚小兔子红着眼哭着说不识字的画面闪过,叶迁冷峻的眉眼露出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既是裴家人,耳濡目染会一些也不足为奇。” 小甲在一旁艳羡,“小嫂子这般护着大人,我听了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小乙踹他一脚,“呵,待他给大人喂了毒,届时你的尸体会更加暖暖的。” 小甲才不相信软软糯糯的小嫂子会杀夫:“哥儿嘛,只要大人不藏拙,把人睡舒坦了,什么毒不毒的……” “滚滚滚。” “咳咳咳……”隔离院里再度传来一阵惊咳。 右相夫人再也没了耐心,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素簪抵上脖子,“再不放我们出去,今日我就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那边一阵兵荒马乱,裴阮再顾不上社恐,忙从空间摸出一把猫耳草攥在手里,“你看,我没有骗你,真的有药。” 他与右相夫人只隔一墙,但见面却需绕一大圈,等他喘着气跑到院门前,迎头就被叶迁拦腰抱了个正着。 “谁许你到这里来的?” 李先生却一眼看到裴阮手里的药。 新鲜的,盈润的,纹理泛着光华,尤带着特殊药香。 一看就非凡品。 他颤抖着开口,“大人,这药可是极品的好东西,相夫人,您家小公子有救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接过药,捧着进了院子,“待我先替他诊脉,调调药方……” 竟是将这一大群人直接抛到了脑后。 叶迁也不打扰他,只将没个自觉还妄想跟进隔离区的兔子逮进怀里审问。 “你哪里来的药?” 裴阮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院里,直到李大夫同病人进了内间瞧不见了,才呆呆答,“黄管事送给我的呀。” “黄管事?”叶迁稍一细想,就将黄管事与昨天掳走裴阮的人对上了号。 “嗯,他给了很多,帮你撑过十天绝对没问题。” 裴阮有些得意洋洋,像个得了好东西亟待表扬的小孩。 不经意间已经将黄书朗卖了个彻底。 叶迁瞧着他,越发觉得傻得可爱,颇有些色令智昏地将人抵进墙角。 “原来阮阮这样关心为夫,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呢。”他压低嗓音,在一众守卫眼皮子底下,卡着视角将手探进裴阮衣襟,还暧昧地划进最深处,盯着裴阮泛起薄红的耳垂,他吐了口气,“昨夜替阮阮更衣,不想瞧见这东西。” 两指轻轻挑出那瓶秘药,他故意曲解真相,“这药一看亦非凡品,想来也是阮阮替为夫求的吧?不如阮阮细细与我说说功效。” 说着,他作势打开瓷瓶,就要下嘴。 裴阮小脸霎时白了。 他跳起来去抢那瓷瓶,嘴里结结巴巴辩解,“不……这个不能吃。” 叶迁刻意吓唬他,“不能吃?难不成是毒药?说!你从裴家讨来这毒药,是要谋害侯府里的谁?” 裴阮急得满头大汗,情急之下,他无师自通点亮了撒谎技能。 “是讨来药……药老鼠的。” 叶迁好笑地将药瓶抛高,看他手忙脚乱去接,胸中郁气这才散去一些。 他凉凉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侯府的老鼠厉害起来,连猫都吃。” 裴阮没听懂他的话里话,只哭唧唧点头,“我……我知道了。” 有了裴阮的药,两日后辛致不止退了烧,人也肉眼可见地有了精神。 虽然李大夫仍不同意几人出院子,但右相夫人总算止住了骂骂咧咧,即便偶尔待守卫仍是颐指气使,但与前几日的炮仗比起来,已是温柔许多。 他嘴上强硬,并不同叶迁服软,但内里已是将他同裴阮当做了自己人。 京城的气候,不宜猫耳草生长,即便是阴僻处偶有一些,也只能荒年作野草充饥之用,谈不上什么药效,根本不可能见到那么新鲜又极品的药草。 裴阮单纯,并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露了馅。辛家父子也装作不知,还同叶迁无声达成一种默契,竟是谁也不曾追问药草来自何处。 不止暗里回护,辛夫人还默许了辛致同裴阮隔墙交友。两个孩子谈天,他看心情还会傲娇插上几句。 譬如回门这日清晨,他就滔滔不绝同晚辈念起旧事。 “哼,市井人家叫回门,咱们这些人家称归宁。 我与你父亲当年回门,咳,归宁,有趣着呢。你父亲不知哪里听说新婿要献雁,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值北雁南飞的时节,不知用了什么取巧的法子,竟真的弄回一只雁儿。那雁儿看似老实乖巧,却悄摸在你父亲胸前泻了,顶着一身鸟粪拜见岳家,你父亲可是京里的头一号。” “说起来,今日裴家小子米归宁,怎地不见夫君替你猎雁?哼,莽夫果真是莽夫!” 裴阮支支吾吾。 他最忧愁的事,就是这趟回门。 只要想到裴家那几张脸,他就恨不得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契约(修) 出门时分,突然淅淅沥沥飘起秋雨。 像极了裴阮悲壮的心情。 他手脚冰凉,扒着京畿备衙门侧门磨磨蹭蹭。 「统统,我不想去。」 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拒绝。 此前十八年,他孤零零被养在偏院,有黄书朗从中斡旋,同裴家人接触的机会不多。 偶尔裴允会张牙舞爪闯进偏院,单方面拿他当出气筒。但到底是同龄人,裴允的感情简单粗暴,应对起来不算艰难。 但裴父裴母就不一样了。 裴远道精明势力,打量裴阮时永远带着相货估价的冰冷,还是x光透视的那种。 阮淼淼则更加叫人不寒而栗。 她容颜极盛,十几年来几乎没有变化,端庄美丽的表象好似庙宇里供奉的菩萨,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就叫旁人自惭形秽。她的神情亦温软,即便对着裴阮这样的残次品,连厌弃也都是徐徐的,轻软的。 可就是这样温柔的母亲,让裴阮畏惧到失声。 像凝视偏院那口不见底的古井,他永远猜不出来幽秘的水底究竟藏着什么。 大抵社恐属性无形中放大了恶人恶意。 系统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感受到宿主的不安和焦虑。 小太阳突然被乌云掩盖,系统也跟着担心起来。 它生疏地宽慰,「宿主别怕,你现在是有煞神傍身的人,一切牛鬼蛇神在叶,额,叶迁跟前,都是纸老虎!」 裴阮小声哔哔,「他才是最会欺负我的那个好吧!」 「……」 废了废了,这cp是硬炒都热不起来了。 雨下的又密了些。 “少夫人,该动身了。”尾鱼撑起油纸伞催促。 他苦大仇深的模样,惹得小厮忍不住打趣,“您可是裴家最受宠的哥儿,怎么回门闹得跟上坟似的?” 最受宠三个字,让裴阮一秒钟站直。 他一步三顿踩着脚凳上车,偷觑幕帘后叶迁凶神恶煞的侧脸。 断眉倒竖,面沉似水,已然等得不耐烦。 裴阮小心翼翼做最后的挣扎,“夫……夫君,京畿备正是缺人的时候,为了回门耽误正事……是不是不好?” 傻兔子退堂鼓打得山响,小鼓锤简直敲到了叶迁心尖上。 他长手一伸,不容拒绝地将人捞进车里。 “随阮阮回门就是今日的正事。” 断药危机一解决,人心大定,京城动乱很快平息。 瘟疫感染的人数虽有增加,但京畿备左璋应对得宜,封闭两日的城门已然正常开启。 百姓生活井然,叶迁终于空上些许。 南郡安插的探子昨日来讯,已查明瘟疫根源,魏王与中军三个月的筹谋,眼看着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候,最适合痛打落水狗。 清算前,刚好先拿裴家祭一祭刀。 叶迁不动声色捏了捏裴阮小肚子,傻兔子胆儿这么小,都不够他一个人欺负。 旁的人……哪有资格? 但他性情实在恶劣,分明是想带兔子回去找场子,可话落到嘴边,却变成了要挟恐吓。 “这趟去裴府我有要务在身,昨晚我们不是说好,阮阮会帮我打掩护?” “谁……谁跟你说好?” 提起昨晚,裴阮就恼羞成怒。 瘟疫得控,他献的药帮的忙,这人只字不提,反倒把前几日说的契约煞有介事提上日程。 “你这小骗子满口胡话,向来没甚信誉,为了防止你赖账,合作前咱们必须先签字画押。” 叶迁提笔,亲自与他约法三章:男人帮他瞒住劣等替嫁的事;他则要配合叶迁夺回世子之位,打掩护有且不仅有:假扮夫妻、假孕生子、帮忙钓鱼等等。 裴阮数了数,他要做的有点多。 不划算。 至于“中州裴氏哥儿裴阮顶婚替嫁,现立契于怀阳叶氏长子叶迁,悉命唯从,至契主遂心。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字存照”等等字样,他看不懂,可他有翻译呀! 听系统讲解完,他瞪着清凌凌的大眼,“你是不是欺负我不识字,这拟的什么君子协议,分明是卖身契!” 并背起手坚决不肯按手印。 “呵,小骗子还挺警觉。” 但裴阮到底是低估了叶迁的无耻。 他仗着体型优势,一把将裴阮压上值守的硬板床,手也不老实,专拣敏敢处点火。 “不按?难道阮阮不想合作,更想给我做通房?” “不过,做通房用手用腿就行不通了。” “……” 成年男性的气息如同烈酒烧心,裴阮莫名软了腰,隐隐又有出水的征兆,他忙不迭从叶迁身下爬出,“我按,按还不行吗?” …… 风动,卷起凉凉秋雨,斜斜落上裴阮泛着热意的脸颊。 细嫩的肌肤染上晶莹,愈发惹人垂怜。 叶迁抬手替他拭去,炙热的指尖停在微微泛白的唇上。 “啧,果然转头就想赖账。夜间在我跟前那般孟浪胆大,又是咬喉头,又是拔萝卜,怎么青天白日里回个裴家就怂成了鹌鹑?” “我实在好奇,裴府到底有什么毒蛇猛兽。” 裴阮张了张嘴,到底怕什么,他还真的说不上来。 “老丁,动身吧。今天咱们就随少夫人一起,闯闯裴家这龙潭虎穴。” 外头车夫应一长声“得嘞——” 潇潇雨幕里,主车连同一车回门礼缓缓驶入雨幕。 雨越下越大,砸在顶棚噼里啪啦的响。 车厢里却很是岁月静好。 叶迁一番逗弄,叫裴阮当真顾不上焦虑。 他红着脸拍开叶迁在唇上作乱的手,挣扎着坐开一些,瞥见叶迁空落落的怀里,突然鬼使神差问道,“相夫人说他们都有大雁,我怎么没有?” 猎雁是旧书记载的归宁古礼,本朝自右相首开先河后,一时风靡,成为权贵圈子里争相效仿的新兴时俗。 叶迁当然听说过。 他装作看不懂小兔子眼里的希冀,“当年辛无几有幸,娶了名动大梁的第一哥儿,这等美事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才又是猎雁,又是替封氏请诰命。你一个替嫁的假货,大婚夜还不让我进去,怎么好意思要这要那?” “你……你没进去……可也……也……” 裴阮也了半天,一句“也弄了那么久”还是没说出来。 他下意识里觉得吃了亏,可叶迁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他顿时气短。他有些生气,又觉得这气生得理不直气不壮,干脆撩起帘子去数马车篷沿的跌落雨滴。 气鼓鼓的样子,让叶迁愈发想伸手戳他几下。 叶迁嘴角止不住上扬,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欺负狠了须得给点甜头。 于是,他悠悠将龙佩系上裴阮腰间。 是时候教教这只傻兔子,什么叫狐假虎威了。 “雁有什么用?我替阮阮请了龙,在京城这才真正的头一号。” 裴阮慌忙推拒,“我能不能不要?” 不管是玉,还是玉的主人,都是烫手的山芋。他好不容易塞还给叶迁,可不想再折腾回来触裴允的霉头。 “这玉小叔既然赠你,就好生戴着,这般推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他有隙,急着划清界限呢。” “……” 裴阮顿时不敢再推。 神情里却带着几分委屈。 皇帝御用的龙佩霸气张扬,坠在他腰间,愈发衬得他纤瘦单薄,可怜兮兮。 叶迁登时气又不顺了,“你很嫌弃?” “不……我哪敢?” “我看你很敢。” 裴阮缩了缩脑袋,他看不懂男人的暴躁,捂着肚子小心翼翼试探,“你……你跟小叔感情很好?” “当然。”叶迁咬牙切齿,“小叔最是温文儒雅,整个京城的哥儿贵女都想嫁给他。像你这样视他如洪水猛兽的,还真是独一个!” 「就是不知道孩子是小叔的,以后感情还能不能这么好哦?」 「。」 「以后你不许再发这个表情。」 「.」 嘶,有点冷。 裴阮心虚抖了一下,露出一个拍马的笑,“夫君你就很好,我才不想嫁什么宰辅……” …… 裴家正厅。 裴远道坐立不安,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那小贱种就是个灾星,偏生你要留着,这下留出个祸端来!魏王已经知道药是他供的,这下叫我如何脱得了干系?” 此时他还不知道,坏了魏王大计的猫耳草,也有他的大管家一份力。 阮淼淼正襟危坐,明丽端庄的脸上仍是一派温柔。 “夫君,慌什么?祸兮福所倚,你又知道这里面没有好处?” “好处?你怕是没见识过魏王的手段!得罪了他,有的是法子叫我们裴家吃不了兜着走,他那亲外公花国丈,更不是省油的灯。” “夫君,你觉得魏王与今上,花国丈与叶勉,他们斗起来鹿死谁手?” “今上年幼,但勤勉有加,已有明君之相,叶勉亦有辅国之才;魏王与花国丈,败军之将,声名狼藉,当然是今上赢面更大。” “夫君既然看得明白,那这番裴阮赠药,就不是坏事。” “怎么说?” “你不是一直想要越过叶崇山攀上叶勉,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你只畏惧魏王报复,殊不知富贵自古险中求。待会儿见到叶迁,只管咬死药是裴家交给裴阮的,还怕叶勉归来不记咱们功劳?” “夫人说得有理!” “即便魏王真来找你,夫君也不必害怕。三个月前叶勉眠山遇刺,至今了无线索,依我看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永安侯自导自演,你唯他马首是瞻,助他成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分明是叶迁和裴阮坏事,与你何干?” 见裴远道频频点头,她柔柔一笑,“如今夫君要做的,不是琢磨怎么承受魏王怒火,而是想好怎么借这个机会,备好庄闲两家通押的赌注。” “这要怎么个押法?” 阮淼淼垂首,指腹缓缓摩挲过素洁甲片,“你我都知叶勉势大,可允儿与你屡次接近无果,想要得他助力还须从长计议;魏王这边反倒好办,咱们只须拿出诚意,弄清楚裴阮的药从何而来。待会儿夫君只管拖住叶家废物,我来好好审问……那个小贱种。” 最后几字她说得极轻,恨意却重到令裴远道心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找场子 裴家往上数代,都是贫苦药农,到裴远道这一代才发迹。 当年南部鼠疫爆发,诸郡病尸成山,缺医断药,引发大规模民变。 永安侯率兵镇压,可北军南下水土不服,将士接二连三也都倒下。 裴远道便是在这时登门献计,以祖传秘方秘药稳住军心,借此攀上侯府这艘大船,很快积累起巨额财富,一路成为皇商之首。 这笔生意让裴家在南方背上“灾蠹”“难中豺”的恶名,不过,裴远道显然不在意。 他长袖善舞,进京后周旋权贵之间如鱼得水,还一眼相中了彼时的宰辅千金阮淼淼。 阮淼淼高洁如菩萨,哪怕人人都嘲裴远道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也从未表现出分毫轻慢,直把裴远道迷得五迷三道。 后来阮家突遭急变,独子失踪,阮相暴毙,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只剩阮淼淼一介孤女独木难支。 便是裴远道雪中送碳,替阮淼淼上下打点,游春宴上更是不顾性命救起落江的阮淼淼。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有了肌肤之亲,昔日贵女只得含泪下嫁商贾之家。 裴远道是真心宠爱阮淼淼。 “当年皇帝论功行赏,你爹不要钱不要权,只求了破败的阮府宅邸,不仅斥巨资翻新重建,还亲笔为你娘改名沧澜园。” 尾鱼星星眼,“只因你娘未出阁时不得宰辅喜爱,所以他便要将整个阮家都捧到她跟前。这是什么话本子才敢写的桥段!” “甚至你娘因落水伤了身子,子嗣艰难,只生下一个劣等哥儿,裴远道宁可抱养你,也不曾起过纳小的心思。” 尾鱼还不知道那个“劣等哥儿”就在眼前,兀自絮叨着裴父裴母的爱情传说,语气里满满都是艳羡。 “放眼整个京城,嫁的最好的莫过于右相夫人和你娘亲,后宅多少人瞧红了眼,都想找他们讨教御夫之道。哎呀,一想到等会要见真人,我就激动死了。” 裴阮若有所思。 「所以统统,这也是一种声誉变现?」 「怎么不算呢?裴远道借痴情人设,迅速在北方商圈站稳脚跟;阮淼淼借唯美爱情,家道中落依然维系着贵女的社交圈;裴允作为二人深情的见证,一个养子反倒比亲子风头更甚。」 「呵,这高明的营销手段,不愧是皇商。」系统嘲讽道,「只有宿主你,成了这段爱情唯一的牺牲品。」 「他们都好会哦。说起来,裴允确实更像母亲的孩子……自信张扬,会撒娇,会哄人……」 不像我,闷闷的,胆小又怂包。 裴阮眼里露出一丝羡慕,「他那样耀眼,爹娘更喜欢他也是应当。」 裴允哪里是像,他就是! 系统必须不服,「这万恶的脚本!不成,咱们今天就要上强度,先搞他一波逆袭!」 「怎……怎么搞?」 「待会儿看你爹的!哦不,看崽子爹的。」 「……」 “少爷,少夫人,咱们到了。” 崽子爹正大刀阔斧端坐主位闭目养神,闻声撩开眼皮,看到的就是小兔子蔫头耷脑的模样。 方才好不容易逗起的一点精神头儿瞬间又没了。 他顿时不高兴起来,恶狠狠瞪了一眼尾鱼,将人打横抱下马车,嘴上拙劣哄着。 “什么御夫之道?待会儿叫裴远道知道,阮淼淼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愿意给他生,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神仙眷侣!” “哈?” 裴阮呆了一瞬。 「统统,这是什么意思?」 「你男人要替你找场子的意思~」 「我就说没给你选错人。」系统有点上头,「裴家,老早就该收拾了。」 裴远道戏做得挺足,为了显示对极品哥儿的重视,甚至亲自候在正门。 “阮阮,贤婿,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快快里面去,你出阁这几日,你娘是既是欢喜又是忧愁,生怕你初去侯府想念家人。” 那殷切的模样,叫裴阮看得有些呆了。 他脸上表情不似作伪,裴远道这等老江湖在他清澈的震惊跟前,都差点没绷住老脸,慌忙咳嗽一声遮掩过去。 叶迁却突然拱上一句,“可是阮阮瞧着一点都不念家,对岳丈也生疏得狠。” “要不是极品哥儿体质做不得伪,我都要信了坊间传言,以为他根本不是裴家娇宠的哥儿,而是随便寻来糊弄侯府的。” “咳咳咳!”裴远道被冷风呛了一口,咳得惊天动地。 他捂住嘴不断朝裴阮打眼色,示意裴阮表现表现,奈何媚眼全抛给了瞎子。 裴阮呆呆愣愣,完全接收不到信号。 好在阮淼淼迎到回廊,替他解了围。 她挂着温柔恬淡的笑,轻轻拉过裴阮,“哎,阮阮在与我们闹脾气呢。大人也知道,咱们二府这婚事定得急,阮阮出嫁时甚至第一次热期都没来。极品哥儿议婚,鲜少这般仓促,他打小娇惯,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是吗?”叶迁冷笑了一下,顺着话头就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诡异的方向。 “难怪阮阮陪嫁的一应用度,都十分仓促,这几日新衣竟没一件合身。不是大了小了,就是过时老气得很。” “我还以为是岳丈瞧不上我,刻意给小婿的下马威。” 叶迁样貌本就凌厉,兼之旧疤断眉又添几分杀伐气,一连串质问直把裴远道逼得冷汗淋淋。 尽管奸商心里确实嫌弃叶迁这颗弃子,可弃子背后的叶崇山不好惹,叶迁更不好惹。 借裴远道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这死人堆里摸爬的浑人当面叫板。 “得如此良婿,是我之福!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嗐,都是这群混账管事,连我也敢糊弄!贤婿宽心,明日我就让管家照着陪嫁单子再备一份,决计不能委屈阮阮。” 「宿主,快把裴允陪嫁铺子和庄子的契书也要来!」 “那个……爹……还有铺子和庄子……” “?!” 裴远道嘴角抽了抽,气得一歪,肩膀顷刻被檐下水帘打湿大半。 裴阮怕他不记得,认真回忆一番假少爷耀武扬威时数落的。 “衣裳铺子三间、银楼两间、宽脸大门面药铺七开……” “行了,这时候数这些,也不怕你夫君笑话。”裴远道急急打断。 “我自然不会笑话。阮阮要是连嫁妆都摆布不清,日后如何替我管理中馈?他数得越清楚,我越该感谢二老将他教导得很好。” 有人撑腰,裴阮底气更足,“爹爹,还……还有药庄、田庄和温泉庄,可别漏啦。” 裴远道咬牙切齿,“都在你娘那里,不会短你的!” 裴阮开心极了,脸色露出一个局促的笑,“谢谢爹亲娘亲。” 叶迁点点头,总算有了点“父慈子孝”的样子。 沧澜园建得极大,足足占了天子脚下最繁华的半条街。 从正门到待客的花厅,就走了柱香时间。 期间裴远道数次提议,要翁婿单独叙叙,都被叶迁四两拨千斤地驳回。 借着雨声的遮掩,阮淼淼悄悄凑近裴阮耳边,“听娘的话,就说你有体己话要与娘说,叫他随你父亲去。” 她的嗓音温柔绵软,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仪。 裴阮心里打鼓,迟疑地瞧了眼叶迁高大的背影,“夫……夫君……” 叶迁停下脚步,垂眸看来—— 裴阮跟着站住,甩落裴母的手,有些紧张又有些委屈冲着他嘀咕,“你走得太快,我……我有点跟不上。” 叶迁闻言,眼里森寒顿时化作笑意。 算你这小东西会站队。 他俯身牵过裴阮冰凉的手,“与其同岳父手鞠清饮,我更想去阮阮生活过的地方看看。” 将人往身后带了带,他意味深长道,“敬过茶,你可要好好给为夫带路。” 这话一出,裴远道和阮淼淼都变了脸。 裴阮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叶迁出身侯府,嗅觉灵敏,若是再叫他发现替嫁以外的一些什么,实在得不偿失。 裴允的院子更不能去。且不说会不会穿帮,单依裴允骄纵的性子,就不许裴阮踏足他的院子。 眼下……缓兵之计唯有称病。 阮淼淼攥紧了帕子,稳着心神落座,喝下二人的茶,她突然扶住额头,歪倒在紫檀木的罗汉椅上。 裴远道与她十分默契,慌忙起身,“不好,你娘的寒疾又犯了,今日你们恐不能逛园子,还须劳烦贤婿替我递帖子请一下王御医。” “老院判王德玉?” “正是,自夫人落水起,就一直请的是他老大人。” “那不巧了,近日城中有疫,陛下请他出山,不想昨日积劳成疾,至今晕厥未醒。” “这……这可怎生是好?”裴远道焦急不已。 “无妨,我们递帖子请旁人也一样。” 裴母还没来得及婉拒,家丁就来报,“老爷夫人,杏林李大夫递帖子求见,说是来谢此次鼠疫老爷慷慨解囊的赠药之恩。” 裴远道一愣。 阮淼淼也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唯有叶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捏了捏裴阮掌心,气音道,“不早不晚,来得正是时候。” 尔后替裴远道接腔,“这可真是巧了,李先生在杏林与王院判齐名,还不快快请进来替岳母大人请脉!” 「宿主,该说不说,这里人人演技都比你过硬。」 「……」 裴阮没心情钻研演技,他只看到,裴母在他跟前端了十几年的菩萨面,听到李大夫的瞬间……寸寸裂开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真假少爷 「她好像很怕见到李先生。」 「宝子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哇,你终于不叫我宿主了。」 「。」 这是重点吗? 美人向来惹人怜惜,再加个病字,杀伤力翻倍。 阮淼淼苍白着脸,裴远道顿时心疼坏了。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快,快请圣手进来。先生医术高明,奈何行踪不定,我延请数次无果,这次实在有幸。” “我这是老毛病,惊风就易复发,夫君何必小题大做?” 阮淼淼勉强扯出一个笑,“阮阮扶我回房休息一会儿就好。” 裴阮一听点名,忙往叶迁身后躲了躲。 阮淼淼病容扭曲了一下,“傻孩子,有了夫婿就忘了爹娘,我们才是你永远的后盾。” 她敲打着裴阮,别忘了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们看重你,永安侯跟前你也能得脸,是也不是?” 可惜,裴阮早被她养成了一颗榆木脑袋,听不懂话外之音,只会打直球。 不提叶崇山还好,一提裴阮更不敢扶。 「祭奠那次是裴允惹事,顶包的却成了我。」 「他们哄我替嫁,其实是送给叶崇山当见不得光的娈宠。」 「还派了十八个婆子将我看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叶迁出现,我都不知道会被叶崇山怎样。」 「现在她要我跟她走,绝对是要秋后算账。」 「呜呜呜,我好怕。」 裴阮坚定摇头。 如果说此前裴家人在他眼里是“看见就想绕路”的麻烦,那现在已然成了“看见就要跑路”的怪兽,还是长着腥臭獠牙的那种。 「说怕的时候,宝子你抱大腿的动作可以收敛一点吗?」 「嘿嘿。」 裴阮下意识攥紧叶迁的手,“不舒服,你就去看……看大夫。” 掌心柔软的触感叫叶迁十分受用。 他安抚性地回握住对方,捡了尊位坐下。 岳父岳母也不喊了,只将腰间佩剑往桌上一拍,拿出京畿备审犯人的威压,周身气势全开。 “裴阮氏,自我进门起,你与裴远道就一直设法支开我,怎么,是新夫人身上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请个脉而已,这般推三阻四,还是说寒疾是假,支开我你们一家三口借机图谋不轨是真?!” 这一声厉呵叫裴远道吓得脚软,“大人误会,贱内多年沉疴岂能有假?若是不信,请大夫一诊便知。” 阮淼淼一颤,似是痛极,额前浮起一层细汗。 李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六十岁的小老头一生沉溺医术,为人迟钝得狠,十分没有眼力见。 看到阮淼淼,吃惊也就一瞬。 他看不见几人之间波诡云谲似的,笑呵呵上手请脉,但开口就是王炸。 “夫人脉象细而紧,寒气凝于经脉,气血运行迟缓,平日里恐怕还有畏寒、腹痛之症,夜间脐下三寸尤其寒凉,隐痛时常惊扰睡眠,对也不对?” 裴远道听得频频点头,“正是,正是。当年夫人春寒之时落江,遭寒气侵蚀……” “侵什么蚀?当年是我诊的脉开的方,这点小毛病都医不好,老夫岂能在京城立足?” “哼,我不仅治好了她,还替她保住了胎。” “观她容色,这寒疾可不是外力所致,应是寒凉药物服用过量致使阳气损伤。” “这妇人常用的寒药……大抵就是避子丹了。” 他每说一句,空气就冷上一分。 裴远道甚至顾不上商人虚伪的和气,一把揪住老头衣领,“你可莫要信口雌黄。” 李先生反应敏捷,反手一针扎在他颈侧,挣脱开来,“别跟我动手动脚,当年你夫人恩将仇报,这亏我老头可吃不了第二次。” “我只管看病,不管诸位家事。今日老头儿受宰辅所托,略被薄礼来一趟,是为感谢裴家铺子慷慨,赠药解京城百姓之难。哪晓得又误惹一身腥,叶大人,你可得护好了我,不然明日指不定老头儿就死在哪条暗巷里。” 他絮絮叨叨碎碎念一通,裴远道却只听进去四个字。 “裴家铺子?” 显然比起绿帽子,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这次的药,是裴家铺子出去的?!如此大事,我竟不知……” 话到嘴边,裴远道意识到什么,惊怒不已,“好,好样的!夫人…分明是你的手笔,方才竟还与我耍心眼,佯作不知,称要逼问裴阮…” “不,夫君,我……” “来人,夫人身体不适,速速将她请进去休息。” 竟是连分辨的机会都没给阮淼淼留。 同王麽麽一样凶悍的婆子为难地看了眼阮淼淼,“夫人,得……得罪了。” 裴远道见状更气,一个茶盏砸去,“你们是不是不记得谁才是主子?!” 婆子们立马支棱起来,说是请,实则拖。 这般窝里斗、狗咬狗看的裴阮一愣一愣。 裴家这个拘了他十八年的庞然大物,在叶迁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男人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凶神恶煞的刀疤脸都泛起神性的光辉。 「统统,他好厉害!」 「这有什么?不过是沾了宰辅权势的光。」 系统还想再讽刺两句,可一想这人不就是宰辅本辅,权势也是凭本事挣的,又一时语塞。 阮淼淼离开后,裴远道瞬时收拾好脸色。 他扯出一个笑,“一点家务事,贻笑大方了。区区一点药材,不足挂齿,有劳宰辅惦记。” 他表忠心的法子也直接,“前些日子短了救命药材,我心中十分不安,是以令手下加紧调运,不日新的药材即将到京,别的我裴家不敢说,但保京城粮药充足还是有底的。” 三个月前魏王策反叶崇山,二人合谋借宗祠祭典刺杀叶勉。 只要扳倒新帝这枚护身符,魏王篡位指日可待。 不料中途出了岔子,酒水有异,叶勉起了疑心,在叶迁的掩护下逃了出去。 事后清算,裴允那一杯下了料的酒叫裴家差点万劫不复。 裴远道也是那时才知道傻儿子着了老贼的道。 果然叶崇山趁火打劫,定要他交出裴允才肯放裴家一马。 裴远道咬着牙答应,原以为塞出去一个裴阮,这事就此揭过,没想到半途裴阮这假货竟被叶迁截了胡。 叶崇山那老贼肉没吃到嘴,翻脸不认人,叶迁又在此时找上门,他几乎不用想,果断选择倒戈。 叶迁也跟着笑,“大是大非跟前,岳丈不计小情小爱,真是深明大义。” 连裴阮这等木头疙瘩都听出他的嘲弄。 所谓小情小爱,自然是指李先生保下的那一胎。 硕大的一顶绿帽叫裴远道脸皮抽搐,简直羞于见人,赶忙开口就是赶客。 “李圣手刮骨疗毒,裴某不胜感激,今日府中多事,就不多留先生了。” 比起夫人的肚子,他还有更要命的事亟待查清。 这次疫病不止同起于南郡,更蹊跷的是连症状、对症药剂都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如果此前他还宽慰自己一切都是巧合,那今日夫人的背叛就如当头棒喝,叫他再不敢自欺欺人。 若这次大疫真是夫人泄出旧方引发……裴家恐怕已是大难临头。 李先生心大得很,完全无视他难看的脸色,临走还补上扎心一刀。 “裴夫人这个年纪,调理得当,还是可以再生的,你若是需要,看在这次献药的面子上,我给你留几服药……” 裴远道气到晕眩,管家忙不迭将人请了出去。 老头犹在絮絮叨叨,“你可想好了,这病可就我这妇科圣手能治了……” “……” 「原来我给叶迁喜当爹,就是学的阮淼淼?呜呜呜怎么这种东西也会遗传!」 裴阮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系统简直被他神奇的脑回路无语到,「我的宿主,看完这出大戏你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嗯呐。」 「以后你还是少看点家庭伦理剧吧。」 裴远道逐客逐得如此明显,叶迁却仍岿然不动。 今日主菜还没上桌,他岂会提前离席? “按理我同阮阮也该请辞,但有件事不问清楚,我实在不舒坦。” “贤婿不妨直说。” “前日陪阮阮出门,坊间对他身份颇有争议,听闻裴府有两位少爷,平日里打着极品哥儿名头抛头露面、娇纵任性的实则另有其人?” 左右都不是自个儿骨血,裴远道想也没想,“正是,另一个是我夫人抱养的。” “抱养?”叶迁好整以暇挑起裴阮腰间佩玉,那上头栩栩如生的龙纹令裴远道心头一跳。 “既是抱养,也敢猖狂?公然指使家奴拘禁亲子、出手伤人,岳丈平日里就是这般对待亲子和养子的?该不会……这个被刁难了只会藏到暗格里的小东西才是养子吧?” 他漫不经心地一问,叫裴氏父子齐齐变了脸色。 裴远道惊讶于他的敏锐,同传说中一身蛮力、不懂变通的废物不符。 裴阮则是像被推进一扇崭新的大门。 「统统,有没有可能我真的不是裴家的孩子?」 「自信点,你一看就是捡来的。」 「哈?」 「不过现在裴允和你一样,在裴远道眼里都是野孩子。」 「等等,裴允真的是真少爷?统统,快细说。」 「说不了一点。我是生活辅助系统,剧透扣工资的。」 见裴阮一脸“我还没有工资重要”,它安慰道,「宝宝,这是你的崭新人生,真相要你自行发掘才有意义和乐趣,是不是?」 裴阮轻而易举被它说服,「好像是。」 「如果我不是裴家的孩子,那我是谁的孩子?裴家又为什么要将我认作真少爷?」 随着第一层真相剖开,越来越多的疑问接踵而来。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自己是捡来的,竟比是亲生的要开心得多。 裴阮目光灼灼望着裴远道,等一个首肯。 可惜奸商面色不改摇头,“怎么会?贤婿多虑了,两个孩子我与夫人一贯同等对待,只是阮阮自小沉静含蓄,不若另一个孩儿聒噪贪玩,所以外间只认得养子,还以讹传讹误将养子当作亲子。” “至于允儿欺辱阮阮,想来应是小儿间口角,那孩子倾慕宰辅大人,听闻阮阮得了宰辅青眼,一时妒忌也是有的,我当然不会姑息。” 说着,他面色一肃,“即刻将允少爷带上来,我要请家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裴家 照看裴允的婆子空手而归。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才交代,“荟珍阁今日拍卖宰辅大人画作,少爷……少爷溜出去买画去了。” 裴阮明显察觉到,提到宰辅,叶迁周身气息冷了几分。 如果第一次裴阮尚不确定,那第二次,他就十分肯定了。 「为什么一说起裴允喜欢叶勉,叶迁就老大的不高兴?」 裴阮满脑子问号,想到传闻中叶迁与这位族叔好到同穿一条裤子,小机灵鬼灯泡一亮,「该不会他暗恋叶勉叭?」 「……」如果自恋也算爱,那宿主这么说也没错。 裴远道这次是真发了狠,冒雨也将裴允从荟珍阁抓回来,按在木凳上狠抽了二十鞭。 这鞭子不止是抽给叶迁看,更是发泄替别人养十八年儿子的郁郁之气。 裴允从小金尊玉贵,磕了碰了都要叫嚷半天,哪里挨过这样的打? 前五鞭他还有气力挣扎叫骂,要裴阮等着瞧,第六鞭开始,他声音渐小,气息也弱了下来,第十二鞭已然晕厥。 纤弱漂亮的脖颈歪到一边,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阮淼淼得了消息,跌跌撞撞冲上去阻拦。 她再顾不上贵女仪态一路奔来,雨水混着泪水湿乱了衣鬓,十分狼狈。 一如十八年前落水那次。 第二次跌下神坛,叫她心中恨极,菩萨般美丽温柔的脸,也因心魔显出几份狰狞。 裴远道曾经有多怜惜,如今就有多气愤,竟是咬住了牙连着她一起抽打。 秋衫并不厚重,带着倒刺的刑鞭所到之处,上等丝绸同下方皮肉一道裂开,殷红的血沁出,迅速绽开朵朵血莲,残忍的妖娆。 裴阮不忍地别开眼。 二十鞭之后,裴远道将被血水浸透的鞭子一扔,“不知贤婿对裴家家教可还满意?” 叶迁悠悠起身,悄无声息踱至裴阮身后。 虎口卡住沁着凉意的下颌,不容拒绝地将裴阮的脸掰正。 “不知阮阮可还满意?” 裴阮呆呆地点头。 他无措地抬手,攀住叶迁手腕,“夫君,我……我想回家了。” 没用的小东西。 叶迁挑起嘴角,就势将人往怀中一带。 “岳父诚意,小婿领会,阮阮也累了,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裴远道巴不得这尊煞神赶紧走。 “最后还是要奉劝岳丈一句,什么筹码都只能用一次,想要庄闲通押,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远道瞬间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与夫人的谈话,这人竟了如指掌?! 不过是投诚了叶勉,这废物的势力竟已恐怖如斯? 奸商心中的天平已然不知不觉彻底倒向了宰辅一系。 他擦了把额间冷汗,也是时候收拾收拾屋子了。 归宁日傍晚,秋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停。 沧澜园里一片肃穆。 偏院的废物回家一趟,夫人少爷全挨了打,后宅前院下人不知撵出去多少。 剩下的都是卖身契攥死在东家手里的家奴,他们笔直站在雨中,听着管家训导。 “从今天起,阮少爷才是裴家的正经少爷。” “西边偏院明日起全力翻新,日后若是再有人乱传阮少爷不得宠,就地拔了舌头打杀,听懂没有?!” 而昔日前呼后拥、嚣张跋扈的假少爷,只得了个末流郎中上门吊命。 服侍的下人都到前院听训,哥儿闺中一片静谧。 颜色秾丽的美人俯卧在床,昏迷不醒。 两鬓发丝濡湿凌乱,长睫缀着泪珠,梦里犹在不安地轻颤。形状姣好的唇苍白荏弱,正无力张开,温热柔软的口腔似是桃源秘境,引得郎中不由想用手指或者更加粗长的什么物事探访。 床脚边堆着一叠染血的衣物,上等的丝绸遇水变得湿粘暧昧。 郎中拎起其中一件,轻薄的亵衣近乎透明,血和雨混着体香,形成一种神奇的味道。 郎中一嗅,随即露出沉醉的神情,他将亵衣揉成一团贴身塞进里衣,急不可耐地掀开被子,果然,重伤的美人不着寸缕。 鼻下微微泛起痒意,郎中来不及伸手查看,就听静寂中“啪嗒”一声轻响,一滴鲜血不偏不倚,落上美人背心。 紧接着,两滴,三滴…… 竟是一管鼻血喷涌如柱。 宛如点点红梅凌雪绽放,郎中看得痴了,顾不上止血,俯身以舌舔舐,也不知是还雪色洁净,还是解口舌饥渴。 软肉灵活又极其老道,不消片刻,整张暖玉温香的背脊就被郎中洗了一遍,很快,除了血肉模糊的屁股大腿实在下不了嘴,其他各处都被唇舌品鉴了个彻底。 尤其耳后那枚招摇过市的红痣,竟生生被吮得肿胀起来。 生涩的哥儿昏迷中发出痛苦又欢愉的低喘,嘤咛一声达到人生的第一次巅峰。 浑浑噩噩间如一颗被摧残的果实,沁出早熟的气息,空气中浮起淡淡的云片香,竟是热期隐隐提前的征兆。 到底是在裴府,郎中不敢做得太过,他邪肆地吮住极品哥儿肿胀的、泛着特殊气味的唇舌,一点点将脏污清理干净。 “下次哥哥再来会你,到时定叫你醒着玉仙欲死。” 阮淼淼则被裴远道圈禁起来。 到底是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为了得到她,也确实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裴远道心痛几日,终是说服自己,也试图说服阮淼淼。 “夫人,当年的事也不能全然怪你……为夫细细想过,那时你嫁我也是迫于礼法,我不怪你喜欢过别人,甚至与他……私定终身,只要你告诉我允儿亲爹是谁,我可以既往不咎。” 阮淼淼挨了几鞭,虚白地卧床,又因忧思过甚,倒是真的一病不起。 “夫君,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闻言她惨淡一笑,“那时候我一心想嫁与的人,你当真不知是谁?” “你那时一心想入宫……”裴远道惊愕地瞪大眼睛,“难道……难道是先皇的子嗣?!” 阮淼淼垂下长睫,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是,那年中秋宫宴,陛下醉酒宠幸了我,奈何这事被我父兄压了下来,后来父兄相继出事,那样的时节,陛下若是不顾声誉纳我为妃,言臣恐怕要当朝撞死几个。我与陛下只好……只好偷偷在府中私会,这才有了允儿……” “我并非刻意欺骗,只是春日晏上恰好发生那样的事,我的肚子又不能等,只好循礼在重孝之前仓促与你完婚……” 裴远道这才惊觉,当年他伙同叶崇山骗娶阮淼淼,似乎轻易得过分,原来竟是陛下暗里推波助澜。 而他,刚刚竟因一时怒气鞭笞了先帝的血脉! 阮淼淼见他神思松动,轻咳一阵继续蛊惑,“我定要允儿嫁给叶勉,也是想借他替允儿正名,毕竟……他与当今陛下可是亲兄弟。” “也正因为这点私心,这些年我一直支持夫君与叶氏合作。但我亦懂夫妻同体一损俱损的道理,是以三个月前叶崇山反水,夫君站队魏王,我也是支持的,怎么会不与夫君商量就私自送药?虎耳草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方才我已唤了掌柜查问,铺子里的伙计说……是黄书朗的意思。” 裴远道面露意外之色。 一个不得志的书生,因一笔丹青有了些名气,但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全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 后来不知缘何得罪贵人,被当街殴打,阮淼淼心善,路过时搭救了一把,自此他就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甚至美人他嫁,他宁肯辞了功名也要誓死追随。 “当年我就说此人执念太深,最易剑走偏锋惹出祸事,断然留不得。是夫人仁慈,见不得他为了一点恩情断送前途,非要留他一个安身之所。” 阮淼淼眼泪登时流得更凶。 “夫君,是我引狼入室,信错了人,这次虽不是我坏夫君大事,却也等同于我,夫君的鞭笞,是淼淼该受的,只是允儿确实无辜。” 裴远道叹了口气,将她扶进怀里,“罢了罢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魏王残暴,花国丈荒淫,如今叶崇山沉迷修道日益阴邪,跟着他们绝非长久之计。以后,裴家还是要靠允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都听夫君的。”阮淼淼柔柔应声,缓缓将满腔怨毒敛进眸中。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既已让步,当年借夫人落水逼嫁之事,夫人是不是也该原谅我了?” 阮淼淼嗔怪地锤了他一下,“夫君,淼淼何时怪过你?” “既不怪……淼淼是不是该替为夫生个孩子了……” 阮淼淼脸色一僵。 裴远道的话,如一颗巨石投进死潭。 沉寂多年的屈辱回忆如潭底烂泥,被巨石搅乱翻涌,在她眼底蒙上一层阴沉的翳。 混乱的夜,花国丈垂涎的丑态,还有无尽的折磨…… 但她反应极快,羸弱的身体缩成一团,“你休听那大夫胡说,我是真心想与夫君长相厮守,怎么会做出避子的事?” “那药是先帝赐的,我如何敢推脱?” 裴远道攥紧了拳头,“先帝已崩,你也该调理调理身体了。” 阮淼淼心中一紧,强自按下胸口恶心,“我早已不再年轻,即便调理也不是一时,夫君何不纳……” “不要再说了。”裴远道冷冷打断她,“我只想要一个同淼淼一样的孩子。” “阮阮虽非我亲生,与我却有七分相像,夫君若愿将就,待除去永安侯府,我愿将他献给夫君。” “他虽是个劣等,受孕艰难,但多试几次,未尝不能生下一个与我相似的孩子。” 裴远道不由想到裴阮那张年轻的脸,心中微微一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生病 回程的马车上。 裴阮捧着装满契书的木匣子,眸子晶亮,脑袋里盘旋着幸福的眩晕。 虽然纸上字儿他不识一个,但已经自觉换算成了一笔巨款。 「统统,我们发财了。这下咪咪的猫粮管够,我再也不用给它抓老鼠了。」 咪咪是裴阮丢进空间的那只虎斑猫,几个月时间,已经从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野猫变成敦敦实的小脑斧。 「这回不嫌是趁火打劫的不义之财了?」 裴阮笑眯了眼,「那怎么一样?趁着辛致病重高价卖猫耳草,我的良心会痛。」 「哦~所以趁着裴家吃瘪抢嫁妆,良心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裴阮企图靠彩虹屁挽尊,「统统真是挣钱的一把好手,不愧是资深生活辅助系统。」 系统翻了个白眼,「有人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要跟不劳而获的我绝交十分钟。」 「对不起嘛。不过——」裴阮话锋一转,「医还是要学的,明天起我就去薛掌柜那里报到!」 系统哽住。 学医这条路有多难,没人比它更有发言权。 何况还是中医,宿主又是这样毫无基础的大龄学徒。 它想说服宿主换一个不那么难的选项,而不是明知不可为,还眼睁睁看着宿主傻傻撞南墙。 「咱们不是有钱了嘛?去享受人生不好吗?或者做点买卖……」 「那不一样~」裴阮搂紧了匣子,「这些都是统统和叶迁送给我的,只有我当上大夫自己挣的,才能拿来心安理得地享受。」 不得不说,这三观正得发邪。 系统经不住这道正义的光,开始炸毛,「明明是我送的,为什么要带上那个狗男人???」 某坐享其成的狗男人坐在裴阮身侧,罕见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他眉心涨疼,身体的不适令他十分想欺负兔子。 长臂一伸,他将裴阮抱到腿上,跨坐的姿势刚好让他将头埋进裴阮的胸口。 不过分绵软,也不似他坚硬,是一种令人舒心的触感。 带着浅淡的蔷薇香。 明明满嘴谎言,是个不省心的小骗子,但诡异地能令他放松心神。 松木匣子跌落在脚边,“财帛”洒了一地,厚重的毛毯令撞击都显得静谧。 裴阮顾不上收拾,成年男子充满侵略性的气息突然逼近,他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退。 双手虚虚环住对方脑袋,推也不是,搂也不是。 像怀抱一只蛰伏的猛虎。 一旁的尾鱼轻声提醒,“大抵是偏头疼又犯了,劳烦夫人帮他按一按吧。” “怎……怎么按?” 尾鱼比了比太阳穴位置,“夫人用拇指抵住这里,慢慢打圈就好。” 裴阮笨拙地比划一会儿,才将指尖覆上。 触手温度滚烫,同叶迁这个人一般无二的暴烈。 裴阮越发不敢使劲。 猛虎失了耐心,抬头精准叼住他咽喉,“这么点力气,阮阮在替我解乏,还是在伺机勾引?” 裴阮被他斥得羞红了脸。 手下一狠,坚硬的甲尖掐进肉里,叶迁发出一声轻哼。 皮肉的锐痛短暂地纾解了颅内绵长的隐痛。 自虐般以痛镇痛的法子,令他眉宇间透出一股隐忍和难耐,竟无端与新婚夜情动时的神色叠合,性感到叫裴阮红透了耳根。 他莫名有些悸动,气息也滚烫起来。 跨坐姿势更让他如置火热的熔岩之上,很快口干舌燥起来。 如此神不思属揉了几圈,裴阮才后知后觉,“不对,你……你发烧了?!” “嘘——”胸前传来闷闷一声,“小笨狗,这时候胡乱声张,是想京畿备再乱一些吗?” 裴阮瞬间消声。 特殊时期,若是京畿备的人也发起高热,京城恐怕又要人心惶惶。 “那……那要怎么办?”他有些慌乱,尾调不自觉带上哭音,“你不会真染上时疫了吧?” “真的话怎么办?抱着我这功夫,说不定病气已经过给你了。阮阮怕不怕?” “不……不怕,我们马上去找李先生看看。” “骗你的。”叶迁扣紧他后腰,不动声色抚过他肚皮,“这几日我要装一装病,又要劳烦阮阮履约,替我打掩护了。” 裴阮将信将疑,抬眼求助地望向尾鱼,“他……真的不要紧吗……” 尾鱼无奈摇头,“这是命令,咱们听少爷的就好。” 裴阮愣了愣。 再低头,叶迁已经阖目,呼吸绵长,倚着车厢似是昏睡过去。 「统统,他真的是装病吗?」 「你把手搭到他腕上……对,就这样,再往上一指。」 「仔细感觉下脉象,是不是搏击有力却过于急促?你呼吸一次的时间里,数一数脉搏是不是跳击足足八次之多?」 「这就是疾脉,多见于热邪极盛之时。恐怕最近奔波操劳,化热不及,病气积累终至一时急发,他还真不是装的。啧,外强中干,白瞎了这一身腱子肉。」 「……」裴阮疑惑地眨眼,「统统,听你的语气,怎么有点嫌弃他?」 系统默了。好半天才收敛情绪,「怎么会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阮阮放宽心,他身体好着呢,叫他好好睡上一天一夜,保证生龙活虎。」 「好的吧。」裴阮稍稍放下心,「没想到统统这么厉害,竟然还会看病!」 「厉害谈不上,但比这没用的男人还是要强上一些。」 「……」 裴阮没来由想到动物世界里着急开屏的雄孔雀。 叶迁这样的状态,不宜回衙门自投罗网,裴阮想了想,决定先回侯府。 这决定落在不明真相的尾鱼眼里,颇有些与少爷生死与共的意思。 小哥儿十分感动,“夫人,您对少爷,真是情比金坚!” “……”裴阮黑线。 夸张了哈兄弟。 二人不知,车厢外的老丁全须全尾听了这番话,握缰的手攥紧,青筋毕现。 隐藏在斗笠暗影下的双眸,是与面皮全然不符的幽暗深邃。 尾鱼选了不起眼的角门进府。 他忙着招呼小厮将昏睡的叶迁扶进新房,裴阮就这么落了单,无声被拖进花丛。 惊叫被捂在口中,他呜呜咽咽,却在闻到掌心熟悉的墨香时瞪大了双眼。 被抵上假山时,裴阮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低低唤了一声,“黄管事?” 黄书朗顶着老丁的脸,闻言眸中氲满笑意,“阮阮这么快就认出了我?” 裴阮不舒服地动了动,可黄书朗力气极大,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呆在他臂膀之间逼仄的一小方天地。 风吹动回廊下的灯笼。 微弱的火光隐隐绰绰照过来。 裴阮费劲地眯起眼。 “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 提起这个,黄书朗笑意淡了,他捏住裴阮耳垂,像对待不听话的孩子那样拧了拧,“那就要问阮阮,怎么这么快就将我卖了?” “卖……卖了?我没有……” 他眼里纯稚不似作伪,黄书朗叹了口气,“我送你解围的药草,你没交给侯夫人,反倒给了叶迁,对也不对?” 裴阮心虚地撇开眼。 黄书朗又道,“你还告诉叶迁,药是我送给你的,是不是?” 裴阮愈发不敢抬头。 “算了,我与你计较什么。”黄书朗怜惜地亲了亲他发心。 “裴家和叶崇山,都是魏王一派,他们刻意断了南郡和京城的供药,就是要将鼠疫闹大;而叶迁所在的京畿备,是叶勉的手下,他们想要同魏王夺药,保京城和南郡两地安宁。” 裴阮点了点头,这些时日耳濡目染,这些他也算知道一些。 “他们两派斗得火热,你倒好,拿着我从裴家套来的药,转手就送给了叶迁。这样一来,裴远道和叶崇山视我为叛徒,恨不得杀我而后快,魏王也对我下了诛杀令。” “但是叶迁他很感谢……” 黄书朗立即打断了他,“你太天真了。你屡次下药,他一直怀疑背后有鬼,不是魏王授意,就是另有势力指使,为了找到这股莫须有的力量,叶迁当夜就派人缉拿我,要严刑拷问幕后主使。” “可……可这明明就是巧合!” 难怪这两人总是问他主子是谁这种奇怪的问题! 黄书朗好气又好笑,刮了刮他因怒气皱起的鼻梁,“你说没有顶什么用?叶家人最是多疑,不论是叶勉还是叶迁,都不相信巧合。” “怎……怎么会这样?” “小没良心的,我护你十八年,可怜你帮着你,你却害我到这等危险的境地,你说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笨阮阮,也该轮到你保护我了。” “可是我不会。”裴阮十分迷茫,光是理清来龙去脉,他就已经晕了,更别说其他,“所以要我做些什么?” “不会不要紧,我会慢慢教你。只要阮阮……乖乖听我的。” 雨夜无月,只檐下几盏灯笼,印着叶梢水痕,折射出淡淡微光。 几缕微光印在男人眼中,亮得有些吓人。 裴阮有些恍惚。 他穿来时还在襁褓之中,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黄书朗。 彼时男人年轻清俊,却也疲惫沧桑,目光只有在落到他脸上时,才会亮起微光。 后来,男人眼里的光越来越盛,却再不如初见时清亮。 裴阮鬼使神差捂住那双眼,“好的,黄叔叔,我会保护你的。” 久违的称谓一出,黄书朗呼吸一滞。 他愤愤锁紧裴阮的腰,“阮阮,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再这样唤我?” 每唤一次,他就会生出一分不该有的心思。 一时不察,他的音量微微拔高,在静寂的夜色里十分突兀。 “谁在那里?” 不远处的回廊下,一道月白身影疾步逼近。 慌乱中,裴阮将黄书朗推进假山的缝隙,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猫一样竖起耳朵全身戒备的模样太过可爱,以至于黄书朗不忍心提醒他,老丁原就是叶迁的人,在叶府哪还需要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丹房 “小嫂子?” 看清裴阮隐在阴影中的脸时,叶敏脸上怒色顿时转为惊艳。 夜的黑,衬得美人愈发无暇。 光影的朦胧为他增上几分清冷和神秘,与那日清晨所见纯稚相比,又别是一番风味。 叶敏忍不住靠近几步,冷风裹着他身上的酒气、脂粉气,还有混杂的哥儿腺香,扑面而来。 裴阮捂住鼻子,下意识后退一步。 显然,叶敏刚从烟柳巷里散场,醉意熏天,不敢走正门,这才同他碰上。 裴阮不打算纠缠,瞧准了小路的另一头就准备开溜。 叶敏却突然开口,“新婚第二日,小嫂子出门采买一去不回,王嬷嬷来报,说是你被大哥劫走,准备分家再不回来。你可知,我那好爹爹震怒,彻底失去了耐心,动了要弄死叶迁的念头。” 裴阮脚下一顿,一股凉意窜上后心。 叶敏慢慢逼近,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花园,显出几分森然。 “怪就怪阮阮你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惹得那老东西宁可除掉儿子也要霸占孀媳。” “我没看错的话,方才被小厮扶进去的,就是叶迁吧?你猜,一身蛮力健壮非常的他,怎么突然就病了?这般废物对上叶崇山,又能活多久?” “不可能。”裴阮摇了摇头,难以置信。 叶敏笑着贴近他,弯腰凑到他耳侧,“小嫂子良善,大约是没见过我们这样的人家。当年叶崇山为了独占美人,可以亲手弑父,生生将庶母囚为禁脔。在侯府,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知道叶勉为什么宁可分家也不愿留在侯府?因为那个美人是叶勉的亲舅舅。” “现在,这个美人成了你。” “想好怎么逃了吗,我的小嫂子?” 一叠声的质问如毒蛇吐信。 裴阮抖了一下。 叶敏得寸进尺,就这这个姿势,突然伸舌舔上他细嫩的耳蜗。 暖玉温香,销魂蚀骨。 让他不由想要更多,直至将这血肉都饱含香气的美人儿整个吞吃入腹。 裴阮猛地将他推开,捂着湿凉的耳朵,心底生起一丝嫌恶。 叶敏身形晃了晃,勉力站稳。 “不对。”醉酒使他思绪变得迟钝,好半天他才想到什么,呵呵地低笑出声。 他摇摇晃晃绕着裴阮打量一圈,饶有兴致地站定,恶劣朝着裴阮喷出一口冲天酒气。 “差点忘了,小嫂子本就是冲着那老东西来的,新婚夜敞开着腿勾引他,又怎么会想逃?” “既是如此,”他喉音愈发嘶哑,“阮阮不如也看看我,起码我比那废物有用,不会放任你在这后宅日日遭公公觊觎。” “你……你闭嘴!”裴阮恼羞成怒,一时不知该揍胡说八道的叶敏,还是该揍假山后的罪魁祸首黄书朗。 “想我闭嘴,也行啊。”他银肆的目光落在裴阮咬得鲜红的嘴唇上,“小嫂子何不用这里堵堵看?不堵的话,我还会说得更过分哦。” “你勾引叶崇山时,知他位高权重,能为裴家牟利;知他房事老道,能叫你这样饥渴的身子玉仙欲死,却不知他只是图你情热时蜜谷汩汩的情,液,图你药人般自带回春还童效力的腺体。” “这些年,不知多少哥儿被他汲干后,残忍地丢进炉子炼丹。” 「阮阮,说你不信,让他带你去丹房看看。」 这时,系统突然插话。 「不,我……我害怕!」 陌生的名词太多,裴阮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可本能还是让他十分抗拒叶敏口中的丹房。 系统放软了声音,「别怕,我们可是有空间的人!再不济,黄书朗不是也在吗?」 裴阮仍是犹豫。 「阮阮,你相信我吗?」 「信,信的。」 他只好竭力按捺住心底的恐惧,“你……你瞎说,永安侯怎么会像你说那样?不要胡乱坏人清誉、离间他们的父子关系。我……我要回去了。” 说完他抬脚就走。 社恐的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弓背竖毛的紧张模样,这般拙劣的激将竟也没叫叶敏起疑。 “不信,今天我就带你亲眼瞧瞧。” 酒意持续发酵,叶敏不容分说扯住裴阮袖子。 叶崇山的院子,离侧门最近,叶敏对府中地势又极其熟悉,带着裴阮悄无声息抄了近路,不到柱香时间,就到了地方。 作为主院,松涛苑本应是侯府最繁华的地方,然而事实却是,这里素静得甚至有些萧条。 整个院子遵循道法自然的奥义,布局并不像其他院落对称规整,反倒顺应地势,木质的简工屋宇飞檐,大面积原生态的池塘、溪流,间隔着葱郁的松木、竹林,显得冷寂清幽,仿如化外。 曲折的小径连着幽深的回廊,穿过层层影壁、洞门,处处可见八卦、太极图腾,无不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一路走来裴阮诡异地没遇见一个活人。 唯有回廊上苍白的灯笼,印出他与叶敏两只游魂般的影子。 冷风吹来,裴阮打了个寒颤。 叶敏酒也醒了大半。 他这才意识到,美色当前,他为了逞能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 可此时后悔,为时已晚。 他挺了挺胸膛,决计不能在美人跟前疲软。 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何况,谁说父亲今夜就一定在丹房? 他无心说话,一路沉默着给自己壮胆,直到穿过一片隐蔽的矮林,一座形状奇特的石楼出现在二人眼前。 “到了。” 那楼乍一看,好似一尊巨大的石鼎,三个脚柱扎地,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繁复的纹样,若是裴阮留心些,便能发现那纹样全是伏羲女娲图,蜿蜒缠绕的曲线,正是雌雄双蛇的交尾。 石楼里,灯火通明。 显然叶敏的祈祷失效,叶崇山今夜正宿在这里。 残留的酒意彻底褪去,叶敏脸色开始泛白。 他扯住裴阮,以气音叮嘱,“仔细些,不要惊动里面的人。” 不敢将裴阮带进去,他在矮林中选了个方位,刚好能窥见石楼的一扇窗。 窗内,叶崇山正散漫地靠坐在书案前,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道袍,衣襟整齐,唯有须髭鬓发微微凌乱,沾着些可疑的水渍。 不怒自威的脸上此时压抑着怒火,吐出的话却令裴阮大跌眼镜。 “搔货,继续。” 他跟前的书案上,不见一本圣贤经著、丹书符篆,长而阔的上等黄花梨台面,赫然横陈着一个人。 看身姿是个哥儿,正摆出一个羞耻的姿势,彷如一件物品,无知无觉将最勾人的部分敞露在叶崇山面前。他黑发如瀑,遮住了大半身子,隐隐约约间能瞧见两手一上一下,身体随之痉挛起伏,那动作迟钝而痛苦,说是享乐,更似酷刑。 凄凄切切的讨饶断断续续传来。 “侯爷,没……没有了,奴……真的遭不住了,求侯爷饶……了奴这一回。” 叶崇山压低了眉眼,毫无感情地倾身握住他一只手,死死往深处一按。 “咿呀”一声惊叫,哥儿脖颈绷紧,青筋毕现,整个人抖了几抖,瘫软下来。 一阵不甚明显的水声后,叶崇山后退几步,脸上嫌恶更甚。 “没用的东西。”他抬了抬手,角落里竟又走出两个壮汉,“你们去帮帮他。” 哥儿见状,遍布红晕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他摇着头企图逃跑,“不……不……侯爷饶命。” 可一晚上高强度的情事早已耗尽他的体力,他狼狈地跌落桌角,很快就被壮汉拖去角落。 “再弄下去奴会死的——呜……额……” 那声音凄厉颤抖,尾音又突然高昂,好似绝命之唱。 很快,那声音小了下去。 裴阮视野里,唯剩一个叶崇山。 他司空见惯般,对房间另一边发生的秽乱行径无动于衷,只厌烦地揉了揉眉心,“丹炉用旧了须换,人也一样。” 至于新人是谁,不言而喻。 临近子夜,正是阴气上浮、寒意最甚的时分。 矮林里浮起淡淡雾色,那雾很冷,沾衣就令裴阮狠狠打了个冷颤。 他扶住最近的一棵树,才勉强让自己不腿软。 「好……好恶心啊统统!」 头一次见这么毁三观的多人游戏,裴阮只觉得胸口一阵反胃。 再想到叶崇山那老变态还想这么对自己,他很难不发毛。 「所以统统让我过来,是带我看警示片的嘛!」 系统扶额,「我是带你来认路的。叶崇山这老东西不除,你在侯府住不安稳。咱们记着路,下次趁他不在来找点东西。」 「哦,好的!」 就是这副乖乖牌的样子,让系统不惜被发黄牌也要想方设法替他清障。 裴阮小小地分了会儿神,就有一个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 叶敏晚间才消的火,又被丹房动静勾起。 他将裴阮压在树上,咬着耳朵吹气。 “里头那哥儿叫闵越,是我娘亲自选的。十年前叶勉的舅舅被那老东西榨干,我娘就从南郡勾栏院买下这罪臣之子,扮成前来投靠的远房表弟,老东西一吃就是十年。可惜就算是极品哥儿,一样会年老色衰,近来老东西一直在物色新人,挑来挑去,就相中了你。” “小嫂子,我可没有骗你。老东西早就不行了,只有吸食腺液才能硬气那么一小会儿。呵,叶迁那废物也一样,他们根本满足不了你,只有我……” “……” 这把裴阮有了经验,伸出胳膊挡出一线距离,二话不说就送抬膝重击跑路一条龙。 远远的,他还能听见叶敏痛苦抽气、捂档乱蹦的细碎声响,至于叶崇山有没有发现他们,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儿了。 裴阮算是明白了,他在叶崇山眼里,就是一盘新鲜的补品,叶崇山从未掩饰过对他的不怀好意,被发现也就那么回事,但叶敏就不一样了,偷窥僭越的行径,到老父亲跟前不死也得少层皮。 那就先浅浅先让他少层皮好了。 系统赞许地点头,「对的,阮阮,这就叫借力打力。」 有一说一,新下载的宅斗大模型还是有点东西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自由 「统统,你说叶迁的病跟叶崇山到底有没有关系?」 叶敏的话让裴阮有些后怕。 几天相处下来,叶迁虽然凶巴巴,还老欺负他,可他已经不自觉把叶迁划作好人行列。 「从脉象看不是,至于是不是叶崇山背后搞了些什么,就不好说了。」 顿了顿,它语重心长道,「阮阮,叶迁或许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想想黄书朗,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们。不然以后发现被骗,有的你哭。」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一哽。 「好啦,统统你不用担心,我能有什么好骗的呢?」 显然裴阮听了,但没听进去。 好比每一个遭遇大灰狼骗局的小红帽,总是不顾妈妈的叮嘱,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假象。 系统默默叹了口气。 黄书朗也不太正常。 一路沉默。 他对侯府内宅很是熟悉,专捡漆黑的无人小径带着裴阮折返。 夜盲让裴阮走得磕磕绊绊。 几次差点摔倒后,黄书朗总算缓下脚步。他低叹一声,将裴阮牵在手里。 温热的掌心附了过来。 如同小时候无数个暗夜,他带着裴阮穿行在静寂的裴府。 “阮阮还是这么笨。” 另一只手带着些气力揉过裴阮左耳,仿佛那里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细嫩的耳垂传来一阵刺痛,裴阮不适地哼了一声。 下一秒,一记凌厉弹指绷上他脑门,“不许在男人跟前做出这副表情,更不许发出这种声音!” 他的语气又冷又狠,晦涩的神情隐在黑暗里,莫名的危险。 求生欲让裴阮忙不迭乖巧点头。 直到回到熟悉的院子,裴阮才解脱一般,飞速朝着新房奔去。 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黄书朗看在眼里,突生一股挫败。他喊住裴阮,满脸的欲言又止。 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裴阮更加迷惑了,「统统,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大概是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当然是后悔还没分清楚爱和利用,就草率地将你亲手推进别的男人怀里。 但它才不会明说。 「他想利用你扳倒叶崇山,当上侯府真正的掌控人。大概没想到你这么菜,现在骑虎难下吧。」 裴阮搓了搓胳膊,哭丧着脸,「我以后再也不喊他黄叔叔了。他那么有钱了,还要侯府干什么呀?」 「因为无上的权利才是男人的终极追求。」 裴阮鼓起脸,「定制这个世界的宿主,一定也是个很有追求的人。我就不一样,我的世界只有家人朋友和吃吃喝喝。」 说着,他又觉得腹中空空,从空间摸出一个瓜“喀嚓喀嚓”啃了起来。 「不行,天天吃瓜有点腻了,我们要想办法种点别的换换口味。emmm我想吃草莓、芒果、西瓜……」 「好了宿主你别想了,梦里什么都有,早点睡吧。」 「……」 说起睡,裴阮犯了难。 婚房只有一张床。 叶迁正睡在上面,男人身形高大,小山一样占了大半床铺。 他年轻气壮,心火也旺,入了秋只盖一床薄被,健硕的胸膛手臂全都露在外面,单薄的亵衣根本遮不住荷尔蒙爆棚的身体。 鼓胀偾张的肌肉,每一丝纹理都充斥着雄性强横的侵略气息。 才目睹一场限制级春宫,裴阮已经对这样的场景产生了本能的畏惧。 他哭丧着脸,瞪着叶迁,在尾鱼疑惑的眼神中磨磨唧唧。 「以前当着医生的面脱光光做检查,从来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只是跟另一个男的睡一张床,我开始哪哪都不舒坦。」 「……」系统一时情绪不稳,好久没出现的电噪又滋滋冒头。 「怎么?医生在阮阮眼里就不是人吗?」 裴阮想起当初医生哥哥宽慰他的话—— “医患都是没有性别的,阮阮不用害羞。” 「你不懂,那不一样。」 裴阮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在碎碎念,「统统,我是不是坏了?为什么我明明是男孩子,看到同样性别的人露出一点胳膊就慌得不行?」 「因为力量差距。阮阮你太弱了,看到叶迁这样充满暴力暗示的体格,当然会害怕。」 原来是怕被打??? 「这是生物本能,放宽心啦。」 裴阮瞪大了眼睛,怀疑一瞬后,流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脾气这么差都没揍过我,真是个好人。」 系统咬牙切齿,我是这个意思吗?! 「床这么小,他还在生病,我不能再去挤他……」 于是他飞速找好理由,收回往床里头爬的脚,抱着被子去了榻上。 “尾鱼,我睡这里好了,今晚我来照顾他,你去休息吧。” “这……这怎么行?”尾鱼面露难色,“明天少爷醒来,会责罚我的。” “不会。”裴阮笑眯眯,“你家少爷一生病,我就跟快要坏掉一样,根本睡不着,不如亲手照顾他,也能心安一点。” 尾鱼感动极了,“少夫人,少爷能娶到您这样的哥儿,真是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 “……” 尾鱼才出门,声称“根本睡不着”的某人团吧团吧,就将自己塞进被子里,很快呼吸绵长,睡得比小猪还香。 照顾?不存在的。 孕夫沾了枕头就不省人事,哪里还管得了孩子的假爹。 所以,第二天当裴阮睁开眼,入目八块腹肌时,大脑还宕机了一瞬。 叶迁常年习武,肤色古铜阳刚,但衣服下面的部分却比肤色要白净得多。 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有人信。 男人斜靠在床头,裴阮如抱大型抱枕般搂着他劲瘦的腰,脸颊正好枕在他的腹直肌上,吐息间蛰伏的肌群震颤,在裤腰的阴影下,汇聚成危险的三角区域。 裴阮慌忙爬起,抱着被子往床内躲了躲。 叶迁放下手里的书,皱着眉望过来,“怎么,你很嫌弃的样子?” “不……没……”裴阮吞吞吐吐。 叶迁眉皱得更紧,“也不知道是谁半夜哭哭啼啼喊冷,吵得我难以入眠,好心将你抱上床,你还跟小狗一样,拱来拱去,非要抱着我才肯睡。” 一股热意涌上脸颊。 裴阮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好求助系统,「统……统统,真的吗?」 系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被子薄了是真的,夜里寒凉是真的,遇到热源本能地搂住取暖也是真的。 可狗男人以那种被吃了豆腐的语气说出来,就假的很了。 它的沉默被视作默认,裴阮顿时气短。 叶迁欣赏了一会儿他可爱的表情,又缓缓添了一把火,“我都没有嫌弃你的口水,你竟还倒打一耙,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裴阮羞耻地抹了把嘴角,是有一点可疑水渍。 再看叶迁,亵衣被蹭乱翻卷,露出一大片裸色,他趴过的地方尤其晶亮,泛着不一样的润泽。 裴阮快冒烟了,他急急想要掩盖睡觉流口水的罪证,忙用双手去擦。 却不知软绵的手掌抚摸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对一个晨起不久的青年男性,是多么严峻的考验。 叶迁腰腹一抖,书籍坠落,他闷哼一声,捏住小兔子后颈将人拖开。 “谁许你动手动脚的?” 男人黑着脸,双腿不自然地交叠,“你那双手才擦过嘴,都是涎水,要清理也该去打盆清水,还是你又想伺机对我行勾引之实?” 勾引你大爷! 裴阮气呼呼爬起来,刻意在他交叠的腿间踩了一脚,“好的哦,小的这就去给老爷打水清理!” 赤白的脚掌盈润,叶迁深吸一口气,低低骂了句,“不知死活!” 待到尾鱼将早膳端进来时,二人已经收拾妥当。 只是一人臭着脸看书,一人咬着唇学字,气氛不知缘何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叶迁脸色瞧着已是大好,唯有唇色比平日苍白一些。 他好整以暇挑着清淡的小菜喝了碗粥,“今早府中可有新闻?” 尾鱼点头,“昨夜您不舒服,回府时刚好同二少爷撞在一处,经二房一声张,现在不止府里,连送菜收馊水的大爷大娘都知道您病了。” “很好。”叶迁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冷冰冰,断眉冷眼的,颇有几分可怖。 裴阮气鼓鼓放下勺子,「怎么昨天我不小心嚷嚷一句,他就斥责我,叶敏闹得人尽皆知,他却眉开眼笑夸很好?」 「因为他狗嘛。」 裴阮接受了这个解释。 尾鱼有些担忧,“少爷,这样太危险了。” 叶迁不置可否。他惜字如金,对于装病一事,多一个字也不愿意再说。 裴阮竖着耳朵听了个寂寞,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装病呀?” 他关心的话,落在叶迁眼里,却多了旁的意味。 好似刻意地打探。 叶迁捏着他脸颊冷笑,“当然是为了钓鱼。” “钓……钓什么鱼?” “钓笨的鱼,也钓……迫不及待上钩的鱼。” 叶迁说得含糊其辞,裴阮听得云里雾里。 二人鸡跟鸭讲,胡乱交锋,去福寿堂的路上,裴阮仍旧满脑子问号。 他问“老丁”,“你说叶迁是想干什么?” 黄书朗换了张皮,如今是近水楼台,知道的远比裴阮多得多。 隔着帘子,他压低了声音,“这都是机密,阮阮想知道,不妨坐过来些。” 裴阮一听,挺有道理,忙从车厢里头挪到了门帘边,甚至还从边缝伸出去半个脑袋,一副好学生讨教的模样。 不自觉的亲昵和信赖令黄书朗极其受用。 他清了清嗓子科普,“叶勉放出消息,称找到南郡鼠疫真相,不日即将返京上奏;叶崇山当然坐不住了,恐怕已经起了杀心。” “这时节叶迁又是生病,又是带你回府,就是为了激他行动。” “当然带上你,也有放在身边监视的意思。毕竟阮阮你可是宰辅大人的重点疑犯呢。” “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阮阮谦虚,你做的明明很多。一个你胜过千军万马,区区几日就把侯府搅得天翻地覆。假以时日,恐怕拿下那清心寡欲的叶勉也不在话下。” “……” 语气怪怪的,不像什么好话。 裴阮连滚带爬,赶忙又坐回原处。 身侧一空,黄书朗磨了磨牙,抽鞭的力气不觉重上几分。 马顿时惊得嘶鸣一声,车厢随之一震,可怜巴巴的小哥儿还没坐稳就滚了一圈,被车夫信手捞起,“到了,少夫人。” 裴阮泪眼湾湾捂住额头磕出来的大包。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早就跟你说过了,他变态的跟其他人不一样。」 “阮阮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做什么可放心去做。” “不过,不准再招蜂引蝶。” 黄书朗突然强硬起来。 他将裴阮放稳,高大的身影堵住车门,落下充满压迫意味的暗影。 “叫你嫁给叶迁,不是献身给他,要学会虚与委蛇。” “侯府水深,记得躲叶敏远远的,更不许再去招惹叶崇山。” “我会扮成老丁一直陪着你。若是叫我发现你不听话,那就打晕关起来。” 叫你以后别无选择,只能跟我,相依为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落网 单是幻想下那个场景,黄书朗就觉喉头干涩、血气翻涌。 心底蓬勃的恶念疯狂叫嚣着—— 关起来。 关起来,他的阮阮就不会被别人染指。 也不会死掉了。 可他还是保有一丝理智。 终究没有舍得。 不舍得打着保护的名义,亲手折断他的羽翼。 不舍得让他背负不属于他的宿命。 他是阮阮,又不是阮阮。 理智时常在这两者之间拉锯,久而久之,愈发岌岌可危。 可裴阮依然是一副懵懂模样。 懵懂到黄书朗克制不住想要撕破伪装,当着他的面前放出蛰伏的凶兽。 他不由加大了恐吓力度。 “真到那一天,等着阮阮的,就不是裴家那样的院子,而是锁住四肢的银链子……” 和永远下不去的床榻。 你只能成为欲望的奴隶,承受我给与你的一切。 “记住了吗?” 裴阮对他龌龊的心思毫无察觉。 享受过酣畅淋漓的自由,他是一点不想再回那个逼仄的院子。 裴阮忙不迭点头。 黄书朗定定看了他片刻,终是在他纯稚的目光里泄了气。 “果然放出来就野了。” “可这样自由自在的阮阮,才是我想要的阮阮啊……” 裴阮听不懂,选择略。 他满心满脑的,都是即将开始的学徒课。 薛老掌柜最是严肃古板,上课也遵循旧时候老师父带学徒的惯例,甭管你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他看三个月药炉子。 裴阮同其他小学徒一样,一人管一排小炉子。 自有几位大师兄每日教导他们每种药什么时候下汤,又分别是几碗水熬成几碗水。 熬好了一并负责收验。 裴阮是其中最年长的,干活儿也远没有农家出生的学徒利索,时常被木炭炉子熏成大花脸,要不就是被滚烫的药罐烫出大大小小的水泡。 系统原以为他会被师兄们嘲笑欺负,结果不仅没有,场面一度还有些辣眼睛—— “阮阮,今日汤药复杂,大师兄粗枝大叶,恐怕没有讲清,我特意与你写了下来。” 裴阮有些感激又有些为难地接过,“大师兄讲清楚了的。不过还是谢谢二师兄。” 隐在墙角的大师兄这时走上前,抱胸皮笑肉不笑,“你不知道阮阮不识字吗?” “……” 稍后又来一位,“阮阮,四师兄虽然送了你烫伤膏,但那治标不治本,我特意花了一晚上世间给你做了这副防烫的护手,快来试试。” 盛情难却,裴阮只好伸出双手,任他套上。 结果新护手太大,“哗啦”一声,裴阮手上一滑,第一次摔了药罐子。 四师兄施施然拉过裴阮,仔细检查一番后阴阳怪气道,“三师兄真是治本,阮阮手是不疼了,脚上又添新伤。” “……” 裴阮婉拒了几位师兄替他上药的好意,拿着药膏一瘸一拐摸去一间空房间。 「嘶——好疼。」 褪去鞋袜,左脚脚背肿了一片。 「一整罐子滚烫的药汁几乎全撒了上去,不疼就出鬼了!」 裴阮挖出药膏,可是手指才沾上烫伤处就疼得一缩。 火烧火燎的皮肤上肉眼可见地生出几个大燎泡来。 裴阮更不敢弄了。 「呜呜呜,统统,太疼了!」 「这药膏不行。要是我能自己做就好了!」 系统一时心急说漏了嘴。 「哈?」 「没什么,先去空间用灵泉泡一泡吧!」 这时候裴阮也顾不上伤口好得太快是不是可疑了,听系统话地闪身去了空间。 他不知道,在他消失后不久,黄书朗顶着老丁的脸焦急地出现在房间。 目光扫过遗落的鞋袜、桌上的药膏,他神色难看。 手心里上等陶瓷的小药瓶竟生生被他握出几道罅隙。 裴阮小心翼翼掬起一捧水淋到脚背,清凉的泉水所过之处,细小的伤痕悉数抚平。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消弭,冲了几遍后,脚背细嫩如初。 「统统,怎么感觉泉水的效果又好了一些?」 系统不想说话。 又do了两次,疗效能不好吗? 不止泉水,田也升级了,养殖区也优化了。 只是变化不及全垒来得明显,宿主没发现而已。 突然,它语调怪异地问,「那天早上,你为什么答应用脚?」 ! 裴阮秒懂,脸腾的全红了。 事情开始前,他也不知道叶迁病歪歪倚在床头,一只手轻轻握住他脚踝,嘴里说的“想请阮阮帮个忙”是那种忙啊! 「我明明答应的不是这个!」 裴阮炸了毛,「总之,都是这个世界的不对!」 「哦,我以为阮阮是有点喜欢叶迁了,才会答应。」 喜欢吗? 裴阮有些迷茫。 他抱起蹭到腿边撒娇的咪咪,撸着猫咪厚重的双下巴,在如雷般的“咕噜咕噜”声里轻轻地想,虽然男人脸黑嘴坏,但跟他待在一起有种十分安全的感觉。 或许,是喜欢的吧。 不然也不会在清醒的时候,答应为他做那样羞耻的事情。 裴阮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 所以,叶迁清醒着让我帮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他一副怀春模样,令系统颇有些怒其不争。 它几次三番想将真相告诉宿主,但告诉了,宿主得知被骗了,明白男人没一刻真心,然后呢? 裴阮的性子看似柔软,实则倔强,得知真相后必然会逃得远远的,更不会拿男人的一毫一厘。 这样一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白兔,带着一身熟透浆果般甜腻的气息,闯进饿狼环伺的世界,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何况,还有那该死的孕期热。 系统分分钟决定,按下真相,以后再说。 「阮阮,不要忘记咱们的初衷,找上他只是替崽子找个爹。」 「现在的阮阮,完全是一个依附者的角色。喜欢这种事,必须要两个人地位平等、理想一致、志趣相投。所以阮阮,答应我,千万不要轻易喜欢上他。」 “喵呜——”咪咪突然惊叫一声。 裴阮手上一僵,这才惊觉力气大了一些,弄疼了小猫咪。 他有些歉疚,将猫咪放到地上,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对不起哦咪咪。” 猫咪甩了甩尾巴,绕着他又蹭了一圈,似乎在说没关系,尔后就被地里翩翩的蝴蝶吸引住目光,咻得一声窜了出去。 裴阮却维持着蹲坐的姿势很久。 他抱住膝盖,竭力掩盖住眼眶的酸涩。 他似乎一直都是个依附者。 「统统你想多啦,他那么凶,还老是欺负我,我怎么会喜欢他!」 系统哪里听不出来他的难过,也缓下语气,「阮阮,等你足够强大,会有更好的人值得喜欢。」 「嗯呢,所以我要努力回去继续上课!」 经历这次乌龙,薛掌柜也看出几个徒弟心思浮动,不宜再跟这个哥儿一处。再加上裴阮确实聪慧,手脚虽然笨拙,但正经熬药的讲究、手法不曾出过一次错,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薛掌柜终于大发慈悲,决定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手把手来教。 越教他越心惊。 这小子学药理的速度,竟比断文识字的速度还要快。 他最有悟性的大徒弟也算是天资卓越,识药性、记药理还要辅以笔头笔记,裴阮却能凭脑子硬记。 最令薛掌柜欣喜的,是这哥儿还生了一副狗鼻子,旁人识药材要辨形辨色,他只通过嗅闻就能很快区分,甚至还能通过味道浓淡分出药材年份、产地。 简直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 老薛愈发器重起这个走后门来的徒弟了。 是哥儿又怎么样?大梁可没说哥儿不得习医学药。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充实到裴阮几乎忘记,这是个危机四伏的世界。 某日,围观完一场古代版外科缝合手术,他突然get到养殖区除了鸡鸭,更应该养的是什么。 当他兴高采烈回到侯府,想要将快乐分享给“称病”许久的某人,却发现叶迁的惊雷院已被侯府护卫重重把守。 火把映得整个院子灯火通明。 人群中,叶崇山负手而立,好似恭候多时了一样。 尾鱼示意他噤声,拉着他闪进花丛,唇语道,“先看看怎么回事。” 裴阮愣愣点头。 不看还好,一看脸色煞白。 不断有护卫从院子里往外抬尸首。 人这个时候同牲畜也没什么区别,被提着一条腿缓缓拖出,信手就扔上运尸的板车。 鲜红的血蜿蜒了一地。 尾鱼抱住瑟瑟发抖的裴阮,低声安慰他,“没关系的,少爷不在里面,看衣着大都是叶崇山的人。” 裴阮这才觉得新鲜空气涌入肺腑,人活了过来。 原来方才,他竟吓得闭了气。 “那……那叶迁呢?” 尾鱼凝重地摇了摇头。 裴阮心又是一沉。 叶崇山面色冷肃,心情显然谈不上多好,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往他们藏身处一瞥。 尾鱼惊出一身冷汗,拉着裴阮就要逃开。 谁知一回头,身后站着四个粗壮婆子,一字排开。 不远处,响起乒乒乓乓冰刃交接的声音,尾鱼大喊,“老丁,先去找主子。” 老丁深深看了眼裴阮,终是一个鹞子翻身,借着夜色掩护逃了出去。 火光一时全部聚焦在裴阮身上。 他向来不习惯暴露在人前,尤其还被这么多双眼睛冰冷的注视,心底生起一股怯懦,让他不自觉往尾鱼身后躲了躲。 他也想勇敢地站到尾鱼身前,可是他做不到。 「呜呜呜,我真的好没用。」 但他还是坚定地抓紧尾鱼的手,「不过我保证,我一定会跟尾鱼同生共死。hejump,ijump!」 系统黑线,「你少了个s。」 「这个时候,管什么语法!不要对文盲太苛刻!」 「那说点好听的。叶崇山费老大劲抓你,才不会杀你,他只想睡你,放心吧,你和这小厮,都死不了。」 「……」 跟系统插科打诨几句,裴阮终于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门?” 叶崇山信步走了过来,像是密林里蛰伏的猎豹,缓缓逼近猎物。 他的五感也如兽类,裴阮才靠近,他就敏锐地捕捉到猎物甜美甘醇的气息。 嗜血的目光缓慢而情涩地将裴阮从头舔舐到脚。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独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叼回巢穴,撕裂,汲食。 彻底将他变作自己的雌兽。魔.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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