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夺嫡,我靠娇妻偷家赢麻了!》 第213章 废!废!废!全都废! 叶坤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却仍硬着头皮嘶声道:“没有!父皇明鉴!儿臣从未签过什么条款!那定是叶修伪造的!他陷害儿臣!” 坤帝闻言,眼底最后一丝耐心彻底耗尽。 如果叶坤承认也就算了,自己还可以从中操控一下,结果这个家伙居然嘴硬…… 那样一来。 自己如何能保得住这一个愚蠢的儿子? 毕竟。 眼下的情况很不利…… 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随即从案几深处抽出一卷绢帛,狠狠摔向叶坤面门! “孽障!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上面是不是你的笔迹?是不是你的私印?” 绢帛劈头盖脸砸来,落在叶坤眼前的地面上。 滚开一截,赫然露出末尾那熟悉无比的字迹与鲜红印鉴—— 正是他当日被叶修逼着签下,承认自己强逼国师之子,自愿放弃与苏家婚约的条款!!! 叶坤如遭雷击,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瘫软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碰了碰那卷绢帛,却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白纸黑字,红印分明,就是他亲手所签! 他根本……无从狡辩! 而且。 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一个结果,被呈上父皇的面前,而如今…… 还是发生了! 他甚至有点儿后悔,自己干嘛那么倔呢??? 叶修见状,拱了拱手:“父皇,既然真相大白,请还儿臣一个公道?” 坤帝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极。 他刚欲开口下令处置这不成器的东西,殿外却忽然传来内侍略显急促的通传声—— “陛下!皇后娘娘与舞阳公主殿外求见!” 坤帝眉头猛地一皱。 不久前。 他不仅宣了叶坤,还宣了两位皇后和舞阳公主。 如今…… 三人齐聚了! 他双眼一眯,语气不善:“宣!” 很快。 御书房的门被再次推开。 皇后与舞阳公主叶兰一前一后步入。 皇后今日未着凤冠,只一身暗紫色宫装,神色冷峻。 舞阳公主跟在她身后,脸色亦是不佳。 两人一进来,目光便如冷箭般扫过叶修,却未发一言,只依礼向坤帝跪下。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坤帝面无表情地一摆手:“平身。” 待二人起身。 他目光如炬,直接逼视皇后,声音沉冷:“皇后,望都按察使司之事,刘无双已招供,指认受你坤宁宫指使,构陷皇子,截杀天使……你,可认罪?” 皇后闻言,脸色骤然一白,却立刻挺直了脊背,银牙一咬,否认了起来。 “陛下!此事臣妾毫不知情!” “定是那刘无双办案不力,畏罪之下胡乱攀咬!” “臣妾位居中宫,母仪天下,岂会行此等卑劣之事?臣妾不认!” “此事与臣妾、与坤宁宫绝无半点干系!” 她微微侧目,冷冽的目光再次刮过叶修,“只怕是有些人,自己树敌太多,遭了报复,却想将这盆脏水泼到臣妾头上!” 坤帝看着她那副义正辞严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 “哦?攀咬?” “皇后,莫非你要朕将刘无双、周康安,还有那几个‘苦主’和‘证人’全都提到这御书房来,与你当面对质?” “还是你觉得,西厂和锦衣卫查到的,那些通往你坤宁宫大总管的银钱线索、以及你宫中侍卫与死士之间的隐秘联系,也都是攀咬?” 他很失望。 失望的是皇后一等人,居然愚蠢到了去命人暗杀,或者陷害,以为天衣无缝。 实际上…… 但凡在宫中活动的人,一举一动能逃得了他的眼线??? 可皇后居然还不承认,那自己如何保她? 简直愚蠢至极!!! 皇后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没想到坤帝竟已掌握了如此多的实证! 以至于。 那的双眼,终于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慌乱。 她知道,再一味否认下去,恐怕会彻底激怒皇帝,后果更难预料。 电光火石间。 她猛地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话锋陡然一转,直接语出惊人。 “陛下!即便……即便此事臣妾有所牵连,那也是事出有因!陛下可知,当初冬狩,太子叶昭重伤成为废人,根本就不是意外!” 她猛地抬手指向叶修,眼中充满了怨毒。 “就是他!是叶修亲口承认,是他设计废了昭儿!” “是他毁了储君,动摇国本!” “臣身为人母,岂能不为亲儿报仇?陛下!叶修其心可诛!他才是祸乱朝纲的元凶!” “臣妾所为,纵然有错,也是被他所逼,情有可原!” “请陛下明鉴,为昭儿做主啊!” 没错! 如今,她只有承认了,才有一线生机。 否则的话…… 一旁的舞阳公主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附和道:“父皇!母后所言句句属实!此事儿臣也可作证!当日……叶修他亲口在我们面前承认了!就是他害了太子!”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空气瞬间凝固! 沈炼脸色剧变,下意识地看向叶修,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怎么都没想到,皇后竟会在此刻,用这种方式反咬一口,将这桩惊天旧案彻底掀开! 但凡成了,估计叶修被暗杀和陷害的事情,就无足轻重了! 他刚想开口为叶修辩解。 一旁的叶坤也急忙大吼着:“儿臣也要奏他一本,他和拜战国的圣女也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住嘴!” 龙案之后,坤帝厉声大喝,打断了叶坤的声音。 然后。 一脸阴沉的凝视着叶修,问道。 “叶修,此事……可是真的???” 当初此事。 他亲尽全力命人去调查,可结果就是鬣狗干的,更毫无人为痕迹可循。 如今。 皇后和公主居然纷纷爆出了这一等惊天的消息出来? 他顿时不得不注意。 他甚至杀机凌然了。 如果叶修真的干过,那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毕竟。 废太子,那无异于是和大坤为敌!!! 叶修闻言,面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荒谬意味的笑容。他转向坤帝,语气平静甚至有些无辜地开口: “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 “若冬狩之事真是儿臣所为,儿臣是失心疯了不成,会亲自跑到皇后娘娘与舞阳公主面前去承认?” “这岂不是自曝其短,自掘坟墓?” “天下岂有如此愚蠢之人?请父皇明察!” 皇后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指着叶修厉声道:“你当时就是故意的!你算准了本宫没有实证,说出来陛下也未必会信,你才敢如此嚣张地亲口承认,你就是故意说出来气本宫,羞辱本宫的!” 叶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反问,目光锐利如刀。 “哦?按皇后娘娘的意思,我当时是故意告知,认定您不敢声张?” “那么,儿臣倒是想请教皇后娘娘,既然您当时就已认定是儿臣谋害了太子兄长,此等动摇国本,十恶不赦之大罪……” “您为何当时不立刻禀报父皇?为何不当时就拿出证据将儿臣治罪?” “反而要等到今日,在您自身难保,东窗事发之时,才将这莫须有的罪名作为脱罪的借口抛出来?” “这,又是何道理?” “我……”皇后猛地一窒,脸色瞬间白了三分,却发现自己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当时为什么不说? 因为当时叶昭已成废人,坤帝正在盛怒却查无实据之时,她若空口指认一个皇子,哪怕是一个被罢黜的皇子,也极易被反咬是攀诬…… 最重要的是…… 她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叶修就是一切的策划者,因为叶昭被废,是众目睽睽之下,被鬣狗掏肛的。 所以。 一个人,能操控一群鬣狗搞事情? 那恐怕不是人,而是神了! 她脸上的愤怒和理直气壮僵住了,逐渐被一丝慌乱和词穷所取代。 叶修却没有停下,目光转向脸色同样开始发白的舞阳公主叶兰,继续问道。 “舞阳公主殿下,您方才也言之凿凿,说可作证……” “那么,除了您和皇后娘娘的‘听闻’之外,可还有任何其他物证?人证?” “比如,我当时留下的什么信物?” “或者,当时还有哪位宫女、太监、侍卫也恰好听见了?” 叶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早已光洁如初的脸颊…… 那里曾被叶修找了几个大汉,轮流打过,甚至屎都被打出来了。 但此刻已经好了差不多,她更是拿不出任何其他证据,脸色顿时青白交加,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叶修将皇后与公主二人变幻不定,哑口无言的神色尽收眼底,这才转向坤帝,摊了摊手,神情坦荡。 “父皇,您都看见了,也听见了。” “皇后娘娘与舞阳公主指控儿臣如此重罪,却既说不出当时隐而不报的合理缘由,又拿不出任何切实的证据。” “所有的指控,都仅仅建立在她们二人的一面之词上,而这一面之词出现的时机,又恰恰是在皇后娘娘自身罪行败露,亟待脱罪之时。” “儿臣恳请父皇圣断,这……是否又是针对儿臣的一次毫无根据的栽赃陷害?” “是否是为了掩盖按察使司一案而使出的转移视线、搅浑池水之计?” 全场:“???”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沈炼暗暗松了口气,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松开。 他白担心了。 他甚至低估了少主的能耐…… 太牛逼了! 叶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急转直下的对峙,脑子彻底懵了。 他还没继续爆料呢! 结果就结束了? 皇后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慌乱与不甘,对坤帝哭诉道:“陛下!陛下明鉴!叶修他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无能!昭儿之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臣妾敢以性命担保,求陛下莫要被他蒙蔽,彻查此事啊!” 叶兰也跪了下来,泪如雨下:“父皇!母后所言句句是真!叶修他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他当时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儿臣至今想起来都脊背发寒!他……” “够了!” 龙案之后,坤帝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满是怒火与失望。 “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要继续攀咬、狡辩、死不悔改?!” “皇后失德善妒,纵容乃至指使外臣,构陷皇子,截杀天使,其行卑劣,其心可诛,更于御前空口白牙,污蔑皇子,毫无母仪天下之度!” “即日起,废去其后位,降为贵妃,迁居静思苑,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苑门半步!” “舞阳公主叶兰,不分是非,助纣为虐,禁足于长春宫,同样无诏不得出,好好给朕反省己过!” 话语一顿。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叶坤身上。 “三皇子叶坤,品行不端,戕害兄弟,欺君罔上,即日起剥夺王爵,圈禁于宗人府偏院,没有朕的命令,同样不得出入!” 第214章 脱光趴上去! 坤帝话音一落。 皇后,舞阳公主,以及三皇子叶坤三人脸色瞬间惨变! 下一秒。 皇后涕泪横流,哀声哭求。 “陛下!陛下开恩啊!臣妾知错了!” “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求陛下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看在昭儿的份上,饶了臣妾这一次吧!” “臣妾愿长居冷宫忏悔己过,只求陛下不要废了臣妾啊!” 冷宫常住,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一旦被废了,外加叶昭已经是一个废人,那基本就不可能重新回到皇后的位置。 而无论后宫谁上位,都对她而言是一场灾难啊…… 想想就很绝望。 一旁的舞阳公主叶兰也哭得梨花带雨,连连叩头:“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不要禁足儿臣!儿臣愿日日吃斋念佛,为父皇祈福,为大哥祈福!” 她极为清楚…… 如今不能继续嘴硬! 否则一旦惩罚落下,皇后一脉真的要彻底失势了…… 然而。 人群中的叶坤,已经是面无人色,几乎瘫软在地:“父皇!儿臣鬼迷心窍!儿臣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了儿臣!圈禁宗人府……儿臣宁愿一死啊父皇!” 坤帝看着脚下哭作一团的三人,脸上寒霜更甚。 他的眼中没有动容,只有厌恶与疲惫。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都给朕闭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皇家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来人!” “臣等在!”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将皇后……不,将贵妃、舞阳公主、三皇子,即刻押下去!” “按朕旨意处置!不得有误!” 坤帝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陛下!” “父皇!” “不要啊父皇!” 三人惊恐的哭嚎声中,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架起,拖出了御书房。 凄厉的求饶和哭喊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深宫长廊的尽头。 不多时。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叶修静立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对着坤帝躬身一礼:“父皇,贵妃与三哥之事已了,但儿臣归途接连被刺、被诬陷,险些命丧黄泉,此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坤帝闻言,抬眸看向叶修,沉默了几息,才冷冷说道。 “修儿,你受委屈了。” “朕自然要补偿你。” 说着,他目光转向一旁垂手侍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西厂厂公:“王德发。” 王德发一个激灵,连忙上前躬身。 “老奴在。” “去,将太祖皇帝御赐的‘打王金锏’请来。” 坤帝语气平淡,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御书房内! 打王锏?! 王德发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沈炼也是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打王金锏! 那可是太祖皇帝所留的国之重器! 意义非凡! 上可打无道皇子,下可打奸佞百官,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陛下竟要将此物……赏给叶修?! 不对! 太不对劲了! “扑通!” 王德发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几乎是脱口而出。 “陛下!万万不可啊!” “打王金锏非同小可!” “叶公子他……他虽受委屈,然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且……已非皇子之身,恐难当此重任!” “无德无威,何以持此重器?请陛下三思!三思啊!” 按照叶修无法无天的性格,这玩意儿若是给了叶修,那不得乱套??? 坤帝脸色一沉,目光如刀扫向王德发:“朕意已决,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去拿!” 王德发被坤帝的目光刺得一哆嗦,所有劝谏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深知这位帝王的脾性,此刻再多言一句,恐怕自身难保。 他只得重重磕了个头,颤声应道:“老奴……老奴遵旨!” 说完,踉跄着退出了御书房。 叶修站在下方,心中已然明了坤帝的算计。 打王金锏? 呵,好大的补偿! 看似赋予无上权柄,实则是将他推至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这金锏在手,看似风光,却不知有多少明枪暗箭会随之而来。 父皇这是既想安抚他,又想用他来制衡朝堂。 当然。 最重要的是…… 好父皇是铁了心要保那三人,否则不会用这样的东西来赏赐了。 而他叶修若在拿了此物,继续不依不饶,就显得不给面子! 叶修心底冷笑连连,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震惊与不甘。 很快。 王德发去而复返,双手极其郑重地捧着一个长长的紫檀木盒,盒盖打开,里面衬着明黄绸缎,一柄金光灿灿,雕龙刻凤,长约四尺的金锏静静躺在其中。 坤帝看了一眼那金锏,目光再次落在叶修身上:“叶修,上前接锏。” 叶修依言上前,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木盒。 金锏入手,冰冷而沉重。 坤帝淡淡道:“朕知你心中有怨,此锏,便算是朕对你的补偿,望你……善用此锏,匡扶正义,肃清朝纲,莫负朕望。” 果然如此。 叶修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露出一副委屈:“父皇,儿臣……差一点就死了,几次三番……这……” 坤帝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挥挥手打断他。 “好了!朕知道委屈你了!” “此外,再赏你黄金万两,压惊之用!” “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炼,“朕擢升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做沈炼的副手,协助他处理锦衣卫事务,下去吧!” 锦衣卫指挥同知?副手? 叶修心底嗤笑,这倒是实打实给了点权力,方便自己“善用”金锏了。 真是打一棒子,又给个甜枣,帝王心术玩得炉火纯青。 不过。 他更明白坤帝的用意。 他手持打王金锏,但是沈炼的手下,等于会受沈炼束缚和监视。 可惜的是…… 坤帝千算万算,都算不出来,沈炼已经是他的人了。 叶修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面上恭敬地躬身行礼:“儿臣……谢父皇隆恩!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话语一落。 他便捧着那象征着无上荣宠的打王金锏,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沈炼跟在叶修身后,正欲一同退出御书房。 但脚下方动。 身后便传来坤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沈炼。” 沈炼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快步走回御书房中央,躬身垂首:“陛下,臣在,陛下还有何吩咐?” 坤帝并未立刻言语,目光落在沈炼身上,带着一抹审视。 沈炼心中一沉。 莫不是被发现了什么??? 然而片刻之后。 坤帝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朕赐叶修打王金锏,又命他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做你的副手……沈炼,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安排?” 沈炼心脏猛地一跳,头皮微微发麻,他强自压下心头的波澜,将头垂得更低。 “臣……愚钝,未能体察圣意深谋,请陛下明示。” 坤帝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打王金锏,权柄过重,非心性沉稳,老成谋国者不可轻授。” “叶修年少气盛,屡遭构陷,心中怨气未平,朕虽予他此锏以示补偿与信任,却也恐他持此重器……” “行事过于酷烈,或受人挑唆,酿成事端。”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朕要你,以指挥使之职,监督他的一举一动。” “明面上,他是你的同知,你要予以配合,助他行使金锏之权,肃清不法。” “但暗地里,你要给朕看住他!” “既是辅佐,亦是约束!” “他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尤其是持金锏所行之事……” “事无巨细,皆需密报于朕!明白了吗?” 沈炼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毫不迟疑,立刻单膝跪地,抱拳沉声应道:“臣明白!陛下放心,臣定谨遵圣谕,恪尽职守!” 他很清楚…… 坤帝是要开始对少主进行深入监视了! 坤帝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沈炼,目光深沉,带着一抹警告。 “沈炼,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是朕的耳目股肱,是锦衣卫最高的存在。” “莫要……让朕失望。” 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重若千钧。 沈炼心头凛然,再次重重顿首,声音斩钉截铁,毫无犹豫:“臣!遵旨!绝不负陛下重托!” “嗯,下去吧。” 坤帝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 “是,臣告退。”沈炼起身,保持着躬身的姿态,一步步沉稳地退出了御书房。 直至退出殿门,转身走入宫廊,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又得开始演戏了…… …… 翌日,宫中传出旨意,公告天下。 皇后和公主被软禁! 三皇子被剥夺了王爵! 此消息一出,让整个应天城乃至大坤朝野瞬间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皇后被废了!三皇子也被夺爵圈禁了!” “我的天爷啊!这才几天功夫?竟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大事!” “嘘!慎言!不想活了?皇家之事也是你我能妄议的?” …… 一时间,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与皇后,三皇子过往从密的官员勋贵,更是寝食难安,唯恐下一道圣旨就是抄家灭族。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昔日依附皇后与叶坤的派系树倒猢狲散,人人自危。 而其他几位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则心思各异。 一个个惊惧,窃喜,观望…… 那一刻。 整个应天城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之中。 然而。 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叶修,却仿佛没事人一般。 接连三日,他既未持那柄引人瞩目的打王金锏招摇过市,也未以锦衣卫指挥同知的新身份去北镇抚司指手画脚。 他只是待在醉仙楼里,偶尔逗弄一下小亚丝娜,或是与冷眸,苏清婉,黄埔玲珑说说话,又或是被李师师缠着外出游玩,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仿佛之前御书房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质,以及如今外界的天翻地覆,都与他毫无干系。 第三日午后,叶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独自一人,朝着城南那座新购的宅邸走去。 宅邸的修缮工程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工匠们见到叶修,纷纷恭敬行礼。 因为他并不是第一次过来。 叶修微微颔首,径直穿过忙碌的前庭,走向后院西厢的耳房。 他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门内传来小蝶略显紧张的声音。 叶修推门而入。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小蝶依旧穿着那身显眼的猩红衣裙,脸上严严实实地戴着那个棉布面具,正不安地站在房中。 “公子,您来了。” 见到叶修,她连忙躬身行礼。 “嗯,这三日感觉如何?可曾按时服药?脸上可有异常感觉?”叶修随口问道,目光扫过她的脸颊。 小蝶恭敬回道:“回公子,药都按时服下了,脸上……起初几日有些发痒发热,但遵照公子吩咐,一直忍着未曾抓挠,今日似乎……感觉那层死皮有些松动之感。” 叶修点了点头。 “嗯,那是药力化开,死肌欲蜕的迹象,看来时辰到了。” 他走到桌边,将带来的一个小布包放下打开,里面是一些药膏,软布,温水。 小蝶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公子,我们……该如何开始?” 叶修调配着药膏,头也没抬,却语出惊人。 “脱光衣服,趴到榻上去,把屁股翘起来。” 第215章 真的治好了! 小蝶闻言,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露在面具外的双眼瞬间睁大,写满了震惊与无措。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指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襟,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公……公子?您说什么?脱……脱光?” 不是…… 治疗脸,和身体又有什么关系??? 叶修正专注地调弄药膏,听到她这惊慌失措的反应,先是一愣。 下一秒。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太过直白且容易引人误会。 于是。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解释道。 “呃,别误会。” “你的问题虽然在脸上,但药力需借助全身气血运行方能达至病灶。” “尤其背脊上有几处关键穴位,如命门、肾俞等,需以金针渡穴,疏导经气,而此法需针力循经下行,甚至会蔓延至尾椎骨附近。” “若衣物阻隔,或姿势不到位,穴道不准,药效与针效便会大打折扣,甚至前功尽弃。” 他顿了顿。 看着小蝶依旧惊疑不定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需要为你行针,别无他意。” “你若觉得不便,亦可保留亵裤。” 小蝶听完解释,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面具下的脸颊恐怕早已羞得通红。 是啊! 叶公子若是真有歹意,何必大费周章为自己治疗这狰狞的面容? 退一万步说。 自己这副尊容,又有何值得对方起那般心思? 想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公子乃是正人君子,此举定然纯粹是为了医术所需。 她正心下稍安,暗自羞愧,却见叶修已经将药膏调配妥当。 紧接着。 对方背过身去,一字一顿地说道。 “药配好了。” “你先自行褪去衣衫,趴卧于榻上,依照我说的姿势做好准备。我不会回头。” 听着叶修沉稳的语调,小蝶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和羞窘渐渐平复了下来。 紧接着。 她咬了咬下唇,低低应了一声:“是……有劳公子。” 话音一落。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在寂静的房内轻轻响起。 小蝶依言解开了那身刺目的猩红衣袍,中衣,里衣…… 直至身无寸缕。 然后。 依言保留了下身最贴身的遮蔽。 她快速而羞涩地趴伏在床榻之上,依照叶修之前的提示,微微抬高了腰身,将脸深深埋入柔软的枕褥之中,只觉得浑身肌肤都因暴露在微凉的空气而泛起细小的疙瘩。 叶修估算着时间,默数片刻,方才沉稳开口:“可准备好了?” “好……好了。”小蝶的声音细若蚊蚋,明显很是紧张。 叶修这才缓缓转过身。 等目光扫过榻上那具白皙却略显清瘦的胴体时,他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抹讶异。 小蝶的脸虽被大火毁去,但这具身躯却出乎意料的玲珑有致,肩背线条流畅,腰肢纤细,臀形饱满挺翘,肌肤因紧张而微微绷紧…… 在从窗棂透入的微光下竟泛着细腻的光泽。 “呼!”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立刻收敛心神,眼神恢复清明澄澈。 紧接着。 净手,随之取过早已备好的金针,在烛火上微微一过。 “放松,莫要紧张!” “可能会有些许酸胀感,但忍一忍就过去了。” 小蝶没有吭声。 但叶修的手指已经开始游动,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小蝶的肌肤,引得她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金针依次刺入背脊各大要穴。 每当针尖刺入,小蝶便能感觉到一股或酸或麻或胀的热流,自针下缓缓扩散开来,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逐渐向着面部汇聚而去。 尤其是…… 当针行至腰骶附近时,那股热流变得格外明显,几乎要灼烫起来,让她忍不住从喉间溢出极轻的呜咽。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叶修全神贯注,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手法极快地起出所有金针。 “可以了,穿上衣服吧。” 小蝶如蒙大赦,又带着几分奇异的怅然若失,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穿好衣物。 但刚一穿好,她忽然惊异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叶修问道。 “公子,我的脸……” 小蝶的声音充满了惊奇,“感觉……脸上覆盖的那层硬痂之下,好像有温水流过一样,又湿又热,痒痒的,但……很舒服?” “那是新肌萌生的迹象,气血已经通开了。”叶修闻言,微微一笑,“现在,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 这一刻。 他也挺期待结果的…… 毕竟。 这一套针法,他是第一次施展,曾经只是看见教自己的师父施展而已。 小蝶闻言,心脏猛地一跳,随之伸手,一点点解开脑后的绳结,将那戴了三天三夜的棉布面具,从脸上取了下来。 当那一张脸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 叶修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随之望着她微微一笑,取过早已备好的一面铜镜,递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 小蝶在他的鼓励下,颤抖着小手,接过了那面铜镜。 她随之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缓缓将镜面转向自己…… 下一秒。 当模糊的铜镜清晰地映出那张脸庞时,她整个人呆滞在了当场,瞳孔更是收缩着,呼吸都在刹那间停滞了! 因为。 镜中之人…… 皮肤白皙嫩滑,宛若初剥的鸡蛋,透着健康的光泽与水润,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狰狞可怖的疤痕?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触感温润光滑,那曾经凹凸不平,如同枯树皮般的触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真的是我?” 她的声音满是颤抖,眼中流露出一抹震惊和茫然,仿佛置身于梦境,生怕一动就会醒来。 叶修淡淡一笑:“没错,这自然是你,想来……你恐怕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恢复容貌后的自己吧?” 这句话如同击碎了最后一道心防,小蝶猛地用手捂住嘴,可哽咽声还是抑制不住地从指缝间漏出。 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了下来。 她哭了。 但那是喜极而泣,是积压了太多年的委屈!痛苦!绝望!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真的能恢复面容,重新变回一个…… 正常的女子。 叶修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未出言打扰,任由她尽情释放情绪。 待小蝶的哭声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情绪稍定,叶修才缓声道:“好了,噩梦已经过去了。” 小蝶闻言,猛地放下手,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 下一秒。 她竟毫无征兆地跪在叶修面前,以头触地,哽咽不止:“公子再造之恩,小蝶无以为报,此生愿追随公子左右,为奴为婢,绝无二心!” 叶修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搀扶起来。 “不必如此。” “我帮你,并非是为了让你为奴为婢。” 他话锋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小蝶,你既曾是郭家小姐,你还认得或是知晓,当年那些与你家境遇相似,被没入教坊司的前朝女眷吗?” 他记得,前朝败落时,不少女眷被充入了教坊司。 他虽然已经掌控了教坊司,却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和内应,生怕贸然行动,不仅认错人,更会打草惊蛇,坏了全盘计划。 啥? 不是有冷眸? 不不不,冷眸是一个明牌,不少人盯着,可不能让她陷入漩涡之中。 所以。 最好的人选,还是教坊司内的人。 而如今眼前这位重获新生的前朝千金,或许正是一个绝佳的转机,也是他整合教坊司内部力量,寻觅更多旧人的好时机…… 小蝶被问得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回忆。 她蹙眉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开口道。 “教坊司……当年混乱,许多人被冲散了,但我依稀记得,……” “有一位手帕交,她家出事稍晚些,似乎……就被送入了教坊司。” “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她是否还在,又变成了何等模样……” “她叫什么名字?”叶修目光微凝,立刻追问。 “她叫金鸾。” 小蝶肯定地说道,“前御史中丞金家的幼女,金鸾,小时候,我们常在一处玩耍的……” “金鸾……好,我记下了。” 叶修点了点头,心中暗喜,这条线索来得正是时候,“此事我会立刻派人暗中查访,你这几日先回客栈安心住着,轻易不要露面,以免节外生枝,待我查明情况,过两日便去找你。” 小蝶闻言,眼中焕发出充满希望的光彩,激动地连连点头:“是!全凭公子安排!我这就回去等着公子的消息!” 她再次对着叶修深深一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叶修并未耽搁,而是直接离开宅院,来到了醉仙楼。 …… 此刻。 楼内雅间,熏香袅袅。 冷眸正与黄埔玲珑挨坐着,面前摆着几样精致茶点,二人低声说着话,嘴角皆噙着淡淡笑意。 冷眸手中还拿着一件缝了一半的贴身小衣,针脚细密,显是用了心的。 黄埔玲珑则托着腮,听得认真,偶尔点头,耳根微红,也不知在聊些什么闺中私语。 嗯…… 聊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一晚叶修要了冷眸几次。 蓦地! “砰”一声,雅间的门被从外推开,叶修大步走了进来。 二女皆是一怔,齐齐抬头望来。 冷眸见他额角微汗,蹙眉问道:“叶郎,出事了吗?” 黄埔玲珑也起身,娴静地替他斟了一杯温茶递过去:“叶公……叶郎,先喝口茶顺顺气。” 叶修接过茶盏,却只搁在桌上,目光灼灼,直接看向冷眸,开口问道。 “教坊司内,你可曾听过,或是认得一个叫‘金鸾’的女子?” 冷眸闻言一愣,细细思索着:“金鸾……这名字倒有几分耳熟,似是听人提起过,但教坊司中人杂名乱,许多人用的并非本名……你怎的突然问起她来?” 叶修眼神微亮。 “方才我去见了小蝶,她提及一位旧识,是前御史中丞金家的幼女,名唤金鸾,很可能就在教坊司中。” “此人,我必须找出来。” 冷眸闻言,神色也郑重了几分:“金家……我有些印象,若真是她,我应能设法查到,你寻她,是为何事?” 叶修目光扫过二女,深吸了一口气。 “有些旧事,需从她们身上问个明白。” “眸儿,此事需暗中进行,你尽可能查清她的近况,所在,切勿打草惊蛇。” “我明白。”冷眸颔首应了一句,“给我些时间,最迟明日,给你回话。” 第216章 跨越时空的思念! 翌日,天色刚亮不久。 叶修尚在醉仙楼客房内用着早膳,房门便被轻轻叩响。 “进。”叶修放下粥碗。 房门推开,冷眸悄步走入,她今日换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更衬得肌肤胜雪,清冷依旧。 “叶郎。” 她走到近前,低声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金鸾,已经找到了。” 叶修闻言,眉梢微挑,放下筷子:“哦?这么快?在何处?” “就在教坊司内。” 冷眸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解释道,“她如今是司内乐班的琴师,据说在乐器一道上颇有天赋,筝、琵琶皆通,尤其一手古琴弹得最好,司内一些重要的曲目编排,偶尔也会让她参与,需要我现在为你引荐吗?” 叶修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必刻意引荐,晚些时候,你我一同去教坊司走走,寻个由头,自然能见上一面,记住,莫要显得太刻意,以免引人疑心。” 冷眸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她清楚叶修的顾虑。 无非就是担心被有心之人盯上,毕竟那金鸾的身份并不简单。 两人没有马上动身,而是等到了午后。 宁红夜依旧在新宅那边盯着修缮的进度,忙得脱不开身。 叶修便只带了冷眸一人,两人先去了一趟小蝶暂时落脚的客栈。 小蝶早已等候多时。 她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藕荷色布裙,多了几分青春活力。 当她见到叶修时,立刻上前行了一礼:“公子。” “嗯,走吧。” 叶修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一行,便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行去。 教坊司门前依旧车马稀疏,白日里比夜晚清静许多。 冷眸乃是教坊司的管理,叶修更是教坊司的主人。 所以。 守门的差役见两人到来,急忙行礼,恭敬地让开了道路。 进入其中,丝竹管弦之声隐隐约约地从深处的楼阁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走在回廊。 冷眸低声对叶修道:“这个时辰,乐班的姐妹多在东侧的韶音阁练习或编排新曲,金鸾通常也在那里。” 叶修会意,淡淡道。 “那便去韶音阁附近走走,听听曲也好。” 三人看似随意地沿着游廊漫步,实则方向明确地朝着东侧那座精巧的阁楼走去。 越是靠近韶音阁,悦耳的器乐合练之声便越发清晰。 阁楼门窗敞开,隐约可见里面数十名身着统一练功服的乐伎正在一位老教习的指导下调试音律,或三五成群地练习着片段。 叶修等人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偶尔有路过的侍女或乐伎认出冷眸和叶修,会躬身行礼。 虽然叶修来这儿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当初用瓦罐奏出天籁,唢呐吹出摄魂夺魄曲子的壮举,至今记忆犹新。 就在他们行至阁楼旁一株垂柳下,假意驻足欣赏池中游鱼时,阁内一阵清越孤高的古琴声倏地拔起,如同鹤唳九霄,瞬间压过了其他略显嘈杂的练习声。 那琴音带着一种穿透力,不仅技巧娴熟,意境也透着一丝孤寂与压抑。 小蝶的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袖,目光倏地投向阁内琴声传来的方向,声音带着一抹激动:“公子,是《孤鸾》!这是……金鸾姐姐最喜欢,也最拿手的曲子,一定是她!” 没错! 两人小的时候,金鸾就已经懂得乐器了,而且经常为她弹奏《孤鸾》。 万万没想到…… 金鸾居然真的在这儿??? 叶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阁内窗边,一名身着月白乐伎服,身形单薄的女子正垂首抚琴,侧脸线条柔美,神情专注,却显得格外的淡漠。 仿佛周身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世界里。 那,想必就是金鸾了。 叶修望着那抚琴的月白身影,对身旁的冷眸问道:“这金鸾……上一次我来教坊司,似乎未曾见过?” 冷眸轻声解释。 “叶郎,你上次来时,正逢金鸾告假外出,说是家中祭祖之期。” “我念其情由真切,便特批了几日假予她。” “故而错过了。” “原来如此。”叶修恍然大悟。 下一秒。 他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朝着韶音阁内走去。 人未至,声先到。 “琴音太空,徒具其形,未得其魂。” “可惜了这把好琴,可惜了这娴熟的指法!”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霎时间,阁内所有乐声戛然而止! 所有乐伎、教习,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诧万分地循声望来。 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韶音阁内公然批判金鸾的琴艺? 那可是所有乐伎中,最厉害的人了…… 然而。 当他们的目光触及来人面容时,脸上的错愕瞬间化为了恭敬。 一时间。 一个个乐伎纷纷放下乐器,慌忙起身行礼:“见过叶公子!见过冷司乐!” 叶修在教坊司虽无具体职司,但他属于这儿的掌控着,其名头,以及他与冷眸的关系,甚至是他昔日用粗瓦罐和唢呐奏出的一幕,早已让司内众人对他又敬又畏。 在一片躬身行礼的人群中,唯有窗边那月白身影依旧坐着。 金鸾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莫得感情的脸庞。 她的目光穿过众人,直直落在叶修身上:“你说……我的琴空?” 叶修迎着她的目光,坦然点头。 “没错,空得像一具丢了魂儿的漂亮皮囊。” “只有技巧堆砌出来的声响,没有倾注其中的情感,更没有属于自己的‘魂’。” “这样的琴音,或许能糊弄外行,但在懂的人听来,单调乏味,甚至……” “有点难听。” 叶修一眼就看出来,金鸾的毛病和冷眸当初一样,弹琴只钻研技艺,而没有注入灵魂。 不过想想也没啥。 毕竟。 人家有血海深仇在身,心被冰封,弹琴无魂也情有可原。 但叶修已然想好了如何敲开这层冰壳,与她产生更深层次的接触。 金鸾的脸色彻底寒了下来。 “你是何人?” “纵然你是冷司乐的贵客,身份尊崇,我金鸾虽只是一介微末女伎,但于乐律一道,亦有我的坚持与骄傲!” “岂容你如此轻侮贬低?” 叶修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轻笑一声。 “你觉得我是在轻侮你?那好办。” “你觉得自己的琴不空,很有魂?那不妨听听我的?” “若一曲终了,你哭了,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空,什么叫真正的有。” 金鸾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唇角勾勒出了一抹嘲讽:“哭?绝无可能!” 自从家族被屠戮殆尽,自己被没入这教坊司的那一天起,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哭尽了。 如今的她,心若死灰,唯一的念头便是隐忍,活下去。 然后。 等待那或许永不会来的报仇契机。 哀莫大于心死,她怎会再为一首曲子落泪? “哦?很有自信。” 叶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是在阁内各式乐器上扫了一眼,最终落在一支悬挂着的竹笛之上。 他信步上前,取过竹笛,试了试音色。 紧接着。 便在满阁乐伎,教习,以及金鸾的注视下,将笛子横于唇边。 下一刻。 一缕空灵,悠远,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的旋律,如同穿越了时空,骤然流淌而出! 正是那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跨越时空的思念》! 空灵的笛音仿佛具有魔力,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那旋律中没有复杂的炫技,却蕴含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孤独感,仿佛在诉说着一场简简单单的思念,却将无数人埋葬心中的思念,给勾引了出来…… 阁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前所未闻的奇妙曲调之中,如痴如醉。 金鸾脸上的冰霜与讥诮,在笛音响起的瞬间便凝固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吹奏的青衫男子,眼神中的冷漠一点点瓦解,碎裂…… 那笛音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探入她冰封的心湖深处,轻轻搅动,将她深埋的痛楚…… 悉数勾起! 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堵得发慌,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很快。 笛声最后一个音符悠悠消散在空气中,余韵却仿佛仍缠绕在梁柱之间,不肯离去。 韶音阁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落针可闻。 随即,低低的啜泣声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不少乐伎早已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呜呜……叶公子……您每次来,不是用瓦罐砸得人心慌,就是用唢呐吹得人魂飞魄散,这次……又惹得人哭……” “这曲子……怎会如此感人肺腑?心里酸涩得厉害……” “我想家了,我好像可以感受到,爹娘都在等我!” …… 冷眸悄然别过脸,指尖极快地从眼角掠过,拭去一滴冰凉的泪珠。 那笛声中的思念之情,勾起了她深藏心底对亡故娘亲的追忆,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又酸又疼。 一旁的小蝶更是早已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断溢出。 这跨越时空般的哀思旋律,让她恍惚间又回到了奶奶温暖的怀抱,想起了那位最疼爱她,却早已在大火中逝去的老人…… 叶修轻轻放下竹笛,打破这弥漫着悲伤与回忆的气氛。 他没有对众人说什么,只是望着窗边那抹月白身影,平静问道:“好听吗?” 金鸾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从一场梦境中被强行唤醒。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脸颊一片冰凉,竟也不知在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慌了! 金鸾慌乱的望着叶修:“你……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少年,仅凭一曲笛音,竟能如此轻易地撕开她冰封多年的心防,引出她以为早已干涸的泪水? 这绝非常人! 对方究竟是何人??? 冷眸见状,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金鸾,不得无礼。” “这位是叶修叶公子,亦是……这教坊司真正的主人。” “叶修?教坊司的主人?”金鸾下意识地重复着,脑中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信息拼凑起来。 教坊司已经换了主人,这一件事情她清楚。 但叶修这个名字…… 她猛地抬起头,感觉脑子乱乱的:“叶修?那个……大坤被罢黜的八皇子?!” 她身陷教坊司,并非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 叶修之名,她自然听过,那个传闻中庸碌无能,被陛下厌弃,削爵罢黜的前皇子…… 可那样的一个人,不仅成为了教坊司的主人,还拥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乐律造诣? 一瞬间。 庞大的信息量和情绪波动,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立在原地。 第217章 跟我一块儿造反! 叶修望着她震惊的模样,淡淡一笑:“没错,就是我。” 金鸾眼中的惊疑渐渐化为一丝颓然,随之垂下眼眸。 “叶公子的乐律造诣……” “已臻化境。” “是我坐井观天,方才口出狂言……我,无法企及。” 叶修摆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无妨,今日来此,本就是随意走走,路过而已,听到琴音便进来看看,你们继续练习便是,不必因我打扰。” 他说着。 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点评了几句,又奏了一曲。 而此刻兴致已过,便要离去。 然而。 就在他转身背对众人,看似随意地朝外迈步的刹那,却不动声色地朝一旁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小蝶使了个眼色。 小蝶正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接收到叶修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她刚刚光顾着哭了,都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了…… 刹那间。 小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目光投向金鸾,声音发颤地唤道。 “你可是……金鸾姐姐?” 正准备收拾心情,重新坐下的金鸾,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给定在了原地。 下一秒。 她疑惑地转过身,望向声音来源——那个站在叶公子身侧,穿着藕荷色布裙,眼睛还红红肿肿的女子。 她仔细打量着对方,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充满了茫然…… 这张脸,她很陌生,确信自己从未在教坊司见过。 但。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 金鸾迟疑了一下,才疑惑问道。 小蝶见她果然没认出自己,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激动。 她上前两步,声音哽咽:“金鸾姐姐,是我啊……我是郭家的小蝶……郭小蝶啊!你……你不认得我了吗?” “郭……小蝶?!” 金鸾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浑身猛地剧震,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她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小蝶的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声音都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说你是谁?!郭小蝶?!哪个郭小蝶?!你……你不是已经……在那场大火里……”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仿佛那个结局过于惨烈,她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出口。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少女,怎么可能是那个她记忆中早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的的手帕交??? 叶修适时转过身,再一次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冷眸递了一个眼神。 冷眸与他心意相通,立刻会意。 她的美眸扫过全场,吩咐道:“此处无事,叶公子偶得佳曲,兴致已尽,尔等各自散去,继续练习,不得喧哗扰攘。” “喏!” 众乐伎和教习们虽心中好奇,但见冷司乐发话,且叶公子显然也无留下的意思,便纷纷敛衽行礼,悄然退出韶音阁。 转眼间。 偌大的韶音阁内便只剩下叶修四人。 阁门合拢,隔绝外界的声响,阁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 金鸾仿佛没有察觉到旁人的离去,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郭小蝶的脸上。 “你……你真的是小蝶?” “可是你的脸……” 她下意识地想去触摸小蝶的脸颊,手伸到一半却又怯怯地停住。 十年前,她遭遇了人生的劫难。 十年后,她在这儿遇到了十年前的故友,而对方明明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这种突然闯入心扉的感觉,太窒息了! “是我!金鸾姐姐,真的是我!” 小蝶的泪水再次决堤,主动抓住金鸾停在半空的手,将其紧紧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呜呜……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感受着真实触感,温热体温…… 金鸾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她猛地反手握住小蝶的手,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下来。 “小蝶……妹妹!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说着。 她猛地将小蝶紧紧搂入怀中,姐妹二人相拥而泣,哭声中积压着太多的痛苦!绝望!失而复得的狂喜! 叶修与冷眸静立一旁,默然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并未出言打扰。 良久,两人的哭声才渐渐转为抽噎。 望着这一幕。 叶修微微一笑:“故人重逢,乃是喜事,此地非叙话之所,晚些时候,可让冷眸为你们安排一处安静之地,再细细诉说别情。” 叶修的这一句话,看似体贴,实则是在试探金鸾的反应。 他刻意点出“此地非叙话之所”,正是要观察这位身陷教坊司却心藏仇恨的前朝贵女,究竟是心死了,还是留着那一颗复仇的心? 金鸾如同被冰水泼面,猛地从重逢的狂喜与悲伤中惊醒! 叶修! 他是大坤的皇子! 虽是废黜,依旧是坤帝之子! 小蝶是早已“葬身”在十年前那场针对前朝旧臣清洗大火中的郭家遗孤,是该死之人! 若让坤帝知道她不仅活着,还出现在教坊司,与自己这个金家余孽重逢…… 那等待她们姐妹的,绝不仅仅是再死一次那么简单! 恐怕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恐惧瞬间攫住了金鸾的心脏,让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她猛地松开小蝶,下一秒便重重跪倒在地,慌乱地哀求了起来。 “叶公子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 “今日您所见之事,求您千万莫要泄露出去,尤其……不要告知陛下!” “小蝶她只是侥幸活下来的苦命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陛下,对大坤绝无半点威胁!” “只要您能保守秘密,奴婢……愿为您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此生此世绝无二心!” “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了!” 姊妹情深,此刻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真的担心小蝶会受到牵连! 毕竟。 姐妹二人,本就是一样的苦命人! 叶修看着苦苦哀求的金鸾,只是负手而立,并未言语。 可这一副模样,让金鸾惶恐更深了…… 一旁的小蝶见金鸾吓成这样,心中大急,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想要搀扶金鸾。 “公子!公子您别吓金鸾姐姐了!” 说着。 她立即扭头望着金鸾,“姐姐,叶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若他真想害我,又何必救我?” 金鸾闻言一愣,茫然抬头:“救……救你?” 小蝶用力点头,眼泪又涌了出来,随之指着自己光滑的脸颊。 “姐姐你看!我的脸!” “十年前那场大火,我的脸被烧毁了,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是公子!是他用了神乎其技的医术,仅仅三日,就让我恢复了容颜!” “他是我的恩人,他绝不会害我们的!” 此话一出,宛如石破天惊! 金鸾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小蝶的脸。 不是…… 毁了容? 那张脸光滑细腻,吹弹可破,哪有一丝一毫火烧的疤痕?! 就连一旁的冷眸,清冷的眼眸中也掀起一抹惊涛骇浪。 她知道叶修精通音律,智计超群,甚至武功也隐藏极深,但她万万没想到…… 叶修的医术竟已通神到了如此地步??? 她身为礼部尚书的千金,从未听说过有灼烧伤痕,能在三日恢复如初的…… 不! 准确的说,就算给十年八年,也未必做得到啊! 这简直是仙神手段! 绝非世间凡医所能为! 阁内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寂静当中…… 叶修将金鸾和冷眸的震惊尽收眼底,这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很震惊,但你们先别震惊。” 他目光转向金鸾。 “因为一会儿……” “还有更震惊的。” 金鸾还懵着呢,下意识地涩声问道:“更……更震惊的?是什么?” 叶修淡淡问道。 “我且问你……” “金鸾,你想报仇吗?” 报仇? 报仇! 她做梦都想! 父母惨死,家族沦落。 她身为子女,身为后生,岂有不报的理由??? 金鸾的瞳孔一缩,呼吸急促了起来。 但…… 报仇绝非一时之功,更不是一个人之力可以改变的! 稍微冷静了一下,她涩声问道:“叶……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叶修咧嘴一笑,语出惊人。 “我打算造反。” 全场:“???” 小蝶猛地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气,眼中充满了惊骇。 冷眸清冷的眸子骤然收缩,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碎裂的震惊,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似乎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金鸾更是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四个字在反复回荡…… 打!算!造!反?! 叶修无视三人石化的表情,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打算从这儿入手,训练你,训练那些和咱们一样同病相怜的人,成为大坤……不,是整个天下第一暗杀组织!” 全场:“???” 小蝶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 冷眸的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心口,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金鸾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 那一句句话,太他娘的吓人了! 叶修像是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 “我父皇乃是一国之君,是靠着造反来的江山。” “我这当儿子的,总不能堕了他的威名,必须弘扬他的这份优良传统,不是么?” 全场:“???” 疯了! 绝对是疯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造反是能这样随口挂在嘴边,甚至用如此戏谑的语气说出来的吗??? 而且还是调侃当今天子得位之事! 这已不仅仅是狂妄,简直是自寻死路! 诛九族的大罪啊! 哦! 他们的九族好像都没了? 但金鸾依然被这惊雷炸得魂飞魄散,人都麻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为何想着造反?你如今明明……明明看似很好……” 嗯。 明明拥有着教坊司,得皇帝赏赐,身边美人环绕…… 虽被废黜,却似乎活得比许多皇子都逍遥! 怎么会想不开呢? 叶修脸上的那丝戏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抹淡然。 “很好?我娘亲太萱妃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扎纸人’巫蛊罪名,死得不明不白!” “就连我,她的亲生儿子,也被罢黜宗籍,沦为庶人,几番遭遇截杀构陷,命悬一线!” “你觉得我过得很好?” 他的目光扫过小蝶,扫过金鸾,最终望向窗外,“若这家仇国恨不报,我叶修活着,也就没意思了。” 所有人震惊了。 她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年,心底埋藏着怎样深刻的痛苦与仇恨…… 叶修双眼又落回到了金鸾身上,平静的再一次问道。 “金鸾,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陪我疯这一把?” “要不要替你死去的父母,替你金家上下那些冤死的兄弟姐妹,报一下这血海深仇?” 愿不愿意? 愿意! 她努力的活着,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金鸾的仇恨被彻底点燃了! 她甚至不再犹豫,不再恐惧,而是重重磕下了头。 “奴婢愿意!求公子示下!奴婢该如何做?”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第218章 叶天的妥协! “好。” “给你两天时间。” “利用你在教坊司的身份和人脉,暗中摸清这里所有人的底细。” “每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家世背景!因何被没入教坊司!对朝廷是什么态度……” “一个都不准漏!” 叶修双眼一眯,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要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人是和你我一样,身负血海深仇,能被点燃的自己人。” “做得到吗?” 叶修的话,让冷眸欲言又止。 没办法啊…… 这件事情,关乎了造反一事,简直太疯狂了! 不行。 等一会儿得看看情况,问一问叶修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可金鸾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说道:“可以!奴婢必不负公子所托!” 她同意了。 她明白,自己心心念念的机会到了。 所以。 她不能浪费了! 就那样。 叶修带着冷眸离开了教坊司。 至于小蝶? 她则留在教坊司内和金鸾叙叙旧,等差不多了自然会离去。 不多时。 两人登上马车。 车厢内,熏香淡淡。 冷眸端坐着,忍不住率先开口:“叶郎,方才对金鸾所言……造反之事,是当真?” 叶修睁开眼,侧过头,笑问道。 “怎么,害怕了?” 冷眸微微一怔,旋即摇头。 “坤帝既能随意将我当作棋子,远送北宸联姻,我对这大坤,早已心死。” “我只是……担心你。”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此举太过凶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叶修轻笑一声,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冷眸猝不及防,轻呼一声,已被叶修温热的气息笼罩。 他低头,在冷眸柔软的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放心!” “我自有分寸。” “你或许是疑惑,我为何如此直白地将这等惊天谋划透露给金鸾?” “就不怕她只是逢场作戏,转头便将我们卖了吗?” 冷眸在他怀中仰起脸,眸中疑惑未消,老实地点了点头:“是,金鸾虽与小蝶是旧识,但十年光阴,人心易变……教坊司更是龙蛇混杂之地,她若……” 话未说完。 叶修哑然失笑的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放心,没人能逃得过我这双眼睛。” “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一眼便知。” 冷眸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望着叶修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结果…… 两人眸子一对,叶修又补了一句,“包括你。” 冷眸心头猛地一跳,还未及细想他话中深意,叶修已俯身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车厢内温度悄然攀升,暧昧的喘息声取代了言语。 良久。 唇分。 冷眸脸颊绯红,眸中水光潋滟,尚未平复呼吸,便觉衣带一松。 叶修的手已灵巧地解开了她湖蓝色长裙的腰带,外衫随之散开,露出内里素色的中衣。 “叶郎……不可……” 冷眸慌忙按住他进一步动作的手,声音发颤,羞得几乎将脸埋进他胸膛,“这还在马车上呢……” 叶修低笑,指尖拂过她滚烫的耳垂。 “无妨,车夫我已提前遣走了,马车停的位置也僻静。” 他低头,再次轻啄她柔软的唇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咱们在此处……等候小蝶出来,也不错。” 冷眸:“……???” 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人竟能如此……荒唐又大胆! 光天化日,还是在教坊司外的马车上! 然而,未等她再出言反对,叶修已俯身封缄了她的抗议,温热的手掌探入散开的衣襟,抚上她细腻滑腻的肌肤…… 冷眸浑身一颤,最后的理智在他熟练的撩拨下节节败退,最终化作模糊的呜咽。 静谧的巷子里,马车开始晃动…… …… 二皇子府邸,书房内。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砰!” 叶天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上好的青瓷瞬间粉身碎骨,茶水四溅! “废后!夺爵!圈禁!” “好!好一个叶修!好狠的手段!” 他额头青筋暴跳,面目狰狞,再无平日半分温雅假象,“他这才回来几天?竟能掀起如此风浪!连皇后和叶坤都折了进去!” 沐仁坐在下首,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 “殿下息怒!此事绝非表面看去那般简单!叶修此子……” “恐怕我们以往都大大低估了他!” “他背后定有人指点,或是有我们不知的依仗!” “否则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将贵妃和三殿下扳倒,陛下竟还……” 他还想说的是那打王金锏,但此事过于惊悚,他一时难以宣之于口。 “依仗?他能有什么依仗?一个废黜的弃子!” 叶天低吼道,胸口剧烈起伏,“定是父皇早已对皇后和叶坤不满,恰好借叶修此事发作而已,叶修不过是父皇手中一把刀罢了!” 虽是如此说,但他心中那抹不安与嫉妒却疯狂滋长。 即便叶修是刀,那也说明父皇用了这把刀! 而他自己,近来却屡屡失宠,办事不力! 想想就非常的恼火! “够了!” 沐仁被叶天这喋喋不休的怒吼吵得心烦意乱,猛地起身,毫无征兆地反手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书房内炸响! 叶天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一偏,整个人都懵了:“舅……舅舅?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蠢货!” 沐仁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呵斥。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啊?像个输红了眼,只会无能狂怒的市井赌徒!” “你要记住,你是皇子!是争夺未来储君的皇子!遇到事除了摔东西,发脾气,你还会什么?!” 叶天捂着脸,胸膛剧烈起伏,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沐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继续说道:“现在,给我冷静下来没有?能不能用你的脑子,而不是你的脾气想问题?!” 叶天死死咬着牙,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舅舅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叶修那杂种继续嚣张下去?!” “怎么办?” 沐仁冷笑一声,双眼一眯,“去给他送礼!赔罪!化干戈为玉帛!” “什么?!!” 叶天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给他送礼?赔罪?舅舅你疯了?我给他赔罪?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你让我去给他低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脸色涨得紫红。 “我就是从这应天城的城门楼上跳下去,也绝不可能去给叶修那个王八蛋赔礼道歉,你想都别想!” 怒! 太怒了! 一旦他去赔罪,无异于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堂堂的二皇子,不如一个叶修! 他丢不起这一个人! “蠢货!榆木脑袋!” 沐仁气得差点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这叫以退为进!缓兵之计!懂不懂?!” “叶修如今风头正盛,手握打王金锏,又是锦衣卫同知,深得陛下……” “至少是表面上的看重!” “我们现在跟他硬碰硬,有什么好处?” “除了惹一身骚,让陛下更厌弃我们,还能得到什么?!” “所以只有先接近他,示弱,让他放松警惕,我们才能摸清他的底细!” “看清他背后到底站着谁!找到他的破绽!知己知彼,才能一击必杀!” “甚至……驱狼吞虎,让他去跟其他皇子斗,咱们坐等渔翁之利!” “否则,你以为凭我们现在这晕头转向的样子,拿什么跟他斗?啊?!” 叶天被骂得脸色青白交错,呼吸粗重,却仍梗着脖子反驳:“那也不能……示弱啊?大不了……找机会在应天城里……” 他眼中凶光一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让他彻底消失!” 沐仁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充满嘲讽。 “暗杀?在如今的应天城暗杀一个刚被赏了打王金锏,明面上圣眷正浓的锦衣卫同知?” “叶天,你的脑子是不是真的被狗吃了?!” “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就在城门外,老四叶南,那个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武夫皇子,想带人去勾引姬如雪,可结果呢?” “被叶修用一首词怼得颜面尽失,灰溜溜地走了!” “连叶南都在他手里吃了瘪,却忍气吞声,这几日风平浪静,你以为是他叶南不想动手?还是他手里没人?” 沐仁逼近一步,字字如刀,声音冰冷彻骨。 “是他不敢!也不能!现在的叶修,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谁碰谁倒霉!” “你手里的那些所谓高手,能比常年在边关厮杀,麾下尽是百战老兵的叶南更厉害?” “你动一下叶修试试?信不信你前脚刚派出去人,后脚西厂和锦衣卫就能把你我的府邸围了?!” 叶天听到这里,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那股怒火终于被彻底浇熄,只剩下一阵后怕。 下一秒。 他颓然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那……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沐仁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 “明日,备上厚礼,以探望,恭贺他升迁兼得陛下赏赐为由,亲自去他的新府邸走一趟。” “态度要诚恳,言辞要谦卑,就说往日多有误会,皆是你这做哥哥的不是,望他大人有大量,今后兄弟同心,共同为父皇分忧。” “哪怕心里恶心要吐,脸上也得给我挤出笑来!听到没有?!” 叶天猛地抬起头,眼中流露着一抹挣扎。 但最终。 他还是认命了:“好!我听舅舅的!我去!” 第219章 二哥慢走! 第二天一早。 叶修正用着早膳,瞎乍浦就和宁红夜一同寻到了醉仙楼。 “少主!大喜事啊!” 瞎乍浦人未到声先至,拄着竹杖哒哒哒地走进来,脸上笑开了花,“您那新买的宅子,里里外外,全都拾掇利索了!” 宁红夜跟在他身后,虽依旧神色清冷:“少主,的确已经完工,可随时入住。” 叶修刚咽下一口粥,闻言顿时一愣,诧异道。 “这么快?这才几天?” 他心下暗暗咋舌,这效率未免太高了! 就算搁现代,那种程度的修缮整理,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下不来,这古代纯靠人力,居然短短数日就搞定了? “是啊少主,快吧?” 瞎乍浦凑近了些,那张老脸上挤出几分猥琐又得意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道,“俺跟您说,为啥这么快?俺让牙行那小子玩儿命加人,三班倒,日夜不停地干!工钱?咱给双倍!不,三倍!” 叶修:“……” 他沉默了一下,失笑摇头。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欺我。这道理放之古今皆准。 再大的困难,在金钱面前,都如同虚设。 “办得不错。” 叶修放下碗筷,起身道,“走,带路,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城南宅邸。 只见朱漆大门焕然一新,铜环锃亮,门前石狮也被清洗得没有污垢死角,透着一股轩昂之气。 踏入府内,景象更是与几日前截然不同。 前庭青石板缝隙里的杂草已被清除干净,抄手游廊的廊柱重新上漆,鲜亮润泽。 原本荒寂的庭院角落移栽了些应季的花草,虽不繁复,却显得生机勃勃。 那口被踹翻的荷花缸也换了新的,注满了清水,就连中院的鱼池,也不似一开始时的臭水沟味儿,反而有着锦鲤在其中来回游动…… 叶修负手,在瞎乍浦和宁红夜的陪同下,从前庭到中庭,从正堂到厢房,细细逛了一圈。 屋内窗明几净,家具摆设一应俱全,虽非极尽奢华,却样样精致实用,显然都是用了心的。 他甚至特意去那处阴森的后院看了看,那棵古槐依旧枝繁叶茂,但树下的落叶荒草已被清理干净,阳光能更多地洒落下来,那股子阴晦之气荡然无存,反而显得古朴幽静。 “好,很好。”叶修满意地点点头,“红夜,老瞎,辛苦你们了。” 瞎乍浦嘿嘿直笑:“不辛苦不辛苦,少主您满意就成!” 宁红夜也轻声道:“分内之事。” 叶修展望了一下,心情颇佳。 “甚好!就这两日,挑个时辰,咱们就可以直接从醉仙楼搬过来了!” 宁红夜闻言,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终于……有一个像样的落脚点了。” 叶修捕捉到她这难得一见的笑容,先是一怔,随即亦是心有戚戚焉,点了点头。 “没错,寄人篱下的感觉,终归不是滋味。” “虽说首辅府那位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但总叨扰着,于礼不合,也略显尴尬。” “如今……” 他环视着这宽敞!整洁!气象一新的宅院,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和轻松。 “总算是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瞎乍浦在一旁乐得直搓手。 正当几人皆因这即将到来的乔迁之喜而心生愉悦之际…… 蓦地! 宅院大门外,却忽然传来一个热络的朗笑声。 “八弟啊!” “你的好二哥我啊……来恭喜你了!!!” 此话一出,前院内正在忙碌的宁红夜,瞎乍浦,以及零星几个正在做最后打扫工作的工匠都愣住了。 二哥? 那不就是二皇子叶天? 那家伙曾经恨不得生吞了少主,这会儿居然会亲自上门,还扬言要恭喜?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宁红夜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瞎乍浦更是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侧着脑袋嘀咕道:“俺滴个亲娘欸,是俺老瞎耳朵出毛病了,还是门外那小子吃错药了?叶天那小王八蛋能来道喜?他怕是来道丧的吧!” 与众人的惊疑不定相比,叶修只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来者是客,总不能闭门不见。” “走吧,一起去看看咱们这位二哥,今日唱的是哪一出。” 说着,他便率先朝大门方向走去。 宁红夜与瞎乍浦立刻紧随其后,心中虽疑窦丛生,但见叶修如此从容,两人也就不多想什么。 几人来到府邸大门前,刚跨过高高的门槛,便被门外的景象弄得又是一愣。 只见。 二皇子叶天今日竟未着皇子常服,反而是一身颇为低调的锦缎常服,脸上挤着略显僵硬的笑容站在最前。 而在他身后,竟浩浩荡荡地停了足足五六辆大车! 车上堆满了系着红绸的箱笼,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甚至还有整只的火腿风羊…… 琳琅满目,活脱脱一副年节下重礼往来的架势! 叶修目光扫过那几大车礼物,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上前一步,故作惊讶地朗声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哥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他话语一顿,视线在叶天和那几大车礼物上来回扫了扫,语气带着一抹调侃。 “不过……二哥,你今儿这是抽了什么风?” “哦不,是吹了什么仙风?” “竟然想起给小弟我送这么厚的礼?这可真是让小弟我……受宠若惊,心里头直发毛啊!” 叶天听着叶修这夹枪带棒,满是讥讽的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袖中的拳头都一下子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心中早已将叶修骂了千万遍,但脸上那强堆出来的笑容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更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诚恳一些:“八弟这是哪里话!你我兄弟,何须如此见外?往日……往日确是做哥哥的我糊涂,多有得罪,思前想后,实在是愧疚难当。”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继续说道。 “听闻八弟你不仅荣升锦衣卫指挥同知,深得父皇信重,更是置办了新宅,可谓双喜临门!” “哥哥我今日特备薄礼,既是恭贺,也是……借此机会,给八弟你赔个不是!” “还望八弟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再与哥哥计较以往的那些误会。” 叶修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哦?赔不是?二哥,你这话我可就更听不懂了,我听说……你舅舅沐大人那位老岳丈,前些时日好像是因为我才一口气没上来,驾鹤西去了?这事儿……真的没事?您心里头,真能过得去?” 草! 精准讽刺! 精准打击! 叶天的脸色霎时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红,胸膛剧烈起伏。 不气不气! 气了没人替! 必须完成舅舅的任务! 他皮笑肉不笑,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话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事!” 叶修仿佛没看到他快要爆炸的样子,依旧是一副关切又难以置信的表情,追问道。 “真没事?” “真没事!” 叶修这才恍然似的点了点头,拖长了语调:“哦——原来真没事啊……” 他像是终于放心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拍了拍手。 “那我就放心了!二哥如此深明大义,顾全兄弟情谊,实在是让小弟感动!” “红夜,老瞎,还愣着干嘛?没看见二哥一片诚意吗?赶紧的,叫人把二哥送的这些‘薄礼’都搬进去,仔细清点入库,可别辜负了二哥的一番‘心意’!” 宁红夜和瞎乍浦强忍着笑意,躬身应道:“是!少主!” 立刻便有仆役上前,开始接手那几大车的礼物。 叶修看着礼物开始搬运,这才又转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叶天,语气轻松地问道。 “礼也送了,歉也道了。” “二哥如此繁忙,想必还有要事在身?”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小弟我就不多留二哥了?” “这新宅刚收拾好,乱糟糟的,也不好招待二哥喝茶。” 有便宜不赚,王八蛋! 这不得薅羊毛,薅死这鳖孙玩意儿! 叶天:“???” 不是…… 没跟自己开玩笑? 拿了礼物之后,就赶人了??? 叶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破口大骂的冲动,一字一顿的说道:“八弟说的哪里话!为兄今日前来,可不单单是为了送礼赔罪,更是想诚心邀你赴宴,就在我府上,咱们兄弟二人好好……” “诶!” 叶修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 侧身指了指门内正在忙碌搬运箱笼,洒扫庭院的仆役们。 “二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可你瞧瞧这院里,乱糟糟的,箱子家具摆得到处都是,灰尘都没落定呢。” 叶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无奈。 “实在是……” “抽不开身,也绝非待客之道。” “不如这样,等过两日,小弟我将这宅子彻底归置妥当,正式搬进来后,必定备下好酒好菜,亲自下帖,请二哥过府一聚!” “到时候,咱们兄弟再把酒言欢,畅谈一番,如何?” 叶天被他这话堵得严严实实,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脸色隐隐发青。 但他看着叶修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又瞥了眼门内确实繁忙的景象,知道自己今日这“亲近”之举,算是彻底被对方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 再纠缠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跌份,更可笑。 “好。” 无奈之下,叶天无奈的吐出了一个字,脸上的假笑却已经快要挂不住。 “既然八弟今日不便,那为兄……便改日再来叨扰。” “二哥慢走,小弟就不远送了。” 叶修笑眯眯地回礼,随后便带着人,直接进入了府邸。 嗯。 门也给关上了! 叶天猛地转身,脸色一片阴沉的上了马车。 一钻进车厢,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心中早已将叶修的祖宗十八代,连同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词汇,全都疯狂地问候了一遍! 但他很快又想到…… 叶修的祖宗十八代,不就是自己的祖宗十八代? 草! “叶修……你给本王等着!”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低沉的咆哮。 很快。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了二皇子府。 车刚停稳,叶天便黑着脸,怒气冲冲地跳了下来,径直往府内走去。 早已等候在府门内的沐仁见状,立刻迎了上来:“殿下,如何了?叶修他可收下礼物了?态度如何?” 第220章 礼都送了,脸也赔了,还得等? 叶天黑着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都他娘的收了!” “几大车的东西,一点没客气,全搬进去了!” 沐仁闻言,仔细观察着叶天那几乎要滴出墨来的脸色,不由得一愣:“既然礼都收下了,那便是好的开端,殿下您怎么还……臭着一张脸?莫非他收了礼,还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叶天一听,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声音里充满了憋屈和不爽。 “他倒没说什么难听的!” “客客气气,笑眯眯的!” “可东西一搬进去,立马就说什么宅院新收拾好,乱糟糟的绝非待客之道,抽不开身,直接就要送客!” “还说……等过两日他归置妥当,正式搬进来后,再备酒菜,亲自下帖请我过府一聚!” “这分明就是拿话搪塞我,收了礼就赶人!” 沐仁的眉头立刻皱紧了,追问道:“殿下,您当时……是不是又没忍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脸色不好,让他看出了破绽?” “我没有!” 叶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声辩解。 “舅舅!我这次真的忍住了,全程都按你教的,赔着笑脸!” “是他叶修!是他欺人太甚!” “收钱不办事,还立马翻脸不认人!” 沐仁看着激动的外甥,沉默了片刻,背着手在厅内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唔……过两日,亲自下帖请你过府一聚……” 他忽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继续等!” 叶天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失声道:“等?礼都送了,脸也赔了,咱们还得在这儿干等着他给一个反馈?等他那个不知道猴年马月的破帖子?舅舅!咱们可是皇子!是……” “正因为你是皇子,才更要等得起,忍得住!” 沐仁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他这话,未必全是推诿之词,新宅乔迁,依照惯例,确实会设宴庆祝,这或许……正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机会?” 叶天愣住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什么机会?咱们已经给过一份厚礼了,难道等他办宴席,咱们还得再掏一份贺礼送去不成?这……这成什么了?咱们是皇子,不是给他上贡的!” 一想到可能要再次大出血,叶天的脸都绿了。 沐仁看着他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叹了口气。 “殿下!舍不住孩子,套不着狼!” “若他真下帖,这便是我们再次接近他,观察他,甚至……” “融入他那个圈子的绝佳机会!” “些许钱财,与那把椅子相比,算得了什么?” 叶天脸色剧烈地挣扎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他当然知道舅舅说得有道理,可一想到要对叶修那个废物一而再地低头送礼,那股屈辱感就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最终。 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对叶修日益增长的忌惮和仇恨…… 还是压过了眼前的屈辱。 他猛地一咬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好,都听你的,但等老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必须弄死他!!!” 沐仁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 “殿下能想通便好。” “眼下,静观其变,耐心等待便是!” …… 新宅府邸。 宁红夜清点完最后一箱礼物,合上账簿,清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 “少主。” “叶天送来的这些礼物,粗略估算,价值恐怕不下……” “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叶修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乐不可支,摇头笑道,“嚯!我这二哥,家底还真是厚实啊!出手这般阔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来恭贺我乔迁之喜的亲哥哥呢!” 一旁的瞎乍浦也凑了过来,咂摸着嘴:“乖乖,十万两!这叶天莫不是把老婆本都掏出来了吧?他图啥啊?” 宁红夜同样面露不解,看向叶修。 “这正是属下疑惑之处。” “他此举,意欲何为?” 叶修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摊手。 “我哪能知道他突然抽的什么风?” “许是觉得往日得罪我太狠,心里不安?” “或是听说父皇赏了我金锏,急着来修补关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过嘛……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这礼送得倒是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 “机会?”宁红夜和瞎乍浦异口同声,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机会?” “一个……” 叶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敛财的大好机会。” “敛财?” 宁红夜和瞎乍浦再次愣住,面面相觑,没明白这怎么就跟敛财扯上关系了。 叶修见状,笑着点拨道:“你们想啊,咱们这新宅子收拾得这么漂亮,马上又要乔迁入住,按照规矩,是不是该大办一场乔迁宴?” 宁红夜若有所悟。 “少主的意思是……” “没错!” 叶修两手一摊,理直气壮地说,“既然要办宴,那不得广发请帖,邀请这应天城里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都来沾沾喜气?这人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吧?” 瞎乍浦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妙啊!少主!太妙了!咱们买这宅子,修缮布置花出去的真金白银,这不眨眼就能赚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大大地赚上一笔!”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正是此理。” 但宁红夜却是黛眉一蹙,问道。 “不是……” “按照少主如今被罢黜的身份,那些达官贵人会买账吗?” “他们不买也得买。”叶修意味深长的解释道。 宁红夜和瞎乍浦顿时又糊涂了起来。 按照叶修的身份,一般的大臣肯定不会买账前来祝贺。 毕竟。 一来避嫌,免得自己站位的皇子不爽。 二来掉份,叶修就算有着皇室身份,也绝不会让这一群老狐狸出来的。 但很显然。 某人已经想好了对策…… “红夜,这事你立刻去办就对了!” “以我的名义,制作一批最精美的请柬,一张张亲自送到各位王公大臣,各部要员,还有城里那些数得上号的富商府上。” 叶修见两人依然云里雾里的,并没有去特意解释,反而笑眯眯的。 “记住,送请柬的时候,‘顺便’提一嘴,就说我二哥二皇子殿下,今日已亲自莅临,还送了一份价值不菲的厚礼,深感兄弟情谊,铭感五内。” “千万要记住了啊……” “不要说是祝贺新居乔迁的,若老二真的是来赔礼道歉的,到时候他肯定还会再送一份礼。” 宁红夜:“……” 瞎乍浦:“……” 好好好! 他们终于明白了。 叶修这是要借用二皇子的名头,来给那些已经站队的,没有站队的人施压啊! 他就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 瞧见没? 连堂堂的二皇子都亲自来送了重礼,你们这一群家伙岂敢怠慢? 不来吧,肯定得罪了二皇子。 来了吧,好像又有点不对劲。 宁红夜一脸古怪,随之应了一声:“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保证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二皇子殿下的‘深情厚谊’。” “好!” 叶修心情大悦,负手望着庭院,“咱们就等着乔迁之日,宾客盈门……哦,人不来也没事,但贺礼得到,咱们的库房刚刚翻修,必须填满好吧!” 宁红夜:“……” 瞎乍浦:“……” …… 于是乎。 不到一天的时间,废皇子叶修将于新购宅邸大办乔迁宴的消息,果然如生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应天城的街头巷尾,自然也飞入了那些高门大户,朱门深院之中。 然而。 与市井小民的热议不同,达官贵人们对此大多反应平淡,甚至带着几分轻蔑与审视。 毕竟。 一个被陛下罢黜,削为庶人的前皇子,纵然近日似乎圣眷略有回暖,得了些赏赐虚职,但终究身份尴尬。 他的乔迁之喜? 与自己何干啊? 他们在家里吃吃喝喝不香吗? 所以。 多数人持观望态度,并未急于动作,甚至私下多有嘲讽,觉得此子不知收敛,过于张扬。 鲁国公府,书房内。 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的开国国公汪伦正慢悠悠地品着香茗,听管家禀报着近日城中的大小消息。 当听到叶修准备乔迁,并大办乔迁宴时,他不由得不屑一笑。 “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失了势,丢了爵位的废黜之人,不安分守己,躲起来苟延残喘,竟还敢如此大张旗鼓,广邀宾客?” “真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不知所谓!” 一旁侍立的心腹管家立刻躬身附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国公爷说的是极!” “那叶修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侥幸得了陛下些许怜悯,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依小的看,他那宴席,只怕门可罗雀,无人捧场,届时才真是闹大笑话呢!” 汪伦闻言,冷哼一声,并未再接这话茬。 在他这等身份的人看来,叶修此举如同猴戏,不值多议。 他更关心的是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 汪伦沉吟片刻,转而问道:“二殿下那边……近日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这位鲁国公汪伦,乃是大坤朝顶级的勋贵之一,更是铁杆的二皇子党羽。 其家族与二皇子母族沐家渊源颇深,早已将宝压在了叶天身上。 以至于。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管家忙收敛笑容,恭敬回道。 “回国公爷,二殿下府上近来并无特殊动静传出。” “只是前两日,他遣人送来一些时新瓜果,并代殿下问候国公爷安好。” “说国公爷乃国之柱石,让您多加保重身体。” 汪伦点了点头,浑浊却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如今东宫太子叶昭已成废人,皇后又被废黜降位,这储君之位空悬,波谲云诡。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喃喃道。 “太子已废,中宫易主……” “风云际会啊!” “陛下心思难测,但眼下看来,二殿下的机会或许真的来了。” “我等更需谨言慎行,静观其变,关键时刻,方能助殿下……” 话音未落。 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仆役在门外高声禀报。 “启禀国公爷!府门外有客递帖求见!” 汪伦眉头一皱,被打断思绪颇有些不悦:“何人?没眼色的东西,没见本国公正忙?” 门外的仆役顿时一脸紧张了起来。 “回国公爷,来人自称是……前八皇子叶修府上的护卫,特来……” “为您送上乔迁喜宴的请柬!” 汪伦:“???” 第221章 忍着,受着! 汪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诮。 叶修? 那个跳梁小丑,居然来找自己? 他是什么身份? 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一个无爵无权的庶人,乔迁之喜,竟敢往他这堂堂国公,开国勋贵的府上递帖子? 谁给他的胆子?! 汪伦气极反笑,将手中茶盏重重顿在桌上。 “呵!真是岂有此理!不知天高地厚!” “让人进来!” 汪伦冷哼一声,“本国公倒要瞧瞧,他能送出个什么请柬来!” 他倒要看看,这叶修派来的人,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又有何底气敢来敲他鲁国公府的大门! “是!” 门外仆役应声退下。 不多时,书房门被再次推开。 一名身着劲装,神色清冷的女子迈步而入,正是宁红夜。 她目不斜视,走到书房中央,对着书案后的汪伦抱拳一礼。 “在下宁红夜,奉我家少主叶修之命,特来为鲁国公送上请柬。” 说着。 她从怀中取出一份红色请柬,放在了汪伦面前的书案上。 “我家少主新购宅邸,已修缮完毕,定于后日午时举办乔迁宴,特请国公爷拨冗莅临,同沾喜气。” “乔迁宴?” 汪伦瞥都没瞥那请柬一眼,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回去告诉你家少主,他的好意,本国公心领了。” “只是后日本国公另有要事,早已安排妥当,实在抽不开身,这宴席……就不去了。”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懒得找一个委婉的借口。 需要找借口吗? 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好听了! 站在一旁的管家,脸上也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觉得自家国公爷肯让这人进来,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然而。 宁红夜对于这直白的拒绝似乎毫不在意。 她只是微微颔首,平静地开口。 “国公爷政务繁忙,少主早有预料,亦能体谅。” “少主交代了,国公爷人若实在不便前来,也无妨。” 汪伦和管家闻言皆是一愣。 人不去也无妨? 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听起来还挺通情达理? 不过…… 咋听着有点怪怪的感觉? 可还没等他们这念头转完,宁红夜的下一句话,便如同平地惊雷,炸得他们目瞪口呆:“少主说,人不到……礼到即可,心意到了,他便同样高兴。” 汪伦:“???” 管家:“!!!” 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汪伦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听到了什么? 人不去…… 礼到即可? 这……这简直是毫不掩饰的索要贺礼啊! 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请客送礼本是人之常情,但哪有派个人上门,直接告诉你“人可以不来,但礼必须到”的?! 这已经不是失礼了,这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的荒唐!是无赖行径啊! 管家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活像见了鬼一样。 他伺候国公爷大半辈子,往来皆是高官显贵,何曾见过如此…… 不要脸面的讨要方式? 这叶修是穷疯了吗? 还是彻底破罐子破摔,连最后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放肆!” 汪伦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宁红夜厉声喝道。 “黄口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他叶修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国公给他送礼?!” “滚!立刻滚回去!” “告诉你家主子,想要贺礼?痴心妄想!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面对汪伦的勃然大怒和厉声斥责。 受到叶修真传的宁红夜,却依旧站得笔直,神色未有丝毫改变。 她甚至等汪伦吼完了,才再次平静地开口。 “国公爷息怒。” “少主还让属下转告您一句话。” “昨日,二皇子殿下亲临我府,亦是送上一份厚礼以作贺仪,价值不下十万两白银,并恳切言道,望与我家少主兄弟同心,往日误会,就此揭过。” “少主感念二殿下兄弟情深,已欣然收下。” “少主以为,国公爷您……素来与二殿下亲厚,想必心意亦是相通的。” 宁红夜的话语声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地砸在汪伦的心头! 汪伦脸上的滔天怒火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错愕与惊疑! 二皇子叶天? 亲自去了叶修府上? 还送了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厚礼?! 表示要兄弟同心,化解误会?! 这……这怎么可能?! 叶天不是一向视叶修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甚至一个月前,沐仁的老丈人都被叶修给玩死了,怎么会…… 但这话是从叶修派来的使者口中说出,而且如此具体,若非真有此事,她岂敢凭空捏造? 尤其还是打着二皇子的名号? 若此事为真,那二皇子此举背后的深意…… 汪伦眉头紧锁,望向了一旁的管家。 管家一个激灵,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步,凑到汪伦耳边。 “回国公爷,此事……千真万确!” “昨日午后,二殿下确实亲自出府,带了数辆大车的礼物,去了城南方向!” “虽然行程隐秘,但咱们安插在二殿下府外的人确实回报了此事,只是不知具体详情……” “没想到,竟是去了叶修那里!” 闻听管家证实,汪伦脸上的怒容瞬间被惊疑不定所取代,肌肉微微抽搐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莫不是真的? 不是…… 二殿下竟然真的去向叶修那小子低头示好,还送了如此重礼? 这背后…… 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等等! 汪伦忽然想到…… 不日前三殿下被废,皇后被废,好像和叶修也有关系! 而如今。 叶修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副手,又拿了打王金锏…… 恐怕和这一层原因有关! 就在汪伦心念电转,权衡利弊之际。 宁红夜见状,知道火候已到,便依照叶修事先的吩咐,故意露出一丝遗憾之色,才微微躬身:“既然国公爷政务繁忙,实在不愿赏光驾临,那属下便如实回禀少主便是……告辞。” 说完。 她毫不犹豫,转身作势便要离开。 心中却一阵古怪。 少主果然料事如神,这番说辞,连这老狐狸都镇住了。 可少主此刻正在外面马车里悠哉等着消息呢…… “且慢!” 就在宁红夜即将踏出书房门槛的刹那,汪伦猛地开口叫住了她。 宁红夜脚步一顿,缓缓回身,面上依旧平静无波:“国公爷还有何吩咐?” 汪伦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对着管家挥了挥手。 “你,去库房,支八万两银票来。” 管家闻言,眼睛瞬间瞪圆了,差点惊呼出声。 我靠! 真要送礼??? 但在汪伦凌厉的目光逼视下,管家只能硬着头皮,连忙躬身:“是……是!老奴这就去!” 话语一落。 他急忙离开,前去拿钱。 不多时。 管家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递到汪伦面前。 汪伦看也不看,直接对宁红夜道:“这是本国公的一点心意,贺叶公子乔迁之喜,人既不便前往,礼数不可废,你带回去吧。” 宁红夜心中暗暗咋舌。 少主这招空手套白狼真的成了! 八万两? 这鲁国公出手虽比二皇子吝啬些,但也绝非小数目了!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上前一步,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锦盒,微微颔首:“多谢国公爷厚赐,属下必定亲手交予少主,那便不多打扰,先告辞了。” 捧着价值八万两的银票,宁红夜转身离开了书房,但心中却对叶修的算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望着宁红夜离开的背影。 汪伦呼吸一滞,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 “岂有此理!简直是奇耻大辱!” 想他堂堂开国国公,竟被一个废黜皇子用这种方式硬生生“敲”去了八万两白银! 但怒归怒,想到二皇子叶天那令人费解的举动,他又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脸色阴沉地对刚缓过气来的管家吩咐道:“你,立刻亲自去一趟二皇子府,面见殿下,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殿下,就说……他办的事情,老夫也跟办了!” 一来,为了让二殿下没有什么疑虑。 二来,也是为了弄清楚其中的门门道道。 管家明白这些,所以此刻哪还敢多问? 他连忙躬身应道:“是!老爷,老奴明白!这就去办!” …… 宁红夜捧着锦盒,快步走出鲁国公府,径直钻入了停靠在街角阴影处的马车。 车厢内。 叶修正悠闲地靠着软垫假寐。 宁红夜将锦盒放在叶修面前的矮几上,惊喜的说道:“少主,八万两。” 叶修睁开眼,瞥了一眼那锦盒,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 “才八万两?” “啧,这老家伙平日里也没少贪啊,出手倒是比他那主子还抠搜几分。” 宁红夜闻言,想象了一下鲁国公那副吃瘪又不得不掏钱的模样,再结合叶修这嫌弃的语气,饶是她性子清冷,也忍不住唇角微弯,险些笑出声来。 她连忙轻咳一声,压下笑意,随之轻声问道。 “少主,咱们这样拿着二殿下的名头招摇撞骗,真的能行吗?” “若是被他知晓,恐怕……” 叶修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打断她的话。 “不行?不行也得行!” “我那好二哥既然想跟咱们‘交好’,玩什么以退为进的把戏,那他就得忍着,受着!” “这哑巴亏,他吃定了!” 他顿了顿,眼中狡黠之光更盛。 “再说了,他昨日送礼是私下行为,并非明面上的乔迁贺仪。” “等咱们这风声放出去,为了圆他这个‘兄弟情深’的场子,后日咱们正式宴请,他这做哥哥的,还得再乖乖地给我送一份大礼来!” “不然,岂不是自打嘴巴,告诉全天下人他昨日的诚意是假的?” 宁红夜听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少主,您这……也太……” 她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叶修这番操作,简直是……损到了极致! 却又不得不佩服其心思之缜密,算计之精准,完全拿捏住了二皇子进退两难的处境。 叶修哈哈一笑,不再废话,屈指敲了敲车厢壁,对外面的瞎乍浦吩咐道:“走!去下一家!” 说完。 他看向宁红夜,眼中闪烁着“搞事情”的光芒。 “红夜,咱们的动作得快点了。” “必须趁我那好二哥还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封锁消息或者打招呼之前,多敲几家!” “接下来这几家,话术要变一变。” “除了提二哥送了十万,再加一个汪伦送了八万之外,再加一句——” 叶修笑得像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你就说,‘二殿下与鲁国公皆已表示,想必大人您的心意,定然也是不遑多让的’。” “让他们自己琢磨!” 宁红夜听着这火上浇油的新话术,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古怪,而是彻底的麻木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几位大人听到这番话时,那又惊又怒,却又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表情。 最终。 她颔首应道:“好!” 第222章 二皇子进退两难了! 二皇子府。 叶天余怒未消,正与沐仁相对而坐,商讨着下一步该如何“以退为进”,如何从长计议对付叶修呢! 结果。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侍从的通报声:“殿下,沐大人,鲁国公府的汪管家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叶天与沐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疑惑。 鲁国公汪伦是他们的铁杆支持者,此刻派管家前来,所为何事? 莫非是朝中又有什么新的风向? “让他进来。”叶天整理了一下情绪,沉声道。 很快,鲁国公府的汪管家躬身快步而入,随之先行了礼,才迫不及待地开口:“殿下,沐大人,老奴奉我家国公爷之命前来,是想向殿下求证一事。” “何事?但说无妨。”沐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汪管家咽了口唾沫,说道:“不久之前,那八皇子叶修府上的一名女护卫,来到国公府,递上了乔迁宴的请柬,这原本不算什么,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却甚是古怪……” 他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叶天和沐仁的神色,继续道。 “那女子言道,殿下您昨日已亲临叶修府邸,并送上了一份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厚礼,以示兄弟修好之意。” “还说什么……我家国公爷素来与殿下亲厚,想必心意相通……这……国公爷听闻后,虽心存疑虑,但顾及殿下颜面,已让老奴备了八万两银票作为贺礼,让那女子带回去了。” “国公爷特命老奴前来,问询殿下,此事……是否确有其说?殿下您是否真有此深意,让吾等紧随其后?” “什么?!!”汪管家的话如同一个个惊雷,炸得叶天和沐仁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不是…… 十万两? 兄弟修好? 鲁国公也跟着送了八万两? 叶修竟然敢?!! 他竟然拿着自己私下前去赔罪送礼的事情,当作幌子,去敲诈勒索其他朝臣勋贵?! 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是他二皇子叶天牵头号召大家去给叶修送钱?! “放他娘的狗屁!” 叶天瞬间暴怒,额头青筋暴跳,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本王那是……他叶修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利用本王?他这是敲诈!是诬陷!” 沐仁的脸色也是铁青无比,他终于明白叶修昨日为何收礼收得那么痛快,赶人赶得那么干脆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这简直是把他们当成了招财树和挡箭牌! 入他娘的! 以后谁敢说叶修是一个废物,他第一个跟谁急! 那等心机若是废物,那他们算什么? “殿下息怒!” 沐仁虽然自己也气得肝疼,但还是先劝住几乎要爆炸的叶天,“事已至此,我们……” 然而。 叶天根本没听他的话,直接怒视着目瞪口呆的汪管家:“汪管家,此事绝非那叶修所言之意,他这是借题发挥,其心可诛,你速速回去禀报鲁国公,让其要回……” 叶天的话还没说完,书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从慌乱的声音。 “殿下!殿下!户部李侍郎府上的管家求见!” “殿下!城西周大官人家的大总管在外等候,说是有急事请教!” “殿下,王将军府的……” …… 短短片刻,竟又有三四家权贵或富商的管家,总管奉命前来,求见的理由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来求证二皇子是否真的给叶修送了十万两贺礼,并暗示他们“表示心意”! 每一个新来的管家,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叶天和沐仁的脸上。 书房内的气氛彻底凝固了。 叶天和沐仁看着眼前这接二连三前来“求证”的各府下人,脑子嗡嗡作响,彻底懵了。 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叶修哪里是只敲了鲁国公一家? 他这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把他们舅甥二人当成幌子,几乎把整个应天城有头有脸的府邸都敲诈了一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无耻了,这是把他二皇子叶天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之后,还要利用他的脸面去捞钱! 捞完钱,还要让全城的人都以为是他二皇子带头去巴结一个废皇子! 奇耻大辱! 简直是旷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更要命的是…… 叶天和沐仁猛地意识到一个更让他们吐血的事实,叶修这乔迁宴还没办呢! 他们昨天送的那份“赔罪礼”,根本不算正式的“乔迁贺仪”,而且也不是大张旗鼓的去送! 按照叶修现在搞出来的这个阵仗和标准,等到后日叶修正式宴客那天,他叶天这个当“二哥”的,为了圆上这个自己被硬扣上的“兄弟情深”的帽子,岂不是…… 还得再准备一份价值不菲的“贺礼”送过去?! 否则,就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脸,告诉全天下人他昨天的诚意是假的,今天叶修的宣传是骗人的! 想到这一点。 叶天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顶门,眼前阵阵发黑。 “他……怎么敢?!” 他猛地转向沐仁,双眼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舅舅!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让我忍,让我退的结果!他现在是骑在我脖子上拉屎,还要问我借纸,我们还要怎么忍?啊?!” 忍不了一点! 他简直快要疯了! 沐仁的脸色也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显然也气得不轻。 但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怒火压了下去,脸色阴沉的说道:“殿下!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忍住!” “还要忍?!” 叶天几乎是在咆哮,“我被他如此利用,成了全城的笑柄,成了他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你还要我配合他?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任人拿捏的傻逼吗?!” 入他娘的! 就算是做大怨种,也不能这么怨吧??? “正因为不像,所以才不能前功尽弃!” 沐仁眉头一皱,打断叶天的失控,“殿下!你仔细想想!现在全城都以为你与叶修兄弟情深,是你主动示好,慷慨解囊,若此时我们与他撕破脸,否认这一切,那会是什么后果?” 沐仁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 “那等于告诉所有人,你昨日的诚意是假的!” “你今天的兄弟情深是装的!” “你叶天气量狭小,出尔反尔!” “不仅彻底得罪了叶修,更会让那些因为你的榜样而送了礼的勋贵大臣如何看你?” “他们会觉得被你戏耍了!” “届时,你失去的不仅仅是颜面,更是人心,是朝中本就摇摆的支持!” 叶天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确实被架在了火上,进退两难。 否认,则身败名裂。 承认,则心在滴血。 看着外甥脸上剧烈挣扎的痛苦神色。 沐仁语气放缓,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们已经付出了如此代价,若因一时之怒而尽弃前功,那之前的羞辱和付出,岂非全都白白浪费了?” “忍下这口气,我们至少还能维持住兄友弟恭的表象,还能留在牌桌上,还有机会摸清他的底细,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 叶天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他猛地闭上眼睛,额头青筋暴跳:“所以……我不仅不能发作,后天他的乔迁宴,我还得……再备上一份厚礼?送去给他?!!” “是!” 沐仁斩钉截铁。 “而且要送得比上次更风光,更体面,要坐实我们兄弟情深的名头!” “不仅要送,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送了!” “他叶修不是想借我们的势吗?好!我们就给他这个势!把他捧得高高的!” “我倒要看看,他吞下这么多金银,能不能消化得了,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叶天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血丝密布:“好,我再听舅舅一次……送!再给他送!他要多少,我给多少!我只盼着他……有命拿,没命花!” 沐仁见他终于屈服,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 没办法。 如今的局势,就像是拉锯战一样。 他想要争夺主权,但叶修会跟他争。 一来二去…… 后面会如何,算计无数的他,居然也看不懂,猜不透。 沐仁转向那些早已一脸懵逼,满头雾水的各府管家,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诸位回去禀报各家主人,殿下确与八弟修好,厚礼之事,属实。” “八弟乔迁之喜,本王身为兄长,聊表心意,实属应当。” “诸位主人的心意,八弟和本王……也都心领了。” 各府管家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喏,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个个背后都被冷汗浸湿。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叶天和沐仁二人。 气氛沉入了谷底,压抑得令人窒息。 叶天瘫在椅中,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在忍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沐仁则负手立于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面色阴沉如水,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桌上的茶水早已冰凉,却无人有心去换,只剩烛火噼啪,映照着两人各怀鬼胎的面容…… …… 两日时间,倏忽而过。 叶修新购的宅邸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大门大开,披红挂彩,门前两尊石狮也系上了红绸球,显得格外喜庆。 罪屠营带出来的百名虎狼锦衣,在王允一等人的率领下,身着新衣,面带笑容,守在府邸周围,并迎接着每一位到来的宾客。 一时间。 唱喏声!寒暄声!车马声!不绝于耳,端的是热闹非凡。 这般景象,莫说是叶修一个被废黜的皇子,便是寻常王爷乔迁,也未必有如此盛况。 然而。 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这满堂的宾客,十有八九并非真心来贺,而是被那“二皇子十万两”、“鲁国公八万两”的传闻硬生生“架”来的。 不来,便是打了二皇子和鲁国公的脸,更怕被那手握“打王金锏”的叶修记上一笔。 因此,无论心中如何骂娘,众人面上却都得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说着场面话。 叶修今日一身湖蓝色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他站在前庭正中,周旋于各方宾客之间,言笑晏晏,应对自如。 “王尚书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快请快请!” “哎哟,张都督!您能来,小子脸上有光啊!里面备了上好的碧螺春,您尝尝!” “李老板!同喜同喜!以后在这应天城,还得多仰仗您哪!” 他笑容和煦,态度谦和,仿佛全然忘了自己是如何“请”来这些宾客的。 正当庭中气氛愈加热络之际,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更高亢的唱喏声:“二皇子殿下驾到——!” 第223章 一个在演,一个跟着演! 这一声,如同按下暂停键。 庭内的喧闹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门方向。 来了! 正主来了! 只见叶天今日亦是盛装出席,一身绛紫色蟠龙纹亲王常服,头戴玉冠,面色…… 嗯。 竟是带着一抹古怪的温和笑意,在几名侍从的簇拥下踏入府门。 他身后,跟着整整一队抬着系有大红绸花箱笼的仆役。 那阵仗,比之前日私下送礼时,不知风光了多少倍。 叶修见状,脸上露出了一抹受宠若惊的表情,快步迎上前去,朗声笑道:“二哥!您可算来了!小弟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您来给弟弟撑场面呢!” 叶天脸上的笑容亦是无比“真挚”,他快走几步,竟主动伸出手,虚扶了叶修一把,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来。 “八弟说的哪里话?”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套?” “你乔迁新居,为兄岂有不来之理?” 话语一顿。 他目光扫过院内众多的宾客,笑意更深。 “瞧瞧,八弟你这人缘,满应天的勋贵名流都来给你道贺了,真是让为兄欣慰啊!” 叶修顺势握住叶天的手,一副“兄友弟恭”的感人场面,语气更是情真意切:“全赖二哥昨日率先垂范,慷慨解囊,诸位大人,老板们这才纷纷给小弟面子,都是二哥您的功劳,这份情谊,小弟铭记五内!” 这话如同软刀子,精准地戳在叶天心窝上。 叶天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脸上笑容丝毫未变,反而拍了拍叶修的手背:“你我兄弟,一体同心,我的不就是你的?说这些就见外了!” 他侧过头,对身后的管家示意了一下。 那管家立刻高声唱道。 “二皇子殿下,贺叶公子乔迁之喜!特献上……” “玉如意一对!东海珊瑚树一株!金丝宝甲一副!前朝名家字画十幅!另……” “锦缎百匹,明珠十斛,黄金……五千两!” 这份礼单,比前日的私礼更加贵重,更加花样繁多,更加……彰显他二皇子殿下的情深义重和财力雄厚! 叶修差一点没笑出猪叫声。 一个在演。 一个跟着演。 那场面居然将四周的人,都给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等唱礼声落,院内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和恭维声。 “二殿下真是手足情深,慷慨大气!” “是啊是啊,殿下与叶公子兄弟和睦,实乃皇室典范,我等之福啊!” “殿下厚爱,叶公子好福气!” …… 叶修听着四周的声音,脸上再一次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然后。 紧紧握着叶天的手,声音甚至都带上了一丝哽咽:“二哥,这……太贵重了!小弟何德何能,受二哥如此厚爱……” 叶天心里早已骂翻了天,面上却还得做足戏码,反握住叶修的手。 “欸!八弟莫要推辞了!” “你如今重得父皇赏识,又置办此等佳业,为兄心中欢喜!”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只盼你日后顺遂平安,你我兄弟,常来常往!” “常来常往!一定常来常往!”叶修激动地连连点头,拉着叶天的手就不放开,“二哥,快里面请!今日定要与二哥多饮几杯!” “好!好!定要一醉方休!” 叶天笑得脸都快僵了,任由叶修拉着,在一众宾客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并肩朝着宴客厅走去。 两人勾肩搭背,言笑晏晏,看上去当真是兄友弟恭,和睦无间。 不知内情者,或许真要为之感动。 而知情者,如混在宾客中的沐仁,如几位同样被“敲诈”过的勋贵,看着这热烈至极的场面,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脸上还得挤出赞叹的笑容。 草! 这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演! 这戏做得也……太足了吧! 宴客厅内,早已备好了丰盛的酒席。 丝竹之声悠扬响起,舞姬翩跹入场。 叶修与叶天并肩坐在主位,频频举杯,接受着众人的敬贺。 酒过三巡,场面愈加热闹。 叶修似乎喝得十分尽兴,面色微红,忽然站起身,举起酒杯,朗声对满堂宾客道:“诸位!今日叶修乔迁,能得诸位赏光莅临,不胜感激!尤其是我二哥……” 他动情地拍了拍身边叶天的肩膀。 “二哥待我,情深义重,前日便私下厚赠,今日又备此隆礼!” “我叶修能有今日,全赖二哥照拂!” “此杯酒,我敬二哥!祝二哥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说罢,一饮而尽。 满堂宾客立刻跟着举杯附和:“敬二殿下!” 叶天暗骂一声小畜生,却只得站起身,端起酒杯,脸上维持着笑容。 “八弟言重了!兄弟之间,理应如此!” “也祝八弟从此鹏程万里,宅邸安宁!”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对饮,场面热烈到了极点。 只是那笑容底下,究竟藏着多少刀光剑影,暗流汹涌,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正当叶天强颜欢笑,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腹诽不已之时—— 大门外,负责唱喏的护卫声音陡然拔高,再次响彻庭院:“四皇子殿下驾到——!” 这一声通报,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宴客厅瞬间为之一静! 几乎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举杯的、夹菜的、谈笑的……皆是一愣! 无数人齐刷刷地望向门口,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可思议。 四皇子叶南? 他怎么会来?! 数日前在城外长亭,四皇子叶南与叶修因为首辅之女姬如雪争风吃醋,乃至以诗词对决,叶南被叶修一首诗词羞辱得颜面尽失,撂下狠话狼狈而去的情景,不少人早有耳闻! 这两人可谓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如今叶修乔迁之喜,这叶南不请自来,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觉得那日羞辱不够,今日特地赶来砸场子?! 一时间。 厅内宾客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叶修和门口之间来回扫视,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主位上,叶天眼底迅速掠过一丝幸灾乐祸。 哈! 有好戏看了! 叶修这小子,看来仇家不少啊! 叶南这莽夫来的正是时候!或许能搅乱这令他憋屈的场面! 叶修也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叶南会突然出现。 但他脸上的讶异之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迅速恢复了那副从容淡然的模样。 甚至…… 嘴角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嘿! 又来了个送人头的? 然而,还没等众人从四皇子叶南突然驾到的震惊中回过神。 蓦地! 大门外,唱喏声竟又一次高高响起。 “六皇子殿下驾到——!” 六皇子?! 叶安?! 那个传说中醉心机关术,常年云游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被一些隐秘传闻称为当代墨家巨子的六皇子叶安?! 他居然也回来了? 而且还出现在了叶修的乔迁宴上?! 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叶南的到来是意外,那叶安的出现,简直就是惊悚了! 这位六皇子性情孤僻,极少参与朝堂和皇室内部的应酬,更是多年未曾在这等宴饮场合露面了! 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然把这尊“真神”也给吹来了? 叶修何时与这位神秘莫测的六皇子有了交集? 宾客们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信息量过大,几乎快要处理不过来了。 一个被废黜的八皇子乔迁之喜,二皇子“情深义重”前来捧场已属奇闻,如今竟又接连引来两位同样地位尊崇且关系微妙的皇子…… 这叶修的府邸,今日可真是成了龙潭虎穴,风云汇聚之地! 很快。 门口光影交错,两行人马,几乎是前后脚,同时踏入了宴客厅那宽敞的门槛。 左侧一人,身形高大健硕,身着黑色劲装锦袍,外罩一件暗金纹披风,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沙场的冷厉与阴鸷,正是四皇子叶南。 他龙行虎步,一进来目光便死死锁定了主位上的叶修,眼神煞气腾腾。 而右侧那人,则与叶南的气质截然不同。 一身素雅洁净的月白文士袍,身形清瘦,面容平静温和,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如古井,令人捉摸不透。 他气息内敛,仿佛不是来参加喧闹的宴会,而是信步于山林幽谷之间。 而他,正是那位传闻中的六皇子——叶安。 一武一文! 一躁一静! 两位皇子同时现身,风格迥异,却都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目光在四位皇子之间来回逡巡,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猜测…… 奶奶的! 以前想要看四个皇子齐聚的场面,恐怕很难很难,结果今日让他们给碰上了? 叶修看着并排走入的两人,轻轻放下酒杯,朗声一笑,打破了寂静。 “哈哈哈!今日我这陋室可真是蓬荜生辉,祥瑞频至啊!” “没想到四哥和六哥竟也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弟喜出望外!” “就是不知道二位准备了礼物没有?” 全场:“……” 不是…… 这叶修也太牛逼了吧! 居然开口直接要礼物??? 我靠! 简直太逆天了! 叶南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叶修!本王能亲自来你这乔迁宴,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你居然还敢挑三拣四,问我要礼物?别给脸不要脸!” 叶修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哦?” “既然四哥觉得来一趟已经是赏脸,那也可以不来啊?” “门在那边,又没人拦着你。” 全场:“……” 牛逼! 太牛逼了! 这叶修,自从手持打王金锏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无法无天了起来! 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居然敢这般肆无忌惮? “你!!!” 叶南被这话一噎,胸中怒火“噌”地窜起,拳头瞬间攥紧,眼看就要发作。 就在这时,一旁始终沉默安静的六皇子叶安忽然上前半步,抢先开口。 “八弟。” “六哥今日刚回京,听闻你乔迁之喜,特来祝贺,礼物自然是备了的。” 说着,他微微侧首示意了一下。 门外立刻鱼贯而入一队仆役,抬着一个个系着红绸的箱笼,数量之多,规格之高,竟似乎不比方才二殿下送的逊色多少!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宾客再次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滚圆。 六皇子叶安……竟然也送了如此厚礼?! 而且看这架势,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这位向来不理俗务,神秘莫测的六皇子,何时与叶修有了这般交情? 就在众人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的时候…… 叶安话锋却轻轻一转,那双眼眸猛然一眯。 “不过……” “八弟若想将这些礼物拿走,还得看看你的本事了。” 第224章 六色方?片刻可解! 众人:“???” 这又是什么转折? 叶修眉梢一挑,脸上非但没有不快,反而露出了更浓厚的兴趣,笑着问道:“哦?看本事?不知六哥想看看小弟什么本事?” 叶安从容道。 “听闻数月前,你在北宸国来使来找麻烦时,不仅轻松破解了那难倒无数才俊的‘百鸡之问’,更出了一道奇题……” “以至于,令北宸算术泰斗呕血而疯。” “机关术数为一家,心下甚是好奇,故而今日便也带来了一道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修身上,缓缓说道。 “若八弟你能在一炷香内解开此题,这些礼物,六哥我双倍奉上……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双倍奉上? 那得是多少金银财宝???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叶修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就连一旁怒气冲冲的叶南和一脸错愕的叶天,也暂时按下了情绪,看向叶修。 叶修闻言,反而乐了,轻轻一拍桌子:“好!六哥快人快语!这赌注,我接了!请出题!” 叶安闻言,唇角微扬,自袖中取出一物。 那物件通体以硬木雕成,六面平整,每面又分割为九个小块,各块颜色迥异,红、黄、蓝、绿、白、黑……正杂乱无章地拼凑在一起,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此物,我称之为‘六色方’。” 叶安的声音平和,淡淡说道,“规则倒也简单,只需通过转动这些小块,令每一面皆归于纯色,便算解开,八弟,一炷香为限,若能解开,那么贺礼说双倍奉上,就双倍奉上。” 他回来,就是为了此事。 因为当初叶修的事迹,被传得神乎其乎。 以至于。 钻研机关术一道,又对算术特别感兴趣的他,自然就回来了…… 一时间。 众人好奇地伸长脖子,打量这新奇玩意儿。 一个坐在前排的胖商人眯着眼看了半晌,不由得嗤笑出声:“我当是什么难题,不就是个小孩玩的色块玩意儿吗?转来转去对准颜色不就行了?这有何难?怕是还不如打算盘复杂!” 叶安目光淡淡扫向那商人,并未动怒,只手腕轻轻一抖。 下一秒。 那“六色方”便稳稳地抛了过去。 “既然这位先生觉得简单,不妨一试?” “若能即刻解开,门外那些箱笼,便归先生了。” 胖商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然后。 手忙脚乱地接住,脸上堆满了捡到大便宜的兴奋红光:“此话当真?六殿下金口玉言!” “当真。”叶安轻描淡写。 胖商人见状,便迫不及待地低头摆弄起来,粗短的手指笨拙地转动着木块。 不过片刻。 他居然真的将一面全部转成了鲜红色! “哈哈!成了!瞧见没!多简单!” 胖商人得意洋洋地举起那一面红色的“六色方”,向四周展示,仿佛已经看到了金银财宝在向他招手。 叶安面色不变,只轻轻抬了抬下巴:“甚好,请继续,将另外五面也复原即可。” “这有何难!”胖商人信心满满,再次低头,手指翻飞。 然而,情况急转直下。 当他试图拼凑第二面黄色时,刚刚拼好的红色面瞬间被打乱。 他额头冒汗,试图挽回,结果越转越乱。 最后…… 红色面也散了,黄色面也没成,其他面的颜色更是混杂得一塌糊涂。 不过几十息的功夫,他已是满头大汗,脸憋得通红,那“六色方”在他手里咔咔作响,却离六面纯色越来越远…… “这……这邪门玩意儿!” 胖商人又急又臊,终于气急败坏地将“六色方”往身旁的同伴手里一塞,“你……你来试试!” 同伴接过,同样不信邪地摆弄片刻,结果亦是如此,甚至连一面都无法稳定保持。 叶安这才缓缓开口。 “都看到了?此物看似简单,实则内藏玄机,牵一发而动全身!” “寻常人能复原一面已属不易,若要六面俱全,需极高天赋与巧思。” “不瞒诸位,我得此物后,亦是耗费三月之功,方才悟透其中关窍!” 众人闻言,脸上皆露出恍然与惊叹之色,再看向那小小的“六色方”时,眼神已经没了一开始的轻蔑。 三个月? 六皇子这等聪慧之人都需三月? 那他们肯定不行了啊! 顿时间,许多人再次看向叶修,目光复杂,既有些幸灾乐祸,又隐隐有一丝期待…… 这位八皇子,是否能像当初的“百鸡之问”,一口作气的解出来,还多出一个答案,而创造奇迹? 叶修却只是瞥了那“六色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弧度:“哦,原来是玩这个,拼好它,何须一炷香?片刻足矣。” “哗——” 满堂宾客顿时一片哗然,脸上写满了错愕! 不是…… 他们可是亲眼所见那商人的窘态,亲耳听到六皇子所言的三月之期! 片刻? 这牛皮也吹得太大了吧! 一直憋着怒火等着看笑话的叶南,此刻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充满了嘲讽。 “叶修!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片刻?你若真能片刻之内将这玩意儿摆弄好,本王……” “也送你一份与六弟一模一样的贺礼!” “说到做到!”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寂静! 奶奶的! 一份已是惊人,双倍已是天价,若再加上四皇子这一份…… 那将是何等庞大的一笔财富?! 叶修,敢接吗? 他能做到吗? 然而。 叶修一听,双眼顿时一亮,抚掌笑道:“好!四哥爽快!六哥作证,诸位大人也都是见证……成交!” 他心中却是暗自发笑。 开什么玩笑? 这玩意儿不就是低阶魔方吗? 还想难倒老子? 别说这最简单的三阶魔方,就是六阶,九阶的异形魔方,前世老子闭着眼睛都能单手复原…… 嗯。 有点儿吹牛了。 但肌肉记忆是实打实的,魔方口诀更是刻进DNA里,跟他玩这个? 念头电转间。 叶安已亲自点燃了一炷细香,插在一旁的香炉内。 下一秒。 青烟袅袅升起。 然而,没等那香燃出第一个灰烬。 也没等在场众人调整好坐姿,准备好欣赏一场可能持续一整柱香的苦思冥想,甚至没等叶南嘴角那抹嘲讽的冷笑完全展开…… 叶修已然动了! 只见他信步上前,从那名满头大汗的胖商人手中取过那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六色方”。 然后。 低头随意瞥了一眼,十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骤然舞动起来! 那动作快得只余下一片残影! “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密集而清脆的机括转动声如同疾风骤雨般响起,急促得令人心悸! 那小小的木块在他指尖疯狂跳跃、旋转、归位! 色彩混乱的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规整! 红色面瞬间成型! 紧接着是黄色面!蓝色面!绿色面!白色面!黑色面! 一面!两面!三面!四面!五面!六面!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仿佛他不是在解一道难题,而是在进行一场早已演练了千万遍的表演! “啪!” 最后一声轻响落下。 叶修手腕一顿,将已然六面纯色,整齐划一的“六色方”随意地往身旁桌案上一放。 恢复了! 全部都复原了! 整个宴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之中! 方才嗤笑过的胖商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暴突。 那些准备看笑话的宾客,笑容僵在脸上,显得异常滑稽。 叶天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酒水洒了出来都浑然不觉。 而原本抱臂准备看好戏的叶南,脸上的讥讽彻底碎裂,只剩下目瞪口呆,仿佛见了鬼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 这就……解开了?! 那困扰了六皇子三个月的邪门玩意儿…… 就这么片刻之间?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完成了?! “不……不可能!” 叶南猛地回过神,失声叫道,“你……你定是早就知道解法!你作弊!” 叶修都懒得看他,目光直接转向事件的发起者——六皇子叶安。 此刻的叶安,早已不复之前的平静从容。 他怔怔地看着桌上的六色方,清隽的脸上是一片恍惚。 他耗费了整整三个月,不眠不休,推演了无数种可能,才最终摸清规律,得以复原。 而眼前这人…… 片刻破解了? 不,可能更短!!! 这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这根本不是什么算术巧思,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叶修无视全场的人,目光落向了叶南。 “四哥。” “无论我是否提前知晓解法,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大家都看着呢,香才刚点着,甚至没落下多少灰。”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你承诺的那份‘与六哥一模一样的贺礼’,哦不对……” 叶修故意顿了顿,笑容扩大,露出两排白牙。 “是双份,对吧?” “记得,是双倍哦!” “四哥您堂堂戍边大将,一诺千金,肯定不会赖账的,对吧?” 全场:“……” 许多人猛然回过神来,目光继而转向了叶南。 没错。 这一局,叶南输了! 叶南的脸上,顿时如同开了染坊,青红交加,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但…… 赖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因为叶修无异于是在明抢! 自己凭什么要给这废物如此天价的贺礼?! 就在他嘴唇翕动,试图寻找借口搪塞过去之际…… 一旁,终于从极致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叶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紧接着。 他眼神复杂的望向叶修。 “八弟……赢了。” “片刻之内,复原此物,叶安心服口服,门外贺礼,即刻清点,双倍奉上。” 这句话,彻底坐实叶修胜了! “叶安!你!” 叶南猛地扭头,怒视叶安,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合起伙来耍老子?这世上岂有人能片刻解开你研究了三个月的东西?定是你们设下的局!” 他越说越觉得可能,甚至试图将水搅浑。 叶安闻言,眉头蹙紧,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四哥,慎言。” “我今日方才回京,与八弟素无往来,何来串通一说?” “此‘六色方’之难,在场诸位有目共睹,我耗费三月乃是实情。” “莫非四哥是觉得,我叶安会自损名声,与八弟联手,只为了讹诈你一份贺礼?” “还是说……” “四哥你堂堂戍边大将军,当着满朝文武,应天勋贵的面,亲口许下的诺言,如今竟想矢口否认,行那食言而肥,令人不齿之事???” 第225章 死了的人,又如何能如日中天? 叶南脸色变幻不定,怒火在身体中奔腾。 “老八,东西我可以给,但你想从我手里拿走,必须得靠你自己的真本事来拿!” 叶修闻言,简直要乐出声。 “四哥,你这脑子是不是在边关被风沙吹糊涂了?” “是你打赌输给了我,答应要给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 “你凭什么还要我靠本事拿走?这道理走到天边也说不通啊!” “你现在该做的是乖乖把东西送到我府库,而不是在这儿跟我胡搅蛮缠。” “我不管!”叶南蛮横地低吼一声,“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你想把这双份贺礼安安稳稳地抬走,就必须先打过我老子,赢了我,东西你拿走,我心服口服,否则……哼!” 没错! 他要像老六一样,给叶修出一道题。 他就不信了。 自己武力强横,还拿捏不住一个叶修??? 但叶修摇了摇头,压根懒得和叶南废话。 “四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你答应给我的,没理由再让我靠额外的本事拿走。” “你若不给,或附加条件,那就是赖账,当着这么多叔伯大臣的面,堂堂四皇子,戍边将军却行此食言而肥之事,啧啧……” 他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效果堪比无声的耳光。 这老四还嫩了一点。 想用激将法逼自己动手? 真当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脑子里只长肌肉,不会转弯? 老子若此刻应战,无论输赢,都成了你挽回颜面的垫脚石,而且还会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事情…… 凭什么? 就在这时,六皇子叶安眉头微蹙,上前一步:“四哥,赌约既立,胜负已分,追加条件,非君子所为,更非我皇室行事之风。请履行诺言。” 另一侧。 二皇子固然恨极了叶修,但更不愿看到老四叶南在此地撒泼耍赖,拉低所有皇子的档次,连带着他也脸上无光。 退一万步说。 自己如今是和叶修搞好关系的时候,不能浪费了。 于是。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端着兄长的架子开口:“老四,够了!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如此纠缠,徒惹人笑,成何体统?把东西给老八!” 被叶修拿话架住,又被老六和老二接连施压,叶南脸色青白交错,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环视四周,却发现没有任何人支持他这荒谬的要求。 他胸口堵得几乎要爆炸,但情势比人强。 最终,他权衡利弊之下,不甘的同意了。 “好!给你!都给你!本王……说到做到!” 说完,他猛地一甩披风,几乎是用砸的力度将代表贺礼清单的玉牌扔给了身后的管家,示意他去将东西,从自己的库里拿来。 下一秒。 宴席得以继续,丝竹再起,舞姬翩跹,宾客们推杯换盏,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气氛终究变得有些微妙。 叶南独自坐在案后,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周身散发的气势让周围几桌的宾客都下意识地远离了几分,无人敢上前搭话。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接近尾声,叶南顺势起身,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懒得维持,对着叶修的方向冷哼一声,便带着亲随,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去。 一登上自己的马车,车厢门刚关上,他压抑了整晚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砰!!!” 他一拳狠狠砸在马车内的小几上! “叶修!你个阴险狡诈的废物!贱种!” 他低沉的咆哮声在封闭的车厢内回荡,充满了愤怒和怨毒,吓得外面的车夫和随从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还有叶安!叶天!你们都给本王等着!”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没错! 在他看来…… 那两个皇子,都已经跟叶修串通好了! 否则的话,今晚为何一个个都在针对自己???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冷静了下来。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一路无话。 回到四皇子府邸,他阴沉着脸,径直穿过庭院,步入书房。 他独自在房中踱步良久,胸中的戾气却并未随着时间平息,反而越烧越旺。 怒! 太怒了! 这一次吃亏,吃得太他娘的窝火了! 终于,他猛地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朝四周低喝一声:“鬼罗!”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书房角落的阴影一阵扭曲。 下一秒。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浮现,单膝跪地。 来人全身笼罩在漆黑的夜行衣中,脸上带着一张金属鬼面。 他,便是叶南麾下最锋利的那把刀,暗卫首领,也是叶南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鬼罗。 “殿下。”鬼罗低下了头。 叶南转过身,眼神阴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鬼罗,一字一顿地说道:“派几个好手,要最顶尖的,无论如何,都要干净利落地将叶修给本王解决了。” 鬼罗闻言,并未立刻领命,反而迟疑了起来。 “殿下,三思。” “叶修如今虽不是皇子,但圣眷看似回暖,更手持打王金锏,兼任锦衣卫同知,正处于风口浪尖,无数双眼睛盯着。” “此刻动手,风险极大,一旦有所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是否……” “死了的人,又如何如日中天?”叶南冷冷地打断他,语气森寒刺骨,眼中杀机毕露,“只要他变成一具尸体,现在的所有风光,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是为他陪葬的纸钱罢了!” 鬼罗抬起头,继续劝说:“殿下,叶修此人看似张扬,实则心思缜密,手段莫测,今日宴席之上,他能轻易破解六殿下的难题,绝非泛泛之辈,属下恐其另有依仗,此时动手,并非最佳时机……” “本王等不了!” 叶南低吼一声,额角青筋再次跳动起来。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踩着本王的颜面,一步步爬上去?今夜之耻,必须以血洗刷!” “而且他不死,姬如雪只会嫁给他,老子忍不了一点!!!” 他盯着鬼罗,目光如同毒蛇,“鬼罗,你只需执行命令,本王要的,是结果。” 鬼罗看着叶南眼中那一抹疯狂与决绝,知道再劝无用。 他暗暗叹息了一声,深深地低下头。 “喏。” 话音一落,他便消失在书房的阴影里。 …… 宴会终于彻底散去。 原本喧闹的府邸,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杯盘狼藉的场面。 叶修站在前庭廊下,望着下人们开始收拾残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惬意笑容。 这一晚上,演得值,赚得更多! 除了一顿酒席之外,他赚翻了! 但凡那些人不来参加,他更能省下一顿酒席,可惜了…… 这时,宁红夜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侧,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少主,贺礼已初步盘点完毕。” “哦?” 叶修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收了多少钱?我是说,总共价值多少?” 宁红夜翻看了一下账簿,报出一个数字:“粗略估算,各类礼品、金银、古玩、田产地契等,总计价值……接近两百万两白银。” 即便早有预料,叶修听到这个数字,眼睛还是亮了一下。 紧接着。 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好家伙,这帮家伙出手倒是真阔绰,看来二哥这名头真好用,老四老六也是‘功不可没’啊。” 他顿了顿,吩咐道。 “红夜,这些东西,除了现银,其他的,找个可靠的渠道,尽快都给变现了。” “那些瓶瓶罐罐、字画古玩,在咱们手里就是一堆占地方的破烂,还是真金白银揣怀里最稳妥。” “是,少主,属下明白。”宁红夜颔首,对此并无异议。 乱世将至,或者说,少主将要搅动风云,硬通货远比这些风雅之物实用得多。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瞎乍浦:“老瞎。” “哎!少主您吩咐!”瞎乍浦立刻凑上前。 “你亲自传个信给沈炼,让他动用锦衣卫的渠道仔细查查,老六叶安今儿个突然回京,又突然跑我这宴会上来,还搞这么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出现绝不会只是为了给我送份厚礼兼考教我一下。” 叶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位六哥,可比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老四和笑里藏刀的老二难琢磨多了。 “得令!俺这就去想办法把话递给沈指挥使!”瞎乍浦立刻领命,拄着竹杖哒哒哒地就往外走,行动甚是麻利。 处理完这些事,叶修才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折腾了一整天,应付各路牛鬼蛇神,饶是他精力过人,也觉有些疲惫。 他伸了个懒腰,对宁红夜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房歇息。” “少主放心。”宁红夜轻声应了一句,便和小蝶一块儿指挥了起来。 叶修独自一人穿过依旧灯火通明但已安静下来的回廊,走向自己的主院。 新宅邸很大,他的房间位于院落最深处,环境清幽。 推开雕刻精美的房门,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火,光线柔和。 他反手关上房门,刚松了口气,准备卸下这一身的疲惫…… 突然! 一道身影带着香风,如同乳燕投林般,猛地从内侧的阴影处扑了出来,随之撞进他怀里! 叶修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得脚下踉跄,惊呼一声,竟是直接向后仰倒下去。 “砰!” 他后背砸在地板上,虽然铺着厚厚的地毯,仍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紧接着。 一具温热柔软,带着异域风情的娇躯紧紧压在了他身上。 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搔刮着他的脸颊和脖颈。 叶修定睛一看,不是那位自封要来“侍奉”他的拜战国圣女尤菲米娅又是谁? 只见她跨坐在他腰腹之间,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兴奋和狡黠的光芒。 “主人。” “按照拜战国的传统,成功扑倒目标,就是胜利的第一步!” “今晚,你是我的了!” 叶修躺在地上,看着身上这位热情如火,行为大胆的圣女,顿时感到一阵头大如斗…… 没错。 大洋马,懂的都懂。 比应付一整晚的宾客皇子还要累。 这都什么事啊! 但男人不能说不行。 叶修猛然一个翻身,反而将尤菲米娅反压了下去:“挑衅我?圣女大人,你会付出代价的。” “那就让本圣女试一试代价……” 尤菲米娅一听,反而挑衅的妩媚一笑,“重不重?” “等着!” 火气被勾了起来,叶修的睡意一扫而空,当场大展雄风。 一场恶战,随之打响…… 第226章 酿酒坊出事! 翌日清晨。 叶修揉着略显酸涩的后腰,打着哈欠走进大厅。 昨夜与那位热情奔放的拜战国圣女深入探讨了一番异域风俗,着实耗费了不少精力。 嗯…… 有必要多吃点补药了。 厅内。 宁红夜、小蝶等人已在安排早膳,香气四溢。 瞎乍浦耳朵一动,听到叶修的脚步声,立刻拄着竹杖哒哒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少主,您起了?沈大人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哦?” 叶修接过侍女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把脸,精神稍振,“怎么说?我那六哥突然回京,所为何事?” 瞎乍浦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回道。 “沈大人查明了,六皇子殿下此番被陛下急召回应天,并非因为别的,而是……” “他在军器监那边,似乎设计出了一种新型的连弩,据说威力颇大,射速极快,陛下闻讯大喜,这才特地召他回来详询,并督造改进。” “连弩?”叶修闻言,顿时恍然,随即脸上掠过一丝失望,“搞了半天,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他偷偷摸摸回来,是有什么惊天大阴谋,能让我再……呃,再交流交流呢。” 他本来还摩拳擦掌,以为能抓住老六什么把柄,再狠狠地敲上一笔竹杠,发一笔横财。 结果居然是为了正儿八经的军工研发? 如今的大坤,外部虽无大战,但周边势力环伺,内部也需保持威慑。 军队装备的更新换代确实是国之要务。 老六叶安痴迷机关术,能搞出连弩这种大杀器,被坤帝重视召回,实在是合情合理,毫无可供操作的八卦和漏洞。 “唉,没劲。” 叶修顿时兴致缺缺,仿佛错失了几个亿,“还以为能再开张吃三年呢。” 众人:“……” 不是…… 少主这是勒索上瘾了? 叶修无视全场摆摆手,懒洋洋地走到餐桌主位坐下:“行了,大伙儿吃饭了。” 席间。 叶修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还在为自己“错失”的敲诈机会而耿耿于怀。 宁红夜和小蝶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却也没多问。 亚丝娜一等人则不明所以,唯独尤菲米娅没来吃早膳。 还吃啥啊? 昨晚就吃饱了…… 然而,早膳刚进行到一半,一名下人便神色匆匆地小跑进来,急声禀报:“公子不好了,黄埔小姐命人传话,咱们的酿酒坊那边出事了!” “嗯?”叶修放下碗筷,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说清楚。” 那下人喘了口气,连忙道。 “回公子,就在刚才,突然来了一群官差,说是按察使司衙门的,领头的还是个参军!” “他们不由分说就封了咱们的作坊,还说……咱们的酒里查出了禁药,吃坏了人,要抓走管事的大师傅,还要查封所有酒液和原料!” “禁药?吃坏了人?”叶修目光瞬间一凝,脸上的慵懒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厉,“我们的酒方干干净净,怎么可能有禁药?是哪家报的案?吃坏了什么人?证据呢?” 下人苦着脸道。 “小的不知详情,那些官差凶神恶煞,根本不听解释,直接就拿人封门了!” “黄埔小姐曝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依然不管不顾。” “所以便让我赶紧跑回来给您和李小姐报信!” 叶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眼中寒光闪烁。 酿酒坊如今是他重要的财源之一。 配方独特,口感醇厚,推出后很快风靡应天,利润丰厚。 这要么就是有人眼红,要么就是冲着他叶修来的,故意找茬! 昨天乔迁宴上刚风光无限,今天麻烦就上门了? 速度倒是挺快! “呵。” 叶修冷笑一声,站起身。 “看来是有人见不得我清闲,非要给我找点事做。” “红夜,去,把我的打王金锏请出来。” “老瞎,备车!” “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我叶修的头上动土,查封我的产业!” 宁红夜神色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瞎乍浦也兴奋地一顿竹杖:“好嘞少主!俺倒要看看,哪个龟孙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音一落。 众人便离开了府邸,朝酿酒坊而去。 不多时。 叶修的马车刚一抵达酿酒坊所在的街口,便见黄埔玲珑正焦急地等在坊外。 她远远瞧见叶修的马车,立刻提着裙摆快步迎了上来。 “叶修!” 黄埔玲珑率先开口,语气有点无奈,“你总算来了!” 叶修跳下马车,目光扫过被贴上封条、有官兵把守的作坊大门,淡淡问道:“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黄埔玲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就在半个时辰前,按察使司的人突然闯来,领头的是个姓赵的参军,说咱们的酒里掺了禁药‘迷魂散’!” “有客人饮用后昏厥不醒,家人报了官。” “他们拿了按察使司的公文,直接封门拿人,还要带走酿酒师傅和所有账册酒样!”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愠怒,“我当即亮了身份,说我是户部尚书黄埔明的女儿,此事必有误会,让他们先彻查清楚再说,可那赵参军竟丝毫不给情面,说什么……证据确凿,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是尚书千金,就是皇子来了,今天这作坊也封定了!” 叶修闻言,眼神微冷,却不见多少怒色,只问道:“人还在里面?” “在!” 黄埔玲珑肯定地点头,指向作坊内,“那赵参军带了十几号人,还在里面清点搜查,说要固定罪证。” “好。” 叶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带路,我去会会这位铁面无私的赵参军。” 黄埔玲珑见状,心下稍安,立刻转身引着叶修一行人朝作坊内走去。 刚踏入作坊院门,便见院内站着十余名按察使司的差役,气氛肃杀。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腰佩横刀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门口,指挥着手下搬动酒坛,清点物品,想必就是那位赵参军。 听到脚步声。 赵参军不耐烦地回过头,正要呵斥,目光却猛地撞上叶修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赵参军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凝重,顺势上前行了一礼:“叶公子?” 叶修双眼一眯。 “你就是赵参军?说说看,怎么回事?” “你带人封我叶修的酿酒坊,所依何据?” 赵参军面对叶修,虽神色恭敬地行着礼,腰板却挺得笔直。 “回叶公子话,下官不敢无故叨扰。” “实是接到苦主状告,称饮用贵坊售出的‘忘忧酒’后,家人昏厥不醒,疑似中毒。” “经查,酒中确含禁药‘迷魂散’之成分。” “人证、物证初步核实,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依律查封作坊,带相关人证与物证回衙讯问,并非有意与公子为难,还请公子明鉴,勿要使下官难做。” 叶修闻言,眉头微挑。 这赵参军言辞看似恭谨,实则寸步不让,直接将“按律办事”的大帽子扣了下来,堵死了以势压人的路子。 他正欲追问所谓“人证物证”的具体细节…… “都住手!” 一声清亮的娇叱自院门口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李师师一身火红劲装,英姿飒飒地大步流星走来,身后跟着几名魏国公府的护卫。 她径直走到叶修身边,随之望向赵参军,开口了:“你,就是要封酿酒坊的人?” 赵参军显然认得这位魏国公府的千金。 毕竟。 那是京城里有名的混世魔女! 他眉头皱了一下,再次拱手:“李小姐。” 李师师也不废话,直接道。 “这酿酒坊有我魏国公府的干股,叶修的事便是我的事。” “今日之事,我李师师揽下了,你带着你的人先回去,此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按察使司,也给苦主一个交代!” “绝不会让赵参军你难做,如何?” 赵参军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他铁面无私不假,但也深知京城这些勋贵子弟的能量,尤其眼前这位李师师,更是出了名的背景深厚。 既然李小姐出面作保,而背后有着魏国公在…… 强行硬顶并非上策。 他略一权衡,终于点了点头:“既然李大小姐作保,下官自然信得过,但愿小姐尽快查明原委,也好让下官对上对下都有个交代,收队!” 赵参军倒也干脆,手一挥,带着一众差役迅速撤离了酿酒坊。 待按察使司的人走远,叶修看向李师师,眼神带着询问。 李师师叹了口气,解释道。 “叶修,你别怪那赵丰年。” “他这人是出了名的认死理,铁面无私,在按察使司里是块硬骨头,但从不诬陷好人。” “他能亲自带队来封你的作坊,十有八九是手里确实拿到了能摆上台面的证据,否则绝不会如此强硬。” 叶修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真有人在我的酒里下了东西?而且还能让赵丰年这样的官相信证据确凿?” “恐怕是的。” 李师师点头。 “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快马去查了最近流出坊市的几批忘忧酒,抽样验看,发现大约十分之一的酒坛里,确实被掺入了微量的‘迷魂散’!” “虽然剂量不大,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人昏睡良久。” “这手法很隐蔽,不是每坛都有,显然是针对性下的黑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作坊内那些噤若寒蝉的工匠和伙计。 “而且,能精准地在出货的酒里动手脚,却不被及时发现……” 叶修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脸色沉了下来:“内外勾结?有内鬼?” 李师师重重地点了点头。 “十有八九!” “否则外人很难在不惊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频繁得手?” “赵丰年拿到的‘物证’,恐怕就是那些被动过手脚的酒!” “人证大概就是那些恰好买到问题酒并报官的苦主了。” “这是一套组合拳,冲着你来的,而且算计得很准,连赵丰年这种油盐不进的官都被当枪使了。” 叶修沉默了,眼神变得冰冷了起来。 原来不是简单的眼红找茬,而是处心积虑的陷害,连退路都想好了…… 利用赵丰年的刚正不阿来发难,让他叶修即便有打王金锏,也不能轻易地以势压人,推翻案卷,否则就是践踏律法。 “有意思。” 叶修忽然轻笑一声,“看来是有人见不得我发财,更见不得我清静,师师,多谢你了。” 李师师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我都是你的人啊!” “咳咳。”叶修无语。 李师师却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先把内鬼揪出来,然后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敢在老娘和你,以及黄埔小姐的地盘上撒野,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 第227章 拉入伙计划! 叶修当即也不废话,直接下令。 “红夜,老瞎,你们带几个信得过的人,立刻暗中排查这几日所有当值,尤其是接触过出库酒坛的人。” “动作要轻,不要声张。” “是,少主!”宁红夜与瞎乍浦领命,立刻带着几名罪屠营出身的护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作坊各处。 李师师凑近叶修,压低声音问道:“叶修,既然知道有内鬼,接下来要怎么做?直接抓起来严刑拷问?” 叶修摇了摇头。 “不,那样太便宜幕后之人了。” “抓贼抓赃,要让他现行才行。” 他目光扫过略显混乱的作坊,心中已有定计。 “师师,玲珑。” 叶修看向二女。 “你们现在就去,对外,尤其是对作坊里的所有人宣布……” “就说是魏国公府和户部尚书府联手施压,按察使司那边已经同意暂缓查封,事情算是暂时压下去了,让大家不必恐慌!” “各归各位,该酿酒的酿酒,该出货的出货,一切照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师师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叶修的意图:“你是要……稳住那个内鬼,让他以为风波过去了,放松警惕,甚至可能再次动手?” “没错。”叶修点头,“既然他是受人指使,一次成功未必能满足对方的胃口,很可能还会再次行动……我们给他继续下手的机会,等他再次往酒里掺东西的时候,人赃并获!” 黄埔玲珑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叫欲擒故纵!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把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让那内鬼安心!” 很快。 作坊内危机解除,一切照旧的消息便悄然传开。 以至于。 原本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工匠和伙计们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陆续回到了工作岗位。 而与此同时。 一张无形的监视网,已在叶修的授意下悄然撒开,只等那自作聪明的内鬼,再次自投罗网。 …… 夜幕,缓缓降临。 酿酒坊内的大部分工匠伙计都已回去休息,只有少数负责夜间看守和照料酒曲的人还在。 蓦地! 一道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悄然溜入了寂静的酿酒坊中。 那人动作轻巧,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所以很轻易便避开了几处有人的地方。 他心跳如鼓,脸上却压不住兴奋之色,朝着深处那几口存放着顶级原浆的大酒缸走去。 干了! 只要干了这一票,就能拿到那笔丰厚的报酬! 足够老子远走高飞,离开这应天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田置地,逍遥快活! 到时候,谁还抓得住我? 叶修?哼,等着吃灰吧! 贪婪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很快便来到一口原浆缸前,借着从窗户缝隙透入的月光,确认了目标。 他先四下张望,竖耳倾听,确认周围除了虫鸣再无其他动静后,这才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包用油纸裹着的药粉。 下一秒。 他一把解开系着的细绳,就要将药粉倒入缸中…… “喂。”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轻轻一声,在此刻万籁俱寂的作坊里,不啻于一道惊雷! 那黑影吓得浑身猛地一个剧烈哆嗦,手中的药包差点脱手掉落! 他做贼心虚地将拿着药包的双手别到身后。 然后。 一个转过身来,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然而,当他看清身后的景象时,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从头凉到了脚! 只见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然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没错! 就是他娘的一群人! 为首的赫然就是叶修。 他负手站在最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左侧是抱着双臂的李师师,右侧则是面罩寒霜的黄埔玲珑,四周更是有着一群虎狼锦衣。 紧接着。 火把被点燃。 跳跃的火光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将那黑影曝光在了火光中。 “噗通!” 那内鬼双腿一软,差一点没坚持住,“叶……叶大人?黄埔小姐?你们……” 不等说完。 叶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深更半夜,你不去休息,溜达到这原浆缸前来做什么?” “巡……巡查!” 黑影强压下几乎要炸裂的恐惧,硬着头皮,声音发颤地狡辩,“小的……担心再有差池,所以特地再来看看,对,巡查!” “哦?巡查?” 叶修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挑眉,对旁边的宁红夜示意了一下。 宁红夜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份名册递到叶修手中。 叶修翻开名册,借着火光扫了一眼今夜当值巡逻的安排表,这才脸露诧异之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辛……辛友志!”那人恐惧得说道。 叶修合上名册,更好奇了:“咦?奇怪了……好像,没你的名字啊。”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在辛友志耳边炸响! 叶修那副故作诧异的表情,彻底击碎了辛友志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他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对方分明是设好了圈套,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求生的本能瞬间被激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辛友志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转身就朝着记忆中最近的一个后门方向疯狂冲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跑! 必须跑出去! 然而,他刚踉跄着冲出几步,后门却“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瞎乍浦那干瘦的身影堵在门口,挖着耳朵,一脸嫌弃:“大晚上的,吵吵啥呢?急着投胎啊?” 辛友志惊骇欲绝,想要强行冲过去。 却见瞎乍浦看似随意地抬腿,一脚踹出! “嘭!” 一声闷响荡开,辛友志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整个人就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一股巨力踹得倒飞了回来,重重摔砸在叶修面前。 痛! 太痛了! 他的身体蜷缩了起来,痛苦地呻吟不止,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怀里的那包药粉,却因此脱手而出,散落一地。 叶修缓缓踱步上前,捡起那包药粉,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才瞥了一眼蜷缩在地的辛友志:“现在,可以好好说说,是谁让你来的了吗?” 辛友志痛得龇牙咧嘴,刚想张嘴继续狡辩…… “少主!” 一旁的瞎乍浦早已不耐烦,竹杖重重一顿,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 “跟他废什么话?瞧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是老实人!” “依俺看,就学上次料理那谁一样,先把他两只手掰折了!” “要是还不肯说掏心窝子的话,俺就发发善心,帮他把脑袋卸下来,省得碍眼!” “这活儿俺熟,保证干净利落!” 辛友志闻言,吓得魂飞魄散。 你娘的! 瞧瞧这是人话吗? 太惊悚了吧! 他甚至仿佛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响,更看到脑袋搬家的场景! 恐惧淹没了他! 他顾不上疼痛,扯着嗓子尖声大叫:“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公子饶命!饶命啊!” 瞎乍浦反倒愣了一下,挠了挠头。 “啊?这就招了?” “俺……还没动手呢!俺真没骗你,俺虽然瞎,但就喜欢卸人胳膊腿儿,手感忒好!” “你再撑一会儿,让俺过过瘾呗?” 凶残! 一个瞎子,居然那般凶残!? 顿时间。 辛友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急声道:“是……是金樽坊那几家大酒坊的老板联合起来,让小的干的……不关小的事啊公子!” 金樽坊? 众人顿时明白了。 因为金樽坊乃是整个应天数一数二的酿酒坊,但没有想到,他们会联合起来! 不等众人开口。 辛友志喘着粗气,继续恐惧得说道。 “公子您的‘忘忧酒’实在……实在太厉害了!” “味道好,价钱也公道,推出还不到半个月,就把应天城里其他的酒都快挤得没活路了!” “他们……眼看就要关门倒灶,这才凑了一大笔钱,买通小的,让小的找准机会在酒里下药,就想……” “彻底毁了‘忘忧酒’的名声,让您这作坊开不下去!小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啊公子!” 此话一出,旁边的李师师瞬间炸了! 她柳眉倒竖,一双美眸几乎喷出火来,猛地一脚踹在旁边一个空酒坛上。 “果然是这群黑了心肝的王八蛋搞的鬼!” “玩不过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好好好!好的很!” 她气得酥胸剧烈起伏,转身就对叶修说道,“叶郎你等着!老娘这就回去找我外祖父!让他立刻点齐一卫兵马,今晚就平了应天城里这些不要脸的破酒坊!我看谁还敢在背后捅刀子!” 叶修急忙拦住她:“师师,别冲动。” 李师师瘪着嘴,气鼓鼓地跺脚。 “哪能不冲动?那群人太可恶了!” “玩不过就使这种阴招,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啊?” 开什么玩笑? 她可是魏国公的外孙女! 叶修更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居然有人敢用这一等手段来搞她的男人? 简直活腻歪了!!! 可叶修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他们不是想玩吗?那就拉他们入伙,一起玩。” 所有人:“???” 入伙? 拉一群搞他们的入伙? 等等! 咋感觉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但凡知道叶修性格的他们,就知道叶修肯定不会便宜了别人,尤其是便宜了曾经对付过自己的人。 可这一波“入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宁红夜蹙眉:“少主的意思是……” 叶修负手而立,眼中掠过一丝精光。 “垄断。” “我打算垄断应天城的所有酿酒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连一直缩在地上的辛友志都忘了疼,目瞪口呆地抬头。 垄断应天的酿酒业? 那得是多大的盘子? 多恐怖的利润?! 黄埔玲珑迟疑道:“叶修,应天酿酒坊大大小小几十家,背后关系错综复杂,金樽坊那几家更是老字号,树大根深……他们恐怕不会轻易被你说动,甘愿被吞并垄断的。” 叶修微微一笑。 “他们会的!” “按我说的来做。” 众人心中一凛,顿时齐齐沉默。 嗯…… 每一次叶修露出那种信誓旦旦的表情,很快就会有人要倒大霉了! 果然。 叶修下一句便是。 “去,发邀请函!” “邀请应天城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酿酒坊老板!” “让他们在明日午时,醉仙楼天字一号房,我叶修做东,请他们……一叙。” 所有人:“……” 一叙? 这所谓的一叙,恐怕是场鸿门宴吧?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古怪…… 第228章 该我钓鱼了! 很快,印有叶修名帖的邀请函,便被送到了应天城内各家大小酿酒坊老板的手中。 一时间,整个应天城的酿酒行当暗流涌动。 许多收到邀请函的小作坊主惶惶不安,不知这位近日风头极盛,手段更是莫测的叶修意欲何为? 以至于。 一个个急忙派人去打听行业龙头……金樽坊老板金有酒的口风。 好几家与金樽坊关系密切的酿酒坊,更是直接派了心腹之人,急匆匆赶到金府,询问金有酒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而此刻。 金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金有酒年约五十,身材微胖,面色红润,此刻正捏着那张制作精良的邀请函,脸上满是讥诮。 他听着几位同行代表的担忧之词,不由得冷哼一声,将邀请函随手扔在桌上。 “哼!叶修?” “一个被废黜的皇子,仗着些圣眷和歪门邪道,侥幸得了势,就真以为能一手遮天了?” “请我们所有人去醉仙楼一叙?好大的口气!他以为他是谁?行业盟主吗?” “我看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定然是想借此机会,威逼利诱,让我们屈服!” 一位小作坊主担忧道。 “金老板,话虽如此,可他如今毕竟手持打王金锏,又是锦衣卫的同知,更是与二皇子交好……” “我们恐怕得罪不起啊。” “得罪不起?”金有酒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叶修再横,也得讲王法,讲规矩!” “酿酒行当有酿酒行当的规矩,岂容他一个外人胡来?他敢明目张胆地把我们全吞了?” “何况……” “老夫的背后乃是那一位,他一个叶修算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们都不必惊慌!他既然摆的是鸿门宴,那我们便去会会他!” “老夫倒要亲眼看看,他叶修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明日午时,醉仙楼,诸位都准时到场,一切,听我眼色行事!” 见金有酒如此镇定,且愿意出头,众人心下稍安,纷纷点头应允。 然后。 告辞离去,准备明日一同赴宴。 …… 叶修府邸。 后院池塘边,星辉洒落,水波粼粼。 叶修搬了一把胡椅,悠闲地坐在池边垂钓,仿佛昨日作坊里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宁红夜静立在他身侧,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 这时,瞎乍浦悄步走近,低声禀报:“少主,邀请函都已送到,根据回报,包括金樽坊在内,所有收到帖子的老板,都表示明日会准时赴约。” 叶修目光依旧落在水面的浮漂上,闻言只是微微颔首。 “知道了。” “剩下的,就看明天的了。” “喏。”瞎乍浦躬身应了一声,不再打扰叶修的雅兴,悄无声息地退下去操办明日宴会的细节。 池塘边重归寂静,唯有水流轻响。 突然。 叶修手中的鱼竿猛地一沉! “来了!” 他嘴角微扬,手腕骤然发力,向上一扬!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尾银光闪闪的肥鱼破水而出,在空中挣扎扭动,鱼鳞在月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就在鱼儿即将坠地的刹那,一旁的宁红夜动了! 她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前一步,素手轻探,抄起地上的鱼篓顺势向上一兜一甩—— 动作行云流水! 那尾尚在挣扎的鱼儿,不偏不倚,正好被她用鱼篓接入其中,连半点水花都未曾溅出。 “好身手!” 叶修见状,不由得出声赞叹,将鱼竿放到一旁。 宁红夜将鱼篓放回地上,里面的鱼儿扑腾了两下便安静下来。 她直起身,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少主,夜深了,水边寒凉,您该回屋歇息了,明日醉仙楼,还需您费神应对。” 叶修没有起身,反而微微侧过头。 “红夜。” “忙活了一天,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些?催我回去睡觉?” 宁红夜微微一怔,随之下意识地回道:“少主安危乃属下职责所在,夜深露重,确该……” 话未说完,叶修双眼凝视着她,轻声打断。 “我特意支开旁人,留你一个人在这儿陪我喂蚊子。” “红夜,你就……真的没什么别的话,想单独对我说?” 他早就知晓宁红夜深藏的心意。 今夜星月正好,他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台阶,想亲耳听听这颗冰封的心,是否真为自己融化,又会说出怎样的话语…… 宁红夜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叶修的目光烫到,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幸好夜色深沉,应该看不分明。 只是。 内心瞬间慌乱如麻,各种念头激烈交锋。 最终,那长久以来的克制占据了上风。 她垂下眼睫,低声道:“没……没有,属下……并无他事。” “真的没有?”叶修望着她,追问了一句。 宁红夜摇了摇头:“没有!” 短暂的沉默。 叶修眼底浮现出了一抹失望,这才点了点头。 “那好吧。” “听你的,回屋歇着了,明日还有场‘硬仗’要打。” 说完。 他不再看宁红夜,转身便朝着后院的月门走去。 望着叶修的背影,宁红夜僵在原地,只觉得那一步步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 悔意和慌乱一下子淹没了她。 少主分明是知道了! 而他特意给了自己机会! 可自己竟然亲手将他推开? 这一刻的宁红夜,心脏揪紧般难受。 可当她眼睁睁看着叶修的身影即将没入月门的阴影里…… 蓦地! 宁红夜猛地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对着那个背影脱口喊出:“我……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世界静止。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自己那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四周的场面,却安静得可怕。 但。 叶修的回应并未到来,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巨大的失落和羞窘瞬间淹没了宁红夜。 少主……走了吗? 果然是自己太唐突,惹他厌烦了? 还是他根本…… 她不敢再想下去,睫毛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空荡荡的月门,而是一片近在咫尺的湖蓝色衣襟。 她猛地抬头,错愕地发现叶修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折返,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早说不就完了?”叶修轻笑出声,“憋了这么久,不难受?” “少……少主你……你没走?” 宁红夜的大脑一片空白,脸颊腾地一下烧得滚烫,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下一秒。 她彻底慌了,“我方才……我是……” “嗖嗖嗖——!” 就在此时,数道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骤然从四周的围墙上响起! 紧接着。 七八道漆黑如墨,脸上带着狰狞金属鬼面的身影,如同夜枭一般无声无息地跃下。 落地时。 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瞬间形成包围圈,将叶修与宁红夜二人困在了池塘边! 宁红夜脸色骤变,本能地闪身挡在叶修身前,右手已按在腰间的软鞭把柄之上。 叶修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爽。 能爽? 奶奶的…… 关键时刻,居然创出来打搅自己的好事,这一群人真该死啊! 叶修怒极而笑。 “你们……”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偏偏挑这个时候打断我的好事,真是,让我非常恼火。” “我一恼火,你们都要倒大霉。” “倒大霉?”为首的黑衣人闻言,金属鬼面下传来一声冰冷的嗤笑,“叶修,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倒大霉的是你!今日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处,你的人头,我们收下了!” “哦?” 叶修非但不惧,反而乐了,顺手抄起刚才放在一旁的鱼竿,在手里掂了掂。 “想收我的人头?那就快点来拿,别光说不练,否则……” “等会儿你这藏头露尾的玩意儿,怕是要被我当成翘嘴给钓上来。” “狂妄!呈口舌之快!受死吧!”为首黑衣人被叶修的比喻彻底激怒,厉喝一声,猛地一挥手! “杀!” 霎时间,围在四周的另外七名鬼面黑衣人如同得到指令的猎豹,身形骤然暴起! 八道黑影从不同方向,带着凌厉的杀机,如同离弦之箭般同时扑向池塘边的叶修与宁红夜! 刀光乍现,寒意刺骨! “少主小心!” 宁红夜娇叱一声,按在软鞭上的手刚要发力抽出—— 却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她刚要抽出长鞭的瞬间,身旁的叶修竟如同鬼魅般侧身半步,右手如电探出,不是迎向敌人,反而搭在她刚刚握住鞭柄的手腕之上! 紧接着,一股巧劲一吐一引! “嗖——啪!” 第229章 叶修,是绊脚石! “杀!”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骤然一寒,厉声下令! 虽然他没想到叶修为何会那么厉害,但是眼下必须将这一个王八蛋给解决了,否则他们都不好交代。 剩余的七名黑衣人同样心有余悸,可令行禁止是他们刻入骨子的本能。 所以。 闻令的那一刻,一个个身形再次暴起,如同七道黑色闪电,从不同角度悍不畏死地扑向叶修,刀光织成一片致命的罗网! “呵。” 叶修一声轻笑,手腕再次一抖! 那一根软鞭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拥有生命的毒龙,发出刺耳的尖啸,鞭影漫天! “啪!啪!啪!啪!” 接连四声的沉闷爆响,几乎不分先后地炸开! 冲在最前面的四名黑衣人根本看不清鞭影来势,只觉得手腕,脚踝或是面门处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手中的兵刃脱手飞出,人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那场面…… 简简单单! 宛如抽一群畜生一样! 另外三人见状,瞳孔骤缩,攻势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迟疑—— 鞭影再至! 如同毒蛇吐信,刁钻狠辣! “呃啊!” 又有两人应声而倒,胸口衣衫碎裂,露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倒地呻吟不止。 转眼之间。 八名精锐杀手,竟只剩那为首的黑衣人还站在原地! 他露在鬼面之外的双眼中充满了惊骇,握刀的手,都一阵微微颤抖起来。 这……怎么可能?! 这绝不是一个被废黜,养尊处优的皇子应有的实力啊! 这分明是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顶尖高手! 其招式之狠辣,速度之恐怖,远超他的想象! 情报有误! 大错特错! 叶修根本懒得去看地上那些翻滚呻吟的废物,目光落在最后的首领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就剩你了,接我三四招,便让你死个痛快,如何?” “竖子敢尔???” 首领闻言,一股屈辱感猛地冲上头顶,使他厉喝一声。 下一秒。 身形如炮弹般射出,手中横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劈叶修面门! 这一刀…… 快!狠!准! 叶修不闪不避,直到刀锋及体的刹那,手腕才猛地一振! “啪!” 软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抽在首领握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突兀间荡开。 首领闷哼一声,手腕剧痛,刀势瞬间溃散,但他咬紧牙关,左拳顺势轰向叶修肋下! 叶修身形微侧,轻松避开,鞭子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抽来! “啪!” 这一次抽在首领的膝弯! “呃……” 首领腿一软,险些跪倒,却硬生生凭借强悍的腰力稳住,反手一刀削向鞭身,试图斩断那兵器! 然而那鞭子如同活物,轻轻一绕,避开刀锋,再次毒蛇般窜出! “啪!” 最后一鞭,结结实实地抽在他的脸颊上! 虽然有面具格挡,但那蕴含强大力量的鞭梢,依旧让他眼前一黑,头晕目眩。 紧接着。 一口鲜血混合着几颗牙齿喷了出来,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最终再也支撑不住地栽倒在地,手中的横刀也跟着掉落一旁。 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脸上火辣辣的剧痛,满嘴的血腥味。 太惊人了! 太让人觉得发悚了! 这个人,真的是传闻中的废物皇子吗??? 不等多想。 叶修已经缓步上前,走到首领面前时。 然后。 抬起脚,用靴底轻轻踩在对方那肿胀不堪的脸上,微微用力。 “呃……” 首领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屈辱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叶修俯视着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让我猜一猜……” “是谁这么急着送我上路?” “我那……亲爱的四哥,叶南?” 脚下的首领身体猛地一僵,瞳孔瞬间收缩。 “不……不是!” 他急忙否认,“你……你休要胡猜!要杀便杀!” “哦?不是?” 叶修脚下微微加了一分力,碾得对方的脸颊变形。 “反应这么大,看来是猜对了。” “放心,我现在不杀你。” “回去告诉叶南。” “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想玩,就拿出点真本事来。” “顺便告诉他……” 叶修顿了顿,语气转冷。 “他欠我的那两份贺礼,三日之内,若是还不乖乖送到我府上……” “我不介意亲自上门去取。” “到时候,可就不是区区贺礼能打发我的了。” 没错。 之前老四答应给他的礼物,还没有算上呢! 自己都还没有时间去找他麻烦,结果这瘪犊子玩意儿,还敢来找事? 叶修移开脚,仿佛踩着的只是一堆垃圾…… 他不再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黑衣人首领,转身对一旁犹自处在震惊中的宁红夜淡淡道:“收拾一下,别污了这池塘的景致。” “是……少主。” 宁红夜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波澜,低声应道。 她接住了叶修的鞭子,冷冷望向了黑衣人首领。 “滚!” 那黑衣首领挣扎着爬起身,连刀都顾不上捡,捂着血肉模糊的脸,如同丧家之犬般,踉跄着地翻墙逃走。 池塘边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一地的痛苦呻吟。 叶修负手而立,望向四皇子府邸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老四,游戏才刚刚开始。 …… 四皇子府邸,书房内灯火摇曳。 叶南正与鬼罗相对而坐,面色阴沉地商讨着关于对付叶修的事情。 “殿下,交给他们八人,没有意外的话,叶修必死无疑……” 鬼罗话未说完。 “砰!” 书房的门猛地被撞开,一道黑影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重重摔倒在地。 来人浑身是血,脸上那张标志性的金属鬼面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 以至于。 几乎看不清原本容貌,唯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 不是那刚刚从叶修手下逃得性命的暗卫首领,又是谁? 叶南和鬼罗皆是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骤然起身。 下一秒。 叶南眉头紧锁,看着地上的心腹,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厉声喝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离开的时候,还像是一个人。 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变成鬼了? 简直离谱! 那首领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因伤势过重又瘫软下去。 以至于。 只能伏在地上,慌得不行。 “殿……殿下!错了!我们都错了!” “我们大大低估了那叶修!他……根本不是什么废物!他隐藏得太深了!!!” “胡说八道什么!”叶南脸色一沉,根本不信,“不过是个失势的废物,就算有些蛮力,又能强到哪去?定是你们轻敌大意!” “不!不是轻敌!” 首领猛地摇头,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简直不是人!是怪物!” 鬼罗相较叶南更为冷静,他上前一步,蹲下身,沉声道:“冷静点!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八人联手,就算遇到硬茬子,也不至于……” “全军覆没!几乎是全军覆没啊大人!” 首领的声音,居然带起一抹哭腔,“我们八人合力围攻,他……就用了一根鞭子!一招!就放倒了我们四个兄弟!紧接着又是两鞭,又倒下三个!最后……连我也被当孙子抽……” 他回想起那如同鬼魅般无法捕捉的鞭影,以及那摧枯拉朽,根本无法抗衡的恐怖力量,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我们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全程被他像耍猴一样戏弄!他的实力……” “深不可测!” “绝对远超寻常的一流高手!情报……情报完全错了!” “这怎么可能?!”叶南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错愕。 八名精心培养,经验丰富的顶尖暗卫,围攻一个传闻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皇子,结果是被对方用一根鞭子,全部放倒? 连衣角都没碰到?!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若非亲眼看着自己最得力的暗卫首领以如此凄惨的模样逃回来,亲耳听到这如同梦呓般的汇报…… 他绝对会认为这是有人编出来消遣他的笑话! 第230章 一锄头抡屁股! 宁红夜独自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火,跳跃的火苗将她清冷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那一抹烛光,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不久前后院池塘边的情景—— 少主那带着笑意的追问,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还有自己鼓足勇气却又慌乱否认的回答…… 以及最后那句冲口而出的“我喜欢你”。 想到这儿,宁红夜的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一路红到了耳根。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心跳得又急又乱,哪里还有平日半分清冷自持的模样? “少主他……一定是知道了……” 她低声喃喃,“他特意支开旁人,那样问我分明就是……就是看出了什么……” “可我……我居然还嘴硬说没有……” 宁红夜懊恼地咬住下唇,只觉得当时自己真是蠢透了。 可紧接着。 一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念头冒了出来—— 少主既然看出来了,却没有点破,更没有厌恶或疏远,那他……是不是对自己……也……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在她心里疯狂蔓延,让她又是害羞又是忐忑,还夹杂着一丝期待。 她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一会儿觉得少主那般人物,身边环绕着李师师,尤菲米娅那样的绝色,怎会对自己一个护卫另眼相看? 一会儿又想起他平日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里面似乎总带着点不同于旁人的感觉? 就在她心神不宁,胡思乱想之际——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宁红夜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回过神:“谁?”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是少主! 宁红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如同擂鼓般“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他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他来找我……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不久前的事? 无数个念头瞬间挤满脑海,让她一时间竟僵在原地,忘了反应。 “红夜?”门外又传来叶修的声音。 宁红夜猛地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门边。 然后。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伸手拉开了门闩。 下一秒。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叶修随意地倚在门框上,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廊下灯笼的光线勾勒出他俊朗的侧脸轮廓,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少……少主?” 宁红夜只觉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颊又开始发烫。 以至于。 她只能微微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这么晚了……您,还有事吩咐?” 叶修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深,故意拖长了语调反问道:“怎么?没有事情吩咐,我就不能来找你了?” “不……不是!”宁红夜心头一慌,连忙摇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她这难得一见的慌乱模样。 叶修心情颇佳地低笑出声:“别紧张,我就是想来……咱们继续聊聊不久前没说完的话题。” “话……话题?” 宁红夜的心跳得更快了,指尖无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明知故问地小声嗫嚅道,“什么……没说完的话题?” 烛光下,她白皙的脸颊染着薄红,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漾着水光,躲闪不定,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柔弱美感。 叶修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不再绕圈子,直接挑明:“比如……某人红着脸,对着我的背影喊的那句……‘我喜欢你’?” 轰——! 这句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入滚油,瞬间点燃了宁红夜所有的血液! 她只觉得一股热浪猛地冲上头顶,脸颊、耳朵、甚至脖颈都烫得惊人,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她本能地想要否认,想要像不久前那样嘴硬。 可不知为何,在对上叶修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又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时,所有逞强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所以。 她鬼使神差地居然轻轻点了点头:“嗯……” 承认了! 她居然真的承认了! 话一出口。 宁红夜自己都愣住了,随即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就想把脸埋得更低。 叶修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故意追问道:“哦?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不知道,咱们冷若冰霜的红夜姑娘,何时动了凡心?” 宁红夜被他问得无处可逃,只觉得脸上的热度快要烧起来。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居然真的说了出来。 “大……大概……在咱们认识不久,你治好我的眼睛的时候……” 那时。 她差一点死在了灭族仇人的手里,身陷绝望,是少主救了自己! 之后。 又是少主带给了她光明! 敢问。 哪一个女孩子能抵挡得住少主的那份本事? 或许有,但她不是。 只是她一直将这份心思藏得极深,从未敢表露分毫。 叶修闻言,恍然挑眉,眼底笑意更深。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平日里那个杀伐果断,清冷自持判若两人的宁红夜,心头微软,忍不住又起了逗弄之心。 他忽然俯身,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原来那么早?巧了,我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宁红夜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少主……他说什么? 他也喜欢自己? 惊喜和慌乱一块儿席卷了她,让她一时竟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 叶修望着她,嘴角坏笑更浓:“既然两情相悦,那红夜……你是不是该改个口了?” “改……改口?” 宁红夜还没从冲击中回过神,茫然地重复着,大脑依旧一片空白,“改什么口?” 叶修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一本正经地说道:“叫老公。” “老……公?” 宁红夜彻底懵了,这个词对她来说陌生又古怪,她困惑地蹙起秀眉,“什么是老公?” 看着她不解的模样,叶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就是夫君,相公的意思。在我们家乡,妻子都是这么称呼丈夫的。” 夫君? 相公?! 宁红夜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鲜艳欲滴! 这……这进展也太快了! 她才刚刚承认心意,怎么就……要叫相公了?! 羞赧瞬间淹没了她,使得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叶修一把揽入怀中。 然后。 不等反应过来,叶修顺势吻上她的唇。 宁红夜脑中嗡鸣,只觉得浑身发软,只能依偎在他怀中。 蓦地! 叶修耳朵一动,倏地松开了眼神迷离,气息不稳的宁红夜。 宁红夜微微娇喘,茫然地望着他:“怎么了?” 叶修黑着脸,很不爽的解释道。 “又有老鼠来了。” 宁红夜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老鼠?” 叶修却不答,只顺势望向院中那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朗声道:“鼠辈藏着好玩吗?” 宁红夜脸色一变! 有敌人? 下一秒。 “沙沙沙——” 树叶晃动,一个人影从上面跳了下来,轻盈落地,悄无声息。 那人同样是面戴鬼面,身形挺拔,一看便知是顶尖高手。 叶修挑了挑眉,将宁红夜护在身后,无语了:“又是老四的人?简直阴魂不散,你是来送贺礼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来人赫然就是鬼罗。 他并未立刻动手,反而拍了拍手掌,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叶公子,你真的是出乎意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我已经很小心了,居然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他,乃是一等一的暗杀高手。 潜伏能力更不是一般人能够发现的…… 可刚刚,他只是因为一只蚊子落在额头,气息乱了一下,就被发现了! 那所谓的被罢黜八皇子,恐怕不简单啊! 叶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若是专门来夸我的话,我已经听完了,你可以滚了。” “不过,刚刚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只看不买票,今日你可不一定能走出这院子。” 鬼罗闻言,发出一阵低沉的哈哈大笑:“走不出去?好好好!那就让我亲自见识一下,你到底有多厉害!” 话音未落,他已骤然发难! “锵——!” 腰间横刀一眨眼间出鞘,在清冷月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速度快若闪电,直劈叶修面门! 这一刀,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角度,都远非先前那些杀手可比! 叶修脸色微微一变,揽着宁红夜的腰肢急速向后滑步闪避。 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凌厉的刀气刮得他皮肤生疼! “退开!” 叶修将宁红夜轻轻推向安全角落,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眼前这个人,是个真正的高手! 甚至。 比宁红夜的师父,云游子还要强得多! 鬼罗一刀落空,毫不停歇,刀势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刀光织成一片密集的死亡之网,将叶修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叶修赤手空拳,身形在刀光中如同鬼魅般闪烁腾挪,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攻击,偶尔出手格挡拍击! 第231章 叶修,你不讲武德! 所有人都被叶修这出人意料的打法给惊呆了! 宁红夜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僵住,清冷的眼眸中写满了错愕。 不是…… 少主他居然攻人下三路? 用锄头抡人家屁股? 这……这未免也太…… 鬼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纵横江湖多年,历经生死搏杀无数,何曾见过如此刁钻猥琐的招式? 眼看那裹挟着恶风的锄头,就要狠狠“亲吻”上自己的屁股,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高手风范,刺杀任务? 求生本能驱使下。 鬼罗发出一声惊吼,硬生生扭转身形,使出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过了这“断臀之祸”。 锄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他的臀侧砸落在地,随之硬生生撅起一大块草皮泥土! “叶修!你他娘的……” 鬼罗惊怒交加,骂声刚出口,却见叶修手腕一翻,那锄头如同活了过来般,借着砸地的反弹之力,划出一道更刁钻的弧线,再次朝着他翻滚后撅起的屁股抡了过来! 攻势竟连绵不绝!? “还来???” 鬼罗气得几乎吐血,手忙脚乱地再次弹起身形,脚尖急点地面,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窜去。 同时。 口中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无耻之徒!” “竟用如此下作手段,讲不讲武德?!” 叶修闻言,嗤笑一声,手下锄头挥舞得越发欢快,风声呼呼,专攻下三路,逼得鬼罗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他一边抡锄头,一边反讽道:“武德?武德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你他娘的拿着刀,半夜摸到我家来砍我的时候,跟我讲武德了吗?嗯?” 鬼罗被噎得一时语塞,心中怒焰滔天,却又无可奈何。 叶修这话糙理不糙,他本就是来行暗杀之事的,哪有什么资格指责对方不讲武德? 更何况…… 这拿着锄头的叶修,攻势看似毫无章法,实则迅猛凌厉,角度刁钻至极,配合那鬼魅般的身法,威力竟大得惊人! 他必须全神贯注地闪躲,稍有不慎,那锄头就可能与他的屁股来个亲密接触! 但是吧! 越怕什么,越担心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以至于。 一个疏忽,步伐慢了半拍,旧力刚尽,新力未生—— 就在这一刹那! 叶修眼中精光爆闪,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锄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下而上猛地一撩! “呜——啪!”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夜空中。 “嗷吼——!!!”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嚎,猛地从鬼罗的金属鬼面下爆发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原地跳起老高,手中横刀都掉落在地也全然不顾,双手死死地捂住惨遭重击的屁股,痛得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那一下,结结实实!痛彻心扉!羞愤欲绝! 鬼罗再也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连狠话都顾不上撂下,强忍着那钻心的剧痛和屈辱,猛地一提气,身形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翻过院墙,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院落里,瞬间只剩下心满意足,放下锄头的叶修,以及旁边目瞪口呆,脸颊微红、彻底陷入凌乱的宁红夜。 好一会儿。 宁红夜才从震惊和尴尬中清醒过来。 然后。 看了一眼鬼罗消失的方向,脸上随之露出一抹古怪,下意识问道:“少主,要追吗?” 叶修随手将锄头往地上一杵,浑不在意地道。 “追什么?让他跑。” “正好让他先去给老四通风报信。” 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继续说道。 “红夜,你去通知老瞎,让他立刻调集人手,要能打能扛,嗓门大的那种。” “咱们这就亲自去四哥府上拜访拜访,讨要他那拖欠已久的贺礼。” “顺便嘛……” 叶修笑容越发灿烂,“慰问一下刚才那位蒙面哥们儿,问问他的屁股需不需要治治?我治疗屁股的手艺好得很,保证药到病除。” 他甩的那一锄头,势大力沉,角度刁钻,对方的屁股就算骨头没碎,估计也得肌肉严重撕裂,淤血肿胀。 甚至。 烂上一段时间,坐卧难安是免不了的了! 宁红夜听着叶修这损人的话,想象着鬼罗那等高手捂着屁股狼狈逃窜的模样,再想到叶修居然还要上门去“慰问”…… 她终究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之连忙抬手掩唇,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觉得自家少主这手段实在是…… 太损了,但也确实解气。 叶修看她笑,翻了翻白眼:“笑啥?快点去吩咐!” “是,少主,我这就去。” 宁红夜敛起笑容,领命而去。 …… 四皇子府邸。 叶南正在大厅中焦躁地踱步,等待着鬼罗的消息。 他既期待听到叶修伏诛的喜讯,又隐隐有一丝不安,毕竟前一批人手刚遭遇了惨败。 不过。 一想到鬼罗的本事,他不安的心也就稍微放了下来。 蓦地! “砰!” 大厅的门被猛地撞开,一道黑影踉跄着扑了进来。 然后。 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重重跪倒在地…… 双膝着地! 但上半身却几乎趴伏下去,更诡异的是,他的双腿紧紧夹着,脑袋深深点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是鬼罗又是谁? 叶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鬼罗,先是心中一紧,以为任务又失败了,但看他这诡异的跪姿,顿时又懵了。 啥情况? 他又急又惑地喝问:“鬼罗?你怎么……怎么回事?任务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你这是什么样子???” 鬼罗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脑袋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金属鬼面下发出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屈辱:“殿……殿下,属下无能……那叶修……他……” 叶南见他吞吞吐吐,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急躁地绕到他面前。 “他到底怎么了?快说!” 鬼罗艰难无比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叶修……武功诡异,强得深不可测……而且…无耻至极!” “他……不用兵器,反而用……锄头,锄了属下的……屁股……” “什么?锄头?屁股?”叶南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时间。 甚至没完全理解这话里的意思。 武功高强他已有心理准备,但这用锄头锄屁股……这算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绕到鬼罗身后,借着厅内明亮的灯火仔细一看—— 好家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鬼罗那紧身夜行衣的臀部位置,已然被暗红色的鲜血浸透了一大片,颜色深谙,而且那血迹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扩大,甚至一滴滴粘稠的血液正顺着衣料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叶南的眼皮猛地一跳,心头瞬间被荒谬感给充斥,整个人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派去的最最最顶尖的暗卫首领,竟然……被人用锄头把屁股给开了花,狼狈至此地逃了回来?! 见鬼! 一定是见鬼了!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别告诉我,你就这样……被他用锄头……给打回来了?!” 鬼罗的脑袋抵着地面,泪水倒灌着面具。 “殿下,属下一时不察……那一下力道诡异刁钻至极!” “属下当时便觉下身剧痛钻心,真气溃散,几乎……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若不拼死逃回,恐……恐再无机会向殿下复命!只能……先行撤回啊殿下!” 叶南:“……”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跪伏在地的鬼罗,再想想锄头这个武器,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 “殿下!殿下!” 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大厅,显然是有什么急事。 可他刚冲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鬼罗,整个人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猛地僵在原地。 然后。 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彻底懵了! 他看见了什么? 鬼罗大人他……的屁股…… 鬼罗察觉到有人闯入并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屁股,当场羞愤欲绝:“滚!别乱看!!!” 入他娘的! 这乃是他这一辈子,最狼狈的时刻,结果被一个个卑贱的下人给看见了! 一时间。 他对叶修的恨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那仆人被这充满杀气的吼声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紧接着。 死死低下头,结结巴巴地慌忙禀报:“殿……殿下!门外叶修叶公子带着……好多人来了,说……是听闻府上有人身体不适,特来……特来探望!” “什么?叶修?!” 叶南的脸一黑,差一点没吐血。 “他大半夜跑来探望人?简直放他娘的屁!” “他这是打伤了人,上门看笑话,找茬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一旁的鬼罗听到叶修居然还追了过来,更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拼命。 可臀部一阵剧烈的抽痛传来,让他瞬间泄了气,只能无力地趴伏着。 叶南犹豫了一下,才咬牙切齿的朝那下人下令。 “你!立刻去太医院,就说本王急召,请最好的御医过来给鬼罗大人诊治!” 随即,他看向大门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随之补充了一句。 “至于门外那个叶修……” “告诉他,本王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不见!” 第232章 两倍贺礼变三倍赔偿! 叶南:“……” 鬼罗:“……” 草! 太过分了! 叶修故意带着一批人,来找麻烦的??? 然而,又一次不等反应过来。 府门外,叶修带来的那一群虎狼锦衣壮汉,简直像街头卖艺的吆喝班子,又一声接一声的渠道大喊大叫着。 那吼出来的内容,一句比一句杀人诛心。 “四皇子府上有人烂屁股!” “专治烂屁股,一锄定痛,两锄痊愈!” “四殿下,再不开门,屁股要烂穿喽!” …… 流氓! 妥妥的耍流氓! 但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别说四皇子府邸,就连隔壁几条街的狗都开始跟着狂吠。 几家灯火陆续亮起,推窗探头,想瞧一瞧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南站在厅中,脸色从黑到青,从青到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对方很明显是在逼迫自己出去。 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出去。 但怒火告诉他,不能就那样算了,继续忍下去,他就要变成乌龟了! 终于。 他忍无可忍,猛地一脚踹开厅门,大步流星朝府门走去。 “吱呀——” 很快,府门被叶南带着一批人从内一把拉开。 他面色铁青,眼中几乎喷火,死死盯着门外的叶修,以及一群身着锦衣卫的“地痞流氓”。 “叶修!” “你深夜带人在我府邸门前喧哗闹事,究竟想做什么?!” 叶修一脸无辜,甚至还往前凑了凑,仿佛真是来探病的。 “四哥,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 “我这不是听说你府上有人身体不适,特地带了点秘制的金疮药过来探望探望嘛。” 他边说边从袖子里真的摸出一个小瓷瓶,在手里掂了掂,“专治各种外伤,尤其是……呃,臀部钝器挫伤,效果奇佳。” “探望病人?”叶南气极反笑,“探望病人你跑到我王府门前大呼小叫?还烂屁股?叶修,你存心找茬是不是???” “四哥误会了。”、 叶修表情更加诚恳,“这病人,他确实是你府上的人啊,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你胡说八道!” 叶南断然否认,“我府中上下安好,哪来的什么病人,更没有什么……屁股受伤之人,你休要在此污蔑!” “哦?”叶修挑眉,脸上那点虚假的关切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四哥说没有,那敢不敢让我的人进去找一找?若真没有,我叶修立刻磕头赔罪,绝无二话。” “凭什么让你搜?” 叶南被叶修无耻的要求惹得绷不住了,怒不可遏的反问道。“本王的府邸,岂是你说搜就搜的?你以为你是谁?!” “不让搜?” 叶修点点头,仿佛早料到如此。 以至于。 他叹了口气,声音提高,确保周围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邻居都能听见,“四哥既然不让搜,那就是心里有鬼,做贼心虚了!” “你!!!” 叶南刚想发作,叶修反而已经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着他。 “既然四哥不肯私了,那也好办。” “咱们这就进宫,去面见父皇,请他老人家评评理!” “就说你四皇子府上的高手,今夜蒙面持刀,夜闯我的宅邸,意图行刺当朝锦衣卫同知!” “结果技不如人,反被我用……呃,顺手拿起的农具自卫击伤,伤处特殊,极易辨认!” 叶南:“???” 叶修继续笑眯眯的开口。 “反正这应天城里,屁股刚被锄头抡烂的高手,估计也就独此一位,好找得很!” “正好让父皇派锦衣卫或者内监来验一验,一看便知!” 叶南:“???” 叶修冷笑一声。 “四哥你说,父皇要是知道你先是在宴会上输不起,赖账不给贺礼,后又派杀手行刺兄弟,会怎么想?” “你这戍边将军的兵权,还想不想要了?你这皇子之位,还坐不坐得稳?” 叶南:“???”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叶南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叶修,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当然知道叶修说的句句属实,一旦闹到父皇面前,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毕竟。 烂屁股就是铁证! 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损失颜面,被申饬都是轻的,恐怕真的会动摇根基! 他脸色挣扎了起来。 足足十几息之后。 叶南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充满了愤怒:“叶修,你……到底想怎样?!” 叶修闻言,往前凑了凑,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四哥,你看你,这就见外了不是?” “我这人,最是善良,尤其不喜欢为难自家兄弟。” “这样,只要你配合我一下……我保证,立马带着我这些不成器的下属掉头就走,绝不再打扰四哥您休息!” “如何?” 叶南看着他那副虚伪的嘴脸,胸口堵得几乎要爆炸。 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低吼道:“说!” 叶修笑眯眯地,伸出三根手指,在叶南眼前晃了晃。 “简单!” “就是吧……” “我那两份贺礼,四哥你看是不是……得稍微加点利息,补偿一下我今晚受的惊吓,还有我那些被吓到的花花草草?” “也不用多,两倍变三倍,怎么样?” “够意思吧?够不为难人吧?兄弟我够善良了吧?” “三倍?!”叶南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脸瞬间黑如锅底,声音都劈了叉,“叶修!你怎么不去抢?!” “抢?” 叶修一脸无辜地摊开手,“四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抢劫是犯王法的!我叶修堂堂锦衣卫同知,岂能知法犯法?” “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啊,合情合理合法的……精神损失费?” 他顿了顿,看着叶南那副快要吃人的表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四哥要实在觉得为难,那就算了。” “我这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 说着。 他竟真的转身,对着身后那群摩拳擦掌的锦衣卫大手一挥。 “兄弟们!收队!” “四哥不乐意私了,咱们这就进宫!敲登闻鼓!请父皇圣裁!” “务必让父皇看看,他老人家的好儿子,是怎么派人夜袭兄弟府邸,还被打烂了屁股的!” “站住!”叶南见叶修真的说走就走,还要把事彻底闹大,顿时急了,脱口喊道。 真让他闹到父皇面前,那后果绝不是多出点血就能摆平的! 叶修脚步应声一顿,慢悠悠地转回半张脸,故作疑惑地问道:“嗯?四哥还有事?” 叶南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赤红:“本王……给!三倍……是多少?!” 叶修立刻转回身,脸上笑开了花,掰着手指头算道。 “爽快!” “六哥那份贺礼,折合市价大概值个十二万两白银,他给了我双份,就是二十四万两。” “四哥你呢,给个三倍,凑个整,三十六万两就行了!” “现银、银票、或者等值的古玩字画、田产地契都行,我不挑!” 叶南眼前一黑,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三十六万! 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当然。 不是拿不出来,而是要白白送给叶修,就很让他恶心! 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好!好!好!” “叶修,你够狠!本王……” “给!” “但府中一时未必能凑齐如此多的现银,明日!明日定然派人送到你府上!” “明日?”叶修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四哥,这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这种事情,还是当面锣对面鼓,当场结清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啊。”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往府内瞟了一眼。 “万一四哥你为了省这三十六万两,连夜把那位屁股开花的兄弟给‘处理’了,来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那我明天找谁要去?我到时候找谁哭去啊?岂不是亏大了?” “你!!!” 叶南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叶修!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王岂是那种出尔反尔,行此龌龊之事的人?!” 鬼罗乃是他第一暗卫头子,培养花费了天文数字,怎么可能为了毁尸灭迹,而将其给杀了? 叶修立刻抬手打断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气死人的笑容。 “四哥,你是什么人,我不关心,也懒得猜。” “我只认现成的银子,只信握在手里的东西。” “一句话,现在就结清。” “现银、银票、珠宝古玩、地契房契,什么都行,折够三十六万两,我立马走人,绝不再叨扰。” “否则……” 叶修笑容一冷,声音也沉了下来,“我现在就带着兄弟们调头,直奔皇宫,四哥你说,为了三十六万两,赌上父皇的震怒和你的前程,值吗?” 叶南死死地盯着叶修,眼中怒火滔天。 他深知叶修绝对干得出去皇宫告状的事,而那后果,绝不是三十六万两能比拟的。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 叶南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去:“……好!你等着!”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同样战战兢兢的管家厉声喝道。 “去!开库房!把所有现银、银票、还有库房里那些值钱的古玩玉器、珠宝首饰,全都搬出来!快!” 第233章 一铜钱收一家! 翌日,正午刚过。 应天城最负盛名的醉仙楼,今日三楼整个天字层却被包了下来。 天字一号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偌大的包间里,聚集了应天城内大大小小十几家酿酒坊的老板,几乎囊括了全城八成的酒业生意。 这些人平日里或许互有竞争,但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团结。 一个时辰前,主位空悬。 一个时辰后,主位依然空悬。 而下首第一位,坐着的正是金樽坊的老板,金有酒。 他面色阴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昂贵的花梨木桌面,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坎上。 他们已经在这里干坐等待了足足一个时辰! 窗外的日头从正当中开始微微西斜,桌上的香茗早已换过三巡,此刻也已凉透,可今日做东的那位正主——叶修,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砰!” 终于,一个脾气火爆的中年老板再也忍不住,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杯盏乱响! “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叶修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失势的皇子!侥幸得了些圣眷,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竟敢如此摆谱,将我们这么多人晾在这里一个时辰!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瞬间炸开了锅。 “就是!太不像话了!” “金老板,我看这叶修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这分明是故意羞辱我等!” “要不……咱们干脆散了得了?何必在这里受这窝囊气?难不成真被他牵着鼻子走?” “对!散了散了!看他叶修一个人唱这出独角戏!” ……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众人议论纷纷,大多面带愤慨,起身欲走者不在少数。 金有酒看着躁动的众人,眉头紧锁,心中虽然同样怒火中烧,但却比旁人多了几分沉得住气。 他抬手虚压了一下,沉声道。 “诸位稍安勿躁!” “既然来了,不妨再等等看。” “老夫也想亲眼瞧瞧,他叶修今日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此时若走,反倒显得我等怕了他!”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去留两难之际—— “吱呀——” 包间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刹那间。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只见。 叶修一身湖蓝色锦袍,脸上带着慵懒闲适的笑意,慢悠悠地踱步走了进来。 他的左右两侧,跟着的正是妩媚动人的李师师,以及温婉大气的女厨神黄埔玲珑。 “哟,各位老板都在呢?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 叶修仿佛没看到众人脸上压抑的怒火,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刚刚有点儿要紧事,一时耽搁了,让各位久等了,恕罪,恕罪!” 他嘴上说着恕罪,可那神态语气,哪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然而。 当众人看清他的脸时,脸上的愤怒瞬间更旺,甚至脸都有些扭曲了! 他们见到了什么? 那个王八蛋的左侧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唇印! 那口脂的色泽和印痕,分明是刚印上去不久! 他所谓的要紧事…… 竟然是这个?! 在场的都是过来人,谁还能不明白他刚才去忙活什么要紧事了? 让他们一帮有头有脸的老板苦等一个多时辰,结果他居然是去和女人厮混,甚至…… 还带着这“战利品”大摇大摆地来赴约?! 霎时间。 一种被轻视和侮辱的感觉,涌上所有人心头! 几个刚才就拍桌子的老板气得脸色通红,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差一点就当场破口大骂! 金有酒的脸色更是黑得如同锅底,怒不可遏的开口了。 “叶公子!” “这些虚礼就免了!废话也不必多说!” “你如此兴师动众,将应天城内同业诸位全都请来,不会只是为了炫耀你的风流韵事吧?” “直说吧!你今日,究竟意欲何为?!”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在叶修身上,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叶修仿佛没看到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到主位坐下,李师师和黄埔玲珑则一左一右,安静地立在他身后。 他拿起桌上凉透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各位老板在应天城混口饭吃,也都不容易,这个……我明白的。” 这话一出。 原本剑拔弩张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的怒容僵住,转而变成错愕和不解。 金有酒眉头紧锁,狐疑地盯着叶修。 这小子…… 难道是想认怂? 摆出这么大阵仗,晾了我们一个多时辰,最后就为了说句软话?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疑窦丛生之际—— 叶修微微一笑。 那笑容温和,却莫名地让在场所有老板心头一跳,生出极其不妙的预感。 “所以,为了避免大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业,乃至整个应天城的酿酒行当,在未来被冲击得土崩瓦解,血本无归……” “我决定,做一件对大家都好的事情。” 他顿了顿,仿佛在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就是——” “你们的酿酒坊,我都要了。” 包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金有酒等人先是愣了一下,大脑似乎没能立刻处理这句话的含义。 随即,他们恍然大悟…… 叶修这不是认怂,他是想购买,兼并他们的酿酒厂?! 一时间。 有一些小作坊的老板,心中大动。 虽然被兼并也绝非他们所愿,但若价格合适,或许…… 也不是不能谈? 总比被他用“忘忧酒”彻底挤垮要强吧? 当即就有一个坐在末座的小作坊主,带着一丝期待和试探,小心翼翼地问道:“叶……叶公子,您是想……出价收购我们所有人的酿酒作坊?” “收购?” 叶修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嗯,你可以这么理解。” 金有酒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 这小子最终还是走上了巧取豪夺的路子! 他倒要看看,叶修能开出什么价码! 然而。 没等金有酒盘算好如何讨价还价,另一个性急的老板已经忍不住带着嘲讽开口了。 “叶公子,胃口不小啊!” “应天城大大小小几十家酿酒坊,你想一口全吃下?” “哼,就不怕撑死?”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一个废物皇……” “哼,恐怕没那么大的胃口吧?” 他本想说“你一个废物皇子”,但终究没敢说全。 毕竟。 那是犯大忌的事情。 叶修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吃得下,当然吃得下。” “而且价格非常公道,保证各位老板都能满意,绝对……童叟无欺。” 话语一顿。 他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报出了价格,“我打算,用一家一铜钱的价格,收购你们所有人的酒厂。” 他环视一圈目瞪口呆的众人,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市场买棵白菜。 “怎么样?这个价格够意思吧?” “这样一来,你们就彻底不用再担心,自家的破烂……哦不,是自家的酒,会被我的忘忧酒代替了。” “因为以后,都是我的了。” 金有酒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问题。 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身体前倾,难以置信地颤声问道:“多……多少?一家多少?!” 叶修非常有耐心地微笑着,一字一顿地重复并强调。 “一家一铜钱。” “这价钱,买你们一个提前退休,简直是做慈善了。” 轰——!!!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包间瞬间炸开了锅! “一铜钱?叶修!你欺人太甚!” “岂有此理!简直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我等呕心沥血经营多年的产业,你竟想用一铜钱来强夺?!” “狂妄!无知小儿!你可知我‘刘记酒坊’一年营收多少?一铜钱?你这是在打发乞丐吗?” “欺人太甚!我等宁可关门倒闭,也绝不受此奇耻大辱!” …… 群情激愤,骂声四起,好几个老板激动得差点要掀桌子。 就连站在叶修身后的李师师和黄埔玲珑,听到这个报价,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 李师师更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我本来以为李家的赌场已经够黑心了,可跟叶郎这心一比,真的太善良了。” 黄埔玲珑也是掩口,美眸圆睁,被叶修这狠辣离谱的报价惊得说不出话。 面对全场的滔天怒火和口诛笔伐,叶修却安然稳坐,甚至还有闲心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淡淡继续说道。 “一文钱,已经很多了。” “你们觉得,等我忘忧酒的产量彻底上来,价格再往下调那么三五成……” “你们窖里那些兑了水,掺了杂,味道寡淡的‘佳酿’,还有什么资格摆在台面上?” “在忘忧酒面前,你们那些东西,跟清水有什么区别?” “不,甚至连清水都不如,清水至少喝了不头疼。” 第234章 价格战! 金有酒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地冷笑道。 “叶修!” “绝无可能!” “你休要做这等清秋大梦!” “我们这些人,无论哪一个酿酒厂,都不会如你所愿!” 叶修闻言,只是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身体慵懒地向后靠进椅背。 那架势! 那模样! 那表情! 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他这般作态,更是气得一众老板七窍生烟。 金有酒重重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袖袍:“我们走!” 说罢。 他率先大步流星地朝包间外走去,其余老板也纷纷怒目而视,跟着鱼贯而出,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当所有人离去之后。 室内瞬间只剩下叶修,李师师和黄埔玲珑三人。 李师师忍不住问道。 “叶郎,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那我们今天兴师动众地把他们叫来,晾了一个多时辰,就为了说那句气死人的‘一铜钱’,然后让他们骂一顿再走?” 叶修放下茶杯,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不然呢?我今天本来就不是来跟他们商量的。” “我只是在通知他们,我要整合这个市场,让他们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若不能用绝对碾压的姿态,让他们彻底绝望,他们怎么会服气?” “又怎么会甘心把自己的命根子交出来?” 李师师和黄埔玲珑闻言,同时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 她们原以为叶修有什么后续的谈判手段或威逼利诱的底牌,没想到他的目的竟然如此…… 霸道和直接。 叶修没有过多解释,目光转向一旁的黄埔玲珑,忽然问道:“玲珑,忘忧酒的成本,核算下来大概多少文一斤?” 黄埔玲珑还沉浸在叶修刚才那番话带来的震惊中,闻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略一思索,便精准地报出数字。 “根据你给的配方,我们采买的原料都是大批量走的最优渠道,摊算下来,不算人工和场地,纯酒液成本大概……” “一斤五文钱左右。” “五文……”叶修重复了一遍,又问,“那我们现在卖多少一斤?” 黄埔玲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骄傲的复杂神情:“因为这酒品质实在太出众,口感远超市面所有酒,甚至连贡酒都比不上,导致一推出就供不应求,价格已经被市场炒起来了……如今稳定在一两银子一斤。” 最离谱的是。 一两银子一斤,还供不应求。 若非如此。 那一群酿酒坊也不会急眼,开始搞事情。 叶修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惊人的溢价并不意外,直接下达指令。 “从明天开始,通知所有我们的铺面,忘忧酒的价格,直接降到二十文一斤。” “同时,酿酒坊全力酿酒。” “二十文?!”黄埔玲珑失声惊呼,美眸圆睁,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成本就要五文,加上人工、仓储、运输、铺面租金……” “二十文一斤?这……还能有利润吗?几乎就是平进平出了!” 李师师也倒吸一口凉气,被叶修这疯狂的价格战打法惊得说不出话。 叶修却笑了起来,眼神锐利而冷静。 “就是要平进平出,甚至短期微亏也没关系,这叫薄利多销,更是要一拳把整个市场的定价都打趴下!” “金樽坊他们那些酒,成本恐怕就不止二十文,品质却天差地别。” “我们的忘忧酒卖二十文,他们卖多少?三十文?四十文?” “问题来了,在有更优的选择面前……谁买?” “用不了一个月,他们的资金链就会先断掉,库房里的酒只会烂掉!等他们差不多坚持不住的时候……” 叶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我们再推出高端酒,用‘诗仙’的名头去打。” “到时候,我会教你们酿一种叫做‘茅台’的酒。” “而下有美酒忘忧,上有贡酒茅台,市场垄断只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茅台?”李师师和黄埔玲珑异口同声,脸上再次浮现出迷茫和错愕,“那是什么酒?” 叶修笑了笑:“是我们下一款最高端酒的名字,一种他们绝对无法模仿的顶级佳酿。” 前世执行任务,曾在茅台镇核心产区潜伏过不短的时间,对那国粹般的工艺流程和核心要点,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两女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再联想到忘忧酒那横空出世的碾压级品质,瞬间恍然大悟! 忘忧酒都那么强悍了,那能被叶修称之为高端的“茅台”,恐怕过犹而不及。 如此一来。 就可以垄断低端市场和高端市场的价格。 最重要的是。 一旦他们能够垄断,那么原材料就有讲价的资格,将忘忧酒的成本从五铜降到一铜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来。 还是有得赚的! 黄埔玲珑深吸一口气,吃惊的开口。 “我明白了……” “你是要用忘忧酒,以本伤人,直接用最低的价格,最好的品质,强行清场,垄断所有中低端市场!逼死所有对手!” 李师师也彻底反应过来,眼睛发亮,接着道。 “等到市场彻底被你掌控,市面上只剩下我们的忘忧酒时,你再推出那什么……茅台!攻占高端!” “到时候,定价权完全在我们手里,整个应天城,甚至整个大坤的酿酒行当,就真的姓叶了!”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如果他们没办法做出同等品质,同等价格,甚至更好更便宜的酒来,那就只能等着完犊子,所以,我今天不是来求他们卖的,只是来告诉他们——” “游戏规则,从现在起,由我来定。” 话语一顿。 叶修又补充了一句:“何况,‘忘忧酒’的市场可不是只有大坤,如今漠北区域的渠道都已经打通了,价格依然维持原价,再加运输费,你们觉得会少赚多少?” 两女彻底明白了。 她们一脸古怪的对视了一眼。 不得不说。 谁和叶修作对,就和找死一样没区别……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清晨。 金有酒刚起来享用早膳,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小菜。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嘲讽,问侍立一旁的管家。 “那姓叶的小子,前日口出狂言,说两日后我们会求着他卖厂子。” “呵,如今两天过去了,风平浪静,屁事没有,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管家立刻弯腰,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附和道。 “老爷说的是!” “那叶修不过是个失心疯的狂妄之徒,仗着点圣眷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的忘忧酒虽好,但想撼动老爷您和诸位老板多年经营的根基?” “简直是螳臂当车,痴人说梦!” “这两日无波无澜,正说明他已是黔驴技穷,只能逞些口舌之快了。” 金有酒得意地哼了一声,刚想再贬低叶修几句。 蓦地! 外面隐隐传来一阵越来越响的嘈杂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惊慌的叫喊。 他眉头一皱,不悦地放下筷子:“外面怎么回事?一大早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管家连忙道。 “老爷息怒,小的这就去看看。” 说完。 他快步朝厅外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那喧哗声竟猛地逼近。 紧接着。 大厅那两扇沉重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硬生生地撞开了! 只见。 好几个平日里也算有头有脸的酒厂老板,此刻竟是神色仓皇地一股脑冲了进来。 一个个面无人色,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金老板!金老板!夭寿了!出大事了啊!” 为首的一个胖老板带着哭腔喊道。 金有酒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弄得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慌什么?成何体统!天还能塌下来不成?一个个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 入他娘的! 好好的一顿饭被人给打搅的,心情坏透了! 那胖老板喘着粗气,脸上肥肉颤抖,也顾不上礼仪了,指着外面,恐惧地尖声道。 “金老板!大事不好了!” “叶修那个小兔崽子……他跟咱们打价格战了!!!” “价格战?”金有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我当是什么事!他降价了?哼,降价又能如何?还能比‘木酒’更便宜不成?” 要知道。 木酒是应天城最底层苦力喝的劣质酒,寡淡如水,一斤也要二十一铜钱! 而这,已是市面上已知的最低价格了! 他就不信,叶修能将价格打得这般低? 如果真敢降到这一等地步,最先垮掉的恐怕不是他们任何一家,而是叶修自己。 毕竟。 成本摆在这儿呢! 那胖老板猛地跺脚,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是比木酒还便宜啊金老板!” “他的忘忧酒,现在只卖二十铜钱一斤!二十铜啊!!!” “多少?!”金有酒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 下一秒。 他猛地向前探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问道:“你说他卖多少?二十铜?他们疯了不成?这不可能!!!” 二十铜一斤! 绝对的赔本买卖! 旁边另一个瘦高个老板也哭丧着脸补充道。 “金老板,千真万确啊!现在满城都传遍了!所有叶修的铺面,挂出的都是这个价!” “咱们……咱们各家的铺子,从早上开门到现在,一单生意都没有啊!” “那些原本排队买咱们酒的人,全跑去叶修那边了!” 第235章 一铜钱,挣着卖! 接下来的几天,醉仙楼名下的所有酒铺,李家所有的商铺,果然依旧挂着“忘忧酒,二十文一斤”的醒目招牌。 这个价格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波澜远超金有酒等人的想象。 应天城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只能偶尔尝点劣质木酒的普通人家,几乎疯狂了。 如此低廉的价格,却能买到曾经只有富户才舍得品尝,甚至富户都难抢到的绝世佳酿?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顿时间。 那售卖忘忧酒的酒铺,杂货铺,甚至酒楼的门前,日日夜夜排起惊人的长龙,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一车车的“忘忧酒”从作坊运出,又迅速销售一空。 反观金有酒等其他酿酒坊的铺面,则是门可罗雀,真正做到了颗粒无收。 一开始。 金有酒等人还能强作镇定,互相打气,坚信叶修的血本无归就在眼前。 但很快。 他们发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起初,市井间的风评还只是“忘忧酒真是太好了,那么便宜,比‘木酒’强出千万倍!” 那些习惯了喝又涩又淡,勉强有点酒味的木酒的苦力,脚夫们,第一次花更少的钱却喝到了醇厚甘冽的真正美酒,巨大的反差让他们都觉得以前喝的木酒简直是在喝水,甚至是垃圾。 这种评价迅速蔓延。 没过两天,风评开始升级。 人们开始议论起了更多的酒。 “喝了忘忧酒,再尝尝天南坊的‘玉液酒’,怎么感觉……味道也淡了好多?还有点杂味?” “刘记的烧刀子以前觉得挺烈,现在一比,只剩一股冲头的劣劲,回味全是苦的,远不如忘忧酒醇香顺口啊!” …… 之后是其他酒,无论是中端的“杏花春”,还是各家自以为的招牌佳酿,在忘忧酒的对比下,纷纷被拉下神坛…… 性价比? 忘忧酒甩了无数条街。 口味上? 忘忧酒比他们好喝千百万倍! 以至于。 越来越多的酒,风评都不好了起来。 人们交口称赞忘忧酒的同时,总会下意识地贬低一句曾经喝过的其他酒。 这一刻。 恐慌,开始在各大酿酒坊老板心中无法抑制地蔓延了起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口碑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了“不如忘忧酒”的集体印象,那基本就很难能够扭转了! 即使将来叶修把价格涨回去,或者他们侥幸度过了这次危机,他们的酒在人们心中也已经永久地打上了“次等”的标签! 这才短短几天啊! 一旦放任继续下去,岂不是要砸掉自己的招牌??? 所有老板都急了,比前几天听到降价时还要着急百倍! 资金还能撑一段时间,但口碑垮了,就真的全完了! 他们再也坐不住了,又一次如同丧家之犬般,一个个又跑回金家,将正在书房练字静心的金有酒团团围住。 “金老板!不行了啊!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在满城都在说我们的酒是马尿,诗仙的忘忧酒才是真的酒!这以后还怎么卖啊!” “金老,您得快想想办法!咱们的酒口碑快烂完了!” …… 金有酒被吵得脑仁疼,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将毛笔重重拍在桌上。 “慌什么!都给我冷静点!” “让你们淡定一点!这只是叶修的诡计,他用极品酒卖低价,强行扭曲了市井小民的味觉!让他们一时失了判断!” “只要咱们稳住,等到叶修他坚持不下去,把价格涨回原样,或者直接垮掉,市场总会恢复正常!” “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逆转口碑!” “现在自乱阵脚,才是正中他的下怀!” 他试图用这番话说服大家,也说服自己。 然而。 就在这时。 金府的大掌柜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书房,甚至来不及行礼,脸上血色尽失,慌乱的大喊。 “老爷!祸事了!祸事了!” “外面……现在不仅传我们的酒难喝,更……有人到处散播黑料,说我们金樽坊的‘玉液酒’用料作假!” “用的是发霉的陈米,还掺了石灰水增重提色!” “说得有鼻子有眼!现在好多老主顾都围在铺子门口讨要说法呢!” “什么?!”金有酒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了书桌上,砚台震翻,墨汁泼洒了一桌一地。 不是…… 用料作假,这几乎是行业内心照不宣的一些手段。 虽然他家不至于用发霉米那么不堪,但以次充好,少量掺水勾兑却是有的。 这黑料…… 半真半假,却恶毒至极! 这是要彻底毁了金樽坊上百年的招牌啊! 刚才还强装镇定的金有酒,此刻彻底不淡定了。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叶修……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价格战。 这是要把他们所有人,往死里整啊! 不仅要他们的产业,还要彻底毁掉他们的名声,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叶修……你好毒的手段!” 金有酒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中充满了惊怒和一丝……恐惧。 “金老板,我们唯你是瞻,现在可怎么办啊?” “是啊金老,您得拿个主意啊!再这样下去,咱们几代人的心血可就全完了!” “那些暴民堵在门口,嚷嚷着要砸店啊!” “官府那边也派人来询问了……这可如何是好?” …… 书房内彻底炸开了锅,一众老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他,脸上写满了恐慌,早已没了主见。 金有酒被吵得头晕脑胀,看着眼前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胸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翻腾。 下一秒。 他厉声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找叶修那个小畜生理论去!他如此行事,与强取豪夺的强盗何异?真以为这应天城没有王法了吗???” “诸位!随我一同前去!”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失势皇子不成?今日非要他给个说法!” “对!找他去!” “讨个说法!” “绝不能让他如此欺行霸市!” 群情再次被煽动起来,绝望之下,众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纷纷响应。 很快。 以金有酒为首,几十家酿酒坊的老板,带着各自府上的家丁护院,浩浩荡荡地直奔叶修的府邸而去。 一行人来到叶修府邸门外。 金有酒深吸一口气,上前用力拍打门环,高声怒喝:“叶修!你给我出来!叶修!有种出来说话!” 然而。 府内寂静无声,毫无反应,仿佛根本没人听见。 连续叫骂了几次,依旧无人应答。 金有酒感觉受到了极大的蔑视,怒火更炽,回头对众人吼道:“看来他是做贼心虚,不敢见我们!给我撞门!今日非要见到他问个明白不可!” 几个身材高大的家丁闻言,立刻上前,作势便要强行撞开大门。 就在此时—— “咻!” 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 只见一道干瘦的身影如同苍鹰一般从府门高墙之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地,正好挡在那几名欲要撞门的家丁面前。 来人手持竹杖,脸上蒙着黑布,正是瞎乍浦。 “放肆!” 他竹杖一顿地,瞎乍浦厉声大喝,“谁敢在少主府前造次?活腻歪了?!” 他虽目不能视,但那股杀过人的凶悍气息,一下子镇住在场所有人。 家丁们面面相觑,无人再敢上前。 金有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旋即怒道:“你一个看门狗,也敢拦我们?让叶修滚出来见我!” 瞎乍浦“看”向金有酒的方向,嗤笑一声:“我家少主没空见闲杂人等。” 他顿了顿,朝众人朗声道。 “少主有令——” “只有愿意将酿酒坊以‘一铜钱’作价卖予我家少主的人,才有资格进去见他,细谈后续分红事宜。” “什么?真的只要一铜钱?还要我们求着卖给他?做梦!”金有酒气得浑身发抖。 瞎乍浦不为所动,继续道。 “少主还说,别看现在是一铜钱卖断,但只要签了契约,卖了厂子,日后这‘忘忧酒’的买卖,尔等原先的厂主,皆可按年分得百分之三的红利。”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百分之三的红利? 忘忧酒如今风靡全城,甚至像瘟疫一样,朝各大主城扩散而去…… 其利润可想而知! 即便是百分之三,也绝对是一笔源源不断的财富! 毫不夸张的说…… 远胜于他们现在守着半死不活的厂子! 但不等开口。 瞎乍浦话锋一转,声音转冷。 “不过,少主也说了,此优惠,过时不候。” “每拖延一日,这分红比例,便减少百分之一!” “诸位……自己掂量。” 威逼,加上利诱! 金有酒闻言,简直要气炸了肺,指着瞎乍浦怒吼道。 “狂妄!无耻!他叶修以为他是谁?皇帝吗?可以随意制定王法?” “我要去告他!我要去按察使司,去宗人府告他!告他垄断市场,欺行霸市,巧取豪夺!” 瞎乍浦挖了挖耳朵,一脸无所谓。 “随便告。” “俺就是个传话的。” “话已带到,诸位请便。” “要卖的,留下;想告的,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第236章 全都投降了? 金有酒铁青着脸,带着剩余几个死硬派的老板回到了金府。 客厅里。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仆人奉上的香茗早已凉透,却无人有心思去碰一下。 “金老板,您……您说现在可怎么办是好?” 一个姓钱的老板搓着手,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恐惧。 “那张老三他们……竟然真的卖了!” “咱们要是再这么硬扛下去,库里的酒卖不出去,伙计们也要吃饭……恐怕……咱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啊!” 虽然,他们都是有家底的,并不能说一下子就会穷死。 但是,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肯定是开不下去了…… 想想就很绝望! 而那人的话引起其他几人的共鸣,纷纷唉声叹气,有人甚至眼神闪烁,似乎已经开始后悔刚才没有跟着一起留下。 金有酒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猛地一拍桌子。 “看看你们这点出息!” “一遇到风浪就摇尾乞怜,难怪成不了大事!” “他叶修略施小计,就把你们吓破胆了?!” 他环视一圈,目光阴鸷,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今之计,咱们只有一个办法能绝地翻盘!” 众人闻言,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齐齐望向他:“什么办法?金老板快说!” 金有酒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联合咱们所有还能动弹的生意老伙计,一起抵制忘忧酒!” “他不是卖得好吗?咱们就让所有跟我们相熟的铺面,全部下架他的忘忧酒!”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这还不够!还要派人,散播谣言!” “就说他那忘忧酒之所以那么好喝,让人喝了忘忧,是因为里面掺了禁药!” “对!就是前阵子衙门查的那种‘迷魂散’!说得越真越好,越邪乎越好!” “什……什么?散播谣言?还说有禁药?”一个胆小的老板吓得脸色发白,“金老板,这……这可是诬陷啊!而且叶修背后还有二皇子他们……咱们这不是跟二皇子他们作对吗?这要是被查出来……” “怕什么!” 金有酒厉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只要做得隐蔽,不被抓住把柄就行了!用生面孔去散播,银子给够,谁能查到我们头上?” “如今这局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 “你们还在这瞻前顾后,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继续害怕下去,就等着跟张老三他们一样,乖乖奉上祖产,然后摇尾乞怜地去求那百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分红吧!” “要么就彻底关门大吉,滚出应天城!” 他的话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想到破产关门,流落街头的惨状…… 剩余的几人,脸色都黑了下来。 以至于。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满脸横肉的老板猛地一捶大腿,赤红着眼睛低吼道:“入他娘的!干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对!干了!” “金老板说得对!跟他拼了!” “不能让他这么欺负到头上来!” …… 剩余的人仿佛被点燃了最后一丝血气,纷纷应和,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第二天。 一场针对“忘忧酒”的抵制和污蔑风暴,悄然在应天城部分区域掀起。 一些与金有酒等人关系密切的商铺、酒铺,果然悄然将“忘忧酒”下架。 同时,市井街头开始流传起一些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忘忧酒喝多了上瘾,里面加了不干净的东西!” “怪不得那么好喝,原来是有禁药啊……” “啧啧,真是黑心啊,为了赚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衙门前几天不是还查过吗?好像真有事!” …… 流言蜚语传播得极快。 许多原本抢购的百姓开始变得犹豫和怀疑。 虽然二十文的价格极具诱惑力,但若真是加了禁药,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顿时间,满城风雨! 李师师匆匆闯入叶修的府邸,急忙说道:“那一群王八蛋,又开始搞事情了!” “没事。”叶修押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让人将辛友志送去赵丰年。” 李师师恍然大悟:“我马上去!” 说着。 她火急火燎的跑出了院子外。 她已经知道叶修想干嘛了! 就是在风言风语最盛的时候,将另外一件事情的真相退出去,不仅让现有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还会引起众怒。 果不其然。 就在这流言愈演愈烈,金有酒等人暗自窃喜,以为得计之时…… 应天府衙门口,一名衙役贴出了一张大大的告示。 而负责审理之前“忘忧酒被下药”一案的赵丰年参军,更是被几位德高望重的乡老围着,朗声说明了案件审结情况。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 经按察使司衙门缜密查证,已查明前番数起“饮用忘忧酒昏厥”案件,实乃金樽坊等几家大酿酒坊暗中勾结,买通内鬼,刻意在忘忧酒中投放禁药“迷魂散”所致,意图诬陷、搞垮忘忧酒! 此案由铁面无私,铮铮铁骨的赵丰年参军一手经办,证据确凿,绝无冤假! 另,赵丰年将会一一审问那几家酿酒坊,还忘忧酒清白! 这消息一出,全城哗然! 所有民众的怀疑和愤怒,瞬间从“忘忧酒”身上,转移到了金有酒等酿酒坊老板身上! “天杀的!原来是他们下的药,反而来诬陷忘忧酒?” “卑鄙!无耻!自己酒做得烂,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怪不得要散播谣言!是想混淆视听,继续害人!” “砸了他们的破店!这种黑心肝的商人!” …… 民愤瞬间被点燃,大街小巷全是对金有酒等人的唾骂声,之前那些关于忘忧酒的谣言,在官府的铁证面前,不攻自破。 甚至…… 成了反向证明金有酒等人卑鄙无耻的证据! 那些听从金有酒蛊惑,下架了忘忧酒的商铺、酒铺顿时倒了血霉。 不仅被愤怒的民众堵门痛骂,生意一落千丈,老板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以至于。 为了不被牵连,赶紧手忙脚乱地重新将“忘忧酒”请回货架最显眼的位置,恨不得敲锣打鼓宣告自己与金有酒等人划清界限。 经此一役。 金有酒等人信誉彻底破产,人人喊打。 而忘忧酒的名声却因这场风波和官府的“背书”不降反升,变得更加无可撼动。 整个应天城的酒业,彻底陷入混乱。 只不过…… 这混乱是金有酒等人的穷途末路,而叶修的垄断之路,已然一片坦途。 …… 当得知一切。 金有酒瘫坐在太师椅上,脸色灰败。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散播谣言的毒计,非但没能扳倒叶修,反而成了砸向自己脚面的巨石! 经赵丰年那一番“铁面无私”的公告,他金樽坊上百年的招牌,算是彻底臭了! 竟成了叶修“忘忧酒”清白的垫脚石! “呃啊——!” 他喉间发出一声压抑低吼,猛地一挥袖,将身旁小几上的茶盏狠狠扫落在地! 瓷片四溅,茶水淋漓。 厅内伺候的下人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金有酒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眼怒视着空荡荡的客厅,这才猛地发现…… 除了自家人,之前信誓旦旦要跟他“同进退”的那几家老板,竟一个都没来! 他猛地抬头,大吼问道:“管家!金福!死哪去了?给老子滚进来!” 话音未落。 管家金福急忙跑了进来,脸色比金有酒还难看:“老……老爷,金福在!” 金有酒死死盯着他,怒问道。 “其他人呢?钱老板、孙老板他们呢?” “都死绝了吗?厂子都不要了?让他们立刻滚过来见我!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金福闻言,哭丧着脸道:“老爷,他们……不会来了……” “什么?” 金有酒一愣,仿佛没听清,“什么叫不会来了?他们厂子不打算要了?不怕彻底烂手里?” 金福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和无奈:“他们一早就都跑去叶修府门外排队了,说是……要去卖厂子,讨那份分红!求一条活路啊老爷!” “他们……都去了?”金有酒人傻了。 那帮前几日还跟他同仇敌忾,赌咒发誓要跟叶修拼个你死我活的“盟友”,转眼就…… 全都投降了? 还跑去排队卖厂子? 金福重重点头,涕泪横流:“都去了啊老爷!钱老板,孙老板,李家,水家……全都去了!一个没剩!他们说……说……” “说什么?!”金有酒猛地一拍扶手,咆哮道。 金福吓得一哆嗦,闭着眼喊了出来。 “他们说不想再被咱们牵连了!” “说咱们金樽坊自己作死,别拖着他们一起陪葬!” “再跟着咱们,别说厂子,连裤裆都得赔没了!” 噗——! 金有酒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得衣襟前片点点猩红! “老爷!” 金福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要上前。 “滚开!” 金有酒一把推开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狰狞得可怕,“废物!一群见风使舵的软骨头!废物!!!” 他骂得声嘶力竭,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绝望和恐慌。 完了。 这下全完了。 所有人都倒戈了,就剩他金家一个,还顶着一个“诬陷同行、黑心下药”的臭名,拿什么跟叶修斗? 金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小声提议。 “老、老爷,要不……咱们也拿些重礼,去给叶公子赔个不是?或许……” 第237章 十足的奸商! 数日后,叶修府邸。 宁红夜拿着一本崭新的账簿走入书房,向来清冷的小脸上,也难得带着一丝笑意。 “少主,应天城内所有尚未归入我们旗下的酿酒坊,包括金樽坊在内,都已签了转让契书。” 她将账簿呈上,“至此,全城的酿酒产业,已尽归少主之手,他们唯一的坚持,便是那分红条款。” 叶修接过账簿,随意翻看了几眼,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家坊名,作价一铜钱以及约定的百分之一,或者二,或三的分红比例。 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一阵愉悦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 “没想到啊没想到,现代……嗯,那些奸商们玩烂了的套路,用在这儿的古人身上,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先以本伤人,垄断渠道,再辅以舆论战和官方背书,最后给个看似绝望中唯一出路的‘选择’……” “一套组合拳下来,果然没人顶得住。” 他合上账簿,随手丢在书案上,手指轻敲桌面,眼中精光闪烁。 “很好,如此一来,整个应天城的酿酒资源便都握在我们手中了。” “不仅消除了所有竞争对手,日后原材料采购。人力调配都可以统一进行,规模上去,成本还能再压下来不少。” “原先忘忧酒卖二十文是微利甚至平本,等整合完毕,成本还能再降个一两文,利润就出来了。” 一直陪在一旁的李师师闻言,美眸眨动,好奇地凑上前问道:“叶郎,你之前说的那个比忘忧酒更好的‘茅台’呢?现在所有酿酒师傅和器具都齐了,是不是可以开始弄了?我可是馋了好久呢!” 李师师靠什么名动应天的? 无非就是好酒!好赌!好打人!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她自然对那所谓的“高端酒”,馋得不行…… 叶修看向她,又瞥见旁边的黄埔玲珑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 李师师显然是纯粹对更好的美酒充满好奇与渴望,而黄埔玲珑的眼神里,则更多了几分商业上的锐利…… 她看到了忘忧酒主动让出的高端市场变成底端市场后,急需一款高端酒来填补并获取惊人利润。 “那个啊,简单。” 叶修笑了笑,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拿起毛笔,“我这就把大概的配方和工艺要点写给你们,具体的细节把控,还需要靠老师傅们的经验去微调。” 说着。 他已经笔走龙蛇,将记忆中的白酒酿造工艺,尤其是茅台酒特有的高温制曲、堆积发酵、多次取酒、长期贮存等核心要点,以这个时代能理解和实现的方式写了下来。 虽不及现代工艺精准,但大方向和关键点都已注明,足以酿出远超这个时代水准的顶级蒸馏白酒。 写完后,他将墨迹吹干,递给了眼巴巴等着的两女。 “拿去吧。” “找绝对信得过的老师傅,先在最小的范围内试制。” “记住,初期不求量,但求质,每一步都必须严格把关。” 两女接过配方,如获至宝。 李师师兴奋地脸颊微红,已经想象着新酒的美妙滋味。 黄埔玲珑则郑重其事地点头,眼中充满了干劲儿。 “放心,我们亲自去盯!” 两女异口同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 想来。 有魏国公的外孙女,和户部尚书的女儿坐镇,没人敢乱来。 而且。 两女已经从叶修那儿学到了一点东西。 比如在筛选老师傅之后,就签署保密协议,外加薪水提升。 那样一来。 基本就没啥问题了! 她们不再耽搁,立刻转身,风风火火地赶往已经整合完毕的最大酿酒工坊,去集结那十几位手艺最精湛的酿酒老师傅。 …… 三天后,正午。 应天城最负盛名的醉仙楼,一如往常般客流如织。 然而今日,一楼大堂中央却设了一个格外醒目的小巧展台,台上只摆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白玉酒瓶,以及数个小巧的品酒杯。 酒楼掌柜亲自站在台前,满面红光。 “诸位贵客!本店今日有幸,得东家联手诗仙新酿的一款绝世佳酿,名曰——‘茅台’!” “此酒乃取天地精华,经古法秘制,历时三载……呃,心淬炼而成!” “今日特备少许,免费馈赠诸位品尝,每位贵客限尝一两,先到先得,品完即止!” “茅台?新酒?免费尝?”消息迅速在酒楼内传开,吸引了无数好奇的目光。 免费总是吸引人的,更何况是醉仙楼东家和诗仙联合推出的新酒。 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那白玉瓶中微带琥珀光泽,粘稠挂壁的清澈酒液被小心地斟入小杯。 第一个大胆的富商接过酒杯,先闻了一下,一股浓郁得难以言喻的醇厚香气便直冲鼻腔,令他精神一振。 他小心地抿了一口,酒液入口绵柔。 但下一刻。 一股强烈而富有层次的香气便在口中爆开,甘润馥郁,回味悠长,与他过去喝过的任何酒都截然不同! “好……好酒!!!” 他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生怕别人抢似的,将杯中剩余的一饮而尽,脸上瞬间涌起满足的红晕。 有了第一个人的赞叹,后面的人更是迫不及待。 品尝过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这“茅台”酒前所未有的醇厚口感、复杂香气和强劲后劲所征服,啧啧称奇之声不绝于耳。 一杯免费酒,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从醉仙楼扩散至整个应天城。 “好酒!真是绝世佳酿!比忘忧酒更醇更香!” “此酒只应天上有啊!诗仙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掌柜的,这酒多少银钱一斤?快说个价!老子快等不及了!” …… 人群沸腾了! 尤其是那些家底丰厚的富商豪客,个个眼睛放光,迫不及待地追问价格。 酒楼掌柜早就得了吩咐,此刻满脸堆笑,拱手环视一周,朗声道。 “承蒙各位贵客抬爱,盛赞此酒!” “东家与诗仙有言,此‘茅台’乃取珍稀原料,经九九八十一道古法秘制,耗时冗长,更需窖藏沉淀,所谓‘匠心工艺’,成本极高,产量却极为有限,实乃酒中极品!” “因此旨在馈赠知音,非为牟利尔。” 他先抬高了身价,随即话锋一转,面露难色。 “故而……此酒价格确是不菲,诸位贵客还需量力而行,酌情购买才是。” 这番说辞,更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掌柜的休要卖关子!” “快说价钱!再贵还能贵过金子不成?” “就是!如此美酒,千金难买,快说!” 见火候已到。 掌柜的才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既蒙各位厚爱,那小人便直言了,此‘茅台’佳酿,定价为——八两银子一斤!” 这个价格报出来,大堂内先是静了一瞬。 八两银子一斤! 这价格足以让寻常百姓咋舌,忘忧酒如今才卖二十文,这茅台竟是其数百倍之巨! 然而,短暂的寂静后,响起的并非唏嘘,而是更加热烈的喧哗! “八两?才八两?!给我来十斤!” “我订二十斤!不,三十斤!” “掌柜的!这是银票!先给我记上五十斤!” …… 那些豪商巨贾,勋贵子弟仿佛怕抢不到一般,纷纷涌上前要求预订,仿佛八两银子不是钱一般。 对他们而言,能彰显身份,匹配地位的顶级享受,这个价格甚至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实惠! 掌柜的连忙摆手维持秩序。 “诸位!诸位贵客请稍安勿躁!” “此酒工艺极其繁复,产量有限,为保证品质,每日仅能供应两百斤!” “三日后的巳时正,本店准时发售,届时按预订顺序先后领取,今日便可登记!” “才两百斤?也太少了!” “给我记上!这是定金!” 预订的热情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限量而更加高涨。 消息很快传回叶修府邸。 听着宁红夜的汇报,叶修嘴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笑容。 “八两银子,每天两百斤……嗯,这噱头做得不错。” 他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不过嘛……” “红夜,告诉下面,对外宣称是两百斤,那是‘匠心’和‘稀缺’的招牌。” “但咱们自家库房里实际产出的,可不能老实巴交地真就只存两百斤。” “该酿多少还酿多少,该放出去多少放出去,他们又不知道具体多少斤出去了不是?” “这叫什么?” “嗯……饥饿营销!” “物以稀为贵嘛,但钱也得赚不是?毕竟咱们成本可没八两那么夸张。” 宁红夜闻言,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神情,颔首道:“属下明白,少主……您这算计,真是……”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真是什么?”叶修挑眉。 “真是个十足的奸商。”宁红夜小声嘀咕,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叶修哈哈大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咱们这可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短短三天时间。 “茅台”酒的名声,不仅响彻应天富商圈,其稀有限量和极致口感的故事也悄然传入了深宫。 当天。 一瓶包装精美的“茅台”佳酿,经过层层查验,最终被恭敬地摆放在了坤帝的御案之上。 坤帝目光扫过酒瓶,并未立刻品尝,而是先听完了西厂督主王德发关于此酒近日在宫外引发的轰动的简要汇报。 他这才缓缓伸手,拔开了以红绸封裹的瓶塞。 霎时间。 一股酒香悄然逸出,瞬间充盈了偌大的御书房,竟将原本的龙涎香气都压下了几分。 坤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紧接着。 他执壶,将那微带琥珀光泽,略显粘稠的酒液缓缓注入一旁的玉杯之中。 酒线绵长,挂壁明显。 他端起玉杯,并未急于饮下,而是先置于鼻下轻嗅片刻,那浓烈却不刺鼻的醇香令他眉头微挑。 随即,他才浅抿了一口。 酒液入口极柔,但下一刻,一股富有层次的香气,便在口中轰然炸开。 绵甜甘润,回味悠长,后劲十足却又令人通体舒泰,与他过去饮过的任何贡酒都截然不同! 坤帝闭目细细品味良久,方才睁开眼,眉头却微微皱起,看向垂手侍立一旁的王德发,声音听不出喜怒:“这酒……是醉仙楼那儿传来的?” 王德发急忙躬身,尖细的嗓音带着十足的恭敬。 “回陛下,正是。” “老奴打听过了,听闻是户部尚书黄埔明家的千金黄埔小姐,与那位诗仙叶修叶公子,联手鼓捣出来的玩意儿。” “叶修?”坤帝双眼微微一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这小子……上一次弄出个‘忘忧酒’,口感已是极致,风靡全城,如今居然又折腾出这般东西来……他到底想做什么?专精于此道了吗?” 第238章 叶安宴请! 沈炼起身,垂首恭敬回道。 “启禀陛下,据臣所查,此酒实际乃是由李师师小姐主导,联合醉仙楼麾下整合后的酿酒工坊所酿造。” “叶修公子……或许提供了些许酿制想法,但并未直接参与经营。” “对外借用‘诗仙’之名,主要为抬高名声,便于定高价售卖,似是商业炒作之举。” 坤帝听完,冷哼一声:“哼,尽是些歪门邪道,投机取巧的手段。” 说着。 他似乎下意识地又端起玉杯,喝了一口那“歪门邪道”酿出的酒,品味着那绝妙的口感,脸上却看不出表情。 放下酒杯后,他才淡淡道:“朕知道了,继续盯着,有何动向,及时禀报。” “臣遵旨!” 沈炼抱拳领命,见皇帝再无其他吩咐,便躬身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待沈炼离去。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 坤帝的手指再次敲了敲那白玉酒瓶,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 他瞥向一直候在一旁的王德发,淡淡说道:“王德发。” “老奴在。” “去和醉仙楼那边谈一谈。” 坤帝的目光落回到那瓶酒上,“以后这‘茅台’,便是宫中的贡酒了,规格、数量,由内廷定夺,让他们按期送入宫中。” 王德发立刻深深躬身,脸上堆满笑容:“嗻!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办,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 翌日,天光初亮。 黄埔玲珑便带着宫内传来的消息,走进了叶修的书房。 “叶修,宫里来话了。” 她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又有一丝担忧,“是好事,也是麻烦事……陛下钦点了‘茅台’作为贡酒,要求定期送入宫中,由内廷定夺规格和数量。” 正在翻阅账目的宁红夜闻言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 贡酒虽是殊荣。 却意味着更多的审查、更严的要求,以及…… 更复杂的宫廷关系。 李师师正摆弄着桌上那套白玉酒具,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蹙眉道。 “贡酒?那咱们以后酿的‘茅台’,岂不是先紧着宫里?” “这量可不好控了,而且宫里的规矩多如牛毛……” 叶修却只是笑了笑,仿佛早已料到此事。 他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里,打了一个哈气。 “无妨。” “贡酒是贡酒,市售是市售。” “换个思路便是。” 三女都懵了。 不明白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疑惑的三人,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贡酒嘛,自然要用最好的原料,最精细的工艺,体现出‘独一份’的尊贵。” “我们可以选用产量更稀少,品质更上乘的特殊高粱或是小麦,或者调整一下酒曲的配方,甚至将窖藏时间再略微延长少许。” “总之,让贡酒版本的‘茅台’,在口感上比市售的再醇厚那么一丝丝,香气再复杂那么一点点。” “如此一来……” “既能满足宫中的需求,彰显皇家的独一无二,又不影响我们市售版本的买卖。” “对外便可宣称,贡酒乃‘特供御品’,与市面流通之酒略有不同,并非同一批次产物。” “陛下喝的是最好的特供,百姓富商喝的是同样顶级但略有差异的佳酿,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叶修摊了摊手,笑道。 “甚至,这‘特供御品’的名头,还能反过来再给市售的‘茅台’抬抬身价。” “毕竟,能和贡酒沾亲带故,总不是坏事。” 三人听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宁红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少主此法甚妙,既全了皇家颜面,又保住了我们的利润和市场。” 李师师一拍手,笑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还是叶郎你脑子活络!贡酒就贡酒呗,咱们给它来个‘升级限量版’!” 黄埔玲珑也松了口气,脸上重现笑意。 “如此确实周全,我这就去安排,挑选最好的老师傅,专门开辟一条贡酒生产线!” “务必与市售酒区分开来,做得更精细。” 叶修点了点头。 开什么玩笑? 现代的各种套路,不是白看的。 什么档次区别,什么顶奢分配…… 只要分配得明确,那一个贡酒,不会是什么难题,反而成为了品牌代言! 瞧见没? 贡酒都是用咱们的,你们还有其他的选择??? 就在这时。 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哒哒”声。 只见瞎乍浦拄着竹杖走了进来。 “少主!少主!” 他人未到,声先至。 “门口有人送来一张帖子,鎏金的,摸着可气派了!” “送信的人说是六皇子府上的!” “六皇子?”叶修眉梢微挑,伸手接过瞎乍浦递上来的请帖。 那请帖做工精致,封面是暗纹云锦,中间着一个端方的“葉”字,确是皇子府的制式。 他展开帖子,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 一旁的李师师忍不住好奇,凑过来问:“叶郎,六皇子找你干嘛?宴无好宴,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给你出什么难题?” 叶修看完请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随手将帖子合上,丢在书案上。 “没什么大事。” “就是我这六哥,说新得了几本失传已久的孤本棋谱,听闻我也好此道,邀我过府一叙,手谈几局,交流切磋。”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轻松。 “告诉送信的人,回复六皇子殿下……” “就说,八弟叶修,准时赴约。” 瞎乍浦领命,拄着竹杖“哒哒哒”地便去门口回复六皇子府上的来人了。 书房内。 宁红夜、李师师、黄埔玲珑三女却并未因此放松,脸上反而都露出一丝疑虑。 “六皇子殿下……他痴迷机关术,平日里深居简出,突然邀少主去下棋?” 宁红夜微微蹙眉,眼里有点担忧,“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李师师也点头附和,俏脸上带着几分警惕。 “就是就是!” “叶郎,上次宴会他虽然送了厚礼,但也出了道难题考你。” “这次突然相邀,还是去他的府上,谁知道是不是又摆了什么‘棋局’等着你?” “宴无好宴,得多留个心眼!” 黄埔玲珑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同样的关切。 叶修看着如临大敌的三女,不由失笑,摆摆手道:“放宽心,我这位六哥叶安,跟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老四,笑里藏刀的老二可不一样。”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景致,伸了一个懒腰。 “他啊,脑子里除了他那些木头疙瘩和机关零件,估计也塞不下太多弯弯绕绕。” “每次出现,不是又捣鼓出什么新玩意儿想献给父皇,就是给他的‘机械库’增加点新库存。” “说实话,这帮兄弟姐妹里头,他算是为数不多……” “嗯,甚至可以说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了。” 叶修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曾经那个因为具备前朝血脉,备受排挤的八皇子,在被其他兄弟欺负,嘲讽时。 是这位沉默寡言的六哥偶尔会出面,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兄弟之间,何必如此”、“父皇不喜见争执”之类的话。 虽未必能完全阻止,却也多少能让他少受些折辱…… 更何况不久前,这位六哥一回来就送上了价值不菲的双份贺礼。 “毕竟……肯主动送钱上门的人,怎么看都是个大好人呐!” 李师师闻言,忍不住翻了个娇俏的白眼,明白叶修恐怕没将叶安当好人,而是另有打算。 但她还是提醒道。 “话是这么说,但你可别忘了外面的传闻!” “都说六皇子极可能是墨家这一代的巨子!” “墨家机关术,诡秘莫测,防不胜防,他邀你过府,万一府里布满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机关……你还是得小心一点!” 叶修转过身,走上前,顺手捏了捏李师师气鼓鼓的脸颊。 “放心吧!我的李大小姐。” “就算他真是墨家巨子,府里是龙潭虎穴……” “你们忘了我是谁了?” “能让我吃亏的地方,还没造出来呢。” “正好,我也去瞧瞧,这位‘最好’的六哥,这次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对于这位与众不同的六皇子,他确实也生出了几分兴趣。 去会一会,也无妨。 …… 当天晚上,华灯初上。 叶修乘坐马车,准时抵达了六皇子叶安的府邸。 与四皇子叶南府邸的肃杀威严,二皇子府邸的奢华张扬不同。 六皇子府邸从外看去竟有几分返璞归真的质朴,门庭并不特别阔气,但细节处却透着一股严谨和精巧。 在仆从的引领下,叶修穿过几重院落,发现府内的路径设计颇为玄妙,看似寻常,却暗合某种韵律,显然经过精心规划。 最终,他被引入一间静室。 室内陈设简洁,多以竹、木为主,唯有一张紫檀木棋盘置于中央,两侧放着蒲团。 六皇子叶安早已跪坐在一侧蒲团之上,正低头凝视着棋盘上已然布下的残局。 他今日未着皇子常服,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深色儒衫。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八弟来了,请坐。” 叶修目光扫过那副棋局,又看向叶安,似笑非笑地开口。 “六哥。” “你这……还真摆了一副棋局等我?” 叶安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叶修落座,语气平和。 “闲来无事,偶得一古谱残局,觉其精妙,苦思数日不得其解。” “想起八弟能够破解六面方,故特请八弟前来,手谈一局,权当打发时间。” 六面方和棋局并没有关系。 第239章 六皇子的拉拢! “唔?!” 一直平静无波的叶安,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 这就被破了??? 他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震惊地看向对面的叶修。 这棋局,是他从一上古残谱中所得,玄奥无比,他潜心钻研多日,推演了无数种可能,皆觉难以破解。 本以为叶修即便能解,也需耗费大量时间,苦苦思索。 却万万没想到…… 对方竟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如此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子! 而这一子…… 偏偏就是那最关键!最精妙!最容易让人忽视的! 这简直…… 不可思议! 叶修对上叶安震惊的目光,只是笑了笑,抬手示意:“六哥,该你了。” 叶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瞬间变得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灼热。 他紧紧盯着棋盘,沉声道:“八弟棋力,深不可测……为兄佩服!” 说完。 他不再多言,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了棋局之中,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枚黑子,陷入了长考。 他凝视棋盘,指间黑子悬停良久,终是慎重落于一处关隘。 此子在他推演中已是绝地反击的妙手,足以挽回颓势。 然而—— “嗒。” 几乎在他的指尖离开棋子的瞬间,叶修的白子便已轻巧落下,点在他方才苦心经营的防御节点上。 这一子如庖丁解牛,瞬间切断了黑棋大龙最后的生机,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彻底沦为死形。 叶安呼吸一窒,手指微微蜷缩。 他不信邪,凝神再战。 双方又过了四手,叶安步步为营,绞尽脑汁,试图开辟新局,挽回颜面。 可叶修的应对如行云流水,每一子都看似随意,却总能落在最让他难受的位置上,将他所有潜藏的反扑可能,扼杀于萌芽。 第五手,叶修一子落下,轻声道:“六哥,没路了。” 叶安愣住,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手指虚按几处,推演数次,最终颓然发现…… 自己所有气眼已被彻底封死,黑子散落,溃不成军,竟是真的…… 无子可落,无路可走了。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复杂至极。 钻研数日的古谱残局,对方竟在谈笑间,数手之内便摧枯拉朽般破解…… 自己败得如此彻底,毫无还手之力。 “八弟棋艺,鬼神莫测。” 叶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输了。” 叶修微微一笑,将手中剩余的白子随意丢回棋罐:“六哥承让了,不过是侥幸看得快了些。” 叶安沉默片刻,目光灼灼地重新审视着叶修:“八弟,有没有兴趣……加入墨家?” 没错! 这一次邀请叶修过来,主要的原因就是想邀请叶修加入墨家。 而他乃是墨家的巨子! 至于为何看上了叶修? 很简单! 六面方,蕴含着许多算术的奥义。 而机械上的锻造,都离不开算术奥义。 若是能够得到叶修的帮忙,或许墨家许多解不开的题,或许能够让叶修来解开。 毕竟。 能够逼疯北宸算术第一人的人,绝对不可能只是靠着一本古籍得来的题目,就可以做到的。 骗外行人可以,骗他可不行…… 叶修眉梢一挑,脸上露出了一抹迷茫,明知故问道:“墨家?六哥……你这是要让我改姓‘墨’?” 叶安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解释道。 “非是让你改换门庭,乃是指……传承机关术之墨家,一个钻研机关巧术、格物致知的古老学派。” “哦!” 叶修这才作恍然大悟状,脸上好奇之色更浓了,“原来是那个机关术世家,不过……六哥为何突然想拉我入伙?我对此道,可谓一窍不通。” 叶安见叶修不排斥,刚想解释…… “噔噔噔。” 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仆役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殿下,二皇子殿下与四皇子殿下驾到,已至前厅。” 叶安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他深深看了叶修一眼,似有未尽之言,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此事稍后再议,二哥和四哥到了,我们先去迎一迎。” “好!” 叶修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袍,笑容依旧,“六哥,怎么就来了两人,其他人没请?” 叶安解释道:“请了,不过看情况……大哥没来,大姐也没来。” 至于其他人? 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九皇子,都被限制了活动,基本别想出来了。 叶修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走出静室,来到前厅。 刚踏入前厅,便见两人已然在内。 一人身着华贵紫袍,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二皇子叶天。 另一人则是一身玄色劲装,身形魁梧,面色阴沉如水,自然是四皇子叶南。 叶天一眼看见叶修,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 但下一秒。 他便扬起一抹温和笑容,率先开口:“八弟!没想到六弟也请了你,真是巧了,近日可好?” 奶奶的! 他恨不得弄死叶修呢! 但眼下不是解决叶修的时候…… 而一旁的叶南,在目光触及叶修的瞬间,脸色都一下子黑了下来。 叶修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他仿佛没看到叶南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径直走上前,先是冲着二皇子叶天随意地拱了拱手:“二哥。” 随即,他目光一转,便落在叶南身上。 “四哥!你也来了!” “诶,对了四哥,你府上那位……呃,身手不凡,但运气不太好,屁股不幸受伤的兄弟,伤势如何了?可大好了?” “需不需要小弟我再推荐几位专治跌打损伤,尤其擅长处理……嗯,那种特殊部位伤势的圣手?” “保证药到病除,绝不留下任何后遗症!”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入了油锅! 叶南猛地转回头,双眼瞬间赤红,死死瞪着叶修, “叶!修!” “你找死!!!” 王八蛋! 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敢戳自己的痛处??? 一旁的叶天见状,眼神微微一闪。 这两人看来有仇? 那可太好了! 叶天不由得笑了。 “四弟,八弟也是一片好意,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都是兄弟,何必动气?” 他这话看似劝和,却勾起了叶南的怒火。 叶南猛地甩开叶天试图按在他手臂上的手,指着叶修,怒极反笑。 “好意?黄鼠狼给鸡拜年!叶修,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本王的人,不劳你费心!管好你自己吧!” 叶修面对他的暴怒,只是无辜地摊了摊手。 “四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小弟我是真心实意地关切啊。” “毕竟那伤势看着都疼,若是留下病根,影响以后行动坐卧,岂不是可惜了一位人才?” “你!!!”叶南气得浑身发抖,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杀气腾腾! 操! 故意的! 叶修那个王八蛋,故意气自己!!! 叶安见状,眉头微皱:“四哥,八弟,今日是我设宴,邀诸位兄弟小聚,意在叙旧联谊,而非争执斗气。” 他目光转向叶南。 “四哥,八弟言语或许直接了些,但确有关切之意。” “既入我府,便请暂息雷霆之怒,看在为兄的薄面上,入席共饮一杯,如何?” “杯酒之间,纵有干戈,或可化为玉帛。” 他又看向叶修,微微摇头:“八弟,四哥性情刚直,你亦少说两句,入席吧。” 叶南胸膛剧烈起伏,狠狠瞪了叶修一眼,鼻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但终究没再发作,只是猛地一甩袖袍,扭过头去。 叶天则依旧是那副和事佬的笑脸,打圆场道。 “六弟说的是,都是兄弟,何必为些许口角伤了和气?” “走走走,酒宴想必已备好,莫要辜负了六弟一番美意。” 叶南闻言,只能作罢。 只是看向叶修时,满是不怀好意。 之后。 四人各怀心思,在叶安的引领下,步入宴厅。 厅内布置雅致,菜肴精美,酒香醇厚。 然而席间的气氛却始终透着一种诡异的凝滞。 叶南自顾自闷头饮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偶尔抬眼扫向叶修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叶天则笑容满面,妙语连珠,不断试图活跃气氛,时而与叶安讨论几句机关术,时而看似关切地问候叶修近况。 那架势…… 好像真的是手足情深! 叶修则泰然自若,无视全场,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回应叶天几句。 叶安作为东道主,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嗯…… 这场兄弟小聚,就在这般看似推杯换盏,实则各怀鬼胎,暗藏机锋的诡异氛围中,艰难地持续着,直至终席。 宴席终了,几人起身告辞。 叶安亲自将叶修送至府门廊下:“八弟,今日所言之事,还望你……回去后好好考虑一番。” 他指的,自然是邀请叶修加入墨家之事。 叶修点了点头:“六哥放心,此事我会仔细考虑的。” 得到这个答复,叶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不再多言,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叶修的肩膀。 第240章 老六的目的? 第二天。 叶修刚结束晨钓,将鱼篓递给一旁的下人,正准备回房换身干爽衣裳。 正巧。 宁红夜步履匆匆地穿过后院月门,径直朝他走来。 “少主。” 叶修将鱼竿靠在廊柱上,拿起小蝶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笑道:“这么早就有消息了?看你这模样,不像是什么风花雪月的事。” 宁红夜点头,声音压低了几分。 “是关于墨家的。” “属下按少主的吩咐,让老瞎和沈大人那边都动了动。” “消息汇总过来,有一条颇为蹊跷。” “哦?”叶修挑眉,示意她继续。 “墨家内部,确切地说是六皇子殿下主导的那一脉,约莫半月前,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个奇物。” 宁红夜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解释着。 “据说那是一个具备好几个面的多面方体,材质非金非玉,坚硬无比。” “所以刀劈斧凿,甚至陛下曾秘密派人尝试以巧劲强行破开,皆纹丝不动,反而损了几件利器。” 叶修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兴致:“哦?这么结实?然后呢?” “传闻……” 宁红夜加重了这两个字。 “那多面方体内,封存着数张极为关键的制造图纸。” “有说是一种射程极远。精度惊人的新型弩机,有说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攻城器械,甚至……” “有传言涉及水战利器。” “总之,说法纷纭,但核心一致……” “此物若能解开,得其图纸,足以让我大坤军械水准提升一个大台阶。” “正因干系重大,陛下也极为关注,但奈何……无人能解。” 叶修闻言,将毛巾丢回托盘,轻笑出声:“呵,我明白了。怪不得我那六哥突然对我这么热情,又是下棋又是邀约,还想拉我入墨家……绕了半天,是想让我去解这个烫手山芋啊?” 宁红夜却微微蹙眉。 “少主,属下觉得……此事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说说看,哪里不对劲?”叶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鼓励道。 宁红夜沉吟片刻,梳理着思绪道。 “既然此物如此重要,连陛下都已知晓且无法解开,为何六皇子不直接告知陛下让您来解,从而下旨召您入宫尝试破解?” “可他没有,反而通过这种私下招揽的方式来进行?” “这么做,不等于绕了一个大圈子,平添了许多变数?” 叶修赞许地看了宁红夜一眼,点了点头:“红夜,你心思越发缜密了。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踱步到廊下的栏杆旁坐下,晨光映照着他半张侧脸。 “依我看,无非几个原因。” 叶修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老六知道我能解六面方,但这多面方显然更复杂、更棘手。他不能确定我一定能解。” “若贸然让天子开金口,若我失败了,老六的面子就挂不住,事情也没有转圜余地。” “若老六以墨家的名义私下找我,成了,功劳是墨家的,也是他的;不成,也不过是墨家内部一次失败的尝试,无伤大雅。” “其二……” 叶修顿了顿,眼神微深。 “我这六哥,或许是真有几分爱才之心。” “他痴迷机关术,看到可能解开难题的人,生出招揽之意,也是情理之中。” “他想把我纳入墨家体系,将来或许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宁红夜若有所思:“那少主的意思是,六皇子殿下并非全然利用?” 叶修却摇了摇头,笑了笑。 “那就要看有没有第三个原因了。” 宁红夜好奇地望向他:“是什么?” 叶修目光投向远处池塘的粼粼波光,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 “他想立功。” “他叶安,也并非真的无欲无求,只醉心于木工巧技。” “墨家巨子这个位置,分量不轻。” “若能解开此物,献上图纸,于国是大功,于墨家是扬名立万,于他个人……” “在父皇心中,在朝堂之上,分量自然又不同了。” “他表面淡泊,不代表内心没有欲望和算计。” 宁红夜闻言,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明悟和一丝警惕:“如此说来……这邀请更是步步机心了,那……少主,我们该如何应对?” “急什么?” 叶修笑道。 “如果那多面方真的如传闻中那般神奇,又真的无人能解……他会忍不住再来找我的。” “等他下次再来请,开的价码,可就不能只是‘加入墨家’这么简单了。” 宁红夜若有所思了起来…… 蓦地!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哒哒”声,伴随着瞎乍浦那大大咧咧的嗓门。 “少主!少主!沈炼沈大人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 叶修与宁红夜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 毕竟。 为了不惹人注意,一般沈炼通常不会如此直接上门。 “让他进来吧。”叶修吩咐道。 “喏!” 瞎乍浦应了一声,竹杖点地声远去。 不多时。 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沈炼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当见到叶修时。 他立刻躬身抱拳,尊敬道:“少主。” 这一幕若是让外人瞧见,恐怕眼珠子都要惊掉。 毕竟。 权势熏天的锦衣卫指挥使,天子最锋利的爪牙,竟会对一个被废黜的皇子,自己的副手如此恭敬。 更无人能想到,这位坤帝倚重的特务头子,早已是叶修麾下之人。 “何事?”叶修微微颔首,问道。 沈炼直起身,恭敬回道:“回少主,陛下刚刚交给属下一桩案件,事关宫中外戚,按流程,需要锦衣卫同知一同经办。属下特来请示,少主您……眼下可有空闲移步?” 叶修闻言,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趣味。 他正好刚处理完酿酒坊的琐事,六哥那边的事也暂且搁下,正闲得发慌。 于是。 他拍了拍衣袖,懒洋洋地道:“闲来无事,跟你去玩一玩,看看是什么案子,也无不可。” “是!谢少主!” 沈炼再次躬身。 “红夜,府里你看着点。” 叶修对宁红夜交代了一句。 “少主放心。” 宁红夜轻声应道,目送着叶修与沈炼一前一后走出院子。 …… 沈炼领着叶修,一路穿过数条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座颇为气派的三进院落前。 朱门高墙,门楣上挂着“林府”的匾额,显示着主人家的富贵。 只是此刻,府门大开,外面守着几名锦衣卫力士,气氛凝重,引得远处有些百姓探头探脑,低声议论。 “就是这里了。” 沈炼低声道,侧身请叶修先行。 叶修迈步而入,穿过影壁,便见院内已有不少锦衣卫的人在忙碌勘查。 沈炼一边引路,一边低声快速禀报案情。 “死者是林佑堂林老爷,乃林贵妃的亲舅舅。” “今早被下人发现吊死在了自己书房外的屋檐下。” “蹊跷的是,书房门窗都是从内闩好的,并无强行闯入的痕迹,初步看去……像是自缢。”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第二进院子的书房外。 尸体已被从房檐下的横梁上解下,平放在地上,盖着白布。 但那白布勾勒出的轮廓,异常庞大肥硕。 一名锦衣卫小旗上前揭开白布一角,露出死者的面容和部分脖颈。 死者约莫五十多岁,面色青紫,双目圆睁,舌头外吐,典型的窒息而死症状。 而其体型,正如沈炼所暗示,极为肥胖,粗略看去,至少也有三百斤上下。 沈炼指着那高高的房梁,以及扔在一旁的绳子和一把翻倒的椅子。 “门窗完好,屋内无打斗痕迹,以林老爷这体型……” “若要自己踩凳子上吊,需得费极大劲,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反而被人杀害的可能性太小……” “因此,目前看来,自杀的可能性颇大。” 旁边,几位穿着华服的林府女眷和一位年轻公子正被锦衣卫拦在一旁问话、 此刻听到沈炼“自杀”的初步判断,顿时哭声大作,哀嚎着“老爷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爹啊”之类的话,场面一片凄惶。 沈炼蹙眉,正要吩咐手下详细记录口供并搜查有无遗书等物。 就在这时。 一直默默打量着现场的叶修,忽然开口了。 “这不是自杀。” 哭声戛然而止。 沈炼猛地转头看向叶修,错愕的问道:“少……叶公子,您发现了什么?” 那林家的年轻公子,大概是死者的儿子,此刻也止住了哭声,红着眼睛看向叶修,带着一丝茫然和惊疑。 叶修没急着回答,而是慢悠悠地踱步到那翻倒的椅子旁,用脚尖轻轻拨弄了一下。 那是一把常见的花梨木圆凳,不算矮,但也不算高。 “沈大人。” 叶修抬了抬下巴,“你刚才说,以林老爷这三百斤的体格,自己踩凳子上吊,‘并非完全不可能’?” “是,虽极为费力,但若一心求死,或可做到。”沈炼点头。 “那你试试,把你手下最壮实的弟兄叫来,让他模仿一下。”叶修语气平淡。 沈炼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挥手叫来一名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力士。 那力士论块头,虽不及林老爷肥胖,但一身腱子肉,分量绝对不轻。 “你,站到这凳子上去,尽量踮脚,模拟把脖子套进绳套的动作。”叶修吩咐。 力士依言照做。 他踩上圆凳,凳子发出一阵吱呀声。 他继续踮起脚尖,手臂向上伸,动作明显有些笨拙和摇晃,需要努力维持平衡。 “看到了吗?” 叶修指着那力士。 “一个训练有素的壮汉,做这个动作都如此勉强吃力。” 第241章 林府奇案(上)! 沈炼立刻蹲下身,仔细查看,甚至亲自拨开死者颈部的皮肉观察。 片刻后。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凝重:“这勒痕……几乎是水平的!环绕整个脖颈!这……这是被人从身后勒毙的痕迹!而非自缢!” 他万万没想到…… 少主居然那般牛逼! 仅凭一些细节上的观察,直接将锦衣卫初步的调查结果,给彻底推翻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谋杀!这是谋杀!” 林家公子失声尖叫起来,剩下的女眷们也再次哭嚎起来,这次却是充满了恐惧。 能不恐惧吗? 有人居然杀了老爷! 要知道…… 老爷乃是林贵妃的哥哥啊! 谁那么大的胆子??? 叶修没有接话,而是直起身,目光扫过紧闭的门窗。 “门窗反锁,密室不过是凶手刻意营造的假象。” “凶手力气极大,且熟悉林老爷的生活习惯,甚至可能懂得一些专业的捆绑技巧。” “他要么是潜伏在屋内,要么是利用某种方法让林老爷自己开门后突袭。” “从身后用绳索勒毙这位三百斤的胖子后,再将其吊上房梁,伪造自缢现场,至于椅子……” 他瞥了一眼那向后倒的圆凳。 “不过是凶手为了完善现场,故意踢倒,却忽略了细节罢了。” 沈炼已然全明白了,他豁然起身,对着手下厉声下令。 “封锁整个林府!所有人等不得随意出入!” “彻查林老爷近日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力气大,或有军伍,刑狱背景者!” “仔细搜查书房内外,看看有无暗格密道,或有用的线索!” 锦衣卫轰然应诺,立刻如虎狼般行动开来。 沈炼这才转向叶修,深深一礼:“多谢少主明察,若非少主,我等几乎被这精心布置的假象所蒙蔽,让真凶逍遥法外!” 叶修打了个哈欠,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行了,案子是你办的,我不过是多嘴了几句。” “后续怎么查,是你的活儿了。” 就在这时。 人群中一个穿着嫣红裙衫,容貌娇媚的年轻女子突然推开身旁的侍女,冲上前来,指着叶修尖声道。 “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满口胡言!” “若真如你所言,是有人从背后勒死了老爷,那凶手又是如何将老爷这般沉重的身子吊上房梁的?” “难不成他力大无穷,还能飞天遁地?” “这门窗都是从内紧锁,他杀人之后又如何离开?你这分明是自相矛盾!” 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让现场一静,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女子身上。 叶修并未动怒,反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反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扬起下巴,虽眼角还带着泪痕,语气却颇为硬气。 “我乃老爷新纳的妾室,柳莺儿!” 叶修点了点头:“原来是柳姨娘。你的问题问得好。” 他踱了一步,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我能告诉你答案,那是因为——凶手,不止一人。” “什么?不止一人?” 柳莺儿一愣,周围的林家女眷和下人也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一旁那位一直哽咽的林家少爷,此刻也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思路似乎被这句话打通了些许,他哑着嗓子追问道。 “可就算……有两人或更多,他们合力将父亲……吊上去伪造自缢,可……他们事后又是如何离开这门窗紧锁的书房的?” “这……这说不通啊!” 叶修面对这接连的质疑,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家少爷的问题,反而是目光转向一旁负责记录口供的锦衣卫小旗,问道:“是谁最先发现林老爷出事的?” 那名被问到的锦衣卫小旗连忙翻看手中的记录册,很快便从人群中引出一名身材瘦弱、脸色苍白的小厮。 “回……回大人话。” 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是……小人最先发现的……” 叶修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说道:“不必惊慌,将你今早所见所闻,细细道来,你是如何发现林老爷出事的?” 小厮咽了口唾沫,努力稳住心神,回忆道。 “小……小人名叫林福,是负责书房外洒扫的。” “今早卯时三刻,按例来请老爷用早膳。” “可……小人敲了许久门,里面都无人应答。” “小人觉得奇怪,往常老爷即便贪睡,也不会这般沉……” “小人又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闩死的,所以小人心里发毛,怕老爷是不是病了还是怎的……” “但自己又不敢撞门,就……想着先去喊管家和几位护院家丁过来,一起有个主意……” 叶修点了点头:“继续说。” 林福脸上浮现出恐惧之色,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小人……转身刚要跑去喊人,就……就看见……” 他猛地吞了下口水,眼神惊恐地望向庭院某个方向,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景象。 “看见什么?”沈炼沉声追问。 林福像是被吓破了胆,猛地以头叩地,声音带着哭腔:“小人……小人看见鬼了!大人!真的有鬼啊!” “胡说八道!” 沈炼眉头紧锁,厉声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什么鬼怪?休要妖言惑众!” “是真的!千真万确啊大人!” 林福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急声辩解。 “小人看得清清楚楚!” “是……小姐的背影!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头发湿漉漉地披着,就……就跟小姐一年前落水没了的时候……” “一模一样的打扮啊!” “小姐?”沈炼一愣,看向旁边的林家少爷。 林家少爷林思聪脸色瞬间也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解释道:“他……他说的应该是我小妹林思情,一年前失足落水……溺亡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林府下人们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恐惧。 “天啊!是思情小姐!” “小姐冤魂回来了?” “难道……难道老爷他不是被人杀,也不是自杀……而是小姐来索命了?” “不然这门窗锁死的,怎么解释啊……” …… 恐慌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 叶修却依旧平静,仿佛没听到周围的议论,只是盯着林福追问:“之后呢?你看到的‘身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林福被叶修冷静的态度感染,稍微镇定了一些,但声音依旧发颤。 “那……那身影就在前面廊下一晃而过,速度很快,地上……地上还流下了一滩水渍!” “小人当时吓得魂都没了,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正好这时,张大哥和李三他们听见动静跑过来了。” 林福指着人群中另外两个同样脸色发白的家丁。 “小人当时吓懵了,话都说不利索,被他们扶起来,壮着胆子一起再往那边看,却……却什么也没有了!” “那滩水渍也还在,可人影就是不见了!” 被点名的家丁张大哥和李三连忙站出来,点头如捣蒜,证实道。 “是是是,大人,林福当时确实吓得不轻,我们也看到了那滩水,湿漉漉的,但确实没看到什么人影。” “我们以为是他眼花,或是野猫什么的,就没多想,赶紧跟着他一起来书房这边了,然后……” “然后就发现老爷他……” 两人说着,脸上也露出后怕的神情。 林福关于“小姐鬼魂”的证词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林府众人中炸开了锅。 “天啊!冤魂索命!这是冤魂索命啊!” “怪不得门窗都锁死了,鬼魂来去自然不用走门啊!” “老爷……老爷难道是做了亏心事,被小姐……” …… 林家人顿时慌作一团,下人们面无人色,纷纷后退,仿佛那无形的鬼魂就在身边。 就连刚才还气势汹汹质问叶修的柳莺儿,此刻也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林家少爷林思聪更是浑身发抖,喃喃道:“小妹……难道真是小妹她……” 沈炼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办案多年,凶杀、阴谋见过不少,但牵扯到亡故之人“显灵”索命,这还是头一遭。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寻常刑案的范畴,让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下意识地看向叶修。 叶修依旧平静,仿佛周围的恐慌与他无关。 他和沈炼对上了眼,问道:“沈炼,林思情的案件,当初是怎么回事?” 沈炼连忙收敛心神,恭敬回道。 “回公子,一年前林家小姐林思情失足落水溺亡一案,当初也是属下接手的。” “经仵作验尸和多方查证,并未发现他杀痕迹,最终以意外溺亡结案。” 他顿了顿,补充道,“案卷记录详实,应无疏漏。” 叶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众人,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众人闻言一愣,纷纷看向他。 叶修继续道:“所谓的鬼魂索命,不过是有些人在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 沈炼眉头紧锁,好奇又急切地问道,“少主,您……是否已有眉目了?” 这案子他现在是真的一头雾水,完全理不清头绪。 叶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扫视了一圈书房的布局。 他的目光掠过紧闭的门窗,掠过房梁,最后落在了房门旁边的一个巨大的立式衣柜上。 他迈步走了过去。 那衣柜很高大,木质厚重,足以容纳一个瘦小的人。 叶修伸手,缓缓拉开了柜门。 柜子里挂着几件男子的外袍和披风,显然是林老爷的衣物。 叶修的目光在衣物间扫过,随即定格在一件深色锦袍的肩部位置…… 那里,赫然勾着一只小巧精致,缀着珍珠的耳环! 叶修伸手将那枚耳环取了下来,捏在指尖,转身面向众人,轻轻晃了晃。 “这是谁的耳环?”他淡淡问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那枚耳环上。 柳莺儿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耳朵。 却发现。 她的右耳垂上,正戴着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耳环,而左耳垂却是空的! 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神慌乱:“是……是我的!可能是不小心刮到哪里掉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第242章 林府奇案(下)! 叶修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所有人都错愕了!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柳姨娘会是杀人凶手,而且还有帮凶。 毕竟。 柳姨娘的为人处世,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就在这时。 一位头发花白,衣着体面些的老嬷嬷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随之跪倒在地,对着沈炼磕头道。 “大人!诸位大人明鉴啊!” “柳姨娘她……绝不可能是凶手!” “案发那个时辰,老奴可以作证,姨娘她一直跟老奴在一起,就在后厨旁边的耳房里!” “姨娘她说想学着给老爷炖冰糖燕窝,让老奴在一旁指点着火候,我们一直在一起,足足待了有大半个时辰!” “直到前院传来喧哗声才一起出来!” “老奴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姨娘她怎么可能分身去杀人呢?” 林家少爷林思聪,也猛地站到柳莺儿身前,对着叶修怒目而视。 “没错!我可以证明!” “我当时去后厨找点心,亲眼看见柳姨娘在和容嬷嬷学炖燕窝!” “我们从后厨一起听到动静跑过来的!” “她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书房杀人藏柜子?” “你……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有了这两人言之凿凿的证词,原本被叶修推理震慑住的众人,瞬间又倒向了“鬼魂索命”的说法。 “看吧!我就说柳姨娘不可能!” “容嬷嬷和少爷都作证了!时间对不上啊!” “那……岂不是真的……真的是思情小姐的冤魂……” “天啊!这府里不干净啊!” …… 恐慌再次蔓延,甚至比之前更甚。 柳莺儿见有人作证,底气瞬间足了起来,她指着叶修,对沈炼哭诉道。 “沈大人!您都听到了?” “这不知从哪里来的狂徒,凭空污人清白,编造如此荒谬的故事诬陷于我!” “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要告他诬陷!告他妖言惑众!” 四周的下人也纷纷低声附和。 场面几乎要失控。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愤怒!恐惧! 叶修却忽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 众人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纷纷停下议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叶修止住笑,目光缓缓扫过出面作证的容嬷嬷和林思聪。 “时间对不上?” “证明她没离开?” “这恰恰说明了……” “你们两人,都是帮凶。” 全场:“???” 这一刻,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谬,最不可思议的话。 不是…… 一个是服侍了老爷一辈子的老嬷嬷。 一个是老爷最疼爱的儿子。 居然在眼前少年面前,变成了帮凶? 这也太扯了吧! 林思聪最先反应过来,他气得浑身发抖。 下一秒。 猛地向前一步,嘶吼道。 “你放屁!你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我是帮凶?我帮我爹的小妾,杀我自己的亲爹???” “你还是不是人?怎么能说出这种猪狗不如的话!你把老子当成什么畜生了!!!” 怒! 太怒了! 四周不少人,也跟着愤怒了起来。 柳莺儿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尖声叫道。 “疯了!疯了!沈大人!您听听!他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诬陷我不成,现在连少爷和府里的老仆都要一起诬陷!”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您还不快把他拿下!” 沈炼眉头紧锁,整个人都无语了。 他哪会想到,少主会说出那般逆天的话来? 这下好了。 完全兜不住了! 他忍不住看向叶修:“公子……这……” 叶修面对滔天的指责和怒骂,神情依旧淡然。 “是不是畜生,是不是帮凶……” “别急。” “等我说完,你们再喊冤也不迟。” 说着。 他在所有人一脸迷茫的表情下,踱步到那滩被林福提及,后被家丁证实存在的“鬼影”留下的水渍旁,蹲下身。 然后。 用手指沾了一点,捻了捻。 “林福看到的鬼影,披头散发,一身素白,还留下了水渍……” “装神弄鬼,搞得挺像那么回事。” “但这水渍,只是为了强化‘溺死鬼魂’的印象。” “真正关键的,不是这滩水,而是……水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间点出现?” 叶修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容嬷嬷和林思聪。 “容嬷嬷,你说柳姨娘一整早都在跟你学炖冰糖燕窝,寸步不离?” “是……是的!”容嬷嬷硬着头皮回答。 “炖燕窝,需要用水吧?而且需要经常查看火候,添水吧?” 叶修慢条斯理地问。 “是……是的……” “那耳房或者小厨房里,可有现成的大量清水?还是需要去水缸或者井边打水?” 容嬷嬷脸色微微一变,支吾道:“耳房……耳房里有小水缸,但……早上水快用完了,老奴……确实让一个小丫鬟去大缸那边打了一桶水过来……” “哪个小丫鬟?什么时候?”叶修立刻追问。 “是……是春秀,大概卯时初……”容嬷嬷的额头开始冒汗。 叶修目光转向沈炼,沈炼立刻会意,厉声道:“立刻去找那个叫春秀的丫鬟!” 很快。 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被带了上来。 她证实,卯时初确实奉容嬷嬷之命去打了一桶水送到后厨耳房。 “这就对了。” 叶修点点头,“一桶水,炖燕窝能用多少?大部分水,其实是被柳姨娘用去了哪里?” 他看向柳莺儿。 “你需要水来弄湿衣服和头发,伪装成‘溺死鬼’林思情的模样!” “你需要水在你跑动时滴落下来,制造痕迹!” “那桶水,根本不是你炖燕窝用的,而是你伪装用的!” 柳莺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叶修不等她反应,继续转向林思聪。 “林少爷,你说你去后厨找点心,恰好看到柳姨娘和容嬷嬷在一起,然后一起听到动静跑过来?” “是……是的!”林思聪想反驳,“那又……” 叶修不等开口,便淡淡打断。 “从后厨耳房到书房,路径不近。” “你们‘一起’跑过来,速度想必不慢。” “那么,请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再跑一次那段路,从耳房跑到这里。” “记住,要像当时一样急切地跑。” 林思聪一愣,不明白叶修想干什么,但在沈炼威严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沿着记忆中的路径跑了一遍。 他身体不错,跑得很快,而且只是有一点点气喘而已…… 他跑回来后,问道:“跑完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叶修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书房门口,指着地面那些因为之前人员进出而有些混乱的脚印。 然后。 又指向远处廊下林福所指的鬼影出现和消失的方向。 “沈炼,让你的人仔细检查这两处的地面,特别是那些不易被踩乱的花坛边缘,廊柱下方!” “看看有没有脚印!” “特别是从耳房方向通往鬼影出现点,再通往书房附近的脚印!” 沈炼立刻下令,锦衣卫番子们仔细勘查。 很快。 一名番子喊道:“大人!这里有!几个模糊的脚印,鞋底花纹一致,沾着泥水,从耳房那边延伸过来!” 另一人也喊道:“这边也有!通向书房这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思聪的鞋底。 他刚才跑动时,恰好踩过一小片潮湿的土地,鞋底边缘还沾着些许湿泥! 叶修冷冷地看着林思聪。 “林少爷,你口口声声说和柳姨娘‘一起’从后厨跑来。” “但如果你们是一起跑的,为什么柳姨娘伪装鬼影时留下的水渍附近,以及通向书房的路上,会留下你的脚印?” 林思聪脸色一变,张口欲言。 但叶修又一次不给他机会。 “只有一个解释,你根本不是和她‘一起’从后厨听到动静跑来的!” “你早就参与了这件事!” “在林老爷死后,柳姨娘藏入衣柜。” “而你,则负责装神弄鬼的环节!” “是你穿着准备好的湿衣假发,扮演了你妹妹的鬼魂,在林福去叫人的时候,故意出现又快速隐藏。” 第243章 给他吃到痛风! 四周的人皆被这骇人真相震得魂飞魄散,院内落针可闻,只有林思聪的喘息和柳姨娘的啜泣声。 叶修却依旧平静,目光转向一旁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柳姨娘,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呢?柳姨娘,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柳姨娘猛地抬起头,原本娇媚的脸庞因怨恨而扭曲。 她死死瞪着地上那具肥胖的尸体,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我?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有一个青梅竹马,等着娶我的未婚夫!” “虽然清贫,但日子有盼头!” “可就因为这个老畜生,看中我的颜色,仗着是贵妃的亲舅舅,权势滔天,硬是强纳我做妾!” “活活拆散了我们!我那未婚夫……他气不过去找这老东西理论,却被他的恶奴活活打死了!” 她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绝望与疯狂。 “我的一切都被他毁了!我活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等着看他不得好死!等着给我那苦命的未婚夫报仇!” 这时,那一直沉默流泪的老容嬷嬷忽然对着林佑堂尸体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抬起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老奴……是看着思情小姐长大的啊……” “小姐她那么乖巧,怎么就……老爷他……真是造孽啊!” “老奴对不起夫人,没照顾好小姐……老奴该死啊!” 沈炼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骇人听闻的隐情,脸色变幻不定。 他办案多年,见过无数阴暗,此刻仍觉胸口气血翻涌。 一个人,能够做到儿子恨,老婆恨,仆人恨,甚至痛下杀手…… 也没谁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即便……真有如此冤情,你们也应当报官,由朝廷律法来审判他的罪过,动用私刑,杀人害命,此乃国法不容!” “报官?哈哈哈!” 林思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嗤笑一声。 “报官有用的话,我妹妹会死得不明不白?当初你们锦衣卫。按察使司是怎么定的案?失足落水!好一个失足落水!” “何况这种丑事,涉及宫中外戚,天家颜面!” “你们真的会秉公处理?恐怕为了遮羞,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我们这些苦主!” “官官相护,你们那套把戏,我早就看透了!” 沈炼脸色铁青:“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陛下圣明,朝廷法度森严,岂容你如此诋毁,若查证属实,必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收起你那一套冠冕堂皇的废话!” 林思聪厉声打断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眼神凶狠地扫过沈炼,最终恶狠狠地定格在叶修身上,“今日老子认栽!算你厉害!叶修!”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语气极尽讥讽。 “不过我真是好奇,你那个父皇,把你像条狗一样废黜赶出皇宫,你还在这里巴巴地替他办事,替他维护这肮脏的‘天家颜面’?” “你可真是他的一条好忠犬啊!废物!” “大胆!竟敢辱骂皇子!来人!”沈炼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周围锦衣卫力士立刻上前,刀剑半出鞘,寒光闪闪,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思聪、柳姨娘、容嬷嬷三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脸上尽是决绝。 而周围的林家仆役们,在听闻了老爷的禽兽行径后,竟无一人上前帮助锦衣卫,反而大多直接将林思聪三人护在后方,形成一种无声的对峙。 “住手。”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叶修淡淡开口。 下一秒。 所有锦衣卫的动作,瞬间停滞了。 叶修缓缓走到林思聪面前,无视对方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平静地问道:“你怎知,我是在为他破案?” 林思聪一愣,显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叶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不如咱们做一笔交易。” “这案件,可以是‘自杀’,你们……也可以无罪。” “但你们必须替我做一件事情。”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修。 林思聪三人,甚至周围那些原本充满敌意和恐惧的林家仆役,全都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个刚刚还抽丝剥茧,将真相揭露无遗的叶修,竟然转瞬间提出要掩盖真相,放过他们这些“凶手”?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沈炼。 却见。 沈炼脸上虽然也掠过一丝错愕,但嘴唇动了动,竟真的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微微蹙眉,沉默地站在叶修身后,一副以叶修马首是瞻的模样…… 这一幕,让林府众人更加震惊了! 不是…… 是他们看错了,还是沈炼疯了? 这位锦衣卫头子,皇帝的心腹,竟然对这位被废黜的皇子如此言听计从?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吧? 场中一片死寂。 那年纪最大,阅历最丰的容嬷嬷,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 她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叶修,替所有人问出了那个问题:“做……做什么事?” 叶修的目光扫过三人,淡淡说道。 “我会给你们一份食谱。” “你们要想办法,让林贵妃每天不重样地按食谱上的菜式,亲手做给父皇吃。” 所有人:“???” 空气再次凝固。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茫然和错愕。 食谱? 做菜? 他们设想了一万种可能…… 威胁、勒索、投靠、执行某种危险任务…… 甚至更黑暗的交易。 却唯独没想到,叶修折腾了这么大一圈,死了人,破了案,掌握了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的铁证,最后提出的条件…… 竟然是拿出一份食谱,让林贵妃去给皇帝做饭? 这……这算怎么回事? 叶修无视全场懵逼的表情,继续说道。 “放心,只要严格按照我那食谱上的来,味道绝不会差,更重要的是……” “天长日久,定能抓住父皇的胃。” “届时,林贵妃圣眷更浓,甚至更进一步,也并非不可能。”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警告。 “但是,记住。” “这件事,从头到尾,不能提及我半个字。” “食谱的来源,你们自己去编,就说是林家祖传的,或是贵妃自己钻研的,都可以。” “若让我知道有丝毫牵扯到我的风声……” 叶修没有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林思聪三人浑身一凛。 他们明白。 叶修敢说出这些事情,就有把握他们说出去也无人相信。 否则的话…… 一个能够凭借观察,就破了他们煞费苦心编排出来的谋杀??? 林思聪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的愤怒,求生欲和这匪夷所思的转机让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猛地点头,急声道:“好!我们答应!我们一定办到!食谱……在哪?” 能活下来,还能有机会扶持姑姑上位,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只要父亲的死,真相被掩盖,一切都好说! 柳莺儿和容嬷嬷也忙不迭地点头,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叶修见状,淡淡说道:“明日食谱就会有人送来。” 说完。 他对沈炼点了点头。 沈炼虽然心中疑窦丛生,但依旧立刻执行命令,沉声道:“今日之事,乃林佑堂林老爷因疾自缢,现场并无异议,收队!” 锦衣卫众人训练有素,尽管内心同样充满疑问,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沈炼的心腹。 以至于。 一个个立刻应声:“是!” 随即开始有序撤离,不再理会林府众人。 叶修不再多看林家人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沈炼立刻跟上。 留下林府一众人等,劫后余生般瘫软在地,面面相觑,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 马车粼粼而行,车厢内一片安静。 沈炼几次看向闭目养神的叶修,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少主,属下……属下愚钝,您方才那份食谱……究竟是何意?” 他实在想不通,费了这么大周折,甚至不惜掩盖一桩涉及宫妃亲族的命案,最终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让林贵妃给陛下做饭? 这实在是太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叶修缓缓睁开眼,淡淡问道。 “知道痛风吗?” 沈炼闻言一愣,脸上写满了茫然:“痛……风?少主,此乃何疾?属下……从未听闻。” 叶修嘿嘿一笑。 “一种……很有趣的‘富贵病’。” “不会要人性命,但发作起来,足以让人痛不欲生,关节红肿,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 “最关键的是……” “极难找到确切的根源,太医们多半只会认为是陛下操劳国事,或是体内阴阳失衡所致,开的无非是些清热祛湿、止痛安神的方子,治标不治本。” 沈炼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少主您的意思是……仅凭吃食,就能让陛下生出这等……这等怪疾?” “正是。” 叶修肯定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日积月累,潜移默化而已,那食谱上的东西单看都是美味珍馐,但搭配在一起,天长日久,便是最好的‘催化剂’。” 沈炼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他根本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此诡异莫测的手段! 杀人竟可如此无形无迹,甚至…… 以美食为刃! 他对叶修的敬畏瞬间又深了数层。 看着沈炼震惊到几乎失语的模样,叶修才缓缓说出更深层的用意。 “让林贵妃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一来,她是父皇的枕边人,有机会长期接触御膳,不易惹人怀疑。” “二来,即便将来真有什么风声,或者父皇身体确有不适,查来查去,也查不到食物上。” “无论如何,都牵连不到我们分毫。” 而且。 他们手里拿捏的是林家血案的真相,林贵妃和林思聪等人的生死荣辱,皆系于叶修一念之间。 他们不仅不敢背叛,为了活命和家族的延续,反而会尽心尽力办好这“争宠”的差事,甚至…… 盼着林贵妃真能因此上位,成为他们新的靠山。 这对叶修而言,无异于在深宫之中,又埋下了一枚棋子。 第244章 六皇子再一次邀约! 没再说什么。 叶修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中已然开始构思那份特殊的“食谱”。 沈炼在一旁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打扰,但内心的震撼依旧如潮水般翻涌。 回到府邸,叶修径直去了书房。 宁红夜见他回来,神色如常,便知事情已了,默默上前为他斟了杯热茶,没有多问。 叶修接过茶杯,呷了一口,便铺开纸张,研墨提笔。 “红夜,告诉其他人,今晚不必等我,也别来打扰我,都先去歇息吧。”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目光已然沉浸在了面前的宣纸上。 宁红夜微微颔首,轻声应道:“是,少主也请早些安歇。” 她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烛火摇曳,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叶修回忆着现代关于高嘌呤食物的知识,并结合这个时代的食材和烹饪方法,开始落笔。 【七日循环御膳谱·林家秘传】 第一日: 晨羹:老火浓骨汤,选用猪筒骨,牛骨久熬,滤清,佐以菌菇提鲜。 午膳:清蒸石斑腩,配以干贝汁,爆炒腰花,芦笋炒鲜虾仁。 晚宴:佛跳墙,内含鲍鱼、海参、花胶、蹄筋、鸽子蛋等……文火慢炖十二时辰! 第二日: 晨羹:鲜拆蟹肉豆腐羹 午膳:红烧鹿肉,白灼鲜鱿,凉拌黑木耳! 晚宴:炙烤羔羊排,佐以浓稠肉汁,蚝油扒双菇,内含香菇与草菇! …… 后续几日食谱都是非常大补,并且特别有营养的。 但无一例外,均遵循高嘌呤,高脂肪,高蛋白,且味道浓郁鲜美的原则,并巧妙搭配酒类,如黄酒煨菜、餐后甜酒等…… 叶修写得极其认真,不仅列出了食材,还详细注明了烹饪要点,如何吊汤,如何提鲜,如何火候把控…… 使得每一道菜看上去都是毋庸置疑的美味珍馐,且搭配合理,色香味俱全! 任御厨如何查验,也只会认为是精妙的食补菜谱,绝无“毒物”可言。 当初叶修为了穿越,可是费尽了不少心思。 所以。 烹饪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 煮东西对他来说,手拿把掐,更别说是高嘌呤的搭配了! 按照他的食谱去烹饪,最少一个月,最多三个月,他的好父皇就会出现症状了。 写完最后一笔,窗外天色已微微泛白。 他吹干墨迹,将厚厚一沓食谱放入一个普通的锦囊中,封好。 “老瞎。” 他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瞎乍浦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仿佛一直守候在外:“少主,您吩咐!” “把这个,立刻送去给沈炼,他知道该怎么做。”叶修将锦囊递出。 “得令!” 瞎乍浦接过锦囊,触手便知是纸张,但他从不多问,身影一闪,便再次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很快。 竹杖点地的“哒哒”声迅速远去。 …… 沈炼几乎一夜未眠,接到瞎乍浦送来的锦囊后,不敢怠慢,立刻换了一身飞鱼服,亲自去往林府。 在外人看来,是善后林府老爷自杀一事。 而林府经过昨日的动荡,气氛依旧压抑。 但看到沈炼去而复返,林思聪和容嬷嬷等人皆是心头一紧,忐忑地将这位“煞星”请入密室。 沈炼面无表情地将锦囊放在桌上:“这是少主给你们的东西,该如何用,你们一看便知。” 林思聪颤抖着手拿起锦囊,抽出里面的纸张,和容嬷嬷、以及闻讯赶来的柳莺儿一起翻阅。 起初,他们脸上还带着疑虑,但看着看着,神色逐渐变成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这……这些都是菜谱?” 柳莺儿出身普通,对烹饪有些了解。 但她看着上面详尽的制作方法,尤其是那些她听都没听过的珍贵食材和复杂工艺,眼睛都直了,“这‘佛跳墙’……竟要如此多的山珍海味?这‘炙烤羔羊排’的火候竟有这般讲究?” 容嬷嬷是老厨娘,看得更加深入,她喃喃道。 “妙啊……这汤头的吊法,这鲜味的搭配,老奴做了大半辈子菜,也从未想过可以如此……” “这真是祖上传下的?若是按此制作,其味必然鲜美无比,堪称绝世……” 唯独林思聪盯着那厚厚一沓食谱,心中惊疑不定。 这上面记录的菜式闻所未闻,用料之精,工序之繁,远超他的想象。 “这……真是做给陛下吃的?” 他迟疑地看向沈炼,“光是看这些食材和做法,就觉非同小可,万一味道不合陛下口味,或是出了什么差池……” 沈炼面无表情,只淡淡道:“少主所出,必无虚物,尔等照做便是。” 话虽如此,林思聪终究难以完全放心。 这关乎他林家上下乃至宫中姑姑的安危,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岂能仅凭一纸食谱就全然托付? 他沉吟片刻,对容嬷嬷道。 “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手艺最是稳妥,你立刻亲自带人去备料,就按这食谱上写的,先挑几样……” “嗯,就这‘佛跳墙’,还有这‘炙烤羔羊排’,再配个‘爆炒腰花’和‘鲜拆蟹肉豆腐羹’,务必原样做来!” “我们……先尝尝!” 他又转向沈炼,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沈大人辛苦一趟,若不嫌弃,不如一同留下用个便饭?” “也……也好帮我们品鉴品鉴,这食谱究竟如何?” 沈炼本欲拒绝,但转念一想。 少主对这食谱如此看重,其中必有深意。 亲自尝一尝,或许更能体会少主的意图,日后陛下问起,也好心中有数。 于是他略一颔首:“可。” 容嬷嬷领命,立刻带着几个信得过的厨娘仆妇忙活起来。 林府库房里本就备有不少山珍海味,一时不够的,也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市面上采买最上等的。 厨房里顿时烟火气升腾,浓郁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府中压抑的气息。 那“佛跳墙”需文火慢炖,耗时最久。 容嬷嬷严格按照食谱所言,将鲍鱼、海参、花胶、蹄筋、鸽子蛋等十几种珍贵食材层层码入硕大的陶瓮,注入高汤,密封后置于小火上,细细煨着。 另一边,“炙烤羔羊排”选的是不到半岁的羔羊最嫩处,用秘制酱料腌制后,由熟练的厨娘小心掌握火候,在炭火上翻烤,油脂滴落,滋滋作响,香气霸道。 “爆炒腰花”讲究刀工火候,腰花剔得极净,切出细密花刀,下锅爆炒,顷刻便熟,嫩滑无比。 “鲜拆蟹肉豆腐羹”则是用现拆的肥美蟹肉,与嫩豆腐同煮,勾以薄芡,撒上嫩葱,鲜香扑鼻。 午膳时分,几道大菜并几样小菜被端上了偏厅的饭桌。 只见。 那佛跳墙一开盖,顿时异香满室,汤色金黄醇厚,各种食材软糯鲜香,交融一体。 炙烤羔羊排外焦里嫩,肉汁丰盈。 爆炒腰花脆嫩爽滑,毫无腥膻。 蟹肉豆腐羹更是清淡中见真味,鲜得人眉毛都要掉下来。 莫说是劫后余生,许久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的林思聪和柳莺儿,便是见多识广,常在宫中行走的沈炼,看到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也不由得暗暗咽了口口水。 “沈大人,请。” 林思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不安,率先举箸。 几人动筷品尝。 一时间,偏厅里竟无人说话,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偶尔抑制不住的赞叹吸气声。 林思聪吃得眼睛都直了,每一道菜入口,他脸上就多一分惊异。 这味道…… 简直难以形容! 鲜美、醇厚、层次丰富,每一种食材的本味都被激发到极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东西! 柳莺儿更是忘了仪态,小口却飞快地吃着,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自认厨艺尚可,但与此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容嬷嬷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的反应,也尝了几口,顿时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妙……太妙了!” “老奴做了一辈子菜,今日才知何为真正的珍馐!” “这火候、这调味、这搭配……” “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写下这食谱的那位先生,简直是食神下凡!” “若按此长期烹制,莫说是抓住胃,便是抓住心,也绝非难事!” 沈炼细细品味着每一道菜,心中骇浪翻涌。 这菜肴的味道确实绝世无双,令人回味无穷。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少主的深不可测…… 竟能拿出如此精妙的食谱,其目的却绝非仅仅是“美味”那么简单…… 他越发觉得少主的谋划如渊似海,难以测度。 这一顿饭,几人吃得几乎是杯盘狼藉。 放下筷子后。 林思聪再无半点疑虑,脸上只剩下兴奋。 他猛地站起身。 “有此神谱,何愁大事不成,嬷嬷,立刻将这食谱妥善抄录一份!” “我这就修书一封,连同食谱,以最快的方式送入宫中,交予贵妃娘娘!便说……” “是我林家祖上偶得,秘传至今的养生珍馐谱,望娘娘亲手为陛下烹制,以表孝心,祈佑圣体安康!” 他看向沈炼,沈炼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林思聪当即走到书案前,铺纸磨墨,奋笔疾书。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林家的命运,已经和那位深不可测的八皇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而这条看似匪夷所思的路,却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路,甚至是一条通往更显赫未来的路。 …… 当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叶修便收到了沈炼的密信。 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食谱已入宫门。” 宁红夜将一小张纸条递到叶修手中,他展开瞥了一眼,嘴角都压不住了。 “效率倒是不慢。” 他随手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一点灰烬,才伸了个懒腰,对一旁的宁红夜道:“红夜,去告诉厨房,今晚不必准备膳食了。” 宁红夜微微诧异:“少主您要外出?” “不外出。” 叶修笑道,“今日心情好,本少主亲自下厨,弄几个小菜,咱们自己庆祝庆祝。” 宁红夜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 第245章 公孙美人! 叶修乘马车抵达醉仙楼,在小二的引领下,径直上了三楼的天字一号房。 刚进房,雅致奢华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只见。 六皇子叶安早已端坐在主位之上,似乎已等候了片刻。 而令叶修略感意外的是…… 叶安身旁并非空无一人,还坐着一位身着淡紫色宫装长裙的女子。 那女子云鬓轻挽,斜插一支碧玉簪,容颜清丽绝伦,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眼若秋水,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却又不同于寻常闺秀的柔弱。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便如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与这酒楼的喧嚣格格不入。 叶修脚步微顿,脸上露出一抹讶异,拱手笑道。 “六哥相邀,小弟自是欣然前来。” “只是没想到……” “公孙小姐今日也在此,真是幸会。” 这位女子,正是六皇子叶安的未婚妻,兵部尚书公孙大人的千金——公孙美人。 人,真如其名。 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公孙美人闻言,盈盈起身,对着叶修微微福了一礼:“叶公子安好,美人亦是受六殿下之邀前来,叨扰公子与殿下雅叙了。” 叶修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一转,便顺势在叶安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 望向叶安,打趣道:“六哥这般频繁地宴请我,又是下棋又是喝酒,小心二哥,四哥他们知道了,心里头醋得紧,回头又该找我麻烦了。” 叶安闻言,只是淡然一笑,随之亲自执壶为叶修斟了一杯酒。 “宴请谁,是我的事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唯有趣味相投,能入我眼之人,才值得我叶安下帖相邀。” 叶修故作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端起酒杯:“能入六哥的青眼,得六哥一句‘趣味相投’,才是小弟我天大的荣幸,来,六哥,我敬你一杯!” 两人举杯对饮,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一杯酒尽。 叶安放下酒杯,神色稍稍郑重了些,对身后的侍从示意了一下。 侍从立刻捧上来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叶安亲手打开盒盖,只见深色的绒布之上,静静躺着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由无数个小立方体组成的彩色多面体。 每一个面都划分得细密无比,色彩斑斓,看得人眼花缭乱,远比之前的六面方要精妙繁复得多! 叶修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骂一声小狐狸。 紧接着。 双眼露出好奇的表情,身体微微前倾,打量着盒中之物,问道:“六哥,你又从哪里搞来这般精巧的奇物?” 叶安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多面幻方,语气中带着一丝热切与试探。 “托了些关系,从海外极西之地弄来的玩意儿。” “据说其内玄机,比之六面方还要难上数倍,堪称奇物。” “海外至今无人能解!” “八弟,你可要……再试一试?” 他得到这幻方已有段时日,他痴迷机关术,自认于此道天赋不凡,然而耗费大量心血,尝试了无数次,却连让其一面复原都难以做到…… 更别提全面解开了! 今日他特意将此物带来,就是想最后再试一试叶修的深浅。 在他想来,叶修若能当场解出两面,哪怕只是一面整齐,都足以证明其思维诡谲,远超常人。 甚至,值得他不惜代价大力拉拢甚至引入墨家核心。 此刻听到叶修似乎有兴趣,他心中既期待又紧张。 叶修挑了挑眉,其实已经认出了这玩意。 说白了就是…… 七阶魔方! 他的双眼在上面扫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哦?看起来是有点意思。” “行啊,拿来我瞧瞧,应该……不难。” “不难?”叶安眼神骤然一亮,甚至忍不住确认了一遍,“八弟,你此言当真?” 他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这让他束手无策,几乎认定无人可解的奇物,在叶修口中竟只是“有点意思”、“应该不难”? 叶修却没有再回答他。 只见叶修直接伸手,从盒中取出了那个结构复杂的七阶魔方,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感受其质感。 下一秒。 他眼神微凝,双手拇指与手指便已飞快地动了起来! 那十根修长的手指仿佛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精准度拨动着魔方的小块。 “咔哒、咔哒、咔哒……” 清脆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天字一号房内有节奏地响起。 叶修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魔方之上,脑海中前世关于高阶魔方复原的诸多公式与肌肉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他根本不需要思考,手指的动作几乎完全凭借本能与超强的空间想象力在进行。 一旁的叶安和公孙美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叶安是彻底被叶修那非人的手速和看似毫无章法却又隐含深意的拧转所震撼。 他发现…… 自己甚至无法理解叶修某些步骤的意图! 就好像是乱来的! 而公孙美人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也充满了惊异。 她微微掩唇,看着那飞速变幻色彩,逐渐从混乱走向有序的奇异物事,又看看一脸认真的叶修,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过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 只听最后一声轻微的“咔”声落下。 叶修手腕一顿,停止了动作。 他将那个全部归位的七阶魔方,随手放回了桌上的紫檀木盒中。 那样子! 那架势! 那表情!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拍了拍手,抬头看向对面已然石化的叶安,懒洋洋地笑了笑。 “好了六哥,这玩意儿确实比六面方稍微费点神。” “不过,也就那样子而已。” 他故意的。 他表现得越是吊炸天。 老六就越容易上钩,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到时候…… 谁套路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 比起老六来,叶修更警惕的是一旁的公孙美人。 别看公孙美人长相甜美,气质温柔,实际上他有点儿了解,那是一个智慧若妖的女人。 甚至…… 传闻中她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 叶安愣愣地看着盒中那已然复原的幻方,又猛地抬头看向一脸云淡风轻的叶修,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炽热光芒。 他猛地抓住叶修的手臂,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老八!你……真是旷世奇才!鬼神之技!” “加入墨家!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许你墨家副巨子之位!” “地位仅在我之下!墨家所有资源、典籍、巧匠,任你调用!如何?” 叶修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为难之色,他轻轻抽回手臂,苦笑着摇了摇头。 “六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对那些木头疙瘩,铁器机关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 “就算我去了,只怕也难以服众,反而让六哥你难做。” “兴趣可以培养!”叶安急切地打断他,“至于服众?就凭你解开六面方和这七阶幻方的本事,墨家上下谁敢不服?你的才能远超我见过的任何人!” 叶修脸上的苦笑意味更浓,他自嘲地摊了摊手。 “我的才能?六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我有什么才能?不过是一个被父皇厌弃,废黜了封号,圈禁在这应天城里混吃等死的废物皇子罢了!” “这些奇巧淫技,玩玩还行,当真不得。” 叶安看着他那副看似自暴自弃的模样,心中更是焦急,脱口而出。 “什么废物?那是他们眼瞎!你若肯加入墨家,我明日……” “不!我今晚就去求见父皇!” “我以墨家巨子和皇子的双重身份向他请命,陈明你的大才于国于社稷有何等助益,请求父皇恢复你的皇子封号与尊荣!” 叶修心中暗自嘀咕。 好家伙,为了拉我入伙,这饼画得是又大又圆,连恢复封号这种空头支票都开出来了? 看来他是真的求贤若渴? 他脸上却露出一丝无奈,连连摆手。 “别!六哥你可千万别!” “父皇如今看我就眼烦,你再去为我的事触怒龙颜,岂不是我的罪过?再说……” “我现在这样挺好,清静。” “继续折腾下去,别说恢复封号,怕是连眼下这点安稳日子都没了,小命都可能不保。” “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富贵闲人,哦不,是废物皇子算了。” 见叶修如此“冥顽不灵”,叶安是真急了,他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不行!你的大才岂能就此埋没?此事我意已决!明日我必去面见父皇!老八,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叶修见火候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反倒显得矫情,便不再接这个话题,只是叹了口气,执起酒壶为叶安重新斟满酒杯,也给自己倒上,举杯道。 “唉……罢了罢了,六哥的心意,我领了。” “来,不说这事了,咱们喝酒,喝酒!” “今日只谈风月,不论其他。” 叶安见他如此,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再逼得太紧,只得重重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与叶修对饮。 只是这酒,喝得是各怀心思。 酒过三巡,宴席终了。 叶修借口不胜酒力,告辞离去。 叶安亲自将他送至醉仙楼门口,看着他的马车远去,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的急切缓缓收敛,转而露出一抹深思。 他回到天字一号房,看向一直安静坐在原位,仿佛不存在的公孙美人,沉声问道:“美人,方才……你可看出了什么?” 公孙美人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微微闪动。 “殿下,他……太快了!” “那幻方的转动规则、顺序、手法……玄奥繁复至极,妾身虽竭力记忆,但……” “最多也只记下不过十之三四,且其中关窍,多半未能参透。” “什么?!”叶安闻言大惊失色,甚至比刚才看到叶修复原幻方还要震惊,“你过目不忘,竟……竟也只能记下一小半?!” 没错! 今日喊公孙美人来,就是为了看一看叶修是否能够破解幻方,从而记住破解的门道。 而且他是知道公孙美人有着何等恐怖的天赋的,可万万没想到…… 居然失败了? 第246章 骑兵骚扰?好解决! 坤帝刚下早朝,回到御书房,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烦闷。 他揉了揉眉心,龙案上堆叠的奏章,仿佛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方才朝会上,兵部与户部又为军费及武备更新之事争论不休。 军中兵器甲胄多年未换,磨损老旧,边疆却时有摩擦,虽暂无大战,然武备松弛终是心腹之患。 他将希望寄托于痴迷机关术,已是墨家巨子的老六叶安身上,指望他能研发出更犀利,更精良的新式军械,以强军威,固国本。 奈何此事进展似乎颇为缓慢,令人心焦。 就在这时。 内侍轻步而入,躬身禀报:“陛下,六皇子殿下于殿外求见。” “宣。”坤帝收敛心神,沉声道。 很快。 六皇子叶安步履匆匆地走入御书房,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 坤帝抬了抬手,目光落在叶安身上,“看你行色匆匆,有何要事?” 叶安起身,甚至来不及寒暄,便急忙开口:“回父皇,儿臣今日前来,确有一件紧要之事禀报!” “哦?但说无妨。”坤帝见他那般情状,也被勾起了一丝好奇。 “父皇,您还记得前些时日,儿臣呈献上的那个结构极其复杂,色彩斑斓的多面幻方吗?”叶安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坤帝当然记得。 那奇物据说是从极西之地传来,但凡能解开此物,说明对算术与机关一道十分有天赋。 他曾秘密令巧匠尝试破解,却皆无功而返。 那幻方依旧浑然一体,无人能窥其门径。 他颔首道:“朕自然记得,此物精妙非凡,至今无人能解,朕还着你多加钻研,怎么,莫非墨家之中已有能人异士破解了此物?” 关于这幻方,坤帝心中自有计较。 能解开如此复杂奇物之人,其心思之巧、推算之精、对空间结构理解之深,绝非常人所能及。 这等人才,于机关术、军械制造乃至排兵布阵之推演,都大有裨益,绝对是值得朝廷重点关注,大力培养的瑰宝。 若真有人能解,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必要将其招揽至麾下,为国所用。 叶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激动,一字一顿的开口:“回父皇,那幻方……已然被人解开了!完全复原,各面归位!” 坤帝闻言,身体微微前倾,神色顿时一正,目光锐利如刀。 “果真?是何人解开?” “是墨家哪位长老?或是你新招揽的奇才?” 他已准备好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然后立刻下旨封赏征召。 叶安迎着父皇期待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回父皇,解开那多面幻方之人,并非墨家子弟,也非儿臣新招揽的门客,而是……八弟,叶修!” “你说什么?!” 坤帝脸上的期待和郑重瞬间凝固,化为错愕与难以置信,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八?叶修?是那个被朕废黜了皇子封号,圈禁在应天城的老八?!” 叶安重重点了一下头:“没错,儿臣和公孙美人一同见证,亲眼见到他解开了幻方!” 坤帝震惊了!错愕了!整个人都懵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 解开这个连宫内巧匠乃至整个墨家都束手无策的绝世难题的,竟会是他那个身具前朝血脉的叶修??? 见父皇陷入长久的沉默,脸色更是一阵变幻不定。 叶安心中焦急,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地开口。 “父皇!八弟之才,鬼神莫测,儿臣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他能解开这西方蛮夷都束手无策的幻方,其心思之巧,推算之精,实乃儿臣平生仅见!” “此等大才,若只因过往之事便弃之不用,任其埋没,实是我大坤朝的巨大损失啊!” 他越说越激动,言辞恳切。 “父皇,恢复八弟的封号与尊荣,不仅是认可他的才能,更是向天下彰显我皇室惜才爱才、海纳百川的胸襟!” “此事若成,非但不会损及皇家颜面,反而是一段佳话!” “届时,有八弟相助,墨家如虎添翼,新型军械的研发必定能大大加快,强军固国,指日可待!” “这于国于民,于皇室声誉,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啊父皇!” 坤帝听着叶安慷慨激昂的陈述,面色却愈发沉静,眼神深邃如寒潭。 他缓缓抬起手,止住了叶安后续的话语。 恢复叶修的皇子封号? 绝无可能! 当初废黜他的理由至今仍在,其前朝血脉的身份更是敏感。 若因他解开了个精巧玩物就收回成命,岂不是自打耳光? 将皇家威仪置于何地? 朝堂之上那些老臣又会如何议论? 他坤帝的决断,岂容儿戏般反复! “老六!” 坤帝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亲眼所见,或许不假。” “但此事实在过于蹊跷!” “一个久居深宫,后被圈禁的废皇子,从何处习得这般匪夷所思的技艺?” “竟能解开连西方巧匠与朕的宫内供奉都无能为力的奇物?朕,不得不疑。” “父皇!”叶安一听,顿时更急了。 “此事绝无蹊跷!” “那幻方材质特殊,构造精妙,绝非寻常机关,西方诸国无人能解亦是事实!” “八弟能解,正说明其天赋异禀,非常理所能度之!” “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此乃八弟真才实学!” 坤帝目光锐利地盯着叶安,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丝毫破绽。 御书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 良久,坤帝眼中的冰霜稍稍融化,但并非是因为相信,而是出于一种权衡。 他需要新式军械,迫切地需要。 老六痴迷此道,虽有进展,却始终缓慢。 若这叶修当真有点邪门的本事,或许……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终于做出了决断。 “罢了!” 坤帝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恢复他的皇子爵位与封号,兹事体大,关乎国体,绝非儿戏,目前绝无可能。” 叶安脸上瞬间闪过巨大的失望。 但坤帝的话并未说完。 “不过。” 他话锋一转,“既然你如此推崇他的才能,而墨家研发也确实需要助力……朕,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叶安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坤帝淡淡道。 “他可隐于幕后,参与墨家军械研发之事,朕不会给予他任何明面上的官职或爵位,一切由你主导,他只能从旁协助。” “若果真因其参与,能造出利国利军的精良器械,立下实实在在的功劳……” “届时,朕再考虑是否另行封赏,也不算迟。” 这已是坤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既利用了可能存在的“才”,又最大限度地规避了风险,保全了皇家的颜面。 叶安深知父皇的脾性,能争取到这一步,已属不易。 能让叶修参与到核心的军械研发中,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大半。 他立刻压下心中的激动,深深一揖到底。 “儿臣……多谢父皇!父皇圣明!”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定会严格督促,早日研发出新式军械,以报君恩!” 坤帝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叶安强忍着兴奋,恭敬地行礼告退。 转身离开御书房时,他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笑意。 成了! 虽然过程曲折,但终究为老八,也为墨家,争取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 …… 叶修府邸。 午时,叶修亲自下厨,后院的小厨房里很快便烟火气升腾,香气四溢。 包括首辅之女姬如雪都来了! 不久,几道众人从未见过的菜肴便被端上了桌。 姬如雪几人围坐一旁,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眼中都充满了好奇。 毕竟…… 叶修曾经捣鼓出来的火锅和凉拌紫苏,都没让人失望过! “今日心情不错,随便弄了几个小菜,都尝尝。”叶修解下围裙,笑着招呼道。 桌上摆着红烧肉,色泽红亮诱人。 糖醋里脊,酸甜气息勾人食欲。 清蒸鲈鱼,鱼肉洁白,葱丝翠绿。 还有一道简单的蒜蓉炒时蔬,青翠欲滴。 黄埔玲珑作为行家,只看色泽和闻香气,美眸便亮了起来:“叶修,这些菜式……我竟从未见过?” “乡野间的小菜,不值一提。”叶修谦虚地摆摆手,示意大家动筷。 姬如雪率先夹起一块红烧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咸甜适口的酱汁包裹着软糯的肉块,让她清冷的眸子瞬间睁大,下意识地又夹了一块。 宁红夜尝了糖醋里脊,外酥里嫩,酸甜汁恰到好处地打开了味蕾,她虽未说话,但下筷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李师师则对清蒸鱼赞不绝口:“这鱼鲜嫩得不像话,火候掌握得真是绝了!” 最激动的当属黄埔玲珑,她每样菜都仔细品尝,脸上渐渐泛起兴奋的红晕。 “这红烧肉,竟能将肥肉做得如此糯而不腻,瘦肉酥烂不柴,酱香浓郁,甜而不齁!” “这糖醋里脊,挂糊酥脆,内里嫩滑,这酸甜汁……绝非寻常醋和饴糖所能调配!” “还有这鱼,火候精准至极,多一分则老,少一分则生,豉油的咸鲜完全激发了鱼的本味!” 她越说越激动,看向叶修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叶……叶公子,你……竟还藏着这般手艺?!” “这些菜,无论哪一道放在醉仙楼,都绝对是能镇楼的招牌存在!” “我以前竟以为你只会火锅和凉拌紫苏?!” 叶修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笑道:“都是些取巧的玩意儿,你喜欢就好,你若想学,我回头一道道教你便是。” 身为女厨神,对厨艺有着极致追求的黄埔玲珑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彩。 “要学!自然要学!多谢……师父!” 她竟直接改了口。 叶修哑然失笑:“别师傅了,关系太乱了。” 黄埔玲珑小脸随之一红。 这才想起来了…… 自己都是叶修的女人了,还什么师傅不师傅的? 关系确实太乱了! 第247章 叶修还会兵法? 叶修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拍死一只蚊子般简单。 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叶修身上。 众女很是疑惑。 边关骑兵之患,困扰历代王朝,岂是随口一句“好解决”就能应对的? 可问题是…… 了解叶修的人,都很清楚,叶修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更不是狂妄自大的人。 他说好解决,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好解决! 顿时间。 她们一个个好奇了。 李师师忍不住追问:“叶郎,此事关乎国境安危,非同小可,你……真有办法?” 叶修放下筷子,笑了笑。 “办法自然有,而且不止一个。” “无非是针对骑兵的特点,扬长避短罢了。” “回头我画几张图样,写些要点,师师你给外祖父送去。” “让他老人家安心养病,区区骑兵,翻不起什么大浪。” “若根据我的兵法有用,那回头再配合上我构思的武器,那骑兵在大坤的步兵面前,就是一群蚂蚱而已。”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了! 一双双美眸瞬间全都汇聚在叶修脸上。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叶修不仅精通酿酒、厨艺、医术、音艺、棋艺、……等等好几种本事,居然连行军布阵,兵法韬略也有所涉猎? 否则的话。 他根本不会说得那么轻巧? 好家伙! 这真的是一个被罢黜的皇子??? 李师师更是懵了,樱桃小口微张,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叶郎……你,你还会做武器?”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叶修的认知边界! 叶修看着她们惊愕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端起酒杯轻呷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 “不然呢?” “你们真以为我那六哥叶安,三番两次放下身段来请我,就只是为了下棋解闷,讨论那些木头疙瘩?” “他这般热切地想拉我入墨家,看中的,无非是我这点或许能用于军械制造的‘奇技淫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李师师身上。 “如今正好,边关有急,魏国公忧心。” “我便顺手做一件武器出来,既能解边军燃眉之急,助外祖父立下战功,稳固边防;又能以此作为‘投名状’,回应六哥的盛情,在墨家乃至父皇那里,占得一席之地。” “一石二鸟,岂不正好?” 当然。 他不是为了讨好坤帝,而是为了后续的计划。 否则的话…… 叶修鸟都不想鸟老六。 众人闻言,彻底傻眼了。 她们原以为叶修只是灵光一现,或是为了安慰李师师而夸下海口。 却没想到,他竟早已将前因后果,利弊得失算计得如此深远! 每一步都仿佛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被他巧妙地纳入棋局,成为推动局势的棋子。 这份心机和谋划,简直深不可测! 姬如雪清冷的眸中异彩连连,她忍不住放下筷子,好奇地问道:“那……你究竟要做何种武器?竟能有克制骑兵的奇效?” 叶修微微一笑。 “陌刀。” “陌刀?”众女面面相觑,这个词对她们而言,十分陌生。 叶修颔首,双眼随之虚眯了起来。 “此刀长约一丈,刃长三尺,柄长七尺,重逾十五斤,非力大勇猛者不能运用。” “可劈,可砍,可削,可刺。” “作战时,遴选军中魁梧力士,结为战阵。” “敌军骑兵冲阵之时,陌刀手列于阵前,大刀劈落……” 他手臂猛地向前一挥,做了一个凌厉的下劈动作! “人马俱裂!” 这四个字,带着一股冰冷的铁血杀气,让在座所有女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看到了战场上那血腥而震撼的一幕。 “步兵结阵,以陌刀之威,专克骑兵冲势。” “任他来去如风,撞上这陌刀丛林,也唯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叶修的语气平淡,却已将一切都掌控其中。 厅内一片寂静,众女仿佛还沉浸在那“人马俱裂”的恐怖想象中,久久无法回神。 她们看着眼前这个言笑晏晏,刚刚还为她们洗手作羹汤的男子,只觉得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愈发神秘而耀眼的光晕。 懂美食、精算计、会医术、通奇技、晓兵法、甚至能造出如此骇人利器…… 他,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 李师师深吸一口气,率先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她看向叶修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光芒。 有惊喜,有骄傲,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叶郎……我明日……不,我马上去一趟……” 不等说完。 叶修笑了笑,重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颗狮子头。 “不急在这一时,先吃饭。” “菜凉了,就辜负我一番手艺了。” 众人闻言,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 看着气定神闲的叶修,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饭局,虽然菜肴依旧美味无比,但众女的心思或多或少都飘向了那名为“陌刀”的可怕兵器,以及叶修轻描淡写间勾勒出的铁血战场。 气氛虽然温馨,却多了几分微妙。 饭后。 撤去碗碟,换上清茶。 叶修便唤来小蝶,取了纸笔。 他并未绘制陌刀的图样。 毕竟。 那玩意儿得留着后面当压轴戏,而且就算图出来了,没有他来调配的话,基本不可能达到那种威力。 不是他吹! 曾经他就研究过古武兵器,深知这种兵器的重量分布,以及接点都十分重要。 一旦有所失误,都会导致兵器威力没有那么大。 顿时间。 叶修先铺开一张大纸,笔走龙蛇,开始勾勒兵法阵图。 只见。 他下笔如有神助,线条流畅,将步兵如何结阵,如何应对骑兵冲击等等要点,清晰明了地一一绘出。 并在旁边加以精炼的文字注解。 一旁的尤菲米娅看得最为专注。 她身为战国圣女,自幼熟读兵书战策,对各国战法皆有涉猎。 此刻看着叶修笔下逐渐成型的阵法,她那双向来带着几分野性与妩媚的异域眼眸,此刻却迸发出一抹惊诧与钦佩。 “妙!太妙了!” “这阵型并非一味固守,而是暗藏反噬之机,层层设防,专攻骑兵冲锋时难以转向、惯性巨大的弱点!” “叶修,你……身在中原,竟似对我草原骑兵的战法弱点了如指掌?这简直是神乎其神!” 她看向叶修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他不仅智慧超群,竟连万里之外的战阵之事也洞若观火? 叶修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解释自己为何会懂得这些。 他落下最后一笔,将墨迹吹干,便将这包含了阵图与要略的几张纸递给了眼巴巴望着的李师师。 “师师,拿去吧。” “让外祖父参详参详,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来问我。” “至于陌刀这玩意儿,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有。” “最重要的是……” “这一个列阵之中,我运用了陌刀配合,虽然眼下没有陌刀,但可以用长矛暂时代替。” “威力差了许多,但也有作用。” “正好算是提前演练。” 李师师接过那几张轻飘飘却又仿佛重逾千钧的纸张,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俏脸上满是喜出望外与激动。 “多谢叶郎!” “我这就给外祖父送去!” 她一刻也等不及,匆匆向众人道别后,便火急火燎地转身,提着裙摆快步向外奔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之外。 …… 魏国公府。 庭院内,阳光正好。 曾经缠绵病榻,需靠轮椅行动的魏国公龙隼,此刻竟已稳稳地站在院中,一身短打劲装。 虽须发皆白,却身姿挺拔如松,正虎虎生风地打着一套刚猛的拳法。 拳风激荡,隐隐有破空之声,明显就是身体已恢复了大半,往日的雄风正在迅速回归。 老仆福伯正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一旁,看着老主人重获健康,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若不是叶修那个神一般的少年,估计老爷也不会这般快就能恢复了! 就在这时。 院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紧接着。 李师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颊因奔跑而泛着红晕,手中紧紧攥着那几张纸。 “外祖父!外祖父!” 她人未到,声先至,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正在收势的龙隼和福伯同时诧异地转头望去。 李师师冲到龙隼面前,也顾不上行礼,直接将手中的纸张塞到外祖父手里,气喘吁吁地说道:“快!快看看这个!叶修……叶修他给的!说能破天古国骑兵!” “哦?” 龙隼浓眉一挑,接过纸张,目光瞬间被纸上的阵图与注解所吸引。 下一秒。 瞳孔便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轻松写意一下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越看越快,手指甚至无意识地微微颤抖,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这……这阵图……这注解……”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竟将骑兵冲锋的惯性、转向的笨拙、以及马匹的弱点剖析得如此透彻!” “这些细节……这些我们与之周旋多年都未曾总结出来的关窍,竟被他寥寥数笔,尽数点破!直指要害!” 第248章 路给你铺好了,就等你点头!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应天城外,长亭畔。 魏国公龙隼一身戎装,跨坐在神骏的战马之上,往日病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沙场的威严。 他身后,是一支精悍的亲卫队伍,鸦雀无声,却自有一股凛然气势。 叶修带着姬如雪等众人前来送行。 “外祖父,一路保重!” 李师师眼圈微红,递上一壶精心准备的烈酒,“边关苦寒,注意身体。” 龙隼接过酒壶,哈哈大笑:“放心!老夫这把老骨头,还得留着用叶小子的阵法,去砍翻那天古国的崽子们呢!” 他目光转向叶修,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子,老夫在边关,等你的宝贝了!” 叶修微笑颔首:“国公爷放心,必不让您久等,此去,按图操练即可,若有不明,随时传信。” 龙隼点头,又与其他几人简单话别,最后目光扫过众人,一拉缰绳:“走了!尔等留在应天,也需谨慎!” 说罢。 他一扬马鞭,带着队伍绝尘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望着远去烟尘。 叶修收回目光,淡淡道:“行了,人送走了,我们也回吧。” 众人点头,正准备转身登上马车。 就在这时。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八弟,留步。” 只见六皇子叶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长亭附近,正微笑着缓步走来。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简约儒衫,与这离别场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叶修转身,故作惊讶地问道:“六哥?你也来送国公爷?” “那不过是其一。” 叶安笑着摇头。 “除此之外,我是专程来寻八弟你的。” “昨日与八弟一叙,受益良多,回府后翻出几件颇为有趣的旧物,自觉其中玄妙,或能与八弟探讨一二。” “不知八弟今日可否赏光,过府一叙?” 他语气诚恳,目光热切。 叶修面上露出一丝为难,瞥了一眼身旁的姬如雪,半开玩笑地对叶安道。 “六哥,我刚送走一位长辈,正心情郁郁,你这就来拉我去看你的‘木头疙瘩’?” “好歹容我缓口气再说,而且我这儿还得送如雪回去呢。” 姬如雪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看了叶修一眼。 叶安闻言,立刻对着姬如雪拱手致歉,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姬小姐,可否先借八弟片刻?稍后定亲自派人护送姬小姐回府。” 他这话说得半是认真半是玩笑,既表达了请求,又不失分寸。 姬如雪微微颔首,轻声道:“六殿下言重了,无妨。” 她看向叶修。 “正巧我也有些事需回府处理。” 叶修见状,这才“盛情难却”地笑了笑:“既然六哥如此盛情,再推辞倒显得小弟不识趣了,红夜,师师,你们先陪如雪回去。” “好!” 两女齐齐颔首。 安排妥当,叶修便与叶安一同登上了六皇子府的马车。 马车辚辚,向着城内驶去。 而在长亭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道人影悄然缩回,如同鬼魅般迅速掠走,方向直指二皇子府邸。 …… 二皇子府,书房。 “二殿下!沐大人!” 那探子单膝跪地,急声禀报,“属下看得清清楚楚,魏国公刚走,六皇子便现身,邀请叶修上了他的马车,看样子是往六皇子府去了!” 二皇子叶天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眉头蹙起。 沐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果然!叶安动作真快!” “这才几天,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再次拉拢叶修?” “殿下,我们不能再静观其变了!” 叶天放下茶杯,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和不悦:“拉拢?老六那个只知道摆弄机关的木头人,能给出什么条件?叶修难道真会投靠他?” 他内心极为抗拒与叶修这种他视为“变数”的人深入接触,更别提主动示好。 沐仁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加重了几分。 “殿下!无论六皇子能给出什么,他这一步棋已经走出来了!” “叶修此子,如今看来绝非池中之物!” “若他真被六皇子彻底拉拢,对六皇子而言也是如虎添翼!” “此消彼长,殿下您的优势何在?” “我们必须有所行动,至少不能让他们如此顺畅地走近!” 叶天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抗拒,他知道舅舅说得有理:“那你说我该如何?难道也学老六,上门去请?” “正是!” 沐仁斩钉截铁。 “你过几天就去叶修的府上!借口嘛……” “切磋棋艺、讨论书画,甚或关心兄弟,什么都可以!” “总之,务必介入进去,不能让叶安和叶修站在一块儿!” “至少要表明你的态度和关注!” 叶天脸色变幻,最终咬了咬牙:“罢了,就依舅舅所言!” …… 四皇子府邸。 叶南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他面色阴沉地坐在演武厅内,手中紧握着一把训练用的钝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老六……叶修……”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一个装清高的匠人,一个该死的野种!竟然搅和到一起去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桩上。 魏国公龙隼离京,本该是他松了口气的事情,毕竟龙隼一向看不惯他。 可龙隼偏偏是在叶修送行之下离开的! 双方的关系,明显不简单。 加之一个李师师,叶修将来绝对是一个心腹之患。 如今,深得父皇关注,掌管墨家机关术的老六叶安,也明显对叶修青眼有加,频频示好。 叶修本身又与老二叶天似乎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唯独自己…… 这让叶南感到了威胁和孤立。 最重要的是。 只要叶修活着一天,姬如雪就不会用正眼看他一下…… 叶修就像一根搅屎棍,打乱了他原有的算计。 “不能再等了……” 叶南眼中凶光毕露,“必须想办法,尽快解决掉这个祸害,否则他在军中,在墨家的影响力一旦形成,再动他就难了!” 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一个能彻底将叶修打入深渊,且不会引火烧身的办法! …… 叶修两人很快来到了六皇子府邸。 府内依旧是一派简洁而精巧的风格。 穿过几重院落。 叶安将叶修引至一间陈设雅致的静室。 室内唯有中央一张紫檀木棋盘和两侧的蒲团,显得格外清静。 “八弟,请坐。” 叶安率先在蒲团上跪坐下来,示意叶修落座。 叶修从善如流,撩袍坐下。 紧接着。 他的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棋盘,率先开口问道:“六哥如此急着寻我过来,可是又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要与我一同解闷?” 他明知故问。 很显然…… 老六应该是带了父皇的消息过来了。 否则不会那么急着在大清早的时候,喊自己过来了。 叶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出什么机关巧器。 他反而双手置于膝上,坐姿端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修。 “新奇玩意儿固然有,但今日寻八弟来,实有一事,想再问一问八弟的心意。” 叶修眉梢微挑,故作不知:“哦?何事竟让六哥如此郑重其事?” 叶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至极。 “便是前次所言,邀请八弟你加入墨家之事,不知八弟……” “考虑得如何了?” 他紧紧盯着叶修的眼睛,补充道。 “墨家副巨子之位,资源任你调用,此诺依旧有效!” “以八弟之才,屈居于此等微末之名,实是暴殄天物!” “墨家才是八弟真正的腾跃之渊!” 叶修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他轻轻叹了口气,摊手道。 “六哥,你的盛情,小弟我心领了。” “只是……” “我之前在醉仙楼便说了,问题不在于我愿不愿意,而是父皇那儿……” “我如今这般身份,一个被废黜圈禁的皇子,若贸然加入墨家这等重要的学派,参与机要……” “岂不是徒惹父皇猜忌,给六哥你平添麻烦?” “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六哥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叶修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仿佛全然在为叶安考虑,将自己置于一个被动,还无奈的位置上…… 演戏嘛! 要演得全面一点,不然对方怎么会相信呢? 果不其然。 叶安一听就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急忙解释道。 “八弟!你多虑了!此事已非阻碍!” “为兄已经去见过父皇了!且已与父皇沟通妥当!” 叶修脸上适时的露出一抹吃惊。 仿佛。 完全没料到叶安会如此直接地去找父皇,惹得他陷入了沉思。 叶安见状,语气渐渐变得兴奋了起来。 “父皇已然首肯!” “允你隐于幕后,参与墨家一切军械研发之事!” 第249章 陌刀! 叶修闻言,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六哥你……竟然真的为了我的事,去面见了父皇?这……” 叶安看到他的反应,神色更加恳切,用力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 “八弟,无论是为了你的才华不至埋没,还是为了我大坤国力的强盛,此事为兄都义不容辞,必须去做,也一定要做成!” 看着叶安那一脸“为国为民为兄弟”的凛然模样。 叶修心底暗暗好笑。 这家伙演起戏来,倒也是个中高手。 他面上却故作挣扎,沉吟了足足好几秒,眼神复杂地变幻数次,仿佛内心经历了极大的权衡与斗争。 最终。 才做下了决心。 “罢了……” “六哥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连父皇那里都已打点妥当,我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更辜负了六哥一番苦心。” 他顿了顿,迎着叶安瞬间亮起的目光,郑重道,“好吧,六哥,此事……我答应你了!” “真的?!” 叶安几乎是从蒲团上弹起身,惊喜万分地确认道,“八弟,此言当真?你当真愿意助我?” “自然是真的。” 叶修肯定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不过,六哥,在正式开始之前,我还有一个前提条件。” 叶安立刻收敛了狂喜,正襟危坐,面色肃然:“八弟尽管提!只要为兄能做到,绝无二话!” 叶修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 “若我参与研发的新式军械果真有用,得以量产,那么第一批装备,必须优先供应边军!” “尤其是正在抵御天古国骑兵骚扰的魏国公所部!” “此事,可能保证?” 叶安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重重点头,应承得干脆利落。 “这是自然!” “强军固边本就是研发新械的首要目的,魏国公处更是紧要所在,优先配备,理所应当!” “此事包在为兄身上,绝无问题!” 叶修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执起桌上早已备好的酒杯。 然后。 递向叶安一杯,自己亦举起一杯。 “既如此,六哥,为我等联手,助我大坤军威,敬你一杯!” “好!敬八弟!敬大坤!” 叶安豪情顿生,举杯与叶修重重一碰,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叶安只觉胸中畅快,放下酒杯便迫不及待地道:“那便说定了!八弟,明日你便来墨家分工坊,我带你熟悉……” “诶,六哥!” 叶修连忙摆手打断,“我闲散惯了,怕是没那么多时辰日日过去点卯。” 叶安一怔,刚想劝说,却见叶修话锋一转,若有所思道。 “不过,前几日与魏国公相见时,听他提及边关骑兵肆虐,将士们颇为头疼,我倒是日思夜想了许久,对此,还真有了一点破解的法子。” “哦?真的?!” 叶安眼神骤然一亮,心中又惊又喜。 他万万没想到,叶修竟已将边关难题放在心上,甚至已有了思路? 此等心系国事,才思敏捷的程度,远超他的预期! 当初父皇将其给罢黜了,着实不该! 还好的是…… 如今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 叶修点了点头,神色淡然:“我构思了一种专克骑兵冲阵的重型劈砍兵器,命名为——‘陌刀’。” 接着。 他便将陌刀的形制、长度、重量、用法,以及结阵御骑、“人马俱裂”的恐怖威力,再次娓娓道来。 叶安听得如痴如醉,眼中精光爆闪,仿佛已经看到大坤步兵持此神兵,如墙推进,将凶悍骑兵连人带马劈碎的震撼场景! “妙啊!太妙了!” “此刀若成,实乃步兵对抗骑兵之一大创举!一大进步!” 叶安激动得难以自抑,猛地抓住叶修的手臂。 “八弟,快!快将图样画出来!” “我立刻召集最好的工匠,连夜赶制验证!” “若果真如你所言,此乃不世之功!” “父皇必定龙心大悦,重重嘉奖于你!” 叶修笑了笑:“拿笔墨纸砚来。” 叶安立刻亲自起身,快步取来上好的宣纸与笔墨。 然后。 铺陈在案上,亲自为叶修磨墨,目光灼灼地守在一边。 叶修执笔,凝神片刻,便开始落笔勾勒。 他画得极为“认真”,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涂涂改改,笔尖在纸上走走停停,仿佛每一个细节都需耗尽心神反复推敲。 叶安在一旁看得屏息凝神,不敢打扰,心中对叶修的严谨与投入更是佩服了几分。 而这一等。 便是从午后等到了日头西斜,窗外天色渐昏,叶修才终于搁下笔。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将那张“历经艰辛”才完成的陌刀设计图递给了叶安。 “六哥,暂且……就先这样吧。” “该注意的细节,我都已经描出来了。” 叶安如获至宝,双手接过图纸,只见图上线条繁复,标注详尽,虽有几处修改痕迹,反而更显其真实与深思熟虑。 他见叶修一脸倦色,心中感激又过意不去,连忙道:“八弟辛苦了!快快歇息!” 叶修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慨然。 “为了大坤,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真正辛苦的是边关日夜枕戈待旦、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八弟说的是!”叶安闻言,神色一肃,重重点头,心中对叶修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有才而不矜,心系将士,此乃真正的大才风范! 无论如何。 都必须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图纸六哥先琢磨着,若有不明之处,再寻我商议。” “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 叶修说着,起身欲走。 “我送你!”叶安连忙道。 “不必了,六哥留步,研究图纸要紧。” 叶修婉拒,笑了笑,便自行转身离去。 叶安将叶修送至书房门口,目送他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便迫不及待地返回案前,就着烛光,仔细研究起那张陌刀设计图来。 他越看越是投入,越琢磨越是心惊! 这陌刀的构造看似简单,实则每一处弧度,每一分比例,甚至连重心的分配,柄与刃的结合方式…… 无不暗含玄机,深谙力学之道! 绝非寻常匠人所能构想! 尤其是那独特的“破甲”刃设计以及应对骑兵冲击的受力结构,思路之奇诡精妙,让他这个墨家巨子都感到震撼。 许多关窍之处,他竟一时也无法完全参透! “奇才……真乃奇才也!” 叶安握着图纸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与兴奋,“叶修,将你拉入本王的阵营,是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他越想越是激动,甚至到了最后,彻底等不及了! 他猛地抬头,兴奋地大喊。 “来人!备车!” “去西郊工坊!立刻!马上!” 他甚至来不及换下便服,抓起图纸,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般,风风火火地冲出书房,登上马车,连声催促着车夫。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抵达了墨家分工坊。 夜幕很快降临,但工坊内依旧灯火通明,许多工匠还在忙碌。 叶安的突然到来,让工坊的主事和几位大匠措手不及,连忙迎了出来。 “殿下,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主事躬身问道,一脸疑惑。 叶安根本没有寒暄的心思,直接展开那张陌刀设计图,目光灼灼地扫视着闻讯聚拢过来的几位核心大匠。 “看清楚了!”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头所有活计!” “集中全部人力,最好的材料,最好的炉火……” “依照此图,给本王连夜赶工,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明日此时之前,将这把‘陌刀’一模一样地给本王打造出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匠师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脸上便露出惊容:“殿下,此物结构奇特,工艺要求极高,一日之内恐怕……” “没有恐怕!” 叶安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本王说必须完成,就必须完成!” “所有工序优先,需要什么材料直接去库房支取,若有阻碍,提本王的名!” “若是人手不够,就去兵部那儿借人!” “我要看到明天这个时候,这把刀实实在在地出现在演武场上!” 见六皇子殿下如此坚决,众工匠不敢再多言。 主事立刻躬身应道:“谨遵殿下令!我等必竭尽全力!” 霎时间。 整个分工坊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沸腾起来! 所有工匠都被召集,最好的铁匠炉被全部点燃,熊熊火焰照亮了夜空。 拉风箱的呼哧声! 锻打的叮当声! 工匠们的指令声! 材料搬运的脚步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紧张的交响乐。 叶安竟也不回去了,就守在工坊里,目光紧紧跟随着每一个关键步骤。 时不时与匠师们讨论几句细节,确保完全符合图纸要求。 甚至。 有时间也参与了进去! 而他的存在,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压力,但也让所有工匠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间在火光的跳跃和铁锤的敲击中飞速流逝。 从夜幕深沉到晨光熹微,再到日上三竿,工坊内的热火朝天从未停歇。 终于。 在第二天下午,距离叶安规定的时限还有数个时辰的时候,一把散发着冰冷寒光的长柄刀,被几名工匠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叶安面前。 那刀刀身长约一丈,刃长三尺,宽厚沉重,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复杂的刃部结构和长长的刀柄无不与图纸上所绘一模一样! 叶安迫不及待地上前,伸手触摸那冰冷的刀身,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和锋利感,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狂喜。 完美! 第250章 王爵恢复,乾王! 叶安呆呆地看着那匹倒在地上哀鸣挣扎的战马,又看看力士手中那柄狰狞而霸道的陌刀,心脏狂跳,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叶修……得此一人,真可敌千军万马!!!” 他很明白! 他很清楚! 陌刀一旦量产,并配伍在边关,必定会让大坤的边防战无不胜! 尤其是对付擅长骑兵的国家,那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配合得当,直接横推!!! 叶安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转身,对着随从高声下令:“快!备马!不……备车!立刻进宫!本王要亲自将这件神兵呈献父皇!” 他甚至等不及马车慢行,直接让人将那柄陌刀用厚布妥善包裹,由四名魁梧亲卫合力扛起,自己跑着出了演武场,一头钻进马车,连声催促:“快!以最快的速度!直奔皇宫!” 马车在应天城的街道上疾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叶安坐在车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心潮澎湃,脑海中已然开始勾勒边军装备此刀后纵横驰骋,扫荡敌寇的壮阔画面。 马车一路无阻,直抵宫门。 叶安甚至等不及内侍通传,亮了腰牌,便让亲卫扛着陌刀,自己一马当先,闯入御书房所在的区域。 “父皇!父皇!儿臣有惊天喜事禀报!” “天佑我大坤啊父皇!” 他人未到,声先至。 激动的声音,一下子穿透御书房的门扉。 坤帝正在批阅奏章,闻声眉头一皱,刚想呵斥是谁在宫禁之地如此喧哗,便见叶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同时。 身后还跟着四名亲卫,扛着一个被厚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老六!何事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坤帝放下朱笔,面露不悦。 “父皇!请看此物!” 叶安根本顾不上礼仪,猛地挥手示意。 亲卫们会意,急忙将那沉重物件放下,解开厚布。 霎时间。 一柄造型奇特,长达一丈,刃口闪烁着寒光的巨刃呈现在御书房的光线下,其狰狞霸道的外观瞬间吸引了坤帝的目光。 “这是何物?” 坤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起身走了过来。 “此乃儿臣昨日得图,命工匠连夜赶制而成的神兵——陌刀!” 叶安语气激动,难掩自豪,“专为克制骑兵而生,父皇,请您移步殿外,一看便知其威力!” 坤帝被勾起了兴趣,颔首同意。 很快。 在皇宫内的一处小型演武场,依旧是那名力士持刀,对着披甲的木桩发动了演示性的劈砍。 只见陌刀挥过,带着沉闷的恶风! “咔嚓——轰!” 那用来模拟骑兵,包裹着铁皮的结实木桩,竟被一刀从中劈开。 断口处木屑纷飞,铁皮扭曲撕裂! 其威力远比试验时更为直观和震撼! 坤帝负手而立,原本平静的双眼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错愕! 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此等兵器在对抗骑兵冲阵时的恐怖价值! 这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 “好!好一把霸道的刀!” 坤帝忍不住抚掌惊叹,目光死死盯着那柄陌刀,“若以此刀装备边军,结阵而前,何惧天古铁骑?必将所向披靡!扬我军威!” 他猛地转向叶安,目光灼灼。 “老六,此物……是你们墨家哪位大匠想出的杰作?” “当重重嘉奖!此乃国之功臣!” 叶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拱手躬身:“回父皇!构思此刀、绘出详图者,并非墨家工匠,而是……八弟,叶修!” 御书房外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坤帝脸上的惊喜瞬间僵住,当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下意识地向前微倾身体,眉头紧锁,追问了一句:“谁?你说是谁?” 叶安抬起头,迎着父皇震惊的目光,再次重复了一句。 “是儿臣的八弟,您的第八子……叶修!” “……” 坤帝彻底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为震惊,又从震惊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柄霸气十足的陌刀上,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件兵器,也第一次真正开始重新审视那个被他厌弃!废黜!圈禁在应天的儿子! 叶修…… 竟然是他?! 叶安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坤帝脸上那复杂变幻的神色,依旧沉浸在激动与自豪之中。 “父皇!” “八弟之才,经此一事,可谓显露无疑!” “此等神兵,构思之奇巧,设计之精妙,实乃儿臣平生仅见!” “若非对力学、对骑兵弱点、对战场形势有着极深的理解和惊人的创造力,绝无可能凭空构想出如此利器!” “儿臣以为,八弟于此道,实乃不世出的天才!” “于国于军,乃天赐之瑰宝!” “此番献图之功,关乎国本,惠及边军,实乃大功一件!” “儿臣恳请父皇,务必重重嘉奖八弟,方能显我皇家赏罚分明,更能激励其日后为国献出更多奇思妙想!” 坤帝的目光从陌刀上缓缓移开,落在叶安激动不已的脸上,眉头却微微皱起。 “此物……固然精妙。” “但老八曾经久居深宫,后又圈禁于应天城内,他从何处习得这般技艺?” “这图纸……当真全然出自他手?难道就不能是……有人暗中教授于他?” 叶安闻言,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 “父皇!绝非如此!” “教授?谁能教授?” “此类兵器,形制,理念前所未有,堪称开一派之先河!” “乃是真正的开创之举,绝非基于前人基础的仿造或改良!” “儿臣痴迷机关术多年,墨家典籍浩如烟海,也从未见过类似记载或雏形!” “此等奇思,若非天纵奇才,灵光乍现,根本无从‘教’起!” “仅此一点,便足以证明八弟之才智,远超常人想象,乃真正的天授之才!” 坤帝沉默了。 他负手而立,目光再次投向那一柄陌刀,眼神幽深,仿佛要通过它,看透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难不成…… 老八背后真的没人,只是开窍了??? 叶安见父皇久久不语,心中焦急更甚,上前一步,躬身恳切道。 “父皇!八弟立此大功,于情于理,都该予以重赏!” “儿臣再次恳请父皇,看在八弟献此神兵,于国有大功的份上,恢复他的皇子爵位与尊荣!” “这不仅是对八弟的奖赏,更是向天下昭示父皇惜才爱才之心啊!” 坤帝再一次沉默了。 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捻动,目光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真正的情绪。 恢复爵位? 这意味着太多太多…… 绝非仅仅是一份奖赏那么简单。 眼见父皇又一次陷入沉默,脸上看不出丝毫表示,叶安是真的急了。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急不可耐。 “父皇!难道如此大功,都不足以……不足以换取一个机会吗?” “八弟之才,若因往昔之事而长久埋没,实是我大坤之损失,更是皇室之损失啊!” “父皇!请您三思!” 坤帝负手良久,目光在那柄霸道的陌刀与叶安之间来回扫视,御书房内静得只能听到烛火荜拨的微响。 好一会儿之后。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决断。 “罢了。” 叶安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期待。 坤帝继续道,一字一顿。 “叶修献此神兵,于国确有殊功。” “若再无表示,岂非寒了天下才士之心,亦显得朕赏罚不明。” 他转向一旁侍立的王德发,朗声道:“拟旨!” 王德发立刻躬身,迅速备好纸笔,凝神以待。 坤帝略一沉吟,口述旨意,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御书房内。 “皇八子叶修,虽曾有失,然念其心系社稷,献利器以强军威,功在江山,堪为表率。” “着即恢复其‘乾王’封号,享亲王俸禄,赐金牌一面,允其自由出入宫禁,以便……与你共同研讨军械事宜。” 他没有直接给予实权官职,但仍恢复了亲王尊位并给予了自由和荣誉。 这已是目前情况下,坤帝能给出的最大让步和认可。 叶安闻言,大喜过望,立刻撩袍跪地:“儿臣代八弟,谢父皇隆恩!父皇圣明!” 他知道。 有了亲王爵位和自由出入宫禁的特权,再加上父皇亲口认可的“功在江山”,叶修的地位将截然不同,他才能真正将其纳入麾下,为其所用! 而这一步,走得太对了! 坤帝看着兴奋叩谢的叶安,摆了摆手。 “起来吧。” “此事便如此定了,你……今晚便留在宫中用膳吧。” “林贵妃近日钻研了些新菜式,亲自下厨,味道尚可。” 叶安刚起身,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不由得愣了一下。 父皇极少留皇子在宫内用家常便饭,尤其还是去嫔妃宫中。 这…… 是额外的恩宠?还是另有用意? 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压下心中疑虑,再次躬身,恭敬应道:“是!儿臣谢父皇恩典!儿臣……荣幸之至。” 无论是什么用意,至少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已经上升了一节了…… …… 翌日。 一道册封圣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激起了滔天巨浪,其引发的震动迅速席卷了整个应天城。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议论这桩惊天消息。 “听说了吗?那位被废黜的八皇子叶修,昨日被陛下下旨,恢复亲王爵位了!” “乾王!是乾王封号!还赐了金牌,允其自由出入宫禁!这恩宠……简直了!” “他不是因为身具前朝血脉,早就失宠被圈禁了吗?怎么会突然……” “据说是通过秦王之手,献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军国利器,立下了天大功劳!” “我的天!这才多久?从酿酒到破案,如今竟又插手军械了?这位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第251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姬如雪轻轻整理着收到的礼单,微微蹙眉:“其中不少是二皇子,四皇子那边的人,也来了。” “正常。” 叶修抿了口茶,淡淡道,“越是敌人,越要来看看虚实,探探风向……由他们去。” 宁红夜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目光扫过窗外,低声道:“只是不知,他们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一个已经被罢黜的皇子,摇身一变,又成为了王爷。 自然有人坐不住了! 尤其是那些想看叶修倒霉的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叶修浑不在意,“该急的是他们,不是我。” 喧闹持续了整个下午,直至夕阳西斜,前来道喜的人才逐渐稀少。 府内刚刚恢复些许清静,忽闻门外再次传来一阵通传之声。 “二皇子殿下到——!” 叶修眉梢微挑,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嘴角重新挂上一抹笑意,缓步向前厅走去。 只见。 二皇子叶天正负手站在厅中,一身月白常服,温润如玉,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笑容。 见到叶修出来,他立刻迎上前几步,语气亲切自然,仿佛只是寻常兄弟串门。 “八弟!恭喜恭喜啊!” “听闻父皇恢复了你的王爵,为兄真是替你高兴!” 他目光扫过厅内尚未完全搬离的各式贺礼,笑道。 “看来今日八弟府上甚是热闹,为兄是不是来晚了,险些连杯喜酒都蹭不上了?” 叶修拱手回礼,笑容同样无可挑剔:“二哥说哪里话,您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只是些虚礼往来,吵嚷得很,不及二哥处清静,快请上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叶天轻呷一口茶,目光落在叶修身上。 “说起来,八弟此番真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不声不响,便立下如此大功,竟能说动父皇……真是令为兄佩服。” “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神兵利器,竟能有如此奇效?” “为兄心中实在好奇得很,八弟可能透露一二?” 叶修闻言,心中冷笑。 果然来了。 表面道喜,实则试探。 但他脸上却露出几分惭愧,无奈摆手。 “二哥谬赞了,不过是些取巧的玩意儿,侥幸入了父皇的眼罢了。” “具体是何物,父皇既未明发谕旨昭告,小弟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随意宣扬。” “若是误了军国大事,反倒不美。” 他轻巧地将问题推了回去,滴水不漏,“而且我也答应了六哥,不对外宣传。” 想知道? 自己去猜呗! 让老二和老六去斗就行! 叶天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笑容依旧温和。 “八弟考虑得是,是为兄唐突了。” “只是关心则乱,想着若真于国有利,为兄或也能从中学习一二。” 他话题一转,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说起来,六弟近日似乎常往八弟这里走动?” “你们二人何时变得如此投契了?莫非便是在钻研此物?” 叶修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是挑拨兼试探他与叶安的关系。 他笑了笑,语气轻松。 “六哥痴迷机关巧术,人所共知。” “不过是偶尔来找小弟下下棋,讨论些杂学罢了。” “至于那军械之事,亦是六哥主导,小弟不过是提供了些许粗浅想法,实在不足挂齿。” 他将自己摘得干净,同时点明主导权在叶安,让对方继续去胡思乱想。 叶天目光微闪,对这番说辞似乎不置可否,只是笑道:“原来如此,八弟过谦了,你的‘粗浅想法’,可是能换来亲王爵位的。” 他放下茶盏,站起身,一副准备告辞的架势。 “今日来得仓促,也未备什么厚礼,只是想来亲口向八弟道声喜。” “见八弟安好,为兄也就放心了。府中还有事务,便不久留了。” 想继续问,估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叶修的嘴巴,比什么都严。 所以。 他已经放弃废话了,还是回去,找舅舅想一想对策好了…… 该死的老六! 居然让他捷足先登了!!! “二哥公务繁忙,还特意前来,小弟已是感激不尽。”叶修起身相送。 送至府门。 叶天临上马车前,忽又转身,拍了拍叶修的肩膀,“八弟,如今你重获爵位,不同往日,这应天城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后还需更加谨慎才是,若有任何难处,尽管来寻为兄。” 叶修拱手,笑容不变:“多谢二哥提点,小弟谨记在心。” 马车缓缓驶离,叶修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沉静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宁红夜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道:“少主,二皇子他……” 叶修淡淡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戏演完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 “下一场戏,很快就要开锣了。” 宁红夜一愣:“下一场?” “老四和老大那边还没动静呢!”叶修挑了挑眉。 老四那个暴脾气,估计忍不了多久。 至于老大? 也就是曾经的太子叶昭,更不用说了…… 当初让叶修娘亲出事的前任皇后,怎么可能忍得了眼睁睁看着叶修恢复爵位? 宁红夜眼神一闪,顿时明白了:“我马上吩咐下去,让瞎乍浦一等人准备准备。” …… 四皇子府邸。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叶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刚刚听完手下关于叶修复爵的详细汇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头。 “乾王?” “金牌?” “自由出入宫禁……好!好一个叶修!好一个父皇!” 他猛地将手中的密报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妒火与愤怒。 “凭什么?!” “一个身负前朝血脉的野种!一个曾经被废黜圈禁的废物!凭什么能翻身?!” “老六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竟然真让他做成了!还把他捧得这么高!” “叶修!你必须死!你必须死!!!” 低沉的咆哮在书房内回荡,充满了暴戾和杀意。 他如何不怒? 他现在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小丑! 反而成全了叶修那个王八蛋! 周围的侍女仆从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生怕成为主子盛怒下的牺牲品。 就在此时。 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在门外低声禀报:“殿下……舞月公主在外求见。” “叶兰?” 叶南的怒吼戛然而止,眉头紧紧皱起,“她来做什么?不见!本王现在没心情应付她!” 叶兰乃是长姐,但他们不是一个娘生的,自然不想有什么来往。 何况…… 叶兰的母亲乃是皇后,如今失势了,对自己没有什么作用。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弄死叶修! 门外的管家似乎迟疑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殿下……公主殿下并非独自前来,她身旁还跟着一人,看着……颇为眼熟。” “眼熟?谁?”叶南不耐烦地追问。 “老奴……老奴瞧着,那身形气度,似乎……是太子殿下!” “只是,只是感觉……” 管家的话语吞吞吐吐,带着不确定和一丝惊惧,“只是感觉比以往……阴柔了许多……” “叶昭?!” 叶南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不是被废黜圈禁在宗人府了吗?怎么会出来?”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关于废太子叶昭的传闻。 冬狩那日,被鬣狗掏肛,子孙根没了,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太监太子。 不久前。 叶昭的母后也因为叶修的原因,被罢免了职位,降为了贵妃。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叶昭的太子之位被罢免了,但大家心知肚明。 如今…… 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叶兰一同前来? 一个被废的太子,一个心思难料的公主…… 叶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敏锐地察觉到此事绝不简单。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带到偏厅等候!” “是!” 管家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叶南在书房内踱了几步,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和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暴躁,这才迈步向偏厅走去。 当他踏入偏厅时。 只见。 舞月公主叶兰正悠闲地坐在客位上,纤纤玉指把玩着茶杯盖,神情慵懒,仿佛只是来串个门。 而在她身旁,坐着一位身着素色锦袍的男子。 那人低着头,面容大半隐在阴影之中,身形略显单薄,但的的确确就是太子叶昭! 只是如今的叶昭,身上再无往日身为储君的雍容与霸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气质。 仿佛…… 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安静,却让人脊背发凉。 叶南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叶昭身上:“叶兰,你今日怎么有空到四弟我这里来了?还有……大哥,你怎会在此?宗人府如今竟如此宽松了?” 第252章 赌你! 叶南闻言,眉头一皱,粗声问道:“合作?合作什么?” 叶昭缓缓抬眼,眸中阴冷如冰:“自然是合作……除掉我们共同的心腹大患。” 叶南眼神一闪,身子微微向后靠向椅背,故作不知地嗤笑一声。 “心腹大患?”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叶昭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又轻又冷。 “四弟,这儿没外人,何必装糊涂?” “叶修,就是我们眼前最大的那块绊脚石,是你我心腹大患!” 叶南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扶手:“大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兄弟,你觉得……我像是那种能对自家兄弟下杀手的人?” 叶昭猛地抬眼,目光如淬毒的针,直直刺向叶南:“你不是吗?” “你!” 叶南脸色骤然一黑,额角青筋跳动,猛地一拍桌子就要发作。 “四弟!” 叶昭却抢先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森寒,一字一顿道,“我这残破的身子,是他叶修一手造成的,我母后从凤位上跌落,也是拜他所赐!此仇——不共戴天!” 他喘了口气,死死盯着叶南瞬间变幻的神色,继续道。 “你以为他现在得了势,恢复了王爵,将来会放过昔日与他有怨的人?” “尤其是你四弟,派杀手夜袭他府邸的事,真当他忘了?” 叶南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没错。 自己之前派遣鬼罗一行人去刺杀,此事叶修必然是知晓的。 否则的话…… 也不会只是用锄头将鬼罗的屁股给锄了,随后放虎归山的来勒索自己了。 若真让叶修得势了,十有八九会报仇! 半晌。 他喉结滚动,硬生生挤出了一个个字:“你想怎么做?” 叶昭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身子前倾,烛光落在他苍白阴郁的脸上,无端显出几分鬼气。 “他如今虽复爵,却根基未稳,身边无非是些锦衣卫和府中护卫。” “你我联手,暗中召集一批真正的高手,趁其不备,夜袭强杀!” 他眼中狠厉之色暴涨,声音却愈发轻细,如同毒蛇吐信。 “只要叶修一死,父皇难道还会为一个死人深究?” “届时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否则……” “你我头上,永远悬着他这把刀!” “你夜袭之事,他迟早会翻出来,到时候,你猜父皇会不会保你?” 叶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挣扎与凶光交替闪现。 他猛地想起那夜鬼罗捂着鲜血淋漓的屁股逃回来的惨状,想起叶修那似笑非笑的脸,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终于,他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乱响:“好!本王就跟你合作这一回!但此事必须万分隐秘,若走漏半点风声……” “放心。”叶昭阴冷一笑,“我比谁都不想失败。” 就在这时。 偏厅内侧的帷幕后,忽地传来一阵略显别扭的脚步声。 只见。 鬼罗一手下意识地捂着臀部,脚步微瘸地挪了出来,脸上金属鬼面后的双眼燃烧着恨意。 “殿下!属下请命!此次行动,请务必让属下带队!此仇不报,属下枉为人!” “他怎么了?”叶兰愣了一下。 叶南脸色铁青的说道:“被叶修用锄头给锄了屁股。” 叶兰:“……” 叶昭:“……” 叶南不再废话,而是看着鬼罗,当即厉声道。 “准了!鬼罗,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亲自挑选一批绝对忠诚的精锐死士,一切听从……” “大哥的安排行事!” “若再失手,你就不必回来见我了!” 鬼罗单膝跪地,因激动和臀伤未愈而身形微颤。 “属下遵命!此次必取叶修项上人头!以雪前耻!” 烛火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交叠,宛如蛰伏的凶兽,酝酿着一场扑向叶修的风暴。 ……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浓重的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垮殿宇的飞檐。 远处闷雷滚动,电光在云层间撕开惨白的裂口,预示着一场暴雨将至。 叶修并未待在屋内,而是独自坐在庭院中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下,身下是一张竹制摇椅,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微阖着眼,仿佛在假寐,又像是在聆听风雷之声。 “哒、哒、哒……” 一阵竹杖点地声由远及近。 瞎乍浦的身影穿过庭院,快步来到树下。 “少主。” 他微微躬身。 叶修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开口:“说。” “沈炼那边刚递来的消息,宫里传出来的,板上钉钉了。” 瞎乍浦嘿嘿一笑,说道。 “陛下近来极为偏爱林贵妃亲手做的菜肴,几乎是顿顿不落,尤其喜欢那些按您那份单子做的。” “林贵妃如今圣眷正浓,风头都快盖过几位老牌娘娘了。” 叶修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这才缓缓睁开眼,轻声道:“是好事,接下来,交给时间就行。” 那食谱日积月累的作用,总会显现出来的。 退一万步说。 若痛风一下子就爆发了,那岂不是告诉所有人,那些菜肴有问题? 所以。 要一步一步来,细水长流! 他顿了顿,转而问道:“六哥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瞎乍浦摇头。 “回少主,没有。” “六皇子殿下自那日献刀后,似乎就一直在工坊里忙着督造那‘陌刀’!” “并无特殊举动,也未曾再派人来过府上。” “哦?”叶修眉梢微挑,正欲再问些什么。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 下一秒。 一名下人冒着渐大的风小跑过来,高声禀报:“殿下!府门外,公孙美人求见!” 公孙美人? 叶修的眼神倏地一闪,闪过一丝讶异。 这位六哥的未婚妻,兵部尚书的千金,平日里深居简出,与自己更是并无私交,怎会在这个电闪雷鸣的傍晚突然独自来访? 有趣! 他伸了一个懒腰,笑道:“请进来吧!” “喏。” 下人领命退去。 不多时。 便引着一道窈窕的身影穿过庭院,朝着古树下走来。 公孙美人依旧是一身淡紫色宫装,云鬓微湿,显然来途中已沾了些许雨气。 她手持一柄油纸伞,身姿在渐起的风雷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自有一股沉静气度。 叶修并未起身,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石凳,笑道:“公孙小姐请坐,这天气还劳你亲自过来,可是六哥那边有什么急事?” 公孙美人微微福了一礼,依言在石凳上落座,将纸伞轻靠在石桌旁,声音温婉:“贸然来访,打扰乾王殿下清静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并非急事。” “只是六殿下近日忙于督造新械,一心想着尽快让‘陌刀’配备边军,几乎是宿在了工坊,实在抽不开身。” “他心中记挂着殿下,便托我过来看看,代他向殿下致意。” 叶修闻言,眉梢微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哦?六哥忙得连亲自来的功夫都没了,却劳动公孙小姐大驾?” “看来公孙小姐与六皇兄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如今竟已能代表六哥,成为他的话事人了?” 公孙美人白皙的脸颊上掠过一丝红晕,随之莞尔一笑,轻声道:“殿下说笑了,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已定下名分,自当为殿下分忧。” 叶修点了点头,似是颇为感慨。 “六哥好福气啊。”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公孙小姐带个话给六哥,改日得空,我做东,在醉仙楼设宴,请他务必赏光。” “一来是为陌刀之功庆贺,二来嘛……” “也算是提前为你们二位的新婚,道个喜?” 公孙美人眼帘微垂,唇角含着一抹笑意:“乾王殿下美意,美人先代六殿下谢过,此话,我一定带到。” 她话音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叶修,语气稍稍郑重了几分。 “除此之外,今日冒雨前来,实则……还有另外一事。” 叶修闻言,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公孙美人沉吟了一声,才双眸凝视着叶修。 “那日醉仙楼内,殿下破解那七阶幻方,手法之精妙迅捷,实乃美人生平仅见,心中钦佩不已。” “今日冒昧前来,实是想……” “抛开六殿下之事,单纯以公孙美人个人的身份,向殿下请教一二。” “不知殿下,究竟是如何在那般短的时间内,看破那幻方玄机,并迅速将其复原的?” 她有自己的骄傲。 明明过目不忘,却在叶修这儿吃瘪。 所以。 她很不甘心! 尤其是…… 叶修弄出来了陌刀,她父亲都赞赏不绝。 所以。 她来了。 她想见识一下,这一个被罢黜之后,又恢复爵位的乾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叶修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公孙美人。 “哦?原来公孙小姐今日冒雨前来,是来‘取经’的?” 公孙美人脸颊微赧,轻轻摇头:“殿下说笑了,并非‘取经’,美人愚钝,只是心中好奇,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来向殿下请教,望殿下能不吝赐教。” 叶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哈哈一笑,重新靠回摇椅,悠哉地晃了两下。 “无妨无妨。” “公孙小姐是代六哥来致意,还是单纯自己来请教,亦或是……兼而有之,都没关系。” 第253章 公孙小姐,输不起? 公孙美人愣住了,清冷的眸子微微睁大,仿佛没听清:“殿下要……赌我?” 她万万没想到…… 叶修居然会说出这一等话! 简直超乎想象了! “没错。” 叶修笑得慵懒,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早已将她看穿,“就赌你。” 公孙美人脸颊倏地飞起一抹红晕,随即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绷紧:“殿下慎言,我……我可是你未来的六嫂!” 叶修耸了耸肩,浑不在意地晃着摇椅,吱呀声在沉闷的雷声中格外清晰。 “六嫂?” 他嗤笑一声,“一没拜堂,二没成婚,算哪门子的六嫂?更何况……”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微湿的衣襟和略显匆忙的发髻。 “你不也瞒着我六哥,独自一人跑到我这府上来了吗?” 公孙美人心中猛地一凛,指尖下意识地收紧,捏住了袖口,脸上却尽力维持着平静:“你……你如何知道我是瞒着六殿下而来?” 叶修唇角勾起,带着一丝戏谑。 “这还不简单?” “若真是六哥让你来的,以他的性子,必定会提前下帖,或是让他身边那位贴身近侍跟着,以示郑重。” “可你呢?雨夜独行,连个侍女都没带,行色匆匆,更像是……” “临时起意,瞒着所有人来的。” 他每说一句,公孙美人眼中的惊诧便多一分,心底的震撼如同天穹上渐起的雷鸣,轰隆作响。 她确实是找了个借口支开了旁人,独自前来,本以为无人察觉,却没想到…… 叶修观察力竟敏锐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然而。 叶修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如遭雷击,浑身一僵—— “而且,我没猜错的话。” 叶修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微起伏的胸口,玩味的一笑,“公孙小姐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吧?” “你!!!” 公孙美人瞬间脸颊绯红,如同染了最艳的胭脂,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猛地站起身,又惊又羞,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慌乱。 这件事,叶修怎么可能知道??? 她和六皇子可以说是“如胶似漆”,在外人眼里,两人哪怕还未有夫妻名分,但恐怕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可叶修却说出那等话…… 这已非观察入微所能解释,简直近乎妖异! 叶修却仿佛没看到她剧烈的反应,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而且,我还没猜错的话……” “我那位看似只痴迷机关术的六哥,近来行事风格细微处的转变,背后怕是少不了公孙小姐你的指点吧?” “真正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看清局势的人,是你,对么?” 开什么玩笑? 他的心理学,可不是白学的。 他哪会看不出这一些? 只是他没有说,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而已。 公孙美人彻底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倚在摇椅上的男人。 细雨开始敲打庭院中的芭蕉叶,沙沙作响,却盖不住她胸腔里狂乱的心跳声。 叶修全都说对了! 一丝不差! 自己暗中辅佐叶安,以及仍是处子之身这两件她自认为隐藏极深的秘密。 可在叶修面前,竟如同透明一般! 老天! 这家伙,果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是一个无能的废物!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新缓缓坐回石凳上。 “你说对了。” 她抬起眼,目光复杂至极地看向叶修,有震惊,有忌惮,更有一种被彻底勾起的好奇。 “我现在很好奇……” “乾王殿下,你究竟想如何赌?” 叶修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噙着一抹懒洋洋的笑。 紧接着。 他慢条斯理地伸手,从旁边小几的碟子里拈起一颗花生米,又取过三个干净的酒杯。 “啪嗒”一声轻响,花生米被投入中间那个酒杯底。 他这才抬起眼,看向对面神色已恢复平静,但眼底深处仍带着惊疑的公孙美人。 “很简单。”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规则,“请公孙小姐看清楚,记牢了,花生米此刻在哪个杯子里。” 他伸出手指,分别点过三个倒扣的白瓷酒杯。 “稍后,我会移动这三个杯子。” “等我停下,若公孙小姐还能准确指出花生米在哪个杯子之下……” 他微微一笑,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 “便算你胜。” 公孙美人闻言,清冷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过目不忘,正是她最为自负的倚仗! 这赌法,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而且十分新奇和有趣。 “好,就按照你的比法来。”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目光牢牢锁定中间那个酒杯,仿佛要将它的位置、角度,乃至杯壁上细微的釉色变化都刻入脑海,“若我赢了,当如何?若我输了,又当如何?” 叶修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浮现着玩世不恭的表情。 “你赢了,今夜,乃至日后,本王可以听你的。” “若你输了……”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流转一圈,才缓缓道。 “那么,从此刻起,你,就得听我的。” 公孙美人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听他的? 这个条件看似简单,实则包罗万象,蕴含着无限的可能与……危险。 但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她不信有人能在她全神贯注之下,用如此简单的器具瞒天过海! 更何况…… 叶修此举,在她看来,多少有些轻视她最引以为傲的能力了。 这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丝莫名的悸动。 然后。 迎上叶修的目光,斩钉截铁。 “好!我答应你!” “爽快。” 叶修抚掌轻笑,随即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动了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快,三个白瓷酒杯在他的十指间开始交错、滑动、旋转。 时而两个互换位置,时而三个依次轮转,时而又看似要将某个杯子移开,却又在最后关头带回。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在石桌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弧光。 烛光摇曳,杯影晃动。 公孙美人屏息凝神,一双美眸死死盯住中间那个原本藏有花生米的杯子,瞳孔随着杯子的移动而微微闪烁,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的记忆力极好,动态视力也远超常人,自信绝不会跟丢。 “咔。” 一声轻响。 叶修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下。 三个酒杯呈品字形,静静倒扣在石桌上,位置已然全部改变,看上去一模一样,再无任何区别。 雨声不知何时变大了些,敲打着屋檐,淅淅沥沥。 “公孙小姐。” 叶修好整以暇地靠回摇椅,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 公孙美人目光锐利如刀,在三个酒杯上来回扫视。 她对自己的判断有九成九的把握…… 虽然杯子移动令人眼花缭乱,但她确信自己捕捉到了最终那个杯子落定的位置! 她没有任何犹豫,纤指抬起,点向左侧那个酒杯。 “在这里。” 叶修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确定了?不再想想?你只有一次机会。” “确定。”公孙美人下巴微扬,“殿下莫不是怕了?” 这一刻。 她的胜负欲被激发了! 叶修笑了笑,不再多言,缓缓揭开了公孙美人所指的那个酒杯。 结果…… 杯底空空如也。 那颗花生米,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孙美人脸上的自信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失声低语:“这……这不可能!”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修。 叶修却不再看她,手指随意地一拂,掀开了中间那个酒杯。 依旧空空如也。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右侧那个公孙美人从一开始就排除掉的酒杯上。 杯起。 那颗花生米,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从未移动过。 公孙美人彻底怔在原地,红唇微张,看着那颗花生米,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她……她竟然输了? 在她最擅长的领域,输得如此彻底? 叶修是如何做到的? 她明明……死死盯住了啊! 叶修拈起那颗花生米,抛入口中,再看向呆若木鸡的公孙美人,笑容灿烂。 “看来,是本王赢了。” “那么,从现在起……” “公孙小姐,你,得听我的了。” 诶! 果然,曾经网上都说,学魔术就可以泡妞。 以前叶修不信的。 现在他信了…… 第254章 公孙美人服软了! 没错! 兵部尚书的女儿,哪里可能没有点身手在身? 很明显。 温文尔雅只是表象! “你!” 但叶修这话,简直是往火上又浇了一瓢油! 公孙美人眼眸中的寒意,一下子被怒火点燃。 她身为兵部尚书千金,自幼习武,何曾受过这等挤兑和轻薄? 淑女风范是表象不假,但被人当面这般点破,更是羞愤难当! “叶修!你欺人太甚!” 她一声冷叱,不再犹豫,身形一晃,竟如乳燕投林般再次欺身而上! 这一次。 她双掌齐出,掌风凌厉,带起细微的破空之声,直拍叶修胸前大穴。 很显然。 公孙美人是动了真怒,用上了家传的实战技法! “还来?” 叶修轻笑一声,依旧稳坐摇椅,只是身体微微一侧,便让过了第一掌。 与此同时。 他端着茶杯的左手手腕再次一抖,杯中剩余的半盏茶水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一道细密的水线,精准泼向公孙美人迎面拍来的第二只手掌! 公孙美人只觉掌心一凉,一股巧劲顺着水流传导而至,整条手臂又是一麻,攻势再次受阻! 她心中惊骇更甚,却不信邪,娇躯一拧,左腿如同鞭子般横扫而出,直踢叶修下盘,势道凶猛! “啪!” 叶修终于放下茶杯,右手看似随意地向下一按,正好按在她踢来的脚踝之上。 下一秒。 一股力量传来,公孙美人只觉得重心一失,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带得旋转了半圈。 叶修顺势起身,另一只手在她肩背处轻轻一推一送。 公孙美人惊呼一声,整个人便被一股巧劲带着,踉跄几步,最终“砰”地一声,被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冰冷的石桌之上! 雨不知何时已经大了,哗啦啦地敲打着古树宽大的叶片,形成一道天然的雨幕,将树下的方寸之地与外界隔开。 烛火在亭子一角摇曳,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叶修一手反扣着公孙美人一只手腕按在她后腰,另一只手则轻松地压住她的肩背,将她整个人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 公孙美人奋力挣扎,脸颊紧贴着冰凉的石桌,又羞又怒,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她从未想过,自己苦练多年的武艺,在叶修面前竟如同儿戏,三两下就被制服得毫无还手之力! “服不服?认不认账?” 叶修俯下身,声音带着笑意,在公孙美人的耳边响起。 “不服!不认!” 公孙美人咬紧银牙,倔强地扭动身体,“你作弊!仗着手法诡异赢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堂堂正正再比过!放开我!” “啧,输不起还嘴硬。” 叶修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做什么?”公孙美人表情一僵,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叶修没吭声,只是抬起压在她肩背上的那只手。 然后。 在公孙美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毫不客气地朝着她那因趴在桌上而微微撅起,挺翘的蜜臀落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天地,在雨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中格外清晰。 公孙美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猛地僵住了! 臀瓣上传来的火辣辣的微痛和羞耻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她…… 居然!居然!居然!被打了……那里?! 从小到大,连父亲都未曾碰过她一指头! “叶修!!!我杀了你!!!” 无边的羞愤瞬间淹没了理智,她尖声叫道,挣扎得更加剧烈,甚至带上了哭腔。 “啪!” 又是一下,不轻不重,却足够羞辱。 “认不认?” 叶修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认!死也不认!你这无耻之徒!混蛋!” 公孙美人气得几乎晕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啪!” 第三下落下的同时。 叶修慢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赌品见人品啊,公孙小姐,你这样……我可真要怀疑兵部尚书家的家教了。” 这句话。 像是一根针,猛地刺中了公孙美人最敏感的神经。 家教! 她可以输,可以被打,但不能辱及家门! 挣扎骤然停止。 她趴在冰冷的石桌上,俏脸都煞白了。 就在这时,庭院月门处,一道清冷的身影端着一盘刚洗好的瓜果转过弯来。 正是宁红夜。 她一眼就瞧见了古树下这极其“诡异”的一幕…… 自家少主正将兵部尚书的千金,六皇子未过门的王妃公孙美人,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按压在石桌之上,一只手还…… 停留在人家姑娘那挺翘的臀瓣上??? 宁红夜清冷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错愕,脚步猛地顿住。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转身,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路过。 “属下似乎走错了,瓜果一会儿再送来。” 说完。 她端着盘子,步履丝毫未乱,迅速地退出了月门,消失在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她那句话,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公孙美人! 被人看见了! 还是被叶修的心腹侍女看见了! 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呜……” 无边的羞愤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她,挣扎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瘫软在冰冷的石桌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完了…… 全完了…… 叶修看着宁红夜消失的方向,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这丫头…… 来得可真是时候。 他低头看着彻底放弃抵抗,只剩下无声哭泣和轻微颤抖的公孙美人,慢悠悠地开口。 “现在,服不服?认不认账?” 公孙美人将脸深深埋入臂弯,声音带着鼻音和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服。” “认。” 叶修挑了挑眉,似乎很不满意。 “你这语气,咬牙切齿,苦大仇深的,哪里像是认输的样子?” “一个真心认输的人,该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 “嗯?” 公孙美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这个恶魔! 混蛋! 无耻之徒! 但她知道,若不如他的意,今晚恐怕真的难以收场。 她死死咬住下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所有的愤怒和屈辱。 然后。 努力让声音变得柔顺,重新开口。 “美人……知错了。” “请……请乾王殿下,高抬贵手。” “美人……认输。” 声音细微,带着哭腔,却终于放软了姿态。 叶修这才似乎满意了些许,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重获自由的公孙美人立刻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发髻,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根本不敢抬头看叶修。 叶修仿若无事发生般,重新坐回他的摇椅,指了指石桌上那只空了的茶杯。 “嗯,态度勉强及格。” “那么,作为认输的诚意……” “先给我倒杯茶。” 公孙美人闻言,气得酥胸波澜汹涌,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叶修!你……你别得寸进尺!” 叶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 “我得寸进尺了吗?” “公孙小姐,你好好想想,之前咱们的赌约……是什么来着?” 公孙美人表情瞬间一僵,脑海中猛地回响起不久前的对话…… 顿时间。 她这才惊觉,自己居然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她心中更是怒焰滔天,却又有一种无力感迅速蔓延开来。 她比谁都明白,此刻若再不顺从,以叶修这混蛋无法无天,百无禁忌的行事风格,今晚恐怕真的无法收场! 甚至…… 承受的屈辱,就不止是被打屁股那么简单了! 怎么感觉,她帮助六皇子,将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给救了起来??? 权衡利弊! 屈辱与更大的屈辱之间! 她死死咬住下唇,最终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向那只空杯斟满了茶水。 然后。 再将茶杯放到了叶修面前。 叶修满意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公孙美人的俏脸上,缓缓开口。 “很好。” “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第255章 你是要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叶修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疑惑。 他稍稍坐直了些,看着公孙美人:“我拿下你,大费周章了吗?”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过是你来了,我正好有空,随口说两句罢了。” 公孙美人:“???” 她樱唇微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眼前这人行事说话,总是这般不按常理,让她所有的准备和预期都落空了。 叶修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窘迫,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还是说……你需要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公孙美人:“???”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让她一下子慌了神。 然而。 没等她反应过来,叶修忽然轻笑一声,手臂一展,竟真的将她揽入了怀中! 公孙美人只觉得一股温热有力的气息瞬间包裹了自己,惊得她低呼一声。 紧接着。 叶修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比如……将你趁着这雨夜,办了?” 公孙美人:“???” 不是…… 那个家伙,那么大胆吗??? “你!!!” 公孙美人顿时脸如火烧,又羞又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口。 她猛地用力,挣脱了叶修的怀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连退好几步,连靠在石桌旁的油纸伞都顾不上了。 “无耻!” 她低斥一声,声音却因慌乱而带着一丝颤抖,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从容气度。 下一秒。 她甚至不敢再看叶修那双含笑的眼,猛地转身,提着裙摆,脚步凌乱地小跑着冲出了庭院,消失在渐密的雨帘和暮色之中。 心慌意乱间,她沿着回廊疾步向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方寸大乱的地方。 就在路过一处拐角时,眼角的余光惊鸿一瞥…… 只见。 宁红夜正静静地站在廊柱的阴影里,一身清冷,不知已立了多久,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正平静无波地看向她这边。 公孙美人的心猛地又是一紧,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破,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心跳得更乱了。 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匆匆而去,只留下一个略显仓惶的背影。 宁红夜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随之转身来到了叶修的身旁,诧异问道:“少主,您要对公孙美人下手了?” “我是这种人吗?”叶修的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了。 宁红夜一脸古怪:“都快写在脸上了。” 叶修抹了一把脸,哈哈大笑:“他是老六背后的人,很有意思。” “啊?” 宁红夜吃惊,“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是幕后人?” “没错。”叶修给两人倒了一杯茶,“她今日来,表面是代六哥致意,实则试探我的虚实,我这一出,反而能让她自乱阵脚。” 宁红夜抿了抿唇,好奇问道:“那她不会去告诉六皇子吧?” “你觉得呢?” 叶修一脸古怪。 “一个大家闺秀,大晚上的跑到我这儿,被我调戏了,说出去谁信?” “她去说了,反而告诉别人,她大晚上的跑别人府上去了。” “那是愚蠢的行为。” “若是如此,那我也算高看她了。” 宁红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少主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叶修笑而不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 马车在雨中缓缓行驶,车厢内,公孙美人靠在软垫上,心跳仍未平复。 她抬手轻抚依旧发烫的脸颊,脑中不断回放着方才那一幕。 叶修那双带笑的眼睛,温热的气息,还有那句轻佻又危险的“办了”…… 她猛地摇头,低声骂了一句:“登徒子!无耻!” 可骂归骂,她却不得不承认,叶修此人…… 远比她想象的更难捉摸。 直到马车停在公孙府门前,她才勉强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发髻,恢复平日那副温婉端庄的模样,缓步下车。 刚踏入府门,一名丫鬟便急匆匆迎了上来,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急切:“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正在书房等您,说是有急事找您。” 公孙美人脚步一顿,心中微凛。 “父亲找我?可知是何事?” 丫鬟摇头:“奴婢不知,但老爷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公孙美人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完。 她整理了一下微湿的衣袖和凌乱的发丝。 然后。 压下心中因叶修而荡漾的波澜,缓步走向父亲的书房。 很快。 她轻轻叩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书房内烛火通明,兵部尚书公孙大胆正负手立在窗前,望着窗外淅沥的雨幕,眉头紧锁。 “父亲。” 公孙美人轻声开口,“您急着找女儿,是出了什么事吗?” 公孙大胆闻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女儿坐下,自己则踱回书案后。 “美人啊。” “今日陛下特意召见了为父。” 公孙美人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哦?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还能为何事?” 公孙大胆苦笑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自然是问及你与六皇子的婚事,陛下言语间颇为关切,询问婚期是否已定,可有需要宫内协助操办之处。” 公孙美人美眸微凝:“那……父亲是如何回禀陛下的?” 公孙大胆略显尴尬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汗颜道。 “为父……还能怎么说?” “自然是说全凭陛下做主,或是看你和六皇子殿下的意思!” “陛下闻言,虽未多说什么,但神色间似乎……略有不豫。” 公孙美人闻言,轻轻哼了一声,话语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哪里是真心关心我的婚事?” “十有八九,是他自己急了,动了重新考量储君的心思。” “如今看来看去,似乎老六最合适,偏偏老六醉心机关术,于女色上甚是淡泊,至今未有子嗣。” “他是怕将来……后继无人呢。” 按照习俗而言。 立储君的时候,太子需要有子嗣。 叶昭便是有一个王妃,所以才会成为储君。 而老二和老四虽然也都有妻室,但明显不被看好。 这也就是为何…… 老四叶南一直对首辅之女。 “嘘——!” 公孙大胆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起身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偷听,才转回身压低了声音急道,“我的小祖宗!这话也是能乱说的?妄揣圣意,议论储君,这可是大忌!不兴说!不兴说啊!” 公孙美人却显得异常平静,她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淡淡道:“不管陛下究竟是何用意,父亲,关于婚期,您继续想办法周旋拖延便是。” “还拖?!” 公孙大胆这次是真的急了,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 “我的好女儿啊!” “如今局势明摆着,六皇子殿下简在帝心,又掌着墨家实权,献上陌刀立下大功,眼看就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储君的人!” “你为何一拖再拖?万一……” “陛下失了耐心,或是六皇子那边另有了想法,我们岂不是错失良机?” “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没错。 如今六皇子乃是最受宠的人,而他们是跟六皇子最亲近的。 一旦成了婚,再抱一个胖娃子。 那不妥妥的就是太子妃,更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公孙美人放下茶杯,抬眼看向父亲,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父亲,您真的认为,一个事事需要我在背后揣摩圣意,甚至可能需要我暗中指点谋划的男人,即便将来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会是一个……” “最好的选择吗?” 公孙大胆被女儿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驳道。 “这……这有何不可?” “历朝历代,后宫干政,外戚掌权者还少吗?” “若六皇子真能……那你便是未来国母!” “以你的才智,成为幕后执棋之人,我公孙家岂止是平步青云?” “那是真正的世代荣华!” 六皇子一心奔赴的是机关,那朝政谁来管? 自然是他女儿啊! 别说他野心大,换成是谁都会那么做。 公孙美人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讥讽和疲惫。 “父亲,您把宫闱争斗,帝王心术想得太简单了。” “那个位置,孤寂寒冷,步步惊心。”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去算计一只老虎?” “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株连九族的下场。” “公孙家……未必承受得起。” “可……”公孙大胆张口还想争辩。 公孙美人却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雨夜,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飘忽:“或许……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公孙大胆一怔,连忙追问。 “另外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美人,你莫非……” 公孙美人却收回了目光,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婉浅笑。 “此事尚无定论,女儿还需细细思量。” “父亲暂且按我说的做便是,时机到了,您自然会知晓。” 说完。 她不等父亲再开口,微微福了一礼,转身便离开了书房,只留下公孙大胆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的困惑与不解,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 草! 他觉得,自己的“大胆”二字,应该给自己的女儿才对。 第256章 游戏结束了! 为首的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鬼罗! 金属鬼面下的双眼瞬间充血,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屈辱轰然炸开,握着刀柄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刀柄攥碎! “叶!修!”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扭曲。 “今夜!必取你狗命!以雪前耻!!!” 恨! 太恨了! “咋?你想来杀我?” 叶修笑了笑,仿佛在聊家常,“意思就是你背后的主子授意的?他真头铁啊,上一次要杀得是被罢黜的皇子,这一次要杀得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了。” 鬼罗怒喝一声。 “你放肆!” “死到临头还敢妄加揣测???” “跟他废什么话!”旁边一个身材异常魁梧,手持一对沉重板斧的大汉早已不耐,猛地挤开身前两人,声如闷雷,“直接剁了他,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话音未落,他双斧一摆,率先发动! 沉重的斧头撕裂雨幕,带着骇人的风声直劈叶修面门! 与此同时。 四周的黑衣杀手目光一凛,如同得到号令的群狼,刀剑齐出,从四面八方同时向叶修攻来! 刀光剑影瞬间将叶修的身影淹没。 叶修神色一凛,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围攻,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最先刺到身前的一柄长剑侧身滑步! 就在交错而过的电光火石间,他的右手如同鬼魅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那名杀手的手腕,顺势一拧一夺! “呃啊!” 那名杀手只觉腕骨欲裂,长剑已然易主。 长剑入手,叶修气势陡变! 方才的慵懒戏谑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寒彻骨的杀意! 他手腕一抖,长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道银色游龙! “叮叮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瞬间爆响,密集如同骤雨打芭蕉! 叶修的身影,顿时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腾挪,步伐诡谲莫测,手中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必带起一蓬血花,或是格开致命的合击。 他居然以一人一剑,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硬生生杀得十余名配合默契的精锐杀手阵脚大乱,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地,雨水迅速被染红。 转眼间。 黑衣人已倒下一半,攻势为之一滞! 那魁梧大汉和鬼罗对视一眼,眼中都掠过惊骇之色。 他们料到叶修难缠,招式诡异,却没想到竟强横至此!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这个王八蛋,隐藏得太深了…… “联手!” 鬼罗压下臀侧隐隐作痛的旧伤,低喝一声。 “杀!” 魁梧大汉咆哮应和,双斧再次抡圆,如同狂暴的巨熊,一左一右,与鬼罗那刁钻狠辣的刀光同时袭向叶修! 一刀双斧,封死了叶修所有闪避的空间,势要将他立毙当场! 叶修长剑斜挑,荡开鬼罗悄无声息刺向后心的一刀,身形借力如游鱼般滑步侧移,恰好让过魁梧大汉力劈华山般砸下的双斧。 斧刃带起一阵恶风,刮得他脸颊生疼,沉重的力道将地面雨水劈得四溅。 “配合得不错嘛。” 叶修轻笑,手腕翻转,长剑划出一道诡异弧线,不是格挡,而是贴着大汉的斧柄向上疾削,逼得对方不得不撒手后撤。 以至于。 手背上已多了一道血痕。 “可惜,速度慢了点。” 鬼罗刀光再至,如毒蛇出洞,专攻下盘,配合着大汉再次抡起的斧击。 刀斧刹那间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叶修却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总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手中长剑时而轻灵点拨,时而沉重格挡,将两人的攻势一一化解。 十几招过去。 鬼罗和魁梧大汉越打越是心惊! 他们已是全力施为,配合也堪称默契,竟丝毫奈何不了对方,甚至连逼他后退一步都做不到! 对方那柄普通的长剑,每每总能出现在最刁钻,最致命的位置,打断他们的攻势,甚至反伤他们。 叶修的身法更是诡异莫测,仿佛能预判他们每一次出手! 震惊! 太震惊了! 一个人,挑战他们两个顶尖强者? 这叶修,真不是开玩笑的??? “就这点能耐?” 叶修打了一个哈气,剑尖震开双斧,顺势点向鬼罗腋下破绽,逼得他狼狈翻滚躲闪,“再不出点真本事,我可要没耐心陪你们玩下去了。” “混账!休要猖狂!” 魁梧大汉被彻底激怒,当场咆哮一声,不顾手臂伤痛,双斧再次抡圆,以更猛烈的势头,一左一右交错劈向叶修脖颈和腰腹,势要将他一分为二! 叶修眼神微凝,不退反进,长剑精准刺入双斧交错时那瞬息即逝的空隙,轻轻一拨一带。 “锵!” 火星四溅! 大汉只觉一股巧劲传来,右手斧头几乎脱手,攻势瞬间一滞。 就在这一刹那,叶修剑光如电,顺势反撩! “嗤啦!” 大汉胸前衣襟破裂,一道浅浅的血痕浮现! 若不是他皮糙肉厚且闪避及时,这一剑足以开膛破肚! 他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后退。 “别给他喘息的机会!用全力!” 鬼罗看得真切,心知不能再有任何保留,金属面具下的声音尖厉扭曲,“杀了他!” 话音未落。 鬼罗身形猛地伏低,刀势变得愈发阴狠毒辣,专抹脚踝,撩刺膝弯,斜切下裆。 刀刀不离下三路! 配合着他诡异的身法,如同附骨之疽。 那魁梧大汉也狂吼一声,双眼赤红,如同疯虎,双斧挥舞得密不透风,纯粹以力量和速度碾压过来,完全是一副以伤换命的打法! 两人彻底爆发,刀光斧影如同狂风暴雨,将叶修周身所有空间彻底锁死! “有点东西!” 叶修眉头微微一皱,刚要认真起来…… “哪个找死的敢来少主府上撒野?!”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炸响,瞎乍浦如同苍鹰般从廊顶扑下,竹杖带着破空声,直扫一名欲从背后偷袭叶修的黑衣杀手! “噗!” 那杀手猝不及防,被竹杖狠狠抽中脖颈,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 几乎同时! 府门方向传来一片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铿锵之音! “逆贼束手就擒!” 王允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率领着一支煞气腾腾的虎狼锦衣精锐如同虎狼般冲杀入院! 刀光闪处,血花迸溅! 那些原本围攻叶修,以及散布在四周放哨,阻挡援兵的黑衣杀手,顿时被这支生力军以碾压之势砍瓜切菜般清理! 惨叫声瞬间被暴雨和兵刃交击声淹没! 形势瞬间逆转! 鬼罗和那魁梧大汉脸色剧变! 他们万万没想到锦衣卫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看这架势,分明是早有准备! “入他娘的!中计了!”魁梧大汉惊怒交加。 鬼罗面具下的眼神更是阴沉得可怕,但他心知已无退路,嘶吼道:“别管他们!先杀叶修!” 两人竟是对周遭同伴的惨状不管不顾,眼中凶光爆射,将所有疯狂与狠厉尽数灌注于手中兵刃,以同归于尽的架势,再次朝着叶修猛扑而来! 没错! 只要叶修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顿时间。 刀斧齐至,杀气凝成了实质! “冥顽不灵。” 叶修冷哼一声,面对这搏命般的最后一击,他不闪不避,手腕猛地一抖! 那柄普通的长剑竟发出一声清脆剑鸣,脱手激射而出! 速度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化作一道撕裂雨夜的冰冷电光! “噗嗤——!” 长剑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魁梧大汉的心口,巨大的力道带着他雄壮的身躯向后倒飞,“咚”的一声,将其死死钉在了一棵古树的树干之上! 大汉双眼暴凸,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只剩剑柄的长剑,口中鲜血狂涌,手中双斧“哐当”落地,挣扎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鬼罗被这突如其来,神乎其技的一剑吓得亡魂皆冒! 斗志瞬间崩溃,哪里还敢再战? 他猛地扭身,脚尖急点地面,就欲借着雨夜色遁走! “想跑?给俺留下!” 瞎乍浦早已候个正着,虽目不能视,却精准地判断出他的逃窜方位,一声暴喝,身形腾空旋转,一记凌厉无比的旋风腿狠狠踹出!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鬼罗的金属面具之上! 巨大的力量使得面具瞬间凹陷变形。 鬼罗甚至能听到自己鼻梁碎裂的声响,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大片水花。 他头晕眼花,剧痛钻心,挣扎着还想爬起。 一只脚却已带着千钧之力,无情地踩踏在他的胸膛之上,将他刚提起的气瞬间踩散,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雨不知何时小了些。 叶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雨水顺着他额前碎发滑落,滴在鬼罗扭曲变形的面具上。 淡淡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游戏结束了,现在,我们可以再来聊聊了。” 鬼罗猛地昂起头,眼里充满了惊恐之色:“叶修!你……你一开始就在装?你根本不是什么废物!” 叶修微微俯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装?我装什么了?” “你被罢黜之后,一直故意在示弱!” 鬼罗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过去对叶修的所有认知在此刻彻底崩塌粉碎,“你藏着这般心机……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修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天气。 “随你怎么想。”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他顿了顿,脚上的力道微微加重,碾得鬼罗发出一声闷哼,“我现在没兴趣跟你讨论这个,我只给你一次机会,那就是……指认我四哥暗杀本王。” 鬼罗闻言,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嘶声叫道:“不可能!你休想!我绝不会背叛殿下!” 尽管恐惧已深入骨髓,但长久以来刻入骨子里的忠诚,让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叶修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第257章 给太子哥哥送礼! 鬼罗被死死按在地上,冰冷浑浊的泥水呛入他的口鼻,但更让他恐惧的是叶修那句轻飘飘的话。 锄头? 锄头! 他娘的又是锄头!!! 他猛地挣扎起来,声音都因恐惧而变调:“锄头?你……你想干嘛?叶修!士可杀不可辱啊!” 他以为。 叶修是想用锄头锄他! 事实上就是这样…… 叶修从王允手中接过那柄熟悉的锄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仿佛在检查一件心爱的玩具。 “不干嘛。” “最近本王忽然喜欢上锄地了,觉得有益身心。” “尤其练了一手绝活,正愁没地方施展。” “看你来了,想着你这屁股……” “嗯,算是老主顾了,肥瘦适中,正好用来给本王试试手,看看能不能梅开二度,锄得比上次更匀称些。” 鬼罗:“???” 梅开二度? 匀称?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入鬼罗的脑海,那段痛苦不堪,羞愤欲绝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臀部那仿佛撕裂灵魂的剧痛,连夜逃窜的狼狈,以及之后长达数日坐卧难安,连呼吸都牵扯伤口的折磨…… 每一个细节都让他浑身发冷! 他的脸一下子绿了,隔着扭曲的面具,似乎都能看到那惨无人色。 以至于。 挣扎得更加剧烈,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不!不要!叶修!你不能!” “杀了我!你有种就杀了我!!!” 入他娘的! 第一次被叶修用锄头锄爆了屁股,他记忆犹新! 如果真被梅开二度了…… 那不如杀了他! 叶修握紧锄头木柄,手臂抡圆了,做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式,锄刃在雨幕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微光。 他还非常好心地提醒道。 “别乱动啊!” “本王这手艺虽然渐长,但你若乱动,锄头没长眼,万一锄歪了,锄到不该锄的地方……” “比如腰子啊,或者更往前一点什么要害部位啊……” “那可就不怪本王了哦。” 鬼罗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连挣扎都忘了,只剩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恐惧随之包裹着他,但忠诚的心却未曾动摇,当场嘶吼道:“你……你休想!我绝不会背叛四殿下!绝不!!!” “有骨气。” 叶修赞许地点点头,随即眼神一厉,“那就……让本王来试一试,你到底是真有骨气,还是假的?” 话音未落。 他腰腹猛然发力,手臂带动锄头划出一道弧线,带着呼啸的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鬼罗的臀部狠狠锄了下去! “啊!!!” 鬼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甚至因为恐惧发出一声惨叫。 那是吓破了胆! 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苦。 然而—— “嘭!!!” 一声沉闷巨响在他耳畔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是飞溅的泥水和碎石砸了他一身一脸! 他猛地睁开眼,惊恐地侧头看去…… 只见。 那锋利的锄刃,赫然锄在了他裤裆前方不足半寸的地面上! 坚硬的地砖被锄得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雨水正迅速涌入其中! 只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他就真的鸡飞蛋打,断子绝孙了! 鬼罗瞬间吓出了一身毛汗,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叶修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哎呀,对不住对不住,雨天地滑,手抖了一下,锄歪了,第一次实操,难免失误,下次,下次一定准!” 宁红夜:“……” 瞎乍浦:“……” 王允:“……” 咋感觉…… 少主是故意的? 然而。 叶修根本没理会四周的人,而是再次抡起了锄头,调整了一下角度和姿势,瞄准了鬼罗那因极度恐惧而紧绷的臀部,作势就要狠狠落下第二锄! 那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而下,而且这一次,目标明确,力度更狠! 刚刚积攒起来的那点勇气和忠诚,在第一次与“鸡飞蛋打”擦肩而过的惊吓中,早已烟消云散。 鬼罗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在锄头即将落下的瞬间,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刺破了雨幕。 “不!!!” “不要锄!!!” “我说!我说!我指认!” “我指认大皇子!是叶昭!是太子叶昭指使的!!!” “可以吗?指认他行不行?别锄我!!!” 叶修一锄头再一次挥空。 “砰!” 锄刃深深楔入地面。 他诧异地挑眉,看向惊魂未定的鬼罗:“啥?还牵扯到了叶昭?” 好家伙! 这怕不是钓鱼下错饵,结果钓到了真大鱼? 本想揪住老四的小辫子,没想到竟意外扯出了早已失势被圈禁的废太子? 鬼罗见锄头停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再也顾不得其他,一股脑地嘶声喊道。 “是!是叶昭!还有舞月公主叶兰!” “是他们主动找上四殿下,要联手除掉您!” “计划是叶昭定的,人手也是他那边出的居多!” “我只求您高抬贵手,事后如何都行,只要不牵连四殿下,我全程配合!” “指认画押,绝无二话!” 叶修看着他那副为了旧主不惜一切的模樣,倒是生出几分好奇。 下一秒。 他将锄头从地里拔出来,杵在身边:“你对你四皇子倒是忠心耿耿,甚至不惜把更大的主谋捅出来也要保他?为何?” 鬼罗被按在泥水里,闻言沉默了一下,才苦笑着说道。 “四殿下……于我有恩。” “当年我全家被仇家所害,是殿下替我报了血海深仇,给了我一条生路,又悉心培养我至今……” “我这条命是殿下给的,我可以为殿下死,但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更不能……” “牵累殿下!” “恩义两字,鬼罗……不敢忘。” 叶修听罢,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 鬼罗这人是一个忠义之人,可惜跟错了人。 他脸上那一抹戏谑笑容收敛了些许,语气里带上一丝难得的赞许。 “倒是个讲义气的。” “行,看在你这份忠义上,本王答应你,此事就按你说的办!” “主要矛头对准叶昭,尽量不主动牵扯老四。” 鬼罗闻言,猛地抬起头,面具下的眼中充满了如释重负:“多……多谢乾王殿下!”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脸上瞬间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自己居然…… 在对屡次羞辱自己,甚至刚还要锄烂自己屁股的仇人道谢? 简直讽刺。 叶修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这纠结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 他摆摆手,对一旁的王允吩咐道。 “王允,先把他带下去,单独关押,好生看管!” “记住,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任何人接触。” “他身上的伤,找个信得过的郎中处理一下。” “是!殿下!”王允抱拳领命,一挥手,几名锦衣卫立刻将鬼罗从泥水里架了起来,拖了下去。 庭院内的厮杀早已停歇,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锦衣卫们正在无声地清理现场。 宁红夜和瞎乍浦走上前来。 宁红夜看着鬼罗被拖走的方向,询问道:“少主,接下来如何处置?是否立刻进宫面圣,呈报此事?” 瞎乍浦也拄着竹杖,侧耳“望”向叶修。 “是啊少主,废太子竟敢勾结公主,皇子,行刺亲王,这可是泼天的大罪!” “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一锅端了!” 叶修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一锅炖了?那多没意思。” 宁红夜和瞎乍浦都是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叶修继续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直接揭发,送他们上路,太便宜他们了。” “我母亲当初因扎纸人一案而跳井自杀。” “背后其实就是太子和他那一脉的人,一步步将其逼上绝路的。” “这份债,岂能让他们死得那么痛快?” 宁红夜和瞎乍浦顿时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原来少主是要钝刀子割肉,慢慢折磨! 叶修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要让他们坐立难安,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让他们时时刻刻都活在下一秒就要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恐惧里。” 宁红夜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开口。 但瞎乍浦却十分兴奋了起来:“少主,具体要怎么做?” 叶修目光转向那名被钉死在树上的魁梧大汉,淡淡道。 “老瞎,去,把那家伙的脑袋割下来,找个漂亮点的盒子装好。” 第258章 来认怂了! 叶昭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仿佛。 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矮几,茶盏“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声音尖利刺耳。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谁送来的???” 他指着那盒子,仿佛里面是择人而噬的毒蛇猛兽,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奶奶的! 太吓人了! 一个人头就那么摆着,但凡是个人,都要被吓死啊…… 那送来盒子的仆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 “殿……殿下息怒!属下不知!属下真的不知里面是什么啊!” “是……那位林佑堂林大人府上的管家亲自送来的,只说务必亲手交到殿下您手中,说您看了自然明白……” “林佑堂?!”叶昭愣住了。 那老家伙不是站自己这一头的人吗? 怎么会送这一个东西来? 他反应了过来,厉声喝道:“去!立刻去把林佑堂给本王叫来!现在!马上!” “是!是!” 仆役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叶昭而言却无比煎熬。 他死死盯着那颗狰狞的头颅,目光惊疑不定,心中翻腾着各种可怕的猜测。 脚步声响起,林佑堂被带了进来。 他官袍微湿,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一进门目光触及桌上那敞开的木盒,脸色也是瞬间一白,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林佑堂!” 叶昭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那盒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王解释清楚!这是何物?谁让你送来的?!” 林佑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的衣衫,声音带着惶恐和无奈。 “殿下息怒!殿下明鉴啊!” “这盒子并非下官之意,是……是八殿下府上的人,今夜突然闯入下官府邸,强行将此物塞给下官管家!” “他们……严令下官必须原封不动转呈殿下,还说……若下官敢私自打开窥视,便是……” “对八皇子的尊,将会上告给陛下!” 林佑堂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也是被吓破了胆,“下官……下官实在是不敢不从啊殿下!” 叶昭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明白了过来! 叶修! 是叶修! 他不仅知道了刺杀行动,甚至还精准地找到了与自己关联的林佑堂,用这种方式将失败的结果和赤裸裸的警告送了回来! 这颗人头,就是叶修的宣告和挑衅! 他在告诉自己,他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他有能力随时报复!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暴怒瞬间淹没了叶昭。 他猛地一挥袖,将桌上那盛放着人头的木盒狠狠扫落在地! “叶修!!!” 头颅滚落在地,沾染了尘土,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正嘲弄地望着他。 叶昭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低吼。 “你竟敢……如此羞辱本宫!!!” 叶兰听到书房内的动静,心中不安,推门而入:“太子弟弟,何事如此喧哗……”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地上那颗狰狞的头颅上。 “啊!” 她吓得脸色惨白如纸,素手掩唇,连连后退,裙裾曳地,竟是一下子瘫软在地。 “这……这是什么?” 叶昭脸色铁青:“派去杀叶修的人。” 叶兰一脸惊恐,不停摇头。 “叶修!一定是叶修!” “他故意这么做的……他想做什么?” “示威吗?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叶昭双眼赤红,状若疯魔,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案。 “他想做什么?!” “他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在告诉本宫他赢了!混账!混账东西!” “必须杀了他!我要他死!要他立刻消失!马上!” 他猛地转向瘫坐在地的叶兰,伸出手,“起来!我们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去见母后!立刻!马上!” 叶兰被他眼中疯狂的杀意骇住,又瞥见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强忍着恐惧,伸手抓住叶昭的手,借力踉跄起身。 “走!” 叶昭低吼一声,不再看那满地狼藉,而是拉着叶兰,脚步匆匆地冲出书房,直奔母后行宫。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瞎乍浦拄着竹杖,“哒哒哒”地快步走入叶修用餐的偏厅。 “少主!少主!有乐子了!” 叶修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小米粥,闻言头也不抬:“哦?什么乐子,能让你一大早就这么精神?” “是那个林佑堂林大人!” 瞎乍浦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俺刚得的消息,昨夜很晚的时候,他就被召进宫了,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从宫里出来了。” “但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惨白惨白的,跟活见了鬼似的!” “走路都打着飘儿,估摸着一晚上没睡,直接进宫去报丧……呃,报信去了!” 叶修听着瞎乍浦的汇报,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一声轻笑。 “呵,看来本王那份‘薄礼’,已经顺利送到‘故人’手上了。” “效果似乎还不错。” 宁红夜和李师师也在桌前,闻言对视一眼,皆明白叶修所指何事。 瞎乍浦搓了搓手,那双不能视物的眼睛仿佛都在放光:“少主,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是不是再给他们添把火?或者让沈炼那边……” “下一步?” 叶修放下粥碗,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语气悠闲。 “什么都不用做。” “嗯?” 瞎乍浦一愣,脸上的兴奋僵住了,“啥?啥也不做?少主,这……不像您的风格啊?咱不趁机……” “急什么?” 叶修打断他,微微一笑,“等着就好。” “等?” 一旁的李师师也忍不住好奇,眨着美眸问道,“等什么?等他们自己吓破胆吗?” 叶修看向她,笑容意味深长:“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脸上写满了疑惑。 宁红夜微微蹙眉。 “少主,他们刚遭此重挫,惊魂未定,避嫌还来不及,怎会主动上门?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下人快步跑到厅外,高声禀报:“启禀殿下!府门外,舞……舞阳公主殿下驾到,说要见您!” 话音落下。 偏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瞎乍浦张着嘴,一脸错愕。 宁红夜和李师师也惊讶地看向叶修。 好家伙! 说曹操曹操就到,真被少主说中了? 对方竟然真的主动上门了?! 叶修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预料之中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 “看,这不就来了?” “走吧,去会一会我这位‘好姐姐’。” 叶修带着宁红夜和几名侍女,不紧不慢地来到待客厅。 只见。 舞阳公主叶兰已然端坐在客位之上,一身华贵的宫装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只是。 那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指节泛白,显露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听到脚步声。 叶兰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叶修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惊讶,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啧啧称奇。 “哟?这不是皇姐吗?” “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把皇姐吹到我这简陋府邸来了?” 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眼神依旧停留在叶兰脸上,满是“惊叹”。 “啧啧啧,看皇姐这气色,这容颜……” “看来脸上的伤是彻底大好了?” “瞧瞧,这脸蛋儿光滑的,一点淤痕都看不出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叶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控制不住地隐隐发绿。 叶修的话,像是一根根毒针,刺穿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将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耻辱记忆瞬间勾了出来! 当初自己设下毒计陷害叶修,结果却被他反将一军,在勾栏那种地方,被他用棍子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脸! 之后又一次精心布局,好不容易将他打入天牢,眼看就要成功,那个王八蛋却拿着免死金牌直接闯入她的驸马府,将她和她那倒霉驸马又狠狠羞辱殴打了了一顿! 最让她刻骨铭心,视为奇耻大辱的是那一次…… 叶修下令,让五个粗鄙不堪的大汉轮流殴打自己,导致屎尿齐喷!!! 那一幕幕,如同梦魇,瞬间涌入脑海,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烂叶修那张可恶的笑脸! 但她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怒! 绝不能怒! 母后分析得对,叶修此举,极有可能就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他手里或许已经掌握了关键的证据,就等着他们自乱阵脚,撞上门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叶兰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怒火和屈辱压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真诚。 “托八弟的福……姐姐我才能恢复得这般好。” 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修仿佛毫无所觉,哈哈一笑,自顾自地拿起侍女奉上的茶,吹了吹热气。 “皇姐太客气了,小弟我哪有那般本事?” “不过皇姐今日突然大驾光临,总不会是专程来让我看看您恢复得有多好的吧?” 他呷了口茶,抬眼看向叶兰,语气慵懒,“我这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不知皇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第259章 鬼罗招供,和我叶修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 李师师与宁红夜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 不是…… 莫不是叶修已经算到了,太子一脉会来低头服软? 否则为何那般有恃无恐? 而且。 叶兰明显就是过来低头的…… 叶修脸上适时地露出一抹诧异,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放下茶盏,才说道。 “道歉?补偿?”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 “皇姐,您没同小弟开玩笑吧?太子哥哥……” “他真想补偿我?” 叶兰见他似有意动,心中稍定,脸上的笑容愈发恳切,重重点头。 “自然是真的!千真万确!” “太子弟弟是真心悔过,只是……” 她话锋一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示。 “希望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就让它彻底过去,烂在心里,对谁都好。” “八弟是聪明人,应当明白姐姐的意思。” 李师师和宁红夜一下子明白了。 对方不是来服软的,而是来“封口”的。 对方十有八九猜到,叶修手里有拿捏他们的证据。 而一切的根源,恐怕就是那一颗头颅了。 叶修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向后靠着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扶手,脸上露出一种“我很好说话”的笑容。 “原来如此。” “既然皇姐和太子哥哥都这么有诚意了,小弟我若是再揪着不放,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好说,好说。” 他笑眯眯地看着叶兰,“却不知……太子哥哥准备如何补偿小弟我啊?” 叶兰见他松口,心中暗喜。 只要叶修坑松口,那一切都好办了。 顿时间。 她立刻报出早已准备好的数目。 “太子弟弟愿出五十万两白银,以表歉意,也全了兄弟情谊。” 厅内静了一瞬。 叶修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又呷了一口,并未接话。 仿佛那五十万两,只是吹过耳边的一阵微风。 开什么玩笑? 五十万就想打发了事? 那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叶兰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只见叶修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紧。 下一秒。 她咬了咬牙,袖中的手再次攥紧,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主动加码。 “若是……八弟觉得不够,八十万两如何?” “这已是太子弟弟所能调动的极限了。” 极限? 极限个屁! 叶昭当太子虽然没有几年的时间,但东宫的权利摆在那儿,怎么可能只有八十万? 不诚心,那急的可就不是自己了。 叶修依旧不语,甚至开始有闲心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 这无声的压力,远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难堪。 叶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脸色微微发白。 她终于明白,叶修根本就没把那几十万两放在眼里! 或者说。 对方就是在逼她,逼太子亮出底牌! 想到母后的叮嘱,想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想到太子弟弟惊恐扭曲的脸…… 叶兰把心一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新的数字。 “两……两百万两!白银!” 这个数字报出来,连她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但是。 如今为了不让太子弟弟出事,只能用两百万白银来封叶修的口。 “八弟,这已是东宫所能拿出的极限!只求你高抬贵手!” 听到这个数目。 叶修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仿佛春风拂面。 他放下茶杯,笑吟吟地看向叶兰,语气居然带着几分嗔怪。 “哎呀呀,皇姐您看您,真是太客气,太见外了!” “咱们可是血脉至亲,兄弟之间哪用得着这般铜臭之物来衡量情谊?” “不过既然是太子哥哥和皇姐的一片心意,小弟我若再推辞,反倒不美了。” 叶兰听得眼角直跳,胸口发闷,一股血气翻涌而上,却不得不强行压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皮笑肉不笑。 “应……应该的。” 叶修微微一笑,手指轻快地敲了敲桌面。 “那就麻烦皇姐动作快一点,将这银两送来。” “不瞒你说,小弟我刚刚复位,王府上下招了不少新人,个个都等着米下锅,嗷嗷待哺呢!” “实在是等米下炊啊。” 叶兰听到这话,脸色更是难看了一分,仿佛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上一次,叶修开府的时候,可是卷了一波,哪里会没钱??? 但形势比人强,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八弟放心,姐姐我这就回去筹措,最晚……今日傍晚时分,必定将银两如数送至府上。” “好!皇姐果然是爽快人!” 叶修这才哈哈一笑,站起身,故作热情地邀请道。 “正事谈完,皇姐不如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正好让小弟我亲自下厨,弄几个小菜,也算是庆祝我们姐弟……” “哦不,是我们兄弟几人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叶兰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他做的饭? 看着他这张笑脸就觉得脊背发凉,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倍感屈辱的地方。 于是乎。 她连忙也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八弟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宫中还有些琐事需即刻处理,实在不便久留,改日……” “改日姐姐再设宴好好款待八弟。” 说完。 她几乎是片刻不愿多待,带着随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乾王府。 那背影……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狼狈。 目送叶兰的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街角。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李师师一等人围了上来。 人群中的尤菲米娅美眸圆睁,惊叹道。 “你……真的狠啊!” “两百万两白银!” “那可是两百万两啊!” “你就这么……这么轻飘飘地敲诈来了?” 两百万两白银! 多少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数目? 可叶修就随随便便弄到了,不要太令人感觉到震撼! 瞎乍浦更是兴奋地竹杖连连点地:“俺的老天爷!两百万两白银!那得是……是十万两黄金吧?堆起来得是一座小山了!少主,您这开口也太狠了!” 别说瞎乍浦兴奋了。 李师师这种开设赌场,见惯银两的魏国公和李家掌上明珠,都被这二百万白银给震惊到了。 就算赌场可以日进斗金,也得持续整整一年才能达成…… 这绝对能给太子势力一记沉重的打击! 叶修看着他们惊叹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 “狠?这才哪到哪。” 他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三人,意味深长的继续开口。 “我不只要敲诈他这两百万两白银……” “我还要吃绝户。” “吃绝户?”三人闻言均是一愣,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这个词意味可就太深了,通常是指将人家产彻底夺尽,不留后路。 叶修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等傍晚,他们的银子一分不少地送过来之后……” “老瞎,你去告诉沈炼,让他把人给我放了。” “放了?”瞎乍浦一愣,“少主,您是说……放那个鬼罗?” “对,就是放了他。” 叶修点头。 “不过,放他之前,你亲自去交代他几句。” “就跟他说,他的忠心本王看到了,很感动。” “所以本王信守承诺,尽量不主动牵扯他主子。” “现在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己去宫内……自首招供。” 叶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鬼罗自己要跑去陛下面前痛哭流涕,忏悔罪过,把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招了,尤其是……” “把他真正的‘主子’叶昭是如何威逼利诱,策划行刺本王的过程说得清清楚楚……” “这跟我叶修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收了两百万两补偿,答应冰释前嫌了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众人听完,瞬间恍然大悟,背后齐齐冒起一股寒气! 狠! 太狠了! 收了天价的封口费,转手就把卖家的底裤给扒了,还要卖家自己去皇帝面前自爆! 这不仅是要钱,这是要把太子叶昭往死里整,彻底钉死在“刺杀亲王”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这真的是…… 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啊! 第260章 叶昭和叶兰都慌了! 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上一抹橘红。 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在叶兰心腹侍卫的押送下,沉默地驶抵乾王府门前。 箱子一口接一口地被抬入府内,在前院空地上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在落日下反射着诱人的光芒。 宁红夜带着账房先生和护卫,面无表情地清点着数目,算盘声噼啪作响,与这沉默的交接场面形成诡异对比。 叶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与弟弟大出血换来的“买命钱”一箱箱落入叶修手中,只觉得心都在抽搐,脸上却不得不维持着平静。 好气啊…… 当最后一箱银子清点完毕,账房先生对宁红夜微微点头示意数目无误后。 叶兰第一时间开口:“八弟,银两已如数奉上,你看……” 叶修扫了一眼那堆成小山的银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显得格外真诚。 “皇姐果然是真诚的人!” “如此,我们之间的那点小小不愉快,便就此揭过,烟消云散了。” “回去转告太子哥哥,他的诚意,小弟我收到了,心下甚慰。” 他话说得漂亮,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兄弟和解。 叶兰心中稍安,勉强笑了笑:“如此便好,那姐姐我便不久留了,宫中还有些事务。”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生怕多看那些银子一眼都会忍不住吐血,带着人匆匆离去。 望着叶兰马车远去的背影,叶修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化为一丝玩味。 他侧头对身旁的瞎乍浦淡淡吩咐道:“老瞎,去办吧。” “得令!” 瞎乍浦嘿嘿一笑,竹杖点地,身影迅速消失在庭院深处。 ...... 叶兰乘坐的马车刚驶入宫门不久,还未抵达东宫,便见一名她留在东宫的心腹宫女提着裙摆,脸色惊惶,不顾礼仪地飞奔而来,险些冲撞了马车。 “停下!”车夫连忙勒住缰绳。 叶兰心中莫名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住了她。 她掀开车帘,蹙眉呵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何事?” 那宫女扑到车辕旁,脸白如纸,声音中都充满了恐惧。 “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太子殿下……” “他被陛下急召去御书房了!” “什么?!”叶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何时的事?可知为何召见?” 宫女猛摇头,眼泪都吓出来了。 “就在方才!” “陛下身边的王公公亲自来传的旨,脸色冷得吓人,什么缘由也没说,只让太子殿下即刻过去!” “殿下……他吓得脸都白了,跟着王公公走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叶兰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刚刚送完银两的些许安心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为什么? 父皇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召集太子? 等等! 叶兰的瞳孔一缩,心中一震。 叶修! 没错! 肯定是叶修! 他收了钱! 他明明收了钱!!! 为什么父皇还会突然召见昭儿? 难道是他…… 一个她最不愿相信,也最不敢想象的可怕念头浮上心头,让她几乎窒息。 “快!快带我去!” 叶兰尖声对车夫喊道,声音充满了恐惧。 马车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皇宫深处而去。 而叶兰则瘫软在车厢里,手指冰凉,死死攥着衣襟。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宫女的话和叶修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叶兰的马车几乎是狂奔着抵达了御书房外的宫道。 她不等马车停稳,便提着裙摆踉跄下车,也顾不得整理仪容,便朝着那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的大殿疾步走去。 守在殿外的內侍见她到来,不敢阻拦,低声通传后便让她进去了。 叶兰一只脚刚踏入御书房门槛,心便瞬间沉到了谷底。 只见。 她的弟弟,太子叶昭,正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地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御案之后,他们的父皇坤帝正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案,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和…… 失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叶兰的心脏狂跳起来,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强压下恐惧,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关切又疑惑的笑容,上前几步,盈盈下拜:“儿臣参见父皇。听闻太子弟弟被召见,儿臣心中担忧,特来看看……不知这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 坤帝的目光便淡淡地扫了过来,打断了她。 “兰儿来了?” “你来得正好。” “是来跟你弟弟一块儿……认罪的吗?” “认罪?”叶兰脸色骤变,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猛地抬起头,失声惊呼,“父皇!您……您此话何意?我们……我们有什么罪?” 她立刻也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委屈,急声辩解。 “父皇明鉴!” “太子弟弟这些时日一直闭门思过,潜心读书,儿臣也常在宫中,安分守己,从未胡乱踏出宫门半步!” “我们……实在不知身犯何罪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狠狠瞪了伏在地上的叶昭一眼,示意他撑住。 如果算是荣辱供体。 一旦有人撑不住,那将是大祸临头! 坤帝看着跪在下面的这一双儿女,眼神愈发冰冷。 “闭门思过?安分守己?” “呵……你们姐弟二人,到了此刻,竟还是这般嘴硬。” 他微微偏头,对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西厂督主王德发吩咐道。 “王德发。” “去,把那个证人给朕带上来。” “也让朕这双安分守己的好儿女,好好看看,听听。” “是,陛下。”王德发躬身领命,快步而出。 跪在地上的叶昭和叶兰闻言,脸色瞬间惨变,交换了一个惊骇欲绝的眼神。 证人? 什么证人? 叶修那边的人? 还是……行动失败被活捉的杀手? 问题是。 那些杀手死都不会背叛他们,如今为何会变成证人了??? 想至此。 他们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莫不是叶修手里掌握着的“证据”? 不对啊…… 叶修明明收了钱! 就在两人心乱如麻,恐惧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之时,一阵铁链拖地的沉重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叶兰和叶昭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两名身材高大的锦衣卫力士,正一左一右,押着一个戴着沉重镣铐、步履蹒跚的身影走了进来。 当看清那人的身形和脸上的金属鬼面时,叶昭和叶兰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鬼罗?!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四皇子叶南麾下最忠心耿耿的死士头领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成了父皇口中的证人? 不是…… 姐弟二人脸上瞬间写满了惊疑与不解,完全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四哥的人,怎么会来指认他们? 叶修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他们脑子一片混乱之际,鬼罗已被押到殿中,重重按倒在地。 坤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漠:“把你刚才招认的,再说一遍,一字不漏,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 “是……罪奴遵命……” 鬼罗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陈了起来。 “罪奴鬼罗原为四皇子殿下效力……” “但不日前,太子殿下与舞阳公主殿下秘密寻到罪奴……” 他此话一出。 叶昭和叶兰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彻底失去了血色。 等等…… 这个开口有点不对劲啊! 什么叫原来是四弟的人,他们来找他??? 然而。 不等开口。 鬼罗继续说着,将叶昭和叶兰如何找到他,如何威逼利诱,如何许以重诺,如何密谋策划,决定趁夜派出精锐死士行刺乾王叶修,以及行动失败后他如何被擒…… 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直到最后。 他还不忘忏悔。 “罪奴刺杀失败之后,乾王殿下不计前嫌将罪奴放了。” “罪奴又想到了对罪奴有天大恩情的四殿下,心中有愧。” “所以……” “罪奴便来自首招供!” 叶昭:“???” 叶兰:“???” 草! 什么意思? 第261章 太子被废! 叶昭与叶兰闻言脸色骤变,如同被雷击中。 下一秒。 叶昭猛地抬起头,嘶声叫道。 “父皇!这……定然是伪造!是陷害!” “鬼罗分明是四弟麾下死士,他的心腹!” “他的证词怎能取信?这分明是有人刻意安排,欲借他之口构陷儿臣啊!” 叶兰也急忙叩首,声音发颤。 “父皇明察!四弟与八弟素有旧怨,谁知是不是四弟与八弟联手做局,故意让这鬼罗反咬一口,嫁祸于我们姐弟?” “这鬼罗的忠心全在四弟身上,他的话……一个字都信不得啊父皇!” 就在两人声嘶力竭狡辩之际。 跪伏在地的鬼罗忽然猛地抬起头,金属面具下的双眼爆发出疯狂的光芒,他低吼一声,声音盖过叶兰的哭诉。 “陛下!罪奴所言,句句属实!太子与公主殿下既不肯认……” “那罪奴愿以死明志!以证此言非虚!” 话音未落。 他不知从何处竟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没有丝毫犹豫,狠狠一刀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呃——!” 一声闷哼,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和冰冷的地砖。 鬼罗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两下,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当场气绝身亡! 他在状告皇宫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步。 只有自己死了! 只有坐实了太子和舞阳公主的指使! 才能将四皇子的罪名减到最小…… 御书房内一下子死寂,落针可闻。 那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混合着死亡的冰冷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叶昭和叶兰彻底呆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鬼罗,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鬼罗竟会如此决绝,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将“证词”钉死在了这里! 百口莫辩! 真正的百口莫辩! “不……不是这样的!父皇!不是这样的!” 叶昭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彻底崩溃了,他猛地指向殿外,声音尖厉得变了调。 “是叶修!是叶修那个野种的阴谋!” “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是他逼死了鬼罗!是他栽赃陷害!”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 御座之上,坤帝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缓缓从鬼罗的尸身上移开,落在状若疯魔的叶昭脸上,沉默了片刻,才冷冷地开口。 “哦?老八的阴谋?” “刚刚还说是老四,如今又变成了老八?” “那朕来问你。” “既然老八和老四又过在身,你他能叫得动老四的人……” “配合着你,去杀他自己?” 叶昭与叶兰闻言脸色骤变,如同被雷击中,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们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任何辩解都显得无比苍白可笑。 御座之上。 坤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这对儿女惨无人色的脸,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 他缓缓开口。直接下旨。 “太子叶昭,德行有亏,勾结姐妹,谋刺亲王,罪证确凿,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圈禁宗人府,无旨不得出。” “舞阳公主叶兰,助纣为虐,不知悔改,撤其封号,降为庶人,同禁宗人府思过。” 他目光扫过几乎瘫软在地的两人,继续道。 “念在尔等终究是朕的骨血,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你二人需各自备礼,送至乾王府,作为对老八的补偿与致歉。” “若他能念及血脉亲情,愿意接受,此事便到此为止,朕也不再深究。” “若他不愿……” 坤帝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数九寒冰。 “你二人便不必再出宗人府了,此生就在那高墙之内,好好反省己过吧!” 听到“再备礼”这几个字,叶昭和叶兰猛地抬起头,人都要崩溃了! 不是…… 他们明明已经给了叶修两百万两了! 那是他们几乎掏空家底才凑出来的买命钱! 如今居然还要再给对方送礼? 他们拿什么送? 那个王八蛋岂不是会狮子大开口??? 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上,被敲骨吸髓却无力反抗的屈辱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 尤其是叶昭,他终究还是被罢黜了! 太子之位…… 和他再无关系!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球布满了血丝,几乎要瞪裂开来。 叶兰更是浑身一软,彻底瘫倒在地,泪水混合着冷汗涔涔而下,却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坤帝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并未有丝毫动容,目光转向王德发。 “王德发。” 王德发连忙将头埋得更低:“老奴在。” “老四御下不严,麾下死士卷入此等逆案,虽无直接指证他参与谋划,但失察之罪,难辞其咎。” 坤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即日起,罚没老四三年俸禄,京营兵马指挥使之职暂且交由副将代理。” “他要给朕好好闭门思过,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反省透彻了,再来见朕!” “老奴领旨。”王德发应了一声。 四皇子相比于叶昭和叶兰来,这点惩罚,已是陛下手下留情,天恩浩荡了! 坤帝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 “都带下去吧。” 几名宫廷侍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彻底失魂落魄的叶昭和叶兰架了起来,拖出了御书房。 这一刻。 大坤再无太子! …… 翌日,一道废储诏书由宫中发出,明发天下。 诏书中历数前太子叶昭勾结舞阳公主叶兰,密谋行刺亲王、意图不轨之罪状,言其“德行有亏,不堪储位,有负朕望”,正式废黜其太子之位,与叶兰一并圈禁宗人府。 此诏一出,犹如巨石投入深潭,在整个大坤朝堂乃至京城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官员勋贵目瞪口呆,茶楼酒肆间议论纷纷。 谁也没想到,刚从昨晚的梦中醒来,居然就吃到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瓜。 奶奶的! 一位太子直接下马! “太子……竟然被废了!” “刺杀亲王?还是乾王殿下?这……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怪不得昨日宫中气氛那般凝重,原来是出了这等大事!” “乾王殿下刚复爵不久,太子就开始刺杀,难怪被罢黜!” “我还听说,太子是一个太监……” …… 众人震惊于叶昭的倒台。 如今储君之位空了出来,恐怕应天城的天,要彻底变了。 四皇子府邸。 叶南跪接完宣旨的太监,听着旨意上的惩罚,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头,浑身发冷。 太监刚走。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一脚狠狠踹翻了身旁的香案,咆哮出声:“叶修!叶修!我与你势不两立!!!” 下一秒。 殿内瓷器碎裂声! 桌椅翻倒声不绝于耳! 叶南状若疯魔,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砸得粉碎。 他不心痛那三年俸禄,但他心痛那京营兵马指挥使的实权! 那是他多年来苦心经营才握在手中的力量! 如今。 因为一个叶修,被直接收回了! 这他娘的收回容易,夺回难啊…… 然而,暴怒之后,却是无尽的后怕。 鬼罗竟然用自戕的方式,将所有罪责扛下,勉强保住了他! 父皇显然没有相信叶昭叶兰攀咬他的话,但也借此狠狠敲打了他! “御下不严”这四个字如同警钟在他脑中轰鸣。 他知道。 这是父皇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他此刻再有任何异动,再去招惹叶修,下一次…… 恐怕就不是罚俸夺权这么简单了! “忍!” “我必须忍!!!” 叶南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鲜血。 …… 二皇子府,书房。 叶天听着心腹详细禀报完废太子诏书的内容,以及老四被罚的消息,脸上先是错愕,随即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废了……竟然真的废了!” 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兴奋地搓着手,“老大倒了!老四也被父皇厌弃,夺了兵权……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最大的竞争对手就这么突兀地出局了,他怎能不喜? 但兴奋之余,他立刻感到了深深的忌惮。 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人——叶修! 他立刻命人:“快!快去请舅舅过府一叙!” 不多时。 沐仁匆匆赶来,脸上同样带着震惊,但更多的是凝重。 “舅舅!” 叶天迫不及待地迎上去,“您都听说了吗?老大倒了!老四也吃了挂落!” 沐仁深吸一口气,重重颔首,眼神锐利:“听说了,殿下,此事……皆是因八皇子而起啊。” 第262章 叶天上门了! 叶天闻言一愣,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送……送礼?舅舅,您没搞错吧?这个时候去给那家伙送礼?这不是自降身份,明摆着告诉他我们有求于他吗?” 沐仁摇了摇头,眼神深邃。 “殿下,老臣说的‘送礼’,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巴结讨好,而是一种……” “‘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叶天眉头紧锁,有点迷糊了。 沐仁微微颔首,进一步解释道。 “正是!” “八皇子此人,看似散漫不羁,实则深谙交易之道。” “六殿下能从他手中得到‘陌刀’图样,绝非仅凭几句空口白话的兄弟情谊。” “我们如今所求,无非也是一个能打动陛下,稳固殿下地位的‘奇物’或‘良策’。” “既然如此,何不效仿此法?” “以重礼开道,换取我等所需之物。” “这并非屈尊降贵,而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叶天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 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舅舅您的意思是……我们打着送礼的幌子,实则送去金银财帛,向他‘买’一个能助我们立功的方案或器物?” “殿下英明,正是此意!” 沐仁深吸了一口气,肯定地说道。 “而且这礼,须得厚重,显出殿下您的诚意。” 叶天脸上刚浮现的兴奋之色很快又被疑虑取代,他迟疑道。 “可是……舅舅,那叶修狡诈如狐,贪得无厌。” “我们即便送上重礼,他又岂会轻易将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卖与我们?” “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甚至还会被他趁机狠狠刁难,羞辱一番!” 沐仁早已料到他的顾虑,沉声道。 “所以老臣才说,殿下需暂时放低姿态。” “既要送礼,便要送得真诚,送得漂亮,让他即便想拒绝,也难找到合适的借口。” “殿下需知,眼下非是争一时意气之时。” “六殿下能放下身段,三番五次亲自登门,与八皇子弈棋饮酒,方才换得‘陌刀’之功,甚至加上了一个恢复王爵的代价……” “殿下若想成事,些许面子上的折损,又算得了什么?” “唯有先舍,方能后得。” “等天下是您的,又有什么东西不是您的!?” 叶天闻言,面色阴晴不定,内心激烈挣扎。 他想起老六叶安近日来的风光,再想到储位空悬的紧迫,最终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罢了!就依舅舅之言!” “本王便舍了这次脸面,去探一探他叶修的口风!” 他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 “我这就去备上一份厚礼,亲自去他乾王府走一遭!” “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什么价码!” 舅舅的丈人都因叶修而死,而舅舅如今还能这般忍辱负重…… 显然有自己的考量! 那自己照做便是! 沐仁见叶天终于被说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躬身道:“殿下能如此想,实乃明智之举,老臣这便去为您精心挑选礼品,务必让此行……物有所值。” …… 乾王府内。 叶修听着瞎乍浦眉飞色舞地汇报完叶昭被废,叶兰被贬为庶人并一同圈禁宗人府的旨意,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呵。” 他轻呷了一口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一旁的瞎乍浦愣住了,诧异地问道。 “少主,您……就笑了笑?” “太子……不对,前太子叶昭哎!他可是彻底倒台了!” “咱们不应该大大地庆祝一番吗?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叶修放下茶杯,目光投向庭院中的花草,语气慵懒淡然:“庆祝?有什么好庆祝的。” 瞎乍浦懵了。 不是…… 少主那般牛逼,直接扳倒了太子,难道不够牛逼吗? 咋感觉。 少主一点都无所谓啊? 扫了一眼傻愣的瞎乍浦,叶修慢悠悠地解释道。 “坤帝之所以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罢黜叶昭,甚至不惜明发诏书公告天下,你真以为仅仅是因为那些‘证据’?” “难道不是吗?”瞎乍浦更加困惑了,“若非少主您运筹帷幄,逼得鬼罗反水自戕,坐实了叶昭的罪名,他岂能倒得这般快?” 叶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你只看到了表面。” “叶昭,一个子孙根早已废掉,无法绵延皇嗣的‘太监太子’,本身就是一个尴尬的皇室丑闻。” “他坐在储君之位上,本身就是坤帝的一块心病,一个不得不遮遮掩掩的瑕疵。” “坤帝早就想动他了,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和足以服众的理由,毕竟废立储君关乎国本,不能儿戏。” “而我……” 叶修指了指自己,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只不过是正好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理由罢了。” “一个‘德行有亏,谋刺亲王’的现成罪名送上门,坤帝自然是顺水推舟,乐得借此彻底解决掉这个难题,还能彰显自己公正严明。” “所以,我不过是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我还吃亏了呢,有什么值的庆祝的?” 没错,一个子孙根被废掉的太子,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怪异,且难以服众,早已是坤帝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能借此机会顺理成章地将其罢黜,等于是帮坤帝解决了一个难以启齿的难题呢! 瞎乍浦听完,恍然大悟,用力一拍脑门:“俺滴个娘嘞!原来是这样!少主您看得也太透了!那……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和兴奋。 “是不是该趁热打铁,敲四皇子那龟孙一笔去?” “咱们好歹也算间接帮了他一把,让他只丢了官衔罚了俸禄,没伤筋动骨,这不去敲诈……” “呃,收取点‘答谢’,都对不起他往日对咱们的‘关照’啊!” 叶修闻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急什么?” “静观其变。” “老四刚挨了揍,正肉痛着呢,这会儿警惕性最高。” “咱们现在凑上去,吃相太难看了。” “让他先自己吓自己一会儿,等等看……” “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自己送上门来呢。” 瞎乍浦搓了搓手。 总感觉…… 自己又学会了一招! 果然…… 跟少主待得越久,学到的东西越多啊。 他刚想拍彩虹屁。 结果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 一名下人快步跑到厅外,高声禀报:“启禀殿下!二皇子殿下驾到,说是有要事求见!” 叶修闻言,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对瞎乍浦道:“看,这不就来了?惊喜上门了。” 他随即对下人道。 “请二哥去前厅稍候,我即刻便到。” “喏!”下人领命而去。 叶修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瞎乍浦笑道。 “老瞎,去,把咱们刚入库的银子看好了,可别让某些‘惊喜’给惦记上了。” 瞎乍浦嘿嘿一笑:“少主放心,俺老瞎在,一只蚊子也别想叼走咱的银子!” 说着,身影悄然隐入廊后。 叶修这才迈着悠闲的步子,向前厅走去。 刚踏入前厅庭院,便见二皇子叶天正负手而立,打量着院中的景致。 等听到脚步声。 叶天立刻转过身,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容,率先拱手道:“八弟!别来无恙?为兄不请自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叶修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客套笑容,拱手回礼。 “二哥这是哪里话!” “您能大驾光临,小弟我这寒舍才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 “快请里面坐!” 两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后,分宾主落座,小蝶带人奉上香茗。 叶天轻呷了一口茶,目光在厅内扫过,看似随意地赞叹道:“八弟这府邸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清静,真是个好地方啊。” 叶修笑了笑。 “二哥过奖了,不过是勉强栖身之所罢了,比不得二哥府上的气象万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叶天终于将话题引向了正轨。 他放下茶盏,开口问道:“八弟,为兄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事心中好奇,实在按捺不住,想向八弟求证一番。” 叶修心中无波无澜。 “哦?” “何事竟让二哥如此挂心?” “但说无妨,小弟定然知无不言。” 叶天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修,语气加重了几分。 “为兄听闻,六弟日前献于父皇的那件神兵‘陌刀’,其精妙绝伦的构思与图样……” “实则乃是出自八弟你之手?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叶修闻言,微微一笑,坦然点头道。 “二哥消息倒是灵通。” “不错,那‘陌刀’的粗浅想法,确实是小弟闲暇时胡乱琢磨出来的。” “但承蒙六哥不弃,代为呈献父皇,侥幸得了些赏识。” “否则的话,弟弟我啊……恐怕还是一个被罢黜的皇子呢!” 叶天心中骤然一凛。 果然如此!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眼中热切更浓,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八弟果真大才!不知……” “除这‘陌刀’之外,可还有其他利于军国,能令父皇瞩目的新奇构思?” “哪怕只是些许念头也好!” 叶修一听,心中顿时一乐。 好家伙,这是眼见老六靠着“陌刀”出了大风头,坐不住了,也想从自己这儿淘换点好东西,去父皇那儿争宠献宝啊? 第263章 赔礼太薄,拿不出手! 叶修闻言,眉梢微挑,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哦?既然是奉旨送来的,那就都抬进来吧,让本王和二哥也开开眼。” “喏!”下人应声而去。 很快。 几名宗人府的差役便抬着好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了进来。 然后。 一一放在厅中。 一名身着宗人府服饰的太监手捧礼单,躬身走了进来,先是向叶修和叶天行了礼,随之展开礼单,尖着嗓子高声唱喏。 “奉旨,呈前太子叶昭,庶人叶兰致乾王殿下赔罪之礼——” “东海夜明珠十斛!” “西域极品血玉珊瑚树两尊!” “前朝名家字画真迹十幅!” “赤金一万两!” …… “合计价值——两百万两白银!” “望乾王殿下念及血脉亲情,宽宥其罪,既往不咎!” 每唱一样,便有一口箱子被打开。 里面珠光宝气,金银光芒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 尤其是…… 最后那几乎堆满厅堂的银箱,更是带来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叶天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两……两百万两?! 叶昭和叶兰竟然赔了叶修两百万两白银价值的巨礼?!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放在厅外廊下,那原本自觉还算丰厚的“薄礼”…… 嗯。 此刻与之相比,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寒酸得让他无地自容! 恐怕连这二百万两的十分之一,不,二十分之一都远远不及! 这……这还让他怎么送得出手?! 怎么开得了口求那“利于军国”的构思?! 他带来的随从也僵在原地,进退维谷,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修心中暗暗发笑。 看来之前的两百万两不是太子的极限啊? 如今又送来了两百万两…… 那自己可要收好了! 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叶天那精彩纷呈的脸色。 叶修的目光扫过那些价值连城的赔罪礼,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对那宗人府太监道。 “嗯,礼本王收到了。” “回去转告他们,本王并非斤斤计较之人,此事既由父皇圣裁,便到此为止了。” “本王……原谅他们了。” 当然。 他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才怪! 这不过是自己报复的第一步,后面有的是机会和时间,跟你们慢慢玩! 那太监闻言,如蒙大赦,立刻深深躬身。 “殿下宽宏大量,奴婢定当转达!奴婢告退!” 说完。 便领着宗人府的差役们迅速退了出去,仿佛生怕叶修反悔一般。 叶修随即对候在一旁的宁红夜吩咐道。 “红夜,将这些‘歉意’都登记造册,收入库房妥善保管吧。” “是,少主。” 宁红夜轻声应下,指挥着府中下人开始清点搬运。 一时间,厅内只剩下金银珠宝碰撞和箱笼挪动的声响。 叶天僵在原地。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之前的从容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无比的尴尬和一丝恐慌。 奶奶的! 眼下有点儿尴尬了。 如果不是老大和大姐送来这一批“歉礼”,他倒也不会感觉怪怪的。 但如今一对比…… 自己就好像一点诚意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的箱子都被抬走。 叶修这才仿佛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似的,慢悠悠地转过身,重新坐回主位。 然后。 望着叶天,好奇的问道。 “咦?二哥,您还在这儿呢?” “刚刚……您好像说,也备了份薄礼,还有什么事要求小弟我来着?” 叶天:“……” 难以启齿了啊! 叶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随之干笑了两声,顺势站起身。 “呵……呵呵,八弟说笑了。” “为兄忽然想起府中还有些紧急事务亟待处理,今日……便不多打扰了。” 他需要立刻回去。 立刻! 和舅舅重新商议! 叶修这家伙的胃口已经被叶昭叶兰那两个蠢货喂得如此之大,自己原先准备的那点“薄礼”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甚至。 有可能有去无回,他不能鲁莽送出去! “原来二哥还有要事,那小弟就不多留了。” 叶修也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哥慢走,改日得空,小弟再设宴款待。” “好,好,改日,改日一定。” 叶天也拱了拱手,便带着尴尬的随从,匆匆离开。 目送老二离开。 叶修微微一笑,便负手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后院库房。 只见库房门大开,宁红夜正站在门口,手持账本,清冷的目光扫过院内堆放的那些刚刚抬进来的箱笼,指挥着下人们逐一开箱清点、登记、搬运入库。 珠光宝气在夕阳余晖下流淌,几乎要晃花了眼。 听到脚步声。 宁红夜转过头,见是叶修,便微微屈膝行礼:“少主。” “嗯。” 叶修笑了笑,目光扫过那惊人的财富,“如何?” “正在清点,初步估算,与宗人府报出的价值大致相符,甚至……” “略有超出。” 宁红夜合上账本,轻声回禀,随即她像是想起什么,清冷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对了少主,二皇子殿下他……方才不是说要赔礼吗?如今已经离开了吗?” 叶修想到叶天刚才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终于没绷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啊?” “大概是突然觉得自己准备的那点‘心意’实在太过拿不出手,不好意思当着刚入库二百万两的面拿出来。” “所以……赶紧回去重新筹备‘厚礼’去了吧?哈哈哈!” 宁红夜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 想想二皇子原本可能打算用一份“薄礼”换取少主的奇思妙策,结果撞上陛下旨意送来天价赔罪礼的场面…… 那等尴尬,确实足以让任何要脸面的人望而却步。 她想象了一下叶天当时的表情和心情,清冷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轻轻摇头:“若真如此……那他下次再来,恐怕真要大出血一番才行了。” 叶修止住笑,语气悠长,带着一丝玩味。 “谁知道呢?” “或许吧。” …… 叶天脚步匆匆,很快回到二皇子府。 但他的脸色,全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早已在书房等候的沐仁立刻迎了上来。 一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便是一沉:“殿下,如何了?八皇子他可曾松口?” 叶天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见他身后跟着的随从们,正抬着那几个准备好的礼箱,原封不动地也跟了进来。 沐仁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语气夹杂着一丝不悦。 “这……礼物怎么又原样抬回来了?” “莫非他拒绝了?连谈都不愿意谈?” “不是拒绝了……”叶天脸色更黑了几分,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只苍蝇,憋屈又恶心。 他挥退左右的侍卫,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才咬着牙,将方才在乾王府的遭遇,尤其是叶昭叶兰那价值两百万两的“奉旨赔罪礼”是如何被抬进来,如何让他无地自容的场面,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完。 他更憋屈了。 “舅舅,你没看见那场面!” “东海夜明珠论斛装!血玉珊瑚树比人都高!金银字画堆满了厅堂!整整两百万两啊!” “我准备的那点东西,跟人家一比,简直是打发叫花子!” “你让我怎么拿得出手?怎么开得了那个口?!” 尴尬! 太尴尬了! 对于一个要脸的人而言,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沐仁听完,脸上的肌肉也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 他沉默了…… 两百万两白银! 这确实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为之窒息的天文数字。 这已经不是厚礼了,这简直是掏空家族根基的赎命钱! 叶昭叶兰这是彻底被吓破胆,倾其所有了。 他原先预估叶修胃口大,但也没想到会被抬到这种高度。 “两百万确实非同小可。” 沐仁的声音有些干涩,“非巨富之家,倾尽全力也难以筹措,若是寻常往来,自然无需如此,但如今……”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殿下,那两份歉礼是叶昭与叶兰两人合送,价值两百万!” “我们若想显出诚意,即便不及此数,也绝不能相差太远,否则……” 第264章 重金上门! 两天后的一个清晨。 天光微熹,乾王府门前便再次迎来了二皇子叶天的车驾。 这一回,阵仗远比那日更为隆重。 十余辆马车排成长龙,每辆车都沉甸甸地压着深深的辙印,上面覆盖着明黄的绸布,由王府中的顶尖侍卫严密看守。 叶天一身亲王常服。 他深吸一口气,在随从的簇拥下,再次叩响了乾王府的大门。 “叩叩叩——” 府门很快开启。 叶修依旧是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打着哈欠踱步出来。 当看到门外这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讶。 “二哥?” 叶修揉了揉眼睛,仿佛才看清来人,语气带着几分错愕。 “您这是?那一日才刚来过,今日怎的又劳动大驾?” “还带着这……许多东西?二哥,您这是何意啊?” 他知道叶天想做什么。 但是吧…… 演戏要演全啊。 叶天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上前一步,拱手道。 “八弟,那日为兄仓促来访,礼数不周,心意也未表明白,回去后思来想去,实在惭愧。” “今日特备下些许薄礼,再次登门,一是为往日诸多不是,郑重向八弟致歉,望八弟海涵,莫要再计较为兄过去的糊涂。”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语气变得更加诚恳。 “二是……” “为兄深知八弟乃不世出的奇才,心思巧思远超常人。” “六弟能得八弟指点,献上‘陌刀’那般神兵,立下不世之功,为兄……实在是羡慕不已。”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修,带着期盼。 “为兄今日厚颜,恳请八弟看在兄弟情分上,也能指点为兄一二!” “不需‘陌刀’那般惊世骇俗,但凡能利于军国,能令父皇稍加瞩目的新奇之物!” “无论是一个念头,一张草图,甚至只是一句提点……” “为兄都感激不尽!定有重谢!” 说完。 他紧紧盯着叶修,等待着回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的话已经很直白了。 但没办法。 如今不是遮遮掩掩的时候,他必须达成目的。 否则这一百万的重礼,不就白送了? 没错! 他准备了整整一百万的礼物,简直让他心在滴血…… 但凡他能够压过老六一头,成为储君,就一定连本带利的从叶修身上夺回来!!! 叶修听着他的话,脸上那点迷糊的神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微微蹙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旁的门框,目光投向远处,仿佛在记忆的宝库中搜寻着什么,又像是在权衡利弊。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着。 这短暂的沉默对叶天而言,却如同漫长的煎熬。 他见叶修迟迟不语,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几乎要断裂,忍不住上前半步,催促道。 “八弟?如何?可是……有何难处?” “或是需要什么条件?但说无妨!” “只要为兄能做到,绝不推辞!” 叶修似乎被他急切的声音从沉思中唤醒,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一脸焦灼的叶天,嘴角忽的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难处倒没有,条件么……二哥你这礼都送到门口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 “经二哥这么一提,我这儿倒也真还有一样小玩意儿,是我前些时日偶然琢磨出来的,或许……还真能对二哥有点用处。” 叶天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追问:“是何物?八弟快请讲!” 叶修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一种连弩,我私下称它为‘诸葛连弩’。” “此物若能量产装备,与六哥正在督造的‘陌刀’相互配合,一远一近,一攻一守,或许能产生奇效。” “诸葛连弩?”叶天眼神大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八弟此言当真?真有此种可连续击发的神弩?” “自然是真的。” 叶修点了点头。 “此弩与传统弩箭最大不同,在于其内置箭匣与巧妙的机括。” “一次可预先装填十支特制的短矢,通过扳动弩机旁的拉杆即可完成上弦、搭箭、发射的过程。” “而且扣动扳机便能连续施放,速射之快,远超寻常弓弩手。” “虽射程与精准度略逊于强弓硬弩,但其泼洒箭雨的威力,尤其适用于近距离压制冲锋、守城据险!” “或是在陌刀手结阵前形成一道致命屏障,足以让任何敌手胆寒。” 叶天听得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战场上弩箭如雨,敌军成片倒下的场景…… 以至于。 他激动得声音都开始发颤,连忙躬身恳求:“竟有如此神兵,请八弟务必赐教,若得此弩,于国于军,功莫大焉,为兄……为兄感激不尽!” 叶修见状,这才满意地笑了笑,挥了挥手:“二哥言重了,既如此,来人,将二哥的‘心意’都搬去库房仔细清点入库。” 吩咐完后。 他侧身对叶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哥,请随我来书房吧,我将这连弩的构造细细画与你看。” “好!好!有劳八弟!” 叶天强压着激动,连忙跟上叶修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 叶修铺开宣纸,研墨提笔,凝神静思片刻,便开始落笔勾勒。 他从核心的箭匣结构、激发机关、连动杠杆,甚至到弩身的尺寸、扳机组、瞄准器,包括与之配套的短矢规格,无一不细致描绘,并在旁边加以详尽的文字注解。 不过,这一把诸葛连弩,和传统意义上的诸葛连弩不一样。 它属于缩小版。 真正的诸葛连弩需要两人才能搞得定,但缩小版的只需要一个。 这也是叶修留了一手。 当然。 少不了“祖传”的涂涂改改,作为“标记”。 叶天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复杂精妙的部件在叶修笔下逐渐成型,眼中充满了渴望。 奶奶的! 但凡叶修不是在骗自己,这玩意但凡出来了,绝对能惊世骇俗! 但这一画,便从晨光微熹琢磨到了日正当空。 叶修时而停笔蹙眉沉思,时而运笔如飞,对几处关键部位的细节进行了反复修改,力求准确。 直到午时。 他才终于搁下笔,长长舒了一口气,将那一沓厚厚的设计图递给了眼巴巴望了半天的叶天。 “二哥,暂且……就先这样吧!” “所有关键之处,我已尽力标注清楚了。” 叶天如获至宝般接过那沓图纸,双手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连声道:“多谢八弟,有此神弩,何愁大事不成?为兄……这就回去召集工匠,连夜赶制!” 说罢。 他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收入怀中,再三道谢后,这才脚步匆匆地告辞离去。 叶修负手立于廊下,目送叶天的车驾远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宁红夜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侧,清冷的眸光扫过远处扬起的尘埃,轻声问道:“少主,您又在打什么主意?” 叶修闻言,略显诧异地挑眉看向她。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宁红夜脸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淡淡道:“您从来不是肯吃亏的人,更不会让自己的对手好过,哪怕……对方送来了一大笔巨款。” 叶修哈哈一笑,转身朝院内走去。 “没错,还是红夜懂我。” “我那二哥的性格,你多少也清楚。” “我将这‘诸葛连弩’给了他,他绝不会像老六那样,至少在明面上将功劳分我一半。” “他只会死死捂住图纸来源,恨不得全天下都以为这是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天纵奇才之作。” 宁红夜眼神微微一凛:“所以,他会瞒下您的功劳,独自去陛下那儿邀功?” “必然如此。” 叶修笃定地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他此刻恐怕满脑子都是如何凭借此物压过老六,重回父皇视野中心,怎会主动提及我的名字?” 宁红夜轻哼一声,语气略带不满:“倒是便宜他了,白白得了一件军国利器。” “便宜他?” 叶修停下脚步,回头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怎么会便宜他呢?” 宁红夜面露不解:“少主的意思是?” 叶修慢悠悠地解释道。 “我那图纸的绘画手法、标注习惯,甚至一些细节处的修改痕迹,都与之前给老六的‘陌刀’图一脉相承,如出一辙。” “朝中但凡不是傻子,尤其是墨家那些精通此道的老匠人,只要稍加对比,便能看出这两样东西,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宁红夜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二殿下若能提及你,那么他的确将有功在身。” “可一旦想贪天之功,不仅难以如愿,反而徒惹坤帝猜忌和厌恶?”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笑容更深。 “一点就通。” “所以啊,他吞下去的,可不是什么军功,而是一块迟早会烫穿他肚皮的烙铁。” “我们就静观其变,等着看好戏吧。” 宁红夜行了一礼:“好!” …… 叶天怀揣着那沓图纸,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的王府。 他心中激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凭借这“诸葛连弩”在父皇面前大放异彩,将老六彻底比下去的场面。 一进府门,他甚至来不及换下常服,便立刻厉声下令:“来人!传令下去,府中所有工匠,无论手头有何等紧要事务,立刻全部停工!即刻到西苑工坊集合!违令者,重惩不贷!” 命令如山! 整个二皇子府瞬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蜂巢,忙碌喧嚣起来。 所有的木匠、铁匠、机关匠人,无论等级高低,悉数被紧急征召,汇聚到王府西侧的工坊区。 工坊内很快便挤满了人,工匠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殿下突然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叶天站在众人面前,脸上兴奋地取出那叠图纸,展示在众人面前。 “都给本王看清楚了!” “此乃本王呕心沥血,构思已久的一种新型连弩‘诸葛连弩’!” “此弩之神妙,远超你等想象!” “可连续击发,迅疾如雨!” “本王命令你们,放下手中一切活计,集中所有人力、最好的材料,日夜不休,全力攻克此弩!”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给本王原样制造出来!” 第265章 叶天献宝! 叶天立刻动身,直奔工部衙门,指名道姓要见与他关系颇为密切的工部侍郎。 工部侍郎周维闻听二皇子殿下亲至,不敢怠慢,连忙迎出。 叶天将其拉至僻静处,直接道明来意。 “周侍郎,本王急需几名顶尖的巧匠,尤其要精通精密机括制造与弩机工艺的!” “手头有最好的人选,立刻给本王调过来!” “此事若成,本王绝不忘你今日之功!” 周维闻言,略一沉吟,便点头应承下来:“殿下放心,下官即刻去办,匠作监里有几位老师傅,手艺是顶尖的,下官这就以紧急公务的名义,将他们暂调至殿下府中听用!” “好!速去办!” 叶天重重拍了拍周维的肩膀。 有了工部侍郎的鼎力支持,效率果然大不相同。 不过一个多时辰,三名须发皆白的老匠师便被秘密请到了二皇子府的工坊。 这几位老师傅名不虚传,一看到图纸,眼中便爆发出精光,仔细研究片刻后,便指出几个府中工匠久攻不克的难点所在,并提出了解决方案。 有了高手加入指导,整个研制进程立刻大大加快。 工坊内炉火日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打磨声不绝于耳。 叶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工坊里,紧盯着每一个步骤,催促着进度。 时间在紧张的忙碌中,飞速流逝。 从拿到图纸开始算起,历经了一天半不眠不休的奋战…… 终于。 在第二日的傍晚时分,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弩机,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捧到了叶天面前。 那弩身线条流畅,结构惊人,复杂的机括隐藏其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殿下!幸不辱命!‘诸葛连弩’……制成了!” 为首的老师傅虽然疲惫,但声音却充满了激动。 叶天迫不及待地接过沉甸甸的连弩,手指抚过弩身和那装满短矢的箭匣,眼中爆发出无比狂热的光芒! 成了! 终于成了! 他强压下立刻试验的冲动,对左右厉声道:“赏!所有参与工匠,重重有赏!” 说完。 他再也按捺不住,抱着这把凝聚了他无限希望的诸葛连弩,如同抱着绝世珍宝般,大步流星地朝着府内的演武场走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试试这神弩的威力,然后…… 便是他叶天向父皇献宝,一鸣惊人的时刻! 他仿佛已经看到,老六那惊讶嫉妒的脸了! 不多时。 叶天抱着诸葛连弩,风风火火地冲入王府演武场,身后跟着一群忐忑又期待的工匠和心腹侍卫。 “快!设置箭靶!要最厚的皮靶!” 叶天迫不及待地下令,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几个覆盖着厚实牛皮的箭靶在百步之外立定。 叶天深吸一口气,按照图纸注解和工匠的指导,有些生疏地将那个装满十支特制短矢的箭匣卡入弩身下方,随即用力扳动弩机旁的拉杆。 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机括响动,弩弦已然上妥。 他端起连弩,瞄准远处的箭靶,扣动了扳机! “咻——!” 第一支短矢破空而出,一下子钉入靶心,尾羽剧烈颤动! 不等众人惊呼出声,叶天再次扣动扳机! “咻!咻!咻!咻!” 接下来的几矢几乎连成一线,速度快得令人窒息,尖锐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一支接一支的短矢如同毒蜂般狠狠凿进箭靶,发出沉闷的“咄咄”声! 转瞬之间,十支短矢竟已全部射空! 那厚实的牛皮箭靶早已被彻底撕裂,变得千疮百孔,如同一个破烂的筛子!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箭靶,又看看叶天手中那柄连弩。 这射速! 这威力!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是面对冲锋的骑兵或是密集的军阵,这短短数息间泼洒出的死亡之雨,将会造成何等恐怖的杀伤?! “天……天佑殿下!” 一名老工匠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跪倒在地,“此乃神兵!神兵降世啊!”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其余众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跪倒一片,开始拍彩虹屁了起来。 叶天端着连弩,手臂虽然发麻,胸口还隐隐作痛,但脸上却被狂喜给淹没! 这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有此神弩,何愁不能碾压老六,重得圣心?! 他猛地将连弩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通往至尊之位的钥匙,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之火。 “备车!立刻备车!” “本王要即刻进宫!献此神弩于父皇!”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要让父皇亲眼看看,谁才是真正能为大坤带来强盛未来的皇子! 然而。 叶天前脚刚走,沐仁后脚就到了。 他一踏入,眼见没看见叶天,便拉住一名侍卫问道:“殿下呢?可是已经带着那连弩进宫了?” 侍卫点头。 “回大人,殿下刚刚离开,说是要立刻进宫献宝。” 沐仁脸色一变,暗叫一声“不好”。 他太了解叶天的性格了! 急躁! 自负! 又急于表现! 如今得了那所谓的诸葛连弩,他必定会迫不及待地邀功,甚至可能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绝口不提叶修的贡献。 “糊涂啊!” 沐仁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便往外走。 他必须尽快追上叶天,提醒他此事的关键。 否则,一旦坤帝察觉端倪,后果不堪设想! 甚至到最后…… 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那一百万白银! 然而。 当他赶到宫门时,却被告知叶天已经入宫,此刻正在御书房外候旨! 沐仁心急如焚,却无法擅闯宫禁,只能在宫门外来回踱步,心中祈祷叶天能收敛几分,别把事情搞砸。 …… 皇宫,御书房内。 坤帝正听着六皇子叶安禀报“陌刀”量产以及配发边军的进展,不时微微颔首,显然对叶安的办事效率和陌刀的前景颇为满意。 就在这时。 殿外內侍高声通传:“陛下,二皇子殿下求见,说是有紧要祥瑞进献!” “祥瑞?” 坤帝眉梢微挑,露出一丝讶异,“老二?宣他进来吧。” 叶安也停下了汇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很快。 叶天便捧着一个被明黄绸缎覆盖的长条形物件,大步流星地走入御书房,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一眼瞥见站在一旁的叶安,心中冷哼一声,斗志更盛。 等着吧! 一会儿,老子就可以将你踩在地上!!! “儿臣参见父皇!” 想至此,他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平身。” 坤帝抬了抬手,目光落在他手中之物上,“老二,何事如此匆忙?你说的祥瑞是何物?” 叶天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激动,将手中的物件上的绸缎猛地掀开! 顿时,那把新鲜出炉的诸葛连弩,便呈现在御书房所有人的视线中。 其奇特的外形和复杂的结构,瞬间吸引了坤帝和叶安的目光。 尤其是叶安,本身对机关术特别敏感,一见此物,便嗅到了不简单的气息。 “父皇!此乃儿臣近日废寝忘食,呕心沥血之久,终于研制成功的诸葛连弩!” 叶天顺势掏出图纸,声音带着无比的骄傲,开始了他的表演。 “此弩内置箭匣,可预装十矢,通过此拉杆上弦,扣动扳机便可连续击发!” “儿臣方才已在府中演武场试射,其速如疾风,其势如暴雨,威力惊人,远超现有任何弓弩!” “若能量产装备我军,无论是守城、野战,或是与六弟的‘陌刀’配合,必能让我大坤军威更上一层楼,横扫诸敌,固我江山!” 他滔滔不绝,将连弩的妙处和盘托出,语气激昂,仿佛这神弩的每一个零件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智慧。 整个过程,他眼神灼灼,完全沉浸在自我标榜的得意之中,丝毫没有提及叶修半个字,俨然已将这份天功彻底据为己有。 坤帝听着他的描述,看着那造型奇特的弩机,眼中渐渐露出浓厚的兴趣。 一旁的叶安起初也是惊讶不已,但听着听着,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 他的目光扫过那连弩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某些结构的设计风格,以及图纸标注的细微习惯…… 怎么越看…… 越觉得眼熟? 等等! 这思路,这手法居然与当初八弟叶修绘制那“陌刀”图纸时,如出一辙?! 叶天却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傲然道:“儿臣愿将此弩献于父皇,愿我大坤凭此神兵,国运昌隆,永镇边疆!” 坤帝看着那造型精巧的诸葛连弩,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刚想开口嘉许…… “父皇!且慢!” 一旁的叶安忽然踏前一步,出声打断。 叶天正志得意满,闻言猛地转头望向叶安,眉头拧起。 “六弟这是何意?” “莫非见为兄研制出此等利国神兵,心有不服?” 他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也是……六弟你钻研机关术多年,也未能造出这般巧器,心中有些酸涩,为兄也是可以理解的。” 叶安却并未理会叶天的挑衅,而是转向坤帝,拱手躬身:“父皇,并非儿臣有意搅扰,实在是此事……颇有蹊跷!” 说着。 他居然从自己的袖中也取出了一卷图纸,双手呈上。 “父皇,请您御览此图。” “此乃八弟当初绘制‘陌刀’时留下的原稿。” 第266章 被戳穿了! 坤帝闻言,手指重重敲在那并排铺开的两份图纸上。 “老二,你告诉朕,这‘诸葛连弩’的图纸,当真是你亲手所绘?” “一笔一划,皆出自你手?” 叶天被父皇那锐利如刀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寒,额角一下子渗出冷汗。 但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强作镇定地答道。 “回……回父皇!” “此图的确是儿臣历经数日不眠不休,苦苦构思,反复推敲修改而成!” “每一笔,都是儿臣的心血啊!” 说着。 他很是委屈的继续说道,“儿臣知道此物关乎国运,岂敢有半分欺瞒?父皇若不信,可传唤儿臣府中工匠询问,他们皆可证明儿臣为此殚精竭虑……” “二哥!”叶安猛地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到了此刻,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他伸手指向图纸上几处关键的细节。 “父皇明鉴!您请看此处标记符号的独特写法,还有这剖面图的勾勒习惯,尤其是这几处修改时留下的细小标注笔迹……” “与八弟当初绘制‘陌刀’图纸时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叶安转向叶天,目光灼灼。 “这分明是八弟的习惯笔迹和标记方式!” “二哥,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亲手所绘,难道你连写字画图的习惯,都与八弟变得分毫不差了?” “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你……叶安!”叶天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惊又怒,猛地伸手指向叶安,厉声喝道。 “你休要血口喷人!” “分明是你嫉妒本王研制出此等神兵,抢了你的风头,故而在此胡言乱语,构陷于本王!” “这图纸就是本王画的!与那叶修有何干系?!” 他怒啊! 被人戳破了心事,说出了那等秘密出来,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 眼看着自己要领了这功劳,岂能因为老六而破坏了??? 叶安闻言,并不与他做口舌之争,而是直接转身,对着坤帝深深一揖。 “父皇!” “此事关乎国器,更关乎皇家颜面与诚信!” “‘诸葛连弩’设计之精妙,与‘陌刀’思路一脉相承,绝非偶然!” “儿臣坚信此物必是八弟之作,若二哥执意不认,为辨明真相,儿臣恳请父皇,即刻宣八弟叶修入宫对峙!” “是非曲直,一见便知!” “不可!”叶天失声叫道,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 宣叶修? 那还了得?! 他之前去找叶修,只说是请教和指点,可从未明说要独占功劳,更没说过要对外宣称是自己发明的! 这要是当面对质,叶修那个混蛋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揭穿他! 到时候,他可就全完了! 恐惧感瞬间包裹着叶天的心脏。 以至于。 他冷汗涔涔而下,脑子飞快转动,试图寻找转圜的余地。 “父……父皇!” “儿臣……方才言语有失,请父皇息怒,此事确有内情!”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硬着头皮改口道,“这‘诸葛连弩’的初始构思,确实是八弟提供的些许灵感,儿臣与八弟算是……合作!对,是合作!” 他越说越顺,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 “但后续的完善,细化,尤其是督造工匠将其变为实物,皆是儿臣独立完成,耗费了无数心血!” “儿臣不敢贪天之功,但……这连弩能成功问世,儿臣也确有苦劳啊父皇!” 坤帝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的二儿子,缓缓开口。 “叶天,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这图纸,到底从何而来?” “你若再有半句虚言,朕立刻宣叶修入宫,到时,若让朕知道是你强夺或是欺瞒而来……” 坤帝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之意,让叶天浑身一颤。 他虽然对叶修毫无亲情,但如今叶修所展现出来的天赋,正好能让大坤的兵器飞跃提升。 若因为叶天的贪得无厌而出了问题,他绝不会轻饶老二! 叶天心中彻底崩溃了,把叶安和叶修骂了千万遍。 尤其是叶安,恨不得生啖其肉! 入他娘的! 如果不是这个王八蛋强行插手,自己的谎言岂会败露??? 该死的家伙!!! 但他只敢在心中狂骂,而不敢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父皇的话绝不是开玩笑。 再嘴硬下去,等叶修来了,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最终。 在压力下,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 “儿臣知罪!这‘诸葛连弩’的完整图纸是儿臣花了重金,从八弟叶修那里……” “买来的!” 说完这句。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又急忙抬头补充道,试图挽回最后一丝颜面。 “但是父皇!” “这弩确实是儿臣督促工匠,不眠不休才造出来的,儿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父皇!” 坤帝听完叶天的狡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一个个平日里自以为是,结果连一个被朕废黜过的老八都不如?” 这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叶天脸上,也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叶天低着头,不敢吭声,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冒领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叶安也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御书房内一时鸦雀无声。 坤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冰冷:“老二,你贪功冒进,欺瞒朕躬,罚你闭门思过三月,俸禄减半!滚出去!” 叶天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谢恩。 “谢父皇开恩!儿臣知错了!”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御书房,背影狼狈至极。 等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坤帝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把诸葛连弩上,开口问道:“老六,你觉得此物如何?” 叶安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 “回父皇,儿臣方才仔细看过这连弩的构造,确实非常厉害。” “其设计精巧,尤其是箭匣和机括的联动,堪称神来之笔。” “若能量产装备军队,必能大大提升我军的战力。”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没想到老八的脑子竟如此出人意料,儿臣……自愧不如。” 坤帝的目光从连弩上移开,落在叶安身上,语气深沉。 “不如也得如。” 叶安一愣,连忙拱手:“儿臣愚钝。” 坤帝缓缓起身,负手踱步到窗前,背对着叶安说道:“老八身负前朝血脉,是一个不安定因素,不可能抬到明面上来,但你可以,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叶安闻言,心跳骤然加速。 他当然明白…… 父皇这是在暗示,要他与叶修多多合作,利用叶修的才能,而功劳则由他来领。 更重要的是,这分明是将储君之位倾向自己的信号! 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恭敬应道:“儿臣明白。” 坤帝转过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好好努力。” “是。”叶安深深一揖,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 叶天浑浑噩噩地走出宫门,脸色惨白如纸。 草! 简直就是见鬼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 半途会杀出一个叶安,直接破坏了所有的计划! 但凡自己冒领成功,父皇后来才知道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偏偏在自己冒领的时候被揭穿…… 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想想就蛋疼! 但是。 就在他刚刚踏出宫门,不远处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掀开,沐仁焦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殿下!” 他跳下马车,顺势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天,“事情如何了?” 叶天木然地转过头,嘴唇颤抖了几下,突然一把抓住沐仁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 “舅舅,我完了……全完了……” “都是叶安那个畜生,居然揭穿了那图纸乃是叶修所弄。” “如今我在父皇面前,不过是一个冒领的小人!” 沐仁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个侄子终究还是太沉不住气,太过心急! 他一把拉住失魂落魄的叶天,将他拽进了马车车厢。 等人刚一坐下。 沐仁便恨铁不成钢地吼道:“殿下!你知道自己为何会一败涂地吗?!” 叶天正沉浸在失败和羞辱感中,闻言猛地抬起头,反而不爽地反问:“怎么?舅舅你也要来落井下石,看我的笑话吗?” “我看你的笑话?!我是恨不得打醒你!” 沐仁气得胸口起伏,猛地抬手,竟真的“啪”地一声,一巴掌扇在了叶天的脸上! 力道不轻,响声在车厢内格外刺耳。 叶天被打得脸一偏,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掌印,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瞬间懵了,随即暴怒:“你!你敢打我?!” “打你?打你是让你清醒一点!” 沐仁毫不退缩,怒不可遏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是太蠢了!太自以为是了!太冒进了!” “如果你一开始在陛下面前,就坦然承认这诸葛连弩的图纸是出自叶修之手,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根本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叶天捂着发烫的脸颊,又气又委屈,梗着脖子反驳:“哪里不一样了?最后功劳不还是他叶修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白白花了一百万两,难道就为了替他叶修扬名吗???” “蠢货!真是蠢不可及!” 沐仁气得手指都快戳到叶天鼻子上了。 第267章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叶天被沐仁这一巴掌和连珠炮般的痛斥给打懵了,也骂醒了。 他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因愤怒而面色涨红的舅舅,先前的不服和委屈如同被戳破的气囊,瞬间泄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是啊…… 如果一开始就坦然承认图纸来自叶修,结果会如何? 父皇会看到,老六能借助叶修之力献上“陌刀”,他叶天同样能借助叶修之力献上“连弩”! 这意味着在“得才”这一项上,他并未落后于老六,甚至可能因为主动坦诚而赢得父皇一丝诚实的好感。 后续比拼的,便是他与老六各自的其他能力和手段。 可如今…… 他不仅没得到功劳,反而背上了欺瞒!贪婪!蠢钝!的负面印象,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与老六的差距被瞬间拉大! 这一百万两白银,非但没买到晋升之阶,反而买来了父皇的厌弃和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我……” 叶天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冷汗彻底浸透了内衫,恐慌和后悔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抓住沐仁的胳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无助。 “舅舅!舅舅!是我错了!是我蠢!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现在……” “现在可还有办法补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吗?” 让他就那样放弃,他不甘心! 沐仁看着外甥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怒火渐渐平息。 先是沉默了片刻,沐仁才缓缓开口:“办法……不是没有。” 叶天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猛地一亮,急声追问。 “什么办法?舅舅快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甚至后续的所有计划,我都听您的安排,绝不再继续贪功冒进了!” 沐仁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个办法的关键,就在于——叶修本人。” “什么意思?”叶天的脑子没转过弯来。 沐仁双眼一眯,解释道:“只要能将叶修,彻底拉入我们的阵营,让他为你所用,而非为老六所用,那么今日之失,非但可以弥补,甚至能转化成巨大的优势。” 叶天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眼中的慌乱渐渐被冷静取代。 “舅舅的意思是……” “不仅要让叶修给我们出主意,更要让他变成‘咱们的人’,让他断绝与老六的合作,全心全意辅助于我?” “没错!”沐仁重重颔首,眼神锐利,“叶修此子,心智如妖,才华横溢,偏偏又身负前朝血脉,处境微妙,他如今与老六合作,无非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绝非铁板一块,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 “但要想让这样一个人物改换门庭,死心塌地地为你效力,所需的代价,绝非区区金银所能衡量。” “你需要付出的,将是比这一百万两白银更多、更珍贵的东西……” “可能是权势许诺,可能是信任,也可能是更复杂的风险承担。” “这需要更长远的布局,更耐心的经营,以及……更大的人力物力投入。” 叶天听完,陷入了沉默。 他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失败的耻辱! 对储位的渴望! 对叶修能力的忌惮与垂涎! 以及对未来投入的权衡,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 他猛地睁开双眼,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明白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老六能给他的,我加倍给!” “老六不能给他的,我想办法给!” “无论如何,必须把叶修,变成我的人!” …… 夜色渐深,凉风习习。 叶修正歪在凉亭的躺椅上,悠闲地摇着蒲扇,看着小蝶指挥几个丫鬟收拾庭院。 宁红夜侍立一旁,刚低声向他禀报完沈炼传来的最新消息。 “事情就是这样。” “二殿下冒领诸葛连弩之功,被陛下当场识破,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惹得龙颜大怒,被申斥‘贪鄙愚钝’,闭门思过三月,俸禄减半。” 宁红夜的声音带着一丝钦佩,“沈炼说,陛下当时脸色铁青,二殿下几乎是瘫软着被内侍‘请’出御书房的。” 叶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蒲扇摇得更悠闲了。 “意料之中。” “老二那点心思,瞒得过父皇?他太心急了!” 宁红夜忍不住感叹:“少主当真料事如神,这一局,不仅让二殿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更是……白赚了那一百万两白银。” 多少人赚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一个数字? 但叶修随随便便就有了。 一回想当初两人凑个几文钱都凑不出来,才去赌场赢了一把大的。 可如今转眼就金山银山往库房里堆了。 跟做梦一样。 “嘿嘿。” 叶修乐出声,坐起身来,蒲扇点了点宁红夜。 “红夜啊,你这话深得我心。” “白嫖,这才是最爽的!” “回头看看咱们这宅子,哪些地方旧了,破了,正好用这笔钱好好修缮修缮,再添置些好东西,让大家住得更舒坦些。” “另外下人的俸禄提高一倍,让二哥下回过来,好好看看咱们的改变。” “是,少主。”宁红夜嘴角也噙着笑意,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 瞎乍浦的身影匆匆穿过月洞门,快步来到凉亭下,低声道:“少主,六殿下和公孙小姐来了,已在花厅等候。” 叶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哦?这么晚了,居然还来?” “看来老二的做法,让他们都刺激了一下。” “嗯……” “请他们过来吧,亭子里凉快。” 他倒是想看看,老六带着公孙美人,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很快。 叶安和公孙美人便在瞎乍浦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叶安依旧是那副温润儒雅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似乎藏着一丝凝重。 公孙美人则落后半步,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在月光下更显清丽。 只是。 当她目光触及叶修时,神色明显有些不自在,眼神飞快地瞥开,脸颊似乎也微微发热。 她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仿佛身下有一只手在抚摸…… “八弟好雅兴,夜风习习,在此纳凉,倒是惬意。”叶安笑着拱了拱手。 “六哥不也一样?深夜来访,想必有要事?” 叶修笑着示意他们坐下,小蝶立刻奉上热茶。 三人落座。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沉默。 公孙美人低垂着眼眸,专心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仿佛那青花瓷纹路有无穷的奥秘。 叶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落在叶修脸上,终于开口。 “二哥今日在父皇面前献图,结果……” “不甚愉快。” “我听闻,那图纸是诸葛连弩?” 叶修坦然点头:“嗯,是我画的。” 叶安得到确认,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八弟,我心中实在有惑。” “你既已与我合作,为何……又将如此利器,暗中给了二哥?” “莫非是觉得我六皇子府,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的语气里,除了疑惑,还夹杂着一丝被“背叛”的失望和隐隐的醋意。 公孙美人不为所动。 因为这些话术,本来就是自己教给叶安。 叶修面对叶安的质问,只是打了一个哈气。 “六哥,别激动嘛。” “二哥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那天弟弟也正好有所灵感,就给了而已。” 叶安表情一僵,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追问道:“他……给了你多少?” 叶修竖起一根手指,在朦胧的月色下晃了晃。 “一百万,白银。” “一百万两?!” 叶安失声惊呼,手中的茶杯猛地一晃,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烫得他手一缩,茶杯险些脱手。 他知道老二会下血本,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天文数字! 为了一个“可能”的功劳,叶天竟然疯狂至此? 那自己今日在御书房揭穿他的举动,岂不是将他得罪死了? 一想到老二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叶安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孙美人。 公孙美人心中暗叹一声。 叶安这反应,完全在她预料之中,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失态。 被叶修轻飘飘一句话就扰乱了心神,终究是历练不够。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她抬起眼帘,看向了叶修,声音温婉依旧。 “乾王殿下,好手段。” “二殿下倾尽半数身家,换来的却是一场空,还惹得陛下厌弃。” “而殿下您,不仅金银入库,更借此让六殿下与二殿下彻底对立,彼此牵制。”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叶修,带着探究。 “只是美人好奇,殿下将此利器同时示于二人,究竟是想待价而沽,还是……另有所图?” “莫非殿下认为,仅凭百万白银,便足以衡量殿下之‘才’的价值?亦或是,殿下根本无意于任何一方,只想坐看鹬蚌相争?” 叶修闻言,非但没有丝毫被戳破的窘迫,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公孙小姐这话说的,把我叶修说得像个左右逢源,唯利是图的小人似的。” “首先,二哥给钱,我给他图纸,银货两讫,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他后续是拿去邀功还是拿去垫桌脚,那是他的选择,后果自然也该他自己承担。” “总不能他摔了跤,反倒怪我这卖拐杖的吧?” “其次……” 叶修的目光转向脸色不太自然的叶安,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 第268章 公孙美人的心乱了! 这一番话。 既承认了交易的事实,撇清了叶修对叶天结局的责任,重申了对叶安的合作承诺,又巧妙地将自己的定位从一个参与者,拔高到一个超然的观察者。 既回应了公孙美人的质疑,又让她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以抓住实质的把柄。 顿时间。 叶安听得神色变幻,似乎稍稍安心,但又觉得难以完全把握。 而公孙美人,则深深地看着叶修,眸中光芒闪烁。 她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她最初预想的还要难以捉摸和危险。 叶修看似抛出的“石子”,可能都会在未来的棋局中,激起无法预料的波澜。 公孙美人深吸一口气,知道再绕弯子已是无用。 她抬起眼眸,目光清亮而坚定地望向叶修,决定将话挑明。 “乾王殿下。” “美人直言,望殿下勿怪。” “殿下之才,鬼神莫测,无论于墨家军械,还是于这朝堂棋局,皆堪称执子之人。” “二殿下今日之下场,足见其心性浮躁,难成大事,更非可倚重之明主。” “殿下既已与六殿下合作在先,何不专心致志?” “若殿下愿倾力相助,六殿下必以国士待之,墨家资源,未来……” “那个位置的便利,皆可为殿下所用。” “反之,若殿下继续似此番般,将利器亦示于二殿下,恐会引火烧身,令局势更加错综复杂,于殿下自身,亦非安稳之道。” 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核心意图。 “故而,美人今日恳请殿下,能否莫再与二殿下进行如此深度的合作?” “至少,在军国利器一事上,望殿下能有所取舍。” 她打得不仅是明牌,还是直球。 她想看看。 这个传说中的八王爷,会如何应对,到底有没有资格让自己下定某些决心…… 叶修听着她这番“推心置腹”的言论,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丝毫未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轻轻“哦”了一声,蒲扇停顿在半空,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公孙美人那张绝美的脸庞上。 “公孙小姐这番话,听着真是语重心长,处处为我着想啊……” “不过,我怎么听着有点像在教我怎么下棋,怎么选边站队的意思?” “所以,你在教本王……做事?” 最后这几个字,他问得轻描淡写,却让公孙美人脸色骤然一变! 她能感受到叶修话语里那份从容不迫。 但唯独是…… 没有生气! 按理说。 自己那般直白,叶修应该会生气,但没有。 唯一能说明的就是…… 叶修的城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深。 她正欲开口解释。 叶修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叶安,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六哥,公孙小姐今夜这番肺腑之言……” “也是你的意思?” 叶安被叶修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心头猛地一咯噔! 他看见叶修虽然笑着,但那眼神深处可没有半分暖意! 他跟叶修打交道的这些日子,早就看出了叶修的性子。 看似散漫,实最厌恶被人胁迫或安排! 公孙美人这番话,虽是出于为自己考虑,但方式太过直接,俨然已引起了叶修的反感! 若是让叶修误以为这是自己授意前来施压,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信任,恐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八弟!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叶安慌忙站起身,连连摆手,脸上挤出的笑容带着几分急切和尴尬。 “美人她……也是关心则乱,言语或有失当之处,但她绝无指点八弟之意,更非为兄授意!” 他赶紧转向公孙美人,不停使眼色。 “美人,八弟自有决断,我等只需诚心合作,尽力提供便利即可,岂可妄加干涉?” “快向八弟赔个不是!” 公孙美人见叶安如此反应,心中有点儿失望。 叶安,终究没有和叶修对抗的底气。 若叶修是一枚棋子,那叶安就需要成为执棋人。 可如今。 棋子已经骑在了执棋人的头上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起身,对着叶修盈盈一福。 “是美人失言了,思虑不周,言语冒犯,还请乾王殿下海涵。” “殿下深谋远虑,非美人所能揣度,日后绝不敢再妄议。” 叶修淡淡一笑。 “六哥言重了,公孙小姐也是一片好意,何须赔罪。” 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语气重新变得懒散。 “罢了罢了,夜色已深,这些琐事就不提了。” “合作之事,我既答应,自会履行,至于其他……” “我自有分寸。” “六哥,公孙小姐,请茶。” 叶安和公孙美人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连忙重新落座,端起了茶杯。 只是亭中的气氛,较之先前,已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 不多时。 茶凉话尽,叶安与公孙美人便起身告辞。 叶修并未远送,只让瞎乍浦代劳,送至府门。 马车辚辚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但车厢内气氛沉闷。 叶安终于忍不住,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开口。 “美人,你方才为何如此鲁莽?” “那些话,私下与我说说便罢,怎能当着八弟的面直接挑明?” “你可知他性子看似随和,实则最厌被人摆布指点!” “万一惹恼了他,我们之前的努力岂不前功尽弃?” 公孙美人望着窗外流动的夜色,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我并非鲁莽,方才之言,半是真心,半是试探。” “试探?”叶安一怔。 “嗯。” 公孙美人转过头,看向叶安,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我想看看,面对如此直白的‘劝谏’乃至近乎‘胁迫’,他会作何反应。” “是勃然变色,还是虚与委蛇,或是……” “如方才那般,轻描淡写间便将压力化解于无形,反而让我们陷入被动。” 叶安闻言,仔细回想叶修当时的反应,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依旧心有余悸。 “原来如此……” “可即便如此,也太过冒险了!” “你方才险些坏了大事,若他因此心生芥蒂,我们便难了。” 公孙美人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叶修那双带着戏谑的眼睛,以及那晚在雨中被他制住,轻薄的情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那种完全被看穿,被掌控的感觉…… 到了今日,依然让她心悸,却又带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叶安的担忧固然有理,但比起叶修那深不见底的心机,和难以揣度的行事风格,叶安的反应显得如此…… 单薄。 见公孙美人不语,叶安以为她心中不悦,语气放缓了几分,带上些许歉意。 “美人,我方才语气重了些,也是心急所致。” “你一心为我筹谋,我岂会不知?” “只是八弟此人,非同一般,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步步为营才好。” “请你……莫要太过在意我方才的话。” 公孙美人这才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依旧惜字如金:“殿下言重了,我明白。” 叶安看着她清冷的侧颜,心中一动,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美人,今日父皇私下召见我,又提及我们的婚事。” “父皇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尽早完婚,也好……” “殿下。”公孙美人忽然轻声打断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色,“我忽然有些头疼,想静一静,休息片刻。” 叶安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看着公孙美人闭上双眼,明显不愿再谈的模样,他张了张嘴,最终将所有话语化作一声叹息。 然后。 默默咽了回去。 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 马车先将叶安送回六皇子府,然后载着公孙美人返回公孙府。 回到闺房,屏退了侍女,公孙美人却毫无睡意。 她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自己的面容。 叶安的谨慎,怯懦,与叶修的强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需要她时时在背后提点,甚至要为他出面应对尴尬局面。 另一个却能将她和叶安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她屡屡受挫,却偏偏…… 生不出多少恶感,反而有种想要去挖掘对方的冲动。 她知道。 自己的心乱了。 彻底的乱了……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唤来贴身的心腹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 丫鬟面露讶异,但还是点头领命。 片刻后。 公孙美人换上一身深色的简便衣裙,用斗篷遮住头脸,在丫鬟的掩护下,悄然从公孙府的后门离开,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 乾王府。 下一秒。 她敲响了大门。 门扉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隙,露出宁红夜清冷的面容。 她看着门外裹在深色斗篷里的身影,似乎毫不意外。 以至于。 不等对方开口,便侧身让出通道:“公孙小姐,请进,少主已在方才的院子里等候。” 正准备开口说明来意的公孙美人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第269章 不争储君,只夺帝! “你来了之后,我倒是确认了一件事情。”叶修笑了笑。 公孙美人捏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抬眼看他:“什么事?” 叶修的语气带着一种玩味。 “你嫌弃我六哥蠢。” 公孙美人呼吸一窒,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迅速被她压下。 她稳住心神,反问道:“你……为何如此确定?” 叶修好整以暇地靠回躺椅,慢悠悠地说道。 “你上一次在我这儿,又是打赌输了,又是……” “嗯,挨了教训,按理说,以你公孙小姐的骄傲和记仇,就算不恨我入骨,也该对我避而远之,至少短期内绝不会想单独见我。”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上扫过,笑意更深。 “但你来了,不仅来了,还是瞒着六哥,深夜独自前来。” “这只能说明,在你心里,有比在我这儿受的委屈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而这件事,显然你觉得六哥靠不住,甚至可能成为阻碍。” “所以你才不得不绕过他,直接来找我这个让你受委屈的人。”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你觉得他难成大事,甚至有点……蠢么?” 公孙美人沉默了。 她端着茶杯,手指冰凉。 叶修的每一句话,都像细针,刺破她层层包裹的心思。 她所有自以为隐秘的权衡,无奈和失望,在叶修面前,都被一览无余。 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她感到无力,却又奇异地松了一口气。 仿佛一直紧绷的弦,突然被人剪断,虽然失控,却也卸下了重负。 她将杯中微凉的茶一饮而尽,才沉声道。 “是,我承认。” “叶安他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缺乏魄力,更缺乏看透迷雾的锐利。” “在他身边,我看到的是一条越走越窄,甚至可能通往绝路的小径。” “所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的来意很简单。” “乾王殿下,我想……换一个合作对象。” “我想看看,你执子的这盘棋,最终会走向何方。” “而我,能否在其中,找到一个真正能施展抱负,不至于被愚蠢拖累的位置。” 叶修明白了。 眼前的女人,就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我拒绝合作。” 公孙美人彻底愣住了。 她预想了叶修的各种反应,唯独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 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和预期。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为……为什么?” 叶修晃着蒲扇,语气懒散,却字字如针。 “为什么?” “因为你小心思太多了。” “今天你能觉得我六哥蠢,转头就来找我。” “明天你若是觉得我也不够聪明,或者有更大的利益诱惑,是不是也能毫不犹豫地背叛我,去找下家?” 他侧过头,目光在她脸上扫过。 “一个随时可能反噬的‘合作者’,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公孙美人黛眉紧蹙,立刻抛出自己的筹码。 “我手里有叶安所有的把柄!” “他在墨家,在朝中的秘密,甚至一些隐秘的往来!” “这些难道不足以证明我的价值,不足以让你放心?” 叶修闻言,直接摇了摇头,兴趣缺缺。 “我要老六的把柄干嘛?” “我又没想扳倒他。” “他现在这样挺好的,专心搞他的机关术,还能帮我挡掉不少麻烦。” 公孙美人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个位置?没想过当储君?” 她实在无法相信,一个拥有如此心智和手段的人,会甘于现状。 何况…… 曾经坤帝还将他罢黜了。 但凡一个正常人,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啊! 叶修又打了个哈欠,似乎有点困了。 “当储君?干嘛要当?那位置多累啊?”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天天防着兄弟捅刀子,听着大臣扯皮。” “哪有我现在当个富贵闲王舒服?” 公孙美人看着他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绷不住了。 难道自己真的高看他了? 他折腾这么一大圈,扳倒太子,戏弄二皇子,拿捏六皇子,就只是为了当个逍遥王爷? 可不对啊…… 一个能随手画出陌刀,连弩,将朝堂格局搅得天翻地覆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野心? 这不合常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点醒叶修。 “叶修,你说你自己没有野心,不代表别人会那么认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如今锋芒已露,搅动风云,早已是众矢之的!” “就算你想偏安一隅,你的兄弟们,朝中的势力,会相信吗?会放过你吗?” “由不得你解释!这已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叶修听着她略显激动的话语,忽然笑了起来,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听我把后面的话说完。” 公孙美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只见叶修缓缓坐直了身体,刚才那副懒散的模样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而深沉,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狂傲的弧度。 “我不想当储君……” “是因为储君也不过是臣,是子,头上还压着父皇,依旧要仰人鼻息,依旧有诸多束缚。” “我若要当,肯定直接当皇帝。”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公孙美人的脑海! 她猛地瞪大双眼,浑身剧震,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自己不是高估了叶修,而是低估了啊…… 原来他不是没有野心。 他的野心,大到超出了她所有的想象!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让她头皮发麻,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疯了?!”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出口?!” 她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叶修,酥胸剧烈起伏。 “叶修!” “你不愿意与我合作,如今又告诉我这些……” “你就不怕我立刻出府,将你这番狂悖之言禀明陛下?” “你这是自寻死路!” 叶修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然后。 抬起手,对着府门的方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怕?” “我为何要怕?” “公孙小姐,门在那边,你随时可以去。” “需要我让红夜为你备车吗?” “或者,我直接给你一块进宫腰牌?” 他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公孙美人满腔的惊怒瞬间卡住,如同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但同时的…… 她也因为叶修的话,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对! 叶修敢如此直言不讳,必有倚仗! 自己刚才真是被那句“当皇帝”惊得失了方寸! 自己一个女人,跑去向多疑的坤帝告发一个刚刚恢复亲王爵位,根基未稳,且身负前朝血脉的皇子有不臣之心,直言要当皇帝? 谁会信? 坤帝是会相信一个刚刚献上利器等功劳,看似安分的儿子,还是相信一个深夜从对方府中跑出来的告密者? 尤其这个告密者,还是六皇子未过门的王妃! 这更像是一场拙劣的构陷! 恐怕她话还没说完,就会先被坤帝怀疑用心,甚至可能被叶修反咬一口,说她因爱生恨,构陷亲王! 那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想通此节,公孙美人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缓缓坐回石凳上,脸色变幻不定的看着叶修,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后怕,有震惊,更有一种被彻底算计了的无力感。 “你……是故意的?” 她声音干涩。 “你故意拒绝合作,又故意告诉我你的……真实意图。”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修终于放下蒲扇,双手交叉置于腹前。 “我想怎么样?” 他轻轻摇了摇头。 “公孙小姐,你又错了。”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在拒绝你,恰恰相反……”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炬,锁定在公孙美人略显苍白的脸上。 “我是在给你一次机会。” “一次真正合作的机会,而不是你之前那种,带着试探,保留和退路的所谓投诚。” “你想上我的船,可以。” 第270章 你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堂堂的兵部尚书的女儿! 位高权重! 结果在听到自己的意图后,反而一脸兴奋的要参与进来? 是啊! 她图的是什么??? 公孙美人看着叶修那双淡漠的眼睛,脸颊一下子在月光下微微发烫。 她随之强装镇定,轻轻“呵”了一声。 非但没有依言拢起衣衫,反而将衣带在指间绕了绕:“理由?如果我说,我就是觉得这样比较刺激,你信吗?” 叶修眉梢都没动一下,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不信。” “不信我也没办法。” 公孙美人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叶修闻言,抬头看着她,语气带着点无奈,像是在打发一个胡闹的孩子:“算了,整一整你身上的衣服,穿起来吧,夜里风凉,公孙小姐若是染了风寒,本王可担待不起。” 这下,轮到公孙美人愣住了。 她预想过叶修可能会假意推拒,或是顺势而为,却万万没想到是这种反应。 一股挫败感和不服气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追问:“我都脱了,你……就一点都不冲动?” 她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向来很自信。 否则的话。 也不会将那一个看上去如同木鱼疙瘩的六皇子给玩弄在鼓掌间。 可叶修这反应,简直是对她魅力的侮辱! 叶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反问道:“我的女人很多,差你一个吗?” 公孙美人:“……” 叶修看着她瞬间变幻的脸色,继续说道。 “公孙小姐,你以为的‘底牌’,在我这儿,可能一无是处。” “想入伙,光靠这个可不够。还是换点比较实在的东西吧。” 他女人有的事。 无论是李师师的娇媚可人,还是宁红夜的冷艳绝伦,亦或者尤菲米娅那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偾张的魔鬼身材…… 哪一个单拎出来都不输公孙美人,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尤菲米娅在某些方面的资本,能甩开她两条街不止。 公孙美人这点牺牲,在叶修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惊讶的投名状。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席卷公孙美人。 她咬了咬下唇,猛地将衣带系好,整理好衣衫。 然后。 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叶修,语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好!算你狠!那你说,怎样才算实在?到底让不让我入伙?” 叶修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目光在她因羞愤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扫过,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不是我提出来,而是你得拿出点真正能让我心动的东西。” 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空口白牙,或者……几两皮肉,就想换一张上船的票?” “公孙小姐,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简单了?也把你自己……看得太轻了?” 公孙美人被他这轻蔑的语气彻底激怒,胸脯剧烈起伏,俏脸涨红。 “你!!!” “我什么?” 叶修打断她,眼神倏然转冷。 “你也别忘记了……按照上一次的赌约,你本就该任由我摆布,我若真要你的身体,你以为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你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公孙美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嘴唇微微颤抖。 那晚雨中的屈辱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浑身发冷。 叶修看着她骤然苍白的脸,嘴角又重新勾起那抹玩世不恭的笑。 “所以,别拿这种我唾手可得的东西来当筹码。” “那只会让我觉得,你所谓的合作,廉价得像这院子里的任何一个丫鬟,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不如她们听话。” “想入我的局?” “拿出你公孙家真正的底牌,拿出能让我觉得非你不可的价值。” “否则……” 叶修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当然。” “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想清楚了,也可以再来。” “但那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公孙美人站在原地,娇躯因为极致的羞愤和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 她堂堂兵部尚书的千金,自幼天赋异禀,才智过人,连皇子们都对她礼遇有加,何曾受过如此轻蔑的对待? 叶修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不仅否定了她自以为最具诱惑力的“资本”,更是将她整个人连同她的家族背景都贬得一文不值…… 仿佛她的投诚,是一件多么廉价可笑的事情。 廉价得像丫鬟? 唾手可得? 这些字眼反复在她脑中回荡,刺激着她最敏感的神经。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让她脸颊滚烫,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光。 “叶修!你……你混蛋!” 她终究是没能维持住最后的冷静,猛地一跺脚,转身便走。 衣袂翻飞间,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她尊严扫地的庭院。 叶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渐渐淡去,只剩下平静无波。 脚步声轻响。 宁红夜出现在亭外,目光扫过公孙美人消失的方向,又落回叶修身上。 “少主,您是故意的?” 叶修转过身,拿起石桌上已经微凉的茶壶,又给自己斟了半杯,语气淡然。 “我对心不诚的人,没有任何兴趣。” “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只凭一时冲动或者觉得‘刺激’就想上赌桌。” “这种盟友,关键时刻只会是累赘。” 宁红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少主的意思,争夺天下绝非儿戏,需要的不是一时兴起的投机者,而是能够同生共死,意志坚定的伙伴。 公孙美人虽然聪明,但她的动机明显不纯,有自己的想法,这样的盟友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很可能…… 反水! 就像背叛六皇子一样。 然而,就在她沉思之际,叶修却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宁红夜猝不及防,轻呼一声,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带向了叶修。 “但我对你有兴趣。” 叶修低头看着她,眼中不再是之前的冷漠,而是带着一丝暖意。 宁红夜的脸色“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但那力道只是微微一滞,便顺从地放松了下来。 一时间。 心跳如擂鼓! 她清晰地知道今晚跟着他走进房间将会发生什么…… 但她没有反抗,内心深处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和期待。 长久以来的陪伴和倾慕,似乎终于要在这一刻得到回应。 她微微垂眸,声音细若蚊蚋:“少主……” 叶修不再多言,拉着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卧房。 ……(此处省略千万字)……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房中。 宁红夜躺在叶修怀中,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叶修熟睡的侧颜,她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红晕,随即被满足感和幸福感淹没。 昨晚。 她得偿所愿,从一个少女,蜕变成了女人。 同时。 也是叶修的女人…… 叶修醒来时,便看到怀中人儿正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自己。 他笑了笑,低头在宁红夜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再睡会儿。” 宁红夜轻轻“嗯”了一声,脸颊微红地闭上了眼睛。 叶修轻轻抽出被她枕着的手臂,为她掖好被角。 然后。 起身披上外袍。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 叶修摆开架势,开始在晨曦中缓缓演练起五禽戏。 一套五禽戏打完。 他周身热气腾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只是。 叶修刚接过小蝶递来的湿毛巾擦脸,便听见一阵熟悉的竹杖点地声由远及近。 除了瞎乍浦,还能有谁? “少主!少主!” 果不其然,瞎乍浦人未到声先至,“俺老瞎有要紧事禀报!” 叶修将毛巾递还给小蝶,示意她先退下,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老瞎,这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瞎乍浦快步走到近前,虽目不能视,却精准“面朝”叶修。 “少主,您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乾王了,按大坤祖制,亲王仪卫定额三千!” “可咱们府上,满打满算,加上俺和老王从罪屠营带出来的老兄弟,也才一百多人!” “这排场也太寒酸了,与您的身份不符啊!” “俺觉着,得赶紧扩充人手了!” 叶修闻言,沉吟道。 “嗯……” “这的确是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 “三千定额若是满额招募,需在兵部登记造册,粮饷器械皆受其节制,动静太大,也扎眼。” 瞎乍浦挠了挠头:“那……少主您的意思是?咱们去兵部按规矩选拔?” 叶修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三千配额,看似风光,实则是枷锁,咱们不图那个虚名,先选出五百可靠之人即可。” “五百?” 第271章 气愤的冷眼! 叶修带着瞎乍浦,乘坐马车,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冷府门前。 府邸门庭森严,两名护卫见马车带有亲王徽记,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 叶修下车,对护卫淡淡道:“劳烦通传,乾王叶修,来访冷眸小姐。” 护卫正要应声进去通报,却见府门内正好走出一位身着锦袍,面色冷峻的年轻男子,正是冷眸的兄长,冷眼。 冷眼一眼便认出了叶修,眉头立刻皱起,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善,拦在了叶修面前:“乾王殿下?” 叶修神色平淡,点了点头。 “正是本王。” 冷眼上下打量了叶修一番,眼神中的不悦几乎不加掩饰。 “乾王殿下,您身份尊贵,身边红颜知己环绕,更是首辅的女婿!” “呵呵,今日突然驾临我冷府,指名道姓要见舍妹,不知所为何事?” 他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十足。 显然。 他对叶修很不满。 能满意? 他父亲和他自己都是四皇子叶南的铁杆支持者! 所以。 对这位与四皇子有过节的乾王,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叶修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哦,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来找眸儿,谈情说爱。” “什么?!” 冷眼闻言,脸色骤变,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你说什么?乾王殿下,请你慎言!舍妹的闺誉,岂容你如此轻侮!” 叶修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反问。 “怎么?你听不懂人话?那我再说清楚点——” “我,叶修,今日来你冷府,就是来找你妹妹冷眸,谈、情、说、爱的,有问题吗?” “你!!!”冷眼瞬间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暴起。 叶修这副浑不吝的态度,加上这近乎挑衅的言语,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身为冷家长子,自幼习武,性格刚烈,哪里受得了这等羞辱,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亲王身份了,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下意识地握向了腰间的佩剑剑柄,眼看就要发作。 “大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清冷的女声自府门内传来。 所有人动作一顿。 齐齐望向了声源方向。 只见。 冷眸一身素雅衣裙,快步从里面走出。 然后。 先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兄长,随即转向叶修,清冷的眸子微微一闪,轻声道:“叶公子,你来了。” 叶修点了点头。 “嗯,随我去一趟教坊司。” 冷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金銮一事,眼看着差不多了。 叶修估计是为了那件事情。 顿时间。 她颔首应道:“好。” “不行!” 一旁的冷眼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跨前一步,挡在冷眸身前,脸色铁青地低吼道。 “眸儿!你不能去!” “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跟着乾王去那种地方,成何体统?!” “传出去我们冷家的脸面往哪放?” 冷眸黛眉微蹙,语气依旧平静。 “大哥,我只是随乾王殿下出去办正事,并非你想的那般不堪。” “何况,我本身就是教坊司的管事,行事自有分寸,请你不要干涉。” “正事?什么正事需要去教坊司办?”冷眼气得胸口起伏,伸手指着叶修,“他刚才亲口说的,是去找你‘谈情说爱’!这是对我冷家的侮辱!我绝不允许!” 冷眸尚未开口。 叶修却轻笑一声,上前半步,目光玩味地看向冷眼。 “哦?冷公子的意思是,我叶修,堂堂大坤皇帝第八子,敕封的乾王,与你妹妹冷眸谈情说爱,是丢你冷家的人了?” “是让你冷家蒙羞了?” 冷眼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没错!就是丢人现眼!” 叶修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语气却骤然转冷。 “那你觉得,生出我这么个‘丢人现眼’儿子的父皇,是不是也更丢人现眼?” 冷眼猛地一愣,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踩中了绝不能碰的雷区! 他慌忙辩解:“你……你胡说什么?我何曾对陛下有半分不敬?你休要血口喷人,曲解我的意思!” “我曲解?” 叶修故作诧异,步步紧逼,“我是父皇的亲儿子,龙子凤孙,你觉得我丢人现眼,岂不是在暗指父皇血脉低劣,教养无方?这还不是对父皇的大不敬?” “你……你强词夺理!” 冷眼又急又怒,额上青筋暴跳,手再次按向剑柄,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大哥!” 冷眸适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她目光清冷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语气决绝。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要去哪里,见什么人,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的事情,以后请你不要再管了。” 说完。 她不再看冷眼那副快要喷火的模样,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叶修的手,转身便朝着停在不远处的亲王马车走去。 叶修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柔软的触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任由她拉着,并肩而行。 冷眼眼睁睁看着妹妹竟如此“不知廉耻”地主动牵起叶修的手,当众离去,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怒火直冲顶门,气得浑身发抖。 下一秒。 他指着两人背影的手指都在打颤,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奶奶的! 自己的妹妹,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吗? 居然跟着叶修那个王八蛋离开??? 不行! 必须马上去告诉父亲才行! 想至此。 他匆匆的转身,朝府中跑了过去。 …… 马车辚辚而行,车厢内,叶修与冷眸相对而坐。 短暂的沉默后。 冷眸抬眼看向叶修,眸中带着一丝歉然,轻声道。 “叶郎,对不起,我哥他……” “性子比较偏执,和我父亲一样,都比较支持四皇子,所以对你多有冒犯。” 叶修随意地摆摆手,脸上并无愠色,反而微微一笑。 “无妨。” “立场不同,看法自然相异。” “他们以后会想明白的。” 冷眸见叶修并未放在心上,心中微松,才继续说道:“你今日来找我,又提及教坊司,可是为了金銮暗中调查的那件事?” 叶修点了点头,收敛了方才的慵懒,神色稍正。 “没错,她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可有什么确切的进展或名单?” 冷眸沉吟片刻,回答道。 “据我侧面了解,金銮似乎已经接触了不少人,也摸清了一些人的底细和心性,应该是差不多了。” “不过具体到了哪一步,有哪些人可选,我并不太清楚细节。” 她微微停顿,继续开口。 “我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若与金銮这位前朝罪臣之女过往甚密,频繁打探教坊司内幕,难免惹人闲话。” “恐对叶郎你的计划不利,所以并未深究。” 叶修表示理解。 冷眸的身份敏感,与金銮保持距离是明智之举。 “谨慎些是对的。” “那我们就去亲眼看一看吧!” “看看金銮给我们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马车很快抵达教坊司。 瞎乍浦上前,敲了敲门环。 片刻后。 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两名身着内侍服饰的守门太监探出头来。 他们一眼便认出站在瞎乍浦身后的叶修和冷眸,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连忙将门完全打开,躬身行礼,让开了道路。 “乾王殿下金安!冷小姐安!” 叶修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在冷眸的引领下,一行人径直入内,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了教坊司深处一间用作管事处理事务的厅堂。 冷眸示意随行的侍女退下,随后对叶修轻声道。 “叶郎稍候,我这就去唤金銮过来。” “嗯。” 叶修微微颔首,便开始品茶。 不一会儿。 冷眸便带着金銮快步返回。 金銮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她一见叶修,立刻恭敬地福身行礼:“奴婢金銮,参见乾王殿下。” 叶修抬手虚扶,开门见山地问道。 “金銮,不必多礼。” “之前托你留意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金銮闻言,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张,双手呈上。 “回殿下,奴婢不敢懈怠,这段时日暗中观察,多方印证,初步整理出了一份名单。” “请殿下过目。” 叶修接过名单,展开仔细浏览。 只见。 上面并非仅仅罗列姓名,还详细标注了每个人的出身背景,家族获罪缘由,本人特长心性,以及目前对朝廷,对自身处境的大致态度。 字迹娟秀工整,条目清晰,可见金銮是下了功夫的。 名单上有前朝忠烈之后,有心怀怨愤却隐忍不发的将门孤女,也有才华出众却因家族牵连沦落风尘的官家小姐…… 形形色色,但共同点是都非甘于沉沦之辈,心中或多或少都藏着不甘与复仇的火焰。 叶修看完,将名单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对金銮道。 第272章 乾王殿下请留步! 金鸾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名单上的三十余名女子便被悄然引至教坊司后院的一间密室中。 叶修与冷眸随后步入。 密室颇为宽敞,但此刻聚集了三十多人,也显得有些拥挤。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年轻却难掩憔悴的脸庞。 她们衣着朴素,大多低着头,眼神中却透露出警惕,不安,疑惑…… 叶修目光扫过全场,发现其中有几张面孔有些眼熟。 似乎是…… 当初他在教坊司用瓦罐敲击出天籁时,在场聆听过的女子。 她们看到叶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而更多的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这位近来名声鹊起的乾王殿下。 叶修走到众人前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无形的压力在沉默中弥漫开来。 许多女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良久。 叶修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们此刻的心情。” “疑惑,警惕,还有恨意。” “但曾经的我,也跟和你们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了些许。 “我,叶修,大坤皇帝的第八子,曾经的乾王,也曾被废黜爵位,圈禁在这应天城内,形同囚徒。” “我甚至还知道失去至亲的滋味。” “我的母亲……太萱妃,含冤莫白,最终选择跳井自尽,离我而去。” “那种无力,那种愤怒,那种看着仇人逍遥却无法手刃的痛苦……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人群中激起了涟漪。 有人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修,似乎没料到这位皇子会如此直白地揭开自己的伤疤。 有人眼圈微微发红,仿佛被勾起了伤心事,黯然神伤。 更有几人,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愤怒,拳头都不自觉地握紧了。 叶修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道。 “但沉溺于过去无用,抱怨命运不公更是懦夫所为。” “仇恨若只藏在心里,它会腐蚀你的灵魂,让你变得扭曲;但若将它化为力量,它便是最锋利的刀,最坚硬的甲!” “我现在,就给你们一次机会,一次可能改变命运,甚至……报仇雪恨的机会!”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一字一顿。 “告诉我,你们之中,谁的亲人尚在?无论是流放边陲,还是隐匿民间!” “我要将他们,将你们,都收入麾下!” “不是作为奴仆,而是作为战士,作为我乾王府的亲卫!” “我会给你们最好的训练,最强的装备!” “让你们有朝一日,能亲手拿回属于你们的一切,让那些曾经践踏你们家族荣耀的人,付出代价!” “告诉我,你们的亲人,在哪里?” 密室内一片死寂。 女人们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虽然叶修的话让她们心潮澎湃,但长期的苦难和背叛让她们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万一暴露了亲人的下落,岂不是害了他们? 叶修看着她们犹豫,挣扎的神情,并不意外,反而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对我有提防,这很正常。” “我也知道,你们之中,确实有人还有至亲流落在外。” 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在几个神色异动的女子脸上停留了一瞬。 “甚至,我大概能猜出是哪几位。” 这话一出。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和交头接耳。 显然。 没人相信叶修真的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太匪夷所思了! 一个站在后排,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忍不住抬起头,质疑道。 “殿下此言未免太过玄虚!” “我们这些人沦落至此,家破人亡,亲族离散乃是常事,殿下如何能断定谁还有亲人?” “莫非是诈我们不成?” 叶修看向她,不慌不忙,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不信?觉得本王在故弄玄虚?”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就赌我能不能将你们之中,尚有血亲存于世的人,一个一个指出来。” “若我胡乱指出,错了一个,就是我输,我会放你们自由。” “可我一旦做到了,就证明我确有几分能耐,也证明我对你们并无恶意……” “毕竟,若我真想对你们不利,大可暗中调查,何必在此与你们多费唇舌?” “届时,我希望你们能对我多一分信任,我们坦诚布公,如何?” 密室内再次陷入议论。 叶修的条件听起来很公平,甚至有些…… 狂妄。 他哪来的底气? 方才出声的那英气女子与身旁几人低声交换了意见,随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代表众人说道。 “好!既然殿下如此有信心,这个赌,我们接了!” “若殿下真能如神明般悉数指出,证明殿下确有通天手段,且诚意十足……” “那我等愿意相信殿下一次,将所知亲族下落如实相告!” 她的话引起了其他女子的附和。 的确。 一个能准确知道她们这些“孤丁”谁还有亲人存在的人,若真有恶意,早就动手了,何必在此与她们周旋? 这本身就是一种诚意的体现。 叶修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爽快!” “那么……游戏开始。” 叶修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张脸。 然后。 看似随意地抬手指向人群中一个始终低垂着头,双手却无意识紧握成拳的女子。 “你。” “你应该还有一个兄长,并且还活着,就在这应天城内,对吗?” 那女子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脸色瞬间煞白。 没错! 被说中了! 叶修为何会知道? 这一件事情,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才对…… 不等她反应,叶修的手指移向另一位眼神倔强,脖颈处有一道浅疤的女子。 “还有你,你的母亲并未随你父亲一同赴死,而是被昔日忠仆拼死救下,隐姓埋名,如今……大概在某处浆洗缝补,勉强度日。” “你……怎么知道?”那女子震惊了。 叶修瞥了一眼她的衣服,笑道。 “你的神态举止已经出卖你了。” “而你身上有缝补的口子,一般在教坊司内,都是会定期发新衣服的。” “而你出事前,乃是一个大小姐,根本不会缝缝补补。” “可如今却有。” “所以一结合,我就猜出来了。” 那女子呆滞了,心灵更是巨震。 因为叶修说的一点都没错!!! 叶修没有继续看她,而是又指向四人。 “你,应该有个幼弟或者幼妹,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握着手里的玉佩,那玉佩乃是兄弟姐妹佩。” “你,应该还有几个亲人,而且暗中仍有联系。” “你,外祖家尚有余荫,暗中接济于你。” “你,应该是一个双胞胎,她应该没死。” …… 被他点到的六名女子,个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 她们隐藏至深的秘密,连最亲近的同伴都未必知晓,此刻却被这位初次见面的乾王殿下轻描淡写地一一揭破! 密室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其他女子也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叶修和那六人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震惊。 “你……真的不是调查过我们?” 最先被点破兄长下落的女子声音颤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这绝非寻常调查所能及! 叶修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全场。 “调查?” “调查多费劲。” “我只是会洞察人心而已。”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洞察人心? 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 难怪他能精准地说出她们埋藏最深的秘密? 这已非人力所能及,近乎妖异! 看着众人脸上愈发浓烈的惊惧与敬畏,叶修停下脚步。 “看你们的表现,似乎……是我赢了?” 那六名被点破身份的女子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叶修给说中了! 而能如此轻易看穿她们底细的人,若真有恶意,她们早已万劫不复。 此刻,或许真是唯一的机会! 六人几乎同时向前一步,齐齐跪倒在地。 “殿下明察!奴婢……确有亲人在世!” 先前质疑叶修的英气女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哽咽。 “奴婢乃前镇北军副将赵崇之女,赵英!” “家父蒙冤战死,被坤帝亲手斩下头颅,兄长赵猛当年被父亲亲兵拼死救出,如今化名‘王猛’,藏身于城东铁匠铺!” “奴婢是前吏部侍郎周明远之女,周婉清,家母未死,确如殿下所言,在城西榆钱胡同替人浆洗衣物……” “奴婢幼弟……” “奴婢叔父……” 第273章 查一查冷家的底细! 声音刚刚落下。 府门内人影晃动,几人快步走出,为首的赫然就是冷眼和冷眸的父亲,礼部尚书冷向左。 他面色沉凝,官袍整肃,目光如炬,直直落在转身望来的叶修身上。 叶修转身,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拱手道:“冷尚书有何贵干?” 冷向左目光扫过叶修,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女儿冷眸,眉头紧锁。 “乾王殿下身份尊贵,日理万机。” “小女眸儿资质愚钝,性情顽劣,实在不敢高攀,亦恐耽误殿下正事。” “日后……” “还请殿下莫要再与她过多来往,以免惹人闲话,于殿下清誉有损。” 这话说得客气,实则就是划清界限,阻止两人接触。 叶修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笑一声,语气直接得近乎无礼。 “冷尚书多虑了。” “本王与谁来往,似乎还轮不到旁人来指点。” “眸儿聪慧明理,甚合我心,我来寻她,谈情说爱也好,商议正事也罢,都是我们之间的事。” “冷尚书管天管地,莫非还要管到本王的私交上来?” 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尴尬起来。 冷向左没想到叶修如此不留情面,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一旁的冷眼早已按捺不住,见父亲受怼,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猛地踏前一步,怒喝道:“叶修!你放肆!竟敢对我父亲如此说话!” 说着,右手再次握向剑柄。 然而。 他身形刚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然而至,竹杖“哒”地点在他身前地面,正是瞎乍浦。 瞎乍浦虽目不能视,却精准地“盯”着冷眼。 “冷公子,慎行!” “我家少主,如今是陛下亲封的乾王,名正言顺的皇子!” “不再是昔日那个可以任人轻侮的罢黜之身了!” “你冷家再是勋贵,在亲王面前动手,是想试试陛下对乾王殿下的恩宠有多深,还是想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够砍?” 冷眼被这气势所慑,动作一僵,脸色涨红,进退两难。 刚刚他是冲动了…… 但就这么退下去,又让他很是不甘心!!! 就在这时。 冷眸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直视父亲:“父亲,您曾经亲口答应过我,若我能摆脱远嫁北宸的命运,留在应天,我的婚事便由我自己选择,如今,您是要食言吗?” “什么???” 冷向左脸色铁青,指着叶修,怒声道,“你的选择莫非就是他?他叶修是要娶首辅之女姬如雪的人,你……难道要自轻自贱,去给人做小吗?” 他的地位,人脉,权势虽不如首辅。 但他好歹是一个尚书! 他难道不要脸? 自己的女儿嫁给同一个人当小的,成何体统??? 如果叶修是一个能当皇上的人也就算了,问题他配吗? 一个身具前朝血脉的人,怎么可能登机? 恐怕在登基争夺的路上,就已经被人给杀了,他绝不能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 “我心甘情愿。”冷眸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你!!!” 冷向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女儿,一时语塞,“你个逆女!” 叶修看了一眼冷眸,适时开口。 “冷尚书,本王这里,没什么大小之分。” “跟我的人,我自会一视同仁,绝不会让眸儿受半分委屈,您不必多虑了。”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冷向左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都有些发黑。 这叶修,简直是欺人太甚,无法无天! 叶修却不再看他,对冷眸温声道。 “眸儿,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又对冷向左随意一拱手,“冷尚书,告辞,改日有空,本王再来登门拜访。” 说罢。 不再理会冷家父子那精彩纷呈的脸色,转身潇洒地登上马车。 瞎乍浦竹杖一点,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气氛凝滞的冷府门前。 只留下冷向左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冷眼扶着他,两人望着远去的马车,脸色均是难看至极。 等乾王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 冷向左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猛地转头,怒不可遏地瞪着依旧平静站在原地的冷眸,低吼道:“你!你简直疯了!” 冷眸横了他一眼,眼神清冷依旧。 “我没疯,父亲。” “我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吗?” “没错吗?”冷向左气得胡须都在颤抖,伸手指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这应天城里的青年才俊,勋贵子弟,你选谁都行,就是不能选他叶修!” 冷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我的好父亲,事到如今,您觉得您还有资格来规定我必须选择谁,不能选择谁吗?” 一旁的冷眼见妹妹如此顶撞父亲,忍不住恼怒地插话:“眸儿!他是你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冷眸的目光转向兄长,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规矩?哥哥,你跟我谈规矩?” “当初,我被陛下下旨要送往北宸和亲的时候,父亲只是说‘如果’我能自己想办法回来,就给我自己选择的机会。” “他当初根本不觉得我能回来,甚至都没有在陛下面前为我恳求过一句!” “一切考量,不都是为了你们的前程,为了冷家的地位、官职、身份吗?” 这话如同利剑,瞬间刺穿了冷向左和冷眼竭力维持的体面。 父子二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尤其是冷向左被女儿戳中心事,更是恼羞成怒,强自辩驳道。 “那……那是为了整个冷家!” “你身为冷家女儿,为家族做出一点牺牲,也是为了列祖列宗的荣光!” “所以我现在按照约定回来了。”冷眸步步紧逼,毫不退让地反问,“您是要在冷家列祖列宗面前,公然食言吗?” “你!!!” 冷向左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都绿了,指着冷眸,手指哆嗦着,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冷眸看着父亲和兄长那副气急败坏却又理亏词穷的模样,心中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愤懑仿佛找到了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给他们任何转圜的余地,语出惊人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您了。” “父亲,哥哥,我早已是叶修的人了,此生,非他不嫁。”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 冷眼彻底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老天! 妹妹说什么? 早就已经是叶修的人了? 她……什么时候…… 等等! 不会是在前往北宸的路上,两人就搞在一起了吗? 冷向左指着冷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半晌。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你……你……不知廉耻!败坏门风!!!” “那也总比成为囚鸟,没有自由的好。” 冷眸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丢下一句话,不再看他们。 然后。 转身,走进了冷府大门,将父亲和兄长的震惊、愤怒与咒骂,统统甩在了身后。 …… 马车辚辚行驶在返回乾王府的路上。 车厢内。 叶修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 忽然。 他睁开眼,对坐在车厢角落,正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的瞎乍浦吩咐道:“老瞎,回去之后,你去找一趟沈炼。” 瞎乍浦立刻应声:“少主您吩咐!” 叶修语气平淡。 “让他动用锦衣卫的力量,暗中查一查冷家,尤其是冷向左和冷眼。” “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底细,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案底、隐秘的交割、见不得光的往来。” 瞎乍浦闻言,猛地“看”向叶修的方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哈?” “少主,您……您这是要动冷家?!” “就因为刚才那点口角?这……冷小姐那边……” 叶修挑了挑眉,好奇地反问:“动冷家?老瞎,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睚眦必报,一言不合就要抄人家底的人?” 瞎乍浦被问得一噎,下意识地干咳两声,竹杖点着车厢底板,小声嘟囔道。 “咳咳……这个嘛……” “少主,不是俺老瞎瞎说,您最近这手段……府里头大伙儿私下都在传,说您这报仇不隔夜,下手还……” “挺黑的!” “那叶昭太子、舞阳公主,还有二皇子,可不就是例子嘛……” 叶修闻言,顿时有些无语,没好气地道:“偏见!这都是赤裸裸的偏见!我那叫正当防卫和合理反击!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心黑手狠了?” 瞎乍浦嘿嘿干笑两声,没敢接话。 但那意思很明显…… 但大伙儿就是这么觉得。 叶修也懒得跟他计较,解释道:“我查冷家,不是要动他们,是要拿捏他们。” “拿捏?”瞎乍浦不解。 “没错。” 叶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眸儿今日为了我,算是跟她父兄彻底闹翻了脸,以冷向左那老古板的性子和她哥哥冷眼那个暴脾气,眸儿日后在冷家的日子能好过?” “我查他们的底细,握住他们的把柄,不是为了整垮冷家,而是要让冷向左和冷眼投鼠忌器,不敢再为难眸儿。” “得让他们明白,惹我不痛快,顶多丢官罢职;但若让我的女人在冷家受半点委屈……” 叶修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带着森然寒意,“那后果,就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了,我得确保我老婆在娘家过得舒坦,懂吗?” 瞎乍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少主这绕了一大圈,归根结底还是想动冷家,只是有了冷小姐这一个理由而已! 他随即又捕捉到一个陌生的词,好奇地问道:“少主,您刚说的……‘老婆’?那是啥意思?” 叶修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这说法,随口解释道。 “哦,就是娘子的意思,我家乡那边的叫法。” 瞎乍浦这才彻底明白,点了点头:“好奇特的叫法!” 第274章 威胁冷家! 翌日,乾王府书房。 瞎乍浦拄着竹杖,快步走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少主,沈炼那边有消息了!” 叶修正端着一杯清茶,闻言抬了抬眼:“哦?效率不慢。” 瞎乍浦从怀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双手呈上。 “这是沈大人让俺带回来的,说是初步查到的都在里头了。” “沈大人还特意嘱咐,冷家毕竟是礼部堂官,门生故旧不少,有些痕迹抹得很干净。” “所以查起来需费些周章,若少主觉得不够,他再让人深挖。” 叶修“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又呷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杯,接过信函。 下一秒。 指尖挑开火漆,抽出里面的纸张,目光平静地浏览起来。 纸张上罗列着冷向左父子多年来或明或暗的一些勾当。 比如收受下属冰敬炭敬,在官员考评中略有偏袒,利用职权为家族生意行过一些方便…… 大多都是官场上司空见惯,可大可小的毛病,扳不倒一个根基深厚的尚书。 直到叶修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项记录上。 那是关于三年前一次宫中大型庆典,由礼部主导操办,银钱流水极大。 但账目上显示,有一笔五万两白银的“采买杂项”支出,经手人是冷向左的一名远房侄儿。 而最终这批“杂项”的实物核验记录却语焉不详,与前期预算所列项目颇有出入。 当时虽有御史风闻奏事,但被冷向左以“庆典琐碎,难免疏漏,已责令补全”为由压了下去,最终不了了之。 叶修指尖在这条记录上轻轻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呵呵,看来咱们这位以清流自居的冷尚书,府上也不怎么干净嘛。” “五万两白银的‘杂项’,这窟窿可不小。” 瞎乍浦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少主,沈大人说了,这事儿当时被捂住了,证据不算铁,但顺着这条线往下挖,肯定能摸到大鱼!” “要不要俺再传话给沈炼,让他加把劲?” 叶修将信纸随手丢在书案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不必了,这点东西,够用了。” 吓唬人,用不着动真枪,那样就不好玩了。 瞎乍浦一愣:“够用了?少主,您这是……?” 叶修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走吧,老瞎,备车。” “咱们再去一趟冷府,拜访一下咱们的礼部尚书大人。” 瞎乍浦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叶修成竹在胸,立刻应道:“得令!俺这就去安排!” 小半个时辰后,冷府门前。 乾王府的马车再次停稳。 守门的护卫一见是叶修,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昨日那场风波犹在眼前。 毫不夸张的说…… 他们从未看见过小姐和老爷他们吵架,那是第一次。 叶修却浑不在意,对护卫淡淡道:“去通传一声,就说乾王叶修来访。” 护卫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去通报。 出乎意料的是。 这次并未让叶修等太久。 不过片刻,那护卫便小跑回来,躬身道:“乾王殿下,我家老爷和公子请您大厅相见。” 叶修眉梢微挑,与身旁的瞎乍浦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冷家父子虽然不情愿,但经过昨日之事,至少表面上不敢再将他拒之门外了。 毕竟。 他乃是王爷,拒绝一个王爷拜访,可不是一个尚书能做出来的蠢事。 很快。 在仆役的引领下,叶修和瞎乍浦穿过庭院,踏入了待客大厅。 厅内。 冷向左端坐在主位之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冷眼则站在他身侧,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眼神中带着戒备和怒气。 父子二人都在。 一见叶修进来,冷向左和冷眼虽面色不豫,但仍依礼起身。 冷向左拱了拱手,瓮声瓮气地道:“乾王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叶修随意寻了个客位坐下。 然后。 目光扫过冷眼,最后落在冷向左脸上,笑道:“冷尚书,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眸儿的事情。” 冷向左眉头一皱,语气生硬。 “眸儿是老夫的女儿,在自家府中,老夫自然疼惜,难道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叶修端起仆役奉上的茶,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道:“那可不好说。” “你!” 冷向左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激得心头火起,强压怒意,“乾王殿下此话何意?” 叶修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冷向左。 “当初父皇下旨,让眸儿远嫁北宸和亲,听闻冷尚书在朝堂上非但未曾出言恳求,反倒似是双手双脚赞成。” “对自己亲生骨肉尚且如此‘深明大义’,本王实在怀疑,您日后会不会‘亏待’了她。” 冷向左猛地一拍茶几,霍然起身,脸色涨红。 “一派胡言!” “彼时国事为重,北宸势大,和亲乃是为保我大坤边境安宁!” “老夫身为礼部尚书,岂能因私废公!” “此心天地可鉴,皆是为了大坤江山社稷!” 叶修静静等他咆哮完,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丝讥诮的笑意。 “为了大坤江山社稷,所以就能毫不犹豫地舍了自己的女儿?” “冷尚书这番忠君爱国之心,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冷向左被这话噎得脸色由红转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叶修,半晌才硬生生岔开话题,咬牙切齿地道:“乾王殿下今日前来,莫非就是为了翻这些旧账,羞辱老夫不成?你究竟意欲何为?” 叶修看着冷向左气急败坏的模样,反而更加悠闲地靠向椅背。 “冷尚书稍安勿躁,翻旧账非我所愿,本王也没那个闲工夫。”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冷眼,最终落回冷向左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本王今日来,只为一件事。” “我那乾王府邸,地方太大,人手太少,空落落的,缺一个女主人镇着。” “所以,这次来,是想接眸儿过府小住。” 此言一出,厅内空气瞬间凝固! 冷向左和冷眼父子二人几乎同时勃然变色! “你说什么?!” 冷眼第一个跳了起来,声音因惊怒而尖利。 “接眸儿去你府上?叶修!你休想!” “我冷家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岂能无名无分住到你的王府里去?” “这成何体统!传出去我冷家颜面何存?天下人会如何耻笑!” 冷向左也是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叶修,厉声道。 “乾王殿下!请你自重!” “眸儿待字闺中,清清白白,你如此行事,是要将她置于何地?” “将我冷家置于何地?此事绝无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面对父子二人连珠炮似的怒斥,叶修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听得有些不耐烦。 他掏了掏耳朵,等两人骂声稍歇,才慢悠悠地开口:“骂完了吗?” 冷向左和冷眼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满腔的怒火仿佛砸在了棉花上。 一时间。 他们居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叶修见他们安静下来,这才坐直了些,脸上那点慵懒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如果骂完了……” “那就该轮到我说了。” 冷向左和冷眼心中同时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叶修根本没给他们多想的机会,顺势迎着他们戒备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这一次来跟你们说,不是来跟你们商量。” “而是来通知你们。” “人,我今天一定要接走。” “叶修!你欺人太甚!”冷眼再也忍不住,猛地向前一步,额角青筋暴跳,“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我冷家!” 冷向左也是怒极反笑。 “乾王殿下好大的威风!” “莫非以为这应天城是你叶修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老夫这就上奏陛下,参你一个强抢官眷之罪!” 叶修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懒得再多费口舌。 他嗤笑一声,顺手从袖中取出那封沈炼调查来的信函,随意地丢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别急,上火伤身。” “看看这个再说。” “看完了,如果你们还觉得……有必要去父皇面前参我一本,那本王绝不拦着。” 冷向左和冷眼的目光瞬间被那封信吸引。 看着那普普通通的信封,父子二人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放大,脸色不自觉地变得凝重起来。 冷向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那封信,目光急扫而过。 起初他还强作镇定,但越看,脸色越是灰败。 尤其是…… 看到最后那笔五万两“采买杂项”的记录时,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青筋暴起,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叶修:“你……你竟敢暗中调查朝廷命官?!” 叶修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 “冷尚书言重了。” “本王如今不仅是父皇亲封的乾王,更兼领着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虚职,协理部分事务。” “稽查不法,本就在职责之内,谈何暗中调查?” 他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冷家若门风清正,行事光明,本王自然敬佩。” “但若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不小心被本王查到了……” “比如这五万两说不清道不明的杂项。” 叶修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您觉得,若我将此事详加查证后禀明父皇,父皇是会怪我多事,还是会觉得冷尚书您辜负圣恩,甚至……其心可诛?” “届时,掉的会是我的王爷头衔,还是您二位……乃至冷家满门的脑袋?” “另外就是……” 第275章 接走冷眸,冷家崩溃! 冷向左黑着脸,喊来了一个丫鬟。 丫鬟领命而去,心中却满是诧异。 她深知老爷和公子对乾王殿下的态度,原以为会有一场风波,没想到竟是如此平静地让她去请小姐…… 闺房内。 冷眸正对镜梳妆,听闻丫鬟禀报,执眉笔的手微微一顿,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叶修要接她去王府小住? 离谱的是。 父亲和兄长居然会同意? 她并未多问,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当她收拾停当,来到前厅时,所见景象更让她心生疑惑。 父亲冷向左不仅没有阻拦,反而面色复杂地站在那里,甚至在她经过时,低沉地说了一句:“在王府,一切小心。” 虽语气生硬,却终究是默许了。 兄长冷眼则站在父亲身后,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那目光中的愤懑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叶修见冷眸出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冷眸略一迟疑,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在冷家父子的注视下,叶修牵着冷眸,带着瞎乍浦,从容地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冷府。 直到那代表乾王府的徽记彻底消失在街角,冷向左一直强撑着的镇定瞬间瓦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冷眼更是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门柱上。 手痛。 但脑子更痛。 “父亲!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愤怒的怒吼,“就让眸儿这么被他带走?我冷家的脸面往哪里放!这叶修,欺人太甚!” 冷向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慌什么?” “叶修此子,仗着陛下些许恩宠和锦衣卫的势力,便如此肆无忌惮,真当我冷家是泥捏的不成?”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压低了声音。 “只有王爷才能对付王爷。” “眼儿,你立刻去备帖,我要亲自去拜访四皇子殿下!” “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殿下!” “叶修如此逼迫朝廷命官,强纳官眷,我就不信,四殿下会坐视不理!” “唯有借助四殿下的力量,才能压一压他叶修的嚣张气焰!” 冷眼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父亲!我这就去办!叶修……我们的账,慢慢算!” …… 马车辚辚,行驶在返回乾王府的街道上。 车厢内与来时不同,多了一个冷眸。 她端坐着,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望着窗外流过的街景,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望向了叶修。 “叶郎。” “你……究竟是如何说服我父亲和兄长的?” “我了解他们,尤其是大哥,昨日那般情形,他们绝无可能轻易答应让我随你过府。” 一来,两人没成婚,去叶修那儿像什么话? 二来,自己在他们看来,还有别的用处…… 叶修闻言,缓缓睁开眼,对上冷眸的目光。 “没什么复杂的,就是直接威胁。” “威胁?”冷眸微微一怔。 “嗯。” 叶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 然后。 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出来。 完事后。 叶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最后……你父亲就深明大义,觉得让你跟我去王府‘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了。” 冷眸:“……” 好家伙! 她想过各种可能,威逼利诱,甚至叶修动用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皇室压力。 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 叶修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不语,便凑近了些,轻声问道:“眸儿,我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你会不会生气?” 冷眸从怔忡中回过神,随之哑然失笑。 “没生气。”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算是彻底从冷家搬出来了,反而更自在。” 那些所谓的家族责任,父兄的期望,此刻仿佛都随着那封“罪证”而烟消云散…… 她不必再被困于那令人窒息的牢笼。 叶修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一丝落寞,眉头微蹙:“怎么了?是不是我离开后,他们又逼迫你做什么了?” 冷眸沉默了一会儿,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才低声道。 “他们没逼迫我,只是……” “今日用早膳时,父亲和兄长有意无意地提起四皇子,说他英明神武,是诸位皇子中最有望继承大统的,还说……” “四皇子似乎对我颇有印象,让我有机会多与四皇子府上走动亲近。” 叶修闻言,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呵,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想把你也当成攀附权力的筹码?做梦!” 他伸手握住冷眸微凉的手,语气斩钉截铁。 “有我在,谁也别想打你的主意。”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冷眸心中一暖,那股因家族算计而产生的微凉渐渐消散。 叶修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忽然坏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 “不过话说回来,眸儿,等咱们以后有了宝宝,我看你父亲和哥哥,还怎么好意思再打把你送给别人攀高枝的算盘?” “到时候,他们怕是得求着咱们让孩子认外公舅舅了。” “宝宝?”冷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叶修话中的深意,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动人的酡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羞赧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叶修紧紧握住。 “你……胡说什么……” 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得的慌乱,完全不见了平日的清冷,看得叶修心头大动,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马车内,方才凝重的气氛被这暧昧的涟漪冲散。 …… 暮色渐沉,压抑笼罩着四皇子府邸。 书房内。 叶南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 他被父皇申斥禁足,又因鬼罗刺杀失败,反被叶修拿住把柄而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府中气氛本就凝滞,仆役们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触了这位暴躁主子的霉头。 就在这时。 管家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殿下,礼部尚书冷向左大人携公子冷眼在外求见。” “冷向左?” 叶南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语气极其不耐,“不见!本王现在没心情见任何人!让他们滚!”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琢磨怎么把叶修那混蛋挫骨扬灰,哪有闲心应付这些朝臣。 管家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殿下,冷尚书他……看着神情极为悲愤,说是有天大的冤屈,非要求见殿下做主不可,还……还哭了……” “哭了?” 叶南烦躁地挥挥手,“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等等,他说什么冤屈?谁给他冤屈?” 能让一个尚书哭着来找自己,恐怕事情真的不简单。 管家连忙回道:“冷尚书口口声声说是……是乾王殿下欺人太甚……” “叶修?又是叶修那个王八蛋?” 叶南霍然起身,眼中怒火“腾”地一下燃起。 入他娘的! 这个名字一出,直接点燃他所有怒火的引信! 他猛地一拍桌字。 “让他们进来!带到偏厅!” “本王倒要听听,叶修这个野种又干了什么狗胆包天的事!” 片刻后。 冷向左和冷眼被引入偏厅。 冷向左官袍虽整,但形容憔悴,双目红肿,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四殿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殿下!” 冷向左一见叶南进来,未及施礼,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叶南本就心情恶劣,看到冷向左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喝道:“冷尚书!堂堂礼部堂官,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起来说话!叶修那个混账东西又做了什么?” 冷向左闻言,悲愤欲绝。 “殿下明鉴!那乾王叶修……” “他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他今日强行闯入我府中,以势压人,蛮横无理地将小女冷眸……给强行接走了啊!” “什么?!”叶南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向前一步,厉声追问,“你说清楚!他把冷眸怎么了?!” 冷向左捶胸顿足。 “接走了!强行带到他乾王府去了!说是……” “接去小住!殿下啊!小女待字闺中,清清白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被一个男子,还是当朝亲王,无名无分地带回王府……” “这置我冷家门楣于何地?置小女的名节清誉于何地?这跟强抢民女有何区别?” “传扬出去,我冷家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小女日后还如何做人哪!呜呜呜……” 说到痛处,冷向左再次泣不成声,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 “叶修!又是你!你这个狗胆包天的王八蛋!” 叶南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气得牙齿咯咯响。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叶南咆哮着,猛地抓起手边的一个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一个身负前朝血脉的野种,仗着父皇一时恩宠,竟敢如此猖狂!真当我大坤无人能制他了吗?!” 冷向左见叶南暴怒,心中既惧又喜。 惧的是四皇子的雷霆之怒,喜的是终于找到了能压制叶修的靠山。 他连忙上前一步,深深一躬,几乎将腰弯成了九十度。 “四殿下!” “老臣深知殿下与那叶修素有嫌隙,叶修此举,不仅是羞辱我冷家,更是对殿下您权威的挑衅啊!” “他明知我冷家素来敬重殿下您,他这分明是在打您的脸面,削您的威严!” 冷眼也在一旁悲愤地帮腔。 “殿下!那叶修嚣张至极,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还请殿下念在我冷家对殿下忠心耿耿的份上,主持公道,为我冷家,也为殿下您自己,向那叶修讨要一个说法!” “至少……要把我妹妹救回来啊!” “讨要说法?哼!”叶南眼中凶光毕露,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冷尚书放心!” 第276章 你觉得吃定老子了? 暮色渐浓。 乾王府门前却陡然喧闹起来。 数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一群精锐侍卫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停在了府门前。 为首的马车帘幕猛地被掀开,脸色铁青的四皇子叶南不等侍从放好脚凳,便一步踏下车辕,目光阴沉地扫向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叶修,出来!!!” 话音刚落不久,乾王府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缓缓打开。 叶修一身闲适的常服,脸上带着一抹惊讶,迈步而出,身后只跟着目不能视的瞎乍浦。 “哟?这不是四哥吗?” 叶修拱手施礼,“今日是什么风,把四哥您这尊大佛吹到我这小庙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叶南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胸中怒火更炽,冷哼一声。 “叶修!你少在这里跟本王装傻充愣!” “本王问你,礼部尚书冷大人的千金,冷眸小姐,现在是否在你府上?!” 叶修眨了眨眼,坦然点头:“在啊,我接她来本王府上小住几日,歇息散心,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你好大的胆子!” 叶南见他承认,更是怒不可遏,引得周围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竟敢强掳官宦千金,行此等无耻下作之事!” “冷尚书父子此刻就在本王身后,苦主上门,你还有何话说?!” 随着叶南的话语,他身后的侍卫向两旁分开,露出了脸色苍白的冷向左和冷眼。 冷眼低着头,不敢与叶修对视。 冷向左则是一脸愤懑,却又带着几分心虚。 叶修目光越过叶南,轻飘飘地落在冷家父子身上,眉梢微挑。 “强掳?无耻下作?” “四哥,这话从何说起啊?” 他转而看向冷向左。 “冷尚书,您今日也在场,本王当时可是征得了您和冷公子的同意,才将眸儿接走的。” “怎么到了四哥这里,就变成我叶修强取豪夺了?” “若四哥和冷尚书不信,觉得本王威逼了冷家,或是眸儿本人并非自愿……” “这简单。” 叶修侧过头,对身后的瞎乍浦淡淡吩咐道。 “老瞎,去请冷小姐出来一趟。” “就说是四皇子殿下和冷尚书关心她,特意前来探望,想当面问问她,是否是我叶修强迫于她,将她困在府中。” 瞎乍浦躬身领命:“得令!” 话语一落。 他迅速转身,竹杖点地,入府而去。 叶修这才重新看向对面的所有人。 “不妨稍等片刻,让眸儿亲自出来与诸位对峙一番,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也省得四哥您听了片面之词,误会了小弟,伤了咱们兄弟间的和气。” 叶南看着叶修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又瞥了一眼身后冷汗涔涔的冷向左,心中猛地一沉。 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被当枪使了。 而冷向左和冷眼,此刻更是骑虎难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片刻。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府内传来。 下一秒。 冷眸的身影出现在门廊下。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裙,面容清冷,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剑拔弩张的众人,最后落在叶修身上,微微颔首。 然后。 才看向叶南和冷家父子。 叶南见正主出现,立刻沉声问道。 “冷小姐!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本王,是不是叶修威逼利诱,强迫你留在府中?” “若是,本王即刻为你做主!” 冷眸闻言,摇了摇头。 “四皇子殿下多虑了,乾王殿下并未威逼,更未利诱。” “相反,我与他早已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今日我来乾王府,乃是出于本心,是来我中意之人的府上小住。” “不知四皇子殿下兴师动众,前来质问,所为何事?” 她这番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冷向左脸色瞬间惨白,又转为铁青。 他再也忍不住,指着冷眸,怒斥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不知廉耻!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可说出此等话来?我冷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冷眸转向自己的父亲,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父亲,您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女儿已不想再重述一遍,我的路,我自己选,您……请自便吧。” 说完。 她不再看气得浑身发抖的冷向左和一脸惊愕的叶南,直接转身走回府内,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 叶修看着这一幕,无奈地耸了耸肩,对叶南摊手道。 “四哥,瞧见没?” “眸儿她是自愿的,心甘情愿,您这‘强掳官眷’的罪名,怕是安不到小弟头上了。” “现在,四哥您还有什么事吗?” 叶南的脸色难看至极,一阵红一阵白。 他兴师问罪而来,却被冷眸当众打脸,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扇了几个耳光。 他狠狠瞪了一眼冷向左父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那好。” 叶修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忽然收敛了些,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既然四哥您这边没事了,那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跟四哥聊聊。” 哈? 反过来找自己聊聊? 叶南愣了一下,随之气急而笑:“你想跟本王聊什么?” 叶修不紧不慢地上前半步,声音压低了些,恰好能让叶南听清,却又不太会引起周围侍卫的注意。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想起个人……鬼罗,四哥应该还记得吧?” 叶南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微变。 这个王八蛋,居然在这个时候提起鬼罗,是什么意思??? 叶修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笑眯眯地继续道。 “说起来,鬼罗这人,真是忠义可嘉,令人动容啊。” “在父皇面前,宁可把脏水全泼到已经倒台的大哥身上,甚至不惜当场自戕明志,也要死死保住他真正的主子……” “啧啧,这份忠心,真是感天动地,差点把我都给感动哭了。”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甚至如同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叶南的咽喉! 他哪里听不出叶修的话中话? 不就是想告诉他…… 自己知道全部的事情! 叶南的脸色彻底黑沉下来,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与惊惧交织。 他死死盯着叶修,从牙缝里挤出低沉的声音:“叶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修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四哥这话说的,我能想做什么?” “就是鬼罗兄弟的义举,让我这心里啊,总有点……七上八下的,晚上睡觉都不太安稳。” “这精神上的损失,总得有点补偿,抚慰一下我受惊的心灵吧?” 他凑近一步,笑容愈发“和善”。 “四哥您位高权重,富可敌国,这点小小的‘精神损失费’,应该……不会舍不得给吧?” 叶南一听“精神损失费”几个字,肺都快气炸了! 鬼罗的忠义之举,竟成了这混蛋敲诈自己的借口??? “叶修!你他娘的别做梦!” 叶南再也维持不住皇子的仪态,直接破口大骂,额角青筋暴跳,“想从本王这里讹钱?一分都没有!你想都别想!” 说完。 他猛一甩袖,转身就要走。 他算是看明白了,再待下去,只会被这无耻之徒牵着鼻子走,顺了他的意! 甚至…… 被赤裸裸的敲诈勒索!!!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身后便传来叶修慢悠悠的声音。 “四哥别急着走啊。” “你猜鬼罗从被我擒住,再到我‘好心’放了他,让他自己去父皇面前自首……” “这中间空档,他有没有为了表忠心,或者为了别的什么,跟我透露点……” “嗯,四哥你的一些小秘密?” 叶南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浑身剧震,豁然转身! “叶修!你威胁我???” 他双眼赤红,怒到了极点。 不能怪他反应剧烈,而是因为…… 鬼罗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太多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秘密! 若叶修真的从鬼罗嘴里撬出了什么…… 叶修摊开手,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委屈。 “四哥,这怎么能叫威胁呢?” “小弟我人微言轻,胆子又小,只是被鬼罗兄弟的忠义之举吓到了,晚上总做噩梦……” “想着四哥您身为兄长,宽宏大量,定会体恤小弟,给点压惊费,这明明是兄弟间的关怀提醒嘛。” “你!!!”叶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修,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他撕碎。 但理智告诉他,鬼罗这个把柄太要命了!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你想要多少?” 叶修立刻纠正,笑容可掬。 “诶,四哥又说错了,不是‘要’,是‘精神损失费’,是补偿,是抚慰!” 叶南强压下杀人的冲动,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问:“好!你的‘精神损失费’,要多少?” 叶修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认真计算,然后恍然大悟般一拍手。 “哦!我想起来了!” “之前大哥和兰姐他们,好像每人都是给了这个数来抚慰我受惊的心灵……”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叶南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说,“不多不少,正好每人两百万两白银。” “四哥您看……” “您是和大哥他们看齐呢?还是看着给,意思意思?” 叶南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两百万两? 还是每人? 这王八蛋是真敢开口啊! 第277章 坤帝痛风了? 面对叶南几乎要喷出火的逼视。 叶修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抬手随意地指了一下府门外的方向。 “四哥,瞧您这话说的,腿长在您自己身上。” “钱,您愿意给,是心疼弟弟,小弟感激不尽。” “若是不愿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门在那边,自便。” “小弟我,绝不强求。” 那轻飘飘的“自便”二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叶南紧绷的神经上。 他看着叶修那副油盐不进、有恃无恐的模样,再看看身后面色惶惶的冷家父子,以及周围那些虽然低着头但竖着耳朵的侍卫…… 一股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他。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 鬼罗就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而剑柄,正握在这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八弟手中。 继续硬扛下去,叶修这个疯子真的可能把那些要命的秘密捅到父皇面前! 他不知道叶修知道多少,可万一呢…… 他赌不起! 那一刻。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 “好!一百万两!给你!” 叶修脸上立刻绽放出真诚无比的笑容。 “四哥果然深明大义,体恤兄弟!小弟在此谢过了!” 他还不忘贴心补充道。 “至于鬼罗兄弟那边,四哥放心,小弟我定会让他‘安息’,绝不会再让他出来乱说话,给四哥添堵。” 这话听在叶南耳中,更是刺耳无比。 他猛地一甩袖袍,转身近乎逃离般地走向自己的马车,连一句场面话都懒得再说。 冷向左和冷眼见状,也慌忙跟上,灰头土脸,来时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叶修站在府门前,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车驾,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化作一丝冰冷的嘲讽。 “老瞎。” “少主,俺在!” “准备一下,咱们的库房,看来又得扩建了。” 瞎乍浦嘿嘿一笑,竹杖重重一点地面:“得令!俺看四殿下这‘心意’,怕是比太子那份……更沉呐!” …… 四皇子府邸书房内,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叶南背对着门口,负手立于窗前,身形僵硬,一言不发。 他胸膛剧烈起伏的弧度,显露出其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能平静? 草! 平白无故损失了一百万! 简直日他娘的!!! 冷向左和冷眼父子垂手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额上冷汗涔涔,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叶南身上散发出的怒火与屈辱。 毕竟。 被叶修那般的敲诈勒索,简直见鬼了。 但最终。 冷向左还是承受不住这可怕的沉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殿……殿下,老臣实在没想到那叶修如此奸猾歹毒,居然……” “反过来要挟殿下!” “更没想到眸儿她……会如此不顾廉耻,当众……” “唉!都怪老臣教女无方,连累了殿下,老臣罪该万死!” 说着,他竟真的撩起官袍,就要跪下请罪。 “够了!” 叶南猛地转过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如刀锋般刮过冷家父子。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本王的脸面,今日算是被你们冷家,还有那个贱人,彻底丢尽了!”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 冷眼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跟着跪下去。 结果…… 叶南喘着粗气,目光死死钉在冷向左脸上:“那一百万两‘精神损失费’,你们冷家来出。” “什……什么?!” 冷向左如遭五雷轰顶,猛地抬起头,脸上惊恐万状。 “殿……殿下!不可啊!” “一百万两啊!就是把老臣全家连同祖产都变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啊殿下!” “您就是杀了老臣,老臣也拿不出来啊!” 冷向左是真的慌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冷眼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啊!” “我们冷家就算倾家荡产,也拿不出一百万两白银啊!” “求殿下看在往日我冷家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忠心耿耿?”叶南气极反笑。 “就是你们的忠心,把本王架在火上烤,逼得本王不得不向那个野种低头!” “现在跟本王说拿不出钱?” “若不是你们自作聪明去告状,本王何至于此?!” “这钱,就该你们出!这是你们自找的!” 叶南的声音越来越高,近乎咆哮。 “殿下!殿下息怒啊!” 冷向左老泪纵横,也跟着跪下,抱住叶南的腿。 “老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可一百万两……” “实在是天文数字,能否……能否请殿下宽宥,减少一些?” “哪怕……哪怕是三分之一,三十万两,老臣就是砸锅卖铁,去借去贷,也一定给殿下凑来!” “三分之一?”叶南俯视着脚下苦苦哀求的父子俩,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被冒犯的暴怒,“冷向左!你当本王是在跟你们菜市场买菜吗?还敢跟本王讨价还价?!” 他猛地甩开冷向左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 “一半!五十万两!” “少一个子儿,这一百万两就全由你们冷家来赔!” “本王说到做到!你们自己选!” 冷向左和冷眼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五十万两,同样是他们无法承受的重压,几乎要抽干冷家多年的积累和底蕴。 但看着叶南那濒临爆发的狰狞表情,他们知道,这已是最后的通牒,再无转圜余地。 冷向左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混着汗水滑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声道。 “赔……我们赔一半……” “五十万两!” “老臣想办法凑给殿下……” 冷眼也瘫在地上,失魂落魄地附和:“赔……我们赔一半……” 叶南冷哼一声,这才稍稍压下一点火气:“记住你们说的话!尽快把银子送来!滚吧!看见你们就心烦!” 冷家父子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连滚爬爬地退出了书房,只留下叶南一人,对着满室狼藉,胸膛依旧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叶修……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他咬牙切齿,从喉咙深处挤出充满恨意的低吼。 …… 翌日,乾王府门前。 几辆装载着沉重箱笼的马车缓缓停稳。 冷向左和冷眼父子二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显然是彻夜未眠。 嗯…… 没办法。 他们的精神与财力都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两人指挥着仆役,将一口口沉甸甸的箱子抬入王府前院。 叶修闻讯,慢悠悠地踱步出来,脸上挂着一抹惊讶和热情。 他看着院子里堆起来的银箱,搓了搓手,对着冷向左露出一个极为客套的笑容。 “哎呀呀,冷尚书,您这是做什么?” “太客气了,太见外了!” 叶修走上前,仿佛很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其中一个银箱,“本王与眸儿两情相悦,说起来,该是本王备上厚礼,去您府上下聘才对嘛!您这……这让本王如何过意得去?” 冷向左看着叶修那副虚伪至极的笑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不得不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后。 连连摆手,解释道。 “乾王殿下言重了!言重了!” “这……是应该的,是四殿下让我们送过来的,只求殿下……高抬贵手!” “日后莫要再为难老夫和冷家了。” 他是真的怕了! 他甚至暗示叶修,别再找冷家的麻烦了,冷家也不敢继续跟叶修斗下去了…… 敢吗? 敢个锤子啊! 眼下就是斗的代价! 这一次付出了五十万,下一次呢? 恐怕命都没了! 叶修恍若未觉,依旧笑眯眯的。 “冷尚书这说的是哪里话?” “咱们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说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只要你们对眸儿好一点,让她在娘家能开开心心的,本王自然也是盼着冷家上下和睦,安泰顺遂的。”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希望家庭和睦,但落在冷向左耳中,却分明是“眸儿若在冷家受半点委屈,你冷家就别想安泰”的警告。 冷向左心头一凛,后背瞬间又沁出一层冷汗,忙不迭地躬身应和。 “是是是!殿下放心!” “眸儿是老夫的亲生女儿,老夫自然疼惜,定然让她……” “开心,开心啊!” “如此甚好。”叶修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银箱,“那这些‘心意’,本王就却之不恭了,冷尚书事务繁忙,本王就不多留了。” “是是是,老臣告退,老臣告退!” 冷向左如蒙大赦,一刻也不敢多待。 下一秒。 第278章 叶修的阴谋! 宫内,养心殿。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殿内的压抑气氛。 坤帝半靠在龙榻上,明黄色的寝衣领口微敞,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那张平日不怒自威的脸,此刻因痛苦而微微扭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搁在锦墩上的那只左脚,脚踝处红肿不堪,皮肤绷得发亮,足足比右脚大了一圈…… 活像个刚出笼的发面馒头,稍稍一动,便引得坤帝倒吸一口凉气,眉头锁得更紧。 “废物!一群废物!” 坤帝低吼一声,猛地一挥袖,将榻边小几上的一碗汤药扫落在地,“朕养你们何用!连个病因都查不出!” 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大气都不敢喘。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帝王一怒的寒意。 就在这时。 殿外传来内侍小心翼翼的通传:“陛下,华神医到了。” 坤帝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也顾不得仪态,连忙道:“快!快宣!” 很快。 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华天年提着药箱,快步走入大殿。 他虽年事已高,但目光炯炯,行动间自有一股超然气度。 见到龙榻上坤帝的痛苦情状,他神色一凛,立刻上前躬身行礼:“老朽华天年,叩见陛下。” “华老神医不必多礼!” 坤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礼节,指着自己肿痛的脚,烦躁地说道。 “快,快来给朕看看!这……” “不知怎的,突然就肿痛起来,钻心刺骨,一晚上都不得安生!” “先前那个庸医,竟敢胡言乱语,朕已处置了!” “华神医,你定要替朕解除这痛苦!” 华天年见坤帝如此情状,心知情况严重,不敢有丝毫怠慢。 “陛下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他上前几步,在榻边矮凳上坐下,先是仔细观察了坤帝脚部的肿胀情况和肤色。 然后。 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坤帝的脚踝脉搏处,凝神细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华天年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换了几处脉位,又仔细查看了肿胀处,甚至轻轻按压了几下,结果引得坤帝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而他自己的脸上,却是疑惑之色越来越浓。 缓过劲来。 坤帝盯着华天年的表情,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忍不住催问道:“华神医,如何?究竟是何种恶疾?” 华天年收回手,沉吟片刻,才缓缓起身,躬身回禀。 “回陛下,陛下脉象……颇为奇特。” “观此肿痛之状,急性骤发,红肿热痛俱备,依老朽浅见,似是……” “‘痹症’一类。” “痹症?”坤帝一愣,“何种痹症?可能速治?” 华天年面露难色,斟酌着词句道。 “陛下,痹症种类繁多,成因复杂。” “有因风、因寒、因湿、因热,或兼而有之。” “陛下此症来得突兀,脉象却又不见典型邪气壅盛之象,老朽……” “一时难以断明究竟属哪一种痹症。” “若要确诊,恐怕还需观察几日,看看病情变化,方能对症下药。” “观察几日?!”坤帝一听,险些从榻上跳起来,脚上的剧痛让他瞬间又瘫软回去。 紧接着。 他指着自己肿得老高的脚,几乎是咆哮出声。 “华天年!你听听你说的话!” “朕现在痛得恨不得把这脚砍了,一晚上都熬不过去,你让朕再等几天?!” “你是要疼死朕吗?!” “必须给朕治好!立刻!马上!” 华天年被坤帝的怒火震得一颤,连忙跪伏在地,苦笑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非是老朽推诿,实是此症蹊跷,若用药不当,恐适得其反啊!” “老朽……已是尽力了,望陛下明鉴!” 看着跪在地上,白发苍苍的华天年,坤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华天年医术超群,德高望重,非是寻常太医可比,他都说棘手,恐怕这病确实古怪。 但脚上那阵阵钻心的疼痛,又让他无法平静。 他强压下火气,声音放缓了些。 “华老,朕知道你也为难。” “但朕……实在是难受得紧!” “你行医数十载,经验丰富,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哪怕能先缓解一下这疼痛也好!” 华天年抬起头,看着坤帝眼中的痛苦,犹豫挣扎了许久,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很快。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迟疑着开口道:“陛下……若说办法,或许……或许有一人……可以一试。” 坤帝闻言,原本因疼痛而涣散的目光骤然一凝:“谁?你说谁可以一试?” 华天年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得更低。 “回陛下,老臣所言乃是……八皇子,乾王殿下,叶修。” “谁?!” 坤帝猛地坐直了些,牵扯到痛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他顾不上了,几乎是吼了出来,“你说谁?叶修?老八?你给朕再说一遍!” 华天年抬起头,目光坦然,一字一顿地重复道:“陛下,老臣说的是,八皇子,乾王,叶修殿下。” 坤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想笑又因疼痛笑不出来,表情扭曲怪异。 “华天年!你……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莫不是告诉朕,叶修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能治朕的脚?啊?!” 开什么玩笑? 叶修是一个什么德行,他如何不知道? 哪怕自从被罢黜之后,有所转变。 可问题是…… 就算叶修脑子开窍了,能设计兵器,也不可能会医术。 退一万步说。 就算叶修从幼儿时期开始学医,也绝不可能多厉害。 因为医术本来就是越老越能医! 叶修凭什么??? 华天年脸上没有丝毫玩笑之意,反而是一片郑重。 “陛下,乾王殿下能否治愈陛下龙体,老臣不敢妄断。” “但老臣可以性命担保,单论医术之精妙奇诡,八殿下之能,绝对远在老臣之上!” “十个老臣,都不如他一个!” 坤帝彻底愣住了,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追问。 “你……你没跟朕开玩笑?” “朕那个被废黜又复位,只会画些奇技淫巧图纸的儿子……叶修?他还会医术?还比你厉害?!这怎么可能!” 华天年重重叩首,语气带着无比的肯定,甚至还有一丝惋惜。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半句虚言!此事千真万确!” “若非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老臣亦不敢相信。” “不瞒陛下,老臣……当初见识过八殿下手段后,曾心生仰慕,欲拜其为师,钻研医道,却……” “被八殿下婉言拒绝了。” “拜师?!你华天年想拜他为师?还被他拒绝了?”坤帝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不是…… 这个王八蛋儿子玩真的啊? 先是一鸣惊人,成为了诗仙。 再就是给军队提供了陌刀和诸葛连弩。 如今…… 又有人告诉自己,那家伙还是一个比华天年还牛逼的神医? 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天下的人疯了??? 这一刻的坤帝,第一次感觉脑子不够用了,震惊如同潮水般汹涌! 但多年帝王生涯练就的克制力让他迅速压下了面上的波澜。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王德发!” “老奴在!” 王德发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应道。 “即刻去乾王府,宣叶修入宫见驾!要快!” 坤帝直接下令。 无论真的假的,先将人喊来再说! “老奴遵旨!” 王德发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跑着冲出了养心殿。 皇宫与乾王府相距不远,在王德发的催促下,车驾飞快。 不过小半个时辰,殿外便再次传来通传:“陛下,乾王殿下到!” “宣!” 坤帝立刻道。 叶修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入养心殿,神色平静。 他依礼躬身:“儿臣叶修,参见父皇。” 华天年见到叶修,竟是下意识地微微颔首。 脸上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敬意与期盼的神情,那姿态,全然不似一位德高望重的神医面对一位年轻皇子,反倒像是学生见到了老师。 这一细微的举动,丝毫未逃过坤帝的眼睛,让他心头那股怪异感再次升腾。 坤帝深吸一口气,压下脚上的痛楚和心头的疑虑,直接开口。 “老八,平身。” “华老神医向朕举荐,说你能治朕这脚疾?” “你……何时学的医术?” 叶修站直身体,脸上露出一抹谦逊,语气平淡地回答道:“回父皇,儿臣不过是略懂一二,不敢当华老神医如此推崇。” 没错。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 华天年拿不住的事情,必然会来找自己。 但因为要治病的人乃是帝王,那么华天年救人心切,肯定会将自己招供出来。 毕竟。 第279章 华天年再拜师! 养心殿内,香炉中檀香袅袅,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 坤帝脚上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额角冷汗涔涔,他终是没忍住,声音带着一抹焦躁,打破沉寂。 “老八,看了这么久,究竟怎么样了?” “朕这脚……到底是何病症?” 叶修缓缓直起身,戏精附身。 只见。 他眉头微蹙,转向坤帝,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回父皇,此症……儿臣翻阅脑海中所学,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红肿热痛如此急剧,脉象却无典型邪祟之象,实在诡异。” “恕儿臣才疏学浅,暂时……无法断言其根源,亦无法确保疗愈。” 嘿! 马上给你治好,可不行。 得慢慢玩,才好玩。 此言一出。 坤帝心中猛然一沉,仿佛一块巨石砸入深潭。 连华天年极力推崇,甚至自愧不如的叶修都束手无策? 难道朕真要受这无名恶疾长久折磨? 一股寒意瞬间包裹住了他的心脏…… 一旁的华天年闻言,面色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下意识地捻着胡须:“连八殿下您都无法治愈?那这岂不是……成了无解之症?陛下万金之躯,这……” 他是无比坚信叶修的能力的。 叶修做不到的事情,他更不可能了…… 叶修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话锋一转。 “华老稍安勿躁。” “我虽暂时无法根治,但缓解疼痛,让父皇能安稳度日,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不仅华天年愣住,连旁边垂首侍立的王德发以及几名心腹太监都忍不住抬了抬眼,心中震动。 华神医都无可奈何的剧痛,八殿下居然说有办法缓解? 坤帝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眼中瞬间爆发出一抹精芒,立刻道。 “能缓解疼痛?好!先缓解疼痛!” “快!需要什么,尽管说!” 此刻,只要能让他从这钻心的痛苦中解脱片刻,他都愿意尝试。 叶修躬身应道:“是,父皇。” 随即他转向一旁的王德发,“王公公,麻烦取笔墨纸砚来。” 王德飞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对叶修素无好感。 毕竟。 这个王八蛋骂自己是死人妖,生不出孩子…… 但此刻陛下痛苦难当,他岂敢怠慢? 只得压下心中那点不满,恭声应道:“老奴遵命。” 很快,他便指挥着小太监端来了上好的笔墨纸砚,铺陈在旁边的案几上。 叶修走到案前,执笔蘸墨,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写下了一副药方。 上面所列药材却有些奇特,并非全是常见的止痛消肿之物,其中几味甚至显得有些冷僻。 他写完后,吹干墨迹,双手呈给华天年:“华老,您请看此方。” 华天年连忙接过,仔细观看。 初时眉头紧锁,但随着目光移动,渐渐露出思索,恍然,乃至惊叹之色。 他喃喃道。 “妙啊……以此君药为主,佐以这几味……” “看似不合常理,实则直通痛源,疏通中焦,清化湿热郁结……虽不能除根,但镇静止痛之效,应当迅捷!” “老朽……怎就未曾想到如此配伍?” 叶修淡淡道。 “此症特殊,常规思路自然受限。” “此方先让父皇服用,或可在一两个时辰内缓解大半疼痛。” “至于根治之法……儿臣需回去仔细翻阅古籍,寻踪溯源,方能有望。” 坤帝听着华天年的评价,再看向叶修时,眼神已然不同。 他忍着痛,挥挥手:“快去煎药!朕……等着!” “老奴马上去吩咐!” 王德发不敢耽搁,立刻亲自拿着药方,吩咐最信得过的御药房太监速去办理。 好一会儿之后。 殿外终于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 王德发亲自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温润的白玉药碗。 碗内汤药色泽深褐,热气氤氲。 他快步走到榻前,躬身低语:“陛下,药煎好了。” 坤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王德发小心地将药碗递上。 坤帝也顾不得烫,吹了几口气,便皱着眉头,将一碗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药汁入喉,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才将空碗递还给王德发,然后重新靠回软枕,闭目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静得能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坤帝紧锁的眉头忽然微微一动,他试探性地动了动那只肿痛的左脚,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紧接着。 他又稍微用力感受了一下。 好家伙! 真的不怎么痛了! 叶修一直默默观察着,此刻适时上前一步,询问道:“父皇,感觉如何?疼痛可有所缓解?” 坤帝猛地睁开眼,看向叶修,眼神里充满了惊喜。 “老八!神了!当真神了!这疼痛……” “竟真的减轻了大半!” “如今只剩些隐隐作痛,已能忍受!” 他活动了一下脚踝,虽然肿胀依旧,但那钻心刺骨的感觉确已烟消云散。 隐隐作痛? 那就对了! 叶修闻言,心中暗暗一乐,脸上却装出一副如释重负得模样,拱手道:“能缓解父皇痛楚,儿臣便放心了,方才儿臣亦是心中忐忑,唯恐方剂无效,令父皇徒增煎熬。” “有效!极为有效!” 坤帝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叶修都顺眼了许多,他撑着坐直了些。 “老八,此症古怪,太医院束手,华老亦觉棘手,唯有你竟能药到痛缓。” “无论如何,你定要替朕想出根治之法!” “朕……不能再受此折磨!” 奶奶的! 行走都受到了束缚,他堂堂的一代皇帝,脸面往哪儿搁? 叶修面色一肃,躬身应道。 “父皇放心,儿臣既已接手,定当竭尽全力!” “即日回去,遍查古籍,寻踪溯源,必为父皇寻得根治之策。” 他顿了顿。 转向华天年和王德发,细致吩咐道。 “另外此药方,请华老斟酌保管。” “今日之药效可见,往后每日早晚各一剂,务必准时煎服,不可间断。” “煎药时需文火慢熬,三碗水熬成一碗为佳,这样效果会延长一点。” 至于什么服药期间,饮食需清淡的屁话,叶修自然不会说。 要不是怕惹人怀疑,他包是要说拼命食肥甘厚味,海鲜羹汤及酒水,用来助长病气! 华天年连忙记下,郑重道:“殿下放心,老朽定当亲自监督,确保陛下用药无误。” 坤帝听着叶修的安排,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道。 “好,就依老八所言。” “朕乏了,你们且退下吧。” “老八,根治之事,朕就交给你了。” “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叶修恭敬行礼。 华天年也躬身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悄然退出了养心殿。 刚一出宫门,晚风拂面。 华天年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叶修,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言的苦笑。 “叶小友,不瞒你说,老夫行医数十载,自问也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可今日见了你这一手……” “唉,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一把年纪,怕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叶修闻言,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华老言重了,术业有专攻,我不过是恰巧对这类古怪症状有些偏门研究罢了,论及医道根基之深厚,涉猎之广博,远不及您。” 华天年却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阵唏嘘。 “你这话若是让太医院里那些眼高于顶的老古董听了去,非得气得吹胡子瞪眼不可。” “他们穷尽一生钻研,却不及你‘恰巧’懂得多,这……”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叶修被他的模样逗得哈哈一笑。 笑声落下。 华天年脸色却随之一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叶修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叶小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否收我为徒?” 他心中实在是不甘。 之前叶修便婉拒过他一次,可如今亲眼见证叶修翻手间缓解了连他都束手无策的帝王恶疾,那份在医道上停滞不前的焦灼感,以及对更高深医术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再次烧灼着他的心。 他太渴望能突破眼前的瓶颈。 叶修闻言,眼眸微眯,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将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医收归门下? 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觉得麻烦,徒惹注目,甚至妨碍自己布局。 但眼下局势不同,他既已决定走上台前,就需要更多的筹码和名声。 尤其是…… 华天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恐怕都要负责调理坤帝的“痛风”,若能将其收服,无异于在父皇身边埋下了一颗绝佳的棋子,对自己未来的谋划大有裨益。 利弊权衡,不过刹那。 想通此节,叶修脸上的随意收敛了几分,他看向华天年,缓缓点头:“华老既有此心,若我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了,好,我答应你。” 华天年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迸发出一抹狂喜。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 以至于。 他不顾宫门禁地,不顾自身年迈,更不顾周围还有值守的宫廷侍卫,猛地后退一步。 然后。 撩起衣袍,对着叶修便是推金山倒玉柱般,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师大礼,口中高呼:“弟子华天年,拜见师尊!” 第280章 黄昏恋? 叶修随着华天年,穿街过巷,来到了清静巷弄深处的华氏药庐。 药庐不大,却收拾得极为整洁,院中晾晒着各类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显得古朴而安宁。 华天年上前,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 两人刚踏入院中。 一名身材壮实,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便闻声从一侧的厢房内快步迎出,正是华天年的大弟子杨彪。 “师父,您回来了?” 杨彪见到华天年,恭敬地行礼。 紧接着。 他的目光落在叶修身上,脸上立刻堆起热情而又带着几分敬意的笑容,连忙拱手问好。 “叶先生,您也来了!” 华天年见弟子只称“叶先生”,不由得把脸一板,没好气地纠正道:“没规矩!叫什么叶先生?叫师祖!” “啊?师……师祖?” 杨彪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微张,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师父。 随之又看看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一截的叶修,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下意识地喃喃道,“师父……您……您没跟弟子开玩笑吧?” 上一次,师父就特别想成为叶修的弟子,但被叶修给拒绝了。 这一次,师父跑了一趟宫中,回来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醒??? 华天年见他这副呆愣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道:“混账东西!你看为师我这样子,像是闲着没事跟你开玩笑的吗?!还不快行礼!” 杨彪被师父一吼,浑身一个激灵,这才确信师父是认真的。 好家伙! 这位年轻的王爷,怎么就突然成了自己的师祖了? 但师父之命不可违,他只好硬着头皮,对着叶修,极其别扭地深深一揖,声音干涩地喊道:“弟……弟子杨彪,拜见师祖!” 这一声“师祖”喊出来,杨彪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眼前这位“师祖”,实在太过年轻,让他一时难以适应这陡变的辈分。 叶修看着杨彪那副窘迫又不得不从的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受了他这一礼,并未多言。 华天年这才满意,不再理会还在懵圈中的大弟子,转而急切地对叶修道:“师尊,我那老友就在里间歇息,您这边请。” 说着。 他便引着叶修,径直朝着药庐内间走去。 留下杨彪一人站在原地,兀自凌乱,半晌才挠了挠头,嘀咕道:“师祖……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 华天年引着叶修,轻轻推开内间的木门。 屋内药气氤氲,光线略暗。 只见。 临窗的榻旁,坐着一位老妇人。 她身形瘦削,穿着素净的棉布衣裙,一头银发挽得整整齐齐。 虽面庞苍白,不见血色,眉宇间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秀轮廓,此刻正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听到门响,她缓缓转过身来,见到华天年,黯淡的眼中泛起一丝微澜,挣扎着便要起身:“天年,你回来了,宫中的事情可……” 华天年见状,一个箭步上前,连忙伸手虚扶住她的肩膀。 “快坐好,坐好!” “你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当心又受了寒气!” 老妇人顺从地靠回软枕,微微摇头,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不打紧的,老毛病了。” 她的目光越过华天年,落在了其后一步的叶修身上,轻声问道,“天年,这位小友是你的孙子?” 叶修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一转,心中顿时了然。 哈哈哈! 这哪里只是寻常的至交老友? 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一段深藏多年的黄昏恋曲…… 好家伙! 没想到这老神医还有这般柔情蜜意。 华天年一听老妇人的话,脸一下子变了。 “阿蘅,别乱说!” “我哪有孙子啊?” “这位是叶修叶王爷,乃是……我的师尊!” “你的病症,我是束手无策,但师尊医术通玄,定有根治之法!” “师尊?”老妇人阿蘅闻言,明显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很清楚华天年的医术。 更清楚对方的心高气傲。 如今却告诉自己…… 眼前的人是他师尊??? 她不由得失笑道:“天年,你莫不是急糊涂了?他……他这年纪,做你孙儿都嫌小了些,怎会是你师尊?” 华天年脸色顿时一僵,急得连连摆手,胡子都翘了起来。 “阿蘅!慎言!慎言呐!师尊面前岂可放肆!” “叶先生虽年轻,但医术确确实实远在我之上,我华天年心甘情愿执弟子礼,绝无半句虚言!” 阿蘅看着华天年那副焦急辩解,生怕叶修怪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一声幽幽叹息。 她重新看向叶修,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 嗯。 怜悯一个被华天年“请”来安慰自己的托儿! 她轻轻拍了拍华天年的手背,语气温和却带着看透般的疲惫。 “天年,你的心意,我如何不知?” “这十几年来,你为我这病耗费了多少心血,我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你是想救我,想让我相信还有希望……” “可是,真的不必如此。”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油尽灯枯,强求不得。” “你何必……找来这位年轻公子,编造这等话来宽慰我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已经认命了。 但让华天年听得心如刀绞,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她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事实。 他明白,阿蘅是以为自己清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过来,告诉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华天年的医术属于平庸的水准…… 问题是。 他在叶修面前,的确属于平庸啊! 叶修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华天年那副百口莫辩的模样,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顿时将屋内的气氛打破。 阿蘅和华天年同时转头看向他。 叶修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笑意,目光落在阿蘅身上。 “这位……阿蘅婆婆是吧?” “您就别为难我这‘便宜徒弟’了。” “他真没骗您,虽然我年纪是小了点,但您这病……” 他顿了顿,直言不讳,“我还真能治。” 阿蘅闻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失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叶修的眼神愈发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努力配合演出却演技拙劣的后生。 “小公子,天年给了你多少酬劳,让你这般陪他演戏宽慰老身?” “你的好意,老身心领了。” “只是这等玩笑,莫要再开了,老身这病,纠缠十几年,早已……” “是否玩笑,婆婆听完再下结论不迟。”叶修打断她,不慌不忙地向前踱了一步,目光扫过阿蘅苍白的面容和脖颈。 “若我所料不差,婆婆除了常年乏力、畏寒、精神不济之外,是否还时常感觉心悸、手抖、记忆力大不如前?” “脖颈前方或许偶有压迫感,吞咽时偶有不适?” “情绪也易低落消沉,对周遭事物提不起兴致?” 他每说一句,阿蘅脸上的神色便僵硬一分。 等到叶修说完,她那原本带着怜悯的眼眸,已然被浓浓的震惊所取代,嘴唇微微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症状……他如何得知? 有些甚至连天年都未必察觉! 当然。 她自己也没当回事,以为只是病情不好,自己心情不佳导致的。 一旁的华天年更是如同被雷击中,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叶修,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师……师尊!您……您怎会知晓得如此详尽?!” “这些症状,有些连阿蘅自己都未曾细说,只是偶尔流露!” 叶修瞥了一眼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华天年。 “这有什么难猜的?” “她这毛病,根子上和红夜当初的问题同出一源,都是甲状腺在作祟。” “只不过,红夜是甲状腺功能亢进,气血上涌,症状多体现在眼睛和情绪上。” “而阿蘅婆婆你,则是相反,是甲状腺功能减退,气血亏虚,症状自然就体现在全身乏力、畏寒、精神萎靡、心跳慢、记忆力衰退这些方面了。” “说白了,就是一个‘火’太旺,一个‘火’快灭了,病因同源,表现各异而已。” “调节好甲状腺的功能,你这病自然就好了大半,何来什么油尽灯枯,无药可医?” 华天年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师尊!我……我之前根据症状,也曾怀疑过是类似红夜丫头的‘瘿病’范畴。” “可我用了您当初指点调理红夜姑娘的方子,效果却是寥寥啊!甚至……似乎还有些不对症!” 叶修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废话!” “她们俩一个是甲亢,一个是甲减,病机截然相反,一个要清泻潜阳,一个要温补益气,能用一个方子吗?” “你这都不懂?基本的辨证论治学到哪里去了?” 华天年被叶修这毫不留情的训斥说得老脸一红,讷讷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我……我……” 看着他这副窘迫模样,叶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恍然促狭的笑意,拖长了语调。 “哦……我明白了。” “你这根本不是不懂,你是关心则乱。” “因为病的是阿蘅婆婆,你心里着急,慌了神,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连最基本的‘寒热虚实’都忘了分辨,对不对?”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两位老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华天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躲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榻上的阿蘅婆婆,苍白的脸颊上也蓦地飞起两团极淡的红云,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华天年,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叶修看着两位老人那副欲语还休,面红耳赤的模样,终于没忍住,再次轻笑出声,打破了这满室的尴尬与暧昧。 “行了行了,二位都是历经风霜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摆摆手,走到桌案前,极其自然地拿起笔墨,对仍处在窘迫中的华天年招了招手。 “老华,别愣着了,过来。” “我来给你提示一点症状,你自己来开方子,这方子得你亲自开出来,日后阿蘅婆婆调理,也需你时时照看。” 华天年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案前,恭敬地执笔蘸墨,如同一个学徒。 第281章 震惊的阿蘅婆婆! 叶修负手立于案前,目光沉静,缓缓开口。 “阿蘅婆婆之症,根源在于甲状腺功能减退,属中医‘虚劳’、‘瘿病’范畴,病机为阳气亏虚,气血生化不足,兼有痰瘀凝结。” “首要症状,神疲乏力,畏寒肢冷,此乃脾肾阳虚,温煦失职,当用何药温补脾肾,助阳化气?” 华天年凝神思索,笔下不停,恭敬应道:“回师尊,当用附子、肉桂,大辛大热,温补肾阳,益火之源,辅以党参、黄芪,健脾益气,助气血生化。” 叶修微微颔首:“嗯,方向不错。” 华天年一喜。 但还未开口,叶修继续说道。 “但附子性烈,阿蘅婆婆久病体弱,恐不耐受,用量需谨慎,且须久煎。” “可佐以干姜温中散寒,与附子相伍,增强温阳之力。” “记住,温阳勿忘滋阴,可稍佐熟地,山萸肉滋阴敛阳,使阳生有根,方为稳妥。” “你写上去。” 华天年连连点头,笔下刷刷记录:“弟子明白,附子先从小剂量始,配伍干姜,熟地等,以求温而不燥。” 叶修微微一笑,伸出第二根手指。 “其二,心悸、手抖、记忆力减退。” “此乃心脾两虚,气血不荣,心神失养,肝风内动之兆,如何应对?” 华天年略一沉吟,答道:“当益气养血,宁心安神,佐以柔肝熄风,可用当归、白芍养血柔肝,酸枣仁、远志养心安神,龙骨、牡蛎重镇安神,潜阳熄风。” “可。” 叶修肯定道。 “然此症与甲状腺功能低下直接相关,需有专药直达病所!” “所以昆布、海藻,软坚散结,正对此症根本,必须加入,你写。” 华天年眼中闪过恍然之光,立刻将“昆布、海藻”加入方中。 “师尊高见!弟子此前只重辨证,忽略了此专病专药,实不该!” “其三,情绪低落,兴趣缺乏,此非单纯情志病,乃阳气不振,无力鼓动心神所致。”叶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温阳益气即是治本,但可稍佐石菖蒲、郁金豁痰开窍,解郁安神,助其心神明朗,加上。” “是,师尊。”华天年恭敬记下。 不多时。 一张药方成型了。 华天年写毕,双手将药方呈给叶修:“师尊,请您过目指正。” 叶修接过,快速浏览一遍,点了点头。 “大体框架无误,君臣佐使分明。” “具体剂量你临证裁定,记住,辨证要准,用药要稳,守方要久。” “此方先服七剂,密切观察反应,再行调整。”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华天年激动地接过药方,如获至宝,对着叶修深深一揖。 榻上的阿蘅婆婆,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有点儿懵逼。 不是…… 他们两人是玩真的啊? 她原以为两人是在跟自己演戏,但眼下来看,根本不像是演戏的。 因为她太了解华天年了。 那眼神! 那动作! 分明就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 不等反应。 华天年已经亲自拿着方子,如奉纶音,快步走入药庐的煎药室。 然后。 仔细称量药材,守着红泥小炉,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 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院落。 不过多时。 一碗浓褐色的汤药,被华天年小心翼翼地端了进来。 他吹了吹热气,试了试温度,才递到阿蘅婆婆手中,眼中满是期盼:“阿蘅,快,趁热喝了。” 阿蘅婆婆看着华天年那紧张又充满希冀的模样,又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叶修,心中虽仍有疑虑,但还是接过药碗,闭着眼,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汁入腹,起初并无太大感觉。 她靠在榻上,静静体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忽然轻轻“咦”了一声,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华天年立刻紧张地问:“阿蘅,感觉如何?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阿蘅婆婆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吃惊,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看着:“不是不舒服……是……很奇怪。” 她顿了顿,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才继续说道。 “身上那股子彻骨的寒气,好像淡了一点点?就像……” “一直阴着的天,突然透进来一丝极微弱的阳光,虽然还是冷,但感觉……不一样了。” 她说着,又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这里,好像也没那么堵得慌了,喘气好像都顺畅了一点点。” 这种变化很细微,若非她对自己病体感受很深,几乎难以察觉。 但就是这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变化,让她死水般的心湖,骤然泛起了一圈涟漪!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叶修,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抹光彩,声音带着难掩的颤抖:“小……小先生,你……你真的会治病?这不是天年找来哄我开心的?” 叶修尚未答话,旁边的华天年已经挺直了腰板,傲娇道。 “阿蘅!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华天年岂是那等欺瞒之人?师尊之能,鬼神莫测!” “不然我怎会心甘情愿拜师?必须会!必须的!” 叶修笑了笑,语气依旧平淡:“老华过誉了,略懂一二罢了,能对症,对婆婆的病情有所帮助,便是好事。” 阿蘅婆婆看着叶修那年轻的面庞,又看看激动得胡子都在抖的华天年,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 她哽咽着说:“多谢……小先生!老身……不知该如何报答……若不是这身子不争气,定要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小菜,好好谢谢先生!” 华天年闻言,连忙接口,语气中带着怀念和一丝炫耀。 “阿蘅,你是不知道,师尊他不仅医术通神,于庖厨之道亦是大家!” “如今风靡全城的醉仙楼火锅,便是出自师尊之手!”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尝尝!” “哦不,让师尊露一手!” “醉仙楼的火锅?”阿蘅婆婆再次震惊了,她久病不出,却也听过醉仙楼火锅的大名,“那……那竟是叶先生的手笔?” 叶修谦虚地摆摆手:“些许小道,不足挂齿。” 他话锋一转,看着阿蘅婆婆,眼中带着笑意。 “不过,既然婆婆也深谙厨艺,那就更好了。” “药补不如食补,我正好知道几道药膳,既美味,又特别适合调理婆婆如今‘甲减’之症,能温阳益气。” “待我写下来,日后就让我的‘徒儿’做给你吃,岂不两全其美?” 说完。 叶修也不等二人反应,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扬声喊道。 “徒孙杨彪!” “快来厨房给师祖我打下手!” 华天年一听,也顾不上矜持了,连忙对阿蘅说了句“阿蘅你好好休息”,便也急匆匆地跟着叶修跑了出去。 那模样,活像个生怕错过好东西的老小孩。 内间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阿蘅婆婆一人。 她望着消失的两人,听着外面传来叶修指挥杨彪和华天年的声音,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她偷偷抬起枯瘦的手,抹了一把眼角。 …… 不过一炷香多点的时间,几道色香味形俱佳的菜肴便已出锅。 一碗热气腾腾的附子羊肉汤。 一碟清炒山药木耳。 一盅精心蒸制的参芪炖乳鸽。 还有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被一一端进了阿蘅婆婆休憩的内间。 菜肴上桌。 香气弥漫开来。 原本因久病而食欲不振的阿蘅婆婆,鼻翼微微翕动,昏黄的眼睛里竟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光彩。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对食物产生过如此的期待了。 华天年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小碗羊肉汤,吹温了,递到阿蘅唇边:“阿蘅,快尝尝,这是师尊亲手调配的药膳,趁热吃一点。” 阿蘅婆婆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那诱人的香气和腹中隐隐的饥饿感。 于是乎。 就着华天年的手,轻轻啜了一口。 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带着羊肉特有的鲜甜和药材的醇厚,竟没有丝毫苦涩之感。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是第三口…… “慢点,慢点,别噎着。” 华天年看着她主动进食的模样,激动得眼圈都红了,拿着勺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天知道,他为了能让阿蘅多吃一口饭,费了多少心思,如今见到她胃口大开,简直比他自己病愈还要高兴百倍! 阿蘅婆婆一连喝了小半碗汤,又试着夹了一筷子山药。 山药软糯清甜,入口即化。 她细细咀嚼着,脸上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她年轻时也是操持家务的好手,自问厨艺不俗,可眼下这几道菜,味道之鲜美,火候之精准,搭配之巧妙,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正含笑望着她的叶修,惊叹道。 “叶……叶先生,这真是您做的?” “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吃过如此……” “菜肴,这味道,便是宫里的御厨,恐怕也未必能及啊!” 叶修闻言,淡然一笑,用布巾擦了擦手,走到桌边,指了指菜肴道。 “婆婆过奖了,其实菜肴能如此美味,归根结底,倒不全是我的手艺有多高超。” “关键在于这辅料上。” “婆婆,你们平日吃的盐,是否苦涩粗粝?用的糖,是否色泽浑浊,甜中带酸?” 阿蘅点了点头。 这年头的盐和糖,确实如此,乃是常情。 哪怕是御用的盐和糖,都会有一点儿味。 叶修继续道。 “这便是了,杂质过多的盐和糖,长期食用,不仅影响菜肴本味,更会加重身体负担。” “尤其是对婆婆您这般需要精细调养的身子,可谓雪上加霜。” 他看向华天年,吩咐道。 “老华,回头你去我府上一趟,我那儿有自己提纯过的精盐和细糖,你拿些过来。” “日后给婆婆烹饪药膳或日常饮食,就用那些。” “自己……提纯过的精盐和细糖?”阿蘅婆婆听得人都懵了。 这位年轻的王爷太厉害了吧!? 会治病,会做菜,竟然……连盐和糖都会弄? 而且听这意思,弄出来的比市面上最好的还要好? 她心中百感交集,喃喃道:“天年啊天年,你这哪里是拜了个师尊,你分明是捡到了个天大的宝贝啊……” 华天年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叶修的眼神,充满了崇敬。 若不是遇到了师尊,他许多无法解开的疑难杂症,恐怕这辈子到死,都未必能解开。 第282章 卖酒计划! 叶修回到王府,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推开房门。 一股淡淡的异香扑面而来,与他平日房中惯用的冷檀香不同。 屋内烛火未燃,只有清冷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尤菲米娅正静立在窗前,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身。 月光洒在她轮廓分明的异域脸庞上,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最纯净的黄金,流转着深邃的光彩。 叶修微微挑眉,有些诧异:“这么晚了,你在我房里?特意等我?” 尤菲米娅红唇微扬,绽开一个妩媚笑容。 下一秒。 她迈着猫一般优雅而诱惑的步伐走近,伸出纤细的手臂,自然而亲昵地勾住了叶修的脖颈。 “我的神明。” 她呵气如兰,“拜战国的先遣队伍,已经到了应天了。” 叶修恍然,抬手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为了酒水之事?” “嗯呢。” 尤菲米娅微微颔首,仰头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与臣服,“他们此刻下榻在醉仙楼,尚未以使团身份正式递交文书,只装作寻常旅人。” 叶修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披散在背后的金色发丝:“明日我去见见他们。” 尤菲米娅闻言,笑容愈发妖娆动人,踮起脚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声音魅惑如丝:“正事谈完了……那今夜,就让您虔诚的圣女,好好侍奉她的神明吧……” 叶修低笑一声,手臂骤然用力,将怀中这具火热诱人的娇躯打横抱起。 “呀!” 尤菲米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双臂缠住叶修的脖颈。 下一刻。 叶修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丢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之上。 纱帐受到震动,悄然滑落,掩去一室春光,只余隐约晃动的影子和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悄然弥漫开来。 …… 翌日,将近午时。 叶修才神清气爽地带着尤菲米娅出了王府,乘马车前往醉仙楼。 马车在醉仙楼后院停下,掌柜早已得了消息,亲自迎候,直接将二人引至顶层最为隐秘奢华的一间雅室。 雅室内熏香袅袅,布置典雅,临街的窗户半开着,可俯瞰街景,却又保证了私密性。 叶修随意在主位坐下,尤菲米娅则宛如女主人般,姿态优雅地坐在他身侧,亲手为他斟上一杯清茶。 两人并未等太久,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雅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在掌柜的引导下,数道身影鱼贯而入。 果然如尤菲米娅所言,来的皆是女子,约有五六人,衣着风格与中原迥异,色彩斑斓,面料华贵,带着明显的漠北风情。 她们虽作寻常富商打扮,但眉宇间的精干与行走间的仪态,却透露出绝非普通旅人。 为首是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子,身姿高挑。 她身后跟着的几名女子,也个个眼神明亮,气息沉稳,显然都是好手。 那为首的女子目光迅速扫过室内,在叶修脸上略一停顿,便落在他身旁的尤菲米娅身上,眼中闪过敬畏。 “尊贵的圣女殿下,这位想必就是叶修先生?” “阿娜依奉大祭司之命,率领先遣队前来,见过殿下,圣女。” 尤菲米娅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开口,将主导权交给了叶修。 叶修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温和笑容,抬手虚扶:“阿娜依姑娘不必多礼,远来是客,请坐。” 阿娜依道谢后,与随行女子依次在下首落座,姿态不卑不亢。 寒暄几句,问了问路途情况后。 阿娜依便切入正题。 她从怀中取出一份精心折叠的羊皮纸,双手呈上。 “殿下,圣女,这是我等此行初步接洽的结果。” “依照圣女之前传回的方法酿出的酒样,已分送至漠北大小十七国尝试。” 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振奋。 “结果远超预期!” “共有十五国明确表示,希望与我们建立稳定的酒水贸易往来!这是各国初步需求的清单。” 叶修接过羊皮纸,展开细看。 上面用两种文字清晰地罗列着十五个国名及其预估的每月需求量,数字颇为可观。 他越看,嘴角的笑意越是抑制不住,到最后,几乎要乐出声来。 “好!好啊!” 叶修合上清单,眼中精光闪烁,“十五国!这当真是一笔前所未有的大买卖!” 这不仅仅意味着海量的财富,更意味着一条联结漠北诸国的贸易网络即将在他手中织就,其潜在的影响力,远超金银本身。 然而。 尤菲米娅微微蹙眉,看向叶修。 “我的神明,十五国每月消耗之巨,远超我们目前在应天城内的酿造能力。” “而且,若要满足如此庞大的需求,原料采购、酿造、运输,各个环节都难以完全避开大坤官场的耳目。”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若想绕过他们,秘密进行,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恐怕很难保证稳定且充足的货源供给。” “可若是不绕开……” 尤菲米娅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叶修心中清楚。 这笔横跨漠北十五国的酒水生意,利益庞大到足以让人眼红发狂。 如果完全绕开大坤朝廷的监管体系,进行地下交易,先不说难度极大,极易被查获的风险,单是维持这条庞大走私渠道的成本和风险就难以估量。 而且产能受限,确实难以满足十五国的需求。 但若不走私,选择通过官方或半官方的渠道,那么作为大坤亲王的叶修,他所建立的酿酒工坊,其收益必将受到朝廷的严格管控和课以重税。 然后。 层层盘剥下来,最终能落入他叶修口袋里的利润,恐怕连三成都不到,损失超过七成!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如何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既能满足庞大的供货需求,又能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的利润,唯一的办法恐怕就只有一个。 叶修没有直接回答尤菲米娅的担忧,而是目光深邃地看向她。 “尤菲,这桩生意牵扯太大,漠北十五国、大坤朝廷、还有我这条命……你能让我相信吗?” 尤菲米娅脸色一紧,当即从座椅上起身,单膝跪地,右手抚胸,金色眼眸中满是虔诚。 “我尤菲米娅的身心,早已献予神明大人。” “我的忠诚,天地可鉴,若有半分虚假,愿受神罚永世!” 叶修注视她片刻,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好,那我若是将‘忘忧酒’的完整配方交给你,由你全权负责与漠北诸国的交易往来,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 别说来使几人脸色大变,就连尤菲米娅的瞳孔都跟着骤然收缩,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忘忧酒”的配方是何等珍贵,她们比谁都清楚。 那是叶修立足酒业,撬动漠北市场的根本! 将这样的命脉交到一个异族女子手中,这需要何等巨大的信任? 她心头巨震,但仅仅一瞬,便压下所有情绪,俯身叩首,声音斩钉截铁:“神明大人信重,妾身万死难报,妾身以性命起誓,必不负所托,保证完成任务!”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那就这么定了!” “待拜战国的正式商团抵达应天后,你便带着一马车的样酒和配方,随他们的队伍返回漠北。” “从此,漠北十五国的酒水生意,由你全权打理。” 尤菲米娅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离开叶修,回归漠北,意味着长久分离。 但这份不舍迅速被责任感和被信任的激动取代。 神明大人将如此重要的产业交予自己,自己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是,妾身遵命!”她郑重应下。 叶修继续说道。 “另外,每隔三个月,我会让人秘密运送一批数量极少的‘茅台’前往漠北。” “这批酒,你不要像‘忘忧酒’那样大量铺货,而是要举办小规模的‘品鉴会’,或者直接以拍卖的形式,价高者得。” 尤菲米娅闻言一愣,有些不解:“拍卖?神明大人,这是为何?既然是好酒,为何不大量售卖?” 叶修笑了,笑容里带着洞悉人性的玩味。 “这叫做‘饥饿营销’,也叫‘身份象征’。” “‘茅台’将是我们打造的最高端酒品,它不仅仅是酒,更是一种地位和权力的象征。” “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能喝到‘茅台’的人,非富即贵。” “不是谁都有资格,也不是有钱就一定能买到。” “越是难得,才越显珍贵,价格也才能抬得越高。” 尤菲米娅恍然大悟,眼中迸发出钦佩的光芒。 “妾身明白了!神明大人深谋远虑!” “如此一来,‘茅台’必将成为漠北各国王公贵族竞相追逐的珍宝,其价值将远超酒水本身!” “正是此理。”叶修含笑点头,“具体操作细节,后续我再与你细说,你先去准备吧,漠北,是你的故乡,也将是你新的战场。” 尤菲米娅深深一拜:“必不负神明所望!” 众人又商讨了一会儿具体的对接流程,联络方式和后续计划,尤菲米娅便与阿娜依等人先行离开,去往另一处房间详细推敲执行细节。 叶修则独自留在雅室,自斟自饮了几杯醉仙楼新出的佳酿,回味着方才敲定的庞大计划,心中盘算着后续的布局。 直到感觉微醺,才起身准备离开。 他刚走到雅室门口,手还未触及门扉,掌柜便神色匆匆地推门而入。 他一见叶修,连忙躬身,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可算出来了!黄埔小姐那边怕是有点麻烦。” 叶修脚步一顿,眉头微蹙。 “玲珑?她怎么了?” 黄埔玲珑不仅是醉仙楼的神厨,更是他叶修认可的女人之一,那就等于是自己的事情! 掌柜的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凑近些回道。 “就在方才,户部尚书黄大人亲自来了咱们醉仙楼,在后院寻到小姐,说是……” “给她说了一门婚事,对方家世显赫,但小姐当场就……就给拒了。” 叶修闻言,一阵无语,揉了揉眉心:“咋回事?这一群老家伙是约好了吗?这么急着把自家闺女往外推?” 他想起前两天冷家父子的闹剧,这才消停没多久,黄埔家又来了? 掌柜的面露难色,声音压得更低。 “殿下,小的听那意思……” “根源恐怕还是在您身上。” 叶修:“???” 掌柜的继续开口:“似乎是因为您近来与小姐走得近,往来频繁,黄尚书那边……有些坐不住了,这才想赶紧把小姐的婚事定下来,免得……免得……被您给得手了。” 叶修:“???” 第283章 江南宁家! 叶修有一股无名火就蹿了上来。 合着是因为他叶修? 怕自家女儿跟他这个有着前朝血脉的王爷牵扯太深,影响门楣,所以急着甩包袱? “那个老家伙人呢?还在店里?”叶修恼羞成怒了。 掌柜的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黄埔尚书说完了事,见小姐态度坚决,气得拂袖而去了。但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更尴尬的神情,“但是黄埔尚书说的那门亲事的正主,此刻正在二楼‘听雨轩’等着呢,说是奉了父命,要来与小姐……‘增进了解’。” 叶修眼神一眯,寒光乍现。 呵,老子还没去找你们麻烦,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还“增进了解”? 当他叶修是死的?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撬他叶修的墙角! “走,带路。” 叶修语气变得平静了下来,“去会会这位……‘青年才俊’。” 掌柜的心头一凛,知道这位爷是要动真格的了,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引路:“殿下,这边请。” …… 听雨轩内,熏香淡雅,临窗可望见后院一角的花木。 一名身着锦蓝色绸缎长袍、腰佩玉带的年轻男子,正有些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着红木桌面。 他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被娇纵惯了的浮躁之气,正是户部尚书黄埔谨为女儿黄埔玲珑所选的那位“青年才俊”,其娘家侄儿——宁宣。 宁宣等了半晌,不见人影,心下愈发焦躁,忍不住对侍立一旁、面露难色的小二道。 “喂,小二!” “你们黄埔小姐到底何时才能过来?本公子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小二连忙躬身,赔着笑脸道。 “宁公子恕罪,小姐……” “后厨事务繁忙,正在处理几道招牌菜的紧要关头,实在脱不开身,还请您再稍候片刻,想必……” “想必忙完就来。” “繁忙?脱不开身?”宁宣冷哼一声,脸上浮起一层愠怒,“我看她是故意躲着不见我吧?什么招牌菜,能比本公子亲自来访还要紧?难不成要我在这干坐一天?”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 “哼!既然她不来,那我便去后厨寻她!”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山珍海味,能让黄埔小姐如此怠慢客人!” 小二见状大惊,急忙上前两步,张开双臂试图阻拦。 “宁公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后厨重地,闲人免进,这是醉仙楼的规矩!” “况且小姐正在烹制菜肴,最忌外人打扰,您这一去,万一……” “万一什么?”宁宣眉毛一竖,倨傲地瞥了小二一眼,“在这应天城里,还没几个本公子去不得的地方!醉仙楼的规矩?呵,便是你们东家见了本公子,也得客客气气!谁敢拦我?” 他一把推开小二,就要往门外走。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中带着薄怒的女子声音自门外响起:“宁宣表哥,你这是何意?” 话音未落,雅间的珠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起,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黄埔玲珑。 她似乎刚从灶台边下来,身上还系着一条月白色的素净围裙,却丝毫未损其风姿。 乌黑如瀑的青丝简单地绾成一个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几缕发丝因忙碌而微微汗湿,贴在光洁的额角脖颈边,更添几分生动。 她未施粉黛,容颜清丽绝伦,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明眸清澈如水,此刻因含着些许愠怒,眼波流转间自带一股凛然气势。 腰间束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虽穿着朴素,却难掩其玲珑有致的曲线,以及自身的独特魅力。 宁宣乍见黄埔玲珑,顿时只觉得眼前一亮。 他方才的怒气烟消云散,脸上迅速堆起一抹殷勤。 “哎呀!玲珑表妹!你总算来了!” “为兄哪里有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是等得心焦,又听闻表妹操劳,心中挂念,想去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罢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黄埔玲珑,几乎要黏在她身上。 “几年不见,表妹真是出落得越发……越发能干了!” “这醉仙楼在表妹打理下,生意如此兴隆,姑父在家中常以此为傲呢!” 黄埔玲珑对他的热情视若无睹,神色淡漠,微微侧身,与他保持距离。 “宁宣表哥有心了。” “后厨之事,我自有分寸,不劳挂心。” “不知表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若无事,后厨还有几道菜等着我亲自把关,恕我不能久陪。” 她的逐客之意,已是十分明显。 宁宣被黄埔玲珑冷淡的态度刺了一下,脸上殷勤的笑容僵了僵。 但很快。 他又舔着脸凑上前一步,笑嘻嘻的开口。 “表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表哥此番前来,也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你不是很清楚,宁家乃是江南厨道世家?家传的‘八珍烩’、‘玉带羹’在江南可是赫赫有名!” “表哥我自小耳濡目染,深得其中三昧。” “这醉仙楼既是表妹心血,表哥正好可以留下来帮你打理,将宁家绝学融入其中,定能让醉仙楼的名头更上一层楼!” 他的想法很简单直接。 黄埔玲珑痴迷厨艺,是出了名的“女厨痴”,更是所谓的女厨神! 他自信以自己宁家嫡传的厨艺绝学作为诱饵,投其所好之下,定能打动她的芳心,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 在宁宣看来,这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毕竟。 一个醉心厨艺的女子,怎么可能抗拒得了顶尖厨艺世家的传承和助力? 黄埔玲珑闻言,秀眉微微蹙了一下。 “多谢表哥好意,但是醉仙楼后厨人手已满,各司其职,运转有序。” “宁家的绝学固然珍贵,但醉仙楼自有其传承与规矩,暂时不需要额外添置人手。” “若无其他要事,玲珑还要去照看灶火,失陪了。”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便欲离开。 如今的醉仙楼不是她一人的,自然不可能贸然插入一个人进来。 哪怕宁家的确是厨道世家,但黄埔玲珑依然记得,自己母亲的事情…… 宁家是重男轻女的世家。 宁家女子只能学习皮毛,无法学习精髓,这也是母亲的一个遗憾! 宁宣见她油盐不进,还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以至于。 他一下子恼羞成怒了起来。 “人手满了?黄埔玲珑!这恐怕由不得你说了算吧?” “今日我来,乃是奉了姑父之命!” “他老人家亲口吩咐,要你我二人多亲近了解!” “你连你父亲的话都敢不听了吗?” 黄埔玲珑脚步顿住,黛眉紧蹙,刚想开口…… 蓦地! 一个声音淡淡的从外面传了进来。 “哦?黄埔大人的意思?” “可我怎么记得……” “这醉仙楼的幕后主人和话事人,似乎并非户部尚书黄埔大人吧?” 宁宣正得意于自己搬出了姑父这座大山,料定黄埔玲珑不敢再反驳,突然被这半路杀出的声音打断。 而且。 话里话外竟敢质疑他姑父的权威? 他心头火起,猛地扭头望向门口珠帘处,厉声呵斥道。 “谁?!” “好大的口气!竟敢在此妄议朝廷重臣?!” “黄埔大人乃是当朝户部尚书,位高权重!” “即便这醉仙楼不是他名下的产业,但只要他老人家一句话,莫说你这小小酒楼开不下去,就是让你这背后东家在应天城寸步难行,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珠帘轻响。 一只手随意撩开。 叶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呵……” “本王倒是真想好好看看,堂堂户部尚书黄埔大人,究竟有没有你口中这般……” “能一手遮天的‘能量’?” 本王? 宁宣听到这个自称,心头猛地一咯噔,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浇灭了大半,脸上掠过一丝慌乱。 他仔细打量着叶修,心中飞速盘算着应天城里的王爷们。 眼前这人的年纪,气度,又在醉仙楼里…… 那十有八九就是叶修! 那一个身负前朝血脉的八王爷! 他想到黄埔尚书的交代,又强行按捺住惊惧,梗着脖子。 “你……你就算是王爷又如何?” “这是我们黄埔家的家事!” “姑父为表妹寻一门好亲事,天经地义!” “就算是王爷,难道还能管到别人家的嫁娶私事不成?!” 叶修闻言,慢悠悠地踱步进来。 “家事?” “你们黄埔府邸内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本王确实懒得过问。” 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冰冷了几分。 “但这里,是醉仙楼。” “很不巧,这醉仙楼里,有本王的一份。” “既然是本王的产业,自然,本王就有权利管。” “谁在这里闹事,谁想插手这里的运作,本王说了算。” “你……你的产业?”宁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黄埔玲珑,又看看一脸淡定的叶修,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一些关于叶修与醉仙楼关系匪浅的传闻,整个人都不爽了起来。 草! 姑父只说是醉仙楼,可没提过这层关系啊! “没错,本王说了算。” 叶修微微颔首,“所以,本王不同意你加入醉仙楼后厨,你就算把宁家的祖宗牌位搬来,也——加入不了。” 这毫不留情的拒绝,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宁宣脸上。 他当场颜面尽失,怒火上涌,也顾不上对方是什么王爷了。 “好!好一个乾王殿下!好大的威风!” “我明白了!” 第284章 牛肉蛋炒饭! 宁宣微微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气急败坏下的激将法,没想到叶修居然答应了! 他狂喜之下,生怕叶修反悔,急忙补充道。 “好!乾王殿下果然痛快!” “不过咱们可得说好了,只能你和我比,不能让我表妹插手帮忙!” “否则就算你输!” 他觉得叶修答应得那么爽快,肯定是因为有黄埔玲珑这个“女厨神”在背后撑腰,打算让表妹暗中相助,自己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叶修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一笑:“没问题,就你我二人。” 宁宣见叶修答应得如此干脆,心中虽有一丝疑虑,但更多的还是即将得逞的兴奋。 他立刻转向黄埔玲珑,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表妹,劳烦你让人准备上好的食材,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都要最新鲜的!” “而且,这场比试不能在这小房间里偷偷进行,必须要在醉仙楼外面的大堂,当着所有食客的面!” “让大家都来做个见证!” 他要让整个大坤的人都知道…… 他们宁家的厨艺,无人能及! 就算是黄埔玲珑,也是他们宁家的人! 只是。 他本以为黄埔玲珑会出于对叶修的维护,或者醉仙楼声誉的考虑而拒绝这个公开比试的要求。 毕竟。 叶修王爷之尊,万一输了,面子上可不好看。 然而。 黄埔玲珑只是清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她回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宁宣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而这一场乾王叶修与江南厨道世家宁家公子宁宣的厨艺比试消息,立刻像长了翅膀一样,从醉仙楼飞速传遍了周边街巷。 “听说了吗?八皇子乾王殿下要跟人在醉仙楼比做菜!” “什么?乾王殿下?就是那个诗仙?他还会做菜?” “对手是江南宁家的人啊!那可是有名的厨艺世家!” “王爷和下厨……这……快去醉仙楼看看!” …… 不过片刻功夫,醉仙楼的一楼大堂便被闻讯赶来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和惊叹声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等待着这场比试。 很快。 大堂中央被清出了一片空地,两套崭新的灶台厨具摆放整齐,各种珍稀食材也由醉仙楼的伙计们流水般地送上。 叶修与宁宣随之登台。 当叶修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真的是乾王殿下!” “天啊,殿下居然真的要亲自下厨?” “我只知道殿下诗才惊世,还会设计神兵利器,更会酿酒,没想到连庖厨之事也……” “对手可是宁家嫡传啊,殿下这……能行吗?” “看着吧,今日这醉仙楼,可是有热闹瞧了!” …… 宁宣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叶修那副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冷哼:“装模作样!待会儿就让你原形毕露!看你这王爷的脸面往哪儿搁!” 叶修对周遭的各种目光和议论恍若未闻,他只是随意地挽起了袖口,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食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比试,正式开始。 宁宣显然有备而来,他目光灼灼,动作迅捷,直奔那些名贵食材而去。 他精选了肥美的鲍鱼、鲜活的河虾、上等的花胶,又取了些时令鲜蔬,显然是打算大展身手,制作他宁家引以为傲的几道招牌菜。 尤其是那传闻中的“八珍烩”和“玉带羹”。 只见他刀工娴熟,处理食材的手法如行云流水,引得围观人群中懂行的人阵阵低呼,确实展现出了厨艺世家的深厚功底。 反观叶修,他的举动则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慢悠悠地走过那堆积如山的各色珍馐食材,目光甚至未在其上多作停留。 最终。 他只是在角落的米缸里盛了一碗凉透了的剩米饭,又取了三个鸡蛋,一小把青葱。 紧接着。 掂了掂手中的鸡蛋,有些遗憾地低声自语了一句:“可惜,没有火腿肠,少了点灵魂……罢了,加点牛肉提提鲜吧。” 说着。 他又顺手切了一小块鲜嫩的牛肉,利落地剁成细末。 完事后。 他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点火热锅,倒入清油。 然后。 便是打蛋、滑炒、下牛肉末、加入米饭快速颠炒…… 一系列动作虽然流畅,却朴实无华,与宁宣那边精雕细琢,工序繁复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片刻功夫。 叶修便关了火,将锅中炒好的饭盛入一个白瓷大碗中。 只见那饭粒金黄,鸡蛋碎如金屑,牛肉末与葱花点缀其间,热气腾腾,香气倒也诱人,但任谁看,这都是一碗——牛肉蛋炒饭! “哈!哈哈哈哈哈!” 宁宣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叶修,见此情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连手中的活计都慢了几分,脸上充满了鄙夷和难以置信。 “牛肉蛋炒饭?!” “叶修,你莫不是疯了,还是自知不敌,破罐破摔了?” “就凭这街边食肆、军中伙夫才会做的粗陋之物,也想赢我宁家秘传的珍馐美馔?” “你输定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面对宁宣刺耳的嘲讽,叶修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用布巾擦了擦手,淡淡说道:“打败你,这碗牛肉蛋炒饭,足够了。” “狂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宁宣被他这态度气得脸色铁青,怒斥一声,手下动作更快,决心要用绝对的美味,让叶修无地自容。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宁宣的三道菜终于全部完成。 一道汤汁浓郁,用料奢华的“八珍烩”。 一道清澈见底,鲜香扑鼻的“玉带羹”。 还有一道刀工精细,摆盘如画的“芙蓉鱼片”。 三道菜被小心翼翼地端上展示台,色香形俱佳,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宁宣得意洋洋地环视全场,尤其是挑衅地看了叶修一眼,朗声道。 “诸位都看到了?” “乾王殿下‘匠心独运’,做了一碗……蛋炒饭!” “既然如此,为显公平,就请在场诸位做个评判!” “我们从人群中随机挑选十位出来,分别品尝我们二人的菜肴,看看谁的更美味!” 下方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踊跃举手,都想尝尝这宁家名菜,顺便也好奇王爷亲手炒的饭是什么味道。 很快。 十名身份各异的食客被请了出来,有文人,有商人,也有寻常百姓。 然后。 品尝开始。 十人先是围到了宁宣的菜肴前,在宁宣期待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夹起菜品送入口中。 “嗯!鲜!太鲜了!” “这‘八珍烩’口感丰富,层次分明,不愧是宁家绝学!” “玉带羹清淡雅致,回味无穷啊!” “芙蓉鱼片嫩滑爽口,火候恰到好处!” ……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宁宣听得心花怒放,下巴抬得更高了,仿佛胜利已然在握。 他倨傲地看向叶修,却发现对方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中不由冷笑…… 装! 继续装! 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等宁宣那三盘精致菜肴被十位评判品尝完毕时,众人的目光终于落在叶修面前那碗牛肉蛋炒饭上。 与旁边的“八珍烩”、“玉带羹”相比,这碗蛋炒饭显得过于质朴,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金黄的饭粒,碎散的鸡蛋,零星点缀的牛肉末和葱花,热气虽在,却难以激起人们如之前那般的期待。 十位评判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流露出些许为难和意兴阑珊。 毕竟。 刚品尝过宁家精心烹制的珍馐,味蕾还沉浸在那种繁复的鲜香之中,对这碗炒饭,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致。 众人互相礼让推辞了一番。 最终。 一位面容敦厚的中年人被推了出来,他像是完成任务般,带着几分无奈,用小勺舀了浅浅一勺,勉强送入口中。 他原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甚至已经想好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客套评语…… 然而! 当那口炒饭接触到舌尖的瞬间,他漫不经心的表情骤然凝固! 眼睛随之猛地瞪大,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尝到的味道! 那米饭粒粒分明,弹性十足,每一颗都均匀地包裹着蛋液的香气和油脂的润泽! 鸡蛋炒得极嫩! 火候妙到巅毫! 牛肉末虽少,却带来了恰到好处的咸鲜和咀嚼感! 葱花的清香更是画龙点睛,瞬间激活了所有的味蕾! 一种难以言喻的鲜美和锅气,混合着米饭最原始的甘甜,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口腔! 他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又狠狠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然后是第三勺…… 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和其他人,沉浸在美味之中。 其余九人见他这副模样,从最初的错愕,迅速转为好奇。 “老张,怎么样?” “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不会中邪了吧?” …… 见他不答,只顾着埋头猛吃,有人忍不住也拿起勺子,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下一秒。 那人也僵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二话不说,加入了抢食的行列! “给我留点!” “别抢!让我也尝尝!” “草!那个瘪犊子踩我脚?踩就算了,别抢勺子!!!” …… 场面瞬间失控! 剩下的几人见状,哪还顾得上矜持,纷纷上前,勺子、筷子齐上阵,目标直指那碗原本被他们轻视的牛肉蛋炒饭。 十个人竟然为了一碗炒饭,你推我搡,争抢起来,甚至有人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打起来! “我的!这块蛋是我的!” 第285章 不服输,再来! 但。 让宁宣自己都想不到的是…… 当他将那几粒冷饭与油渍放入口中的瞬间,原本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骤然僵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鲜美滋味,如同惊雷般在他口中炸开! 米饭粒粒分明,弹性恰到好处,冷后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鸡蛋的嫩滑,牛肉末的咸鲜,葱花的清香…… 明明是最简单普通的组合,此刻却仿佛被赋予了灵魂,每一种味道都很独特,却又完美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味感。 他下意识地咀嚼了两下,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缩。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将这味道与自己那三道费尽心思的“八珍烩”、“玉带羹”相比较…… 完了! 一道惊雷仿佛在他脑海中劈落! 他精心烹制的菜肴,在口感层次和鲜味的纯粹冲击力上,与这碗看似简陋的蛋炒饭相比,确实…… 显得匠气过重,甚至有些油腻和混杂! 那些试吃之人所说的“像屎”固然是夸张的羞辱,但……这蛋炒饭的美味,确实远超他的作品! 看着他脸上血色褪去,眼神由愤怒转为震惊。 叶修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宁公子,尝也尝过了,这下,胜负……是不是已经分明了?” 宁宣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指向那空空如也的炒饭碗。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怎么可能?” “区区一碗蛋炒饭,普普通通的食材……你怎么可能把它做得……做得如此……” 他想说“美味”,但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竟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 那无异于就是在承认,自己真的不如叶修啊…… 叶修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吐出两个字:“秘密。” 这轻飘飘的回答,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宣脸上青红交错。 羞愤! 不甘! 怒不可遏! 他猛地指向叶修和那群评判,几乎是嘶吼出来:“不!我没输!这不能算!” 一直冷眼旁观的黄埔玲珑上前一步,黛眉一蹙。 “宁宣,众目睽睽,亲口品尝,事实俱在。” “你,输了。” “我没输!”宁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失态,挥舞着手臂,“黄埔玲珑!你当然向着他!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合起伙来坑我!” 那十名刚刚争抢炒饭的评判顿时不干了,纷纷出言指责。 “姓宁的!你还要不要脸?!” “刚才抢着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现在尝到味儿了就想反悔?” “大家有目共睹!乾王殿下的炒饭就是比你那华而不实的菜好吃千百倍!” “输不起就别比!真是丢尽了宁家的脸面!” …… 面对众人的群起攻之,宁宣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强辩:“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被他收买了!你们说的话,做不得数!” 众人绷不住。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无耻啊? 刚刚选人的时候,就是这家伙在选。 怎么就成了被叶修收买的人了??? 叶修看着他那副撒泼打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哦?宁公子,你刚才亲自尝了那锅底的残渍,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震惊,那不可思议,难道是装出来的?” “这么快就忘了那‘太美味’的滋味,转而说我们是一伙的了?” 宁宣被叶修的话噎得面红耳赤,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宁家厨艺竟然败在一碗蛋炒饭上。 他猛地一跺脚,耍赖地4喊道:“这……这一局反正不算!太不公平了!” 叶修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摊了摊手。 “不算?那你说要怎么才算公平?比如……直接判你胜?” “哈哈哈哈!” 四周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所有人都被叶修这反讽的话给逗乐了,看向宁宣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宁宣被这笑声刺得脸上火辣辣的,恼羞成怒地吼道。 “放屁!谁要你判我胜!” “我的意思是,刚才这些人……他们品味不行!” “咱们必须请几个真正懂行,德高望重,绝不拉偏架的人来重新评判!” 叶修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挑选评判时你也在场,如今输了便说品味不行……宁宣,你江南宁家的比赛气度,难道就仅止于此吗?” “你……!” 宁宣被戳到痛处,刚想开口强辩。 叶修却抬手打断了他,继续说道。 “行吧,本王今日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按照你说的,人,你可以随便去找,无论是请御厨,还是找其他厨艺世家的耆老,都由得你,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如果你按照你的规则,请来了你认可的人,结果你又输了,那到时候……” “可就不单单是滚出应天城,永不踏足醉仙楼那么简单了。” 宁宣心头莫名一慌,下意识地问道:“你……你想要什么?” 叶修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淡淡说道。 “若你再输,我要你江南宁家名下所有酒楼改成醉仙楼,同时要八成利润。” 叶修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赌注震住了! 江南宁家名下所有的酒楼,都改名? 还他妈的要八成利润? 这简直是要刨宁家的根啊! 乾王殿下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宁宣脸色瞬间大变,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他万万没想到…… 叶修竟敢提出如此苛刻,如此狠绝的条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气之争,而是赌上了宁家未来的根基命脉!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因为这代价太沉重了,他担不起! 可话到嘴边,看着叶修那似笑非笑,仿佛吃定他的眼神,再看看周围那些先前嘲笑他输不起的目光,一股屈辱和怒火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若此刻退缩,岂不是坐实了“输不起”,“没种”的名声? 宁家和他个人,都将颜面扫地,成为整个应天城的笑柄! 不! 绝不能这样! 可一旦输了…… 叶修将他的犹豫挣扎尽收眼底,轻轻“啧”了一声,好心好意的说道:“哎……若是害怕,那便算了,就当本王没说,你带着你的‘八珍烩’和‘玉带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谁害怕了?!” 宁宣一听,彻底被激怒了。 嘲讽自己? 说自己害怕? 狗日的叶修! 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叶修,怒不可遏:“叶修!你休要猖狂!本少就让你输个明白!让你心服口服地收回你那痴心妄想的条件!” 说完。 他立刻转向自己的随从,厉声吩咐。 “去!” “立刻将‘五味楼主’赵老!” “‘食为天’东家孙先生!” “‘雅膳斋’的莫大家!” “还有御膳房前总管钱公公!” “‘美食会’的会长周老爷子,都给我请来!” “就说宁家宁宣,与乾王殿下于此切磋厨艺,请五位前辈前来做个公正!” 这五个人名一出,周围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这五位,可都是应天城内乃至整个大坤美食界元老级的人物! 个个德高望重,品味刁钻,在美食鉴赏上有着绝对的权威! 最重要的是…… 一般人对方根本不会理,但宁家这一次是用宁家的名头去请,那些人就不得不来做裁判了! 毕竟。 放眼美食界,谁不给宁家一个面子? 不难看出,宁宣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也要扳回一城! 他转向叶修,咬牙切齿地说道。 “另外,咱们的规则很简单!” “你我二人,各做一道菜,不拘品类,不限食材,但必须是热菜!” “由五位前辈盲品打分,十分为满分,综合分数高者胜!” 他死死盯着叶修,补充道,“而且,必须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你贵为王爷,也不得以势压人,干扰五位前辈的判断!否则,就算你输!” 叶修闻言,淡然一笑,仿佛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可,就依你所言。” 新的比试,就此敲定! 醉仙楼内外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和紧张。 人们议论纷纷,既惊叹于叶修敢于接下如此苛刻赌注的胆魄,又对宁宣请来的五位美食泰斗充满期待。 这一次,可是真正的龙争虎斗了! 很快,五位须发皆白、气度不凡的老者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被请至大堂中央特意设置的评判席落座。 五人低声交谈,面色平静,显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试颇为好奇。 一切准备就绪。 担任司仪的掌柜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比试开始,时限一个时辰!” 下一秒。 第二场厨艺对决,正式拉开帷幕! 宁宣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刚才的蛋炒饭已经证明了叶修在“化腐朽为神奇”上的功力,常规菜品恐怕难以稳胜。 他必须拿出压箱底的东西! 所以。 当他目光扫过食材区,最终锁定在几样特定的珍稀食材上…… 一条鲜活的黄河鲤鱼,一块上等的野猪火腿,还有几颗饱满的干贝,以及一些秘制的酱料。 这是他们宁家最近耗费无数心血,才初步研究成功的一道新菜——“麒麟踏雪”! 第286章 实至名归! 不多时。 两人的成品都出来了! 几名下人上前,恭敬地将宁宣那盘精致如艺术品的“麒麟踏雪”分盛入五个小碟,依次端到五位美食泰斗面前。 五位老者低头细观其形,轻嗅其味,而后各自举筷品尝。 片刻后。 他们低声交换了几句意见,纷纷点头。 五味楼主赵老捻须赞叹:“汤汁清鲜,回味悠长,鱼片嫩滑至极,火候掌握得妙至毫巅。” “难得的是形意俱佳!”食为天东家孙先生颔首附和。 其余三人也纷纷给出赞誉。 最终,司仪高声报出分数:“宁公子,‘麒麟踏雪’,综合评分:九分!” 场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九分!在五位品味刁钻的美食泰斗手下,这已是极高的评价! 宁宣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狂喜和倨傲之色。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一旁的叶修,下巴微抬,眼神充满了挑衅和稳操胜券的得意。 但叶修却只是啜了一口酒,眉眼间倦意更深,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 这时,下人们又将叶修那盘炒河粉分成了五份,端到了评委席上。 五位美食家看着眼前这盘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鄙”的炒河粉,皆是一怔。 不是…… 有没有搞错? 在这等层次的比试中,出现这样一道街边小吃般的菜品,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但出于职业素养,五位老者还是各自夹起一筷,带着几分审慎送入口中。 下一秒—— 五位老人的动作齐齐僵住! 他们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在那一刻定格。 紧接着。 咀嚼的动作变得缓慢,整个醉仙楼大堂,也随之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评委席。 宁宣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弄得心慌意乱,他按捺不住,急声催促道:“几位前辈?味道如何?是不是……是不是难以下咽?分数呢?快打分啊!” 然而,无人回应他。 五位美食泰斗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个脸上先后浮现出震惊!困惑!回味!的神情…… 有人甚至不顾礼仪,再次动筷,将盘中剩余的河粉飞快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终于。 “五味楼主”赵老率先抬起头,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返璞归真,化平凡为至味,老夫……无话可说。” “食为天”孙先生接口道:“火候、镬气、调味……已达极致,看似简单,实则大巧不工。” “雅膳斋”莫大家缓缓点头:“此味,只应天上有。” 御膳房前总管钱公公嗓音尖细却充满惊叹:“杂家未曾尝过如此……动人的炒粉!” 美食会周老爷子最后掷地有声。 “无须再议!” 司仪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高声宣布:“乾王殿下,炒河粉,综合评分:十分!!!” 满分! 竟然是毫无争议的满分! 轰——! 整个醉仙楼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和哗然! 宁宣脸上的得意和挑衅瞬间粉碎,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他不理解! 他难以相信! 他甚至踉跄一步,震惊的大吼了起来。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们……” “是不是搞错了?!” “他那是炒河粉!是街边乞丐才吃的东西!怎么可能满分???” “宁公子慎言!”赵老脸色一沉,语气已然不悦。 “我等五人,皆是依据菜品本身之‘色、香、味、形、意’综合评判,何错之有?” “乾王殿下这道炒河粉,火候镬气十足,调味浑然天成,口感爽滑弹牙,滋味层层递进,已达返璞归真之境。” “十分,乃实至名归!” “放屁!”宁宣彻底失态,指着那盘炒河粉,声音尖利,“返璞归真?我看是你们老眼昏花!那不过是街边最低贱的炒河粉!用料粗陋,毫无技法可言!怎么可能胜过我宁家秘传的‘麒麟踏雪’?!” 御膳房前总管钱公公细长的眉毛挑起,声音带着几分威严。 “宁公子,食材无分贵贱,美味自在人心。” “就算它只是炒河粉,其味道就摆在这里,胜过你那道‘麒麟踏雪’良多!” “你此言,莫非是在质疑我等五人的品味与权威?” “我不是质疑你们的品味,我是觉得你们怕了!”宁宣双目赤红,口不择言地吼道,“你们分明是畏惧他乾王的权势,不敢得罪,所以才昧着良心打出这荒谬的满分,什么美食泰斗,不过是一群趋炎附势之徒!” “放肆!” 赵老猛地一拍桌子,须发皆张,怒喝道,“黄口小儿,安敢如此辱老夫?既然你执迷不悟,不信我等评判,那便自己亲口尝过,看看究竟是老夫等人趋炎附势,还是你宁家技艺不如人!” 早有下人将叶修那边剩下的一点炒河粉端了过来。 宁宣此刻已被愤怒和屈辱冲昏了头脑。 他一把夺过盘子,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用手抓起一撮河粉便塞入口中,狠狠地咀嚼起来,他要亲自戳穿这个“谎言”! 然而…… 河粉入口的瞬间,他呆滞住了! 这味道…… 这怎么可能?!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炒河粉,其味道的冲击力!口感的层次!以及那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魔力,竟然……真的完全碾压了他那道“麒麟踏雪”! 他精心调制的东西,在这弹牙爽滑的河粉对比下,失去了光彩。 “哐当——” 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宁宣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权势,不是输在阴谋,而是彻彻底底地输在了味道上! 输给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厨艺! 此刻,周围所有的议论和目光,都如同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叶修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宣,脸上依然笑容可掬。 “看来,宁公子是尝出味道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怎么样,认输不?” “如果你还是不服的话,咱们可以继续来。” “这一次……” 叶修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认真思考。 “我还可以随手研究出一道新菜,嗯……”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炒米粉’,如何?用料比河粉更普通,照样能赢你。” 开什么玩笑? 他用上细盐,用上精糖,能是宁宣可以比拟的? 就算宁宣做出花儿来,味道也绝不会比自己普普通通的一份炒饭,炒河粉要美味的多。 这。 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宁宣瘫坐在地,叶修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炒……炒米粉?” 羞辱啊! 一想到那碗看似平凡,味道却惊为天人的蛋炒饭和炒河粉,再想到叶修竟声称能用更普通的“炒米粉”再次击败他,他的尊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这已经不是技艺的差距,这简直是云泥之别,是凡人面对神明般的无力感! 但紧接着,比失败感更强烈的,是恐惧! 赌约! 那份他以宁家基业为注的疯狂赌约! “不……不……” 宁宣猛地抬起头,看向叶修,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 “乾王殿下!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狂妄自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 “那赌约作废好不好?” “宁家的酒楼和利润,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啊!那是家族百年的根基!我……我担待不起啊殿下!” 叶修看着他那副狼狈求饶的模样,挑了挑眉。 “作废?” “不可能。” “赌约就是赌约,白纸黑字,众目睽睽,岂能儿戏?” “你必须按照约定,将你江南宁家名下所有酒楼的招牌,都换成‘醉仙楼’的匾额,并将今后八成的利润,按时送到醉仙楼账上即可。” “就这么简单,很难吗?” “简单?”宁宣几乎要疯了,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殿下!这我真的做不了主啊!那是整个宁家的事,我……我只是一个晚辈,我哪有权力决定这些?!” “那是你的事。” 叶修语气转冷,不再看他,“本王只看结果。” 他伸出两根手指。 “半个月。” “我只给你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后,若我看不到江南地界上,宁家酒楼挂上醉仙楼的招牌,看不到该送的利润入库……” “那就别怪本王,亲自去江南,找你们宁家的家主,好好谈谈了。” “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八成利润那么简单了。” 一听这话。 惊恐之下的宁宣眼前猛地一黑,胸口一阵剧痛,居然一口气没上来,双眼翻白,彻底晕死了过去。 叶修看着晕倒在地的宁宣,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就晕了?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话语一落。 他转向周围仍在震惊和议论中的众多食客,朗声宣布。 “诸位,今日让大家见笑了。” “这两道小菜,承蒙各位抬爱。” “从明日起,这‘黄金牛肉蛋炒饭’和‘干炒牛河’,也将正式列入我醉仙楼的菜单,作为招牌菜之一!” “价格实惠,十分亲民,欢迎大家随时来品尝!” 此言一出,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晕倒的宁宣身上拉了回来,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期待之声。 谁能想到…… 诗仙王爷亲手制作的美食,居然能在醉仙楼吃到? 第287章 公平对决,输赢自负! 黄埔府。 户部尚书黄埔雄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 他轻轻吹开浮叶,啜饮一口,目光却有些飘忽,显然心思并不在茶上。 一旁侍立多年的老管家看着老爷这般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弯下腰,低声问道。 “老爷,老奴有一事不明,八殿下他……文采风流,如今圣眷正浓,更是屡立奇功,为何您似乎……似乎总是对他不甚喜欢,甚至还要将小姐推给宁家表少爷?” 他心中确实疑惑。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位横空出世的八殿下都堪称人中龙凤,自家小姐与他走得近,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求之不得的良缘啊…… 就算八殿下有婚约在身,可那是首辅大人的女儿,并不丢人。 可老爷不仅不喜,反而一再想要撮合小姐和那位眼高于顶、才华显然逊色不少的宁宣表少爷,这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砰!” 黄埔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没好气地瞪了管家一眼。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鼠目寸光!” “是,他现在是如日中天,名头一个比一个响!” “可你别忘了,他身上始终流着一半前朝皇室的血!” “这根刺,只要有心人还记得,就永远扎在皇家心里,拔不掉!” “如今陛下或许念其才华功绩,加以重用,可以后呢?新君登基呢?” “这等敏感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取祸之道!” “历朝历代,身负前朝血脉的皇子,有几个能得善终?” “别看他现在风光,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 “那是一条看似锦绣,实则步步荆棘,不知何时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的不归路!” 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玲珑是我的心头肉,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这个火坑?” “宁宣那小子是不成器,但江南宁家根基深厚,富甲一方,玲珑嫁过去,至少一生富贵安稳,不必担惊受怕,卷入那些要命的漩涡里去!” “我这是为她好!” 老管家闻言,面露恍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老爷担忧的是这一层。确实,皇家的恩怨情仇,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从安稳的角度来看。 富商巨贾的宁家,似乎确实是更稳妥的选择。 只是。 小姐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老爷!不好了!” 一个下人急匆匆跑进来禀报,“表……表少爷他……他被醉仙楼的人送回来了!” 黄埔雄眉头一拧:“送回来?怎么回事?” 那家伙不是去和自己闺女套近乎吗? 怎么会被“送”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两个黄埔府的下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脚步虚浮的宁宣走了进来。 宁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不可能……炒河粉……满分……完了……全完了……” 黄埔雄见状,心中一惊,猛地站起身。 “宣儿!你这是怎么了?!” 宁宣听到姑父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 待看清是黄埔雄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下一秒。 他一把抱住黄埔雄的腿,涕泪横流地哭嚎起来。 “姑父!姑父救我!救我啊!” “我把宁家基业给输掉了!” “叶修他要我们宁家所有酒楼改名醉仙楼,还要八成利润!” “半个月……他只给我半个月时间!” “不然就要亲自去江南找父亲!姑父,我完了!宁家也完了啊!” “什么?!你……你居然跟他对赌?”黄埔雄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没能站稳。 可下一秒。 他指着跪地哭嚎的宁宣,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蠢材!蠢材啊!!!” “老夫让你去和玲珑亲近,你怎么跑去跟叶修对赌了?”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宁宣涕泪交加,死死抱住黄埔雄的腿,哭得泣不成声:“姑父!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黄埔雄看着外甥这副不成器的样子,胸中怒火翻腾,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开。 但事情已然发生,怒斥无用。 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纠结了几秒,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的家族基业因此事毁于一旦。 更重要的是…… 此事因他让宁宣去寻玲珑而起,他难辞其咎。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沉声问道:“叶修现在人在哪里?” 旁边搀扶宁宣回来的一个下人连忙躬身回答。 “回老爷,小的们离开醉仙楼时,乾王殿下他应该还在顶楼的雅间里。” “好!去醉仙楼!” 黄埔雄当机立断,一把甩开宁宣的手,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宁宣见状,连滚爬爬地跟上,嘴里还在不住念叨:“姑父,全靠您了,一定要让他收回成命啊……” 一行人匆匆赶到醉仙楼。 掌柜的一见自家老爷黄埔雄面色不善地带着失魂落魄的宁宣去而复返,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下一秒。 他急忙迎上前,脸上堆起一抹笑容:“老爷,您怎么来了?小姐她现在忙着呢,吩咐了不许人打扰……” “忙?再忙也得见!” 黄埔雄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吃这一套,厉声道,“今天老夫不仅要见玲珑,更要找八王爷讨要一个说法!带路!” 说罢,他不耐烦地推开试图阻拦的掌柜,带着宁宣和几个家丁,径直朝着顶楼叶修常用的那间雅室走去。 掌柜的阻拦不及,只得苦着脸跟在后面。 一行人很快来到雅室门外。 黄埔雄正要抬手叩门,却听见里面隐约传来自己女儿黄埔玲珑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声:“啊——!”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痛苦,倒更像是……某种猝不及防的欢愉? 黄埔雄脸色骤然一变,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伸手就去推门,结果发现门扉竟然从里面被反锁了! “玲珑!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黄埔雄心中疑窦丛生,又惊又怒,用力拍打着门板问道。 门内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黄埔玲珑喘息的声音:“爹……爹?没……没事!我……我不小心脚磕碰到椅子了,没站稳……八殿下……八殿下他在帮我……按摩……” 脚磕碰了?按摩?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反锁着门? 黄埔雄听得心头火起,哪里肯信这番说辞,更是觉得老脸挂不住,加重了拍门的力道:“快开门!为父与宁宣有要事需当面与八殿下商议!今日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这时,叶修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门内传了出来,打断了黄埔雄的拍门声。 “没空,正忙着呢。” “尚书大人有什么事情,就在门外直说吧。” 哈? 关着门说? 这家伙好大的架子! 就算是王爷,可里面还有户部尚书的女儿呢! “八殿下!” 黄埔雄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客气,几乎是吼了出来,“宁宣一事,你必须给老夫一个说法!如此儿戏的赌约,岂能作数?!” 叶修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传出,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说法?什么说法?” “本王赢了,他输了,白纸黑字,众目睽睽。” “应该是本王问你们,什么时候履行赌约才对?” “你……!”黄埔雄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强忍着破门而入的冲动,捶了一下门板,“八殿下!那不过是年轻人一时意气用事打下的赌,如何能当真?怎能用两家……用宁家百年的基业未来作为赌注?宁宣他一个晚辈,根本没那个权力代表整个宁家!” “呵。” 叶修嗤笑一声,“赌约是他亲口应下,条件是他自己同意,在场所有人都可作证,现在输了,就想用没权力、意气用事来搪塞?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本王可不管这些!”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逐客的意味。 “若户部尚书您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别打扰本王……嗯,给你女儿按摩。” 话音未落。 门内恰好在此时又传来黄埔玲珑一声婉转勾人的“嗯哼”声。 这声音如同一点火星,彻底点燃了黄埔雄积压的怒火和屈辱! 他感觉自己作为父亲和朝廷重臣的颜面,被叶修按在地上摩擦! “八殿下!!!” 黄埔雄双目赤红,指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怒不可遏,“您……这是要将老臣往死里逼啊!非要逼得我黄埔家与宁家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门内的叶修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 “黄埔大人,请你搞清楚。” “这是本王与宁宣之间的赌约,白纸黑字,公平对决,输赢自负。” “与你黄埔家何干?与你这户部尚书何干?” “你若非要掺和进来,替他们强出头,那好……” 叶修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明儿就去找父皇说理说理去。” 此话一出。 暴怒中的黄埔雄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找坤帝要一个说法? 那宁家必然完蛋! 尤其是…… 近日传闻,叶修可是在给陛下调理一个怪病呢! 一旦此事上告,想想就知道后果! 这一刻。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红转青。 他知道,叶修这是铁了心要执行赌约,绝不会松口了。 继续纠缠下去,不仅于事无补,恐怕真的会如叶修所言,将整个黄埔家也拖下水…… 看了一眼宁宣,再看看那扇房门,黄埔雄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无力感的低吼。 “好……好……好一个乾王殿下!” “老夫……老夫记住了!” 说罢。 他再也无颜停留,猛地一甩袖袍,带着愤怒与憋屈,转身踉跄离去。 宁宣见状,慌忙跟上,但哭声很刺耳…… 黄埔雄憋着一肚子火,脸色铁青地回到了府中。 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儿一阵阵发疼。 第288章 地下拍卖会! 黄埔玲珑刚踏进厅门,便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怒斥。 她站定脚步,但眼神却是一片平静。 “爹。” “这件事,从头到尾,是表哥自己提出要比试的。” 黄埔雄一噎,随即更怒:“可你不能阻止一下吗?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闹到这般地步?你当时就在场!” 黄埔玲珑抬起眼,直视着父亲,反问道。 “他的性格,您难道还不知道吗?” “他执意要做的事,我拉得住?” 黄埔雄表情一僵,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侄儿素来乖张,的确不会听一个女孩子的话。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出现。 见父亲语塞。 黄埔玲珑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最初只赌了一场,是表哥输了不服,自己主动提出要加赛第二场,赌注也是他自己亲口应下的。” “众目睽睽,这又能怪谁?” 黄埔雄胸膛起伏了几下,那股兴师问罪的底气仿佛泄了不少。 他沉默片刻,脸上怒容渐渐被一种无奈取代,声音也生硬地软了下来。 “玲珑……爹知道,这事是宣儿莽撞了。” “但宁家终究是你母亲的家,你……” “能不能去跟八殿下求求情?” “让他高抬贵手,那赌约……就算了吧?” 没错。 直到这一刻…… 他选择了退让,希望叶修能够高抬贵手一下。 黄埔玲珑抿了抿唇,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题,不答反问:“父亲,我一直不明白,您为何……对叶修那般不喜?甚至不惜急着将我推给表哥,也要阻止我与他来往?” 黄埔雄没想到女儿会突然问这个,脸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下一秒。 他叹了口气。 “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身具前朝血脉!” “这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历朝历代,这样的身份有几个有好下场?” “爹是不想看你将来被他牵连,跟着担惊受怕,甚至……” 甚至丢了性命! 这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 黄埔玲珑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可他的强大,您根本想象不到。” 黄埔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强大?他能有什么能力?” “不过是仗着几分急智和陛下一时的恩宠罢了!” “这等无根浮萍,如何能长久?” “醉仙楼能有今日,成为应天第一楼,靠的不是黄埔家的名头,而是他。”黄埔玲珑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您觉得惊艳全城的火锅,让人食欲大开的凉拌紫苏,还有那些层出不穷的新式菜点,都是谁弄出来的?是我吗?不,都是他。” 黄埔雄:“???”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黄埔玲珑不等他消化,继续说道:“还有醉仙楼的酒,外面说是叶修所研制,而您一直觉得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可实际上……‘忘忧酒’、‘茅台’,所有风靡大坤,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美酒,全都是他一手酿造出来的。” 黄埔雄:“???”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因为。 他族喜欢的就是“茅台”了。 其他大臣都没办法夜夜喝上一壶小酒,自己却日日夜夜都可以喝上。 本来以为是沾了女儿的光,没想到是因为叶修? 看着父亲震惊到失语的模样,黄埔玲珑仿佛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首辅之女姬如雪倾心于他,冷尚书家的眸儿宁愿与父兄闹翻也要跟他在一起,就连魏国公的外孙女李师师,也认定了他非他不嫁……” “父亲,您觉得,这些人,她们都看走眼了吗?难道这满京城,就独独您一人最精明?” “她们背后的人,难不成想不到这一层东西吗?” 黄埔雄:“???” 他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的愤怒、无奈、担忧全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震撼。 女儿一句接一句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碎了他固有的认知。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黄埔玲珑看着父亲脸上变幻的神色,心中微涩,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朝着黄埔雄盈盈行了一礼。 “父亲。” “其实,宁家那一点酒楼产业,叶修他……根本看不上。” 她抬起眼帘,目光澄澈地望着父亲,“他今日如此做,要的,不过是您一个态度。” 黄埔雄猛地一震,瞳孔微微收缩:“态度?” “没错。” 黄埔玲珑颔首,脸颊上刚刚褪去些许的红晕似乎又悄然爬升,“方才在包厢内……他与女儿说了,他此举,并非真要吞并宁家基业,那些酒楼,那些利润,对比如今的醉仙楼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他的真实目的,只是想让父亲您……放弃再将女儿随意许配给旁人,他要的,是您认可女儿自己的选择,认可……他。” 当时在包厢内。 叶修揽着她,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 “宁家那点家当,送我我都嫌打理起来麻烦。” “你爹要是识相,乖乖别再想着把你往别人怀里推,这事就当是个玩笑。” “若是不识相……” “那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明白,叶修这是为她撑腰,也是在逼父亲做出抉择。 黄埔雄怔怔地听着女儿的话,脑海中瞬间闪过叶修近来的种种作为…… 诗才惊世,军械利器信手拈来,医术连华天年都自愧弗如,醉仙楼日进斗金,更与首辅之女、冷家千金、魏国公外孙女牵扯不清…… 这哪是一个朝不保夕,身负前朝血脉的落魄皇子所能拥有的能量和底气?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旁观者清,为女儿避开险境。 可如今看来,自己才是那个一叶障目,看不清局势的人! 叶修所图甚大,其所展现出的实力和潜力,早已超出了前朝血脉这个桎梏所能限制的范畴。 那些比他更精明、更谨慎的老家伙们都选择了默许甚至投资,自己却还在固守着那点可怜的稳妥……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恍然,有后怕,更有一种被时代浪潮抛下的无力感。 他看着女儿倔强而清亮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半分迷茫和退缩,只有信任与坚持。 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肩膀仿佛也随之垮塌了几分,声音都沙哑了。 “罢了……罢了……” “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 他挥了挥手,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内室。 只是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吩咐侍立在一旁的老管家。 “去……告诉厨房,明日晚上……备些好菜。” 老管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明了,连忙躬身应道:“是,老爷。” 黄埔玲珑站在原地,看着父亲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些许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后,鼻尖微微发酸,心中却是一片豁然开朗的轻松。 她知道,父亲这看似不着边际的吩咐,实则已是默许。 默许了她的选择,也默认了叶修的存在。 她轻轻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转身望向醉仙楼的方向,月色下,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而释然的笑容。 …… 翌日。 叶修依例入宫,前往养心殿为坤帝诊视。 龙榻之上,坤帝的气色比前两日稍好,但那只左脚依旧肿胀未消,只是那钻心的剧痛在叶修特制汤药的压制下,得以缓解。 “父皇今日感觉如何?疼痛可还剧烈?”叶修上前,恭敬行礼后问道。 坤帝抬了抬眼皮,指了指自己的脚:“老八啊,你这药倒是灵验,疼痛确是减轻不少,只是这肿……何时能消?朕看着心烦。” 叶修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凝重思索的模样。 他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又装模作样地诊了诊脉,才沉吟道:“父皇,此症古怪,邪毒深潜,非一日之功可除,儿臣这汤药,旨在先压制痛楚,固本培元,待体内正气渐足,方能徐徐图之,化解肿痛。”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 嗯…… 坤帝这两天来好像并没有忌口,这痛风BUFF怕是要稳稳挂着了。 嘿嘿! 他既不让坤帝痛得死去活来,也别想轻易消肿。 “还需耐心调养,切不可操之过急。” 叶修收回手,语气恳切,“儿臣回去再翻阅古籍,定要寻出这根治之法,今日药方稍作调整,加重几味化瘀之药,或能助肿势稍缓。” 坤帝闻言,虽有些不耐,但感受着脚上那确实存在的束缚感,也只能无奈地挥挥手:“罢了罢了,你且用心,退下吧。” “儿臣告退。” 叶修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只是。 刚出宫门,还没等他登上自家的马车,一辆装饰雅致的青篷马车便滑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紧接着。 车帘“唰”地被掀开,露出李师师那张妩媚动人的俏脸。 她不由分说地探出身,一把拉住叶修的手腕。 “快上来!” 叶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下意识地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拽进了车厢。 马车内部空间不大,布置得却十分温馨雅致,弥漫着李师师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叶修在铺着软垫的座位上坐稳,看着李师师,不解地问道,“是谁欺负我们家师师了?” 李师师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这才凑近叶修,一双美眸带着兴奋,神秘兮兮地说道。 “没人欺负我!是好事!” “今天中午,应天地下有一个拍卖会,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拍卖会?”叶修闻言,挑了挑眉,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还是地下的?应天城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种玩意儿?” 这倒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所谓的黑市,也就是些见不得光的物资交易,没想到还有组织严密的拍卖会。 “没错!” 李师师用力点头,“而且听说,里面有不少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呢!有些是来路不明但价值连城的珍宝,有些是……嗯,反正很特别的东西!” 她对那些所谓的“好东西”具体是什么其实概念模糊,但少女天性中对这种神秘、刺激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叶修对什么珍宝古玩兴趣不大,他库房里的金银都快堆不下了。 但看着李师师那满是期待和兴奋的眼神,叶修笑了笑:“行呀,既然师师有兴趣,那咱们就去凑凑热闹。” 李师师见他答应,顿时笑靥如花,连忙对车夫吩咐了一句。 马车辚辚起动,穿过繁华的街道,却是越走越偏,最终在城北一处香火寥落,墙垣斑驳的破旧寺庙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叶修下车,看着眼前这座连匾额都模糊不清的荒庙,有些愕然。 第289章 送给叶郎的礼物! 叶修跟着李师师,沿着陡峭的石阶蜿蜒而下。 通道内光线昏暗,仅凭墙壁上间隔甚远的油灯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 门前守着两名戴着狰狞鬼脸面具的守卫。 李师师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的黑色请帖递了过去。 其中一名守卫查验无误后,沉默地递过来两个同样风格的鬼脸面具,并做了一个佩戴的手势。 “还要戴这个?” 叶修接过面具,好奇地挑眉。 李师师一边将面具覆在脸上,一边低声解释:“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拍下重宝,谁也不想事后被人盯上劫财呀。” 叶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这拍卖会的幕后主办方,考虑得倒是“周到”。 两人戴好面具,守卫这才推开铁门,放他们进入。 门后景象让叶修微微讶异。 一个巨大的圆形地下大厅呈现在眼前,穹顶高阔,四周石壁上嵌着无数灯盏,将中央的展示台照得亮如白昼。 环顾四周,已是人山人海。 虽然人人都戴着各式面具遮掩了容貌,但从衣着气度不难看出,皆是身价不菲之辈。 “人还真不少。”叶修环视一圈,低语道。 这时,一名侍者模样的鬼面人迎上前来。 李师师也不多言,直接抛过去一枚小巧的玉质令牌。 那鬼面人接过令牌一看,态度立刻变得无比恭敬,躬身引路:“贵客请随我来。” 在鬼面人的引领下,两人并未在嘈杂的一楼大厅停留,而是径直上了二楼,进入了一个独立包间。 包间前方以单向薄纱隔绝,从内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中央展示台以及大部分大厅的情况。 “这位置不错。”叶修在舒适的软椅上坐下,视野开阔,整个拍卖场尽收眼底。 李师师得意地眨了眨眼:“那当然,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资格。” “你可是魏国公的外孙女,你居然弄这个那么费劲?”叶修愣了一下。 李师师点头:“这儿的主人很特殊,根本不看身份的,而且对方的身份,也没人知晓!” 叶修一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 下方大厅中央的高台上,一名同样戴着华丽面具,身着锦袍的拍卖师走上前,敲响了手中的木槌。 清脆的响声压下了一片嘈杂。 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拍卖师清了清嗓子,说了一番欢迎诸位贵客莅临,价高者得,钱货两讫后会有期的场面话,便不再多言,直接开始了第一样拍卖物的竞拍。 两名鬼面侍者小心翼翼地抬上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明黄色的绸缎。 拍卖师揭开绸缎,露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 石头! “此乃第一件拍品!”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肃穆。 “源自白马寺十八铜人之一的慧明大师!” “大师昔日发宏愿西行普度,不幸于途中坐化,遗此舍利。” “此物蕴高僧佛法修为,功德无量,起拍价,一万两白银!” “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两!”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竞价声。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三千两!” “一万五千两!” “一万八千两!” …… 价格迅速攀升,争夺颇为激烈。 二楼包厢内。 李师师透过薄纱看着下方狂热竞价的人群,好看的眉毛蹙起,错愕地低声道:“一块破石头而已,这些人……是疯了吗?花几万两银子买这个?” 叶修闻言,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轻笑一声,解释道。 “他们竞拍这玩意儿,可不是为了自己供奉参悟。” “而是……” “买一个人情世故。” 李师师也是聪慧之人,眼眸一闪,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拍下这东西,送还给白马寺?” “没错。” 叶修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白马寺乃是大坤国寺,地位尊崇,信众无数,影响力深远。” “谁能将这象征白马寺高僧功德的舍利子恭恭敬敬地送回去,必能赢得寺方,乃至无数信众的好感。” “这份人情和声望,可不是几万两银子能轻易买到的。” “对他们很多人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是一场难得的‘造化’。” 李师师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沽名钓誉!我才不需要这种造化呢!” 叶修被她那娇憨的模样逗得哈哈一笑。 此时,外面的竞拍已进入白热化。 价格突破了五万两大关后,竞价的人少了,但出价愈发狠辣。 “五万五千两!” “六万两!” “七万两!” …… 最终,随着拍卖师手中木槌重重敲下,这颗慧明大师的舍利子,被大厅角落一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客人,以八万两白银的高价拍得。 现场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惊叹,有惋惜,也有盘算。 而接下来的几件拍卖品,皆是些前朝古画,名家玉器或是造型奇巧的珍宝。 叶修只随意瞥了几眼,便兴致缺缺地靠回椅背,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 这些凡俗古玩,于他而言,吸引力甚至不如一碗刚出锅的炒河粉。 倒是一旁的李师师,看得津津有味。 她虽出身高贵,见惯了好东西,但少女心性,对这种“淘宝”、竞价的氛围颇为着迷。 每当出现一件精美雅致的玉簪或是绣工非凡的屏风时,她都会忍不住低呼一声,扯着叶修的袖子,小声点评一番,眼眸亮晶晶的,满是兴奋与好奇。 “叶修你看那玉簪,雕工好细腻呀!” “哇,那幅雪景图意境真美!” …… 叶修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有趣,偶尔附和两句,大多时间只是含笑听着。 这地下拍卖会,倒成了李师师的游乐场。 几件拍卖品顺利拍出,现场气氛始终热烈。 就在这时。 两名鬼面侍者再次上台。 这一次,他们抬上来的东西似乎颇为沉重,放在展示台上时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拍卖师掀开覆盖的红布,露出里面一块黑黢黢的东西。 那东西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布满坑洼与奇异的光泽,在四周灯火的照耀下,隐隐流动着一种暗沉的光晕。 “下一件拍品……” 拍卖师当场高声宣布。 “天外陨铁一块,重三斤七两,质地坚不可摧,远超凡铁,乃是打造神兵利器的绝佳材料,起拍价,五千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两!” 此物一出,台下反应明显平淡了许多。 毕竟。 来此的多数人是为收藏珍玩或如舍利子那般可经营人脉的奇物,对于一块需要找高明匠人费时费力打造,最终还不一定成器的铁疙瘩,兴趣寥寥。只有零星几个看起来像是武者或对锻造感兴趣的人,投去了审视的目光。 然而,一直兴致不高的叶修,在听到“天外陨铁”四个字时,身体下意识坐直了一些。 他那双半眯的双眼骤然睁开,锐利的目光穿透薄纱,牢牢锁定在那块不起眼的陨铁上。 这个世界的凝练技术很差。 叶修心中其实一直想搞一个火铳出来玩玩,但根本搞不出来。 因为材料受到了限制。 普通的铁质根本无法承受火药瞬间爆燃产生的巨大膛压! 但眼下这块拳头大小的陨铁,其密度和硬度都远超寻常钢铁,正好可以凑合着用来尝试制造一个最关键的部件…… 枪管! 虽然其他配套的材料,如击发装置,标准化弹药等还是难题,但有了一个合格的枪管材料,等于在“降维打击”的武器研发道路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心脏微微加速跳动。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侧过头,对正歪着脑袋,对那块“黑石头”表示不解的李师师低声开口:“师师,那玩意儿,拍下来。” 李师师闻言,好奇地转过头,面具下的美眸眨了眨。 “夜郎,你怎么突然对这块黑乎乎的石头感兴趣了?它看起来……丑丑的。” 叶修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块陨铁上,低声道:“那玩意儿不是普通的石头,是天外陨铁,材质特殊,非常坚硬。” 他顿了顿,稍微解释了一句, “我打算用它来尝试制作一种新式的武器,具体的……” “等弄成了再告诉你。” “先拍下来,回头我把钱给你。” 李师师一听,顿时气鼓鼓地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 “你还跟我谈钱?” 她嗔怪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不满,“我的不就是你的?再跟我这么见外,我可要生气了!” 叶修被她这娇嗔的模样逗乐,忍不住哈哈一笑,反手握住她作乱的小手:“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们师师最大方了,那……有劳师师姑娘破费了?” “这还差不多!”李师师轻哼一声,这才转嗔为喜。 此时,下方的竞价已经开始了片刻,但出价者寥寥,价格才缓慢攀升到六千两。 “七千两。”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大厅某处响起。 李师师见状,不再耽搁,清了清嗓子,直接报出了一个价格。 “一万两。”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瞬间压过了场中原本稀稀拉拉的竞价声。 这个价格几乎是直接将价格抬升了近一半! 全场顿时一静,许多目光,包括之前出价的那位,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二楼这个之前一直沉默的包厢。 一次性加价三千两,这手笔…… 明显是志在必得。 之前出价七千两的那人迟疑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这块陨铁虽然稀有,但用途狭窄,一万两的价格已经远超其本身作为材料的价值了。 最终,他摇了摇头,选择了放弃。 拍卖师环视全场,见再无人出声,便开始惯例的倒计时。 “一万两,第一次!” “一万两,第二次!” “一万两,第……” 拍卖师第三声喊价尚未落地。 第290章 让给大冤种! 话音一落。 整个拍卖场瞬间炸开了锅! 倒吸冷气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加价幅度震住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二楼那个传出女声的包厢。 一块起拍价五千两的陨铁,转眼间翻了十倍? 太离谱了! 太不可思议了!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对面包厢内,居中那位戴着繁复鬼面,身着锦袍的男子,眉头紧紧皱起。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显示出内心的不悦。 居然有人敢如此不给他面子,跟他竞价? 而且听起来还是个女人? 一股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冷哼一声,阴柔的声音再次响彻全场。 “十万两!” “轰——!” 全场彻底沸腾了! 十万两! 就为了一块不知所谓的陨铁? 这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理解范畴,这分明是赌气,是赤裸裸的财力炫耀! 李师师气得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在应天城,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拂她的意,尤其是在她要送叶修礼物的时候! 她当即就要开口,哪怕二十万!三十万!她也跟定了! 就在这时。 一只手掌轻轻按住她的手腕。 叶修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师师,别冲动。” “别拉着我!”李师师又急又气,试图挣脱,“我倒要看看对面是什么人,居然敢破坏我送你的礼物!” 叶修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些,无语的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十万两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块陨铁本身的价值,过了。” “我不管!” 李师师美眸圆睁,带着执拗,“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要满足你!多少钱我都愿意!” 听着她的话,叶修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无奈。 他知道李师师的性子,真拗起来,怕是能把魏国公的家底都喊出来…… 心念电转间。 叶修凑近李师师耳边,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样硬拼不划算,这样吧,既然对方想要,就让给他拍。” 李师师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叶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继续说道:“咱们回头去‘截’过来就是了。” “截?” 李师师眼睛眨了眨,怒气稍减,但随即蹙眉,“可这儿的出入口错综复杂,拍卖方也神秘得很,交易完成后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从哪里离开,很难追踪的。” “没事。” 叶修成竹在胸地笑了笑,“我自有办法,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不仅能拿到东西,还能狠狠坑一下对方,让他哑巴吃黄连。” 一听可以“坑”对方,李师师顿时来了兴致,美眸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之前的怒气一扫而空。 下一秒。 她乖巧地凑过耳朵,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快说快说,怎么做?” 叶修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地低声吩咐了几句。 与此同时。 对面的包厢里,那男子见叶修他们包厢迟迟没有动静,以为对方被这十万两的天价吓退了。 以至于。 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并提醒有些愣神的拍卖师:“已经过时间了,可以开始倒计时了,对面的人,根本出不起这个价,就别浪费时间了。” 拍卖师被他这话点醒,连忙收敛心神,清了清嗓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槌。 “十万两第一次!” “十万两第二次!” “十万两第……” 然而。 拍卖师的声音还未落下,李师师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再次炸响在整个拍卖场。 “三十万两!” “轰——!” 整个拍卖场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惊得头皮发麻,几乎要窒息! 三十万两! 就为了那块黑黢黢的陨铁?! 这已经不是竞价,这完全是拿金山银山往水里砸! 是疯了吗?! 对面的包厢里,那阴柔男子显然也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疯狂,直接翻了三倍! 他猛地攥紧拳头,犹豫着要不要放弃。 结果…… 李师师很嚣张的声音,充满鄙夷的传来。 “对面的听着!” “到底谁才出不起?有本事就继续跟!” “跟了,老娘就看得起你!不然……” “你就是个没卵蛋的娘们!” 挑衅! 叫嚣! 赤裸裸的对着干! 四周的人群瞬间汗流浃背,冷汗涔涔而下。 多少年了? 在这地下拍卖场,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针锋相对,还进行人身攻击! 那阴柔男子面具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暴怒的火焰直冲顶门,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就要喊出下一个价格! “少……” 一旁的仆人老者见状,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礼仪,急忙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他的衣袖。 “少爷!万万不可!不能再继续了!” “对方已经出了三十万了,这……数目太大了!” “一旦动用,库房的亏空根本瞒不住啊!” “若是让巨子大人知晓咱们动用了库里应急的钱款来拍卖私物,那……后果不堪设想啊少爷!” “滚开!”阴柔男子正在气头上,一把推开老仆。 “知道了又如何?!” “本少这是在为墨家着想!你懂什么?!” “这块天外陨铁质地非凡,乃是千载难逢的上等材料!” “若能带回研制,或可打造出超越‘陌刀’,甚至‘连弩’的神兵利器!” “届时,我墨家声威必将更上一层楼!” “为了墨家的未来,区区三十万两,算得了什么?!” 他豁然转身,面向展示台,直接报价。 “四十万两!” 整个拍卖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疯狂攀升的价格彻底震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四十万两白银! 这已经超越了所有拍出去的物品单件价格了。 毫不夸张的说。 这将是今晚,乃至可能是有史以来这个地下拍卖场,单件物品的最高成交价! 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破石头”!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了李师师所在的包厢。 那个神秘的女人,还会继续跟吗?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李师师所在包厢的薄纱后,冷不丁传来一阵笑声。 “呦——?” “既然大冤种那么喜欢这破石头……” “那姑奶奶我啊,就让给你好了!” “啧啧,花四十万两买一块垫桌脚都嫌硌手的石头……” “这人傻钱多嘛,是这样的啦,我们理解,非常理解!” 她话音刚落。 一个慵懒的男声补了一刀。 “别瞎说。” “人家没准是急着买回去垫茅坑的呢?” “这样才能显得与众不同,财大气粗嘛!” 全场:“???” 所有人都懵了! 没想到那个包厢里的人,直接骑脸嘲讽?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故意的感觉? “噗——” “哈哈哈哈!” 寂静毫无征兆地被打破,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 整个拍卖场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堂大笑!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对面那两位,就是在故意抬价,挖好了坑等着那位“大冤种”往里跳呢! 而那位“大冤种”,居然真的咬着牙,跳了进去! 花了四十万两,买了一块价值可能连零头都不到的陨铁,还附赠了全场的嘲笑! 阴柔男子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嘲讽笑声,以及叶修和李师师那一唱一和的诛心之言,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对面包厢,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砰!” 他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几上,名贵的木料瞬间碎裂。 一旁的仆人脸都绿了,几乎要哭出来:“少……少爷,四十万两啊,这下可如何是好?账面上凭空少了这么一大笔,巨子追究下来,我们……” “闭嘴!” 阴柔男子猛地打断他,面具下的双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对面那个传来嘲弄笑声的包厢,“敢耍我墨独龙?我要他们死!” 第291章 答对了,但没有奖励! 拍卖会一结束,叶修便拉着李师师,大大方方地从包厢后的另一扇小门走了出去,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行迹的意思。 然后。 原路返回,回到了那一座破庙之中。 很快。 两人登上马车,车厢微微晃动,开始缓缓行驶。 李师师一把摘下面具,兴奋得脸颊微红,抓住叶修的胳膊摇晃着:“叶郎叶郎!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你说……你说那个大冤种,他会不会真的跟来啊?” 叶修舒服地靠在软垫上,闻言懒洋洋地一笑。 “只要他不是忍者神龟,那就肯定会来。” “忍者神龟?”李师师眨巴着大眼睛,满脸都是好奇宝宝的神色,“那是什么龟?听起来好奇怪的名字。” 叶修摸了摸鼻子,信口胡诌:“呃……就是一种……变异的乌龟,特别能忍。” “变异的乌龟?”李师师更好奇了,追根究底,“什么叫变异?乌龟怎么会变异呢?” 叶修:“……” 他一时语塞,看着李师师那清澈又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竟不知该如何用这个时代的语言去解释“基因突变”或者“受到辐射”这种概念。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的时候…… “吁——!” 车夫猛地勒紧了缰绳,马车骤然一顿! 紧接着。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充满怨毒与嚣张的怒喝声,如同破锣般在前方炸响。 “里面的人,给本少滚出来!” “今日!” “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叶修与李师师在车厢内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古怪的表情。 下一秒。 他并未起身,甚至未掀开车帘,只是隔着厢壁,淡淡问道:“阁下何意?拦路于此,所为何事?” 外面。 一群人将马车给围了起来。 足足有几十号人。 而为首的忽然就是墨独龙! 他一听这明知故问的语气,更是怒不可遏。 “何意?!” “你他娘的跟本少装傻充愣?” “你说何意!” “拍卖会上,你们两个狗男女一唱一和,故意抬价,坑得本少花了四十万两的天价拍下那陨铁!” “这笔账,你们以为能就这么算了?!” 叶修的声音依旧平淡,语气更是理所应当。 “拍卖场的规矩,价高者得。” “阁下既然出得起价,东西自然归你,有何问题?” 墨独龙被他这轻飘飘的态度气得几乎吐血,暴跳如雷:“正常竞价自然没问题!可你们他妈的是正常竞价吗?卑鄙无耻!故意设套让本少钻!” 叶修似乎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弄。 “哦?若我没记错,最开始恶意抬价,率先出言讽刺我们‘出不起价’的,似乎是阁下你吧?” “怎么,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少他娘的跟本少废话!”墨独龙被噎得一滞,随即恼羞成怒,彻底撕破脸皮,声音冰寒刺骨,杀机四溢,“牙尖嘴利!今日任你说破天去,也难逃一死!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叶修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甚至有一种规劝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你确定要在此地,杀我们?” 墨独龙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厉声咆哮:“本少不仅要杀你们,还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话语一顿。 他猛地一挥手,直接不废话。 “都给老子上!” “把车厢里的人剁成肉酱!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 四周数十道人影劲风骤起,刀光闪烁,带着凛冽的杀意,如同扑食的饿狼,齐刷刷地朝着马车猛冲而来! “喻~~~” 马儿受惊扬蹄,马夫更是吓得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但是就在刀光即将触及车厢的瞬间! “嘭——!” 马车的车帘被人一下子掀开,一道身影瞬间掠出。 正是叶修! 他借力俯冲,顺势抄起地上的马鞭,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 “呜——啪!” 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出洞,携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接抽向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持刀汉子! “啊!” “我的手!” 惨叫声瞬间响起! 那几名汉子只觉得手腕,面门一阵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手中兵刃拿捏不住,“哐当”坠地,人更是被鞭子上蕴含的巨大力量带得踉跄倒退,撞翻了身后好几名同伴! 叶修身形落地,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主动冲入了人群! 他手中的马鞭仿佛活了过来。 时而如灵蛇缠绕,卷住敌人的兵刃顺势一带,便让其失去平衡。 时而如钢鞭铁锏,狠抽猛劈,中者无不筋断骨折,惨嚎着倒地! 鞭影纵横,呼啸生风! 他步法诡异,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劈砍而来的刀锋,而手中的马鞭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抽出,精准地击中敌人的要害或破绽! “砰!” 一鞭抽在胸口,那人胸骨碎裂,吐血倒飞。 “咔嚓!” 一鞭扫过膝盖,那人腿骨断裂,跪地哀嚎。 叶修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 原本气势汹汹的几十号人,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被放倒了一小半,阵型大乱! 剩下的打手们被他这悍勇无匹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有些不敢上前,手持兵刃,惊疑不定地围着他打转。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不过片刻功夫,那三十多名精锐打手,已全部躺倒在地,痛苦呻吟,失去了再战之力。 场中只剩下叶修持鞭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激战与他无关一般。 马车旁。 李师师不知何时已探出头来,看着叶修的背影,美眸中异彩连连,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满是兴奋与骄傲。 没错! 这就是自己的男人! 而站在不远处,原本等着看好戏的墨独龙,此刻已是目瞪口呆,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 他脸上的嚣张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以及恐惧! 万万没想到。 对方居然!居然!居然!那么的能打!!! 这几十个好手,可是墨家精心培养的护卫,其中不乏好手,可居然…… 被这家伙用一根破马鞭,就这么全部放倒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想至此。 他猛地惊醒过来,震惊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修随手将马鞭丢在地上,淡淡说道:“我?叶修。” “叶修?” 墨独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耳熟。 下一秒。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一抹惊骇的神情,失声惊呼:“你……你是叶修?那个大坤的八皇子???” 叶修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答对了。” “可惜,没有奖励。” 确认了叶修的身份,墨独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当场瘫坐在地上。 乾王! 自己刚才居然带着人围攻大坤的亲王,还扬言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 简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笼罩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惶恐和悔恨。 然而。 不等他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叶修却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马车。 “对了,光顾着说我了。” “你知道那马车里坐着的,又是谁吗?” 墨独龙此刻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地顺着叶修所指的方向,茫然地看向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讷讷道:“谁……谁?” 叶修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 “魏国公府的外孙女,李师师。” 他的话音刚落,马车车厢的帘子再次被掀开。 李师师探出身子,轻盈地跳下车来。 她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局面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她对着面如死灰的墨独龙挥了挥小手,笑嘻嘻地说道。 “嗨!” “大冤种,现在……” “该轮到我们跟你算算,你拦路惊吓本小姐和王爷的账了哦?” 靠! 天塌了啊! 一个王爷也就算了,如今又来了一个魏国公的孙女? 自己岂不是踢到铁板了??? 墨独龙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当场跪在了地面上。 “乾王殿下!李小姐!饶命!饶命啊!” 他再无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咚咚”响。 “是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猪油蒙了心!冒犯了王爷和小姐天威!”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王爷,小姐开恩,饶了小人性命!饶了小人吧!” 李师师看着他这副前倨后恭的狼狈模样,嫌弃地撇了撇嘴。 “哎呦,现在知道求饶啦?” “刚才在拍卖会上,不是挺威风的吗?” 第292章 去送《墨家机关术》! 墨独龙脸上的狂喜之色一下子僵住,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人都要崩溃了。 “什么?” “陨……陨铁?!” 叶修笑眯眯地一笑。 “没错,就是那块石头。” “怎么?是觉得你的命,还不如那块石头值钱吗?” 墨独龙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心中在滴血。 那可是他花了四十万两,还背上了亏空库房的代价,才拍下的东西! 但看着叶修那笑眯眯的样子,再想想那抄家灭族的后果…… 他猛地一咬牙,哭腔着说道:“给!小人给!只要王爷和小姐饶命,那块陨铁……小人立刻奉上!” “那拿来吧?”叶修微微一笑。 墨独龙顿时心疼得直抽抽。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扭头朝一个再地上挣扎着的随从厉声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把刚才拍下的那块陨铁拿来!快!” 那名随从忍着剧痛,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不敢耽搁,冲向后面装载货物的马车。 不多时。 他便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盒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递到墨独龙手中。 墨独龙双手捧着锦盒,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又像是捧着自己那颗滴血的心,颤抖着高举过头顶,递向叶修:“王爷……您要的东西……在……在此……” 叶修随手接过,打开盒盖瞥了一眼。 等确认无误东西在之后。 他嘴角微扬,合上盖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如此,便多谢墨公子‘慷慨’相赠了。” “您喜欢就好!”墨独龙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叶修却不理会他,而是转头对李师师示意了一下。 “师师,我们走吧。” 李师师冲着面如死灰的墨独龙做了个鬼脸,轻哼一声,跟着叶修重新登上了马车。 车夫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毕竟是李家的人。 所以。 稍微冷静之后,便战战兢兢地驱动马车,缓缓离去,只留下墨独龙等人呆立在暮色中。 直到马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 墨独龙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渐渐消退,一股憋屈和愤怒如同野草般在心头疯长。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叶修,从一开始似乎就在故意激怒他,引他竞价,最后又轻易放过了他,只要走了陨铁…… 这分明是早就设好的局! 一步步引他入瓮,让他花了天价买下东西,最后再“名正言顺”地抢过去! 自己不仅白白损失了四十万两,还在手下面前丢尽了颜面,最后更是像条狗一样跪地求饶…… “叶!修!” “李!师!师!” 墨独龙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此仇不报,我墨独龙誓不为人!”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剩下那些还能动的随从嘶吼道:“备马!立刻去六皇子府!” 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帮他出这口恶气,并且有能力对付叶修和李师师的,就只有他一直依附的六皇子叶安了! …… 六皇子府。 书房内,叶安正对着一卷机关图纸发呆。 他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郁闷。 他这几日心情颇为不畅。 原因无他。 那位与他有婚约的公孙美人,已经连续多次将他拒之门外了。 无论他找什么理由,派人送去什么新奇玩意,得到的回复不是“身体不适”,就是“正在静修,不便打扰”。 总觉得…… 在躲避自己! “唉……” 叶安放下图纸,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低声嘟囔着,“难道……是因为那天我提了父皇催促我们早日完婚的话,让她不开心了?” 他记得自己那天提了父皇的话,然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全然不知,公孙美人那晚在乾王府经历了怎样的震撼、羞辱与抉择,更不知她心中早已对他这个“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的六皇子判了“蠢钝”的评语。 他还在这里单纯地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佳人不快…… 正在他纠结不已,琢磨着是否要再备一份厚礼亲自上门道歉时,书房外传来了下人的通报声。 “殿下,墨家少爷墨独龙在外求见,说有紧急要事。” 叶安被打断了思绪,有些烦躁,但墨家与他关系密切,墨独龙更是常为他办事,此时求见,或许真有什么事情。 他定了定神,扬声道:“将人请进来吧。” “是。”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 脚步声响起,显得有些急促而凌乱。 书房门被推开,在下人的引领下,墨独龙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脸上带着一抹惊惶,哪还有平日那副翩翩公子哥的模样? 叶安见状,不由一怔,疑惑问道:“独龙?你这是……?” 墨独龙一进书房,便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 “殿下!殿下您要为我做主啊!” “我……我被人给坑惨了!” 叶安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眉头皱得更紧:“到底发生了何事?先起来再说!” 墨独龙却不肯起身,反而往前爬了两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 “殿下,小人今日在地下拍卖会,看中了一块天外陨铁!” “小人想着,此物质地非凡,若能带回墨家研究,或可打造出超越陌刀、连弩的神兵利器,壮我墨家声威,也能更好的为殿下效力啊!”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叶安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 “谁知那乾王叶修和李师师也在场!” “他们……故意抬价,恶意竞拍,小人一时不察,被他们激将!” “最后以四十万两的天价拍下了那块陨铁!” “四十万两?!”叶安闻言,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你……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墨独龙哭声一滞,随之一阵支支吾吾了起来。 “是……动用了部分族中库银!” “小人想着,为了墨家未来,值得一搏……” “可谁能想到,那叶修和李师师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他们就是故意设套坑我!” “拍下之后,他们还出言嘲讽,小人气不过,带人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拦截,想讨个说法……” 叶安听到这里,心中已觉不妙:“然后呢?!” 墨独龙脸色惨白,带着后怕。 “然后……那叶修身手惊人,一人就打倒了我带去的所有护卫!” “他还亮明了身份,说他就是乾王叶修,马车里坐着的是魏国公的外孙女李师师!” “他们不仅抢走了那块陨铁,还……还逼着我跪地求饶!” “殿下!他们这是根本没把您和墨家放在眼里啊!” “您一定要为我,为墨家出头啊!” 后面是他编的。 越是添油加醋,越好。 可他本以为搬出叶修和李师师嚣张跋扈的行为,能激起叶安的怒火。 谁知…… 叶安听完,脸色瞬间阴沉如水,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指着墨独龙的鼻子,怒斥道:“愚蠢!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墨独龙被骂得懵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安。 “殿……殿下?” 叶安气得胸口起伏,来回踱步,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你知不知道老八现在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地位?你居然敢带人去伏击他?还想杀他?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我……我当时不知道是他们啊……”墨独龙委屈地辩解,声音越来越小。 “不知道?戴个面具你就认不出了?” “你不会查吗?不会等弄清楚再动手吗?” 叶安越说越气,“老八如今在为父皇治疗,更是……本王重要的合作对象,你居然去对付他?你这是在给本王惹祸!是在断本王的路!” 叶安心念电转。 如今他能在工部与那些老古板抗衡的底气,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叶修上一次给的陌刀图纸和思路。 如今得罪了叶修,等于自断臂膀! 墨独龙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叶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做出了决断:“你,立刻备上厚礼,去乾王府登门赔罪!” “什么?!” 墨独龙彻底惊呆了,猛地抬起头,“殿下!您……让我去登门赔罪?东西被他们抢了,人也被他们打了,脸都丢尽了!还要我去赔罪?这……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废话!” 叶安厉声打断他。 “道理?现在跟你讲道理的就是拳头和未来!” “墨家如今能在工部站稳脚跟,能有底气和那些世家掰手腕,靠的是谁?” “你以为全靠你们墨家那点老本?” “没有老八提供的那些新式军械图纸,没有他画出的那些精妙结构,工部那些人会正眼看你们?” 他逼近一步,盯着墨独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是惹恼了他,他断了与本王的技术往来,甚至转而支持别人,你告诉我,墨家以后怎么办?” “本王以后怎么办???” “是你们墨家的脸面重要,还是未来的发展和本王的支持重要?!” 墨独龙被叶安一连串的质问砸得头晕眼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这才意识到…… 叶修在六皇子心中的地位,以及其背后牵扯的利益,远比他想象的要深重得多。 憋屈和不甘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哭丧着脸,艰难地问道:“那……那殿下,我……我该备什么礼去赔罪?” 如今。 墨家的库房里面,所剩无几了。 那自己又可以拿出什么东西来赔罪? 想想就蛋疼啊! 叶安见他服软,语气稍缓道。 “将你墨家传承的《墨家机关术》……手抄一份,送过去。” “《墨家机关术》?!” 墨独龙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殿下!您……您没说错吧?” “那是我墨家立身之本,不传之秘啊!” 第293章 厨艺盛会的邀请! 叶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想想,老八那脑子,连陌刀、连弩这种军国利器都能随手画出来,他若是拿到了《墨家机关术》,以他的天赋和奇思妙想,会怎么做?” 墨独龙下意识地回答:“他肯定会钻研,然后……修改?完善?甚至……创新?” “没错!” 叶安抚掌,眼中精光闪烁。 “他定然不会满足于原封不动地照搬,必定会从中汲取精华,去其糟粕,甚至推陈出新,弄出更精妙、更厉害的东西来!” “到时候,他改进、创新出来的那些新机关术、新图纸……” “难道会藏着掖着吗?” “只要我们的关系维持得好,以合作之名,那些新东西,最终不还是会流到我们手里,为墨家所用?” “这……”墨独龙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这是用旧的,去换他未来更好的?” “正是此理!” 叶安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这叫眼光!” “现在看似是我们吃亏,送了核心典籍,但从长远看,只要我们维系住这条线,将来得到的回报,可能远超一部《墨家机关术》!” “墨家的根基非但不会动摇,反而可能因此更上一层楼!” 没错! 这些谋略,自然不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因为公孙美人的日夜熏陶,学习到了一点精髓…… 墨独龙彻底明白了过来,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反而露出了一抹兴奋 “殿下深谋远虑!” “是小人愚钝,险些误了大事!属下明白了!” “属下这就回去,亲自手抄《墨家机关术》,即刻前往乾王府登门赔罪!” “嗯,去吧,态度要诚恳,姿态要放低。”叶安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 “是!属下告退!” 墨独龙精神焕发,转身快步离去,与来时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判若两人。 …… 乾王府。 叶修刚回到府中,便马不停蹄地将天外陨铁妥善收好。 有了这玩意儿,后续若有适合的材料出现,就可以一点点的拼凑出来了…… 只是。 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叶修便见大厅中一道清丽的身影正安静地等候着。 正是黄埔玲珑。 她见到叶修回来,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光,随之迎上前来。 叶修看着她,微微一笑:“来了?你父亲如何了?有没有继续逼你?” 黄埔玲珑摇了摇头,嫣然一笑。 “我父亲虽然没明说,但他已经开口,让厨房准备今晚的宴席了。” “你今晚……去吗?” 叶修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去啊,为什么不去?” 黄埔玲珑明显松了口气。 “我还担心你心里有气,不愿意去呢。” 叶修翻了个白眼,调侃的说道:“怎么不愿意?那好歹也是未来老丈人请客不是?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未来老丈人…… 这五个字让黄埔玲珑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动人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那……我们现在走?” “走。” 叶修干脆利落地点头。 随后。 两人来到了黄埔府。 府邸门前早有管家候着,见叶修与黄埔玲珑并肩而来,连忙躬身相迎,态度比往日更加恭敬谦卑,一路引着二人穿过庭院,直奔宴客厅。 厅内,果然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主位之上,户部尚书黄埔雄正襟危坐。 他一见叶修进来,立刻站起身,脸上挤出几分不太自然的笑容,拱手道:“八殿下。” 叶修随意的摆了摆手,目光在满桌菜肴上扫过,笑道。 “今儿可有口福了,居然能来贵府上蹭吃一顿。” “早就听闻黄埔尚书府上的厨子手艺不凡,今日总算能见识见识了。” 黄埔雄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开主位,做了个“请”的手势:“八殿下说笑了,您能驾临,是寒舍的荣幸,您请上座。” “诶,尚书是长辈,又是主人,这主位自然还是您来坐,我坐这儿就行。” 叶修摆了摆手,随之在客位坐了下来,丝毫没有亲王的架子。 黄埔玲珑则默默走到叶修身旁的空位坐下。 众人依序落座。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虽不热烈,倒也还算平和。 黄埔雄才放下筷子,对身旁侍立的管家低声吩咐了一句。 管家领命而去。 不多时。 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宁宣,便被引到了宴客厅门口。 他一见叶修,便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还不快进来!”黄埔雄眉头一皱,低声喝道。 宁宣浑身一颤,硬着头皮走进厅内,对着叶修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地。 “宁……宁宣,参见乾王殿下!” “昨日多有冒犯,是在下狂妄无知,冲撞了殿下,特来向殿下赔罪!” “望……殿下海涵!” 说着,他拿起旁边侍女早已备好的酒杯,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姿态放得极低。 叶修端着酒杯,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刻去接。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 宁宣保持着鞠躬举杯的姿势,额角渐渐渗出冷汗,手臂也开始发抖。 黄埔雄见状,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打圆场道:“八殿下,宣儿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已经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看在老夫……咳,看在玲珑的面上,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叶修这才抬眼,轻笑一声,伸手接过了宁宣手中的酒杯。 但他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 “黄埔大人的面子,本王自然是要给的。” “这次的事,看在你的面子上,也看在玲珑的面子上,就算了。”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宁宣。 “不过,宁宣,你给本王听好了。” “本王这个人,脾气不算太好,耐心也有限。” “我可以忍你一次,但不是次次都会忍让。” “若再有下次……” 不等说完。 宁宣已经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颤,连忙把头埋得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多谢殿下宽宏!多谢殿下!” 黄埔雄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听懂了叶修的弦外之音。 这是最后的警告。 若宁宣,或者说黄埔家再有不识趣的举动,叶修绝不会再像今天这般“好说话”。 他立即端起酒杯,神色郑重地说道。 “八殿下放心!” “老夫在此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以后……” “呵呵,没准咱们还是亲家也说不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定然不会让殿下烦心!” 这话一出,等于是默认了叶修与黄埔玲珑的关系。 一旁的黄埔玲珑脸颊微红,悄悄垂下了眼睑。 叶修闻言,脸上这才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然后。 将杯子举了起来。 “哈哈哈,好!” “没错,是这么个理儿!” “黄埔大人,您这一句话,本王爱听!” “来,为了这话,咱们喝一个!” “喝!殿下请!”黄埔雄心中的大石落地,连忙举杯相迎。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气氛瞬间变得迥然不同。 紧接着。 黄埔雄与叶修推杯换盏,言笑间似乎前嫌尽释。 宁宣见时机差不多,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份烫金的精致请柬。 然后。 双手恭敬地呈到叶修面前,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 “乾王殿下,昨日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您。” “为表歉意,也为了……嗯,以示诚意,特奉上此函。” “三日后,于城中央‘东来塔’,将举办一场汇聚各国美食大家的厨艺盛会。” “一来,是为彰显我大坤美食之博大精深;二来,此番盛会亦有各国名厨暗中较劲之意,关乎国体颜面。” “承蒙姑父……呃,黄埔尚书大力举荐,我江南宁家有幸成为此次盛会的承办方之一。” “此乃最高规格的邀请函,恳请殿下届时拨冗莅临,指点一二。” 叶修接过请柬,随意地翻开瞥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合上,淡淡说道:“没兴趣。” “啊?” 宁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直接愣在了当场。 他万万没想到。 叶修的厨艺明明已臻化境,连他宁家秘传菜式都能轻易碾压,面对这种汇聚天下名厨、扬名立万的舞台,居然…… 毫不在意?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哪个厨艺高手不想在这种场合一展身手,名动天下? 一旁的黄埔雄也是微微一愣,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显然也没料到叶修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之际。 一直安静坐在叶修身旁的黄埔玲珑,轻声开口:“叶郎,届时……我也会参加这场比试。” 叶修一听,闪电般伸手,将邀请函重新抓回手中掂量掂量了一下。 “哦?” “眸儿你也去?” “那这热闹,本王必须得去凑一凑了。” 宁宣:“……” 黄埔雄:“……”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家伙! 第294章 另有隐情! 黄埔玲珑一愣,先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去。” 说着。 两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朝深处而去。 只是。 越往府邸深处走,灯火越是稀疏,环境也愈发显得清冷寂静,与前方宴席形成鲜明对比。 最终。 他们在一处偏僻的独立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院落被一扇厚重的木门锁住,门前两名穿着素净的丫鬟正倚着门框打盹,听到脚步声,立刻惊醒。 一见是黄埔玲珑,两人急忙躬身行礼。 “小姐。” “把门打开。”黄埔玲珑吩咐道。 两名丫鬟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她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怯生生地回道:“小姐,夫人……今日还未服用安神汤,此刻恐怕……情绪不甚安稳,若是惊扰了小姐和这位贵人,奴婢们万死难辞其咎……” “无妨。”黄埔玲珑打断了她的话,“开门。” 丫鬟见小姐心意已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在黄埔玲珑的注视下,终究不敢再违逆。 另一名丫鬟只得从腰间摸索出一串钥匙,将大门打开。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草药的气息飘出。 两人迈步踏入院中。 刚踏入院门的瞬间,一股不同于外界的幽静诡异气息便扑面而来。 院子里并非想象中那般杂草丛生,反而收拾得颇为整洁,只是过于寂静,连虫鸣声都听不到,只有风吹过老树枯枝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月光被高墙和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形同鬼魅的影子。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压抑感。 那感觉,和外面简直判若两地。 他们小心地走在青石小径上,朝着主屋方向走去。 就在两人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 “啊——!” 侧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尖锐的叫喊! 紧接着。 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色寝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猛地冲了出来! 她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剪刀,双目赤红,眼神涣散,直朝着离她最近的叶修扑了过来! 黄埔玲珑惊叫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 叶修却已反应过来,在那剪刀即将刺到的瞬间,侧身一让,同时一手将黄埔玲珑往自己身后一带,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精准地点在了那女人持剪刀手腕的麻筋上。 那女人手臂一麻,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哐当”一声,剪刀掉落在地。 她踉跄一步,抬起脸,月光下露出一张与黄埔玲珑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只不过如今显得有些狰狞。 “娘!” 黄埔玲珑急忙从叶修身后上前一步,挡在叶修与那女人之间。 “叶郎,别伤她!她……她就是我娘!” 叶修眉头微蹙,沉声道:“我知道,你让开些,我帮她看看。” 黄埔玲珑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叶修的医术! 连神医华天年都自愧弗如,甘愿拜师! 自己居然忘了身边就站着一位医术通神之人! 当然。 也是情有可原。 从小到大无数医术高明的人,都对这一个疯症束手无策,她早已认为是绝症,无人可医。 若叶修今日动手,那娘亲这纠缠了十几年的疯病,会不会有治愈的希望?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瞬间点燃了她心中积压多年的绝望! 她激动得让开位置,紧张的说道:“叶郎,快帮我娘看看!” 叶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而是注视着渐渐狂躁的妇人。 下一秒。 他伸出手,搭在了那女人手腕的脉搏之上。 脉搏跳动得急促而混乱。 他闭上眼,凝神细品,眉宇间渐渐浮现出一抹凝重。 不多时。 叶修重新睁开眼,指尖从女人狂乱跳动的脉搏上移开,眉头紧锁:“玲珑,你娘当初发病前,可有什么特别的遭遇?或者说,她为何会突然疯掉?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黄埔玲珑闻言,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就是……在万邦厨宴即将开始的前夕。” “娘亲为了那次盛会,准备了整整三年,日夜钻研新菜,改良刀工火候,整个人都扑在了上面。” “我们都以为,她定能在那场盛会上大放异彩……” “可谁能想到,就在盛会开始前不到三天,她就突然病倒了,然后……” “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疯疯癫癫,时好时坏,连人都认不清了!” 叶修若有所思,随之继续问道:“你娘当初的厨艺,究竟到了何种层次?在当时的厨艺界,能排第几?” 提到母亲的厨艺,黄埔玲珑眼中立刻迸发出骄傲的光芒。 “当时若我娘参加,凭借她精心准备的那几道绝品菜肴,那届万邦厨宴的‘神厨’之名,恐怕就轮不到中州金刀会的人了!” “他们当年虽强,但我娘有十足的信心能胜他们一筹!” “中州金刀会?”叶修诧异地挑了挑眉,“是之前你参加的那个‘厨神争霸赛’的主办方?” “嗯。” 黄埔玲珑点了点头,解释道。 “那个争霸赛,其实就是万邦厨宴影响力下的产物。” “真正的万邦厨宴十二年才举办一次,而金刀会则从万邦厨宴结束后的第二年开始,每年举办一次‘厨神争霸赛’,借此选拔人才,扩大影响力。” “自从当年他们夺魁后,金刀会便一跃成为了大乾第一厨艺势力,声望无人能及。” “后来即使大乾覆灭,改号大坤,他们在厨艺界的地位,也依旧稳固,被视为大坤厨艺界的魁首。” 叶修追问道:“金刀会……当年有人跟你娘认识吗?或者说,有过什么交集?” 黄埔玲珑被问得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片刻,才不太确定地说道。 “好像是有的。” “我记得娘亲提过,金刀会当时的会长是一个女人,也是她的好朋友。” “曾数次想邀请娘亲加入金刀会,但都被娘亲拒绝了,毕竟她是宁家人,哪有加入其他人组织的道理?” 听到这里。 叶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缓缓摇了摇头。 “玲珑,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娘的这疯症,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为造成的。” 黄埔玲珑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震惊了:“什……什么?人为?叶郎,你是说……我娘她是被人……” 叶修点了点头。 “没错。” “根据我的诊断,她脉象紊乱,神思错位,并非天生癔症,更像是……” “误食了某种能侵蚀人心智的毒素。” “毒素?”黄埔玲珑美眸圆睁,更加难以置信,“什么毒能让人变成这样?” “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蘑菇,其毒素不伤脏腑,专攻大脑神经。”叶修一字一顿的说道。 现代的时候,就有各种毒蘑菇,更别说古代了。 传闻中“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的毒蘑菇,就有致幻的效果,若结合药理,搭配一点药材,那完全能将人困在致幻的世界中。 而黄埔玲珑的娘亲,就是这样被逼疯掉的。 黄埔玲珑愣住:“什么是大脑神经?” 叶修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大脑神经,你可以看成是人能够清醒的东西。” “而这一种毒,它会慢慢蚕食人的记忆和理智,最终让人陷入混乱与疯狂,形同痴傻。” 黄埔玲珑一听这话,又结合母亲的状态,她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可怕,声音都带上了颤抖:“你的意思是……我娘她就是吃了这种毒蘑菇才……” “极有可能。” 叶修肯定道,“她身为顶尖厨师,对食材的特性了如指掌,寻常毒物绝无可能让她中招,除非……”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冷冽。 “是有人将毒混入了她的饮食中,或者是最亲近的人,通过食材上接近她。” “是谁?究竟是谁如此狠毒?!”黄埔玲珑脸色大变,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眼下追查真凶并非首要。” 叶修按住她因激动而发抖的肩膀,“当务之急,是先救治你娘亲。”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黄埔玲珑部分怒火,让她猛地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抓住叶修的手臂,眼中闪烁着一抹希望:“叶郎!你……你能治?” 叶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凝视着她的眼睛,反问道。 “我可以试一试。” “不过,玲珑,你信我吗?” 黄埔玲珑被他问得一怔,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自然信你,只是……为何突然这么问?” 叶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因为我准备用的方法,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黄埔玲珑瞳孔微缩。 她很清楚这几个字的意义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 用毒物去克制毒物。 但毒物也可能会损害到本体。 所以。 一旦以毒攻毒,很容易会出问题,因此叶修才会问她,信不信自己…… “没错。” 叶修解释道。 “侵蚀你娘神思的毒素已深入髓脑,常规药物难以根除,甚至会刺激病灶,令其更加狂躁。” “唯有找到另一种特性相克,药性更为猛烈的奇毒,精准控制剂量,引入体内,让两毒相争,互相抵消,方能破而后立,重塑神思清明。” 他看着黄埔玲珑苍白的脸,声音放缓了些。 “此法极为凶险,对施治者的掌控力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可能……” “因此,我必须得到你完全的信任。” 月光下。 黄埔玲珑看着叶修的眼神,又望向一旁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的母亲。 十几年的期盼与绝望在心头交织。 最终,对叶修医术的信任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她用力握紧叶修的手:“叶郎,我信你!无论如何,请你救我娘亲!需要什么,我立刻去准备!” 叶修微微松了口气,随之点了点头。 第295章 大乾亡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 叶修便起身,径直去了应天城内最大的药材市场。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在其中穿梭,仔细甄选。 不仅购买了所需的蝎子、蜈蚣、壁虎、蛇蜕、蟾酥这五毒,还精心挑选了几味用于安神定志,修复神经的珍稀药材。 如远志、石菖蒲、酸枣仁等。 随后。 他才带着准备好的药材,再次来到了黄埔府。 府内。 黄埔雄早已得到女儿的通知。 以至于。 心绪不宁,连今日的早朝都托病告假,专门在府中等候叶修。 一见叶修提着药包进来,他立刻迎上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八殿下,您来了!玲珑她娘……此事,当真可行?” “黄埔大人,事已至此,唯有放手一搏。” 叶修神色平静,一字一顿地说道,“玲珑既信我,我必竭尽全力。” 黄埔雄咬了咬牙,行了一礼:“那有劳您了!” 一旁的黄埔玲珑,也是格外的紧张。 叶修没有过多寒暄,而是对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立刻准备一间厨房,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再备好我要的砂锅、文火炉、玉碗、银匙。” “是,殿下!”管家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安排。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叶修提着药包,大步流星地走入厨房。 黄埔雄和黄埔玲珑父女二人,则只能焦灼地等候在院子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细微动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厨房内。 叶修屏退左右,关上房门。 他先将那几味安神药材按照特定比例配好,放入一个砂锅中,注入清泉水,置于文火之上慢慢煎煮。 紧接着。 他又取出了那五样毒物,神色一正。 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比例对不上,恐怕就会成为要命的毒…… 他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将蝎子尾针,蜈蚣毒腺,蟾酥等最具毒性的部分分离出来。 然后。 用量控制到了极致。 多一分则致命,少一分则无效。 然后。 他另取一个小巧的玉坩埚,将其置于炭火之上,以特殊手法缓缓烘烤,研磨这些毒物精华,过程中不断观察其颜色,气味的变化,小心控制着火候。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腥甜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 玉坩埚内的混合物在文火的炙烤与手法的催化下,不断发生着奇妙的变化,那原本腥甜刺鼻的气味渐渐收敛,最终化为一股奇异药香。 当最后一步完成。 叶修看着玉碗中那清澈见底,宛若山泉般的药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成了! …… 院子外。 黄埔雄与黄埔玲珑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眼见日头渐高,厨房内却始终没有动静。 黄埔雄不住地踱步,时不时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黄埔玲珑更是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清冷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吱呀——” 就在两人几乎要按捺不住时,厨房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拉开。 叶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叶郎!”黄埔玲珑第一个冲上前。 “八殿下,如何?” 黄埔雄也急忙跟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叶修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将手中托着的一个玉碗递向黄埔玲珑:“幸不辱命,药已制成。” 黄埔玲珑连忙双手接过玉碗,低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 碗中药液色泽清澈,与清水无异,若非那隐隐传来的奇异药香,她几乎要以为这就是一碗水。 “这……这就是药?”黄埔玲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叶修,“如此清澈?” 叶修点了点头,肯定道。 “没错,以毒攻毒,药性剧烈,各种毒性在熬制过程中相互克制、中和,最终返璞归真,呈现出这般清澈之象!” “此乃药力内蕴,精华尽锁,虽不常见,但确是成功之相。” 黄埔玲珑虽觉惊奇,但对叶修的信任压倒一切。 她不再犹豫,郑重地捧着那碗药液,快步走向母亲居住的院落。 黄埔雄一等人紧随其后。 等来到房间。 黄埔玲珑小心翼翼地扶起尚在昏睡中的母亲,柔声哄着:“娘,醒醒,该喝药了,喝了药病就好了……” 或许是女儿的呼唤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那药香有着特殊的安神之效。 妇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虽然眼神依旧涣散,但在黄埔玲珑耐心地哄劝下,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 黄埔玲珑小心地将碗沿凑到母亲唇边,将那清澈的药液一勺一勺地喂了下去。 药液入口,妇人起初并无太大反应,只是茫然地吞咽着。 然而,就在最后一滴药液滑入喉中不过片刻—— 妇人身体猛地一僵,双眼骤然瞪大,瞳孔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随即头一歪,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黄埔玲珑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娘!” 黄埔玲珑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探向母亲的鼻息。 一旁的黄埔雄也是脸色剧变,紧张地看向叶修。 叶修上前一步,伸手搭在妇人的腕脉上,凝神细察片刻,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无妨,这是药力生效,与体内残毒激烈交锋的正常反应,让她好好睡一觉,待她醒来,便知分晓。” 父女二人一听,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却依旧不敢完全放松。 黄埔玲珑在丫鬟的帮助下,将母亲放平,为她盖好锦被,但并没有离开。 叶修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黄埔雄则坐立难安,在床榻不远处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望上一眼。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午膳时分,下人将饭菜送至房外。 三人也无心享用,只草草扒拉了几口,便又回到床前守着。 但是。 就在这时…… 床榻之上,一直昏睡不动的黄埔夫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叶修倏然睁开双眼,黄埔玲珑猛地站起身,连一直在踱步的黄埔雄也瞬间钉在原地,屏住了呼吸。 在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黄埔夫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后,那双十几年来看尽疯癫与空洞的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 她的眼神不再涣散。 虽然带着一抹迷茫,却有了焦距。 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黄埔玲珑的俏脸上。 没有预想中的尖叫,没有狂乱的举动。 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对方,眼神从最初的茫然,渐渐转为恍惚。 紧接着。 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消瘦的脸颊滚入鬓间。 “玲……珑……是你吗?我的……女儿……” 此言一出。 如同平地惊雷! 黄埔玲珑浑身剧震,美眸一下子泪水汹涌而出。 下一刻。 她一步上前,紧紧握住母亲伸来的手,泣不成声:“娘!是我!是玲珑!您……认得我了?您真的认得我了?!” 一旁的黄埔雄亦是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发抖。 “夫人……你,你清醒了?!” 叶修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是成了啊…… 门外的丫鬟仆役听到屋内动静,忍不住探头看来。 当见到这奇迹般的一幕,无不震惊地掩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十几年了! 被疯病折磨了十几年的夫人,竟然真的……清醒过来了! 乾王殿下,真乃神人也! 床榻上,黄埔夫人怔怔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儿,又缓缓转动眼珠,打量着一旁激动不已的黄埔雄,以及周围陌生的环境。 她眼中充满了茫然与困惑,仿佛大梦初醒。 “玲……珑?” “你……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 “感觉……睡了好久。” “万邦厨宴……开始了吗?我准备的‘玲珑百珍盅’……” 见她提及厨宴,黄埔玲珑的泪水更是决堤。 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道:“娘!万邦厨宴早就过去了!您……您病了,所以就疯了,疯了十几年了!” “疯……疯了十几年?” 黄埔夫人瞳孔猛地一缩,“不……不可能……我怎么会疯?我明明记得……记得……” 她用力回想,眉头紧锁。 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混沌和零星破碎,光怪陆离的片段,剧烈的头痛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为什么……我为什么疯了?” 她无助地看向女儿,又看向丈夫,眼中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叶修适时上前一步,淡淡说道:“夫人为何会疯,这个问题,恐怕……得问您自己才知道。” 此言一出。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叶修身上! 刚刚苏醒,心神未定的黄埔夫人更是浑身一颤,震惊地望向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他的气度不凡,眼神深邃,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女儿的手,疑惑问道:“你……你是何人?你……此话是何意?!” 叶修迎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微微拱手。 第296章 果然是闺中密友下的毒? 黄埔夫人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努力在混沌的记忆中搜寻着十几年前的片段。 “白羽……她当时来看我,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啊……” “我们自小相识,是闺中密友,她知道我为万邦厨宴心力交瘁,特意带了一盅她亲手熬制的‘雪蛤莲子羹’过来,说是给我补补身子,解解乏。” “那羹汤味道清甜,我都喝了。” “她还笑着说,预祝我能在厨宴上夺魁,为宁家,也为我们姐妹争光。” 叶修听完,沉默了片刻,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向了一旁的黄埔玲珑。 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一切了。 黄埔玲珑与叶修的视线对上,瞬间便明白过来,娇躯微微一颤,清冷的眼眸中瞬间迸射出愤怒之色! 下一刻。 她失声低呼:“难道……真的是她???” “哼!” 一旁的黄埔雄已是怒哼一声,脸色铁青,须发皆张的指着床榻上的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地说道。 “夫人!老夫当初就多次劝过你!” “让你莫要与那白羽来往过密!” “此女看似温婉,实则满心满眼都是算计人的心眼子!” “你总说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你们是多年的姐妹情谊!” “现在你看看!你看看!!!”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黄埔夫人被丈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震得一愣,苍白的脸上血色褪尽。 她看着丈夫愤怒而痛心的脸,又看看女儿满是愤慨的眼神,再联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疯了十几年,以及醒来后物是人非的巨变…… 一个她从未敢想的可怕念头,如同毒蛇一般骤然钻入她的脑海! “你们……你们的意思是……” “我当年突然疯癫,是白羽她……在给我的羹汤里下了毒?!” “不可能!” 话音刚落,她又猛地摇头,情绪激动起来。 “这绝对不可能!” “羽妹妹她与我情同姐妹!” “我们自幼一起学厨,互相扶持!” “我们都是被家里人看不起的女流之辈,我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要让世人都知道,女流也可以建树一番天地。” “她怎会……如此害我?!” “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叶修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他知道,让一个刚刚从十几年疯癫中苏醒的人,立刻接受被至交好友背叛,毒害的事实,确实太过残忍。 但真相就是真相。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说道。 “夫人,虽然尚无铁证,但根据您发病的时间,症状,以及这前因后果来推断……” “您当年突然疯癫,十有八九,就是因为喝了您那位闺中密友白羽送来的那盅‘雪蛤莲子羹’。” “那羹汤里,恐怕就被掺入了能侵蚀神智的奇毒。” “若是不信的话,两日后自然见分晓。” 黄埔夫人愣住,随之声音带着几分茫然:“两日后?什么两日后?” 叶修语气平静,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两日后,万邦厨宴将再次于东来塔举行。” “届时,夫人那位‘情同姐妹’的故人——白羽,不出意外也会到场。” 黄埔夫人眼神剧烈变幻,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白羽…… 真的是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吗? 不! 绝不可能! 她最终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不会的,羽妹妹她不是那一种人,定是你们弄错了……她绝不会害我!” 叶修看着她在真相与旧情间挣扎的模样,不再多言,只是转向黄埔雄,沉声吩咐。 “黄埔大人,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夫人已然清醒的消息,还请务必严密封锁!” “府中上下也需叮嘱,切勿走漏半点风声。” 黄埔雄连忙拱手:“殿下放心,老夫晓得轻重!” 叶修微微颔首,不再停留,便告辞离开。 待到叶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黄埔夫人才瘫软在枕上,浑浊的目光望向女儿:“玲珑,他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皇子? 可如今看情况,并不像是皇子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黄埔玲珑闻言,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睑,抿着唇没有吭声。 这一幕。 让黄埔夫人有了几分猜测。 而一旁的黄埔雄看着女儿这副罕见的羞赧模样,又是无奈又是感慨,替她答道:“夫人,还能是谁?便是你女儿自己选中的心上人,当今的八皇子,乾王殿下叶修。” 听到父亲如此直白地道破,黄埔玲珑脸颊更是红得滴血,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黄埔夫人怔怔地听着,目光在女儿绯红的侧脸与丈夫复杂的神情间流转,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丫头,你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 叶修刚回到府邸大门,便见到一旁有一队人马鬼鬼祟祟地停在不远处的巷口。 马车装饰朴素却难掩精工,几个随从打扮的人眼神闪烁,不时朝王府大门张望。 他停下脚步,双手负后,朗声朝那方向喊道:“各位既然来了,干嘛在那儿等着?本王这府门前,难道还缺各位一杯茶不成?” 他话音一落,那辆马车的帘子猛地一动。 紧接着。 一个人影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叶修定睛一看,居然是墨独龙! 墨独龙一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再无之前的嚣张怨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尴尬的神情。 他快步径直来到叶修的跟前,还未开口。 叶修诧异的问道:“咋?又来报仇?” 然而。 出人意料的是…… “砰!” 墨独龙居然直接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这一下,把叶修都给整懵了。 他挑了挑眉,有些好笑:“你这是干什么?咋?觉得上次埋伏本王没成功,这次换了个方式,想来个五体投地,磕头磕死我?” 墨独龙闻言,急声辩解。 “不敢!” “殿下明鉴!小人万万不敢!” “小人此次前来,是……专程来向殿下赔罪的!” “赔罪?”叶修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墨大公子还会赔罪?怎么,是觉得四十万两买块石头还不够心疼,打算再送点啥给我压压惊?” 墨独龙被叶修这连番调侃说得面红耳赤,却不敢有半分不满。 “殿下!前日之事,确是小人猪油蒙心,狂妄无知,冒犯了殿下天威!” “小人回去后辗转反侧,悔恨难当!” “今日特备薄礼,前来叩首请罪,只求殿下能宽宥小人先前无知之过!” 说着。 他朝身后的随从使劲使了个眼色。 那随从立刻捧着一个锦盒,小跑上前,在墨独龙的示意下,直接打开。 叶修目光随意地往盒内一瞥,瞳孔却是微微一缩。 那是一本书。 封面上以古朴的篆书写着五个大字——《墨家机关术》! 他不由得笑了:“咋?墨大公子,你这是把家里的老底都给掏出来了?” 墨独龙跪在地上,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悔恨。 “小人此次是真心痛改前非!” “献上此书,并非炫耀,而是以此老祖宗留下的心血瑰宝,时刻警醒小人今日之过错,铭记殿下宽宏之恩!” 叶修闻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认错的态度嘛,本王收到了,不过,这礼物就算了,拿回去吧。” 墨独龙猛地抬头,一脸错愕与不解。 “为……为什么?” “殿下,此书乃是我墨家不传之秘啊!” 难道这叶修是怕收下此书,日后被墨家追究? 或是觉得烫手,不敢要? 然而。 叶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因为那个家伙居然满是嫌弃:“为什么?因为这东西太垃圾了,本王根本看不上眼。” “垃……垃圾?!” 墨独龙瞬间绷不住了,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殿下!此乃我墨家先贤数百年心血结晶!您……您怎能如此贬低?!” 叶修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 所以。 她摆了摆手,用一种更委婉却更气人的语气说道。 “啊,抱歉抱歉,刚刚说的有点儿不地道,那我重新说一遍——” “这东西嘛,思路已经过时了,里面的机关设计笨重又低效,我带回去都嫌占地方,擦桌子都嫌纸硬。” “你!!!”墨独龙气得浑身发抖。 不是…… 他墨家引以为傲的立身之本,居然被如此轻蔑地评价为占地方的废纸?! 叶修却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上前一步,伸手从锦盒里拿出那本《墨家机关术》,随手翻开一页。 他目光扫过上面描绘的一个联动弩机机关图,嗤笑一声。 “比如这个‘连星弩’的机括,依靠三层棘轮联动是吧?” “想法不错,但齿轮咬合处受力过于集中,连续击发超过二十次,第三枚主齿轮必崩。” “想弥补?简单,在第二和第三传动轴之间,加个斜角卸力榫头,用软铁包硬钢,损耗均摊,寿命至少延长五倍。” 墨独龙:“???” 叶修无视墨独龙那见鬼的表情,又信手翻到另一页,指着一个城防用的“滚石擂木”机关。 “还有这个,利用重物下坠牵引绳索,带动两侧悬臂拍击?” “蠢!” “绳索磨损快不说,一击之后复位极慢,敌人早跑没影了。” “把牵引绳换成浸油牛筋绞索,悬臂轴心改成偏心轮结构,一击之后靠自重和弹簧辅助快速回弹,能连续触发三次,效率翻三倍不止。” 墨独龙:“???” 第297章 咱们谁跟谁啊? 墨独龙猛然惊醒,急忙爬上了马车,朝六皇子府而去。 车轮滚滚,他脑子里却反复回荡着叶修的话语。 刚到六皇子府,心绪激荡的墨独龙都等不及下人通报,一把推开试图阻拦的门房,径直闯入了叶安所在的书房。 六皇子叶安正对着一卷新得的园林水榭机关图发呆,眉头紧锁,显然还在为如何挽回公孙美人的芳心而发愁。 一见有人未经通传便闯了进来,刚想发火,结果发现是神色仓皇的墨独龙,不由得将火气压下几分,疑惑问道:“独龙?你怎么这副模样?事情如何了?老八他收下了没有?” 墨独龙喘着粗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殿、殿下,叶修他说原谅我了。” 叶安闻言,眉头稍展,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本王就说,老八是个明事理的人,知晓轻重,既然你诚心赔罪,他收了《墨家机关术》这等厚礼,想必也不会再追究……” “不!不是!” 墨独龙急忙打断他,随之一脸无奈,“他没收!他拒绝收礼!” “什么?” 叶安闻言一愣,脸上露出错愕之色,放下手中的图纸。 “没收?为何?难道他觉得诚意不够?还是……” “觉得那东西太珍贵,受之有愧?” “不对啊,以老八的性格……他应该明白《墨家机关术》的价值才对。” 墨独龙苦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都不是……” “他不要,是因为……他嫌弃那东西是垃圾。” “垃……垃圾?!”叶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色瞬间黑沉下来,“墨独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叶修敢说《墨家机关术》是垃圾?那可是墨家传承数百年的圣物!是先贤智慧的结晶!他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肆意贬低?!” 他胸膛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墨家是他重要的支持力量,《墨家机关术》更是墨家的象征,叶修此举,无异于在打他叶安的脸! 墨独龙看着勃然大怒的六皇子,脸上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愤慨,反而露出一脸无奈:“殿下息怒……我本来也和你一样,特别生气,恨不得跟他拼命,但后来……我释然了。” “释然了?” 叶安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墨独龙,气得差点笑出来,“你墨家的传家宝,立身之本,被人当面说成是垃圾,你居然还释然了?墨独龙,你是不是被他打傻了?还是吓破胆了???” 墨独龙抬起头,目光直视叶安,他缓缓说道:“殿下,若非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但,他并非信口雌黄。” 他顿了顿。 仿佛在回忆那令人心悸的一幕,然后便将叶修随手翻阅《墨家机关术》,并针对其中“连星弩”、“滚石擂木”、“水运仪象”三种机关,一针见血地指出核心缺陷,并随口说出精妙改良方案的过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 每一个指出的弊端,每一个提出的改良思路,他都尽力描述清楚。 随着墨独龙的叙述,叶安脸上的怒容渐渐凝固,转而化为惊疑,再到后来的震惊,最终彻底化为一片呆滞! 他手中的茶杯更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浑然不觉。 当墨独龙最后一个字落下,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安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一般,死死地盯着墨独龙。 半晌。 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音:“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 后面的话,他竟一时噎住了。 那些改良方案,听起来匪夷所思,却又…… 符合机关至理! 尤其是对方指出的那些弊端,细细想来,居然是他和墨家工匠们都未曾深思,或者视为理所当然的缺陷! 若真按叶修所言改进…… 叶安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他原本以为叶修只是在军械和奇技淫巧上天赋异禀,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在墨家最核心,最自傲的机关基础领域,竟然有着如此鬼神莫测的见识和造诣! 嫌弃《墨家机关术》是垃圾? 此刻听来,这狂妄至极的话语。 但放在叶修身上,又好像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叶安踉跄一步,跌坐回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疯了!这世界真是疯了!老八……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墨独龙看着六皇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惊涛骇浪也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无力与茫然。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开口:“殿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叶安被他这句话从混乱的思绪中猛地拉回现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 “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修此人,其能远超我等预估!” “无论是军械、医术,还是这机关之术,他所展现出的东西,已非‘奇才’二字可以形容。”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明日,本王亲自去拜访美人,让她帮本王制定一个方案出来。”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之前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去多见见那位对他日渐疏远的未婚妻,如今这叶修展现出的恐怖能力,正是一个绝佳的由头。 无论是出于对未来局势的担忧,还是出于对墨家利益的考量,都足以让他名正言顺地登门请教。 叶修这个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和可能,必须想办法牢牢掌控在手中。 至少…… 不能让他成为敌人! 而公孙美人的智慧,是他目前最能倚重的。 墨独龙看着六皇子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虽然心中对叶修的恐惧仍未散去,但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附和的笑容:“殿下深谋远虑,有公孙小姐出谋划策,定能厘清局势,找到制衡那叶修之法!” …… 翌日一早。 黄埔玲珑轻车熟路地来到乾王府,经过通传,在内院书房见到了正在翻阅书卷的叶修。 今日的她,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 少了几分醉仙楼掌勺时的利落,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温婉。 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望向叶修时,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感激与柔情。 “叶郎。” 她轻声唤道,走上前盈盈一礼,“昨日……多谢你救了我娘亲。” 叶修放下书卷,抬眼看到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 “咱们谁跟谁啊?跟我还这么客气?” “你娘亲不就等于是我未来岳母?救她不是应该的嘛,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了。” 这直白的话语,瞬间让黄埔玲珑白皙的脸颊染上了动人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想要抽回手,却被叶修握得更紧,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心头微颤,那点清冷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下小女儿般的娇羞。 看着她这副模样,叶修心情大好,也不再逗她,转而问道:“对了,万邦厨宴在即,你这两日不用抓紧时间练习,准备一下吗?” 提到厨宴,黄埔玲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涟漪,抬起头时,眼神已恢复了平日的坚定。 “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妥当。” “我……已经准备好了。” 叶修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黄埔玲珑的厨艺有着绝对的信心。 “有信心就好。” “放心吧,凭你的手艺,再加上咱们独一份的细盐和那些提鲜的调料,味道层次上就已经赢了别人一大截。” “依我看,这头名啊,基本跑不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笃定,仿佛那“神厨”之名已是黄埔玲珑的囊中之物。 黄埔玲珑听着他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暖流淌过。 她犹豫了一下,才抬眼看向叶修,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叶郎,你……你若是不忙,要不……趁着现在有空,我给你露一手?做几道我精心为厨宴准备的菜式,请你……品鉴一番?” “哦?” 叶修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脸上露出极大的兴趣,“好啊!求之不得!能提前尝到未来神厨的宴席菜,我这可是有口福了!” 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黄埔玲珑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美得不可方物。 “小蝶!”叶修当即朝门外唤道。 侍女兼管家的小蝶应声而入:“王爷,有何吩咐?” “你带几个人,立刻去市面上,按黄埔小姐开的单子,采购最新鲜的食材回来,要快!”叶修吩咐道。 “是,殿下!” 小蝶领命,恭敬地看向黄埔玲珑。 黄埔玲珑也不耽搁,走到书案前,执笔飞快地写下了几样所需的食材,交给小蝶。 小蝶接过单子,立刻转身去办。 乾王府的下人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个多时辰,所有食材便已采购齐全,并且都是上等品相。 叶修和黄埔玲珑一同来到王府大厨房。 紧接着。 黄埔玲珑挽起衣袖,系上带来的素色围裙,原本温婉的气质瞬间一变,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军。 她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送来的食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开始熟练地处理起来。 或切或片,或拍或剁,刀工行云流水,动作优雅而精准。 叶修则抱臂倚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欣赏着这专注之下别样的魅力。 灶火升腾,锅铲翻飞。 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几道色、香、形俱佳的菜肴便被黄埔玲珑有条不紊地烹制完成,由侍女小心翼翼地端至一旁的八仙桌上。 一时间。 小小的厨房偏厅内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叶修踱步至桌前,目光扫过这几道为万邦厨宴准备的菜品。 第一道,看似是清汤,汤色却并非纯粹的清冽,而是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浅金光泽,几片薄如蝉翼,形似兰花的食材悬浮其中,若隐若现。 一股层次丰富的鲜香缓缓散发出来。 第二道,主料似乎是鱼。 鱼身被巧妙地片成相连的薄片,经过快炙后微微卷曲,呈现出如同云卷云舒般的形态,淋着琥珀色的琉璃芡汁,点缀着几颗鲜红的枸杞与翠绿的嫩芽,色彩对比鲜明,赏心悦目。 第三道,则是一道素菜。 用了当季最鲜嫩的时蔬,搭配了菌菇与豆腐,看似朴实,但刀工精细,摆盘如画,仿佛一幅写意的山水小品,散发着食材本身纯净的清香。 “请叶郎品鉴。”一切完事后,黄埔玲珑解下围裙,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叶修。 第298章 盛会开始! “好!” 叶修拿起银筷,先探向那盅浅金色的清汤。 他舀起一勺,并未急着入口,而是先观其色,再轻嗅其香,最后才缓缓送入口中。 汤汁在口中停留片刻。 他微微蹙眉,放下汤匙。 “汤底用的是老母鸡、火腿、干贝吊的高汤。” “过滤得极为清澈,火候也够,鲜味是足的。” 叶修点评道,随即话锋一转。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为了追求极致的‘清’与‘鲜’,你刻意压制了其他风味,导致这汤……” “过于正了,反而少了点灵魂,缺了一味能够点睛的野趣。” “比如,若能加入几丝隔水蒸透的瑶柱丝,或者一点点陈皮末提味,层次感会立刻不同,从清鲜跃升至奇鲜。” 黄埔玲珑闻言,眼神先是一怔,随即陷入思索,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只想着如何让汤更纯粹,却失了灵动。瑶柱丝增其浑厚,陈皮解腻提香……确实妙!” 叶修微微一笑,转向第二道鱼肴。 他夹起一片卷曲的鱼片,鱼肉雪白,芡汁透亮。 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鱼是上好的鲈鱼,片鱼的刀工无可挑剔,火候也精准,嫩滑爽口。” “问题在于这琉璃芡。” “你用糖和酱油调出的琥珀色,色泽是漂亮,但甜味稍稍压过了咸鲜,抢了鱼肉本身的风头。” “而且,芡汁略厚了一点,挂在鱼片上,入口第一感觉是甜和滑,鱼肉的清甜反而滞后了。” “若能减一分糖,芡汁再稀薄半分,让咸鲜先行,回口微甜,方能更好地衬托鱼肉之本味。” 黄埔玲珑仔细听着,目光落在自己精心调制的芡汁上,恍然大悟:“是了!我总想着要让芡汁色泽诱人,挂壁持久,却忽略了它终究是配角,不该喧宾夺主,减糖、薄芡……让味道的层次更清晰,我懂了!” 最后。 叶修尝了那盘素菜。 他夹起一筷包含时蔬,菌菇和豆腐的混合,送入口中。 “食材新鲜,搭配也合理,口感清爽。” 叶修放下筷子,看着黄埔玲珑。 “这道菜的问题,在于‘形’过于追求意境,反而束缚了‘味’。” “你将豆腐雕刻成山石状,菌菇如远树,青菜似流水,摆盘固然精美如画,但为了保持形态,豆腐和菌菇的入味便有所欠缺,内部味道偏淡。” “美食,终究是要入口的。” “意境固然重要,但若为了形而牺牲了均匀入味,便是本末倒置。” “不妨将豆腐切块,菌菇手撕,让调味汁能更好地渗透每一处缝隙,味道融合会更佳。” 叶修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黄埔玲珑彻底愣住。 她一直执着于将菜肴的“色、香、味、形、意”做到极致,尤其是代表她名字和母亲期望的“玲珑”意境,却没想到有时过于追求形态,反而成了味道的枷锁。 她看着桌上三道自己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之彻底明悟。 “叶郎……你说得对!” “我一直困在‘形’与‘意’的窠臼里,总想着如何让它看起来更完美,更像一件艺术品,却忘了它首先是一道菜,是用来吃的!” “味道的和谐与层次,才是根本!” “你指出的这些,简直……让我茅塞顿开!” 她看向叶修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钦佩。 原本她对自己的厨艺极有信心,但叶修寥寥数语,却精准地点出了她潜意识里知道,却未曾深思或不敢打破的瓶颈。 叶修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彩,知道她是真正听进去了,并且受益匪浅。 他温和一笑:“你的基本功和天赋都是顶尖的,所欠缺的,无非是跳出框架的那一点灵光,现在明白了关键,稍作调整,届时厨宴之上,必然无人能挡。” 黄埔玲珑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自信的光彩。 “我这就回去重新调整!” 她有些迫不及待,看向叶修的目光柔情似水,低声道,“叶郎,谢谢你……有你真好。” “哈哈哈!” 叶修笑了笑,“我未来的娘子能获得神厨的名号,我也会很有面子嘛!” 黄埔玲珑的俏脸顿时飞起两抹红云,如同染上了天边最美的晚霞。 她羞赧地低下头,但很快又抬起,轻声道:“叶郎,你就知道打趣我,若是……你也去参加这万邦厨宴,恐怕这‘神厨’的名头最终会落在你身上,无人能撼动。” 不是吹捧,是发自肺腑的话! 叶修闻言,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我可没你那样的执念。” “对我来说,下厨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 “我更乐意做给自己吃,做给我喜欢的人吃。” “看到你们吃得开心,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和乐趣了,争名夺利?” “太累,没必要。” 听到“喜欢的人”四个字,黄埔玲珑心尖一颤,一股甜意弥漫开来。 她难得地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问道。 “那既然我是你喜欢的人,你现在能不能给我做一点东西吃呀?” 叶修看着她这罕见的小女儿情态,觉得有趣极了,笑着应允。 “当然可以。” “说说看,你想吃什么?” “只要我这小厨房里有的,都没问题。” 黄埔玲珑歪着头想了想,才说道:“我想吃包子!” “包子?” 叶修明显愣了一下,脸上写满了错愕。 他确实没想到,身为醉仙楼神厨,尝遍天下珍馐的黄埔玲珑,此刻最想吃的,竟然是看似普通寻常的包子? “嗯,就是包子。” 黄埔玲珑用力地点了点头,解释道。 “你知道吗?我人生中第一次独立完成,并且得到父亲夸奖的菜,就是包子!” “那是我厨艺之路的起点,所以……” “这次万邦厨宴,我准备的第四道压轴菜,其实也想做包子。” “我想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不普通的味道,回归本真。” “可是我想了很久,试了很多次,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所以一直没什么好的思路。” 她说着。 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修,带着无限的期盼。 “所以,我就想看看,你这个总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家伙,有没有什么绝妙的想法?” “就当是……给我一点灵感?” 叶修恍然大悟。 他轻松地笑了笑:“我当是什么难题呢?就这事儿啊?简单!” 他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朝着面案走去。 “来吧,既然你想吃,也想学。” “那我就给你露一手,做一道保证让你吃了忘不掉,看了得灵感的……” “灌汤包!” 黄埔玲珑眼神一亮:“灌汤包?” 这包子的名字就很与众不同,她钻研厨艺多年,遍览典籍,却从未听说过此种做法。 “灌汤”二字,直指核心,似乎内藏玄机,瞬间勾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 叶修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这个时代确实没有所谓的灌汤包。 而叶修在现代的时候,因为兴趣使然,曾专门学过类似的早点制作,对其中的诀窍了如指掌。 如今穿越至此,若再搭配上他独有的提纯细盐,细糖等“秘密武器”,想要做出震撼人心的美味,帮黄埔玲珑打开思路,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见。 叶修动作娴熟,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 他取来上等精白面粉,加入适量清水,开始和面、揉面,手法稳健,力道均匀,面团在他手中很快变得光滑柔韧。 “这灌汤包的皮,是第一个关键。” 叶修一边操作,一边讲解,“需要半发酵,做到皮薄而韧,既要能兜住汤汁,又不能轻易破皮。” 紧接着。 他开始准备馅料。 他选用了三分肥七分瘦的猪前腿肉,手工剁成细腻的肉糜,又加入了些许切得极碎的猪皮冻,这是他刚才吩咐下人紧急熬制后迅速冷却切碎的。 “这猪皮冻,便是‘灌汤’的奥秘所在。” 叶修解释道,“它遇热即化为汤汁,被面皮紧紧锁住,吃的时候一口下去,汤汁便会涌出。” 调味时。 他加入了姜末、葱白、少许他特制的酱油和最重要的细盐,顺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打,直到肉馅上劲,充分吸收了调料的味道和水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黄埔玲珑看得痴迷不已。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一笼灌汤包便已上锅蒸制。 不多时。 蒸汽氤氲,一股浓香,弥漫在整个厨房。 当一盘热气腾腾,皮薄如纸隐约能看见内里汤汁晃动的灌汤包被送到面前时…… 黄埔玲珑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个,那包子软弹异常,“duang~duang~”地晃动着。 她依着叶修的提示,先轻轻咬开一个小口。 刹那间,一股鲜醇,滚烫,却丰富的汤汁,一下子涌入唇齿之间! 那汤汁鲜美得难以形容。 黄埔玲珑眼眸大亮,忍不住吹了吹气,将整个包子放入口中,薄而筋道的面皮、鲜嫩弹牙的肉馅、以及那爆涌而出的滚烫汤汁在口中交织碰撞,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 黄埔玲珑彻底被惊艳到了!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睁大,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从未想过,看似普通的包子,居然蕴含着如此爆炸性的风味! “这……这太神奇了!” 她激动地看着叶修,脸上因兴奋而泛起了红晕,“皮薄馅大,汤醇味鲜……叶郎,你这不是在做饭,你这是在变戏法,这‘灌汤’的理念,简直是面点技艺的一次革新!” 叶修不由得哈哈一笑:“怎么样,我这戏法变得还行吧?这灌汤包的门道,看明白,学会了吗?” 黄埔玲珑闻言,从味觉享受中回过神来,随之摇了摇头。 “看是看明白了大概,但……一些关键的细节没有领悟,尤其是精髓上。” “这有何难?” 叶修洒脱地一摆手,眼神明亮,“既然你没完全懂,那我亲自教你便是,包教包会!” “真的?” 黄埔玲珑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叶修笑道,随即再次挽起袖子,“来,我们从和面开始,一步步来……” 两人随之进入了状态。 叶修耐心教导,黄埔玲珑天赋极高,一点即通,很快掌握了灌汤包的制作诀窍。 两人在弥漫着食物香气的厨房内,身影交织。 …… 翌日一早,当暮鼓晨钟传遍应天城时,十二年一度的万邦厨宴,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于城中央高耸入云的东来塔隆重开启! 第299章 这叫搞她心态! 东来塔高耸,塔身设计巧妙,呈镂空状。 以至于。 各层皆设有雅致包厢与观景席位,足以让每一位来宾都能清晰俯瞰塔中央的比赛场地。 场内灶台林立,器具精良,气氛庄重而热烈。 叶修一行人随着人流进入东来塔,被引至一处包厢。 从包厢内望去,不仅能将下方比赛场地尽收眼底,还能看到对面及上下层包厢内那些形形色色、服饰各异的观礼者。 其中不乏来自遥远异域,发色瞳色迥异的种族,更显此次盛会的“万邦”气象。 包厢内。 黄埔玲珑虽已调整好心态,但面对如此盛大场面,以及肩负着为母亲正名,实现两代人夙愿的重任,掌心仍不免微微沁出细汗…… 叶修看在眼里,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 “放松点,就当是在醉仙楼后厨给自己人做顿便饭。” “你的实力,加上我们独有的秘密武器,足以碾压全场。” “别忘了,你可是连本王舌头都能征服的未来神厨啊!” 一旁的黄埔雄也收敛了平日里的官威,看着女儿,目光中充满了慈爱:“玲珑,无需有太大压力,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是爹的骄傲,放手去做便是,爹……和你娘,都相信你!” 他提及刚刚苏醒的妻子,眼神更是柔和了几分。 黄埔夫人今日并没有来。 或者说。 还没来。 黄埔玲珑感受着来自叶修和父亲的鼓励,深深吸了一口气:“嗯,我明白,我会全力以赴的。”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包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侍立在门边的管家看了黄埔雄一眼,得到示意后,上前将门打开。 却加上那。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素雅锦袍,气质温婉,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妇人。 她面容保养得宜,嘴角含着浅笑。 然而。 当看清来人面容时,包厢内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凝! 黄埔雄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 黄埔玲珑更是娇躯微微一僵,握着叶修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叶修顿时明白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金刀会的会长白羽! 白羽款款走了进来,微微一笑。 “黄埔大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随即,她的视线转向黄埔玲珑,眼中流露出一抹关怀,“这就是玲珑吧?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如此标致,厨艺更是青出于蓝,我在中州都时常听闻醉仙楼‘女厨神’的大名呢。” 黄埔雄面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回应。 “白会长,久违了。” 黄埔玲珑也压下心头的波澜,垂下眼睑,轻声道:“白会长过誉了,玲珑还需努力。” 他们都清楚,眼下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白羽仿佛未觉气氛的微妙,目光慈和地看着黄埔玲珑,语气带着鼓励与期许:“玲珑,今日厨宴,你可要加油哦,你娘亲当年未竟的夙愿,恐怕……要由你来替她完成了。” 这话听起来是鼓励,却像一根针,轻轻刺在黄埔玲珑心上。 包厢内的气氛,因这句话而显得有些凝滞和尴尬。 就在这时。 “呵呵呵……” 叶修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微妙的寂静。 紧接着。 他的目光落在白羽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夙愿?为何会成为‘夙愿’,白会长……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白羽闻言,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一僵。 然后。 目光转向叶修,心中剧震! 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她迅速收敛异色,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浅笑,朝着叶修微微屈膝行礼:“恕妾身眼拙,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 叶修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 “大坤八皇子,乾王叶修。” 白羽心中再沉,面上却愈发恭敬:“原来是乾王殿下,妾身失礼了,但不知殿下刚刚所言……是何意?妾身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叶修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皮都未抬。 “意思很简单,关于黄埔夫人为何会疯癫十几年这件事的原因啊。” 白羽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强作镇定,脸上却展现着一抹悲伤。 “殿下此言,更让妾身困惑了。” “黄埔姐姐乃是妾身闺中密友,她不幸罹患疯疾,妾身亦是痛心疾首。” “这些年来,只要得空,妾身都会前来探望,只盼她能有好转的一日。”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叶修,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莫非……乾王殿下的意思是,怀疑是妾身害了黄埔姐姐不成?” 叶修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闺蜜嘛,不就是拿来捅刀子的?” “以前本王就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个女孩去外国失踪了好几天,家里人急得要死,闺蜜也都亲力亲为的帮忙找。” “结果发现那女孩就是电诈团伙,煞费苦心的玩失踪,就是想引自己闺蜜入局。” “而一旦入局了,轻则成为赚钱的工具,重则挖肝挖肾。” 他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寻常轶事,甚至有些用词,所有人都不太懂。 但那话语里的寒意,却让白羽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慌乱。 这个叶修知道了!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个八皇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白羽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强自镇定,甚至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殿下真是……风趣!” “说的故事也颇为新奇!” “妾身与黄埔姐姐情同姐妹,怎会行此等骇人听闻之事?殿下说笑了,真是说笑了。” 叶修却不再看她,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身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起来,直接将白羽晾在了一边。 这无声的漠视比直接的质问更让白羽难堪。 包厢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白羽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她知道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一时间。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黄埔雄和黄埔玲珑微微颔首:“黄埔大人,玲珑,厨宴即将开始,妾身还需去准备,就不多打扰了,预祝玲珑今日能取得佳绩。” 说完。 也不等回应,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包厢。 一走出包厢,白羽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显宗。” 她低声唤道,声音冰冷。 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她身后的一位灰衣老者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靠近:“老奴在。” “那个叶修,你了解多少?”白羽脚步不停。 张显宗垂首回道。 “回会长,此人近来在应天城风头极盛。” “前几日刚在醉仙楼,用一碗蛋炒饭和一份炒河粉,当众击败了江南宁家的少爷宁宣,厨艺……” “据说神乎其技。” 白羽双眼一眯,寒光闪烁:“我记得……这八皇子叶修,此前并不受陛下待见,甚至一度被废黜?” “会长记得没错。” 张显宗确认道,“他能复位亲王之位,据说与近来和六皇子走得近,献上了一些军械图纸有关。” “哼!” “一个倚仗皇子关系复位的落魄王爷,也敢来管我的闲事?” 白羽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多注意一下这个人,另外,厨宴上的安排,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让那丫头有机会翻身!” 当年,她能摁死黄埔玲珑她娘。 今日,她同样可以。 张显宗头垂得更低:“会长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白羽不再说话,面色阴沉地朝着金刀会专属的区域走去,心中已将叶修这个名字,牢牢标记。 …… 包厢中,气氛稍稍恢复了过来。 黄埔雄眉头紧锁,看向叶修,沉声问道:“殿下刚刚……是在敲山震虎?” 叶修闻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错了,不是敲山震虎。” “是搞她心态。” 父女一脸懵逼。 叶修却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而且,经过刚才那一番试探,我已经可以确认,黄埔夫人当年出事,哪怕她白羽不是主谋,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人可以撒谎。 但心理学却会帮人说实话。 所以。 叶修绝不会看错。 此言一出。 黄埔雄与黄埔玲珑眼中瞬间涌起难以抑制的愤怒。 想到黄埔夫人十几年来所受的折磨,竟真是源于至交的背叛,那股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叶修见状,摆了摆手。 “好了,你们也先别急着生气。” “当务之急,是好好应对接下来的盛会。” 他话锋一转,看向黄埔玲珑,“对了玲珑,这次万邦厨宴,金刀会也有人参加吗?” 黄埔玲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点头道:“有,金刀会的会长相公是入赘的,所以他们有一个儿子叫白池,厨艺尽得白羽真传,这一次也会参与。” “白池?这名字有点儿意思……” 叶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提防着他一点,以前他们能用手段对付你娘,难保这次不会在你身上故技重施,或是用其他盘外招。” “我明白。” 黄埔玲珑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母亲的悲剧,她绝不会让其在自己身上重演。 就在这时。 塔中央的会场传来一阵洪亮的敲锣声,伴随着司仪高昂的宣告:“吉时已到,万邦厨宴,即刻开始,请各位参赛名厨,入场——” 听到宣告。 黄埔玲珑不再耽搁,她最后看了一眼叶修和父亲。 三人目光交汇间,是无需言说的信任与鼓励。 第300章 谁在作弊?谁在抄袭? “加油!” 黄埔玲珑深吸一口气,暗暗地鼓励了一下自己,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她目光扫过面前琳琅满目的食材,最终落在那几样她早已选定,准备用于第一道菜的原料上。 第一道菜,她准备的正是那盅经过叶修指点改良的鸡汤——【金汤玉兰片】。 她回忆着叶修当时的点评。 心念及此,她不再犹豫。 素手轻抬,先取来上好的老母鸡、火腿、干贝,动作娴熟地开始吊制高汤。 火候的控制在她手中已成本能,汤色在文火的慢煨下渐渐呈现出清澈的浅金色。 紧接着。 她取出特意准备的瑶柱,隔水蒸透后,耐心地撕成细如发丝的瑶柱丝。 又取来一小片十年新会陈皮,只用刀刃轻轻刮下少许内囊的橘络,备用。 她从叶修那儿回去之后,又练习了三四次。 所以。 早已轻车熟路! 很快。 高汤滤清,调入适量细盐,味道瞬间被提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她将切得薄如蝉翼,形似兰花的白玉菇轻轻放入温热的汤中浸熟,保持其脆嫩口感。 最后,在出锅前,撒入那画龙点睛的瑶柱丝与极少量的陈皮末。 那一刻。 一股鲜香从汤盅里弥漫开来,不再是单一的清鲜,而是多了海洋的咸鲜与陈皮的甘醇果香,层次分明,引人探究。 她小心地将汤品放入保温的器皿中,刚完成这一切,司仪的声音便响彻全场。 “时辰到——!” “请各位名厨,揭开你们的第一道作品!” 伴随着一阵器皿轻响,数十道精心烹制的菜肴呈现在评委与观众面前。 评委席上,几位须发皆白,来自五湖四海的美食泰斗开始逐一品评。 当轮到黄埔玲珑的【金汤玉兰片】时,几位评委皆是眼神一亮,细细品味后,纷纷点头,低声交换着赞许的意见。 然而。 当评委走到白池的灶台前,揭开他那道菜的盖子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池呈上的,竟然也是一盅汤! 最离谱的是…… 汤色同样是清澈中带着浅金光泽,汤中漂浮的食材,赫然也是薄如蝉翼的白玉菇,而最令人震惊的是,那汤品散发出的复合鲜香,与黄埔玲珑的【金汤玉兰片】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连那作为点睛之笔的瑶柱丝和陈皮末的运用,都如出一辙! “这……” 一位评委皱起了眉头,看向另一人。 “两道菜……为何如此相似?”另一位评委也面露疑惑,目光在黄埔玲珑和白池之间来回扫视。 白池站在自己的位置,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挑衅地瞥了黄埔玲珑一眼。 黄埔玲珑心中剧震,清冷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道菜的改良思路,是叶修前日才当面指点于她,虽然她回了府邸之后不停地练习,却不可能传出去。 白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几乎完全一样的菜品? 这不可能是巧合! 评委们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 资历最老的那位主评委面色凝重,立刻招手唤来了负责赛场秩序的主办方管理员,低声快速说明了情况。 那名管理员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万邦厨宴,十二年一度,关乎各国颜面与厨道声誉,最忌讳的便是抄袭、雷同这等丑闻! 他快步走到会场中央,目光锐利地扫过黄埔玲珑和白池。 然后。 运足中气,高声宣布,声音传遍整个东来塔。 “比赛暂停!” “因出现作品高度雷同,存在争议,本轮比试结果暂缓公布!” “所有参赛者原地待命,不得离开灶台!” “待查明缘由后,再行定夺!” 整个会场瞬间一片哗然!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黄埔玲珑与白池的身上。 窃窃私语声! 质疑声! 惊呼声! 顿时交织在一起! 评委瓦尔斯是个高鼻深目的海外老者,胡须卷曲如银丝。 他示意侍从将两份汤品并列放置,与其他几位评委轮流品尝。 每尝一口,他们的眉头便皱紧一分。 因为两份汤在鲜味的层次感,瑶柱丝与陈皮末的运用上实在太过相似,就连那咸鲜回甘也如出一辙。 瓦尔斯放下汤匙,面色严肃地看向黄埔玲珑与白池,沉声道。 “两份汤的味道一模一样。” “两位,请解释!” “万邦厨宴,不容瑕疵,若无法说明为何作品如此相似,按规矩,你二人皆取消资格,终身不得再涉厨行。” 四周顿时哗然!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所有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 必有一人抄袭! 白池抢先一步,指着黄埔玲珑高声喝道。 “是她抄袭于我!” 瓦尔斯眉头一皱:“证据呢?” 白池闻言,语气倨傲。 “瓦尔斯大师,何需证据?” “我乃金刀会会长之子,自幼得母亲真传,厨艺底蕴深厚。” “此汤‘金玉满堂’是我钻研三年的心血,她黄埔玲珑不过一介后辈,岂能独创此味?” 黄埔玲珑气得俏脸煞白,急声反驳:“你血口喷人!此汤是我花费了三年时间,最后融入瑶柱丝与陈皮末增鲜提味,乃我亲手调制,你才是那个窃取他人心血的小人!” 她实在无法想象。 对方为何会拿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菜品? 可这几道菜,明明除了几个心腹下人知道外,根本不会有外人知晓。 除非…… 白池嗤笑一声,慢悠悠反问:“你说你独创,可有证据?谁能证明这配方是你的?” 黄埔玲珑一时语塞。 叶修的指点乃是私下所为,岂能当众说出? 她攥紧拳头,强忍怒意反唇相讥:“那你呢?你又有何证据证明这是你的独创?” “证据?” 白池下巴微抬,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我当然有!” 此话一出,不仅评委们神色一凛,连四周看台上的观众也都屏住了呼吸,来了精神! 下一秒。 一道道目光灼灼地汇聚在白池身上。 万邦厨宴上出现如此公然指认抄袭的场面已是罕见,若真能拿出铁证,那被指认的一方,可就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了! 评委瓦尔斯沉声道:“白池选手,你若声称拥有证据,便请当场出示,万邦厨宴,公正为先,绝不冤枉任何人,也绝不姑息舞弊!” “谨遵大师之命。” 白池躬身一礼,随即朝自己随从所在的区域使了个眼色。 一名金刀会的弟子立刻捧着一个有些年头的紫檀木匣,快步上前,恭敬地递给白池。 白池接过木匣,在众人注视下,缓缓打开。 然后。 从里面取出一本线装古籍,书页泛黄,边角磨损,显然年代久远。 他双手捧着古籍,走向评委席,朗声道:“此乃我白家祖传的《珍馐秘录》,其中记载了无数道我白家先辈呕心沥血研制的独门菜谱!”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翻动书页,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然后将古籍呈到瓦尔斯等几位评委面前。 “诸位大师请看!” “这最后几页所载,正是我今日所做‘金玉满堂’的完整制作方法!” “从选料、吊汤、火候控制,到瑶柱丝的处理、陈皮末的用量,甚至最后提鲜所用的盐,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几位评委立刻凑上前仔细观看。 随着目光在书页上移动,他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不时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瓦尔斯更是用手指着书页上的几行字,又对比了一下手中记录的两人方才口述的流程,缓缓点头,沉声道:“不错,这记载……与白池选手方才所述制作流程,以及这两份汤品的风味特征,确实完全吻合。” 他顿了顿。 目光复杂地看向脸色已然苍白的黄埔玲珑,继续道:“而且,这后面还记载了另外三道菜的制作方法,看其描述,似乎……与黄埔玲珑选手你呈报上来的后续菜品,也极为相似。” 没错! 参赛的时候,为了公平起见,都是已经备好了菜品叙述,为了被人剽窃时,百口莫辩。 但如今…… 白家的菜谱被呈了上来,不仅指认了黄埔玲珑抄袭第一道菜,剩余的三道也是抄袭了。 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什么?!” 黄埔玲珑如遭雷击,猛地抬头,清冷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目光急切地扫向那本摊开的《珍馐秘录》。 虽然隔着距离,看不太清具体字迹,但那书页上绘制的简易食材图形和旁边标注的几个关键词。 如“鲈鱼卷云”、“山水素烩”,甚至还有一个模糊的,形似包子的图样…… 赫然与她准备的后三道压轴菜的核心创意与形态,如出一辙! 一瞬间,她全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 白羽! 金刀会! 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提前拿到了她为这次厨宴精心准备的所有菜谱! 并且伪造了这所谓的“祖传秘录”,颠倒黑白,要将她钉死在抄袭的耻辱柱上! 她也意识到,娘亲的情况,真的是白羽所为! 一时间。 愤怒与绝望,一下子席卷了她。 然而。 不等她开口辩解。 白池已经冷笑着合上了古籍,目光如刀般射向她,步步紧逼了起来。 “黄埔玲珑,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此乃我白家祖传秘方,今日为了自证清白,不得已当众拿出,已等同于泄密,损失无可估量!” 他上前一步,气势凌人。 “你盗窃我白家秘方,公然在此万邦盛会上欺世盗名!” 第301章 双方对拼! 黄埔玲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她强撑着站稳,清冷的声音因愤怒和委屈,而开始颤抖。 “我没有剽窃!” “这四道菜,尤其是后面三道,是我……近几日才最终完善的想法,怎么可能是你金刀会祖传秘录上的东西?!” 她指向白池手中那本古籍,“这所谓的《珍馐秘录》,根本就是你们伪造的!” 白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古籍,语气充满了讥讽。 “黄埔玲珑,你空口白牙就想颠倒黑白?” “我有白纸黑字,年代久远的祖传秘录为证,证明这菜谱乃我白家所有!” “你呢?你有什么?就凭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说这菜是你的?” “你拿得出证据吗?” “拿不出证据,凭什么说这不是我们金刀会的?!” 他环视四周,声音拔高。 “诸位评委,诸位在场的同道!” “万邦厨宴,讲究的便是传承与创新,但更重一个‘真’字!” “如今铁证如山,她黄埔玲珑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这是她的独创,反而在此胡搅蛮缠,污蔑我白家伪造典籍!” “此等行径,简直是我厨道之耻!” 评委席上,几位美食泰斗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瓦尔斯大师率先开口:“黄埔玲珑选手,白池选手已出示其家族典籍作为凭证,其上记载与你呈报菜品高度吻合,按照万邦厨宴的规矩,若你无法提供相应证据证明你的原创性,那么……我们只能认定你存在重大抄袭嫌疑。” 另一位来自东瀛的美食家小野次郎也摇了摇头,语气惋惜:“抄袭,是厨道最不可饶恕的罪行之一,玷污了美食的纯粹,也辜负了万邦厨宴的盛名,黄埔小姐,你太令人失望了。” 资历最老的中原美食泰斗,曾担任过三代御厨总管的徐老爷子更是痛心疾首,猛地一拍桌子。 “证据确凿,还要狡辩?!” “黄埔玲珑,你不仅抄袭,还试图污蔑他人,品行如此不端,简直丢尽了我大坤厨界的脸面!” “按规矩,必须严惩不贷!” “老夫提议,即刻取消黄埔玲珑的参赛资格,并通报天下,从此厨道除名!” 此话一出,更多的人附和。 “徐老所言极是!” “附议!” “必须严惩,以正视听!” 几位评委纷纷表态,声音冰冷,如同最终的审判。 听着这一句句如同冰锥般刺入心脏的话语,看着周围那一道道鄙夷!惋惜!幸灾乐祸的目光…… 黄埔玲珑只觉得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百口莫辩。 真正的百口莫辩。 她明明没有抄袭,她才是那个被窃取,被诬陷的人! 可是,对方准备得如此充分,连所谓的“祖传铁证”都拿了出来,她空有满腔冤屈,却拿不出任何可以自证的东西……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纤细的身影在巨大的压力下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白池看着黄埔玲珑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得意。 他冷哼一声,对着旁边还有些愣神的主办方管理员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评委大师们已经裁定,这等厨道败类,难道还要留她在这里,玷污这万邦厨宴的神圣赛场吗?还不快将这窃贼赶出去!” 那几个管理员被他一喝,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下一秒。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此事似乎有些蹊跷,但评委们一致裁定,证据似乎也指向黄埔玲珑,他们也只能依规行事。 几人硬着头皮,朝着黄埔玲珑走去,准备将她“请”离赛场。 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啪!啪!” 一阵掌声,突兀地从评委席后方的通道口传了过来。 紧接着。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少年声音,悠然响起。 “妙啊,实在是妙。” “这一招颠倒黑白,李代桃僵,用的当真是炉火纯青,妙到巅毫。” “本王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话语,让整个喧闹将起的会场,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所有人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作僵住,目光带着错愕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 通道阴影处,一个面容俊逸的少年,正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不是叶修,又是谁? 白池眉头一皱,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语气不善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扰乱万邦厨宴?!” 叶修停下鼓掌,双手负后,慢悠悠地踱步至场中,与黄埔玲珑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白池和评委席。 “大坤八皇子,乾王,叶修。” 他声音不大,却传入了每个人耳中。 “哗——!” 全场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剧变! 乾王殿下? 这位近来在应天城风头无两,传闻中诗才惊世,厨艺也碾压宁家公子的八皇子,竟然亲自下场了? 白池心中也是猛地一紧,但想到母亲的安排和手中的“铁证”,他强自镇定,梗着脖子道。 “原来是乾王殿下!失敬!” “但即便是王爷,也得讲道理,讲证据!” “万邦厨宴,天下人共鉴,您难不成想以势压人,罔顾事实,包庇这抄袭之人吗?”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直接将叶修可能的行为定性为“以势压人”。 叶修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以势压人?不不不,本王不需要。” 他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白池,带着一丝玩味,“白少爷,你口口声声说,那四道菜,都是你白家祖传秘录上所载,是你的东西,对吧?” 白池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依旧硬着头皮道:“《珍馐秘录》在此,记载分明,难道还能有假?!” “好。” 叶修点了点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评委席上脸色各异的几位美食泰斗。 “各位裁判大师,厨艺之道,博大精深,一些理念和技法上的巧合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今日之事,关乎一位厨者的清誉与前程,也关乎万邦厨宴的公正。” “若仅凭一本不知真伪,年代都无法辨别的所谓秘籍,就草率断定一方抄袭,未免有失偏颇,恐冤枉好人,亦让真小人得意。” 评委瓦尔斯眉头紧锁,与其他几位评委交换了一下眼神,沉声问道:“乾王殿下言之有理,但眼下情况特殊,不知殿下认为,该如何处置,方能服众?” 叶修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 “很简单。” “既然口说无凭,各执一词,那便用我们厨者最原始,也最公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什么方式?”徐老爷子忍不住追问。 叶修微微一笑,朗声道。 “本王昨日,与玲珑一同钻研,最终完善了这四道菜。” “可不知道为何,却变成了金刀会的东西了。” “当然,空口无凭,本王也不会仅凭身份说话,所以——”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本王提议,就由本王带着玲珑,与这位手握‘祖传秘录’的白池白少爷,当众再比一场厨艺!” “题目,就是这存在争议的四道菜!” “不管金刀会来几个人参与,双方都必须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辅料,让原本的四道菜变成四道新菜。” “若谁能更上一层楼,谁便是真正的拥有者!” “反之,谁做得不如对方,漏洞百出,那谁的话,自然就有问题!” “如此简单直接,公平公正,岂不是比在这里争辩一本破书的真伪,要来得更清楚明白?”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随即,便是更大的哗然与议论声! 乾王殿下,竟然要亲自下场,与金刀会的少主比试厨艺?! 而且还是比拼那四道存在争议的菜品?! 这听上去似乎…… 非常公平! 而事实上,也的确非常公平! 白池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万万没想到叶修会提出这样的解决方式!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叶修的话合情合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拒绝,岂不是显得心虚? 评委席上,瓦尔斯、小野次郎、徐老爷子等人再次低声商议起来。 片刻后。 瓦尔斯作为代表站起身,环视全场,洪声道。 “乾王殿下所言,不失为一个查明真相的公正之法!” “厨艺之高下,味道之优劣,乃是最直观的评判!” “我等一致同意,加赛一场,由乾王殿下,黄埔玲珑选手,对阵白池的金刀会选手,就以此四道菜为题,一决高下,以定是非!” “胜负结果,将由我等评委共同裁定,并作为此次争议的最终判决!” “二位,可敢应战?!” 最后一句,瓦尔斯的目光在黄埔玲珑和白池身上扫视着。 黄埔玲珑毫不犹豫:“可以!” 因为她相信叶修! 一时间。 全场目光瞬间汇聚于白池身上。 白池当场骑虎难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了一眼对面气定神闲的叶修和目光重新燃起希望的黄埔玲珑,又瞥了一眼二楼包厢方向,仿佛能感受到母亲冰冷的视线。 他知道,此刻若退缩,之前的一切谋划都将前功尽弃! 他猛地一咬牙,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狠色。 “比就比!” “我白家祖传秘方,岂会怕你们临阵磨枪?!” “便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但是必须让我母亲过来,因为只有她才对这一本秘籍最为了解!” 叶修闻言,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随意,多一个人见证,也好让你们输得更加心服口服。” 白池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立刻对身旁的金刀会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弟子会意,不敢耽搁,转身快步朝着二楼金刀会专属的包厢跑去。 不多时。 白羽在一众金刀会弟子的簇拥下,款款走入赛场。 她依旧是那副温婉从容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比之前在包厢时更多了几分凝重和冷意。 下一秒。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脸色苍白的儿子白池,随即落在了与黄埔玲珑并肩而立的叶修身上,嘴角勉强牵起一丝弧度。 “想不到八殿下身份尊贵,竟也对庖厨之事如此精通,甚至不惜亲自下场。” 叶修迎着她的目光,淡然一笑:“略知一二,谈不上精通,恰逢其会,不忍见有人蒙受不白之冤罢了。” 第302章 你们都被收买了! 白羽深吸一口气,心中有点儿愤怒。 万万没想到…… 他们金刀会布置的局,居然因为一个叶修的闯入,而彻底功亏一篑! 不过。 眼下并不是没有机会,而且箭在弦上,不容退缩。 顿时间。 她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一眼那本《珍馐秘录》,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晰地传开:“好,便依八殿下所言……开始!” “噹——” 比赛开始的锣声再次敲响,整个东来塔内外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场中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身上。 一方是金刀会会长白羽与其子白池,以及他们带来的几位帮厨弟子。 乍一看。 人手充足,气势汹汹。 那本泛黄的《珍馐秘录》被放置在案头,仿佛是他们信心的源泉。 另一方,则只有叶修与黄埔玲珑两人。 黄埔玲珑站在灶台前,看着对面庞大的阵仗,再想到刚才被千夫所指的委屈与压力,掌心不禁再次沁出冷汗,心跳也跟着加速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身旁的叶修:“叶郎……我们……该怎么办?” 叶修感受到她的紧张,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一切有我。” 他上前一步,与黄埔玲珑并肩而立,目光扫过案上的食材。 “这四道菜的根基是你打下的,你对它们的理解最深。” “接下来,我来告诉你如何在这根基之上,添砖加瓦,让它们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 “你只需按照我的提示,亲手将它们做出来。” “记住,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他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黄埔玲珑心中的波澜。 看着叶修深邃的眼眸,黄埔玲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 “好。”叶修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直接进入状态。 他首先指向那盅【金汤玉兰片】。 “第一道汤,他们的底子与我们几乎一样,想在鲜味上彻底压倒,需要‘奇兵’。” “取我们自带的‘猴头菇粉’少许,在出锅前撒入。” “此物鲜味霸道而独特,能瞬间提升汤品的野性与层次,与瑶柱,陈皮形成对比冲击,让他们模仿不来的自然之鲜成为决胜关键。” 黄埔玲珑眼眸一亮,立刻领会。 她取出一个小玉瓶,里面是叶修之前用特殊方法焙干研磨的野生猴头菇粉,也是醉仙楼压箱底的香料之一。 就算盐或糖泄露了,这玩意儿都不可能泄露。 在汤品即将完成时。 她依照叶修所言,精准地撒入微量。 紧接着。 是第二道鲈鱼菜【鲈鱼卷云】。 “他们抄袭咱们的思路,所以才会有这一道菜品的出现。” “若没有猜错,他们琉璃芡必然也是减糖薄芡的思路。” 叶修目光锐利。 “我们在芡汁上再做文章,不用清水调芡,改用泡发干贝的原汤,加入极少量的橙皮丝一同熬煮,过滤后勾芡。” “橙皮清香解腻,贝汤增鲜固本,让这琥珀芡汁从衬托变成主角之一,入口先感贝鲜橙香,再品鱼嫩。” 黄埔玲珑闻言,立刻动手处理干贝,取其原汤,又细心地将橙皮切至极细的丝,开始熬制新的芡汁。 而【鲈鱼卷云】则同步开始展开。 “第三道素菜【山水素烩】。” 叶修继续指点。 “形可稍作简化,不必过于写意,确保入味,关键在油上。” “你用上我们自炼的松子油,替代普通素油来烹炒。” “松子油自带一股坚果香,能极大提升菌菇和时蔬的复合香气,这是他们那本破书上绝对没有的味道。” 没错。 叶修这一段时间可没闲着。 他不仅研发出辅料,还尝试着捣鼓出了常用的调味品。 而很不凑巧的是…… 松子油便是其中之一。 黄埔玲珑点头,取过带来的小罐松子油,开始重新处理素菜食材。 “最后,压轴的【灌汤包】。” 等完事之后,叶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是我们的杀手锏,他们最多知其形,不知其神髓。” “我们在馅料里,再加入一点点用花雕酒浸过的蟹黄末,记住,量一定要少,只取其香,不夺其味。” “当食客咬开包子,滚烫的汤汁混合着猪肉的鲜香与那一丝蟹黄酒香,便是味觉的极致享受。” 听到这个改良,黄埔玲珑心中震撼,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她立刻取来一抹蟹黄,用上好花雕酒略微浸泡,然后小心地拌入一部分准备好的馅料中。 两人配合默契。 叶修言语简洁,直指核心。 黄埔玲珑则心领神会,手下动作如行云流水,将叶修的点子完美实现。 他们这边专注于烹饪,而对面的白羽和白池,同样在紧锣密鼓地操作。 白羽亲自下场,对照着那本《珍馐秘录》,指挥着儿子和帮厨。 他们显然也对这四道菜下过苦功,动作熟练,试图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一些调整,比如在汤中多加了一味菌菇,在鱼芡中尝试加入一点蜜汁企图增加风味层次。 然而。 他们的调整显得有些杂乱和刻意,缺乏叶修那种直指味觉核心的洞察力与创造性。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一分一秒流逝。 终于。 在万众瞩目之下,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四道新菜的制作! “时辰到——!” 司仪的声音随之响彻全场。 叶修与黄埔玲珑相视一笑,将他们的四道“升级版”菜肴呈上评委席。 而对面的白羽和白池,也脸色凝重地端上了他们的作品。 他们心中十分没底,一个个阴沉如水。 白池深吸一口气,抢前一步,对着几位评委高声道:“几位大师,我们的菜品乃是基于祖传秘录精心改良,请先品尝我们的,以免被某些人投机取巧,影响了诸位大师的判断!”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心思狡黠。 美食评判,先入口的滋味往往能占据先机,奠定最初的惊艳印象,这对于拉高评分极为有利。 叶修闻言,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随意,先后顺序,改变不了本质的差距。” 他的从容与自信,反而让白池心中更是一紧。 但几位评委交换了一下眼神,已经点了点头。 瓦尔斯大师率先拿起餐具:“既然如此,便先品尝金刀会的菜品。” 白羽和白池立刻屏住呼吸。 评委们依次品尝了金刀会的四道“改良”菜品。 【金玉满堂汤】中多加入了一味山菌,确实增添了些许山林气息。 【鲈鱼卷云】的芡汁尝试融入了一丝蜜汁,带来微弱的甜鲜变化。 【山水素烩】的火候似乎更老道一分。 【灌汤包】的汁水也扁的更加的有滋有味。 总体而言,金刀会的菜品在原有的基础上,确实做出了一些正向的调整和提升,味道不失水准,甚至可以说比寻常菜品更显精致。 徐老爷子微微颔首:“嗯,不错,在原有框架下有所精进,味道融合得尚可。” 小野次郎也点了点头。 “能看出是下了功夫的,尤其是这道汤,菌菇的加入让鲜味更富层次。” 瓦尔斯大师总结道:“四道菜皆是非常美味,虽然另外三道菜曾经没吃过,但那一道汤的提升很明显,虽非脱胎换骨,但亦是佳作。” 听到评委们的评价,白羽和白池母子二人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 看来。 有效果了! 然而,这丝笑意,在他们看到评委们转向叶修和黄埔玲珑那四道菜时,瞬间凝固了。 评委们先是带着审视的态度,舀起一勺【金汤玉兰片】。 汤入口的瞬间,几位评委的眼睛几乎是同时猛地睁大! 那极致的清鲜之中,一股霸道而醇厚的野性鲜香如同惊雷般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 猴头菇粉带来的独特香气与瑶柱的海洋之鲜,陈皮的甘醇果香完美融合,层次之丰富,冲击力之强,远非金刀会那稳妥的改良所能比拟! “这……这是何物提鲜?竟如此霸道又和谐!”瓦尔斯大师失声惊叹。 叶修淡淡一笑:“一会儿再揭晓答案,请各位大师继续品尝。” 评委按捺住了内心的悸动,来到了【鲈鱼卷云】这边。 只是。 当那用干贝原汤和橙皮丝熬制的琥珀芡汁,包裹着嫩滑的鱼片送入口中,贝类的咸鲜与橙皮的果香率先迸发。 不仅巧妙地化解了腻感,随后才是鲈鱼本身的本味。 味觉的层次清晰分明,令人拍案叫绝! 对比之下,金刀会那加入蜜汁的芡汁,显得如此平庸且匠气。 小野次郎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呦西!以汤制芡,以果香解腻,思路奇绝,死狗一……” 到了【山水素烩】。 松子油特有的坚果香气在热力的激发下,与菌菇,时蔬的本味交织在一起。 以至于。 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香气,仿佛将人带入了秋日雨后充满松香的林间。 这种源自食材本身基底油的升华,是简单更换菌菇种类无法企及的境界。 徐老爷子闭目回味,喃喃道:“松香盈齿,返璞归真……这才是素菜的真谛啊!” 最后。 压轴的【灌汤包】被端上。 有了之前品尝金刀会版本的经验,评委们本以为已经知晓其味。 然而。 当他们将黄埔玲珑制作的灌汤包送入口中,咬破那薄韧面皮的瞬间—— “轰——!” 滚烫鲜美的汤汁汹涌而出,依旧是极致的享受。 但在浓郁的肉香和猪皮冻化开的醇厚之外,一抹带着花雕酒醇香与蟹黄独特风味的异香,如同画龙点睛之笔,骤然点亮了所有的味蕾! 这一点点蟹黄酒香,非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将猪肉的鲜美衬托得更加淋漓尽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 刹那间,几位美食泰斗仿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场合,也忘记了礼仪! 他们几乎是本能地一口接一口,将盘中剩下的灌汤包飞速送入口中,脸上洋溢着享受与震惊! 与方才品尝金刀会灌汤包时浅尝辄止,点评克制的姿态,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整个东来塔,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评委们这失态的一幕惊呆了。 待最后一只灌汤包下肚,瓦尔斯大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与其他几位评委目光交汇,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下一秒。 第303章 佛跳墙! 几个评委一听,顿时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瓦尔斯大师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白池!你放肆!” “万邦厨宴,公正为先!” “我等几人皆是各国推举而来的美食泰斗,岂容你如此污蔑!” 徐老爷子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白池呵斥道,“金刀会上届夺魁,好歹也是厨道魁首,竟如此输不起?输了便是输了,认了也就认了,结果一个个居然敢当众质疑评委,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 小野次郎也连连摇头,面露鄙夷:“胜负已分,高下立判,白池君,你的行为,有失金刀会风范!” “我……” 白池气急败坏,脸色涨红如血,还要张口反驳。 “池儿!” 白羽一声低喝,一把拉住了几乎要冲上去的儿子。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几位评委微微躬身。 “诸位大师息怒,是小儿年轻气盛,口不择言,冲撞了诸位,妾身在此代他向诸位赔罪。” 她话语一顿。 目光转向叶修和黄埔玲珑。 “这一场加赛,我们金刀会,愿赌服输。” “但是……” “这四道菜的归属,依然不能就此算作黄埔玲珑所有!” 叶修闻言,不由得乐了,挑眉问道。 “哦?愿赌服输,却又说归属不作数?” “白会长,你这逻辑倒是新奇。” “那你想怎么样,直接说,别绕弯子。” 白羽直视叶修,缓缓说道。 “这四道菜,双方皆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提升改良,各有千秋。” “岂能单纯以谁提升得多,谁味道更好,就断定最初的归属?” “这未免有失偏颇。”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乾王殿下,既然你才是玲珑背后指点的高人,那不如……” “你和本会长赌一把。” 她再傻,也不可能看不出来,叶修才是那个能让黄埔玲珑绝地翻盘的关键。 只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厨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叶修,那么之前的一切不利,都将烟消云散,金刀会的声誉也能挽回,甚至更上一层楼! 至于为何要选叶修? 因为和黄埔玲珑比,自己是长辈! 虽然在叶修这边也是长辈身份,但她已经给叶修的头上,安放了一顶被后人的帽子。 所以。 并没有什么不妥。 “什么?” “白会长要亲自和乾王殿下比?” “这……这不合规矩吧?白会长是上一届的神厨,更是长辈裁判之一啊!” “让一会之长下场与皇子比试厨艺?这成何体统!” ……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觉得白羽此举极为不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叶修,等待他的回应。 叶修面对众人目光,却是悠然一笑。 “和本王赌?可以啊。” “那你想怎么比?” 白羽见叶修应下,心中一定,脸上露出一抹矜持的笑容。 “很简单,就你与我,一对一。” “不拘食材,不限品类,各做一道菜。” “由在场所有评委与各国名厨代表共同品评,一局定胜负!” “若你赢了,我金刀会不仅承认那四道菜归于玲珑,我白羽更当众向她赔罪,并从此退出厨坛,金刀会就此封刀解散!”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 这赌注,不可谓不重! 然而。 白羽话音未落,紧接着便道。 “但若殿下你输了……” “那么,不仅要承认四道菜的归属是我金刀会,黄埔玲珑更需当众承认抄袭之过,自废厨艺,永不掌勺!” “并且,殿下你,也要为你今日的横加干涉,向我金刀会斟茶认错!” 条件苛刻至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向叶修。 这已不仅仅是厨艺之争,更是尊严与未来的豪赌! 叶修会答应吗?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叶修微微一笑。 “本来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不过……” 他抬眼,目光如电,直射白羽。 “你既然把脸凑上来求打,本王不成全你,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好!” “本王,应了!” “但有一个条件!” 白羽闻言,眉头微蹙:“什么条件?殿下请讲。” 叶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条件很简单。” “我若赢了,不用你们金刀会解散,更无需你退出厨坛那么麻烦。” 他抬手,指向身旁的黄埔玲珑,“我只要金刀会的会长,从今往后,由玲珑来当,没问题吧?” “什么?!”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让黄埔玲珑当金刀会的会长?! 这简直比让金刀会解散还要羞辱人! 解散了,白羽母子或许还能凭借积累的声望和财富另起炉灶。 可若是会长之位被别人夺去,金刀会百年基业等于拱手让人,他白家将彻底沦为厨道笑柄,永世不得翻身! 这已不是赌注,这是刨根! 白羽脸色瞬间寒如冰霜,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叶修。 她万万没想到,叶修竟会提出如此狠辣、如此诛心的条件! 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叶修!你欺人太甚!” 白池目眦欲裂,忍不住嘶吼出声。 台下众人也是议论纷纷,都被叶修这石破天惊的条件震住了。 叶修耸了耸肩:“谁过分,谁自己心里清楚。” 白羽看着叶修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心中反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不相信! 绝不相信自己钻研厨道数十年,身为上届神厨,会输给一个年纪轻轻的皇子! 就算那四道菜他指点得精妙,但那终究是站在黄埔玲珑的基础上。 真正的巅峰对决,比拼的是底蕴,是经验,是压箱底的绝活! 她的成名菜,经过十二年沉淀,早已臻至化境,如今更有那从醉仙楼里弄到的细盐和精糖加持,威力倍增,岂是随便什么新菜就能撼动的? 想至此。 白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情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句话。 “好!” “我答应你!” “若你赢了,金刀会会长之位,让予黄埔玲珑!” “但若你输了,也休想反悔!” “一言为定。”叶修淡然点头。 赌约就此达成,几个评委也想看一看这一场对赌的结果。 所以。 “铛——!” 随着司仪敲响铜锣,最终的对决,正式开始! 白羽眼神一厉,再无保留,立刻指挥弟子将她早已备好的顶级食材悉数搬上。 当众人看清那些食材时,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那是……雪山灵羊的羊羔脊肉?还有北海冰原的雪蛤?我的天,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啊!” “她难道是要做……十二年前助她夺魁的那道【雪融灵犀】?” “没错!就是那道菜!当年就是凭借此菜,她力压群雄,夺得神厨之名!” “天啊!十二年后,竟然能再次亲眼见到这道传奇菜肴问世!” …… 一时间,惊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白羽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露出一抹傲然。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用自己最巅峰、最负盛名的作品,以泰山压顶之势,彻底碾碎叶修所有的侥幸! 她动作迅捷如风,处理食材的手法带着一种历经千锤百炼的韵律感。 羊羔肉被片成薄如蝉翼的透明肉片,雪蛤精心发制,辅以各种珍稀菌菇和高汤。 尤其当她拿出一个小巧玉罐,从中舀出晶莹剔透的细盐进行调味时,她的信心更加暴涨了。 有了这提鲜神器,本就顶级的【雪融灵犀】,其味道恐怕真要突破天际了! 反观叶修这边,却显得有些杂乱。 他已经喊人搬来了大量的瓦罐,酒坛。 瓦罐是普通的瓦罐和酒坛,以及琳琅满目的各色干货…… 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蹄筋、花菇、瑶柱、鹌鹑蛋等等,甚至还有一只肥硕的火腿和整只的鸡鸭。 “他……他这是要做什么?炖大杂烩吗?”有人忍不住嘀咕。 “看不懂,这些食材虽也不错,但跟白会长的【雪融灵犀】比起来,显得太普通,太臃肿了。” 黄埔玲珑看着叶修挑选的食材,眼眸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但她选择无条件信任,默默在一旁打下手。 叶修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心知肚明,白羽的成名菜本就极强,如今又有了细盐加持,味道必然更上一层楼。 蛋炒饭、炒河粉这类化腐朽为神奇的菜品,在对方全力施为的“力大砖飞”面前,恐怕难以占到绝对优势。 毕竟。 他能够用这种东西去碾压别人,纯粹靠的是细盐。 而细盐被偷盗出去了一点,已经不属于绝对的优势了。 所以,他决定同样“力大砖飞”,用一道集合山海之珍,味道层次丰富到极致,同样经过历史验证的顶级菜肴来应对—— 佛跳墙! 第304章 百口莫辩,罪证确凿! 几位评委几乎是颤抖着拿起汤匙,舀起那色泽金黄,汤汁浓稠的佛跳墙送入口中。 下一刻。 他们的表情彻底凝固,随即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瓦尔斯大师手中的汤匙“哐当”一声掉在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闭着眼,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仿佛在经历一场味觉的海啸。 “这汤汁……鲍鱼的厚润,海参的弹糯,花菇的醇香,蹄筋的胶质……还有这酒香去除腥气,引出至鲜……” “数十种味道层层叠叠,融合得如此完美!” “每一种食材的本味都得以保留,却又共同构筑出这浩瀚无边的鲜美宇宙!” “老夫……老夫平生未尝此味!” 徐老爷子更是老泪纵横,激动得语无伦次:“入口即化,味蕾炸裂,香浓而不腻,醇厚而清雅……这哪里是菜,这分明是厨道的极致!是味觉的神迹!跟这一比,方才那【雪融灵犀】……唉,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小野次郎已经顾不上说话,飞快地又舀起一勺,塞入口中,满脸的陶醉与震撼,只能用不断竖起的拇指和含糊的“斯国一”、“无路赛”来表达内心的翻江倒海。 其他几位评委也皆是如此,失态地争食着碗中剩余的佛跳墙,完全忘记了场合与礼仪。 待几人稍稍平复,瓦尔斯大师环视其他评委,见众人眼中皆是相同的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地宣布了起来。 “经我等一致裁定!此轮对决,胜者——乾王叶修!” “其作【佛跳墙】,味压群芳,技惊四座,已非‘神厨’二字可以囊括!” “其境界,远超本届万邦厨宴之范畴!” 他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白羽,沉痛地说道,“故此,老夫宣布,本届万邦厨宴,到此结束,‘神厨’之名,归于乾王叶修,后续比试,已无必要!” “什么?!!” “结……结束了?” “直接判定乾王殿下是神厨?连后续比赛都取消了?!” “我的天!这可是万邦厨宴啊!十二年一度!居然……就这样被一道菜终结了?!” ……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 哗然声! 质疑声! 赞叹声! 交织在一起,声浪几乎要掀翻东来塔的穹顶! 这结果太震撼了! 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不!我不信!!!” 白羽状若疯魔,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猛地冲上前,一把抢过叶修灶台上放着的酒坛。 然后。 顾不得形象,用手抓起里面的一块鲍鱼塞入口中。 她倒要尝尝,这被他们夸上天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然而。 当那浓郁鲜美的滋味,在她口中爆开的瞬间,她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猛地僵在原地! 那味道! 那层次! 那仿佛将山海精华,天地灵气都浓缩于一坛的磅礴气势…… 她引以为傲的【雪融灵犀】,在这道【佛跳墙】面前,显得那般苍白,如此不堪一击! 就像是一条涓涓细流,撞见了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被这绝对的美味力量彻底碾碎! “哐当——” 手中的酒坛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白羽脸色煞白如纸,眼神空洞,踉跄着后退数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权势,不是输在阴谋,而是输在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厨艺上! 输给了这道名为【佛跳墙】的神之菜肴! 叶修看着失魂落魄的白羽,淡然一笑,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看来,白会长……是尝出味道了。” “那么,按照赌约,从今日起,金刀会会长之位,便由玲珑接任。” “你,没意见吧?” 叶修的话语如同最终宣判,回荡在寂静的东来塔内。 白羽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十二年时间,金刀会因为她而彻底崛起。 如今。 她绝不能就那样将金刀会让出去,成为嫁衣! 一时间。 她张了张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反驳…… 但在这时。 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围观的人群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只见户部尚书黄埔雄,正搀扶着一位身着素净衣裙的妇人,缓缓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妇人的面容时,白羽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剧震! 她伸出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妇人,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宁姐?你……怎么会醒了?这不可能!!!” 她的失态惊呼,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许多年纪稍长,经历过上一届万邦厨宴的人,在仔细辨认后,也纷纷认出了那位妇人的身份,顿时引发了一片更大的哗然! “那是……黄埔尚书的正妻宁氏!上一届万邦厨宴呼声最高的那位女厨神!” “天啊!真的是她!她不是十几年前就突然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醒了?什么时候醒的?看她的眼神……很清醒!” “难怪黄埔玲珑的厨艺如此精湛,原来是继承了母亲的天赋!” ……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提到了顶点。 黄埔夫人——宁氏,在丈夫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场中。 她将目光落向那个曾经情同姐妹,如今却面目可憎的故人。 “羽儿……” 这一声曾经的昵称,让白羽身体猛地一颤。 宁氏继续缓缓说道,眼中泪光闪烁。 “我曾真心将你视作姐妹,分享我所有对厨艺的心得与喜悦,甚至……连万邦厨宴的构想都与你倾诉。”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要那般对我?” 她的话语,虽然没有明指具体何事,但已经暗示了当年的那一场厨神争霸,另有隐情。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傻子,联想到宁氏十几年前的突然疯癫,白羽方才见到她清醒时的极度震惊,以及金刀会今日对黄埔玲珑的污蔑陷害…… 一个可怕的真相,已然呼之欲出! 宁氏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本所谓的《珍馐秘录》,又看向脸色惨白的白羽。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刚才的所有场面。” “我看见了你,和你儿子,是如何用这本伪造的东西,来污蔑我的女儿,想要让她身败名裂!” “你下药害我,让我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浑浑噩噩十几年,错过了厨宴,错过了玲珑的成长……” 宁氏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随即变得冰冷。 “这件事,你若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念在过往情分,我或许……还可以不怪你。”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这等毒手,再次伸向我的女儿!” “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让她承受和我当年一样的痛苦,甚至要让她身败名裂,永绝厨道???” 这番泣血般的控诉,如同平地惊雷,彻底炸响了整个东来塔! “什么?!下药?” “竟然是白羽会长给黄埔夫人下的毒?” “我的天!为了厨宴魁首之位,竟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难怪!难怪黄埔夫人会突然疯了!难怪金刀会能迅速崛起!” “好狠毒的心肠!陷害了人家母亲不够,还要来害女儿!”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真相大白,群情激愤! 无数道鄙夷、愤怒、震惊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场中那个瞬间孤立无援的身影。 白羽在宁氏出现时就已经心神大乱,此刻面对这铁证如山般的指控和全场汹涌的舆论,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失,惨白如纸,眼神慌乱到了极点。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徒劳地想要辩解:“不是的……宁姐,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我怎么会……” 她的话语苍白无力,在宁氏那悲愤的目光注视下,在她刚刚试图陷害别人女儿的罪行对比下,显得如此可笑与卑劣。 她知道,她完了。 金刀会,也完了。 百口莫辩,罪证确凿! 绝望和恐惧瞬间笼罩住了她,让她眼前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黄埔雄面沉如水,大手一挥,对随行的府兵厉声下令:“来人!将金刀会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押送官府,严加看管,待查清所有罪证,依律严惩!” “是!” 训练有素的府兵齐声应喝,立刻上前,如同鹰拿燕雀般,将金刀会的核心成员一一制住,随之拖拽下去。 金刀会众人此刻早已失了魂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一片唾骂与鄙夷的目光中,被押离了赛场。 等人一被押送离去。 黄埔玲珑急忙快步走到母亲身边,眼中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却是沉冤得雪的激动。 她紧紧握住母亲微凉的手,声音哽咽:“娘……” 黄埔夫人反手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打断了她。 “玲珑,你的厨艺,娘亲刚才都看见了。” “你做得很好,比娘亲想象得还要好,娘亲……为你感到骄傲。” 这句话,黄埔玲珑等了太久太久。 她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投入母亲怀中,低声啜泣起来。 仿佛…… 要将这些年背负的压力,委屈和对母亲的思念尽数倾泻而出。 当初,娘亲疯了。 宁家人的态度大变,对她娘亲不管不顾,甚至扬言没有这样的女儿。 因为在外人看来。 宁氏是害怕输了,才会故作疯癫怯场! 一直到父亲成为了户部尚书之后,才重新有了来往。 她不甘心! 她很愤怒! 但这就是人生,就是交际,她没办法左右。 所以。 她一直在坚持娘亲的道路,想要走出一条让宁家人愧疚的路来。 第305章 叶修,厨神! 然而。 正如几位评委所预料的那般,后续上场的各国名厨虽也竭尽全力,呈现出一道道精美绝伦的菜肴,其中不乏令人眼前一亮的佳作。 但经历过【佛跳墙】那如同味觉核爆般冲击的评委,味蕾已经被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再品尝其他菜品时,虽觉美味,却总觉少了那份撼人心魄的极致体验与磅礴气势。 整个品评过程,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比赛流程很快走完。 评委们经过短暂的合议,最终结果便被司仪高声宣布出来。 “经诸位评委一致裁定,本届万邦厨宴,最终排名如下——” “魁首,【佛跳墙】,制作者,大坤,乾王叶修!” “榜眼,【金汤玉兰片】、【鲈鱼卷云】、【山水素烩】、【灌汤包】,制作者,大坤,黄埔玲珑!” “探花,【雪原珍馐】,制作者,北漠臻丹国,哈丹巴特尔!” “……” 排名依次报出,结果毫无悬念。 当叶修的名字被念出,冠以“魁首”之称时,东来塔内外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惊叹!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史无前例的结果正式公布时,所带来的震撼依然是巨大的。 一位皇子! 一位亲王! 一位并非正式参赛的人! 居然在十二年一度的万邦厨宴上,以一道前所未见的菜肴,碾压群雄,夺得了至高无上的“神厨”之名! 这注定将成为一个传奇,载入厨道史册,流传后世! 新的厨神,已然诞生! 正当东来塔内人声鼎沸,众人翘首以盼,想要一睹新晋“神厨”乾王叶修的风采,并恭贺黄埔玲珑荣获榜眼之时…… 蓦地! 几名负责引导的司仪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评委却面面相觑地站在了叶修等人先前所在的包厢外。 包厢门虚掩着,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这……乾王殿下和黄埔尚书一家,何时离开的?” 瓦尔斯大师愕然。 他原本还想与叶修深入探讨一番那惊世骇俗的【佛跳墙】。 徐老爷子抚须苦笑:“想必是殿下不喜这般喧闹场面,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啊……” 众人涌入包厢,只见桌案整洁,唯余清茶半盏,尚留余温,却已不见主角身影。 瓦尔斯咬了咬牙:“明日去府上拜访!” “好!” 徐老爷子眼神一亮。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表示可以! 尽管叶修本人已悄然离去,但他在万邦厨宴上所造成的风暴,却以更猛烈的速度席卷开来。 “佛跳墙”之名,如同长了翅膀,飞遍应天城的大街小巷,甚至随着各国使节,商旅的归去,开始向更遥远的国度传播。 “听说了吗?乾王殿下那道菜,香得能让和尚跳墙还俗!” “何止!评委们吃了都说那是味觉的神迹,直接判定殿下为魁首,连后续比赛都显得索然无味了!” “醉仙楼!醉仙楼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楼啊!王爷是神厨,那黄埔小姐是榜眼,仅次于王爷!这底蕴,谁与争锋?” “没错!即便没有乾王殿下出手,黄埔小姐那四道菜,也足以问鼎本届厨宴了!醉仙楼有她坐镇,第一楼之称,实至名归!” “你们别忘了!醉仙楼和乾王殿下可是有合作的,想来就是一家人啊!” …… 叶修之名,在美食界如同彗星般崛起,被奉为传说。 而黄埔玲珑,作为醉仙楼的幕后掌舵人暨神厨,其声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世人皆知,醉仙楼不仅有乾王叶修这等鬼神莫测的靠山,更有黄埔玲珑这位实力超群的“女厨神”亲自经营,其地位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 四皇子府邸。 “砰!” 一套精美的景德镇瓷茶具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四皇子叶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与嫉恨。 “佛跳墙……神厨……万邦厨宴魁首……” “好一个叶修!好一个老八!真是到哪里都不忘出风头!” 草! 每一次想打听叶修失败,或者吃瘪的消息,结果每一次的消息,都是适得其反,让他格外的不爽! “又让他装了一个天大的逼!” 叶南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红木桌案上,“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尽了!诗词歌赋、军械利器、医术厨艺……还有什么是这家伙不会的?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鬼东西!” 不行! 绝对要想办法,将这个王八蛋给弄死! 否则的话…… 将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尤其他很清楚,叶修和老六走得太近了,对他根本没有好处。 毕竟。 老六是至今没有劣迹的皇子,还立了功,恐怕将是下一任储君的不二人选! 当然。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老七了。 就在叶南怒不可遏,府内下人噤若寒蝉之际,一名心腹侍卫脚步匆匆地闯入厅内,也顾不上满地狼藉,单膝跪地,急声禀报: “殿下!七……七皇子殿下回来了!” 叶南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老七……叶北?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与叶北,乃是同一个母亲所生! 而对方也一直在镇守西南,至今未归,两人一直都是以书信来往,没想到居然来了? 叶南猛地抬起头,急忙道:“快!快请进来!” “是!” 下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不多时。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下一秒。 身着玄色戎装,风尘仆仆却难掩英武之气的七皇子叶北大步踏入厅内。 他目光锐利如鹰,先是扫了一眼满地狼藉,才看向面色铁青的叶南,淡淡问道:“四哥,何事动如此大的肝火?” 叶南见到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紧绷的心弦稍松,却又被勾起了满腔愤懑。 他坐回椅子上,气得肝疼,声音中更是充满无奈与愤恨。 “能不发火?” “因为老八那个家伙,哥哥我辛辛苦苦培养多年的暗卫和鬼罗,都没了,还差一点被父皇给抓住了把柄!” “这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他叶修设计搞的鬼!” “如今他在朝廷内外风头一时无两,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呼声最高的就是老六叶安!” “而叶安背后站着谁?不就是这个突然变得神通广大的叶修吗?” “简直是日了狗!眼看大势就要被他们占尽,你叫哥哥我如何能安心坐着?” 叶北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直到叶南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所以,弟弟我回来了。” 叶南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是为了这事?” 他深知自己这个弟弟性子冷峻,常年镇守西南,若非大事,绝不会轻易回京。 “嗯。” 叶北轻轻颔首,“我给四哥带了一百来人,虽不及鬼罗那家伙成名已久,但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好手,论战力,不逊于鬼罗。” 叶南先是一怔,随之大喜。 他猛地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叶北的肩膀。 “好!好!太好了!” “有弟弟你带回来的这批精锐,再加上你的谋略相助,我们何愁大事不成?” 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变得狠厉,“不如……我们找个机会,先想办法弄死叶修这个心腹大患!” 叶北却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冷静:“四哥,稍安勿躁,弄死叶修,是必然之事,但绝非眼下首要。”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蘸溅出的茶水,在桌面上划了一条线。 “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先在父皇那里,扭转你我不利的印象。” “叶修如今圣眷正浓,靠的便是他那些奇技淫巧和所谓的功劳。” “我们需设法让父皇看到,四哥你亦有匡扶社稷之能,而我叶北,并非只会戍边的武夫。” “唯有重新赢得父皇的看重与信任,我们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届时……” 叶北的手指在茶水划出的线末端重重一点,“再谋后动,方能一击致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叶南看着弟弟那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心中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弟你说得对!是哥哥我操之过急了,有你在,我便安心了,接下来该如何做,哥哥听你的!” 叶北看着兄长重新燃起的斗志,微微颔首。 “具体如何行事,容我思量。明日,我先去会一会这位风头正劲的八皇兄。” 叶南用力点头:“好!哥哥等你消息!” …… 翌日一早,乾王府门外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闻讯而来的百姓,慕名而来的食客,甚至还有不少想一睹“厨神”风采的大家闺秀,将府门前的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乾王殿下!求您收我为徒吧!” “殿下!醉仙楼何时推出‘佛跳墙’啊?倾家荡产我也要尝一口!” “王爷!小女愿入府为婢,只求能跟在殿下身边学个一招半式!” …… 小蝶带着府上的下人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口水都说干了,才勉强维持住秩序,将一波波热情过度的人群劝离,但依旧有人徘徊不去。 内院中。 叶修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喧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失策,真是失策啊……” “早知道当个‘厨神’会引来这么大动静,昨天我就不该下场。” “是我低估了这个时代的‘追星’能力了。” 一旁的瞎乍浦嘿嘿一笑,好奇地问道:“少主,您说的这‘追星能力’是啥意思?跟天上的星星有关系?” 叶修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解释:“跟天上的星星没关系,就是说那些人的行为,就像……嗯,就像脑子不太正常,追着一个其实跟他们没啥关系的人瞎跑瞎喊。” 瞎乍蒲摸了摸脑袋,一脸困惑。 “脑子不正常?可俺看外面那些人,除了激动了点,脑子都挺正常的啊?” “少主您做的菜那么好吃,他们想见您,想跟您学艺,这不挺合理的嘛?” 叶修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表情古怪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他转移话题问道,“对了,红夜呢?怎么没见她人?” 瞎乍蒲连忙回道。 “宁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说是看府外乱糟糟的,帮您巡视周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或者安全隐患。” “少主,您有宁姑娘这样既厉害又体贴的护卫,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叶修闻言,挑了挑眉,纠正道:“什么护卫?她是我未来的王妃之一,你的少主母之一,懂了吗?” 第306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叶修眼神一闪,对小蝶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话语一顿。 他又转头对瞎乍蒲吩咐了一句,“去库房里取几坛忘忧酒来。” 很快。 昨日在万邦厨宴上担任评委的瓦尔斯等几位美食泰斗,居然组团来到了乾王府客厅。 他们个个衣着正式,神情恭敬,一见叶修从内间走出来,急忙齐齐躬身行礼,完全不顾自己才是长辈的身份。 “参见乾王殿下!” 叶修随意地摆摆手,在主位坐下:“几位老先生不必多礼,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瓦尔斯作为代表上前一步,语气诚恳:“殿下,实不相瞒,我等今日是特地前来向殿下取经的。” “取经?” 叶修哑然失笑,“本王不过是个平凡人,偶尔下厨做几道小菜罢了,哪里有什么经给你们取?” 徐老爷子闻言,不由苦笑道:“殿下若自称平凡人,那老夫等人所做的菜肴,就都成了连猪食都不如的馊饭了。” 但凡尝试过叶修的那“佛跳墙”,都不会相信叶修是一个平凡人。 那佛跳墙,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捣鼓出来的。 “徐老言重了!” 叶修摇摇头,“诸位都是厨界泰斗,各有独到之处,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几位评委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时,瞎乍蒲抱着几坛忘忧酒走了进来。 叶修见状,亲自拍开一坛泥封,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整个客厅。 几个泰斗的眼神,都跟着亮了。 “不过。” 叶修无视他们的表情,一边为众人斟酒,一边继续说道,“既然诸位今日前来,本王倒真有一件事情,想与诸位商量一下。” 评委们闻言皆是一愣,瓦尔斯连忙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要与我等商量?” 叶修抬手示意。 “不急谈事,诸位先尝尝这酒。” 几位泰斗依言上前,各自斟了一杯,小心品了一口。 酒液入喉,几人几乎同时身躯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瓦尔斯失声赞叹:“香而不烈,醇而回甘,这……是何等好酒!” 叶修微微一笑,语气平淡:“我自己酿的。” “什么?!” 几位泰斗彻底惊呆了,彼此对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 下一秒。 徐老爷子颤声道:“殿下不仅厨艺通神,竟连酿酒之术也……也远超市面所见!这简直是天人造化啊!” 叶修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神色从容。 “好了,说回正事。” “我知道各位今日前来,是迫切想知道‘佛跳墙’的秘方。” 几位泰斗连忙点头,眼中充满期待。 叶修却话锋一转:“但那东西,一般不会外传。” 众人眼神一黯,面露失望。 “但是……” 叶修拖长了音,几人立刻又紧张起来,“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只是有一个前提。” 瓦尔斯急忙上前一步:“殿下请讲!不管什么条件,只要我等能做到,绝不推辞!” 叶修摆摆手,语气轻松。 “不是什么大事。” “醉仙楼有意往其他国家开连锁店,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加入?” 几位泰斗一愣,面面相觑:“连锁店?殿下,这连锁店是……?” 叶修耐心解释道。 “所谓连锁,便是在各国都城开设同样招牌,同样菜式,同样管理的醉仙楼分号。” “诸位若是愿意,可以各自回国,以醉仙楼之名,在当地开设分楼。” “我们会统一提供菜谱、调料,乃至厨艺培训……” “自然,也包括‘佛跳墙’的部分精要。” 他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如何,要不要加入?” 没错。 既然“佛跳墙”能征服外国人的嘴,那他就有了开连锁的想法。 一来,他要将醉仙楼打造成世界第一楼。 二来,也为自己后续的计划,留一点手段。 当然。 最重要的是还是因为,这些合作者很难得,所以趁机达成共识才是主要。 毕竟。 合作者一个个都是各国泰斗,不可能会为了一些菜谱,跟他翻脸不认人。 他们都是纯粹喜欢做菜,喜欢美食的人! 但凡他们不傻,都会达成合作,只为了得知醉仙楼后续的菜品制作方式。 果不其然。 几位美食泰斗闻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即脸上纷纷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瓦尔斯大师第一个激动地躬身应道:“殿下此言当真?若能得殿下指点,莫说是开设分楼,便是让老夫将全部身家投入醉仙楼,老夫也绝无二话!” “没错!” 徐老爷子也连忙接口,胡须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能得殿下传授厨艺精要,已是天大的福分,开设分楼,将醉仙楼之美味传遍诸国,更是我等求之不得的盛事,老夫代表中原厨界,愿全力支持殿下!” “斯国一!乾王殿下胸怀广阔,目光长远!” “在下愿效犬马之劳,定让醉仙楼之名响彻东瀛!” 小野次郎更是激动得直接用了母语,深深鞠躬。 其余几位来自不同国度的泰斗也纷纷表态。 无一例外。 全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脸上洋溢着如同获得至宝般的兴奋。 叶修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模样,不由得哈哈一笑,心情颇为愉悦。 “好!既然诸位都有此意,那便再好不过!” 他随即朝侍立在一旁的瞎乍蒲招了招手。 “瞎乍蒲。” “少主,俺在!”瞎乍蒲连忙上前。 “你带着这几位老先生,现在就去一趟醉仙楼,找黄埔小姐具体商讨开设各国分店的事宜。”叶修吩咐道,“一切细节,皆由玲珑做主定夺即可。” “是!少主!几位老先生,请随俺来!”瞎乍蒲挺起胸膛,感觉与有荣焉,连忙对几位泰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几位美食泰斗闻言,再次向叶修行礼告退。 然后。 便迫不及待地跟着瞎乍蒲离开了客厅,朝着醉仙楼的方向匆匆而去。 他们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低声交谈着,讨论着未来醉仙楼分号的蓝图,以及那即将能窥得一二的“佛跳墙”精要,个个脸上都泛着红光,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叶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悠然自得地端起桌上那杯尚未喝完的忘忧酒,一饮而尽。 醉仙楼的版图,这便要开始向更广阔的天地延伸了。 而他叶修的名字,连同他的“佛跳墙”,注定将成为一个传奇,随着醉仙楼的旗帜,插遍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深藏功与名,有时候,也是一种乐趣。 送走了几位美食泰斗,客厅内暂时恢复了清静。 叶修刚端起茶杯,便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蝶,轻盈地闪入厅内,正是巡视归来的宁红夜。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红衣,额间一抹银饰衬得她肌肤胜雪,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看向叶修时,会不自觉地柔和几分。 “回来了?”叶修放下茶杯,朝她招了招手,“府外情况如何?” “喧闹依旧,但并无真正心怀叵测之徒,多是慕名而来的百姓和食客。”宁红夜走到他近前,声音清越地回答。 叶修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以后这种巡视周边的事情,交给府里的侍卫去办就好,你是我未来的王妃之一,不是护卫,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宁红夜却轻轻摇头,眼神坚定。 “府中侍卫虽众,但论及警觉与身手,未必能洞察所有潜在的危险。” “你的安危至关重要,我必须亲力亲为,才能放心。” 叶修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知道在这件事上很难说服她,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妮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倔脾气,跟头小犟驴似的。” 宁红夜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脸颊微热,却也没有躲闪,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 “我只对你的事……倔强。” 叶修的心头一热,刚想揽着宁红夜起身。 但就在这时,小蝶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客厅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禀报:“王爷,府门外……七皇子殿下求见。” 叶修闻言,松开了宁红夜,眉头蹙起:“老七?叶北?”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不是一直在西南镇守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倒是有点意思。” 一旁的宁红夜瞬间绷直了身体,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同嗅到危险气息的猎豹:“叶北?他不是四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吗?此刻前来,恐怕来者不善。” 叶修点了点头,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慵懒。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不过,人都到门口了,总不能不见。” 他对小蝶吩咐道,“去,请七皇子进来吧,本王倒要看看,他今天想玩什么花样。” “是,王爷。”小蝶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 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 一身玄色戎装,风尘仆仆的七皇子叶北,在小蝶的引领下,大步踏入了客厅。 他进门后先是快速扫视了一圈客厅环境,最后才落在主位之上的叶修:“老八,好雅兴。” 叶修随手拿起酒坛,又取过一个空杯,为其斟满推至桌案对面,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七哥不是在西南镇守吗?什么风把你给吹回应天了?” “这一来就直奔我这小庙,是有什么指教?” 叶北也不客气,撩起衣袍下摆,在叶修对面坦然坐下,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目光如鹰隼般直视叶修。 “怎么,八弟这乾王府,旁人来得,我这做哥哥的,反而来不得?” “我喜欢留在这儿,不行吗?” “哈哈,行,当然行!”叶修闻言哈哈大笑,“七哥愿意屈尊降贵来我这儿,那是给我面子,我这做弟弟的,欢迎之至。” 叶北盯着叶修看了两秒,这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他放下酒杯,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带着几分锐利。 “八弟,你最近风头很盛啊。” “万邦厨宴夺魁,神厨之名加身,醉仙楼日进斗金,又与工部、乃至魏国公府关系密切……” “树大招风,你就真不怕出事吗?” 叶修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神色自若地又给他满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家常。 “怕?有什么好怕的。” “我叶修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研究些新奇玩意儿,做几道可口小菜,与人方便,自己也得些乐趣,皆是利国利民或者自娱自乐的小事,从未逾越本分,更不曾结党营私。” “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歪。” 第307章 送走老七,老六上门! “好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歪’!” 叶北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只是这世上,很多时候并非你身正,影子就不会斜。” “人心叵测,众口铄金。” “八弟你弄出的动静太大,触及的利益太多,难免会碍了一些人的眼,挡了一些人的路。” “有时候,无心中扔出的一块石头,或许就会惊起一滩原本安静的鸥鹭,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修挑眉,故作讶然。 “哦?” “听七哥这话,像是知道些什么?” “莫非是听到了什么对我不利的流言蜚语?” “若是如此,七哥不妨直言,也让我这做弟弟的,心里有个准备。”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看似平静,却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碰撞。 叶北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压迫感:“流言蜚语或许空穴来风,但八弟你结交朝臣,手握利器和惊人财源,甚至连父皇的龙体也由你调理,这些加起来,分量可不轻啊……你就没想过,会有人因此睡不着觉吗?” 叶修迎着他的目光,笑容不变,眼神却清澈而坦然。 “结交朝臣?” “我与六哥合作研制军械,乃是为增强我大坤国力。” “与黄埔尚书之女合作经营醉仙楼,是正经生意,依法纳税,充盈国库。” “为父皇调理身体,是为人子的孝心,更是臣子的本分,若七哥有本事,你行你也可以上!” “我所做一切,于公于私,于国于家,皆可摆在明处,经得起任何查验。” 他顿了顿,反将一军。 “倒是七哥,你常年戍边,劳苦功高,此番突然回京,不去父皇面前述职,也不与四哥叙兄弟之情,却先来我这僻静府邸,与我讨论这些‘风言风语’,莫非……” “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风声,特意来提醒弟弟我?” “若真如此,弟弟我先行谢过七哥关怀了。” 叶北眼神微凝,没想到叶修反应那般的迅速,不仅将他的试探一一化解,还反过来探听他的虚实和意图。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寒意。 “八弟果然伶牙俐齿,心思缜密,比传闻中的‘贤王’之称,天差地别。” “为兄只是随口一提,提醒八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罢了!” “既然八弟自认行事坦荡,那为兄也就放心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戎装。 “酒不错,话也聊得尽兴。” “为兄刚回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叨扰了。” “八弟,好自为之。” 说完。 叶北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却带着生人勿近的感觉…… 人一离开。 宁红夜便从屏风后悄然走出,看着叶北离去的方向,蹙眉低语:“他这是……警告?” 叶修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深邃,嘴角那抹慵懒的笑意渐渐收敛。 “是试探。” “看来我这位七哥,和四哥一样,是坐不住了。” “这应天城的水,要被他们搅得更浑了。” 他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微微一笑。 “不过,想把我当软柿子捏,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宁红夜抿了抿唇,刚想开口。 小蝶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客厅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禀报道:“王爷,六皇子殿下与墨家少爷在府外求见。” 她都已经记不清楚了,这是第几波人要来见叶修了。 当然了。 她只会禀报身份特殊的人,这也是叶修之前交代过的事情。 叶修闻言,不由一笑:“今天日子这么好?一个个都跑来凑热闹了?请他们进来吧!” 他随手将刚才叶北用过的酒杯撤掉,换上一个新的。 然后。 为其斟满一杯忘忧酒,置于桌案另一侧。 很快。 叶安便带着神色拘谨的墨独龙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脸上便堆起了温和的笑容。 “恭喜八弟,贺喜八弟!” “如今可是名满天下的新任神厨了!” “听得为兄心痒难耐,可惜昨日未能亲临现场,一饱口福,实在遗憾啊!” 叶修起身相迎,笑着摆手:“六哥说笑了,不过是凑巧弄了道新奇菜式,侥幸得了诸位前辈抬爱,当不得真,快请坐。” 叶安从善如流地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杯新斟的酒,笑道:“八弟你这儿,如今可是真正的卧虎藏龙,连宁姑娘这般人物都常伴左右,令人羡慕。” 墨独龙连忙上前,对着叶修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墨独龙,参见乾王殿下,前日多有冒犯,承蒙殿下宽宏,小人特随六殿下前来,再次向殿下请罪。” 叶修浑不在意地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墨公子也坐吧!” “过去的事,既然说了揭过,便不必再提。” 墨独龙这才小心翼翼地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坐下,大气都不敢喘。 叶安端起那杯酒,品了一口,赞道:“好酒!传言中的醉仙楼的忘忧酒,就是酿的,如今哥哥我算是真的全信了!” “自家酿着玩的,六哥喜欢便多喝几杯。” 叶修笑道,随即话锋一转,“六哥今日前来,总不会真是只为了一句恭喜吧?若真想尝那‘佛跳墙’,晚膳便留在府中,弟弟我给你露一手如何?” 叶安眼睛顿时一亮,惊喜道:“真的?那为兄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厚着脸皮叨扰了!” “好说,一顿饭而已。” 叶修点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叶安,“不过,六哥此时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蹭饭吧?可是有什么事情想问?” 叶安被说中心事,脸上笑容微敛,放下酒杯。 然后。 在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问道:“八弟,为兄确实有一事不解,你……在此之前,可曾看过,或是研习过《墨家机关术》?” 本来。 他借用叶修一事,想去找公孙美人讨要一点策略,好应付接下来的局势。 但偏偏就是…… 公孙美人真的发烧了,无法出来见面。 所以。 如今正在家中歇息,此事还是公孙大人相告。 按照正常情况下,公孙美人她爹乃是自己这一边的人,不可能欺骗自己。 以至于。 他想等一天看看,结果一等就是叶修成为了神厨。 再也坐不住的他,便马不停蹄的带着墨独龙一块儿过来了。 叶修闻言,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坦然道:“《墨家机关术》?此前从未见过,墨公子当日将书呈上时,我才第一次得见其内容。” 叶安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激动难以掩饰。 “那你为何能一眼便辨认出其中记载的‘连星弩’、‘滚石擂木’、‘水运仪象’等数种机关的核心弊端,并且……” “几乎瞬间给出了精妙绝伦的改良方案?” 昨日在等待公孙美人那边消息的空隙,心绪不宁的叶安终究是按捺不住,命墨家工匠严格按照墨独龙带回的改良方案,将那三样机关实物进行了改良测试。 结果令他震撼无比…… 改良后的“连星弩”连续击发五十次核心齿轮依旧完好无损! “滚石擂木”复位速度提升了三倍有余! “水运仪象”的计时误差从原本的一刻钟大幅缩短至百息之内! 效果显著,远超预期,这让他对叶修在机关术上的造诣产生了近乎骇然的认知! 叶修拿起酒杯啜饮一口,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随口应道:“这个啊……可能,是天赋吧?” 侍立在后方的墨独龙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中暗暗狂吠。 天赋? 这特么是人话? 看一眼就能把我们墨家数代人钻研的东西批得一文不值,还能随手拿出更优解…… 这天赋也忒欺负人了! 简直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反而一旁的宁红夜一脸平静。 仿佛。 早已见惯不怪了。 叶安却是根本没在意叶修这“谦虚”的回答,他猛地抓住叶修的手腕,更急了:“八弟!既然你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天赋,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 “哦?” 叶修放下酒杯,故作不知,挑眉问道,“什么忙?六哥但说无妨!” 叶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帮哥哥我改一改那《墨家机关术》上所载的所有机关!” “将它们那些弊端尽数剔除,让它们能够扬长避短,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此事若成,无论于国于民,还是于哥哥我,乃至整个工部和墨家,都是天大的功劳!” “八弟,你可一定要帮帮哥哥!” 叶修没有说话,只是端着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叶安见状,更急了,当场直接承诺了起来。 “八弟!只要你帮哥哥完成这《墨家机关术》的改版,哥哥我必定亲自将此事上报父皇,为你请功!” “以你立下的这等奇功,父皇定然不吝赏赐,金银财帛,封地殊荣,绝不在话下!”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的墨独龙,又补充道:“而且,墨家副巨子的位置,哥哥我也能向你保证,必然是你的,从此墨家资源,机关秘术,皆可为你所用!” 墨独龙不停点头。 叶修想了想,这才开口。 “可以是可以。” 他放下酒杯,语气依旧平淡,“不过,此事涉及繁多,精妙之处需得细细推敲,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一点时间。” 叶安一听叶修松口,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笑容,连忙应道:“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只要能将这些机关尽数改良,使之趋于完美,多少时间哥哥我都等得,八弟你尽管放手去做!” 说完。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朝旁边的墨独龙使了一个眼色。 墨独龙心领神会,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长条状物。 然后。 解开锦缎,露出了里面一本材质古朴的典籍。 与上次那本手抄本截然不同,这本书的封面是一种不知名的暗色皮革,边缘已有磨损,上面以古老的墨家符文镌刻着《墨家机关术》五个大字,透着一股沧桑厚重的气息。 “乾王殿下。” 墨独龙双手将典籍恭敬地奉到叶修面前,声音带着敬畏,“此乃我墨家传承数百年的《机关术》正本,请殿下过目。” 叶修眼神微微一动,伸手将其接过。 他随手翻开一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篆文与绘制精细的机关图谱,墨迹古朴,甚至有些地方还有朱笔批注的痕迹,显然历经岁月。 好家伙! 老六也是下血本了,居然将原版拿出来了? 第308章 脏一点好,能活更久! 叶修随手翻阅了几页,便将其合上,放在手边,对叶安道:“东西我收下了,六哥放心,我会仔细研读,尽快给出改良方案。” “好!好!有八弟这句话,哥哥我就放心了!” 叶安喜不自胜,心中的大石落地,又闲聊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带着墨独龙告辞离去,言说他日再来叨扰,品尝“佛跳墙”。 送走了叶安二人,客厅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叶修拿起那本古朴的《墨家机关术》正本,信步走回书案后坐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一页页仔细翻阅起来。 他看得极快,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图谱与篆文,手指偶尔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几下,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宁红夜默默走到他身旁,为他重新斟满一杯热茶,安静地侍立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叶修终于将整本典籍粗略翻阅完毕。 他闭上眼,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脑海中无数机关结构、传动原理、材料特性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相互碰撞,衍生出无数优化的可能。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没有耽搁,直接铺开纸张,取过狼毫笔,蘸饱墨汁,便开始伏案疾书。 笔走龙蛇,一行行清晰的字迹与简明的图示跃然纸上。 他并非完全照搬现代知识,而是结合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和材料特性,对《墨家机关术》中记载的数十种核心机关进行了针对性的改良。 或是优化齿轮咬合角度以减少磨损,或是调整杠杆支点以省力增效,或是建议更换更合适的材料以提升强度,或是简化冗余结构以提高可靠性…… 每一个改良方案都直指要害,思路清晰,可行性极高。 宁红夜在一旁看着,只见叶修下笔如有神助,几乎不见停顿,仿佛那些改进方案早已在他心中演练了千百遍。 她清冷的眼眸中,不禁再次掠过一丝惊叹。 这一写,便是一个多时辰。 当叶修落下最后一笔,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他放下笔,将写满字迹的厚厚一沓纸整理好,吹干墨迹,递给身旁的宁红夜。 “红夜,这个你收好。” “他日若老六来了,便直接交给他。” 宁红夜接过那摞沉甸甸的纸张,却没有立刻收起,而是抬眼看向叶修,眸中带着一丝不解。 “为何要为他做事?” “他明显是想借你的能力,巩固他在坤帝心中的地位,增加争夺储君的筹码。” “为他做事?”叶修哑然失笑,“他叶安还不配。” 宁红夜愣住了。 叶修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继续说道。 “这不叫为他做事,红夜。” “这叫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他捏了捏宁红夜微凉的手心,耐心解释。 “我如今风头太盛,诗才、医术、厨艺、军械……样样都显得过于扎眼。” “就像我那七哥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若我再表现出对机关术这等国之重器有过深的了解和掌控力,却独来独往,毫无牵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 “你觉得,我那多疑的父皇,会如何想?” “他会觉得我是一个无法掌控的变数,一个可能威胁到他皇权稳定的隐患。” “到那时,等待我的,恐怕就不是赏赐,而是猜忌,甚至是……杀身之祸。” 宁红夜娇躯微微一震,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叶修继续说道。 “但有老六在前面挡着就不一样了。” “我将改良的功劳让给他,通过他的手呈现给朝廷,呈现给父皇。” “这等于是在告诉父皇,我的这些‘奇技淫巧’,是可以被利用的,是可以转化为国力,增强朝廷力量的。” “同时,也表明我并非孤狼,我与六皇子合作,我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是可控的,是服务于朝廷现有框架的。” “这样一来,我在父皇眼中,价值远大于威胁。” “他不仅不会轻易动我,反而会因为需要我的能力来制衡朝中其他势力,来增强国力,而对我更加‘宽容’一些。” “至少,在找到能完全替代我的人或物之前,我是安全的。” “所以,给老六这些东西,不是帮他,而是在帮我们自己。” “用他的势,来做我的护身符。” 宁红夜静静地听着,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师父说过,玩心理战术的人,心都脏。” 叶修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搂了搂怀中的佳人。 “哈哈哈!云游子前辈果然是明白人!” “不过红夜,你这算不算是在骂我?” 宁红夜在他怀里微微摇头:“不算,我只是陈述事实,而且……脏一点好,能活得久。” 叶修被她这话逗得又是一阵笑,笑过之后,才道。 “说起来,云游子前辈这一段时间在锦衣卫那边做客,想必也摸清了不少门道。” “回头得空,让他过来一趟,跟我说说,哪些人是可以试着收买,或者能为我们所用的。” 没错。 云游子前一段时间在沈炼的掩护下,已经回锦衣卫了。 而这一次回去,主要的目的就是摸清楚内部的人物关系,为掌控锦衣卫做准备。 宁红夜闻言,点了点头。 “是。” 她将手中那摞记载着机关术改良方案的纸张小心收好,贴身放稳。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烛火温馨。 叶修揽着宁红夜,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呢。 …… 翌日,天刚蒙蒙亮。 六皇子叶安便在府中焦急地踱步。 能不焦急吗? 他一夜未眠,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昨日叶修承诺改良《墨家机关术》的话语。 “一晚上……时间太短了,即便老八天赋异禀,恐怕也难以尽数改良……” 他心中既充满期待,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毕竟。 那本《墨家机关术》正本所载内容何其繁复深奥? 最终。 他还是按捺不住,唤来同样忐忑不安,在偏厅等候了一夜的墨独龙。 “独龙,你……你现在就去乾王府一趟,问问老八……” “嗯,就问问他进展如何,是否需要什么协助,不必催促,切记态度要恭敬!” 叶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急切。 “是,殿下,小人明白!” 墨独龙连忙躬身领命,不敢耽搁,快步离开了六皇子府,朝着乾王府的方向匆匆而去。 叶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躁动的心绪,但那份患得患失的期待感,却如同猫爪般不断挠着他的心。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若叶修只是完成了部分,或者需要更多时间,他该如何安抚和鼓励。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 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书房外便再次响起了墨独龙的声音。 “殿……殿下!殿下!” 叶安心中一紧,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进来!如何?八弟他……怎么说?” 墨独龙踉跄着冲进书房,脸上再也不是出发前的忐忑,而是布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亢奋。 他双手捧着一摞厚厚的纸张,声音都变得像是太监一样。 “殿下!成了!全都成了!!!” “什么成了?”叶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改良方案!” “《墨家机关术》上记载的所有核心机关,乾王殿下他一晚上,就一晚上!” “全都给出了改良方案!都在这里了!!!” 墨独龙将手中那沉甸甸的一叠纸高高举起,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什么?!” 叶安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能相信? 那机关术中有多少机关,他岂会不知道? 用一晚上改,就完事了??? 他绷不住了,一把夺过墨独龙手中的那摞纸。 然后。 他飞快地翻看着,目光扫过那一行行清晰的字迹,一幅幅改良图示。 越看,他的呼吸越是急促,脸上的震惊之色便越是浓烈! “这……这些思路……简直闻所未闻,却又妙到巅毫!直击原有弊病要害!” 叶安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妙!太妙了!!!” “哈哈哈!天佑我叶安!天佑我大坤啊!!!” 他紧紧攥着那叠纸张,仿佛握住了通往无上权柄的钥匙。 “一旦这些改良方案投入试验并成功,制作出来的机关利器,其威力、效率和可靠性必将提升数倍不止!” “这绝对是一个足以震撼朝野,甚至改变周边局势的结果!” 墨独龙也被叶安的狂喜所感染,激动地附和。 “殿下说得对!” “属下回来的路上也阅览了一番,被震撼得五体投地!” “乾王殿下他真的不是人……是天才!” “不,是鬼才!是神人啊!” 如果是以前,他总觉得叶修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但是今日得到这一份改良方案后,他彻底的改变了想法。 叶修的才能,真的无人能够代替! 若能将叶修拉拢同一阵营,墨家的地位将会扶摇直上! 要知道。 就那些改良方案一旦被实践出来,不是一个四十万可以搞定的,那是墨家先人几百年来的累积啊…… 叶安点了点头:“老八的天赋,真的让本王都有点儿嫉妒了!” “那六殿下,接下来怎么办?”墨独龙咽了口唾沫,紧张问道。 叶安猛地从狂喜中惊醒,他深吸几口气。 “还能怎么办?!” “马上!立刻!召集墨家所有核心工匠,集中所有资源,按照这方案上所述,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投入试验制造阶段!”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实物!看到成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带着一丝期待。 第309章 丈母娘要见女婿?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墨家工坊内,灯火通明,日夜不休。 在叶安亲自督阵,墨家核心工匠全力以赴下,依据叶修那份改良方案,他们优先对“连星弩”、“滚石擂木”以及几种常用于城防的机关进行了改制。 当第一架改良后的“连星弩”完成五十次连续击发测试,核心齿轮依旧运转顺畅,毫无崩裂迹象时! 当“滚石擂木”以远超以往的速度迅猛复位时! 整个工坊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墨独龙抚摸着那冰冷而精密的改良部件,激动得浑身发抖:“神乎其技!乾王殿下真乃神人也!” 所有的疑虑和不甘,在此刻化为了折服。 叶安看着眼前效能显著提升的机关实物,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立刻下令:“快!将这些成品,连同测试记录,即刻装箱,随本王入宫面圣!” “是!” 四周的墨家工匠惊喜不已。 他们将一共八件机关实物一块儿装好,随后匆匆朝皇宫而去。 养心殿内。 坤帝半靠在龙榻上,一只肿胀未消的左脚架在特制的矮凳上,正用明黄色的绸缎松散地包扎着,隐隐还能闻到药膏的气味。 他眉头紧锁,显然疼痛的折磨并未远离,只是被药物勉强压制着。 这般狼狈姿态,让他心情极为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儿臣参见父皇!” 叶安快步走入,恭敬行礼,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嗯。” 坤帝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何事如此匆忙?” “父皇!天大的喜讯!” 叶安起身,示意身后的侍卫将几个改良后的机关核心部件以及详细的测试记录呈上,“经由八弟指点改良的墨家机关已成,经测试,其效能、耐久皆提升数倍乃至十数倍,此乃我大坤军械之福,国力之幸啊!” 坤帝原本萎靡的精神猛地一振,身体下意识想坐直,却牵动了痛脚,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又瘫了回去。 但他的眼睛里却射出了精光,仔细听着叶安的汇报,看着那些明显更为精巧的部件图纸和骇人的测试数据,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好……好!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坤帝长长吁出一口浊气,连日来因脚痛和朝政积压的郁气仿佛都散了一些,“安儿,此事你与墨家,还有老八,都做得不错!” 他顿了顿。 目光投向殿外虚空,语气沉了几分。 “据报,倭国的使团不日便将抵达应天。” “这些蕞尔小国,近年来是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 “此次,正好借此良机,好好震慑他们一番!” “让他们看清楚,何谓天朝上国!” “此事,便由你工部与墨家主持,务必给朕办得漂亮!” 他的脚成了这样子,自然哪里都去不了,更不可能去让倭国人看笑话不是? 若是让那些倭人见到一国之君如此狼狈姿态,岂非徒增笑柄,有损国威! 叶安自然明白其中关窍,连忙躬身应道:“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嗯。”坤帝点了点头。 见坤帝面露疲色,叶安识趣地告退。 “父皇龙体欠安,还需好生静养,儿臣先行告退。” 待叶安离去,殿内恢复了寂静。 一直侍立在阴影中的西厂督主王德发,悄无声息地挪步上前,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谄媚:“陛下,老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坤帝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闻言不耐地摆摆手。 “准。” 王德发腰弯得更低,声音也压得更低:“陛下,老奴斗胆,八皇子殿下……近来表现,实在过于诡异,不得不防啊。” 一个皇子被罢黜后复位,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一路上爬。 诗才、医术、厨艺、军械、如今连墨家机关术都能信手改良…… 这进步之速,涉猎之广,简直非人力所能及,如何不令人心生疑虑? 坤帝揉按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皮掀起,眸光冰冷地扫向王德发,声音听不出喜怒:“沈炼那儿……可有相关的消息?” 王德发心头一紧,连忙回道。 “回陛下,锦衣卫那边……暂时并未探得八皇子殿下有何不轨之举。” “只是……要不……让老奴的西厂也派些人手,从旁协助盯梢,以确保万无一失?” “哼!”坤帝猛地一拍龙榻扶手,牵动脚伤,痛得他龇牙咧嘴,怒火更炽,“王德发!你是不放心朕的锦衣卫,还是觉得朕昏庸无能,需要你西厂来教朕如何监察自己的儿子?!” “砰!” 王德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陛下息怒!老奴不敢!老奴万万不敢!只是……八皇子的情况实在太过异常,老奴一片忠心,唯恐……” “够了!” 坤帝厉声打断,脚上的阵阵抽痛让他心烦意乱,不想再听这些挑拨之言,“朕自有主张!滚下去,传沈炼过来,朕要重新交代他一些事情!” “是是是!老奴遵旨!老奴这就去!” 王德发不敢再多嘴半句,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养心殿,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空荡的殿内,坤帝望着自己那只不争气、时刻提醒着他衰迈与痛苦的肿脚,眼神阴鸷难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叶修…… 朕的好皇儿…… 你的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朕不知道的秘密?你的这些“才能”,究竟是从何而来? …… 乾王府,后院池塘边。 柳条轻拂水面,漾开圈圈涟漪。 叶修斜倚在躺椅上,手中握着一根青竹钓竿,鱼线垂入清澈池水中,神态是难得的慵懒与闲适。 接连几日的风波与忙碌后,能有这般半日清闲,实在是偷得浮生。 池塘里的鱼儿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放松,愈发肥美活泼,不时有贪嘴的凑近鱼饵,引得浮漂轻轻点动。 “叶郎。”一声轻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 叶修不用回头,也知是黄埔玲珑来了。 他嘴角微扬,目光仍落在水面上:“怎么有空过来?醉仙楼那边不忙了?” 黄埔玲珑走到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清丽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与瓦尔斯大师、徐老爷子他们合作,在各国开设醉仙楼分号的事情,细节都已经敲定,契约也签好了。” “哦?” 叶修这才侧过头,眼中带着赞许,“效率挺高嘛,那就好,这样一来,假以时日,醉仙楼就不止是在大坤境内享有盛名,而是要开遍天下,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楼了!” 听着他描绘的蓝图,黄埔玲珑心中暖流淌过,用力点了点头。 “叶郎,谢谢你。” “若不是你,醉仙楼绝无今日,我更不可能……”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叶修一个白眼打断了。 “又说谢谢?” “咱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两个字?我的不就是你的?再这么见外,我可要生气了。” 指尖温热的触感让黄埔玲珑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羞赧地垂下眼睑,小声嘟囔:“知……知道了。” 就在这时。 一阵大大咧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瞎乍蒲那粗犷的嗓门响了起来:“少主!少主!沈炼沈大人那儿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他快步走到近前,将一封密封好的信件递到叶修手中。 叶修随手将钓竿固定在岸边,接过信件,撕开火漆封口,抽出信笺快速浏览起来。 然而。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闲适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古怪的神情。 一旁的黄埔玲珑察觉到他神色变化,不由关切地问道:“叶郎,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 叶修将信纸随意折起,塞回信封,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没什么大事,就是我那个好父亲,不放心我,特意嘱咐沈炼,加派人手,更严密地保护我而已。” 黄埔玲珑心中顿时一紧,下意识握紧了手。 “是因为……万邦厨宴,‘神厨’之名太过惹眼了吗?” 叶修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淡淡道:“厨神之名不过是锦上添花,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紧张,根本原因,恐怕还是出在老六献上去的那些改良机关上,我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触及到他敏感的神经了。” “那……会不会有麻烦?”黄埔玲珑眼中忧色更浓。 叶修却浑不在意地重新拿起钓竿,姿态悠闲地甩钩入水,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弧度。 “麻烦?或许吧。” “不过没关系,让他盯着好了。” “咱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等后续……”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看好戏就行了。” 他有恃无恐。 毕竟…… 沈炼也是自己的人。 黄埔玲珑并没有在这儿久待,因为醉仙楼需要她亲力亲为。 所以。 赔了叶修半个时辰后,她便离去了。 恰巧的是…… 她刚一离开,姬如雪来了。 叶修一见姬如雪,立刻将手中的鱼竿往旁边一丢,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迎了上去。 “娘子来了?真是想死为夫了!” 姬如雪被他这声“娘子”叫得俏脸瞬间飞红,如同染上了天边最美的晚霞。 她羞赧地跺了跺脚,嗔怪道:“谁……谁是你娘子!休要胡言乱语,坏我清誉!” 叶修闻言,非但不收敛,反而双手一摊,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振振有词地说道。 “这怎么是胡言乱语呢?” “咱们可是圣旨赐婚,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说是老夫老妻也不为过吧?” “你……你羞死个人了!”姬如雪被他这番歪理说得又羞又急,尤其是听到“老夫老妻”四个字,更是连雪白的脖颈都透出了粉色。 她没好气地白了叶修一眼,那眼神似娇似嗔,风情万种。 “别在这儿嘴贫了!我……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正事?”叶修挑眉,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什么事能比见我家娘子更重要?” 姬如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羞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些,说道:“是我娘亲……她……她想见你。” “啊?” 叶修诧异,“你娘找我?” “没错。” 姬如雪点点头,解释道,“我方才就是从娘家回来,娘亲她……前些日子去了城外的庵堂小住祈福,今日方归。” 叶修闻言,恍然大悟,拍了下额头:“我说怎么一直没见到岳母大人呢,原来是出门了。” 他凑近一步,好奇地压低声音问道:“不过……岳母大人突然召见,所为何事啊?” 别说。 前世今生,第一次这么正式见丈母娘,怪紧张的…… 姬如雪被他问得刚刚褪下红晕的脸颊再次烧了起来,她羞涩地低下头:“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是想见见未来的女婿呗……” 说完这句。 她感觉脸上烫得几乎要冒热气,再也待不住,转身就走。 “话我带到了!明日巳时,你别迟到!” 第310章 她若愿翱翔九天,我便是托举她的风! 叶修看着姬如雪那几乎落荒而逃的窈窕背影,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惊得池塘里的鱼儿都四散游开。 “哈哈哈哈哈……” “好!好!告诉岳母大人,小婿明日一定准时登门拜访!” 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味的光芒。 见女婿? 这可有点意思了。 这位深居简出的首辅夫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见他,恐怕不单单是“相看女婿”那么简单吧? 不过,他叶修什么场面没见过? “丑姑爷总要见丈母娘。” 他重新拾起鱼竿,悠然自得地哼起了小调,“正好,也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母亲,能生出如雪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儿。” 翌日,巳时。 叶修准时出现在气势恢宏的首辅府门前。 早已有管家在门口等候,见到叶修,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乾王殿下万安,夫人已在花厅等候,请随小的来。” “有劳了。” 叶修微微颔首,随着管家穿过层层庭院,一路行至一处清雅僻静的花厅。 花厅内布置得素净雅致,熏香袅袅。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素色锦袍的妇人。 她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容貌与姬如雪有五六分相似,虽已不再年轻,但眉宇间依旧可见当年的风华,只是气质更为沉静温婉,眼神通透而平和,此刻正含笑看着走进来的叶修。 “晚辈叶修,见过夫人。”叶修上前几步,执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态度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首辅夫人苏婉清,目光在叶修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姿容俊逸,气度不凡,眼神清澈坦荡,心中先就有了几分满意。 她温和地抬手虚扶:“殿下不必多礼,快请坐,来人,看茶。” 叶修道谢后,在客位落座。 侍女奉上香茗后,便悄然退下,花厅内只剩下二人。 苏婉清并未急于开口,只是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似在斟酌言辞。 叶修也不催促,安静地坐着,耐心等待。 片刻后。 苏婉清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叶修,语气温和却带着一抹审视:“殿下,今日冒昧请您过府,是想当面谢过您数次对小女的回护之恩,如雪虽然是知书达理,但有时不免冲动,多亏殿下周全。” 叶修微微一笑,谦逊道。 “夫人言重了。” “如雪天真烂漫,赤子之心,晚辈与她相交,是晚辈的荣幸。” “回护之说,实不敢当,不过是分内之事。” 苏婉清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似乎颇为受用。 但话锋随即轻轻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深意。 “殿下的才情能力,近来可谓是名动京城,便是老身身在府中,也时有耳闻。”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殿下如今圣眷正浓,锋芒毕露,恐怕也会引来不少关注,乃至……是非。”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叶修,缓缓道:“老身别无他求,只愿如雪一生平安喜乐,故而,有些话不得不问,还望殿下坦诚相告。” 叶修神色一正,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迎上苏婉清的目光,坦然道:“夫人请问,晚辈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婉清直视着他的眼睛。 “殿下志在何处?” “对于如雪,又究竟是何打算?” “这未来的路,殿下欲行何方,可能保她周全,护她无忧?” 叶修并未立即回答,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等放下茶盏,他抬眼迎上苏婉清审视的目光,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夫人此问,直指核心,晚辈感佩。” 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朗。 “既蒙夫人垂询,晚辈不敢虚言。” “志在何处?晚辈之志,不在庙堂之高,不在九五之尊。” “或许夫人觉得此言矫饰,但晚辈确无染指储位之心。” “那个位置,看似至高无上,实则枷锁重重,孤家寡人,非我所愿。” “我所求者,不过是‘自在’二字。” “有能力护住所爱之人,有闲暇钻研心之所好,有自由行心中之道,不必仰人鼻息,无须违心逢迎。” 苏婉清眸光微动,并未打断,静待下文。 叶修继续道。 “至于如雪,她并非我宏图霸业中的点缀或筹码,她是我心之所向,是我想携手共度余生之人。” “对她的打算,很简单。” “她若愿翱翔九天,我便是托举她的风。” “她若愿静守一隅,我便是遮风挡雨的檐。” “她永远有选择的权利,而我,会穷尽所能,让她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其后果都由我来担,其路途都有我来护。” “至于未来的路……” 叶修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洒脱。 “路在脚下,亦在心中。” “或许不会是一条世人眼中规规矩矩的坦途,可能会有风雨,会有荆棘。” “但请夫人放心,叶修别的不敢保证,唯有一点……” “但凡我在一日,便无人能伤她分毫。” “这并非狂妄,而是基于对自身能力的认知,以及对守护之心的绝对自信。” 他最后郑重道。 “周全与否,无忧与否,口说无凭。” “晚辈愿以余生为契,请夫人拭目以待。” “或许我给不了她世人皆羡的凤冠霞帔,母仪天下,但我能给她绝对的尊重、真挚的情意、以及一个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内里永远温暖安稳的家。” 一番话语,不急不缓。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却如涓涓细流,浸润心田。 苏婉清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化为动容,最终归于一种复杂的欣慰。 她阅人无数,自然能分辨出何为真心,何为假意。 叶修眼中那份坦荡、从容以及对女儿毫不掩饰的珍视,做不得假。 她缓缓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抿一口,再放下时,脸上已绽开一抹笑意。 “殿下之心,老身……明白了。” 她轻轻颔首,“如雪能得殿下如此相待,是她的福分,这未来的路,是你们二人的路,老身……拭目以待。” 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与她见过的所有王孙公子都不同。 他的世界更大,他的心更自由,而他对女儿的心,也更真。 这,便足够了。 叶修挑了挑眉,行了一礼。 就在厅内气氛缓和,苏婉清脸上露出欣慰笑容的下一刻…… “砰!” 花厅的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紧接着。 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身着劲装的大汉龙行虎步地闯了进来,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坐在客位的叶修。 “你就是叶修?那个要娶我家如雪的八皇子?” 大汉声如洪钟,震得花厅似乎都嗡嗡作响。 叶修抬眼望去,只见这大汉身高八尺,肌肉虬结,浑身散发着一种来自江湖的彪悍气息。 他心中念头微转,已猜出来人身份,面上却不动声色,从容起身,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本王。” 大汉上下打量着叶修,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下一秒。 他毫无征兆地,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直接就朝着叶修的脸颊扇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小子!我乃是如雪的亲舅舅苏大山!” “想当老子的外甥女婿,光会耍嘴皮子可不行!” “有没有资格,得过了老子这一关再说!” “大山!不可胡来!”苏婉清脸色骤变,急忙出声呵止。 但苏大山出手如电,她的话音未落,那蕴含着巨力的巴掌已经临近叶修面门,劲风甚至吹起了叶修额前的几缕发丝! 这一巴掌若是扇实了,恐怕石头都能拍裂! 然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叶修却是不闪不避。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脚下步伐微微一错,身形瞬间变得沉稳如山,双手闪电般抬起,一上一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精准地架住了苏大山粗壮的手腕! “嘭!” 一声闷响! 叶修的手臂与苏大山的手腕结实撞在一起。 想象中的叶修被一巴掌扇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只见。 叶修稳稳地站在原地,双脚如同生根,那看似单薄的身躯,竟硬生生格挡住了苏大山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同时。 他用的姿势颇为奇特,双臂圆转,似刚非刚,似柔非柔,正是咏春起手式的防御姿态,巧妙地将那股蛮力引偏、化开。 “什么?!” 苏婉清原本惊骇欲绝的表情瞬间凝固,转而化为震惊,一双美眸瞪得老大。 她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实力再清楚不过。 天生神力,在江湖中被称为“江南六怪”,寻常七八个壮汉都近不得身。 她原以为叶修就算会些武艺,也绝难抵挡弟弟这一击,却万万没想到,叶修不仅挡住了,而且挡得如此轻描淡写,身形晃都未晃一下! 苏大山也是猛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一巴掌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又像是撞上了一堵柔韧的气墙,大部分力道都被对方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卸开了。 “咦?” 苏大山收回手,眼中的轻视瞬间被浓厚的兴趣取代,他大喝一声,声震屋瓦,“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居然能挡住老子七分力的一巴掌?有意思!再来!” 话音未落。 他手臂猛地一震,一股劲力爆发,试图震开叶修的格挡。 叶修感受到那股汹涌而来的力量,知道硬抗不是办法,顺势借力向后滑开半步,巧妙化解了这股冲击。 而苏大山得势不饶人,庞大的身躯如同猛虎出闸,再次揉身扑上。 以至于。 拳风呼啸,直取叶修中路,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面对苏大山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的刚猛拳劲,叶修神色不变,迎身而上,双臂如灵蛇出洞,使出的正是咏春拳的近身短打技巧! “来得好!” 苏大山见叶修竟敢欺近,大喝一声,钵盂大的拳头带着破空之声,直捣叶修面门。 叶修不慌不忙,使出一招“摊手”,左手闪电般搭上苏大山的手腕外侧,并非硬挡,而是顺势向外一拨一引,巧妙地将这记重拳的力道引偏。 紧接着。 他的右拳如同毒蛇出洞,沿中线疾速冲出,直击苏大山敞开的胸口空档——正是咏春的经典杀招“日字冲拳”! “嗯?!” 苏大山没想到叶修的反击如此迅捷刁钻,拳速快得惊人。 第311章 他何止深藏不露? 叶修眼神一凝,知道力量硬拼绝非上策。 他脚下踏着咏春特有的“二字钳羊马”,身形稳如磐石,转动灵活。 面对苏大山的重掌,他双手或“膀”或“摊”或“伏”,咏春的寸劲在方寸之间爆发,配合着精妙的黏手技巧,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或格挡,或卸力,或牵引,将苏大山排山倒海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 他的动作简单粗暴,没有一丝花里胡哨,却将“守中用中”的咏春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苏大山越打越是心惊,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中,力量每每如同泥牛入海,而对方的反击却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袭来。 而且…… 快!准!狠! 终于,叶修抓住了苏大山一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破绽。 他左手一记“拍手”荡开苏大山格挡的手臂,右手闪电般切入对方中线,手掌迅疾如风,在苏大山的膻中穴上轻轻一按…… 苏大山顿时感觉胸口一麻! 气息为之一窒,浑身力道一下子消散,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居然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数步,直到后背“咚”的一声撞在花厅的柱子上才停下来。 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原地的叶修。 他。 居然败了??? 苏婉清早已惊得站起了身,玉手掩着朱唇,美眸中充满了震撼。 她深知弟弟武功高强,在江湖上罕逢敌手,却没想到,竟在短短时间内,被年纪轻轻的叶修用一套闻所未闻的精妙拳法给…… 制服了? 叶修收敛架势,对着靠在柱子上兀自喘息的苏大山抱拳一笑:“苏舅舅,承让了,晚辈这点微末技艺,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 苏大山愣愣地看着叶修,随之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爆发出洪亮的大笑声。 “哈哈哈!好!好小子!真他娘的有你的!” 他大步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叶修的肩膀上。 “老子闯荡江湖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古怪又厉害的拳法!” “近身短打,快如闪电,劲道还贼他娘的刁钻!” “你这外甥女婿,老子认了!” “如雪跟着你,至少不怕被人欺负!哈哈!” 叶修也笑了,再次拱手:“舅舅过奖了。” 就在苏大山豪爽的笑声还在花厅中回荡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焦急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 “娘!舅舅!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 话音未落,姬如雪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正是当朝首辅姬无涯。 两人显然是听到方才交手的动静匆匆赶来的。 姬如雪一眼就看到厅内略显凌乱的场景,以及站在中央好像没事人一样的叶修和舅舅,俏脸上写满了困惑。 苏大山见到姬如雪,笑指叶修道。 “如雪!你来得正好!” “你这个小相公,舅舅我认了!” “哈哈哈!难怪你这丫头会倒追他,这小子强得离谱!” “老子……不是,舅舅我跟他过招,居然败在他手下了!” “啊?”姬如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舅舅说了什么。 尤其是“倒追”和“小相公”这几个字,让她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再次染上动人的红晕,如同熟透的苹果,羞得她直跺脚。 “舅舅!你……你胡说什么呀!” 她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叶修,见对方正含笑望着自己,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连忙躲到了父亲姬无涯的身后。 姬无涯没有理会女儿的娇羞,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苏大山的话吸引了,脸上露出了愕然:“大山,你……你说什么?你输了?” 苏大山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败了,却毫无颓色,反而带着几分兴奋。 “没错!姐夫,我败给他了!” “这小子用的拳法古怪得很,近身短打,又快又狠,我一身力气没使出来就被他制住了!”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啊!” 得到苏大山肯定的答复,姬无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下一秒。 他缓缓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叶修,满是惆然若失。 “你小子……” “当初在马车上,老夫也不知道是怎么就……上了你的贼船。” 叶修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上前一步,对着姬无涯拱了拱手:“岳父大人,这怎么能叫贼船呢?您看,如今咱们可是一家人了,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明明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嘛!” “谁跟你一条船!”姬无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认命,“要不是我女儿偏偏就喜欢你那几句诗词歌赋,被迷了心窍,你觉得可能吗?” “爹!” 姬如雪听到父亲提起这个,更是羞得不行。 下一秒。 从姬无涯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拉着父亲的衣袖轻轻摇晃,声音又软又糯,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姬无涯满腔的“怨念”也发不出来了,只能化作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婉清见气氛缓和,连忙上前打圆场,微笑着对众人说道。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比武切磋,点到即止。” “大山你也真是,下手没个轻重,幸好修儿身手好。” “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后厨已经备好了酒菜,咱们也别在这花厅里站着了,移步大厅,边吃边聊吧。” 姬无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夫人的安排。 苏大山更是高兴,一把揽住叶修的肩膀,大声道:“对对对!喝酒!今天必须跟我的好外甥女婿好好喝几杯!你小子,武功这么好,酒量肯定也不差吧?哈哈!” 叶修笑着应承:“差不多吧!” “我听说应天有一款好酒,叫毛……茅台!”苏大山双眼放光,“等会儿就喝那个,咱们不醉不归!” 叶修闻言,腼腆一笑,道:“舅舅喜欢茅台?那酒……正是小子闲暇时胡乱酿制的,若舅舅不嫌弃,回头我命人送几坛到府上,让舅舅喝个尽兴。” “啥?!” 苏大山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揽着叶修肩膀的手臂都收紧了几分。 “茅……茅台是你酿的?!” “我靠!你小子……你小子到底还藏了多少手?” “武功这么厉害,酿酒也是顶呱呱?深藏不露啊!” 他喜欢喝酒,没人比他更懂得酒的滋味了。 那茅台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但万万没想到…… 居然是外甥女婿捣鼓出来的! 一旁的姬无涯看着自家小舅子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他何止是深藏不露?” “如今日进斗金的醉仙楼,有他一半。” “前几日的万邦厨宴,力压群雄,夺了‘神厨’名头的,也是他。” “啊?醉仙楼?神厨?!”苏大山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看着叶修,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乖乖!我这外甥女婿……是个宝贝疙瘩啊!” 叶修被苏大山那炽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逊地摆摆手。 “岳父大人过誉了,舅舅谬赞了,都是些虚名,不足挂齿。” 他眼珠一转,看向姬无涯,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岳父大人,光喝酒也没什么意思,要不……小婿亲自下厨,给您弄个火锅尝尝?” “保证是您没试过的新鲜吃法,暖心暖胃。” 姬无涯闻言,先是故意板着脸,随即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哼唧了一声。 “哼,巧了。” “知道你今日要来,府上刚好备了些上好的牛羊肉,还有那什么……” “嗯,火锅底料和涮菜,都给你准备好了。” “就等着你这位‘神厨’露一手呢!” 叶修一愣,随即失笑,对着姬无涯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岳父大人深谋远虑,小婿佩服!” “真6啊!” 奶奶的。 原来岳父大人才是那一个老六啊。 不过也好。 给未来丈母娘露一手! …… 一顿宾主尽欢的家宴终于结束。 叶修到底没能架住豪爽舅舅苏大山的热情劝酒,饶是他酒量不俗,也被灌得有些头重脚轻,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在姬如雪既嗔怪又关切的注视下,才得以被“放行”。 然后。 告辞离开了首辅府。 “哒哒哒——” 马车辚辚行驶在返回乾王府的路上。 夜色已深,街道上空无一人,晚风带着凉意吹入车厢,稍稍驱散了一些叶修的酒意,却也让他感觉四周安静得有些…… 过分。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 两旁的店铺民居都紧闭门户,不见丝毫灯火,连一声犬吠虫鸣都听不到,整个街道仿佛陷入了一种死寂。 “不对劲……” 叶修微微蹙眉,心中的那点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警惕之心大起。 这未免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他刚想开口询问车夫情况…… 蓦地!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之声骤然撕裂夜的宁静! 数道黑影如同毒蛇般从街道两侧的屋顶和暗巷中激射而出,赫然是一枚枚闪着幽冷寒光的箭矢,瞬间穿透薄薄的车厢壁板,朝着叶修周身要害笼罩而来! “妈的!” 叶修瞳孔一缩,骂了一声,身体反应远比思维更快! 他猛地一手捞起车帘,整个人如同猎豹般借着那股力道向车外扑去。 身在半空,腰肢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支致命的箭矢。 同时。 手臂一挥,衣袖卷住一支射向面门的箭杆,将其带偏,“夺”地一声钉入身旁的车辕。 他动作不停,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力道,迅速躲到马车车厢另一侧,利用车厢作为临时掩体。 箭雨稍歇。 叶修眼神冰冷,迅速探头朝车夫的位置瞥了一眼。 却见…… 那名负责驾车的首辅府家丁,此刻已歪倒在车辕上,脖颈处一道伤口正汩汩向外冒着鲜血,染红了前襟,显然是在第一波箭矢袭来之前,就被人悄无声息地割断了喉咙! 下手干净利落,是专业的杀手! 叶修心中戾气陡升,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有备而来,埋伏在暗处,继续躲在车后只会成为活靶子。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死寂的街道和两旁黑黢黢的屋顶,猛地出手,一把拉住受惊扬蹄的马匹缰绳,运劲一勒,强行让躁动的马匹停了下来。 马车停稳,场中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叶修站直身体,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尘土,双眼一眯。 第312章 原来是他? 叶修话音落下,街道两侧的阴影中,顿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叽里呱啦的叫嚷。 紧接着。 一群手持武士刀,身着夜行衣的人,蜂拥着从屋顶和巷口跳了出来,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 月光下。 这些人个子矮小,罗圈腿,留着滑稽的月代头,一个个倭里倭气的,正眼神凶狠地盯着叶修,手中武士刀反射着森冷寒光。 叶修挑了挑眉,目光扫过这群明显异域打扮的刺客,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倭国人?”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地低声自语,“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倭国人了?生意还没做到他们那儿去吧?” 这时,那群倭国刺客中,一个似乎是头目的矮壮男子上前一步,操着生硬蹩脚的中原官话,狞声说道。 “你,没有得罪我们!” “但,有人要你死!” “你就必须洗啦洗啦滴!”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挥了挥手中的武士刀,强调着“死”字。 叶修双眼微微一眯,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 “哦?有人要我死?” “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要杀的,到底是谁?” 那倭寇头目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用刀尖指着叶修,语气带着几分不屑。 “当然知道!” “你,是大坤的八皇子!叶修!” “我们,找的就是你!” 叶修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却用力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错了错了!” “我是乾王!” 倭寇头目被他这话说得一愣,脑袋似乎没转过弯来:“乾……乾王?” 他疑惑地挠了挠月代头,看了看叶修。 “那你……到底是不是大坤八皇子?” 叶修双手一摊,表情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无奈。 “我都说了啊!” “我是乾王,乾王!” “乾,和坤,它能一样吗?” “你们要杀的是大坤八皇子,跟我乾王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业务水平不行啊,目标都能搞错?” 此言一出,所有围着的倭国刺客全都懵了!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喂,纳尼口累?乾王?八皇子?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坤……乾……听起来好像是不一样?” “梅川太君,我们……难不成真的劫错人了?!” “八嘎!中原人的称呼太复杂了!到底杀不杀?!” …… 一时间,这群倭寇竟有些手足无措,原本杀气腾腾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滑稽和尴尬。 就在一群倭寇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之际。 其中一个像是小头目的矮个子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唰地展开,对着叶修的脸仔细比对起来。 月光虽暗,但纸上那清晰的人像轮廓和旁边标注的“大坤八皇子叶修”几个字,却是做不得假。 “队长!画像!画像对上了!” 那小头目指着画像,又指了指叶修,激动地叽里呱啦叫了起来,“就是他!没错!大坤的八皇子!” 他这一喊,旁边另一个稍微机灵点的倭寇也猛地一拍脑袋,用生硬的中原话喊道:“我想起来了!大坤的八皇子,封号就是……就是乾王!他们是一个人!他在耍我们!” 倭寇头目梅川内酷此刻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戏耍了? 他原本就因为叶修那番“乾王、八皇子”的绕口令搞得头晕脑胀,此刻见手下确认,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整张脸都气得扭曲起来。 “八嘎呀路!!!” 他暴怒地咆哮,手中的武士刀直指叶修,刀尖都在颤抖,“你……你居然敢耍我们?!” 叶修见状,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啊,就是把你们当日本人耍了。” “什么日本人!” 梅川内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更加尖利刺耳。 “听着就猥琐!” “我们是来自日出之地的武士!高贵的武士!” 他喘着粗气,试图用最凶狠的语气挽回颜面,“今日,你束手就擒,乖乖地任由我们杀,否则……否则我们就冲上去,乱刀砍死你!” 这话一出。 连他身边的一些倭寇都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叶修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得极其古怪,以至于掏了掏耳朵,反问道。 “喂,矮冬瓜,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屁话?” “束手就擒也是杀,反抗也是杀,那我干嘛要束手就擒?”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呃……”倭寇头目被问得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发现逻辑上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和反抗被杀,结果都是死,那正常人肯定会选择反抗啊! 这大坤的文化……不,这根本就是常识问题! 自己刚才怎么会说出那么蠢的话? 一种智商被碾压,外加被戏耍的羞耻感如同火山般在他脑中爆发,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八嘎!八嘎!八嘎!” 他恼羞成怒,再也顾不上什么逻辑和废话,猛地将手中的武士刀向前一挥,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杀!给我杀了他!剁成肉酱!” “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所有倭寇如同打了鸡血般,挥舞着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发出怪叫,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孤立在马车旁的叶修猛扑过去! 刀光如雪,杀气凛冽! 叶修看着如狼似虎扑来的倭寇,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摇头叹息了一声。 “唉,一群没脑子的傻子,跟你们讲道理真是白费力气。” 他顺手抄起腰间刚才宴席上拿上,还没喝完的一个小酒葫芦,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 烈酒入喉。 一股热气瞬间从丹田涌起,流遍四肢百骸。 他的眼神也随之变得迷离起来,身体开始微微摇晃,脚步虚浮,仿佛真的醉得不轻。 “既然道理讲不通……” 叶修打了个酒嗝,将空酒葫芦随手一丢,双臂如同无骨般舒展开来,摆出了一个怪异的起手式。 “那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什么叫醉拳!” 话音刚落。 几名冲得最快的倭寇已经杀到近前,武士刀带着凄厉的风声,分上中下三路劈砍而来! 面对这致命的围攻,叶修动了! 他身形如风中摆柳,又似醉汉踉跄,看似毫无章法地一歪、一扭、一滑…… 竟于间不容发之际,从那密不透风的刀光缝隙中“滑”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叶修看似随意抬起的手肘,如同醉汉挥臂,却精准无比地撞在一名倭寇的肋下。 “啊!” 那倭寇惨叫一声,只觉得肋骨瞬间断了好几根,剧痛钻心。 然后。 整个人如同被蛮牛撞中,倒飞出去,又撞翻了身后两人。 “八嘎!” 另一名倭寇见同伴吃亏,怒吼着挥刀直刺叶修后心。 叶修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身体如同醉酒般向前一倾,险险避过刀尖。 同时右腿如同蝎子摆尾,悄无声息地向后撩起,脚后跟狠狠踹在了那倭寇的裤裆处! “嗷——!!!” 一声凄厉的惨嚎划破夜空,那倭寇瞬间丢了刀,双手捂住裆部,眼球暴凸,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体蜷缩成虾米状,不停地抽搐。 叶修脚步不停,如同穿花蝴蝶,又似醉酒狂生,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他的动作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身形摇摆不定,每每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避开攻击。 而他的拳、掌、肘、膝、肩、背,乃至头顶,都化为了致命的武器! “汉钟离醉步抱埕兜心顶!” “吕洞宾醉酒提壶力千钧!” “铁拐李旋踵膝撞醉还真!” …… 一套套精妙绝伦的醉拳招式信手拈来。 那些倭寇空有利刃,却连叶修的衣角都摸不到,反而被他神出鬼没的攻击打得晕头转向,人仰马翻。 更让他们憋屈和恐惧的是,叶修时常利用他们自己人的身体,或者他们劈砍过来的武士刀作为借力点。 只见叶修一个“醉跌卧尘”看似要摔倒,却巧妙地将一名倭寇绊了个狗吃屎。 另一名倭寇收刀不及,“噗嗤”一声,竟将自己同伴捅了个对穿! “啊!你……你杀了我……” 那被捅的倭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同伴,死不瞑目。 而那名误杀同伴的倭寇则愣在当场,被叶修随手一记“醉步抱月”削中咽喉,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叶修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骨骼碎裂声、惨叫声、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 他甚至夺过一把武士刀,但他并不擅长刀法,索性将其当做棍棒使用,或拍、或扫、或点,专打关节要害,偶尔顺势一引,又让两名倭寇的刀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这场面,简直不像是一场刺杀,反倒像是叶修一个人在对这群倭寇进行一场单方面的轮番暴揍! 不过片刻功夫。 原本气势汹汹的十几名倭寇,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目瞪口呆、浑身瑟瑟发抖的的头目——梅川内酷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精锐手下,被那个如同醉鬼般摇晃的身影如同砍瓜切菜般放倒,非死即残,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勇气和嚣张。 “哐当!” 手中的武士刀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上。 梅川内酷双腿一软,随之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裤裆处迅速湿了一大片,传出一股骚臭。 “偶噶桑……我想回家啊!” 叶修解决了最后一名还能动弹的倭寇,便踱步走到瘫软如泥的梅川内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后。 抬起脚,用鞋子踩在梅川内酷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将他的头压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叶修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说,谁派你们来的?” 梅川内酷惶恐的说道:“我……我不知道……” “你脑子又抽了?” 叶修挑了挑眉,“不知道谁让你来杀我的,你还接?你是觉得我傻,还是你傻?” 梅川内酷的脸色都不像正常人了,白得吓人:“我……我真的不知道……” “算了。” 第313章 那就是个魔鬼! 叶修闻言,脸上的寒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的笑容,他收回脚,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龙王?我的好皇叔,叶夜?”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即对瘫在地上的梅川内酷说道,“行,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明日本王亲自去他府上‘做客’,让他备好茶水,可别让我失望。” 梅川内酷正沉浸在极致的恐惧中,听到这话,猛地愣了一下。 下一秒。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修,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打傻了出现了幻听。 叶修俯下身,笑眯眯地补充道:“别忘了,一定要替我好好‘感谢’一下我这位叔叔,如此惦记着我,还特意派人来‘送行’。” 梅川内酷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知道了是龙王要杀他,不但不害怕,不杀他灭口,反而让他回去报信? 还说什么……感谢? 这到底是什么路数? 八嘎! 大坤的人,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吗??? “记……记住了吗?” 见他不吭声,叶修淡淡又问。 梅川内酷被那眼神看得一个激灵,瞬间惊醒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记……记住了!听见了!一定带到!” “滚吧。” 叶修直起身,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 梅川内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朝着街道黑暗处亡命奔去,生怕慢了一步叶修就会改变主意……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不久,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火把的光芒从长街另一端迅速靠近。 只见瞎乍浦和王允带着一队虎狼般的锦衣卫匆匆赶到。 当众人看清街道上的景象时,一个个脸色骤变! 马车车厢上插着数支箭矢,车夫倒在血泊中早已气绝身亡,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黑衣倭寇的尸体,或扭曲或蜷缩,死状各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而叶修则独自站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少主!” 瞎乍浦和王允急忙冲上前,紧张地查看叶修是否受伤。 叶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目光落在那个枉死的车夫身上,沉声道:“厚葬这位车夫,查清他的家人,务必保他后世子孙衣食无忧,由王府负责。” 王允领命:“是!” 叶修随之抬头,望向龙王叶夜府邸的方向。 “至于这笔账……” “明天,本王亲自去报。” 瞎乍浦和王允感受到叶修话中的寒意,心中俱是一凛,立刻齐齐躬身领命。 “是!少主!” …… 龙王府,寝殿内灯火幽暗。 叶夜斜靠在锦榻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揉搓着身旁美姬的细腰,引得女子发出娇滴滴的喘息。 那美姬眼波流转,声音黏腻得能滴出水来:“王爷~您今日心神不属的,快点来嘛……” 然而,叶夜的心思早已飘远。 他眼前反复闪现的,是叶修那张带着嘲讽笑意的脸! 是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留情扇在他脸上的巴掌! 是皇帝厉声斥责后,他被勒令禁足府中,如同困兽般的屈辱! “叶修……”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磨出来的。 他隐忍了这么久,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府里,对外称病,暗中却耗重金,费尽心思,才通过几层隐秘的关系,联系上这批渡海而来的倭国杀手。 据中间人保证,这些皆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刀法诡谲,定能万无一失。 算算时辰,行动应该已经结束了。 想必此刻,那该死的叶修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身首异处了吧? 一想到叶修伏诛的消息传来,他就能一扫晦气,重新挺直腰杆走出这王府大门,甚至能在弟弟面前哭诉一番,将之前丢掉的脸面一点点捡回来…… 叶夜的心中便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 “呀!王爷,您弄疼妾身了!”美姬娇呼一声,带着嗔怪。 叶夜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身下这张浓妆艳抹的脸,一股无名的邪火混合着积压的欲望升腾而起。 他眼神一厉,带着几分暴戾,刚想粗暴地将这女人压在身下,用她的顺从和呻吟来填补内心的空洞与焦灼…… 蓦地!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叶夜动作一顿,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随即又被一股强烈的期待取代…… 等等! 难道是消息来了? “何事?”他顿时带着压抑的兴奋,问道。 门外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是……是梅川先生回来了,他……他要立刻见您。” 梅川内酷回来了! 果然是好消息! 叶夜心中狂喜,瞬间将怀中的美姬推开。 然后。 迅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对着门外高声道:“快!让他进来!立刻!” 他几乎能想象到梅川内酷带着得意又残忍的笑容,向他汇报叶修被如何虐杀的精彩细节。 很快。 寝殿门被轻轻推开。 然而,预想中得胜而归的嚣张身影并未出现。 只见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 然后。 在叶夜一脸错愕!懵逼!难以置信的表情下,跪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毯上,浑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来人正是梅川内酷。 只是他此刻的模样,与出发前的“精锐武士”形象判若两人。 月代头散乱不堪,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沫。 脸上的惊恐尚未褪去,惨白得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那身夜行衣破破烂烂,上面满是污渍和脚印,整个人如同一条被吓破了胆的丧家之犬。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叶夜,只是匍匐在地上,哭声大喊着。 “龙王大人,完……完了!全完了!” “兄弟们……都凉了!” “那个叶修……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是修罗!” “他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明日要来府上‘做客’,让您……备好茶水!” “还说要‘感谢’您如此惦记他……” 梅川内酷每说一个字,叶夜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当听到“全军覆没”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当听到“叶修明日来访”和那充满戏谑杀机的“感谢”时,他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起来,刚刚升起的狂喜一下子粉碎,化为无尽的惊骇! “砰!” 叶夜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矮几,上面的酒壶杯盏摔得粉碎。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地上抖成一团的梅川内酷,想要怒骂,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竟一时失声。 明日……叶修要来?! 他不仅没死,还要亲自上门?! 叶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 “废物!” “你个废物东西!” “你们不是说,一定能成功吗?” 梅川内酷被叶夜的暴怒吓得一哆嗦,涕泪横流地辩解道。 “龙王君息怒!” “能成功的前提是一般人,可叶修他不是一般人啊!”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对付一个普通的皇子,可他的武功简直鬼神莫测!” “他明明喝醉了,可兄弟们的刀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用的那套拳法,歪歪扭扭像喝醉了酒,却比任何清醒的刀法都可怕!” “我们完全不是对手!” “还找借口?”叶夜双目赤红,胸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几乎要炸裂开来,“留你这种废物何用!” 他暴喝一声,猛地抽出挂在床边装饰架上的佩刀,寒光一闪,根本不给梅川内酷再次求饶的机会,狠狠地劈了下去! “噗嗤!” 血光迸溅! 梅川内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一颗头颅混着惊愕和恐惧的表情滚落在地,无头尸体晃了晃,重重栽倒。 “啊——!” 床榻上的美姬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发出一声惊叫,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到床角,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是叶夜豢养起来的金丝雀,什么时候看到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不等开口。 叶夜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握着滴血的刀,面目狰狞地低吼:“老子倒要看看,那个王八蛋敢来本王府上?我这里铜墙铁壁,高手如云!他来!他来就是自投罗网!老子让他有来无回!” 他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然而,这一夜,叶夜彻夜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是叶修那带着戏谑笑容的脸,以及梅川内酷描述的“魔鬼”、“修罗”形象。 窗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惊肉跳,仿佛下一秒叶修就会破窗而入。 他一会儿咬牙切齿地咒骂,一会儿又冷汗涔涔地盘算着府中的护卫力量是否足够。 窗外渐渐泛起的鱼肚白,非但不能带来丝毫安宁,反而像催命的符咒,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 直到天快亮时。 因为疲惫的原因,他才勉强合眼,陷入短暂的浅眠。 但刚闭上眼睛没多久—— 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将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刚想发怒,结果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从外面传来。 “侄儿叶修,来拜访大伯!” 叶夜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眼窝深陷,眼中布满了血丝。 那个王八蛋,居然还是来了!!! 叶夜心脏狂跳,正要喝问,寝殿门被“嘭”地一声撞开,管家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王……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叶夜刚看清定管家的样子,却见鼻青脸肿,官帽歪斜,显然是被人狠狠揍过。 他眼皮猛地一跳,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这脸……怎么了?!” 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上不礼仪,带着哭腔嚎道。 “是……是乾王!” “乾王叶修带着大队锦衣卫,直接打进来了!” “我们……的人没拦住啊王爷!” 第314章 一巴掌,给出两个选择! 叶夜听着管家带着哭腔的禀报,最初的惊骇过后,一股戾气反而冲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盘算。 “梅川内酷已经被本王亲手砍了,那些倭寇杀手也全死了……” “死无对证!” “对!就是死无对证!” 叶夜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阴鸷狠厉。 “没有活口,没有人证物证,他叶修就算猜到是本王指使,又能奈我何?” “难道他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的王府里,对我这个皇叔动粗不成?” 想到这里。 叶夜的心定了不少,甚至涌起一股底气。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哼!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叶夜对管家冷声道,“带路!去前厅!” “是……是,王爷。”管家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在前面引路。 叶夜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寝殿,朝着王府前厅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护卫都面带惊惶,远远看到他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显然是被叶修和锦衣卫的阵势吓到了。 这让他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来到前厅,眼前的景象让叶夜瞳孔一缩,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噌”地又冒了上来。 只见大厅主位之上,叶修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悠闲地品着茶,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王允和瞎乍浦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眼神锐利。 而大厅两侧,则肃立着数十名杀气腾腾的锦衣卫。 他们脚下,赫然放着十个用黑布包裹,但边缘渗出暗红干涸血迹的圆球状物体,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大厅。 叶夜强压着怒火,目光死死盯住叶修。 叶修似乎才注意到他进来,放下茶杯,抬起眼,脸上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大伯,早啊,别来无恙?” 这声“大伯”叫得亲切,但在眼下这情境里,却充满了讽刺。 叶夜望着这一幕,再也抑制不住怒火,指着叶修问道。 “叶修!你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兵强闯本王王府,还在我府上如此喧宾夺主,你想造反吗?!” 叶修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还带着几分无辜地摊了摊手。 “大伯这话可就严重了,侄儿哪敢造反?”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叶夜。 “这得先问问大伯您,是什么意思?” “昨夜,我回府途中遭遇大批倭寇刺客伏击,险死还生,连我的车夫都惨遭毒手。” “这笔血债,总得有人来还吧?” 叶夜心中一跳,但面上却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 “呵!” “你的马夫死了?那又如何?” “不过一个区区贱民,死了也就死了!” “你难道还想让本王,给你一个交代?他也配?!” 叶修看着叶夜那副傲慢的嘴脸,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配不配的,另说。” “但道理是,大伯您派人杀我在先,害我的人丢了性命。”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您总得给我,给死去的无辜者,一个说法吧?” 叶夜心中冷笑,果然还是这套说辞。 他当即把脸一板,果断否认。 “胡说八道!叶修,你休要血口喷人!” “本王何时派过人杀你?简直荒谬!” “你说昨夜之事是本王所指使,证据呢?” 他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地逼视着叶修。 “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皇亲!构陷本王!” “就算闹到皇兄面前,本王也站得住理!” 叶夜说完,心中暗自得意。 “无凭无据,任你说破天去,又能如何?” “难道皇兄还会仅凭你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不成?” 叶修看着叶夜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也变得冰冷。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那十个血淋淋的人头前,用脚尖轻轻点了点。 “证据?” 叶修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自然不会没有,这些人头,不就是证据?” 叶夜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叶修,你是失心疯了吗?就凭这几个来路不明的死人头?” 他指着地上的人头,语气充满了轻蔑。 “如果我随便去乱葬岗砍几个脑袋,拿到你乾王府,说这些人是你叶修杀的,你信吗?” “这也能算证据?滑天下之大稽!” 叶修对于叶夜的激烈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自然不信。” 他话锋随即一转。 “但是,信不信是一回事,但如果将事情闹大,又是另一回事了。” 叶夜脸上的笑容和嚣张瞬间僵住,随之一脸警惕的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叶修不仅没有再回答他,反而一步步朝叶夜走了过来。 紧接着。 在所有人一脸震惊!错愕!懵逼的表情下,一巴掌甩在了叶夜的脸上。 “啪——!!!” 响亮的耳光,骤然炸响在寂静的前厅! 叶夜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叶修,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叶修居然敢在龙王府,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抽他这个皇叔、亲王的脸! “你……你……” 叶夜气得浑身哆嗦,手指颤抖地指向叶修,“叶修!你疯了?你敢打本王?你这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面对叶夜的暴怒咆哮,叶修却只是甩了甩手腕。 “大伯,别激动嘛。” “侄儿我这是在给您一个选择。”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条路,您现在就大喊大叫,把事情闹大,去父皇面前告我,就说我叶修狂妄悖逆,以下犯上,殴打卡打皇叔。” “证据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又指了指叶夜脸上的红印。 “物证和……嗯,和四周的人证都有。” “父皇震怒,把我抓起来砍头也好,圈禁也罢。” “但这样一来,昨夜刺杀皇子,杀害无辜车夫这么大的案子,父皇必然要下令锦衣卫和刑部彻查到底,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主使挖出来。” “到时候,查不查得到真凭实据,侄儿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叶夜:“???” 叶修伸出第二根手指,笑容越发和善。 “这第二条路嘛,就简单多了。” “咱们叔侄俩私了。” “大伯您呢,现在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赔偿我精神损失费,车夫抚恤金,名誉损失费……杂七杂八加起来,就算一百万两白银吧。” “钱到,头磕完,这事儿就算翻篇了,我立马带人走,这些人头我也帮您处理干净,绝不给您添堵。” “如何?” 叶夜:“???”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跪下磕头? 一百万两? 这叶修是疯了,还是把他叶夜当成了傻子?! 这哪里是选择?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和羞辱! 望着这一幕。 龙王府的管家,护卫们,全都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想到了乾王可能会很强硬,但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方式! 这根本是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把“以下犯上”的罪名当成谈判筹码甩了出来! 但仔细一想…… 没毛病啊! 如果真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皇上怎么可能只听一面之词? 要知道。 龙王是有“前科”的,所以必然要彻查昨夜刺杀案。 一旦启动调查,以锦衣卫的手段,加上叶修这边掌握的线索,难保不会顺藤摸瓜查出点什么。 到那时,叶修打一巴掌这点“小事”,跟“谋刺皇子”的重罪比起来,简直轻如鸿毛! 叶夜就算能脱罪,也必然惹上一身腥臊,损失更大。 乾王殿下这是用自己“以下犯上”的小罪,逼龙王去赌一个可能满盘皆输的大罪!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叶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由红转青,由青转白,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惊怒! 恐惧! 憋屈! 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最终化为一声扭曲的低吼:“叶修!你……你以为本王不敢吗?你真以为皇兄会信你的鬼话,任由你如此欺辱本王?!” 叶修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侧身让开道路,对着厅门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伯快请。” 叶修微微一笑,“侄儿可以跟您一块儿入宫面圣,到了父皇面前,我保证不反驳,不否认,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场认下这‘以下犯上’之罪,绝无二话。” 叶夜看着叶修那有恃无恐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憋得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 叶修仿佛没看见他的暴怒,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若是大伯觉得亲自入宫陈情有所不便,怕情绪激动说不清楚……”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王允,吩咐道。 “王允,那你便替龙王爷跑一趟,去通知一下锦衣卫指挥使沈炼大人!” “就说昨夜刺杀亲王的大案有了新的进展,龙王爷这里有重要线索需要呈报御前,请他即刻派人前来协同处理,并准备入宫禀明圣上。” “是!殿下!”王允心领神会,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转身作势就要大步离开前厅。 “站住!!!” 叶夜几乎是嘶吼出声。 王允的脚步应声停下,回头看向叶修。 叶修抬了抬手,示意王允稍候。 第315章 龙王彻底妥协了! 叶夜脸一黑,咬着牙,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叶修,你真就不顾伯侄情义,非要做得如此绝情?” 叶修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了起来。 “情义?” “大伯,你派人来杀我的时候,可曾顾及过半分伯侄情义?” “若你当真顾及过,昨夜那十几把淬毒的刀,就不会朝着我招呼过来了。” 叶夜被这话噎得喉头一哽,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驳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以至于。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死死瞪着叶修,无言以对。 “看来大伯是默认了。” 叶修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一笑,可那笑容却冷得让人心底发寒,“既然大伯迟迟不做决定,那侄儿……只好帮你选一条路了。” 话音未落。 叶修眼神微动,一旁的王允立刻会意,再次转身欲走。 “你……欺人太甚!!!” 眼见叶修步步紧逼,丝毫不留余地,叶夜心中积压的恐惧!愤怒!屈辱!顿如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双目瞬间赤红,理智被狂怒彻底吞噬,猛地暴吼一声,竟是全然不顾身份场合,如同街头莽夫般,合身朝着叶修猛扑过去! 他右手成爪,青筋暴起,带着一股恶风,直取叶修的脖颈,势要将他狠狠掼倒在地,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没大没小的畜生!给老子跪下——!!!” 这一下变故陡生,谁也没料到堂堂龙王爷竟会不顾身份体面,如同市井泼皮般暴起发难! 叶夜到底是武将出身,年轻时也曾弓马娴熟,这一扑一抓含怒而发,势若疯虎,又快又狠! “王爷不可!” “少主小心!” 厅内众人脸色剧变,王允、瞎乍蒲以及一众锦衣卫惊呼出声,可事发突然,距离又近,他们纵有通天本事,也来不及拦下这电光石火间的一击! 眼看那青筋暴起的手爪就要扣上叶修的咽喉…… 叶修却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 他脸上不见丝毫惊慌,反而在叶夜扑至近前,爪风已然拂面的瞬间,摇了摇头,仿佛在叹息对方的不自量力。 紧接着。 在所有人震惊到近乎凝固的目光注视下,他右手随意地抬起,后发先至,动作看起来轻飘飘的,没有蕴含丝毫力道,就如同驱赶苍蝇般,对着叶夜那因暴怒而扭曲的脸颊,再次甩了过去。 “啪——!!!” 又是一记清脆响亮到极致的耳光,炸响在死寂的前厅! 这一巴掌,看似随意,落在叶夜脸上却仿佛蕴含着千钧巨力!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叶夜前扑的凶猛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迎面砸中,硕大的身躯竟被抽得凌空打了个旋,随即像个破麻袋一样,朝着侧后方横飞了出去。 然后。 “哐当”一声巨响,重重砸翻了一张紫檀木太师椅,才滚落在地。 刹那间,整个龙王府前厅,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允、瞎乍蒲、一众锦衣卫,乃至龙王府的管家、护卫,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幕。 龙王爷又被乾王殿下给一巴掌……抽飞了?! 这一次。 还是在龙王爷主动暴起偷袭的情况下,被乾王殿下随手一巴掌,像拍苍蝇一样给拍飞了?! 这……乾王殿下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种地步?! 叶夜自己也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 他瘫坐在一堆木屑和翻倒的桌椅间,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上面清晰地印着五道指痕。 他眼神涣散,目光呆滞,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明明是先动手的那个…… 怎么……怎么飞出去的还是自己?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火辣辣剧痛的脸颊,又看了看散落四周的桌椅碎片,最后将茫然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叶修。 叶修甩了甩手腕,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夜,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摇了摇头。 “大伯,看来你是铁了心要选第一条路了?” “非要逼侄儿把事情闹大?” “现在,可以跪下来磕头赔罪了吗?” “还是说……” “您想再试试侄儿这‘没大没小’的手掌,够不够硬,再去父皇面前伸冤?” 叶夜被这一巴掌彻底抽醒了,他猛地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肿胀脸颊上的剧痛如同烈火灼烧,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烧成了灰烬。 下一秒。 他抬起头,死死瞪着叶修,眼中是滔天的怨毒。 “你……你敢打我?!” “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本王?!” “叶修!本王跟你拼了!!!” 啪——!!! 回应他歇斯底里咆哮的,是叶修毫不犹豫甩下的又一记耳光。 清脆响亮,力道十足,直接将叶夜尚未完全抬起的上半身再次扇得一歪,差点一头栽回地上。 “你……” 叶夜刚吐出一个字,试图挣扎。 啪——!!! 叶修根本懒得听他废话,反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他另一边脸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他痛入骨髓,又不至于真把他打晕过去。 “我……” 啪——!!! “……” 啪——!!! 叶修一巴掌接一巴掌,根本不给叶夜任何组织语言或者再次暴起的机会。 只要叶夜有开口,或动弹的迹象,巴掌便如影随形地落下。 一时间。 前厅里只剩下一下下响亮的耳光声。 几下之后,叶夜就被抽得瘫软在了地上…… 龙王府的管家和护卫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以至于。 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塞入缝里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王允和瞎乍蒲等人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只是眼神深处,对自家少主的“果断”有了更深的认识。 三两次……不,是连续七八次毫不留情的耳光之后,叶夜终于彻底没了声息。 不是晕了过去,而是被打得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瘫在破碎的桌椅木屑之中,原本还算威严的脸庞此刻肿得如同一个发面馒头,又红又紫,布满纵横交错的指印,嘴角破裂,鲜血混着口水不受控制地淌下,眼睛只剩下一条缝隙。 他哪里想过? 自己堂堂的龙王,有朝一日居然会被人这般殴打? 而且。 还无法还手! 四周龙王府的人想要上前帮忙,都被锦衣卫给无情的拦住了…… “停……停下……快停下……” 叶夜的声音微弱,带着一抹哭腔,很是崩溃,“我选第二条……我跪……我赔钱……” 他还是没忍住被蹂躏带来的痛苦,认输了!求饶了! 叶修闻言,这才终于停下了再次抬起的手,脸上随之露出了一抹笑容。 “大伯您看,早点做出这个明智的选择多好?” “也省得受这皮肉之苦不是?” 他蹲下身,凑近一些,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寒意。 “不然真闹到父皇那儿对峙,侄儿我顶多算个冲动无礼,可您昨夜派人刺杀皇子,还用的是倭寇……” “这勾结敌国,意图不轨的嫌疑要是坐实了,那可就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啊。” 叶夜肿胀的眼皮猛地一跳,叶修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防。 他之前只是愤怒和屈辱,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究竟在鬼门关前走了多远! “我……我跪……我赔……” 叶夜的声音一阵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一股耻辱将他淹没,但与死亡和失去一切相比,这耻辱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在所有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龙王爷,居然真的挣扎着翻过身,朝着叶修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次。 两次。 三次。 每一下,都像是在他高傲的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磕完头。 他瘫跪在那里,气喘吁吁,如同一条濒死的狗。 “一百万两白银,本王府上的库房……可以……立刻调拨……” “但今日之事……求你务必保密,不准外传……” 他要脸啊! 一旦外传出去,身为大伯的自己,居然给自己的侄子下跪? 那不如一刀杀了自己! 叶修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大伯放心,侄儿我最是遵守诺言。” “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场诸位……” “自然也都会守口如瓶。” “只要银子到位,一切好说。” 叶夜闻言,肿胀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屈辱地闭上眼:“去……去库房,调……一百万两现银,给乾王殿下……” 那管家早已魂不附体,听到命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出前厅,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去执行命令,生怕慢了一步又会横生枝节。 龙王府底蕴深厚,库银充足。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十几口沉甸甸的大木箱便被护卫们抬到了前厅之中,箱盖敞开,里面白花花的银锭晃得人眼花。 叶修随意扫了一眼,确认数目大致不差,便对王允和瞎乍蒲使了个眼色。 王允会意,立刻指挥带来的虎狼锦衣上前,动作利落地开始搬挪箱子。 很快。 银箱被一一抬出龙王府,装上马车。 待所有银箱搬运完毕,叶修这才整了整衣袍,朝叶夜拱了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大伯慷慨解囊。侄儿这就告辞了。”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让叶夜不寒而栗。 “咱们之间的这笔恩怨,到此就算了结了。” “不过……” 叶修目光微冷,声音压低了几分,“若大伯日后还想念侄儿,派人来‘叙旧’,那下次,可就不是三个响头和一百万两白银能轻易了结的了。” 说完。 叶修不再多看叶夜一眼,转身便带着一众锦衣卫,押着巨额银两,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龙王府前厅。 脚步声渐行渐远,前厅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 第316章 六哥,我来得不巧啊? 疯狂的怒吼在空旷的前厅中回荡,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周围的管家和护卫们吓得浑身发抖,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劝阻。 叶夜状若疯魔,胸中的怒火与杀意奔腾汹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今日之辱,他已刻骨铭心。 此仇不报,他叶夜誓不为人! 他猛地止住嘶吼,肿胀变形的脸上,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去把梅川内依子给本王叫来!立刻!马上!” 管家在一旁战战兢兢,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他心中雪亮,王爷这是要将梅川内酷的死,彻底栽赃到叶修头上,借那倭女之手行报复之事! 不过片刻,一阵急促而独特的木屐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 一个身着艳丽和服,脚踏高脚木屐,梳着岛田髻的年轻女子快步走入厅内。 她容貌姣好,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正是梅川内酷的姐姐,梅川内依子。 她一进厅,目光便扫过脸颊红肿的叶夜,瞳孔微缩,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但还是先行了一个倭国礼节:“叶君阁下,您急召依子前来,所为何事?您的脸……?” 叶夜捂着剧痛的脸颊,眼中瞬间挤出几滴浑浊的泪水,嘶声道:“依子小姐,令弟梅川内酷他……他死了!” “什么?!” 梅川内依子娇躯猛地一颤,脸上的惊诧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她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纳尼?我弟弟死了?叶君,你……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夜捶打着地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是叶修!是那个乾王叶修!” “令弟他为了执行本王交代的任务,去与那叶修理论,谁知那叶修凶残成性,二话不说便暴起杀人!” “令弟和他带去的所有武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尸体……都被那恶贼拖走了!” 他巧妙地将“刺杀”说成“理论”,将“全军覆没”的责任完全推到了叶修身上。 梅川内依子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弟弟虽然有时莽撞,但身手在家族中也是佼佼者,带去的人也都是好手,怎么可能…… 一个都没能回来? “叶……修……” 梅川内依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原本还算姣好的面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起来,眼中迸射出如同毒蛇般怨毒的光芒,“该死的叶修!你竟敢杀我弟弟!我梅川内依子在此对天照大神起誓,与你……不死不休!!!” 她猛地抽出随身携带的短怀刀,“唰”地一下割断了自己一缕鬓发,任由其飘落在地,这是倭国武士表达决死复仇的仪式。 叶夜看着梅川内依子那副被仇恨彻底点燃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 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悲愤的表情,阴恻恻地添了一把火:“那叶修仗着皇子身份和一身邪功,无法无天!本王也是被他羞辱殴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梅川内依子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压下立刻去找叶修拼命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目光看向叶夜,语气森寒:“哈依!多谢叶君阁下告知真相!此仇,依子必报!叶修……他活不过明日!” 她顿了顿,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继续道。 “明日,我日出之国使团便将正式抵达应天。” “届时,公开场合,依子自有办法,让那叶修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请叶君阁下放心!” 听到这句承诺,叶夜肿胀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扭曲而快意的笑容。 梅川内依子也回报以一个充满杀机的冷笑。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刻骨的杀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叶修在明日的使团觐见中,陷入万劫不复…… …… 叶修一行人押送着百万两白银,浩浩荡荡回到乾王府。 看着院子里堆得如同小山般的银箱,叶修心情颇为愉悦,随之打了个响指,对身旁的瞎乍蒲吩咐道。 “瞎乍蒲,把这些银子都搬进库房里,清点入库。” “另外,抽空找些可靠的人手,把咱家的金库扩容一下,再加强些防范措施。” “钱多了,也招贼,可别辛辛苦苦赚回来,转头就便宜了梁上君子。” 瞎乍蒲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都直了,闻言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少主放心!” “这事儿包在俺身上!” “保证把咱家的金库弄得跟铁桶一样,蚊子飞进去都得卸条腿!” 说完。 他便兴冲冲地指挥着府里的侍卫和下人,开始热火朝天地搬运银箱,干劲十足。 叶修看着他那兴奋劲儿,不由得摇头失笑,刚想转身回书房歇会儿,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郎!叶郎!” 只见李师师提着她鹅黄色的裙摆,如同一只欢快的蝴蝶,从外面小跑了进来,白皙的俏脸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一双美眸亮晶晶的。 她几步跑到叶修面前,气息微喘,却掩不住满脸的喜色:“叶郎!好消息!我外祖父有消息了!” “哦?魏国公有消息了?” 叶修闻言,眉头一挑,也来了兴趣。 边关战事一直是魏国公心头的一件事,虽然自己提供了策略,但实际效果如何,还需前线验证。 “嗯!” 李师师用力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好的信函,递到叶修面前,“这是刚刚通过特殊渠道送到的加急信件,你快看看!” 叶修接过信,取出里面的信笺,展开浏览起来。 信是魏国公龙隼的亲笔,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 信中详细描述了叶修之前所提供的,针对北方游牧民族骑兵的兵法与布阵,在最近的一次遭遇战中取得了奇效。 利用地形和步卒方阵的变化,成功遏制了敌方骑兵的冲击,并以较小的代价击退了敌军的一次大规模进攻。 龙隼在字里行间难掩兴奋与赞赏,并着重提到,如今军中士气大振,只等工部承诺的陌刀尽快送达前线。 一旦陌刀装备精锐部队,他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给予敌方骑兵更沉重的打击! 叶修快速浏览完毕,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将信纸轻轻折好。 “看来,确实是个好消息。” “布阵起了效果,稳住了战线。” “现在就等陌刀这最后一环了。” 李师师见他面露笑容,心中更是欢喜,连忙问道:“那陌刀……” “我这就去老六府上一趟,亲自问问陌刀的进度。”叶修说着,便准备动身。 “我跟你一起去!” 李师师想也不想,立刻上前一步,挽住了叶修的手臂。 叶修看着她这副模样,笑了笑,没有拒绝,反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柔荑:“好,那就一起去。” 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耽搁,一同出了府门,登上马车,朝着六皇子叶安的府邸方向而去。 …… 叶修与李师师来到六皇子府邸,在下人的引领下径直前往书房。 刚走到书房门口,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叶安的声音。 “美人,你告诉我,这几日你究竟为何一直躲着不见我?” “每次派人去公孙府,得到的回复都是你身体有恙,需要静养。” 叶修与李师师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觉得此刻进去似乎不太合适。 引路的下人也面露尴尬,进退两难。 书房内。 公孙美人清冷的声音,随之跟着响起。 “六殿下,我确实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以免过了病气给您。” “身体不适?” 叶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信。 “可我的贴身侍卫说,请你来的时候,你气色并无异样,甚至……还在翻阅那本《工物纪要》!” “你若真有恙,岂有精力看这些东西?” 公孙美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透出几分不耐:“那六殿下觉得,我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让门外的叶修都挑了挑眉。 叶安似乎被这话噎住了,一时语塞。 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将至冰点,一种难言的尴尬弥漫开来。 过了好几秒,才听到叶安的声音,语气软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美人,我只是担心你。” “我们……可是有婚约的,你若有心事,难道不能对我说吗?” “劳殿下挂心。” 公孙美人的回应依旧冷淡,“若殿下无其他要事,我想先行回府休息了。” 正在这时。 书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叶修摸了摸鼻子,脸上带着一抹歉意,朗声道,“六哥,看来我们来得不巧啊?要不……我们等会儿再来?” 只见书房内,叶安站在书案前,脸色有些难看。 而公孙美人则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神色清冷。 见到叶修进来,她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打破了室内僵持的气氛,却也带来了一种新的尴尬。 叶安显然没料到叶修会突然出现,先是愣了一下,脸上的阴霾瞬间被强行驱散,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八弟?你来得正好,为兄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正打算去你府上寻你。” 叶修目光在叶安和一旁神色清冷的公孙美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哦?那也太巧了?” “不过……” “看六哥和六嫂似乎有事要谈,我们这会儿过来,怕是不太方便吧?” 一直静坐不语的公孙美人闻言,黛眉微微一蹙,随即站起身,语气平淡无波:“乾王殿下说笑了,并无不便,府中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 她对着叶安的方向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又向叶修和李师师点了点头,便径直朝门外走去。 她哪里有脸继续待着? 一见到叶修那个家伙,她就想到被叶修给调戏的事情,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而且。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不马上离开的话,自己很可能会成为叶修的“人偶”,任由其摆布。 毕竟。 叶修的可怕,十个自己,一百个叶安,都不是对手。 走,就对了! 叶安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挽留的话,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眼神复杂地目送她消失在门外。 待书房门被公孙美人的侍女从外面轻轻合上,室内只剩下叶修三人。 叶修这才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几分“歉然”,凑近叶安。 “六哥,我这……是不是来得不巧,坏了你的好事了?” 第317章 送桂花糕啊! 叶安回过神来,强颜欢笑道。 “没有的事,八弟多心了。” “你嫂子……她就是跟我闹点小脾气而已。” 叶修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女孩子嘛,闹脾气是常事,其实哄起来也简单,关键在于用心。” 叶安听得一愣,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叶修身旁巧笑嫣然的李师师。 这位曾经的京城“母暴龙”。 甚至是出了名的爱喝酒!爱赌博!爱打人! 堪称五毒俱全! 可如今在叶修身边,却显得如此温顺体贴,眉眼间尽是柔情。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鬼使神差地脱口问道:“八弟,你……在这方面是行家,能不能帮哥哥指正指正?” 叶修爽快应下。 “好说,六哥想问什么?小弟知无不言。” 叶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压低声音问道:“那你说,美人她……为什么这几日总是躲着我?我思前想后,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啊!” 叶修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叶安的肩膀。 “六哥,你这想法就错了。” “通常犯了错的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没错’。” “你啊,这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自以为是。” 叶安脸色微变,有些急了:“那……那我该怎么办?” 叶修不答反问,切入关键。 “你先告诉我,你知道嫂子平日里最喜欢什么吗?” “比如吃的,玩的?” 叶安皱着眉头,认真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地沉吟道:“她……好像挺喜欢吃桂花糕的?” 叶修眼神一闪,追问道。 “那你可曾特意买过,或者命人精心制作了送给她?” 说着。 他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回头自己也送一下。 叶安被问得一愣,理所当然地回道:“那东西满大街都是,想吃让下人去买便是了,我为何要特意送?” 叶修:“……” 他心中顿时一阵无语,暗自腹诽。 果然是个榆木疙瘩,愣头青,蠢到家了! 这追女人的情商,简直是负数的。 一旁的李师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性子直爽,最见不得这种不开窍的,忍不住插嘴道:“六殿下,您这不送,人家公孙小姐怎么会知道您心里有她,在意她?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她感受到啊!就像我……” 她说着。 颇为自豪地挽紧了叶修的胳膊,扬着下巴。 “我喜欢叶郎,看上的东西,别说桂花糕了,当初为了帮他拿下想要的东西,我可是眼睛都不眨就怒砸了几十万两呢!” “这才叫心意!” 叶安被李师师这番直白又豪气的话震得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再想想自己和公孙美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似乎……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门槛。 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 “醍醐灌顶!当真是醍醐灌顶啊!” “八弟,师师姑娘,多谢你们点拨!” “是哥哥我愚钝,竟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未曾参透!” 叶修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 “不过六哥,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叶安闻言,脸上的激动之色稍稍收敛,正了正神色,点头问道:“八弟你今日过来,可是有其他事情?” 叶修不置可否,直接切入主题。 “没错,我来是想问问,那陌刀,工部和墨家赶制得如何了?” “什么时候能普及到魏国公的军营?” 叶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 他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朗声道。 “八弟放心,此事我早已收到魏国公那边的加急文书,工部和墨家如今都在日夜不停地全力赶制。” “第一批成品,大约三万把,三天后就能装车,通过驿站快马加鞭运往北地!” “三万?”叶修眉头微挑,对这个数字略感惊讶,随即点了点头,“这个数字,已经很不错了,三万人若能集结成陌刀阵,加以严格操练,别说横扫北漠那些所谓的铁骑精锐,就算是草原上最剽悍、最凶猛的马群冲过来,也定叫它们撞得头破血流,腿折筋断!” 站在叶修身旁的李师师,一直悬着心听着,此刻听到陌刀三日后便可启运,数量竟有三万之巨,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紧攥着衣角的手也悄然松开,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有了这些陌刀,外祖父那儿的威胁就没了! 她如何不高兴?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叶修!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叶修便不再多留,对叶安拱手道:“既然如此,六哥,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安此刻心思早已飞到了桂花糕上,闻言连忙回礼。 “好好,八弟慢走,师师姑娘慢走。” “哥哥我也得赶紧去……去准备些‘心意’了。” 说着,他脸上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属于毛头小子一般的急切,显然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实践刚刚学到的“哄人秘诀”了。 叶修闻言,哈哈一笑,对着叶安拱了拱手:“既然六哥已有打算,那弟弟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便牵着李师师的手,转身离开了书房。 两人登上马车,车轮缓缓转动。 车厢内。 李师师难掩兴奋,挽着叶修的胳膊,雀跃道:“陌刀三天后就能运到前线,还足足有三万把,这下外祖父在北疆可要无敌了!看那些北漠蛮子还敢不敢放肆!” 叶修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看向李师师,语气带着一丝商量。 “师师,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呗?” 李师师闻言,好奇地眨着大眼睛,凑近问道:“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叶修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压低声音道。 “回去之后,我亲自做一份桂花糕,你找个机灵点、口风紧的人,悄悄给公孙美人送过去。” “啊?” 李师师瞬间愣住了,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叶修,“不是……叶郎,你打公孙美人的主意?她可是你未来六嫂!” 叶修摇了摇头,一脸正气凛然,语出惊人:“什么主意?你想哪儿去了!当初在我府上,公孙美人都自己脱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都无动于衷,坐怀不乱好吗?” “什么?!” 李师师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红唇微张,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她……脱衣服站在你面前?你……你还无动于衷?” 她上下打量着叶修,眼神变得极其古怪,忍不住小声嘀咕。 “不是吧?” “公孙美人那姿色,可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上上之选,不然也不会把六皇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你居然无动于衷?”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凑到叶修耳边,用气音说道:“要不是你弄得人家下不了床过,我都……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叶修被她这话噎得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没好气道:“你这脑袋瓜里整天想什么呢?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巴不得把我往外推?” 李师师被他捏得小脸一红,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声若蚊蚋。 “哪……哪有?” “要是可以,我……我当然想一个人霸占你……但我一个人又承受不住……” 叶修:“……” 他看着李师师那副又羞又怂的小模样,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师师连忙转移话题,回归正事,蹙着秀眉问道。 “所以,你刚才点拨六皇子,现在又让我去送桂花糕,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看不明白?” 叶修嘿嘿一笑,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解释道。 “很简单,就是为了让他们俩的婚事告吹,或者至少让关系出现裂痕。” “你想想,我们前脚刚点拨完老六,他后脚肯定也会想到送桂花糕去表心意。” “但如果,我们先他一步,把桂花糕送到公孙美人手上……” 李师师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眼睛一亮,接话道:“我懂了!到时候,公孙美人收到六皇子的桂花糕,非但不会觉得是他开窍了的心意,反而会以为他是知道我们送了,才跟着有样学样,东施效颦,心里只会更瞧不起他,觉得他毫无诚意,甚至厌恶他学你!” “没错!”叶修打了个响指,笑容愈发得意,“这就叫,抢占先机,杀人诛心,老六这根木头,这次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李师师看着叶修那“阴险”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随即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呀,真是太坏了!六皇子要是知道了,非得气吐血不可!” 叶修耸耸肩,浑不在意地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坏吗?” “我这可是在帮他快速成长,体验人心的险恶啊……” 李师师一脸古怪,但还是颔首应道:“人家就陪你当一回恶人……啊不对,当一回人生导师!” 话音一落。 两人相视一笑。 等路过集市的时候,叶修命人买了一个桂花糕的模具,随后才回到王府。 然后。 叶修径直去了厨房。 他随之挽起袖子,取出上好的糯米粉,粘米粉,又寻来今年新晒的干桂花和香甜的蜂蜜。 紧接着。 动作娴熟,和面、调浆、过筛…… 将混合了桂花蜜的粉浆倒入了集市里面淘来的模具中,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丝毫王爷的架子,反倒像个沉浸其中的匠人。 不过半个时辰。 一笼热气腾腾,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桂花香气的桂花糕便出炉了。 糕点造型雅致,色泽温润,一看便知是花了心思的。 叶修将糕点仔细装入一个精致的食盒中,递给李师师,叮嘱道:“找的人,务必机灵,口风紧,而且……最好不是咱们府上常露面的人,要生面孔,确保不会轻易被联想到我们身上。” 李师师接过食盒,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这事儿交给我,你放心。” 她提着食盒,快步出了厨房,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府里哪些外围的,不常露面的仆役或者新来的丫鬟符合要求。 她深知此事关乎叶修的计划,必须办得滴水不漏。 叶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叶安兴冲冲地捧着或许还不如他这份精致的桂花糕上门时,公孙美人那清冷面容上可能露出的讥诮。 “六哥啊六哥……” 叶修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戏谑,“这‘成长’的滋味,希望你喜欢。” 不是他故意的,而是老六的心思本就不单纯,那自己就配合一下,更不单纯吧…… 第318章 她可还喜欢? 公孙美人回到自己的闺房,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 窗外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清丽绝伦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叶修……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被那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深不可测的八皇子给彻底搅乱了。 他那带着戏谑的眼神,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言语,还有他那鬼神莫测的才能…… 这一切都像是一种无形的漩涡,让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又感到一种危险。 相比之下,六皇子叶安…… 公孙美人轻轻蹙起黛眉。 以前只觉得他性格温吞,虽无大才却也算稳重守成。 可如今再看,尤其是在叶修的衬托下,他显得那般……迟钝,甚至有些愚蠢。 就像今日在书房,他连自己为何生气,为何躲避都懵然不知,还要去向叶修请教? 他难道看不出,他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他那点心思,都早已被叶修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吗? 一想到叶安可能会按照叶修的“指点”来做些什么,公孙美人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正是这种认识,让她这一段时间以来,下意识地躲避着叶安。 她需要空间理清自己的思绪,也需要时间…… 去消化那个名叫叶修的男人带来的巨大冲击。 “唉……” 一声轻叹从嘴里传出,正当她心绪烦乱,理不出个头绪时,门外传来了贴身侍女轻柔的禀报声:“小姐,门房那边收到一件东西,指明要您亲启,送来的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未曾留下名帖。” 公孙美人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指名给她? 却不留名? “拿进来吧。”她淡淡吩咐。 侍女应声而入,双手捧着一个食盒,轻轻放在了她面前的梨花木圆桌上。 公孙美人目光落在食盒上,心中的疑惑更甚。 她起身,缓步走到桌前,手指轻轻搭在冰凉的盒盖上,略一迟疑,还是将其打开了。 盒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清雅馥郁,却又与她以往闻过的桂花甜香都不一样的香味,如同被禁锢已久的精灵,瞬间扑面而来,钻入她的鼻尖。 食盒内,整齐地码放着一块块色泽温润如玉的糕点,正是桂花糕。 只是这桂花糕的形态,色泽,乃至散发出的香气,都远非她记忆中任何一种所能比拟。 糕体通透,仿佛能看到内里均匀分布的细小桂花,金色的桂花朵朵分明,如同镶嵌在琥珀之中,精致得让人不忍下筷。 在糕点旁边,还压着一张折叠好的素笺。 公孙美人心中微动,伸出两指,拈起那张素笺,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笔力遒劲—— “闲来无事,做了点桂花糕,送你尝尝。” 落款处,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修”字。 刹那间,公孙美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随即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胸腔,声音大得仿佛能震响整个寂静的房间。 是他! 竟然是他! 他怎么会……突然送这个过来? 各种猜测!惊愕!不解!还有悸动……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几乎拿不稳那张轻飘飘的纸。 目光重新落回那盒晶莹剔透的桂花糕上,那股诱人的香气仿佛带着魔力,不断撩拨着她的味蕾。 鬼使神差间。 她伸出纤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 糕点带着刚出炉的软糯弹性。 她将糕点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下一瞬,她那双清冷的美眸骤然睁大,瞳孔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糕体入口,竟是那般不可思议的柔软细腻,几乎无需咀嚼,便在舌尖温柔地化开。 糯米的软糯与粘米粉的清爽完美结合,口感层次分明。 更为绝妙的是那甜度,并非市售桂花糕那般直白甜腻的糖味,而是蜂蜜特有的温润醇厚的甘甜,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桂花那霸道而又清雅的香气。 这香气,仿佛不是后期撒上去的,而是从糕点的每一寸肌理中渗透出来,与米香,蜜香浑然一体,在口腔中层层绽放,回味悠长。 这……哪里是糕点? 这分明是一件艺术品!是味觉的极致享受! 比她在京城任何一家老字号,乃至宫中御膳房尝过的桂花糕,都要好吃一千倍,一万倍! 她下意识地又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那绝妙的口感与风味,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是了…… 她猛然想起近来传遍京城的消息。 万邦厨宴,力压群雄,夺得魁首,被尊为“神厨”的,不正是他——乾王叶修吗? 原来…… 那些传闻并非夸大其词。 他随手做出的糕点,竟已臻至如此化境。 这个男人…… 公孙美人握着剩下的小半块桂花糕,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心中的情绪,甚至复杂到了极点。 有品尝到绝顶美味的惊喜,有对叶修鬼神莫测厨艺的叹服,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为何独独送桂花糕给她? 是随手为之,还是……别有深意? 正当公孙美人握着那半块叶修所做的桂花糕,心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柳絮般纷乱不定时,门外再次响起贴身侍女轻柔的禀报声:“小姐,六皇子府上的管家来了,说……殿下命他送来了桂花糕,请小姐出去一见。” 公孙美人闻言猛地一怔,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怎么……又是桂花糕?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将手中剩余的叶修所做的桂花糕轻轻放回食盒,盖好盖子,仿佛想将这个秘密暂时掩藏。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有些紊乱的心跳,这才缓步走出闺房,来到前厅。 只见。 叶安的管家正垂手恭立在那里,脸上堆着谦卑而热络的笑容,手中同样提着一个食盒。 见到公孙美人出来,管家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公孙小姐,老奴奉六殿下之命,特来给您送些点心。” “殿下说……这是京城‘桂香斋’新出的桂花糕,味道极好,想着您或许会喜欢,便立刻让老奴给您送来了。” 公孙美人黛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隐隐升起。 她看着那食盒,语气平淡:“六殿下今日……怎的突然有这般雅兴,想起送这东西来了?” 管家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几分替主子表功的意味,小心翼翼地说道。 “回小姐的话,殿下是觉得……” “自己以往对您的关心实在有所欠缺,心中甚是愧疚。” “今日特意寻了这上好的糕点,是想以此向您表达歉意,望您能明白殿下的一片心意。” “心意……”公孙美人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目光掠过那食盒,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东西我见到了,代我多谢六殿下,有劳管家跑这一趟,请回吧。” 然而。 管家却并未如言退下,反而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以至于。 他搓了搓手,略显尴尬地低声道:“小姐恕罪……殿下出门前千叮万嘱,定要……定要亲眼看着您尝过一口,知晓您是否合意,他……他这心里才能踏实安稳,不然殿下回去问起,老奴实在不好交代啊……” 公孙美人闻言,黛眉蹙得更深了些许。 叶安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自己最喜欢被人要求做什么,可他偏偏就是屡次踩雷…… 公孙美人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伸出了手,淡淡道:“罢了,拿来吧。” “是!” 管家如蒙大赦,连忙将食盒双手奉上。 公孙美人打开盒盖,里面躺着的果然是几块桂花糕,看外形和色泽,确实是“桂香斋”的上等货色。 若在平时,倒也还算精致。 但此刻,她的舌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块叶修所做的桂花糕那惊为天人的细腻口感,恰到好处的蜜甜与浑然天成的桂花冷香。 两相对比之下,眼前这市售的糕点,无论是卖相还是散发出的香气,都显得平庸乃至……粗糙了起来。 她伸出纤指,拈起一块,在管家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 糕点入口,预想中的甜腻感果然如期而至,糖的味道显得有些直白霸道,掩盖了桂花应有的清雅。 糕体的细腻度也远不能与方才那块相比,甚至能感觉到些许微小的颗粒感。 嗯…… 若硬要对比,那就是刚刚吃了叶修的桂花糕,现在再吃这个,就很难吃…… 那强烈的落差感让她的黛眉瞬间皱得更紧了,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不适。 一直紧盯着她反应的管家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急忙忐忑地问道:“小……小姐,可是这糕点……不合您的口味吗?” 公孙美人迅速收敛了神色,将口中那难以下咽的一小口勉强咽下。 然后。 随手将剩下的糕点放回食盒,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带着明显的敷衍:“尚可,只是我近日胃口不佳,不宜多用甜腻之物,管家回去替我多谢六殿下好意,就说他的心意……我领受了。” 管家察言观色,心知不妙,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讪讪地应了一声“是”,怀着满心的不安,躬身行礼后,匆匆退出了大厅。 看着管家消失的背影,公孙美人站在原地。 然后。 让丫鬟将房间中的食盒送了过来。 当两个食盒并排放着,公孙美人的内心更复杂了。 一个,内里是她刚刚品尝过,却足以颠覆她认知的美味,伴随着那个只有一个“修”字的素笺,在她心湖中投下巨石,涟漪阵阵。 另一个,是显得刻意而笨拙的心意,伴随着管家那句“要亲眼看着您尝过”的尴尬要求,只让她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惫和……失望。 她静静地站着,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美眸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 管家一路惴惴不安地回到六皇子府,脚步都有些虚浮。 刚迈进府门,早已等候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的六皇子叶安,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期待。 “怎么样?美人她可收下了吗?可品尝了吗?可还喜欢???” 他一顿连珠炮似的发问,眼睛死死盯着管家,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表情…… 第319章 倭国来人! 管家被叶安抓得生疼,却又不敢挣脱,脸上只能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垂下头,不敢直视叶安灼热的目光,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回……回殿下,公孙小姐她已经收下了桂花糕。” 叶安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急声追问:“然后呢???” 管家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涩得发紧,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小姐她尝了一小口,只是她说近日胃口不佳,不……宜多用甜腻之物。” “老奴瞧着……小姐的神色,似乎对这糕点,并不算十分合意……”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头也垂得更低了。 他很清楚,叶安可是特意让人去买桂花糕,甚至让桂香斋的人,特意做了一份。 若是不满意,估计殿下要生气了…… “不合意?” 叶安脸上的光彩瞬间僵住,随即一点点褪去,转为错愕,“怎么会不合意?她不是最喜欢桂花糕吗?‘桂香斋’的师傅都说这是他们新出的极品了!” 他松开抓着管家的手,有些失神地后退了半步,眉头紧紧锁起,喃喃自语。 “难道……是‘桂香斋’的师傅手艺退步了?” “还是我送去的时机不对?惹她更烦了?” 管家看着主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暗暗叫苦,却也不敢再多嘴,只能躬身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叶安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又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猛地抬头看向管家:“她除了说胃口不佳,还说了别的没有?比如……有没有提到我?有没有说……明白我的心意?” 管家努力回忆着公孙美人的一举一动,最后摇了摇头。 “小姐只说多谢殿下好意,您的心意……她领受了。” “领受了……” 叶安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最后可以确定的是…… 那不过是客套的话术。 一股失落和挫败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将他刚才那点雀跃和期待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精心挑选的糕点,他鼓起勇气表达的心意,换来的却只是“胃口不佳”和“领受了”这样疏离的回应。 为什么? 八弟的法子,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全然不灵了呢? 叶安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充满了困惑和沮丧,还有一丝无力感…… 追女人,好累啊! 管家见状,心中不忍,小心翼翼地低声建议道。 “殿下,小姐既然说了胃口不好,强求反而无益。” “不如……等倭国来使离去,诸事停当之后,您再亲自带着精心准备的糕点去探望小姐?” “届时小姐心情舒缓,或许……效果会更好。” “如今这胃口不佳,送什么怕是都难以下咽啊。” 叶安正陷在沮丧之中,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自我安慰般地连连点头。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是本王太心急了!” “美人她定是近日身体不适,才会如此。” “是了,定是如此!” “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倭国来使的问题,确保万邦仪典不出差错,这才是正理!” 见叶安自己想通了,管家连忙躬身附和:“殿下英明!” 叶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中的失落压下,重新振作起精神,转而问道。 “对了老刘。” “倭国使团那边,确切何时抵达?” 管家恭敬回道:“回殿下,根据驿馆传来的最新消息,倭国使团一行,明日一早便可抵达应天城外。” 叶安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道。 “好,我知道了。” “传令下去,相关接待与护卫事宜,务必再三核查,不得有误!” “明日,本王倒要看看,这些蕞尔小国,能玩出什么花样!” 因为坤帝的脚出现了问题。 所以。 无法去接见倭国使团,反而派了他前去,导致他需要提前布局才行。 …… 翌日一早,天光微熹。 应天城外已是旌旗招展,甲胄分明。 六皇子叶安身着亲王蟒袍,率领礼部一众官员,肃立于城门外的接官亭前,静候倭国使团的到来。 辰时刚过,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行车马。 队伍前方,是上百名身着具足,腰佩武士刀的倭国武士,步伐整齐,眼神倨傲。 中间簇拥着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后方则跟着装载礼物的箱笼车队。 队伍缓缓行至接官亭前停下。 马车帘幕掀开,一名身着倭国高级官服,头戴立乌帽子的中年男子,在随从的搀扶下,缓步走了下来。 此人身形矮壮,面白无须,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内敛,嘴角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更显城府深沉。 他便是此次倭国使团的正使——猪股竜之介。 叶安见状,上前一步,依照邦交礼仪,拱手朗声道:“大坤朝六皇子,叶安,奉吾皇之命,在此恭迎倭国使团。” 猪股竜之介脸上堆起一抹笑容,微微躬身还礼。 “原来是六皇子殿下亲自相迎,外臣猪股竜之介,深感荣幸。” 他直起身,细长的眼睛在叶安及其身后的仪仗队身上扫过,随即故作疑惑地问道。 “久闻大坤皇帝陛下威仪四海,今日我等特来朝见,不知陛下此刻是否已在宫中等候?” “还是我等需在此稍候,等待陛下召见?” 叶安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知道对方果然在此事上做文章。 他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从容应对道:“使者有心了,父皇近日勤于政务,夙夜在公,确有些脱不开身,龙体亦需静养,不便亲自接见。”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不过父皇特意嘱咐本王,定要代他好好接待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由本王在此迎接,并与诸位商议相关事宜,想来……” “也应是无妨的。” 猪股竜之介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脸上却笑容不减。 他并未在坤帝是否亲自接见的问题上过多纠缠,显然对此结果早有预料,或者说,这正合他意。 “原来如此。” 猪股股之介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话锋随即一转,引入了真正的话题。 “既然皇帝陛下政务繁忙,外臣自然理解。” “不过,外臣此次奉我王之名前来,除了递交国书,进献礼物之外,还希望能借此机会,加深你我两国的……友好与了解。” 叶安眉头微挑,顺着他的话问道:“哦?不知贵使打算如何加深了解?” 猪股竜之介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意味不明。 “久闻大坤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自诩东方之霸主,天朝上国。” “想必在文韬武略方面,皆有独到之处。” “外臣不才,斗胆提议……”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叶安及其身后的大坤官员,一字一句地道。 “不如,我们双方举办一场联谊比赛,如何?” “既增情谊,又能相互切磋,取长补短。” 叶安闻言,心中顿时了然。 果然来了! 这所谓的“联谊比赛”,恐怕来者不善。 他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问道:“联谊比赛?不知贵使想要如何比法?具体项目为何?本王愿闻其详!” 猪股竜之介见叶安上钩,脸上笑容更盛。 “很简单。” “既然要见识天朝上国的风采,自然要比试最核心的才能。” “我们便比两场——一文,一武,如何?” “一文一武?”叶安眉头微挑,“具体是?” 猪股竜之介细长的眼睛眯了眯。 “这文嘛……” “就比你们大坤最擅长的琴棋书画四种之一的‘画’吧。” “久闻中原画技意境高远,外臣心向往之,正好借此机会领略一番!” “如今正是时候,还望六殿下成全。” 叶安略一沉吟。 比画作,大坤文化底蕴深厚,丹青高手如云,此项目看似对方客气,实则我方胜算颇大,倒也无妨。 于是乎。 他点了点头:“可,那武呢?” “至于武……” 猪股竜之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草原民族善骑射,我日出之国武士亦精于此道,不如就比‘骑射’如何?此乃勇士之技,正好切磋。” 骑射? 叶安心头微微一紧。 倭人此举,恐怕是有备而来。 但大坤军中亦不乏骑射好手,岂能露怯? 他面上依旧从容,颔首道:“可,却不知具体如何比法?” 猪股竜之介仿佛早有成算,不慌不忙地说道。 “这画技之比,为了公平起见,题目不由任何一方独断。” “可准备签筒,内置诸多题材,由双方代表当场抽取,抽中何种,便以此为题作画,限时完成!” “再由双方共同推举的评判根据意境,笔法评定高下。” “六殿下觉得如何?” 叶安觉得此法倒也公允,避免了对方可能预设不利题目的陷阱,便应道:“可,依贵使之言,那骑射又如何比?” “骑射之比,旨在切磋,倒也不必刀兵相见,伤了和气。” 猪股竜之介笑道。 “城外皇家猎苑,范围广阔,禽兽众多。” “不若双方各派骑射好手入内,以两个时辰为限,最终以猎得野兽多者为胜。” “既考较了马术箭术,也增添了趣味,殿下以为可否?” 叶安仔细思量,猎兽比试确实能综合考验骑术、箭术、眼力和判断…… 虽有一定风险,但比起直接对抗,确实更符合“联谊”之名,不易引发冲突。 他沉声道:“可以,便比猎兽。” 猪股竜之介见叶安一一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随即仿佛刚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啊,对了,为了便于安排,也显公平,咱们先说好了,这文武两项,每一方的参赛选手,都只能是十人。” “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每项十人?”叶安目光微凝,心中瞬间明了对方限制人数的用意。 这是怕大坤凭借人多势众,或以车轮战取胜,想用精锐对精锐。 不过,大坤人才济济,选出二十名精锐并非难事。 他对自己这边的人也颇有信心,于是朗声应道:“好!就依贵使所言,每项,各出十人!” “殿下爽快!” 第320章 火铳的下一个材料! 叶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起叶修,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点头应道. “不错!” “本王的八弟叶修,确实颇有诗才,在京城中小有名气,被一些人称为诗仙。” “不知贵使为何突然问起他?” 猪股竜之介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哦,没什么,外臣只是偶然听闻八皇子殿下才名远播,心中有些好奇罢了……毕竟,能当得起‘诗仙’之名的人可不多见。” 他顿了顿,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挑衅。 “希望在此次联谊盛会上,能有幸亲眼目睹这位‘诗仙’的风采,也好让我等偏远小国之民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天朝俊杰。” “只是不知……” 他的目光落在叶安脸上,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八皇子殿下是名副其实,真如传闻中那般惊才绝艳呢,还是……仅仅徒有其表,浪得虚名?” 叶安眼神微微一凝,心中瞬间了然。 这倭国正使看似客气,实际上是想用老八给大坤下套啊。 他面上不动声色,语气沉稳地回应道。 “贵使的好奇,本王记下了。” “本王会将贵使的这份期待……转达给八弟。” “至于他是否愿意参与,或者以何种方式让贵使见识,那就要看他本人的意愿了。” 猪股竜之介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微微躬身:“那外臣就静候佳音了。” 他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然后。 他便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带着使团众人,跟随大坤的队伍前往城内早已安排好的驿馆下榻。 待倭国使团的车马消失在城门甬道之内。 叶安脸上那维持了许久的从容瞬间褪去,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猪股竜之介最后那几句关于叶修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他敏锐地感觉到,倭人此次提出比试,又特意点名老八,绝非无的放矢,背后恐怕藏着更深的算计。 “走,去乾王府!” 叶安不再耽搁,对随从吩咐了一声,便翻身上马。 然后。 带着几名贴身侍卫,径直朝着叶修的府邸方向疾驰而去。 他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叶修,早做应对。 …… 乾王府门前。 小蝶正指挥着下人打扫庭院,远远便瞧见六皇子叶安带着随从策马而来。 她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前去行礼:“奴婢参见六殿下。” 叶安勒住马缰,利落地翻身下马,直接将马鞭丢给身后的侍卫,对小蝶说道:“不必多礼,八弟可在府中?本王有要事寻他。” “回殿下,王爷正在府中。”小蝶连忙回道,“请殿下随奴婢来,奴婢这便去通传。” 小蝶引着叶安进入府门,自己则加快脚步,先行赶往内院书房通报。 不过片刻。 她便匆匆返回,对等候在客厅的叶安恭敬道:“六殿下,王爷请您进去。” 叶安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纷乱思绪,跟着小蝶来到了叶修的书房。 书房内。 叶修正拿着一卷书,悠闲地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见叶安进来,他放下书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六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看你行色匆匆,莫非是那桂花糕……起了反效果,被未来六嫂给赶出府了?” 叶安此刻却没心情与他玩笑,他快步走到叶修面前,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八弟,莫要说笑,为兄前来,是有正事,关乎国体!” 叶修好奇地问道。 “哦?关乎国体?” “什么事能让六哥你急成这样?” 叶安深吸一口气,将今日在城门外迎接倭国使团,以及正使猪股竜之介提出文武比试,并特意点名询问叶修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说完。 叶安紧盯着叶修,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紧张或重视。 然而, 叶修听完之后,面色平静无波,只是轻轻“哦”了一声,随手又拿起了刚才放下的书卷,语气平淡地开口:“就这种事啊?” 叶安见他这副反应,顿时急了。 “八弟!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怎能是‘就这种事’?” “倭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意在折辱我大坤颜面!” “他们特意提起你,便是想将你架在火上烤!” “你若不出战,他们必会借题发挥,讥讽我大坤无人,连‘诗仙’都怯场。” “你若出战,他们定然设下重重陷阱,万一有所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你……怎么好似浑不在意?” 叶修将书卷翻过一页,眼皮都未抬,懒洋洋地道:“我的确不怎么感兴趣,这种邦交比试,无非是互相试探,彰显肌肉的老套路,无趣得很。” “你!”叶安气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修这才放下书卷,抬眼看向叶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他们既然想玩画画和骑射,点名要找我玩,那我陪他们玩玩也无妨。” 叶安闻言一愣,脸上的焦急瞬间转为错愕与惊喜。 “真的?八弟你愿意出战?” 他没想到叶修转变如此之快。 “无所谓战不战。” 叶修耸耸肩,“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想蹦跶几下彰显存在感罢了,陪他们活动活动筋骨,打发时间而已。” 他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让叶安摸不着头脑的兴致。 “对比这个,六哥,我更好奇的是,我教你的那招,桂花糕……” “送到未来六嫂那儿,效果如何?她可有什么反应?” 又一次提到这个,叶安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 “唉,别提了,好像……没成功!” “管家回来说,美人她只尝了一小口,便说近日胃口不佳,不喜甜腻,客套地谢过便没了下文。” “我……是不是送的不是时候?或者‘桂香斋’的糕点不合她口味?” 叶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下一秒。 他站起身,走到叶安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没事的六哥!” “追女孩子嘛,哪有那么容易一次成功的?” “正所谓铁杆磨成针,功到自然成!”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 “重要的是让她看到你的坚持和心意!” “加油啊!” 叶安被叶修这突如其来的鼓励弄得有些懵,但见他似乎真的对倭国比试之事有了打算,心中稍安,点了点头道。 “八弟你说得对,是为兄心急了。” “那……倭国比试之事,既然你答应出手,为兄这就回去,与礼部商议,尽快将参赛人选和具体章程定下来,也好让你早做准备。” 说完,叶安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叶修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叶安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问道:“怎么了八弟?还有何事?” 叶修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问道。 “六哥,我记得……倭国是不是有一把传承久远,被视为国宝的使者剑,叫什么……草雉剑?” 叶安虽然不解叶修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据闻此剑乃是倭国皇室传承的三大神器之一!” “象征王权,极为珍贵。” “此次使团前来,那正使猪股竜之介似乎便随身携带着,以示郑重、。” “带来就好啊。” 叶修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六哥,你去告诉那个猪股……什么介的,就说比试嘛,干巴巴的没意思,得加点彩头助助兴。” “比如……跟他们赌一把!” “若是他们输了,那把草雉剑我要了,若是他们赢了……” 叶修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随便他们开价,只要我大坤给得起,绝无二话!” 没错! 他开始打草雉剑的注意了。 他从《海外神卷》中发现,草雉剑的材料异常加固,似乎是从深海中捞出来打造的。 以至于。 无坚不摧,被倭国视为神物! 当然。 叶修根本不需要什么草雉剑,他需要的是草雉剑的剑身,那是上好的材料,完全可以用来做枪膛,以及一些细节上的材料,从而让自己梦寐以求的火铳被搞出来。 当然。 火药的子弹也是一个难题,但问题可以一步步解决嘛! 但叶安根本不知道叶修内心的想法,所以一听那话,脸色骤然大变,连连摆手。 “不行!” “绝对不行!” “八弟,此举太过冒险!” “那草雉剑虽是非凡,但倭人岂会轻易拿来作赌?” “即便他们敢赌,若他们赢了,必定会开出极其过分,有辱国体的条件!” “届时我们骑虎难下,如何向父皇交代?万万不可!” 叶修瞥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一丝睥睨:“怎么?六哥你是不信我能在比试中胜出?” “不是不信你!” 叶安急道,“八弟你的能力为兄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凡事总有一个万一,更何况倭人诡计多端,谁知他们会耍什么花样?这赌注太大了!” “无妨。” 叶修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一次,我保证他们会输得连裤裆都当掉,不仅草雉剑要留下,六哥你……也会因此事,成为父皇心中最得力,最争气的儿子,地位无人能及!” 叶安被叶修的话震住了,看着叶修眼中的光芒,那是每次叶修要搞出大事情之前才会有的神采…… 他心中既忐忑又隐隐生出期待。 所以。 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要怎么做?” 他终究没忍住,成为坤帝最为宠爱皇子的诱惑…… 叶修神秘地笑了笑,重新坐回软榻,优哉游哉地端起茶杯。 “具体怎么做,六哥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由我来安排。” “不过记住……对外,尤其是对父皇那边,你得说是你为了震慑倭人,力主设下此赌局,并且全权负责此事。” “但功劳,算你的,东西我要了,没问题吧?” 叶安闻言,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他明白叶修这是要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自己,但其中的风险也一并转移了。 权衡片刻。 想到叶修那从未失手过的本事,以及此事成功后可能带来的巨大收益,他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八弟,为兄信你!此事……就依你所言!我会去与倭使交涉,一切……拜托你了!” 第321章 山河题! 叶安离开乾王府后,不敢耽搁,立刻前往倭国下榻的驿馆。 然后。 将叶修提出的“添点彩头”的提议,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了倭国正使猪股竜之介。 “赌注?” 猪股竜之介听完叶安的陈述,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脸上的假笑都凝固了,“六殿下,您是说……乾王殿下想要我国神器,草雉剑,作为赌注?” 这绝对是他听到过,最离谱的消息。 毕竟。 从古至今,都没人那么直白的想要打他们倭国神器的注意。 叶修算是第一人了! “正是。” 叶安按照叶修的嘱咐,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是联谊切磋,增添些彩头更能激发双方的热情,我八弟对贵国的草雉剑神往已久,若贵使有信心,不妨以此剑为注,若贵方胜出,我大坤愿付出相应代价,绝无虚言!” 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或者说,已经将所有一切的可能性,都放在叶修身上。 赢了,自己将包揽功劳,成为父皇的唯一宠儿。 输了,最多不过从头再来…… 但是,猪股竜之介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借着抿茶的动作掩饰眼中的惊涛骇浪。 大坤开出的价码,的确让他很是心动,但叶修敢打草雉剑的主意,他是狂妄无知,还是真有必胜的把握? 此事关系重大,根本不是他一个正使能决断的事情…… 毕竟。 一旦弄丢了国器,那他十条命都不够赔。 想至此。 猪股竜之介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一抹郑重:“六殿下,此事……关乎国宝,外臣需与使团众人商议,方能回复。” 叶安见状,也不逼迫,拱手道。 “理当如此,那本王便静候佳音。” 送走叶安后,猪股竜之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屏退左右,独自在房中踱步片刻,随即快步走向驿馆内一处僻静的房间。 房间内。 梅川内依子正跪坐在榻榻米上,轻轻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怀刀,眼神冰冷如霜。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未抬。 猪股竜之介在她面前站定,沉声道:“依子小姐,刚得到消息,那个叶修……他提出了一个疯狂的赌约。” “哦?” 梅川内依子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眼中戾气一闪,“他想赌什么?” “他……” 猪股竜之介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他要我们以草雉剑为赌注!” “草雉剑?” 梅川内依子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短刀的手猛地收紧,双眼随之一眯,冷冷道,“答应他。” “什么?!” 猪股竜之介脸色大变,失声惊呼,“依子小姐,你疯了!草雉剑乃我国传承神器,天皇陛下信物,象征着无上荣耀与王权,岂能……岂能拿来作为赌注?万一有失,你我都将是帝国的罪人!” 梅川内依子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陌生的大坤街景,语气森然。 “猪股君,大坤有一句谚语,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猛地回身,目光如刀般刺向猪股竜之介,“何况,你以为我们会输吗?” 她不等猪股竜之介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与杀意。 “我们这次请来的画道大师雪舟等杨,其水墨技法已臻化境,被誉为国手!” “骑射方面的十位勇士,更是我日出之地万里挑一的精锐,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箭无虚发!” “他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大坤仓促应战,凭什么跟我们斗?” 猪股竜之介脸上阴晴不定,内心剧烈挣扎。 草雉剑干系太大,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但梅川内依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们准备充分,胜算极大。 梅川内依子看出他的犹豫,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猪股君,别忘了我们的使命!” “我们都是为了天皇陛下而战!” “那个叶修,根据龙王叶夜和我们在宫中的内线提供的消息,他就是帮大坤修改军械,提升武备的关键人物!” “此人不除,他日必成我日出之国心腹大患,我们想要入侵大坤,占据这片富饶土地的宏图伟业,恐怕就要彻底泡汤了!” “用草雉剑做饵,正好可以逼他全力出战,届时……” “在比试中寻机除掉他,永绝后患,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入侵大业,可能因叶修而泡汤,猪股竜之介浑身一震。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权衡利弊。 最终。 对帝国利益的考量压倒了对神器的敬畏,以及对风险的恐惧。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重重地点了点头。 “哈依!依子小姐所言极是!” “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帝国伟业……” “这个赌注,我们接了!” “我这就去回复大坤六皇子!” 梅川内依子看着猪股竜之介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冰冷的笑容。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短怀刀,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脸庞,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叶修……就用你的血,来祭奠我弟弟的亡魂,并为天皇陛下的光辉,扫清障碍吧……” …… 翌日,关于大坤与倭国即将进行文武比试,并且赌注竟涉及倭国镇国神器“草雉剑”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应天城的大街小巷。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所有人都在热议这场突如其来的盛事。 “听说了吗?倭国人要跟咱们比画画和骑射!” “何止啊!赌注大得吓人,倭人把他们那什么传国宝剑都押上了!” “我的天!这要是赢了,岂不是扬眉吐气,狠狠煞了那些倭寇的威风?” “可是……这赌注是不是太大了点?万一……” “呸呸呸!哪有什么万一!咱们大坤人才济济,说话又好听,还能怕了那几个蕞尔小国的蛮子?” …… 然而,当消息进一步扩散,另一个细节的曝光,更是让整个应天城为之哗然,甚至引发了不小的震惊和担忧。 “什么?!乾王殿下也要参加?还是两项都比?” “殿下厨艺通神,诗才惊世,还会酿酒,这我等皆知,可这画技和骑射……从未听闻啊!” “是啊!画画或许还能靠天赋灵气,可那骑射乃是沙场征伐之术,需要常年累月的苦练!殿下金枝玉叶,何时精于此道了?” “莫非……殿下于此道也有不为人知的造诣?” “难说!乾王殿下每每出人意料,或许真藏着一手绝活!” “可……这毕竟是关乎国体的比试,万一有个闪失,不仅输了赌注,更损我大坤颜面啊!” “唉,希望殿下真有把握吧……” …… 一时间。 担忧! 期待! 好奇!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这场尚未开始的比试,蒙上了一层引人瞩目的色彩。 乾王叶修,这位近来风头无两的传奇皇子,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与民间的沸腾相比,皇宫大内则显得凝重许多。 养心殿内,坤帝听着沈炼的禀报,肿胀的脚似乎更疼了些,他揉着眉心。 “这个老六……还有老八!真是胡闹!那草雉剑岂是易与之物?” “倭人敢拿出来赌,必然有所依仗!如此重大的赌局,竟不先禀报于朕!” 他就算觉得叶修有点能力,但此事关乎国器颜面,由不得他不慎重。 只是眼下诏令已发,人尽皆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只能暗叹一声,期盼这两兄弟别搞出什么大乱子出来才好…… 无论外界如何议论纷纷,比试的日程并未改变。 翌日正午,阳光明媚。 应天城最大的中心广场…… 承天广场,早已被布置一新。 广场四周旌旗招展,甲士林立,维持着秩序。 中央区域,临时搭起了高台,上面摆放着两张宽大的画案,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高台下方,最好的位置留给了朝廷重臣,各国使节以及评判席。 而更外围,则被闻讯而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喧嚣声直冲云霄。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待着文试画技之比的开场。 午时三刻,锣声三响。 礼官高声唱喏:“吉时已到……大坤、倭国画技比试,正式开始,请双方选手登台——!”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好奇的目光中,双方选手陆续登台。 倭国一方,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墨色和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 他气质沉静,正是被誉为倭国水墨画圣手的雪舟等杨。 在他身后,跟着九名年纪不一的倭国画师,个个神情肃穆,眼神中带着倨傲与自信。 而大坤一方,登台的画师们也皆是京城乃至全国有名的丹青妙手,其中不乏翰林院的待诏学士。 他们向评判和观众行礼后,便肃立一旁,气度雍容。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在搜寻着另一个身影。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只见叶修依旧是一身常穿的锦袍,神情慵懒的走了过来。 他在无数道灼热的目光注视下,踱步上台。 下一秒。 他的出现,引发了台下更大的骚动。 “真的是乾王殿下!” “他竟然真的来了!” “看殿下气定神闲,莫非真有把握?” “希望如此吧……” …… 评判席上,担任评判的几位大坤文坛耆宿和一位来自西域,以公正著称的艺术鉴赏家,也都一脸疑惑的望着叶修。 他们欣赏叶修的诗才,但对于他的画技,心中同样存有疑虑。 倭国正使猪股竜之介看着叶修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身旁的梅川内依子,更是目光如毒蛇般死死锁定叶修,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 等着吧! 弟弟的仇,必报无疑! 礼官再次高声道:“下面,由双方代表,抽取本次画技比试之题目——!” 一名内侍捧着签筒,恭敬地走到评判席前。 评判席公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学士,将手伸入签筒,略微搅动,随即拈出了一支系着红绳的竹签。 第322章 谁输了,谁叫爷爷! 叶修这话一出,满场皆惊! 礼官愣住了,评判席上的几位耆宿面面相觑,台下的观众更是哗然一片! “换一种形式?” 主评判,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学士皱紧了眉头,疑惑地问道,“乾王殿下,此言何意?画技比试,不以纸笔,何以成画?” 倭国正使猪股竜之介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道:“乾王殿下莫非是自觉画技不精,不敢与雪舟大师同台竞技,故而想另辟蹊径,胡搅蛮缠?” 他身旁的梅川内依子也嗤笑一声,眼神怨毒。 叶修对四周的议论和质疑充耳不闻,只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解释道:“用纸墨画画,太过寻常,也显不出本王的本事,本王打算用点别致的工具来画这‘山河’。” “别致的工具?” 所有人都懵了,完全无法理解叶修想搞什么鬼。 画画不用纸笔,还能用什么? 沙土? 水? 还是…… 评判席上几位评委低声快速商议起来。 那位西域的鉴赏家沉吟道:“艺术之道,贵在神韵与表达,工具不过是媒介,若乾王殿下能用其他方式呈现出‘山河’之意境,似乎……也未尝不可?” 最终,主评判的老学士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经我等商议,比试重在呈现题目内容与意境,至于使用何种方式……” “不做限制!” “只要最终作品能体现‘山河’之题,便符合规则!” “多谢诸位公允。”叶修点了点头,随即对台下侍立的瞎乍蒲喊道,“瞎乍蒲,去,给本王找一根烧火棍,再弄些刚熄灭没多久的木炭来!” “啥?烧火棍?木炭?”瞎乍蒲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 “没错,快去!” 叶修确认道。 瞎乍浦不再废话,快速离去。 但这下,整个承天广场彻底炸开了锅! “烧火棍?木炭?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天!难不成要用烧火棍画画?” “这……这能画出什么来?岂不是儿戏!” “胡闹!简直是胡闹啊!国之重事,岂能如此儿戏!”一些老学究痛心疾首。 猪股竜之介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几乎要笑出声来:“花样百出!本使倒要看看,你用这灶膛里的玩意儿,能搞出什么名堂!” 他心中大定,认为叶修已是黔驴技穷,在破罐子破摔了。 梅川内依子眼中也闪过一丝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叶修当众出丑,身败名裂的场景。 很快。 瞎乍蒲便拿着一根黑乎乎,一头烧得焦黑的棍子,和一小筐冒着热气的木炭跑了回来。 而此时。 高台之上,倭国的雪舟等杨早已铺开宣纸,润笔调墨,开始勾勒轮廓,笔走龙蛇,神色专注。 他身后的倭国画师以及大坤一方的画师们,也都纷纷动笔,或泼墨写意,或工笔细描,争分夺秒。 甚至是大坤这边的画师,都已经在开始了。 唯独叶修,不慌不忙地接过烧火棍,掂量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筐木炭。 然后。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居然直接蹲了下来! 紧接着。 他一把用烧火棍蘸了蘸木炭灰,开始在高台光洁的地板上,“唰唰”地画了起来! “他……他在地上画!” “用烧火棍和炭灰!” “我的老天爷!这……这成何体统!” …… 惊呼声! 哗然声! 质疑声! 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拼命想看清叶修到底在画什么。 评判席上的评委们也都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猪股竜之介的脸上,一下子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梅川内依子更是冷哼一声,觉得叶修简直是在侮辱这场比试。 然而,叶修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的动作起初看起来毫无章法,烧火棍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粗犷的黑色线条,炭灰飞扬。 但渐渐的,随着他的手臂挥动,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开始交织、汇聚…… 很快,一个时辰的时限还未结束,除了叶修之外,其余十九名画师均已完成了自己的作品,纷纷放下画笔,退到一旁。 倭国的雪舟等杨轻轻拂了拂衣袖,神色倨傲。 他面前画案上的一幅《富士云海图》已然完成,墨色淋漓,气势恢宏,将倭国圣山的巍峨与云海的变幻描绘得极具意境,引得靠近评判席的一些人低声赞叹。 而大坤一方的画师们,作品或雄浑,或秀丽,也各有千秋,与倭国另外九名画师的作品相比,可谓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依旧蹲在地上,拿着烧火棍“涂鸦”的叶修身上。 他周围的地板上布满了一道道粗黑凌乱的线条和炭灰,看起来就像顽童的信手涂抹,毫无美感可言。 礼官和评判们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主评判的老学士咳嗽了一声,决定先不管叶修,扬声道:“既然……乾王殿下尚未完成,那么便先由我等品评其余十九位选手的作品。” 评判们开始逐一走到画案前,仔细审视双方画师的作品。 正如之前所观察到的,大坤九名画师与倭国九名画师的作品水平在伯仲之间。 无论是立意,还是笔法各有特色,评判们低声交换着意见,频频点头,显然认为这批作品整体水准颇高。 然而,当评判们最终来到雪舟等杨那幅《富士云海图》前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一位评判忍不住惊叹:“此画笔墨老辣,构图险峻,云雾渲染尤见功力,将山之雄浑与云之飘逸结合得天衣无缝,意境深远,已臻化境!” 另一位评判也抚须点头。 “雪舟大师果然名不虚传,此画无论气韵,格局还是技法,确实……” “技高一筹,远超同侪。” 几位评判交换了眼色,心中都已明了,若无意外,此番画技比试,倭国凭借雪舟等杨这一幅画,已然胜券在握。 雪舟等杨听着评判们毫不掩饰的赞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目光扫过大坤一方的画师,最后落在依旧蹲在地上的叶修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用生硬的中原话扬声道:“大坤,号称文化渊薮,书画鼎盛,今日一见,难道……就仅止于此了吗?真是令人失望!看来,是无人了啊!” 这话语中的挑衅与嘲讽,如同冰水泼入油锅,瞬间点燃了台下所有大坤民众的怒火! “狂妄!” “倭寇安敢如此!” “我们在画画的时候,你们还在涂鸦呢!” …… 群情激愤,喝骂声四起。 六皇子叶安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强压着怒火,指着叶修的方向喝道:“雪舟大师何必言之过早?我大坤……不是还有一人未曾品评吗?” “哈哈哈哈!” 倭国正使猪股竜之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讥讽,“六殿下!您……不会是说他吧?” 他伸手指向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修,语气夸张至极。 “一个拿着烧火棍,在地上胡乱涂鸦的人?” “指望他能超越我国雪舟大师的传世之作?” “六殿下,您莫非是急糊涂了?” “还是觉得这场比试太过无趣,故意说笑逗大家开心呢?” 他身后的倭国使团成员们也爆发出一阵哄笑,个个面露鄙夷。 叶安被这番话挤兑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心急如焚地望向叶修,只见那地上依旧是黑乎乎一片,杂乱无章,根本看不出任何“山河”的形态,心中不由地往下一沉,手心沁出了冷汗。 难道……老八这次真的托大了? 雪舟等杨更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对着评判席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傲慢。 “诸位评判,结果已然明朗,这场无聊的比试,是否可以结束了?” “与其在此浪费时间,观看小儿的涂鸦,不如早些宣布结果,也好进行下一场骑射之比。” 评判席上的几位大坤耆宿脸色都极为难看,却无法出言反驳…… 因为。 从目前来看,雪舟等杨的画确实碾压了全场。 主评判的老学士叹了口气,正准备无奈宣布…… 就在这时。 一直蹲在地上的叶修,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烧火棍,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那些评判和倭人,只是对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作品。 然后。 他转过身,面对众人,嘴角勾起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懒洋洋地开口。 “谁告诉你们……” “本王是在涂鸦了?” 猪股竜之介闻言,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下一秒。 他指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炭灰痕迹,夸张地反问道。 “涂鸦?难道乾王殿下管这不叫涂鸦?” “那请问,这黑乎乎,乱糟糟的一团,究竟是何物?” “难道是我等眼拙,看不出其中蕴含的‘山河’真意吗?” 叶修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语气带着几分怜悯:“所以说啊,不懂文化,真是文盲,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本王这画中乾坤。” “你!” 猪股竜之介被这声“文盲”气得一噎,脸色瞬间涨红。 一旁的叶安见叶修还在嘴硬,心中焦急万分:“老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你到底怎么样了?画呢?” 他看着空空如也,只有黑压压一片的地板,心都凉了半截。 叶修拍了拍手上的灰,气定神闲地道:“六哥别急,差不多了,还差一点东西。” “还差什么?”叶安急忙追问,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叶修目光扫向台下,朗声道:“差一个火把。” 全场:“???” 此言一出,不仅叶安愣住了,全场所有人都懵了。 不是…… 你画画就画画吧,跟火把有什么关系??? 猪股竜之介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更是爆发出震天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 “火把?乾王殿下,你不会是天真的以为,添一把火,把这地板烧得更黑一些,或者干脆把我家大师的画作给烧了,就能赢下比试吧?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修挑眉看向他,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咋?听你这意思,是觉得自己赢定了?” 猪股竜之介下巴微抬,倨傲无比。 “不然呢?事实胜于雄辩!” “雪舟大师的画作有目共睹,而你的……不过是一地狼藉!” “胜负已分!” “哦?”叶修的嘴角,随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贵使如此自信,那咱们不妨再添点彩头,打个赌如何?” 第323章 地为纸,棍为笔! “嘶——!” 全场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乾王殿下这赌注,也太狠了! 猪股竜之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豪赌震得瞳孔一缩,随即怒喝道:“叶修!你大胆!竟敢如此羞辱本使!” 叶修却一脸诧异,仿佛十分不解。 “咦?” “奇怪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觉得自己赢定了吗?” “既然必胜,白得一个孙子,让你占这么大便宜,你激动什么?” “该不会是……外强中干,心里其实虚得很,在这儿跟本王装模作样吧?” “你……你胡说八道!”猪股竜之介被说中心事,脸色一阵青白。 叶修的话逻辑清晰,将他逼到了墙角。 若不敢应赌,便坐实了心虚,若应赌…… 看着叶修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不可!八弟,万万不可!” 叶安急忙出声阻止,这赌注关乎皇家颜面,岂能儿戏! 然而,猪股竜之介被叶修当众将了一军,尤其是那句“装模作样”彻底激怒了他。 想到雪舟大师那幅无可挑剔的画作,再看看叶修脚下那一片“废墟”,他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 赌了! 只要能赢,不仅能得到草雉剑的赌注,还能让大坤皇子当众跪拜,这将是何等奇功! 毕竟…… 一个大国皇子,跪下来喊自己爷爷,简直不要太爽。 想至此,猪股竜之介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猛地喝道。 “好!乾王殿下,既然你自取其辱,本使就成全你!” “这个赌,我接了!” “诸位在场之人皆为见证,你若输了,休想反悔!” 哗——! 全场哗然,气氛一下子被推向了高潮! 叶修看着猪股竜之介那副胜券在握的嘴脸,只是微微一笑,轻声自语。 “生死……已难料咯。” 他对台下早已待命的瞎乍蒲挥了挥手。 “火把,拿来。” 瞎乍蒲虽然满心疑惑,但对叶修的命令向来执行不误,立刻找来一个点燃的火把,快步递了上去。 叶修接过火把。 然后。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嘲讽!的目光注视下,他看都没看,手腕一抖,直接将火把的火焰朝着地板上那大片乌漆嘛黑,看似杂乱无章的炭灰痕迹的一个特定角度燎了过去! “呼——!” 火焰迅速舔舐过炭灰表面,发出轻微的燃烧声。 猪股竜之介见状,刚想放声嘲讽叶修这是破罐子破摔,打算把“罪证”销毁,或者干脆是失心疯了…… 然而,他的嘴巴刚刚张开,嘲讽的声音还没冲出喉咙,就猛地卡住了! 他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 他看到了什么?! 只见被火焰燎过的那片区域,原本揉成一团,混沌不堪的炭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与魔力! 在火光跳跃映照下,深浅不一的炭灰色泽骤然分明,层次立现! 竟然清晰地勾勒出了一个挺拔的人形轮廓! 那人影傲然立于一片用粗犷笔触渲染出的陡峭山巅之上,身形虽简约,却透着一股顶天立地的孤高气概。 他手中持着一根长长的棍子,而最令人震撼的是,他身后的披风,居然在火焰燃烧下,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呈现出猎猎舞动的姿态,宛如鲜血浸染,在灰黑的山景中显得格外刺目耀眼! 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在这持棍人影后方不远处的另一座稍矮的山头上,炭灰勾勒出一个身着火红色衣裙的纤细女子身影,她手中持着一把伞,正静静地凝望着前方山巅那个持棍的人影。 而那火红色的衣裙,正是用火焰点缀出来,同样猎猎而动! 整个画面,因为火焰的掠过和炭灰本身微妙的厚度,材质差异,在光线下产生了奇妙的视觉效果。 那山峦的起伏,云雾的缭绕,人物的姿态,尤其是那仿佛在风中狂舞的血色披风和静立观战的女子…… 这一切元素交织在一起,仿佛被注入了灵魂,构成了一幅动态的“山河人间”图卷! 这一刻,不仅仅是猪股竜之介,整个承天广场上,无论是高台上的评判,选手,还是四周黑压压的民众,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巨大的惊呼声和哗然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活了!那画活了!” “那是……一个人站在山上?后面还有个打伞的女子?” “神来之笔!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这……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评判席上,那位主评的老学士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地上的画,声音嘶哑地喊道:“意境磅礴!人物传神!更兼巧思妙技,化静为动!此画……已非技法可以衡量,直抒胸臆,撼人心魄,比那《富士云海》的死物意境,不知高出几筹!好!好啊!” 其他几位评判也纷纷激动地附和,看向叶修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那位西域鉴赏家更是连连惊呼:“奇迹!这是艺术的奇迹!我从未见过如此充满生命力的画作!!!” 雪舟等杨脸上的傲慢和轻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幅“活”过来的画,脸色惨白如纸,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猪股竜之介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着周围一边倒的赞誉和评判们的话,一股恐慌和羞怒涌上心头。 他猛地跳起来,指着地上的画,色厉内荏地尖声叫道。 “这……这算什么画?” “歪门邪道!不过是利用炭灰和火光取巧罢了!” “这根本不是正统的画技!不能算数!” 叶修闻言,慢悠悠地将火把交给瞎乍蒲。 然后。 掏了掏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斜睨着猪股竜之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懒洋洋地反问道。 “哦?歪门邪道?” “这哪不是画了?” “你给本王说说……” “山,有了吗?” “云,有了吗?” “河,有了吗?” “人,有了吗?” “山、河、云、人,要素齐全,意境深远,故事感扑面而来。” 他顿了顿,随之才一字一句地问道。 “而且。” “本王这画,能动,你的……能吗?” “你!!!”猪股竜之介被这一连串反问堵得哑口无言,脸憋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指着叶修,“你……你……” 叶修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直接打断了猪股竜之介,朗声道:“别你你你了,废话少说!诸位评判大师,就请你们公正裁决,这一场,到底谁赢了?” 评判席上几位评委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间都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对叶修这幅“活”过来作品的震撼与叹服。 主评判的老学士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 “乾王殿下此作,虽……工具取巧,然构思之奇绝,意境之磅礴,人物之传神,尤其是这化静为动之妙,已非单纯技法可以囊括……” “老朽以为,此局,乾王殿下胜。” “附议。”另一位评判也连忙点头,“雪舟大师之作固然精妙,乃传世之姿,但乾王殿下之画……已近乎‘道’,直指人心,撼人魂魄,老夫……亦判乾王胜。” 那位与雪舟等杨私下有些交情的评判,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好一会儿之后。 他才在雪舟等杨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沉痛道:“雪舟大师,您的画技登峰造极,在下由衷敬佩,但乾王殿下此作,巧夺天工,意境已然超脱……在下判乾王殿下胜,抱歉!” “噗——!” 雪舟等杨听着这最后的“判决”,尤其是来自故交的亲口判定,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他指着叶修,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满眼的难以置信与屈辱。 最终。 眼前一黑。 随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晕死了过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想自己堂堂雪舟等杨,纵横画坛数十载,被誉为国手圣手,今日竟会败在一个…… 用烧火棍和炭灰的毛头小子手里!!!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叶修看都没看晕倒的雪舟等杨,目光直接落在了面如死灰的猪股竜之介身上,嘴角勾起那抹玩味笑容。 “猪股使者,现在……可以跪下来,喊爷爷了吗?” 猪股竜之介浑身一颤,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下一秒。 他猛地抬头,色厉内荏地尖声叫道:“叶修!你……你莫要欺人太甚!这……这就是你们大坤的待客之道吗?!” “呵。” 叶修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别拿什么待客之道来激将本王,没用,你要是想耍赖,直说就行,反正……”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鸦雀无声,但眼神都紧紧盯着这里的万千民众,声音清晰地传开。 “反正大家都看着呢,也都看清了你们倭国使团是何等的……” “输不起!” “是何等的死皮赖脸,本王无所谓,真的。” “你……!”猪股竜之介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强词夺理。 “够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梅川内依子突然厉声开口,打断了猪股竜之介。 她脸色冰寒如霜,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刮过叶修,却又带着绝对的冷静。 她盯着猪股竜之介,用倭语说道。 “猪股君,愿赌服输!” “此刻再行狡辩,只会让我日出之国颜面尽失!跪!” 猪股竜之介接触到梅川内依子的眼神,想起临行前的使命和此行的真正目的,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 他屈辱的双腿一软,朝着叶修的方向,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下一秒。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高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次。 两次。 三次。 每一下,都像是在他以及所有倭国使团成员的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磕完头,他低着头,怒吼着:“爷……爷爷……” 第324章 第二场比试开始! 所有人一脸古怪地看着高台上这戏剧性的一幕。 猪股竜之介居然真的在万千目光注视下,对着乾王叶修跪地磕头,喊出了那声屈辱的“爷爷”!!! 不少人想笑又不敢笑,气氛诡异至极。 叶修笑眯眯地受了这三拜,仿佛真是在逗弄自家小辈。 以至于。 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说道。 “乖孙,声音挺洪亮,我听见了。” “下次记得,别再这么鲁莽,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当然,若还想给爷爷送彩头,爷爷随时欢迎。” “你……噗——!” 猪股竜之介本就气血翻涌,强压着的羞愤当场被叶修这几句风凉话彻底点燃。 下一秒。 喉头一甜,竟真的喷出一小口血来,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脸色瞬间灰败如土。 眼见局面即将失控。 六皇子叶安适时地站了出来。 “好了!” “第一场画技比试,胜负已分,正式结束!” “鉴于……” “嗯,诸位选手,尤其是猪股使者需要时间平复心绪,调整状态,经裁定,第二场骑射比试,定于明日辰时!” “届时将前往皇家猎苑举行!” “今日诸位都辛苦了,且先回去好生休整吧。” 他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猪股竜之介心上。 尤其是那句“调整心态”,更是让他感觉脸上被无形的手又狠狠抽了几巴掌。 猪股竜之介的脸更黑了,黑中透紫。 下一秒。 他猛地一挥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们走!” 随即,在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注视下,带着倭国使团众人,如同斗败的公鸡,又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怒气冲冲地狼狈离场。 一回到驿馆专属的院落。屏退了闲杂人等,猪股竜之介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乱跳。 紧接着。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随后进来的梅川内依子,低吼道:“依子小姐!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为什么要我跪?你知不知道!今日我的脸,我们日出之国的脸,都彻底丢尽了!!!” 他真的怒啊! 万万没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对一个跪了! 梅川内依子面无表情地走到主位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冷茶。 然后。 眼神冰冷如刀,淡淡说道。 “猪股君,小不忍则乱大谋,一时的屈辱算什么?” 猪股竜之介差一点没将鼻子气歪了。 八嘎! 又不是你受辱! 你当然能忍了啊! 但不等开口,梅川内依子继续说道:“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过程再难看也无所谓,今日他叶修让你我受的辱,就在明日的骑射场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讨回来?怎么讨?” 猪股竜之介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杀机毕露,“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叶修死!!!” “放心,他活不过明天。” 梅川内依子抿了一口冷茶,语气森寒,“明日骑射,你亲自参加,猎场之内,刀箭无眼,发生任何‘意外’都很合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让他永远留在那片猎苑里。” 猪股竜之介闻言,狰狞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杀机。 “嗨!” …… 回乾王府的路上,叶安与叶修同乘一车。 叶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他看向身旁依旧一脸轻松的叶修,语气带着几分后怕。 “八弟,你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 “那赌注万一,我是说万一画作未能显现,或者效果不佳,局面可就彻底崩坏,无法收场了!” 叶修闻言,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六哥,你这担心纯属多余,你看……这不是完美收住了吗?” “那个叫什么……猪骨是吧?” “我早就看他不爽了,一副眼高于顶的德行,如今让他当众跪下喊爷爷,岂不是痛快?” 叶安被他这故意叫错名字的说法逗得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纠正道:“是猪股!竜之介!” “管他什么猪股牛股。” 叶修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在本王眼里,跟一头整日哼哼唧唧,自以为是的蠢猪没什么两样。” 听他这么一说,叶安想象了一下猪股竜之介那气急败坏又不得不跪下的模样,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以至于。 脸上笑意更浓。 “话虽如此,看着是解气。” “但总归还是要小心一些,倭人此番受此大辱,明日骑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叶修收敛了些许玩笑之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们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便是,我既然敢接,自然有应对之法,六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等着看好戏吧。” 见叶修如此笃定,叶安点了点头,心情确实比刚才轻松了许多。 …… 翌日,辰时。 皇家猎苑外围,旌旗招展,气氛肃杀。 猎苑入口处的空地上,已然划分出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大坤一方,以六皇子叶安为首,一众文武官员簇拥其后。 十名参与骑射比试的选手皆已到位,他们身着轻便戎装,胯下骏马神骏非凡,鞍侧悬挂着硬弓和装满箭矢的箭囊。 这些选手多为军中遴选的精锐,也有少数宗室子弟中的佼佼者,个个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正在低声检查着弓弦马具,做着最后的准备。 队伍旁边,还有负责计数,搬运猎物的辅兵以及维持秩序的禁军士兵,阵容严整。 倭国一方,正使猪股竜之介果然亲自出场,他换上了一套便于骑射的倭国武士服,脸色依旧有些阴沉,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狠厉。 在他身后,九名倭国武士也已准备就绪,这些武士身形虽大多矮壮,但眼神凶悍,透着一股常年在厮杀中磨砺出的戾气。 他们的马匹看起来不如大坤这边高大,却显得格外精悍驯服。 梅川内依子依旧穿着她那身显眼的和服,站在队伍边缘,冷冷地注视着大坤阵营,尤其是在叶修身上停留片刻,目光如毒蛇般冰冷。 叶修此刻也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战马上,他今日换上了一套利落的玄色骑射服,少了几分平日的慵懒,多了几分英挺之气。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反复检查装备,只是随意地拉着缰绳,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视着远处苍茫起伏的山林,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关乎国体的激烈比试,而是来郊游踏青一般。 辰时正点,号角长鸣。 礼官上前,高声宣布骑射比试规则与注意事项,强调以两个时辰为限,最终以猎获野兽的数量与质量综合评定胜负,并严令禁止攻击他人及其坐骑。 当然。 为了能区分猎物归属,所以双方的箭矢都有染色标记。 红色标记的乃是大坤。 蓝色标记的则是倭国。 而每一个参赛选手的箭头造型,也都不一样。 比如叶修的箭头上,写着一个‘修’字,而猪股竜之介上的乃是一个‘介’字! 如此一来。 就不会出现混淆的可能了。 见双方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礼官一把上前,高声道:“比试开始,选手入场!” 双方共二十名骑手,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广阔的皇家猎苑深处,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卷起阵阵烟尘。 真正的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 叶修一夹马腹,骏马顺势载着他偏离了大队人马惯常奔行的主路,如同一道白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一片地势更为崎岖,林木也更加茂密的区域。 马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叶修勒住缰绳,放缓速度,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巡视着四周的环境。 地上的痕迹、被啃食过的植物、树干上的刮蹭、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味…… 所有这些信息汇聚到他的脑中,迅速构建出这片区域的生态图景。 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嘿嘿一笑。 “这一群家伙,居然要跟我比狩猎?” “可没人比我更了解动物的习性了!” 上一次,他只是利用了狮子和鬣狗的关系,就导致前太子叶昭被废了“鸡鸡”。 如今更不用说了…… 这四周,明显有野猪行走过的痕迹,泥地上的蹄印杂乱而深,被拱开的土壤还带着湿气,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而且看这规模和痕迹的新旧程度,还不止一批。 叶修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颈,示意它安静等待。 他则像一名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俯下身,仔细辨认着足迹的方向和深浅,鼻翼微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特殊气味。 他循着前世的记忆和学到的寻找野兽的知识,沿着一条被反复踩踏过的兽径向密林深处潜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他便在一处背风,靠近水源的斜坡下,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处被大量树枝,落叶和泥土堆积起来的窝巢,周围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臊臭味。 几头体型硕大的成年野猪正懒洋洋地躺在窝边晒太阳,巨大的獠牙在林间斑驳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还有几只半大的小野猪在附近拱着泥土,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果然! 这就是一个野猪家族的盘踞地! 叶修眼中精光一闪,如同发现了宝藏。 他悄无声息地退回至白马的身旁,利落地翻身上马。 紧接着。 他深吸一口气,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其中一支搭上弓弦,另外两支虚扣在指间。 动作行云流水。 “咻——!” 第一支箭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无比地没入了一头最大公野猪的眼窝! 那野猪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完整一声,便轰然倒地,四肢抽搐。 因为…… 那一支箭贯穿了对方的大脑! 没错! 无论是人,还是野兽,弱点永远都是大脑。 而野猪皮糙肉厚,想要破开对方的防御,只能从眼睛入手。 但叶修却一发入魂!!! 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瞬间惊动了整个野猪群! “嗷——!” 愤怒的嚎叫声响起,剩下的几头成年野猪立刻红着眼睛,凭借着皮糙肉厚和蛮力,朝着叶修的方向发起了疯狂的冲锋! 第325章 被当枪耍了? 半个时辰过去。 叶修骑着白马在林间不紧不慢地穿行。 他箭囊中的箭矢已所剩无几。 毕竟。 每个人的箭都是定额配给,没有补给。 当然…… 也极少有人能像他这般箭无虚发,几乎每箭必中,效率惊人。 他打算将最后几支箭用完便返回集合点,目前的收获已然颇丰,只需要等人将猎物捡了就行。 行至一处遍布鹅卵石的溪流边,潺潺流水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叶修目光一扫,发现溪边竟有一只颇为肥硕的野生大鹅正在踱步。 他摸了摸肚子,赶路和狩猎消耗不小,此刻正好有些饿了。 “就是你了。” 心念一动,叶修抬手便是一箭,那大鹅应声而倒。 他利落下马,捡起猎物,将箭矢拔出插回箭篓里。 然后。 就在溪边熟练地处理干净,生起一堆篝火,将鹅肉架在上面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 油脂混合着细盐,滴落火中滋滋作响,诱人的肉香开始在林间弥漫。 烤鹅外皮渐渐变得金黄焦脆,叶修撕下一条鹅腿,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着。 肉质紧实,带着野物的特有香气,虽只简单烤制,味道却是不错。 奶奶的! 这一种味道,在现代可吃不到的。 然而。 他刚咽下这一口,便头也不抬地对着周围的密林淡淡说道:“都闻着味儿来了,干嘛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 话音未落。 只听“嗖嗖”几声破空轻响。 下一秒。 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树林阴影中闪现而出,瞬间将叶修围在了中央。 为首之人,正是脸色阴沉,杀机毕露的倭国正使猪股竜之介! 而他身后,赫然是七八名身着黑色夜行衣,仅露双眼,手持忍刀或苦无的倭国忍者! 这些人气息内敛,行动诡秘,显然并非参赛的骑射选手。 叶修仿佛没看见那明晃晃的兵刃,又咬了一口鹅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好奇地问道:“呦?你们是怎么混入这儿的?按理说这皇家猎苑戒备森严,外人不应该能进来才对。” 猪股竜之介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用生硬的中原话厉声道:“八嘎!你不需要知道!因为你马上就是一具尸体了!” 叶修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嘿嘿一笑,一边嚼着鹅肉一边笑道。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能在这时候,用这种方式把人送进来……” “是我的好大伯,龙王叶夜在背后搞的鬼吧?他倒是贼心不死,跟你们勾搭得挺紧。” 猪股竜之介双眼一眯,寒光乍现,杀意更浓:“哼!越聪明的人,死的越快!” “哈哈哈哈哈!” 叶修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他用油乎乎的手指点了点猪股竜之介,“你也不见得多聪明啊?带着这么几个人,就以为能吃定我了?昨天跪地喊爷爷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 “八嘎呀路!!!”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猪股竜之介的怒火和屈辱,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刀尖直指叶修,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今日,我必定亲自手刃你!以雪昨日之耻!给我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 那七八名忍者身形骤动,如同捕食的猎豹,从不同方位朝着篝火旁的叶修猛扑过去! 刀光闪烁,瞬间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叶修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中香喷喷的烤鹅腿,摇头道。 “你们这几个家伙,真该死啊……” “没看到本王正在享用美食吗?” “非得挑这种时候来扫兴。” 话音未落。 几名忍者已如鬼影般欺近,刀风凛冽! 叶修不慌不忙,右手闪电般从箭篓中抽出一把箭矢,看也不看就朝前一掠—— “咻!” 就在他侧身避开一道劈斩的瞬间,他还不忘低头咬了一大口鹅肉,嚼得满嘴流油。 而那一支箭,却已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与他擦肩而过那名忍者的脖颈! “呃啊!” 那忍者瞪大双眼,捂着喷血的喉咙软软倒下。 叶修顺势拔出箭矢,血珠飞溅。 可他却浑不在意,又咬了一口鹅肉,含糊不清地评价道:“你们……不行啊?” 那几名忍者见状又惊又怒,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戾气暴涨! “杀——!” 他们齐齐低吼,再度合围扑上,刀光织成密网,势要将叶修绞杀当场! “啧,没完没了。” 叶修终于有些不耐,将剩下的鹅腿往嘴里一叼,空出双手,竟主动迎着刀光冲了进去! 他身形如游龙,步法诡谲,在刀锋缝隙中穿梭自如。 手中箭矢时而如短匕格挡,时而如飞镖掷出,每一次出手,必有一人惨叫倒下! 他就如狼入羊群,所过之处血花绽放,忍者接连倒地,连他一片衣角都未能沾到。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七八名忍者已尽数倒在血泊之中,再无生息。 叶修停下脚步,取下口中叼着的鹅腿,又咬了一口,嚼得津津有味。 他抬眼望去,只见场中唯一还站着的,只剩下脸色惨白,呆若木鸡的猪股竜之介。 叶修咽下鹅肉,微微一笑。 “现在,就剩你了——乖孙。” 猪股竜之介震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 叶修居然那么强大,他们的情报系统有误??? 然而。 不等多想。 叶修已经嚼着鹅肉,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猪股竜之介猛然惊醒,惊恐的低喝着:“你……你敢杀我?我可是倭国正使!杀了我,会引起两国纷争,你们大坤担待不……” “停停停!” 叶修不耐烦地打断他,随手将吃剩的鹅骨头塞入了他的嘴里,“吵死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一点新意都没有。” 他将手上的油渍,擦在猪股竜之介的身上。 “放心,乖孙。” “爷爷我今天心情好,不杀你。” “非但不杀你,我还放你离开,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猪股竜之介刚吐掉骨头,还没发怒,就当场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纳……纳尼?你……你放我走?”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打傻了出现了幻听,或者叶修又在耍什么更恶毒的花招。 叶修看着他这副蠢样,不由得乐了,嘿嘿一笑。 “那当然,这还有假?” “爷爷我哪有亲手杀自己孙儿的道理?” “传出去多不好听,显得我家风不严,教孙无方啊。” “你……!!!”猪股竜之介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绿,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嘶吼道,“八嘎!士可杀不可辱!!!” “啪——!” 回应他的是叶修毫不留情甩过来的一记清脆耳光,直接把他后面的话全打了回去。 叶修甩了甩手腕,挑眉问道:“辱你怎么了?” 猪股竜之介:“???” “啪——!” 叶修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得他另一边脸颊也迅速肿胀起来,彻底成了猪头。 “侮辱你,你就得受着!” 叶修语气淡然,“明白吗?乖孙。” 猪股竜之介:“???”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 屈辱! 愤怒! 恐惧! 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他彻底崩溃。 可叶修却好整以暇地擦了擦手,再次开口:“来,再喊一声‘爷爷’,喊得让我满意了,我就让你滚蛋。” 猪股竜之介:“???” 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叶修,嘴唇哆嗦着。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修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叫爷爷,叫了我就告诉你。” 猪股竜之介看着叶修的笑容,又瞥了一眼周围同伴的尸体。 下一秒。 他闭上眼,咬牙切齿地吼道。 “爷爷!!!” “哎!真乖!” 叶修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真的听到了孙儿真诚的呼唤。 然后。 他好奇的问道:“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非要杀我?就因为我长得帅?” 猪股竜之介脸一黑,他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但他此刻小命攥在对方手里,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强忍着屈辱,咬牙切齿地道:“是……是梅川内依子小姐!她一定要你死!” “梅川内依子?” 叶修闻言,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啥?女的?我都没见过她,更没把她怎么着啊?她这么恨我干什么?” “你杀了她弟弟!”猪股竜之介低吼道,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她弟弟?” 叶修更纳闷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宰掉的倭人好像就那么一拨,“她弟弟是谁?” “就是……就是前几日,为龙王叶夜办事,去……去‘请’你的那些人里的头目,梅川内酷!” 猪股竜之介觉得“刺杀”二字实在难以启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梅川内酷?” 叶修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哦!你说的是那个带队的,被我放回去给叶夜带话的小矮子?” “放……放回去?” 猪股竜之介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你……你说你放他回去了?可……可龙王大人说,是你凶性大发,将他以及所有武士全都虐杀了啊!” “没错啊!” 叶修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没好气地说道。 “他们要杀我,我当然杀了他们。” 第326章 凌乱的梅川内依子! 叶修懒得再跟他废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苍蝇一般。 “行了,废话少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朝那堆还在燃烧的篝火走去。 然后。 重新坐了下来,捡起篝火上另一只没动过的烤鹅翅膀。 “赶紧把你这些碍眼的‘垃圾’都拉走,清理干净了。” 叶修咬了一口酥脆的鹅皮,头也不抬地补充道。 “不然,断你一条腿。” “清理完了,你就可以滚了。” 猪股竜之介闻言,如同被赦免的死囚,瞬间从极致的震惊中惊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叶修,确认对方似乎真的不打算杀他,强烈的求生欲立刻压倒了一切。 下一秒。 他二话不说,甚至顾不上脸颊的剧痛,手脚并用地开始拖拽那些忍者的尸体。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用尽力气,将一具具尚温热的尸体奋力拖到溪流边,然后“噗通”、“噗通”地推入湍急的溪水中。 冰冷的溪水瞬间卷着那些黑衣尸体,朝着下游漂去,只留下几缕稀释的血色,很快也消散不见。 做完这一切。 猪股竜之介喘着粗气,惊恐地回头瞥了叶修一眼。 见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烤鹅,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猪股竜之介再不敢停留,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地冲入密林深处,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叶修啃着鹅翅膀,眼角余光瞥见对方狼狈逃窜的背影消失在林间,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啧,跑得倒挺快。” 他摇了摇头,继续享用着烤野鹅。 不得不说,这野生大鹅肉质紧实,油脂丰沛,仅用细盐简单调味,烤出来便已是人间美味。 不过…… 大伯那个傻逼,也太会了。 居然还会祸水东引这一招,就是太烂了一点,也幸好自己当初没杀了那个梅川内酷。 而接下来…… 就是等待好戏的时候了! 毕竟。 杀人的另有其人,这倭国的人,估计要有乐子了。 待他将整只烤鹅消灭干净,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又就着溪水清洗了一下手上的油渍。 他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灰尘。 时辰尚早,比试还未结束。 他翻身上马,驾驭着白马,继续在猎苑中看似随意地游荡起来。 回去的路上,他又顺手猎了几只撞上来的傻狍子,或野狼。 但箭无虚发,轻松写意。 眼看着箭囊彻底空了,收获也足够惊人,他这才调转马头,朝着集合点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去。 至于“战利品”? 自然有人会去收拾。 马蹄踏在林间的落叶上,发出富有节奏的沙沙声。 然而,就在叶修路过一处光线晦暗的丛林时,胯下的白马忽然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紧接着。 前蹄微微刨地,停了下来。 叶修眉头微蹙,几乎是同时,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锐利的目光一下子锁定住了身后侧上方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树冠。 “谁?” 话音刚刚一落。 只见那浓密的枝叶阴影中,一道纤细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立于一根横生的树枝上。 对方全身都笼罩在紧身的黑色夜行衣中,脸上也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正居高临下,不带丝毫感情地俯视着他。 叶修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哟?” “你又是谁?” 黑衣人没有答话,回应叶修的,是数道撕裂空气的锐响! “咻!” “咻!” “咻!” 只见她脚下一踏树枝,身形借力旋转,如同暗夜中绽放的黑色陀螺。 然后。 双手连挥,好几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忍者飞镖,呈品字形朝着叶修的面门与胸口要害激射而来! 速度快得惊人! “啧,招呼都不打就动手,没礼貌。” 叶修啧了一声,手腕一抖,原本握在手中的马鞭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毒蛇,在空中划出几道凌厉的弧线! “啪啪啪!” 几声脆响,那几支飞镖竟被他用鞭梢精准地一一抽飞,叮叮当落地,没入草丛。 然而。 就在这格挡飞镖的电光石火间,那黑衣人的身影已然如鬼魅般欺近! 借着下坠之势,她双手紧握一柄忍刀,刀光如匹练,带着凄厉的风声,朝着叶修的头顶狠狠劈落! 刀未至,那股凌厉的杀气已刺得人皮肤生疼。 眼看刀锋即将临头,叶修坐在马背上,似乎避无可避。 但他却不慌不忙,左手快如闪电般向上探出,并非去硬接刀锋,而是精准一把扣住黑衣人持刀手腕的脉门! 入手处,竟是一片出乎意料的纤细与……柔腻? 与此同时,他的右掌随之拍出,看似轻飘飘地印向了对方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叶修的反应和速度如此之快,手腕被制,胸口又中一掌,一股浑厚却不算刚猛的力道传来,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个跟头,卸去部分力道,踉跄地落在了几步开外。 叶修感受着左手残留的触感,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拍出右掌,脸上露出了极为诧异的神色,脱口而出。 “嗯?软的?你……是女的?” “而且……你这路数,怎么感觉那么倭里倭气的?” 那黑衣人刚稳住身形,胸口火辣辣的疼。 可一听到这话,尤其是“倭里倭气”四个字,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瞬间燃起怒火,气得连身体都微微发抖。 “你才倭里倭气!你全家都倭里倭气!” 话音未落。 她显然被彻底激怒,身形再次暴起,比之前更快!更狠! 手中的忍刀划出更加刁钻诡异的弧线,不再局限于劈砍,而是夹杂着刺!削!撩!等多种变化,如同编织一张死亡的刀网,朝着叶修笼罩而来! 刀风呼啸,杀气凛冽! 叶修见她来势更凶,无奈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找打,那可别怪我了!” 就在那刀光即将及身的刹那,叶修身形如鬼魅般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锋芒,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一巴掌拍在了对方那因发力而紧绷的翘臀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林间格外清晰。 叶修趁着她身形一僵的瞬间,再次问道:“喂,下手没个轻重,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无耻登徒子!!!” 黑衣人臀部受袭,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的双眸瞬间被羞愤和杀意填满,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当即厉喝一声。 她手中忍刀挥舞得更加疯狂,刀刀不离叶修要害,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叶修见她不仅不说,反而更加暴躁,也是有些无语。 以至于。 他脚下步伐变幻,再次避开一连串的攻击,瞅准一个空档,右脚迅疾如风般踹出,正中对方纤细的腰肢。 “砰!” 黑衣女子闷哼一声,被这一脚踹得踉跄后退数步,腰间传来一阵酸麻。 叶修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我说,你要是再不说你是谁,我可就给你起外号了!” “看你这一身黑衣,鬼鬼祟祟,里面好像还什么都没穿。” “干脆就叫你……‘梅川内依’算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切你那倭里倭气的劲儿?” 他本是随口一说,故意气她。 然而,话音刚落,那正欲再次扑上的黑衣女子脚步猛地一顿,露出的双眼中瞬间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脱口惊呼:“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下轮到叶修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看着对方那反应,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啥?你就是那个梅川内依子???” 梅川内依子闻言,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她只能咬着牙,黑巾下的脸庞涨得通红,恨声承认:“没错!就是我!叶修,你杀我弟弟,今日我必取你性命,为他报仇雪恨!” 叶修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地挑起了眉毛,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喂喂喂,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这里有点毛病?” “我刚才明明跟那头蠢猪说得很清楚了,你弟弟梅川内酷根本不是我杀的!” “我都放他回去给叶夜报信了!你怎么还来找我拼命?你找错人了吧!” 梅川内依子闻言,厉声道:“猪股君的确说了!但空口无凭,我凭什么信你?!” 叶修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空口无凭?” “那我的好大伯,龙王叶夜,他指认我杀了你弟弟,不也是空口无凭?你怎么就信了?” “这不一样!”梅川内依子下意识反驳,“我们……是合作关系!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耍我!” “嗤——” 叶修忍不住嗤笑一声,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天真的孩童。 “他连自己的亲侄子,当今的皇子,都敢三番两次设计刺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为了达成目的,利用你们,甚至牺牲掉一个无关紧要的倭国武士,再栽赃到我头上,借刀杀人,一石二鸟,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不是吗?” 梅川内依子握着忍刀的手微微颤抖,黑巾下的嘴唇紧紧抿起。 一时间。 她沉默了。 叶修见状,知道她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于是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回去后,找个机会,当面去和我的好大伯对峙。” “记住,态度一定要强硬,坚持三次,就说你已经从其他渠道得知了真相,看他会不会惊慌失措,会不会语无伦次,会不会……” “恼羞成怒,试图杀你灭口?” 梅川内依子眼神变换不定,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她还是猛地摇头,强行压下那份动摇,低喝道:“你休要在这里巧言令色!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随你便。” 叶修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第327章 要玩,赌个更大的! 叶修骑着白马,慢悠悠地踱回狩猎场入口处的集合点。 他回来得实在太早,日头才刚刚开始西斜,离规定的结束时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以至于场中除了负责警戒和记录的官员,辅兵外,参与比试的选手他是一个未见。 叶修利落地翻身下马,随手将空空如也的箭篓从马鞍旁解下,丢给一旁迎上来的侍从。 那轻飘飘的箭篓,以及里面一支不剩的状况,立刻引来了周围不少目光和低声议论。 “看,乾王殿下回来了!” “这么早?箭篓都空了……该不会是自知取胜无望,胡乱把箭射完就回来了吧?” “唉,毕竟骑射不同于画技,需要常年累月的苦练,殿下虽是天纵奇才,恐怕也……” “看来这场是悬了,倭人那边可是有备而来啊!” 窃窃私语如同蚊蚋,带着惋惜!怀疑!甚至一丝……幸灾乐祸! 叶修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也看不见那些复杂的目光。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场边临时设置的休息区,寻了一张铺着软垫的宽大太师椅,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吃饱喝足,是该休息一会儿了! 小蝶连忙上前,乖巧地拿起一旁的团扇,轻轻为他扇风纳凉。 叶安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见叶修这副模样,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到他身边,问道:“八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情况如何?猎获多少?” 叶修眼皮都懒得抬,懒洋洋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安啦六哥……将心放进肚子里就行,我先睡一觉,困死了……” 说完,竟真的脑袋一歪,不再理会焦灼的叶安。 不过几个呼吸间,均匀而轻微的鼾声便响了起来,显然是睡得极沉。 叶安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他半晌说不出话。 以至于。 最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一旁,焦虑地来回踱步。 时间在叶修的鼾声和叶安的焦躁中缓缓流逝。 日头逐渐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终于,开始有参赛选手陆陆续续返回。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与风尘,箭囊大多所剩无几。 他们看到早已归来并在熟睡的叶修,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但更多的还是关注自己的收获,默默到登记处报备,然后疲惫地在一旁休息等待。 倭国的选手们也相继归来,为首的猪股竜之介脸色异常难看,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带回来的猎物数量颇为可观,引得随行的倭人一阵低呼,似乎重燃了希望。 猪股竜之介目光阴鸷地扫过熟睡的叶修,眼里有些惊惧。 当最后一名选手在规定时辰内返回后,前去猎苑中专门负责搜寻、搬运选手们猎获物的禁卫军队伍,也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他们两人一组,或用木杠抬着,或用推车拖着,将大量的猎物堆积在场地中央,很快便形成了一座颇为壮观的小山。 獐、狍、野鹿、狼、狐、野猪…… 各种飞禽走兽应有尽有,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傍晚的空气中。 叶安见人员物资均已到齐,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深吸一口气,走到场地中央,朗声道:“时辰已到,所有选手均已返回,现在,开始清点猎获,统计最终结果!” 官吏和辅兵们立刻上前,开始忙碌地分拣猎物,并根据箭矢上的标记和箭头刻字,确认猎物的归属。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但秩序井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肉山”上,尤其是倭国使团那边,更是屏息凝神,期待着翻盘。 随着清点的进行,各方选手的成绩被逐一报出。 “大坤,张猛,猎获野物……共计二十三只!” “倭国,小野一郎,猎获……二十七只!” “大坤,孟瘠薄,狩猎野物……三十八只!” “……” 成绩大多在十几只到四十只徘徊。 目前最高的是倭国一位名叫犬养毅的狩猎大师,达到了四十一只,引来一阵惊叹。 猪股竜之介的脸色稍霁,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叶安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不断在堆积的猎物和呼呼大睡的叶修之间来回切换。 终于。 当大部分猎物被分拣完毕,几名禁卫抬着最后几头体型格外硕大的野兽走了过来——那是几头壮硕的野猪和一头皮毛斑斓的豹子。 一名负责记录的官员拿起插在最大那头野猪眼窝中的箭矢,仔细辨认了一下尾羽的颜色和箭头的刻字,他的手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支箭……归属,乾王殿下叶修!猎物,成年公野猪一头!” 他话音刚落,旁边另一名官员也拿起从豹子脖颈处取下的箭,失声喊道:“这头豹子……也是乾王殿下的箭!” “这只狍子也是!” “这只狼也是!” “还有这些……这些……” 惊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人们震惊地发现,那些体型最大,最难猎杀的猛兽,诸如野猪、豹子、狼群头狼等等…… 身上所中的箭矢,竟然超过八成,都刻着一个清晰的“修”字! 而且箭矢命中的位置,无一例外,全是眼睛、耳后、脖颈等一击毙命的要害! 官吏们不敢怠慢,加快了清点速度。 最终,当所有属于叶修的猎物被单独分离出来,堆成另一座更为骇人的“小山”时,那名主计官员用颤抖的声音,报出了一个让全场死寂的数字。 “经……最终核实,乾王殿下叶修,本次骑射比试,共用箭九十九支……” 他顿了顿,几乎是吼着说出了后面的话。 “猎获大小猎物,共……共九十九只!” “箭无虚发!其中……其中大型猛兽超过六十只!” 哗——!!! 整个集合点,如同烧开的滚水般,瞬间彻底沸腾、炸锅了! 九十九支箭,九十九只猎物?! 百分之百的命中率?! 而且猎杀的基本都是最具危险性、最难对付的大型野兽?! 这……这怎么可能?!他还是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那个依然在太师椅上酣睡,甚至还轻轻打着鼾的身影上。 之前那些怀疑,惋惜的议论,此刻全都化为了震撼与难以置信! 叶安在经历最初的呆滞之后,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 他一个箭步冲到场地中央。 因为激动,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他高高举起手臂,大吼着。 “结果已经明朗!本届骑射比试,获胜者是大坤——乾王叶修,以九十九只猎物的绝对优势,夺得魁首!” “大坤万胜!乾王殿下万胜!” 不知是谁先激动地喊了一声。 下一刻。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呐喊,如同惊雷般在这皇家猎苑的边缘轰然炸响,直冲云霄! 与这震天欢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倭国使团死寂一片的脸色。 猪股竜之介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果然啊…… 他们让叶修参加,就是自取其辱! 要知道。 那个家伙一人用箭矢杀了他们好几个忍者啊…… 这样的身手,猎杀一群野兽好像也就没什么不可能了。 他身旁的梅川内依子,已经换上了十二单衣。 但那双眼眸中,却交织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茫然。 而在那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乾王叶修,只是在这巨大的喧嚣里微微蹙了蹙眉,仿佛被打扰了清梦,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然而。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倭国使团方向,那位名叫犬养毅的骑射大师猛地排众而出。 紧接着。 他脸色涨红,挥舞着手臂,用生硬的中原话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不服!我不服!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大坤作弊!” “九十九箭,九十九只猎物?” “还多是猛兽?天底下哪里有人能箭无虚发到这种地步???” “这绝对是你们预先放置了被麻醉或困住的野兽,让他去射杀!作弊!赤裸裸的作弊!” 他这一吼,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现场的欢呼声顿时一滞。 叶安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犬养毅。 “犬养大师,此话何意?” “猎苑乃皇家禁地,所有野兽皆是野生,何来作弊一说?” “众目睽睽,猎物伤口,箭矢标记皆清晰可辨,你们是想赖账不成?” “赖账?非是赖账!”犬养毅梗着脖子,指着那堆属于叶修的猎物小山,激动道,“是这结果太过夸张,超出常理,让人如何能信?除非……除非他乾王叶修,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再与我比试一次!就比三箭!若他还能胜我,我便心服口服,承认他这‘箭无虚发’之名!” “对!再比一次!” “当面比过才算!” “定然有诈!” …… 他身后的倭国使团成员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跟着鼓噪起来,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叶安见他们一副不依不饶、善不罢休的样子,知道若不答应,恐怕难以服众,甚至会落人口实。 毕竟。 他也有点儿觉得玄幻了…… 所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依然在太师椅上酣睡的叶修身旁,轻轻推了推他。 “八弟?八弟!醒醒,快醒醒!” 叶修被推搡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嘟囔道。 “干嘛啊六哥……吵死了……正梦到跟如雪、红夜、师师她们一起拜堂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懂不懂……” 全场:“……” 好家伙! 别人在争执比试的事情,他却在做春梦? 简直没谁了! 叶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捂脸的冲动,压低声音解释:“倭国那个骑射大师犬养毅不服你的成绩,说你作弊,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你再比三箭,不然不认输。” 叶修揉了揉眼睛,总算清醒了些许。 他懒洋洋地坐起身,目光越过叶安,落在犬养毅的身上,挑了挑眉:“你……不服?” 犬养毅被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激得更怒,大声道。 “没错!我不服!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再比过!” 叶修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他几秒,随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 他随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 “行啊,没问题。” “陪你再玩玩儿也行……”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不过,光是比试多没劲?” “既然要玩,这次咱们再赌个大的,如何?” 第328章 割让土地的赌约!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错愕与不解,齐刷刷地汇聚在他身上。 这乾王殿下,又要玩什么花样? 不少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倭国正使猪股竜之介。 毕竟…… 这位不久前才刚在万众瞩目下跪地喊过爷爷呢,那叫一个记忆犹新。 猪股竜之介感受到这些目光,脸上顿时一阵火辣,羞愤交加,却又不敢轻易接话,生怕再次掉进叶修的坑里。 犬养毅也被叶修这突如其来的“赌个大的”弄得一愣。 然后。 一脸警惕地问道:“赌?你……你想赌什么?” 叶修掏了掏耳朵,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慢悠悠地道。 “老是跪下来喊爷爷,太过时了,本王也不喜欢动不动就多一个便宜孙子,听着膈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倭国使团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所以这次,咱们玩点实在的。” “谁输了,谁就割一块地给赢家,如何?” “什么?!割地?!”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在整个集合点轰然炸响! 刚刚平息下去的哗然声,一下子以更猛的势头爆发开来! “我的天!割地?!乾王殿下疯了吗?!” “这……赌注也太大了!岂是儿戏!” “国之疆土,岂能轻易用作赌注?!万万不可啊!” “殿下三思!!!” …… 大坤这边的官员们脸色剧变,纷纷出声劝阻,连叶安也急了,一把拉住叶修的衣袖:“八弟!不可!此事关乎国土,绝非我等可以擅专!快快收回成命!” 这玩的太大了! 已经完全超出了比试切磋的范畴,上升到国家层面了! 倭国使团那边也是人人色变,议论纷纷。 犬养毅更是彻底懵了,他只是一个骑射大师,哪里做得了割地的主? 他求助般地看向使团的核心——猪股竜之介和梅川内依子。 猪股竜之介和梅川内依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凝重。 猪股竜之介对犬养毅使了个眼色,犬养毅会意,连忙小跑过去。 三人聚在一处,压低声音快速交谈。 “犬养,你有几成把握?” 猪股竜之介沉声问道。 犬养毅咬牙道。 “猪股大人,依子小姐!属下有八成把握!” “那叶修定然是作弊了!!!” “九十九箭全中,还多是猛兽,这根本非人力所能及!” “此地乃大坤皇家猎苑,他们想做手脚太容易了!” “但当面比试,众目睽睽,他绝无可能再耍花样!” 梅川内依子眼神闪烁,她想起了林中与叶修的交手,那份深不可测让她心有余悸。 但犬养毅的推断也不无道理,如此夸张的战绩,确实更像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而且…… 叶修早早归来酣睡,更像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她权衡利弊,想到家族在倭国西海岸掌控的几座岛屿,虽然重要,但若能借此赢得大坤靠近倭国的三座战略岛屿,无论是对于家族还是对于帝国,都是巨大的功绩! 风险虽大,收益同样惊人! “赌了!” 梅川内依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是倭国三大家族之一梅川家的嫡女,手中掌握的资源足以调动部分边境岛屿的归属权。 “若他赢了,就将我们掌控的‘硫磺’、‘珊瑚’、‘珍珠’三岛割让。” “若我们赢了,就要大坤的‘崇明’、‘舟山’、‘海坛’三岛!” 猪股竜之介见梅川内依子点头,想到可能获得的巨大利益和挽回颜面的机会,把心一横,也低声道:“好!就依依子小姐!” 犬养毅得到授意,心中大定,转身大步走回场中,对着叶修高声喊道:“乾王殿下!你的赌约,我们接了!” 他故意放大声音,让全场都能听见。 “若你赢了,我日出之国便将‘硫磺’、‘珊瑚’、‘珍珠’三座岛屿,割让给大坤!” “但若你输了……” 犬养毅指着叶修,气势汹汹。 “大坤则需将‘崇明、舟山、海坛’三岛,划归我日出之国!” “如何?你敢是不敢?!” 犬养毅的话,让全场一静。 紧接着。 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哗然! 割地! 居然真的是割地之赌!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意气之争或个人荣辱了,这是关乎国家疆土,社稷根基的天大之事! “疯了!都疯了!” 一位老臣捶胸顿足,几乎要晕厥过去。 “乾王殿下!六殿下!万万不可啊!” “此非儿戏,一旦有失,我等皆是千古罪人!” 礼部的官员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倭人狼子野心,竟真敢提出割我‘崇明’三岛!此乃我东南海防门户,岂能轻予?!” 大坤这边群情激愤。 劝阻声! 惊呼声! 怒骂声! 一下子响成一片。 叶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边是八弟那看似随意却总能力挽狂澜的自信。 另一边是割让国土这足以压垮任何皇子的千钧重担!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 “八弟,这……这赌注太大了!” “我们……承担不起啊!” 叶安抓住叶修的手臂,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几乎是在哀求,“一旦输了,你我便是大坤的罪人,万死难赎其罪,父皇……绝不会饶了我们的!” 叶修看着叶安那惊恐失措的模样,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六哥,把气喘匀了。” “看着我。” 叶修盯着叶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相不相信我?” 叶安闻言,顿时想起了叶修在万邦厨宴上的惊世骇俗,想起了那幅“活”过来的炭灰画,想起了刚才那骇人听闻的九十九只猎物…… 一次次的不可能,都在这个八弟手中化为了可能。 一种莫名的信任和破釜沉舟的勇气,突然压倒了恐惧。 叶安猛地一咬牙,重重地点头,几乎是吼了出来:“信!哥哥信你!!!” “好!” 叶修脸上笑容绽开,转身直面犬养毅和整个倭国使团。 然后。 声音朗朗,传遍全场。 “既然你们非要给本王送地盘,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他抬手一指犬养毅,语气斩钉截铁,“赌了!就跟你们这帮小日本赌了!!!” “八嘎!!!” 犬养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地厉声纠正,“是倭国!伟大的日出之国!不是什幺小日本!乾王殿下,请你放尊重一点!” 叶修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行行行,倭国就倭国,屁事真多。” “那比赛开始吧?别耽误本王回去继续做梦!” 很快。 场地被迅速清空出一大片区域。 叶修和犬养毅各自翻身上马,手持硬弓,箭囊挂在手边最顺手的位置。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两人。 犬养毅眼神锐利如鹰,全身肌肉紧绷,他将箭矢搭上弓弦,弓开半满,死死锁定着叶修。 比赛规则很简单,相互射击! 谁将谁逼落下马,谁就赢! 叶修却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甚至还在马背上打了个哈欠,只是随手抽出了一支箭,随意地搭在弓上。 “开始!” 担任裁判的礼官猛地挥下手臂! 几乎在指令发出的同一瞬间! 犬养毅的弓弦一松! “咻——!” “咻——!” 叶修的手臂也跟着一动,弓弦震响,一支箭矢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后发先至,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无比地撞击在犬养毅刚刚离弦不久的箭头上! “咔嚓!” 犬养毅那支志在必得的箭,竟被凌空射断,木屑纷飞,无力地坠落在地! “什么?!”犬养毅瞳孔骤缩,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甚至没看清叶修是怎么出箭的! 然而。 根本不容他细想,叶修的第二箭已然破空而来! 这一箭,快如闪电,疾若流星! 目标却并非犬养毅本人,而是他胯下战马的前腿膝关节! “噗嗤!” 血光迸现! “希律律——!”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腿瞬间跪折,巨大的惯性将猝不及防的犬养毅猛地向前甩飞出去! 犬养毅人在半空,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也就在他身体即将与地面接触的电光石火间…… “咻——!” 第三支箭,如同索命的幽魂,悄然而至! 第329章 梅川内依子的夺命三连问! 猪股竜之介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 草雉剑乃国之神器! 三座岛屿更是涉及领土主权! 岂能…… 如此儿戏地输掉?!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狡赖,但在叶修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在周围大坤官员和民众那渐渐从震撼转为灼热,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中,所有狡辩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梅川内依子紧紧攥着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看着被钉在木桩上的犬养毅,又看向高踞马上的叶修,她几乎要窒息。 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一文一武,输掉了颜面,输掉了神器,如今……连国土也要输掉! “不……不能……”猪股竜之介声音嘶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嗯?” 叶修只是轻轻发出了一个上扬的音节,目光微冷。 猪股竜之介接触到那眼神,顿时如坠冰窟。 想起了林中那被随意宰杀的忍者,想起了自己跪地喊爷爷的屈辱,所有的不甘和愤怒,一下子被死亡的恐惧压垮,剩下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脸色灰败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六皇子叶安终于从极致的狂喜和震撼中彻底回过神来! 他猛地排众而出,因激动而涨红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扬眉吐气的豪情! “哈哈!好!八弟!干得漂亮!!!” 叶安大步走到场中,声音因激动而格外洪亮。 “还愣着干什么?!” “没听到乾王殿下的话吗?!” “速去准备割让文牒!让倭国使团用印!” “还有那草雉剑,立刻取来,献于乾王!” “今日,便是我大坤扬威之时!看日后谁还敢小觑我天朝上国!” 他意气风发,声音传遍四野,引得周围的大坤军民爆发出更加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乾王殿下万胜!” “大坤万胜!” 在这震天的欢呼,与倭国使团死寂,呈现了鲜明对比。 叶修只是轻轻一夹马腹,操控着白马缓缓转身。 他对着犹自沉浸在喜悦中的叶安摆了摆手。 “六哥,后面这些琐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记得,地盘和剑,一样都不能少。” “本王……回去补觉了。” 说完。 在无数道敬畏!崇拜!狂热!的目光注视下,他骑着白马,悠悠然地离开了这片刚刚见证了他再次创造奇迹的猎场,将那无尽的喧嚣与震撼,留在了身后。 …… 叶修骑着白马,慢悠悠地晃回了乾王府。 他刚在厅中坐下,一盏茶还没喝完,叶安派来的内侍便已抵达,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个紫檀木盒。 “殿下,六殿下命奴才将此物速速送来,说是倭国使团方才交割的。”内侍躬身道。 叶修挑眉,接过木盒,随手打开。 只见盒内铺着明黄色的锦缎,一柄造型古朴,带有独特异域风格的长剑静卧其中。 剑鞘似乎是某种深海巨鱼的皮革所制,泛着幽暗的光泽,上面镶嵌着几颗颜色深邃的宝石。 他握住剑柄,缓缓将剑身抽出三寸。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出鞘声响起,一股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剑身并非寻常钢铁的银亮,而是一种暗沉内敛的玄黑色,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如同云纹又似波浪的奇异纹路,在光线下微微流动。 仅仅是部分出鞘,那股无坚不摧的锋锐之气便已扑面而来。 “果然是真的……” 叶修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剑身,感受着那独一无二的材质触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材质,与他从《海外神卷》中看到的描述一般无二,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特殊金属,其硬度和韧性远超这个时代已知的任何材料。 “少主,啥好东西啊?让俺也摸摸?” 瞎乍蒲听到动静,凑了过来。 他虽然看不见,但对气息和触感异常敏锐。 叶修将剑递给他。 瞎乍蒲小心翼翼地接过,粗糙的手指仔细地摩挲着剑鞘和露出的部分剑身,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嘶……” “这玩意儿不一般!” “俺摸着它,感觉骨头缝里都冒凉气,这材质,俺从来没碰过,沉手,内里好像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儿!” “这就是那一把‘草雉剑’吧?” 他好奇地抬头“望”向叶修的方向,“少主,咱们得了这么个宝贝,要怎么处置这玩意儿?供起来?” 叶修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地吐出两个字:“融了。” “啥?!” 瞎乍蒲手一抖,差点没把草雉剑给扔出去。 下一秒。 他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都仿佛瞪大了一圈,声音提高了八度。 “融……融了?!” “少主您没说错吧?” “这东西可是锋利得很,吹毛断发都是轻的,俺摸着就知道是绝世神兵!” “咱们费老大劲儿赢来的,就……就融了???” 谁也不会想到,叶修大费周章,甚至不惜以割地为饵,赌来的倭国镇国神器,居然是要用来融了??? “没错,融了。” 叶修抿了口茶,确认道,“融成一团铁疙瘩,之后送到我房间来,另外,你马上命人把西边那间闲置的侧房收拾出来,工具按我之前给你的单子备齐,本王要用来打铁。” 瞎乍蒲彻底绷不住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您……认真的啊少主?” “真要打铁?” “您可是王爷,是神厨,是……这怎么突然就要亲自打铁了?” 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位风流倜傥,智计百出的王爷跟光着膀子抡大锤的铁匠联系起来…… 离谱! 太离谱了! 叶修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废话,快一点去办,记得融剑的时候用我上一次特殊吩咐打造的那座小坩埚炉,火力要足,温度要够高。” 瞎乍蒲见叶修心意已决,虽然满心疑惑和肉疼,却也不敢再多问,只得苦着脸应道。 “是是是,俺这就去,这就去……” 他捧着那柄价值连城的草雉剑,一步三回头,嘴里嘟嘟囔囔地快步离开了客厅,去安排融剑和改造房间的事了。 叶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向上扬了扬。 融掉草雉剑,取其核心材料,正是他打造这个时代第一把火铳,最为关键的一步。 这看似疯狂的举动,唯有他自己明白其中的必要性与价值。 只要草雉剑的材料到位,再配合上上一次拍卖会上“打劫”过来的陨石,那么火铳的整体材料就没啥问题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弹药上的制造。 不过…… 那玩意儿不急,因为材料容易弄。 …… 龙王府,书房内。 叶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的密报被他攥得死紧,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将密报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眼中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与嫉恨。 “倭国那些蠢货是吃屎长大的吗?” “画比不过,骑射也比不过!” “连他娘的暗杀都能失手!!!” “非但没杀了那个小畜生,还让他立下如此大功……逼得倭人割让三座岛屿!?” “这乃是天大的功劳!” 叶夜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梨花木架子,上面的古董花瓶一倒,摔得粉碎。 “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那个小畜生占尽了!” “诗词!医术!厨艺!军械!” “如今连武功骑射都……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鬼东西!” 他像一头困兽般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焦躁! 愤怒! 还有恐惧! 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叶修表现得越出色,越显得他之前的失败和无能,也越让他感到威胁。 就在他怒不可遏,几乎要失去理智之际,书房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王爷……梅川内依子小姐在外求见。” 叶夜脚步猛地一顿,眉头紧紧皱起。 梅川内依子? 她不在驿馆处理割地的烂摊子,跑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她弟弟的死来商议如何报复叶修? 对!一定是这样! 叶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对着门外沉声道:“让她进来!” “是。”管家应声退下。 不多时。 书房门被推开,梅川内依子款步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繁复的十二单衣,但脸上充满了冰冷之色。 管家识趣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叶夜压下心中的烦躁,挤出一丝笑容,刚想开口询问割地后续,以及下一步对付叶修的计划…… 梅川内依子却率先开口。 “叶夜,我只问你一次……” “是不是你,杀了我弟弟梅川内酷?” 叶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中猛地一咯噔! 她……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是叶修跟她说了什么? 不可能! 那个小畜生的话她怎么会信!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闪过,叶夜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怒。 第330章 大杀器,成了! “踏!” 梅川内依子脚步一顿,背对着叶夜的身影微微僵硬。 她缓缓转过身,那张总是覆盖着寒霜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有恍然。 有悲痛。 更有被愚弄的滔天愤怒。 “我原本只是猜测,用话来诈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冰冷刺骨,“叶夜,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真。” 叶夜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错愕! 上当了! 自己居然!居然!居然!被这个女人简简单单一句话给诈出了真相?! “你……你诈我?!” 极度的震惊过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暴怒,叶夜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指着梅川内依子,声嘶力竭地咆哮,“贱人!你敢诈我!!!” 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朝门外厉声嘶吼。 “来人!” “给本王拿下这个疯妇!!!快!!!” 伴随着他这声充斥着惊怒的吼叫,书房门被“嘭”地一声撞开,早已守候在外的王府护卫如同潮水般蜂拥而入,明晃晃的刀剑瞬间将梅川内依子围在了中央,杀气凛然! 梅川内依子脸色骤变,她没想到叶夜竟如此果决狠辣,直接就要下杀手。 要知道。 自己好歹也是倭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小姐!!! 眼见退路被堵,她眼中厉色一闪,娇叱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晃动,双手不知何时已各握住一柄寒光闪闪的苦无! “叮叮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爆响! 她身法诡异,出手刁钻狠辣,苦无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居然是硬生生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两名挡在最前的护卫惨叫一声,捂着喷血的喉咙踉跄后退。 “叶夜!你杀我弟弟,利用于我,此仇不共戴天!” 梅川内依子趁隙撞开窗户,回头死死盯了叶夜一眼,那眼神怨毒如万载寒冰,“我梅川内依子对天照大神起誓,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如轻烟般遁出窗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王府重重的庭院阴影之中。 “追!给本王追!” “绝不能让她跑了!!!” 叶夜冲到窗边,看着那迅速远去的黑影,气得浑身发抖,疯狂地怒吼。 一名护卫统领下意识上前一步,急声道:“王爷,属下立刻带人去……” “噗嗤——!” 他话未说完,一道雪亮的刀光便已掠过! 叶夜竟直接夺过身旁一名护卫的腰刀,狠狠劈在了这名统领的脖颈上! 血光迸溅! 那统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状若疯魔的叶夜,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重重倒地,顷刻间便没了声息。 “废物!一群废物!!!” “连个女人都拦不住!留你们何用!!!” 叶夜握着滴血的钢刀,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燃烧一切。 他猛地将刀掷在地上,对着梅川内依子消失的方向,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叶!修!!!!” “一定是你!是你这个王八蛋坏了本王的好事!!!” “是你告诉她的!一定是你!!!” “给本王等着!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 叶修自然不知道龙王府里因为他随口几句点拨而掀起的惊涛骇浪,更不清楚梅川内依子与叶夜已然彻底反目成仇。 他此刻正站在乾王府西侧那间刚刚清理出来的厢房内。 房间里原本的家具陈设已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铁匠工具。 一座小巧却结构精良的锻炉正散发着余温。 旁边是风箱、铁砧、大小不一的铁锤、钳子、锉刀,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此外,还有他命人特制的奇巧器具和几个用耐高温陶土烧制而成的精密模具,整齐地摆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 房间中央,两个物件格外引人注目。 一边是那块黑黢黢,其貌不扬,却蕴含着天外之秘的陨石,那是叶修用来做枪管和枪身的。 另一边,则是被投入特制小坩埚炉中,经过高温彻底熔融后,重新冷却凝固成一块不规则暗沉金属锭的“草雉剑”材料。 而这玩意,正是叶修用来打造枪膛部分的核心材料! 叶修走上前,咧嘴一笑。 “好了,闲杂事毕,该干活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门外候命的小蝶、瞎乍蒲等人吩咐道:“都出去吧,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是,少主。” 小蝶和瞎乍蒲虽然满心好奇,不知道叶修把自己关在这铁匠房里到底要打造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但见他神色认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叶修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 他随手拿起一件挂在墙上的皮质围裙系上,又戴上了一副厚实的手套。 然后。 他走到锻炉前,熟练地点燃了炉火,拉动风箱,橘红色的火焰“呼”地一声窜起,温度开始迅速升高。 他先将那块陨石夹起,放入炉火中灼烧,观察着其颜色变化,判断着最佳的锻造时机。 目光专注,动作沉稳,仿佛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匠人。 这天下第一把火铳的制造,就在这乾王府僻静的侧房内,悄然开始了。 很快。 叶修将烧至暗红的陨铁夹出,抡锤锻打,火星四溅。 他落锤精准,每一次敲击都蕴着巧劲,将那坚硬无比的天外陨石渐渐延展成一根匀称的管状。 别说。 像这样的技术,没有抡个几年,还真的做不到。 但奈何叶修曾经为了穿越,可是煞费苦心的搞了许多的花活,还特意学习和掌握了不少技术。 所以。 基本都是洒洒水!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手枪,步枪,机关枪的结构都记在了脑子里面,为的就是在抗日时期,八路军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来打造提供…… 待枪管初具雏形,叶修转而处理那块暗沉的草雉剑金属锭。 此物熔点极高,韧性惊人,他耐心将其反复锻薄,淬炼,最终精雕细琢成契合枪管的膛室与机括部件。 汗水早就已经浸透衣背,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手中渐成型的器物。 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组件终于完备,眼下便是最精密的组装。 叶修屏息凝神,用自制的细小工具,将额外用天外陨铁打造出来的额外零件弹簧、扳机、击锤等一一嵌入预设位置,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 当最后一个卡榫严丝合缝地扣合,一把形制古朴,却超越时代气息的火铳,赫然呈现于他手中。 他取来早已备好的少量火药与手工锉磨的弹丸,小心填入铳膛。 然后。 走到院中特设的靶场,举铳、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一声沉闷巨响,火光骤闪,远处木靶应声炸开! 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刺鼻的硝烟味道,瞬间打破了乾王府夜的宁静。 “砰!”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下一秒,厢房的门就被“嘭”地一声撞开! 以瞎乍蒲和王允为首,一众守在院外,心一直悬着的侍卫们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全都冲了进来。 紧接着。 一个个刀剑出鞘,神色紧张地护在叶修周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少主!什么动静?您没事吧?!” 瞎乍蒲抽动了几下鼻子,脸上露出极度困惑的神色,“不对……这味儿……是火药?房间里怎么会有火药味?!” 王允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被院内远处那个破碎的木靶吸引了! 只见。 那厚实的木靶中心被炸开了一个大洞,边缘焦黑,木屑四散飞溅,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摧毁! 这绝非人力拳脚或寻常刀剑所能造成的破坏! “殿下,这……这是……” 王允指着那破碎的木靶,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景象。 叶修看着如临大敌的众人,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晃了晃手中那柄刚刚造就、还散发着余温和淡淡硝烟气息的乌沉家伙事。 “慌什么?本王没事。” 叶修语气轻松,“东西刚刚做好,忍不住试了一下而已。” “东西?” 王允的视线立刻汇聚在叶修手中那造型奇特,非刀非剑的金属物件上,更疑惑了,“殿下,恕属下眼拙,此物……是何兵器?” 叶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啊,我叫它‘火铳’。”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介绍一件寻常物事,“别看样子怪,威力嘛……大概一枪下去,就能打爆一个所谓的武林高手吧。” “什么?!” 叶修此话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在场所有人,包括王允和感官敏锐的瞎乍蒲在内,全都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骇然! 一枪……打爆一个武林高手?!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武林高手是何等存在? 飞檐走壁,摘叶伤人,有一些锻体的高手,还能硬抗刀剑! 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铁疙瘩“一枪打爆”?! “不……不可能吧?”一名侍卫下意识地喃喃道,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叶修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也不多解释,只是对王允抬了抬下巴:“去,再给本王立个新靶子,要更厚实点的。” 王允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挥手示意。 两名侍卫连忙跑过去,手脚麻利地搬来一个更为粗壮厚重的木桩,牢牢地钉立在远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叶修,屏息凝神,想看看这所谓的“火铳”是否真有那般鬼神莫测的威力。 只见。 叶修不慌不忙地再次进行装填,随之举起火铳,瞄准了数十步外那崭新的厚重木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下一刻,他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火光自铳口喷吐! 众人只觉得耳膜一震,随即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需要一人合抱的粗壮木靶,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轰!” 木靶应声爆裂! 瞬间化作无数碎片激射开来! 第331章 就凭我,统一岛国! 瞎乍蒲虽然看不见那木靶爆碎的骇人景象,但那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硝烟,以及周围同伴们倒吸冷气的声音,都让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这名为“火铳”的武器,拥有着何等恐怖的威力。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猛地“望”向叶修的方向,急声问道。 “少……少主!” “这宝贝……它,它能不能量产?!”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支手持如此神器的无敌军队,横扫天下的景象,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 “要是能量产,咱们组建一支火铳队,那……还不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下无敌了吗?!” 叶修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尽管知道他看不见。 “量产?你想得倒挺美。” 他掂了掂手中尚有余温的火铳,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更多的是现实的无奈。 “想量产也不是不行。” “那你先去给本王找来无数把草雉剑,无数块这种天外陨铁,没准儿咱们就能凑合着搞一支小队出来。” “不然……” 叶修双手一摊,“全都是白日做梦。”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原本还以为只是工艺复杂,却万万没想到,对材料的要求竟然如此苛刻! 草雉剑乃是倭国镇国神器,可遇不可求。 那天外陨铁更是稀世罕见,可一不可再。 这两样东西,能找到一份造出手中这一把,已是侥天之幸,想要“无数”? 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允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殿下,难道……就没有别的材料可以替代吗?寻常的百炼精钢不行?” 叶修果断摇头,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幻想。 “不行。” 他指着火铳的枪管和膛室部位,耐心解释道。 “火药瞬间爆炸产生的冲击和高温,远超你们的想象。” “寻常钢材,要么是一次都受不住,直接炸膛,要么是勉强受一次,内部也已受损,多用几次照样完蛋。” “唯有草雉剑这种不知名的深海金属的韧性,配合陨铁的非凡硬度与耐热,才能勉强承受住,并且保证一定的使用寿命。” 他叹了口气,总结道。 “说白了,就是材料强度远远不够。” “按照咱们这个时代现有的冶炼技术,根本弄不出符合要求的金属来。” “所以,量产……” 叶修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一时间,房间内充满了失望的叹息声。 刚刚升起的狂热幻想,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 看着众人耷拉下去的脑袋。 叶修倒是看得很开,他笑着安慰道。 “好了好了,都别垂头丧气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定哪天就发现新的矿脉或者得到新的天外陨石了呢?” 他将火铳放在铺着软布的工作台上,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本王把自己关在这里捣鼓这东西的时候,外面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王允闻言,立刻收敛了失望的情绪,恭敬回道。 “回殿下,的确有一件事。” “龙王府那边,傍晚时分似乎在大张旗鼓地搜寻一个人,动静闹得不小,甚至……” “还强行闯入了倭国使团下榻的驿馆。” “哦?”叶修挑了挑眉,“闯驿馆?叶夜这老小子,又发什么疯?后来呢?” 王允继续道:“后来是六殿下亲自带人赶了过去,出面斡旋,才将龙王府的人劝走,平息了事端,据我们安排在驿馆附近的眼线回报,龙王府要找的,似乎是一个女人,具体身份还在查证。” 叶修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嘴角随之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女人啊……” “看来,有人是把鱼饵吞下去,然后被鱼钩扎疼了,开始狗急跳墙了。” “有意思。” 叶修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下人匆匆来到院中,在房门外恭敬禀报:“启禀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叶修正用软布擦拭着手上的炭灰,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谁?” 下人连忙回答:“回王爷,是一位女子,她说她叫梅川内依子。” “梅川内依子?” 叶修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更加古怪的神色,低声自语,“啧,刚说到她,这就找上门来了?动作倒挺快。” 他略一沉吟,便对下人吩咐道:“带她去客厅等候。” “是。”下人领命,快步离去。 叶修则将刚刚造好的火铳收入怀中暗袋,转头对王允和瞎乍蒲等人说道。 “这里没事了,你们都先散了吧。” “王允,回头你找几个手艺好,嘴巴严的可靠工匠,按照我明天给你的子弹制作图和注意事项,先试着做一些出来。” 王允立刻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定会谨慎办理!” 众人齐声领命,随后便有序地退出了这间临时改造的工房。 叶修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信步朝着王府的会客厅走去。 来到客厅门口,他一眼便看见了端坐在客位上的那道身影。 此时的梅川内依子已经换上了一套相对正式,但仍带有明显东瀛风格的服饰,脸上不见了昨夜的疯狂与怨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怒到极致的平静。 梅川内依子见到叶修进来,立刻站起身,目光直视着他,没有任何寒暄与迂回,开门见山地说道:“乾王殿下,我今日前来,是想与你合作。” 叶修踱步到主位坐下,好整以暇地端起侍女刚奉上的热茶,吹了吹浮沫,这才抬眼看向梅川内依子。 “合作?” 叶修轻啜一口茶,慢悠悠地问道,“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依子小姐想合作什么?” 梅川内依子目光锐利,直言不讳:“龙王叶夜想杀你,而我想杀他为我弟弟报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目标一致,为何不能合作?” 叶修闻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却摇了摇头。 “原来是为了这事。” “我那大伯嘛……虽然行事畜生了一点,但我这做侄子的,总不能学着他也变成畜生,干那弑亲伯父的勾当吧?” “合作杀他?” “不妥,不妥。” 梅川内依子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三番五次欲置你于死地,你难道就这般忍着?” “忍着啊,为什么不忍着?” 叶修放下茶杯,舒服地靠在太师椅宽大的椅背上,双手一摊。 “我大坤以孝治天下,最讲究的就是尊老爱幼,尤其是孝道。” “他毕竟是我父皇的亲哥哥,我的亲大伯。” “他可以不仁,但我这做晚辈的,总不能明目张胆地不义吧?” “不忍着,还能干嘛?” 梅川内依子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冷冷一笑。 “大坤以孝治国?简直笑话!” “别忘记了你爹是靠杀岳父上位的!” “而且乾王殿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我都清楚,你绝非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之辈。” “直接开出你的条件吧,要怎样才肯合作?” 叶修像是被说中了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这人,怎么就不明白呢?其实啊,你真不一定非要找我合作。” 他顿了顿,看着梅川内依子微微蹙起的眉头,继续说道。 “你想报仇,眼下有个更好的人选——我那六哥,叶安。” “如今他接连办成几件大事,风头正劲,在父皇面前颇为得势。” “你去找他合作,借助他的力量扳倒龙王,岂不是比找我这个‘闲散王爷’更有效?” “我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卡拉米,帮不了你什么大忙。” “不怕告诉你,上一次我那好大伯就想杀我一次,我父皇知道了,也不过是禁足了他。” “所以,你不应该找我。” 梅川内依子沉默不语,似乎在权衡利弊。 叶修见状,压低声音,如同在传授什么秘诀。 “真蠢,我给你指条明路好了。” “你手上应该有龙王叶夜指使倭寇刺杀皇子,甚至一些不干净的证据吧?” “那你只需命可靠之人,将这些证据偷偷地送到我六哥手上。” “记住,千万别暴露你自己。” “以我六哥如今急于立功了,巩固地位的心态,拿到这些能扳倒一位实权亲王的铁证,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借他这把‘刀’去杀人,既报了仇,又干净利落,何必自己动手,惹一身腥呢?” 梅川内依子眼神瞬间闪烁起来,她紧紧盯着叶修,仿佛要重新审视他一般:“你是想……让我借刀杀人?” 叶修立刻坐直身体,一脸无辜地摆摆手。 “哎,这话可是你说的,本王可没这么讲。” “我只是觉得,六皇子殿下明察秋毫,定能为你那枉死的弟弟主持公道。” 梅川内依子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变幻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叶修出声叫住了她。 梅川内依子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侧耳倾听。 叶修看着她窈窕却透着决绝的背影,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 “若依子小姐这件事办得漂亮,让我们双方都看到彼此的诚意和能力,或许……” “我们之间,倒真的可以谈谈下一步的合作。” 梅川内依子缓缓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警惕:“下一步合作?你想合作什么?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拒绝?” 叶修笑了。 “你不会拒绝的,也拒绝不了。” 梅川内依子被他这笃定的态度激起了逆反心理,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不信,这世上还没有我梅川内依子绝对拒绝不了的条件。” 叶修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乃至帮你们梅川家族,在未来统一……” “岛国呢?” !!! 梅川内依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娇躯猛地一震,脸上瞬间布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统一……岛国?! 这个男人的野心,竟然庞大到了如此地步?! 而他竟然敢如此直接地说出来! 客厅内陷入死寂,落针可闻。 梅川内依子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那石破天惊的提议在她脑中轰鸣回荡。 但。 她终究是梅川家精心培养的嫡女,惊骇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强行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一脸不信。 “统一岛国?就凭你?” “乾王殿下,如此不切实际的狂言,你也说得出口?” 叶修面对她的质疑,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重新靠回椅背。 “就凭我。” 三个字,平淡无奇,却重若千钧。 第332章 叶修的计划与野心!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客厅内炸开! 梅川内依子话音未落,只见叶修手腕一翻,火铳已经握在手中,对着她脚前尺许远的地面,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火光骤闪,硝烟弥漫! 青石地砖应声炸裂,碎石屑如同暗器般激射开来,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坑洞! 梅川内依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和骇人威力惊得花容失色,口中发出一声惊呼,身形不受控制地连连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 下一秒。 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那个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坑洞,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后怕与极致的震惊! 刚才那一击,若是再偏上几分…… 她猛地抬头,看向叶修手中那件依旧散发着硝烟味的奇形兵器,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你……你那是什么东西?!” 叶修手腕一转,火铳在他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被他随意地插回怀中暗袋。 “这玩意儿你别管是什么。”叶修语气平淡,淡淡说道,“你只要知道,我想让谁活,谁就死不了;我想让谁死,谁就活不到天亮。” 他摆了摆手,下达了逐客令。 “回去好好考虑,不送。” 梅川内依子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 惊惧! 愤怒! 权衡! 挣扎! 种种情绪在她眼中飞速闪过。 那一声轰鸣和地上的坑洞,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彻底明白了叶修手中掌握着何等超越她理解的力量。 这力量,或许真的能颠覆她所知的一切。 最终,她深深地看了叶修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不再多言,猛地转身,离开了客厅。 望着梅川内依子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叶修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渐渐收敛。 下一刻。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侧响起,宁红夜从那扇绘着山水图的紫檀木屏风后缓步走了出来。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门口,又落回叶修身上,黛眉微蹙。 “为何要与岛国合作?” 叶修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红夜。” “我比谁都痛恨倭国。” 他顿了顿,窗外的月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但有时候,痛恨不能解决问题。” 他回过头,看向宁红夜,眼中闪烁着如同深渊般幽暗而危险的光芒。 “可掌控……却可以玩弄生死。” “我的目标就是,统治倭国,成为我的傀儡。” 宁红夜清冷的眸子微微闪动,望着叶修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幽光,沉默了片刻,随即轻抿红唇,低声道:“我陪你。” “哈哈哈!!!” 叶修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 紧接着。 他伸手,一把揽住宁红夜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呵着热气,“光是陪着可不够……那就多陪陪我,今晚,本王教你些别的‘招式’。” 宁红夜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身体却仿佛被那灼热的气息和话语定住,最终只是微微偏过头,默认了叶修这大胆的举动,任由他揽着自己,朝着寝殿的方向而去。 …… 翌日,六皇子府。 叶安兴奋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前日骑射大胜,逼得倭国割地献剑,这泼天的功劳虽然明面上是叶修立下的,但作为主持此事的皇子,他叶安的名字也必然随着捷报一同呈递御前,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争夺储君之位的一次巨大助力! 他心情愉悦地来到大厅,正准备享用早已备好的早膳,外面却传来了管家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汇报声。 “殿下,府外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务必要亲手交到您手上。” 管家躬身,双手呈上一个密封严实的信封,补充道,“来人放下信就走了,未曾留下名讳,只说……若殿下利用好此中之物,必能再立奇功,得陛下更大赏识。” 叶安闻言,眉头一挑,心中的喜悦稍稍被一丝好奇取代。 下一秒。 他放下银箸,接过信封,触手感觉里面似乎不止是信纸,还有某种硬物。 他挥退左右,独自在餐厅中拆开火漆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 只见。 一叠写满字迹的纸张滑出,除此之外,还有一枚造型奇特,似乎是某种信物或令牌的金属小牌。 叶安先是拿起那叠纸,快速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上的慵懒和喜悦瞬间被震惊与狂喜所取代! 这纸上记录的,竟然是龙王叶夜与倭国杀手组织暗中往来,指使其刺杀八皇子叶修的详细经过,时间,地点,甚至…… 还有一部分资金往来的模糊线索! 虽然并非所有细节都铁证如山,但这些线索若能串联起来,顺藤摸瓜,足以对叶夜构成致命的威胁! 勾结外邦,谋害皇子! 这可是滔天大罪! 叶安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紧紧攥着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他猛地站起身,在大厅内激动地踱步。 “老八刚刚立下大功,若此时我再将大伯这桩罪行揭发出来,一举扳倒这位一直与我不太对付的皇叔……” 叶安仿佛已经看到了坤帝龙颜大悦,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场景,看到了自己在朝中威望暴涨,将其他兄弟远远甩在身后的未来! 这封信,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强压下立刻冲进宫去的冲动,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急,不能急!” “此事需周密筹划,要确保一击必中!” 他重新坐回桌前,目光落在那个金属小牌上,将其拿起仔细端详,却发现…… 那的确是龙王的随身令牌。 这一个令牌,他记得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在龙王的管家手中,而另外一个一直没有给出去。 但如今出现在了这儿,那说明信封上的内容,和账务,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叶安深吸了一口气,喊来了心腹,低声吩咐道:“立刻去查,重点核实这上面的时间、地点,以及龙王府近期的银钱流向,务必隐秘,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是,殿下!”心腹领命,匆匆离去。 叶安在厅中踱步片刻,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此事若操作得当,不仅能扳倒叶夜,或许还能…… “老刘!”叶安扬声唤来管家,“备马,本王要去一趟公孙府。” “是,殿下。” 没错! 他要马上前往公孙府,见一见公孙美人。 一边套近乎。 一边商量对策。 …… 乾王府。 叶修正悠闲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的老者,正是宁红夜的师父云游子。 叶修执起酒壶,为云游子面前的空杯斟满,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浓郁醇厚的香气。 “前辈,请。” 云游子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凑近鼻尖深深一嗅,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下一秒。 他咂了咂嘴,回味无穷地感叹道:“啧啧,这茅台酒,真是喝多少次都喝不腻,舒坦!” 叶修笑道。 “前辈喜欢就好。” “这酒小子这里管够,以后您想喝了,随时过来,或者差人说一声,我让人给您送去便是。” “哈哈哈,好!那老夫可不会跟你客气!”云游子抚须大笑,显得十分畅快。 又对饮一杯后。 叶修神色微微一正,问道:“前辈,锦衣卫那边,这一段时间下来,感觉如何?” 提到正事,云游子也收敛了笑容,放下酒杯,沉吟道。 “比老夫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水很深啊。” “沈炼这小子确实是个干才,他手底下直接掌控的那一队人马,还算令行禁止,颇有战力。” “但锦衣卫体系庞大,盘根错节,其他几个同知、佥事麾下的人,要么是各家权贵安插进来的眼线,要么就是些尸位素餐、油滑不堪的老油子。” “想要依靠沈炼来间接完全掌控锦衣卫,再由老夫渗透进去掌控全局,难。” 他曾经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所以知道其中的门门道道,更知道水有多深…… 所以。 叶修的想法固然很妙,但基本不可能实现。 但叶修闻言,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无妨,此事本就不能一蹴而就。” “锦衣卫乃是父皇耳目爪牙,若是铁板一块,反而会让他不安。” “如今这般鱼龙混杂,才有我们运作的空间。” 云游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茅台,美美地喝了一口,然后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总不能任由这般散漫下去。” 叶修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桌面,眼中闪过一丝锐芒,缓缓说道。 “既然旧的体系难以快速整合,那么……” “我们就自己训练出一支完全听命于我们的‘眼睛’和‘利刃’。” 云游子刚送到嘴边的酒杯猛地顿住,他放下酒杯,脸上满是吃惊之色:“你要自己训练一支?” 叶修点了点头。 “没错。” “一支完全由我们掌控,从零开始培养,只听命于你我,而非朝廷,更非锦衣卫旧体系的新力量。” 云游子捋了捋胡须,眼中的惊讶渐渐化为思索。 “想法是好的,但人选从何而来?” “训练这样一支力量,绝非易事,对人员的忠诚、心性、资质要求都极高……” “寻常招募,难保不会混入各方眼线。” 叶修似乎早已深思熟虑。 “人选来源,主要有二。” 他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从教坊司入手。” 云游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记起来了。 当初叶修可是从坤帝手里要来了教坊司。 可以说。 如今叶修才是教坊司真正的话事人。 第333章 易容术! 叶修指尖轻轻敲了敲石桌边缘,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血屠营那边,自然不能由我们直接出面去要人。” “不过,有人可以帮咱们打掩护。” 云游子闻言一怔,放下酒杯,疑惑地看向叶修:“打掩护?谁?” “老六。” 叶修吐出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明面上,让他去父皇那里讨要血屠营的部分管辖权,理由嘛……” “可以是充实王府护卫,或者协助京畿防务,随便他编,只要父皇点头就行。” “暗地里,我帮他‘训练’这些人,而实际上……”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在借此机会筛选,打磨,真正掌控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 云游子恍然大悟,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但眼中随即浮现担忧。 “六皇子……” “此人看似温吞,实则亦有野心,心思并不简单。” “让他插手,无异于与虎谋皮,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少主,此举真的可以吗?” 叶修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起酒壶再次为云游子斟满。 “前辈,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人能够拒绝我的要求。” “如今他需要依靠我来积累功勋,争夺父皇的青睐,更需要我帮他出谋划策,甚至……” “对付像叶夜这样的绊脚石。” “在他羽翼未丰,仍需倚仗于我之时,他就不会,也不敢提前反水。” 云游子眼神闪烁了几下,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既然少主已有决断,老夫便不多言了。那……我们先从哪一方开始着手?” “教坊司。” 叶修回答得毫不犹豫,“那边的人选相对容易入手,环境也封闭,便于我们初期筛选和观察,而且算算时间,教坊司一员金鸾那边应该已经初步梳理出名册了,一会儿等冷眸过来,咱们就可以直接过去看看。” 云游子点了点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好,就依少主安排。” 叶修刚要起身,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坐了回去,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对了前辈,在去教坊司之前,咱们还需要做另外一件事情。” “哦?”云游子疑惑,“做什么?” 叶修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游子的容貌,嘿嘿一笑:“给你换个脸。” 云游子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带着几分老小孩似的倔强嚷道。 “换脸?少主,这可不行!” “老夫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这张脸可不丑!” “当年在江湖上,那也是风流倜傥,追在老夫身后的姑娘能从京城排到江南!” 叶修看着他紧张护住脸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的前辈哎,您想哪儿去了?” “谁嫌您丑了?我的意思是给您易容一下!” “您想想,您老人家这幅尊荣,当年认识您的人可不少吧?” “您要亲自出面训练咱们的‘新眼睛’,顶着这张脸,是怕别人认不出来您是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云游子吗?” “还怎么隐秘行事?” 云游子这才恍然,松了口气,放下手。 但下一秒。 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瞪大眼睛。 “不是……等等!” “易容?少主,你……你会易容?” 这玩意儿可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技,精于此道者凤毛麟角。 叶修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会啊,怎么不会?我嘎嘎会!技术好着呢,别说改头换面,就是让您老暂时变成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初为了穿越回去参加抗日,完成爷爷的遗憾,他可是下了苦功,什么都学了一点。 易容术就是其中一项。 一来方便敌后行动,二来也怕自己这现代人的样貌气质太过突出,扰乱了时空脉络。 可惜穿越错了时代,到了这大坤朝,一身“现代技能”大多暂时没了用武之地,这易容术也荒废许久,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点用场。 云游子一听“变成美妇”,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拒绝。 “别别别!可使不得!” “老夫一生顶天立地,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扮作妇人?不成体统!绝对不成!” 叶修看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笑着安抚道:“放心放心,跟您开玩笑的,不会把您变成女人,只是稍微调整一下,保证让熟人当面都认不出来,又符合您训练官的身份。” 说完。 他也不等云游子再反对,直接拉着将信将疑的老头儿进了旁边的偏房。 房间内。 叶修取出一个他之前就让下人准备好,里面装着各色颜料、毛发、胶质和特制工具的小箱子。 他让云游子坐好,自己则净了手,开始在对方脸上忙碌起来。 过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叶修的手指异常灵巧,调配肤色,粘贴修饰,勾勒轮廓……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一般。 云游子只觉得脸上凉飕飕、痒酥酥的,偶尔能闻到一些特制材料的气息,心中对叶修这手神乎其技的易容术更是惊叹不已。 约莫半个时辰后,叶修拍了拍手,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好了,前辈,您看看。” 他递过去一面铜镜。 云游子接过,迫不及待地朝镜中望去…… 只见。 镜中人面容白皙了许多,颧骨似乎高了点,眼角被巧妙地拉长了些许,显得有几分阴柔气质,嘴唇薄而没什么血色,最显眼的是,下巴光洁,没有一丝胡须的痕迹,配合叶修稍微改动了的眉形,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游子盯着镜中人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面相…… 他猛地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整个人都麻了:“少……少主!你……你你把老夫易容成太监了???” 叶修摸着下巴,围着易容后的云游子转了两圈,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怎么样?这形象不错吧?” “阴柔内敛,让人捉摸不透,正好符合一个隐藏在暗处,训练秘密力量的教官身份。” 云游子:“……” 叶修摸着下巴,继续补充道。 “而且保证没人会把您和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锦衣卫指挥使联系起来。” “这不比把您变成糙老汉或者美娇娘实用多了?” 云游子:“……” 叶修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接上了一句:“哦,对了……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除了我,一旦是男的进出,都需要是太监身份,否则太扎眼了,您懂得!” 云游子:“……” 他一时语塞,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自己这一世英名啊…… 万一让自己的老朋友知道了,岂不是要被笑死??? 罢了罢了,为了少主的大业,扮一回“阴人”就扮一回吧! 正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随后宁红夜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如既往,一身红衣,清冷的目光在房内扫过,刚想开口询问云游子不是在这儿吗? 结果…… 视线落在叶修身旁那位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公公”身上时,话语顿时卡在了喉间,微微蹙起了黛眉。 有些事情,她不想当着一个外人开口。 叶修见状,咧嘴一笑,主动招呼道:“红夜来了?你找云游子前辈吗?” 宁红夜微微颔首。 “我听说他在这儿。” 叶修点了点头,语气肯定:“他的确在这儿。” 宁红夜闻言,明眸不由得在房内又仔细环顾了一圈。 可问题是。 除了叶修和那位陌生的“公公”,再无他人。 她眼中疑惑更甚,不禁问道:“那人呢?” 叶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几分恶作剧得逞的促狭,他伸手一指身旁那位浑身不自在、眼神躲闪的“公公”,朗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宁红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目光定格在那位“公公”身上,先是愣住,随即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她轻轻摇头。 “少主别说笑了,这一位公公,哪里是我师父?” “噗——哈哈哈!!!” 叶修再也忍不住,毫无形象地拍着石桌,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一时间在院子里回荡。 就在这时。 那位被宁红夜认定为“公公”的人,脸上瞬间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脖子。 他窘迫无比地跺了跺脚,瓮声瓮气地开口:“是……是我!” 这声音一出,宁红夜娇躯猛地一颤,那双清冷的美眸瞬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眼前这张完全属于宦官的脸,失声惊呼:“师……师傅?!您……您怎么成……成公公了?!” 云游子:“……” 叶修笑得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红夜,别惊讶,前辈是为了……哈哈哈……是为了能方便去教坊司帮我训练人手,才‘特意’这样打扮的!” 云游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急忙澄清了起来:“红夜,你休要听他胡说,分明是少主硬把为师打扮成这副模样的!” 叶修好不容易止住笑,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点评道。 “那也必须得是前辈您底子好啊!” “只有底子好,气质独特,才能驾驭得住如此‘别致’的造型啊!” “您看,这不就把红夜都给彻底唬住了?” 云游子:“……”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只能郁闷地闭上了眼睛,一副“老夫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悲壮表情。 宁红夜站在一旁,清冷的脸上表情几经变换,从最初的震惊、错愕,到恍然,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 她花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消化完眼前这过于冲击的事实,目光复杂地转向叶修:“所以……少主,你竟然……还会如此精妙的易容术?” 叶修挺直腰板,脸上带着几分小得意,打了个响指。 “必须的!” “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嘛!” “别说易容了,只要你想学,以后我连女红都能教你两手!” 宁红夜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蓦地! 房门外传来了小蝶清脆的禀报声,适时打破了房间内略显诡异的气氛:“王爷,冷眸小姐已在府外等候,说是与您约好了。” 叶修闻言,神色一正,拍了拍手。 “好了,正主来了。” “前辈,红夜,咱们也该动身,去教坊司了!” 云游子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努力适应着这副崭新的“皮囊”。 宁红夜也收敛了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只是目光扫过自家师父那“阴柔”的侧脸时,眼底深处仍会闪过一丝同情与好笑…… 第334章 不仅要做,还要你做! 叶修一行人出了乾王府,与等候在外的冷眸会合后,便径直朝着教坊司行去。 马车在教坊司那标志性的朱红大门前停下。 得到通传的金鸾早已带着几名心腹女官在门前等候。 见到叶修等人下车,她立刻快步迎上,恭敬地福了一礼:“金鸾恭迎乾王殿下,冷眸姐姐。” 叶修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眼前这座看似莺歌燕舞,实则暗藏无数悲欢与秘密的庭院,开门见山地问道:“不必多礼,之前交代你梳理名录,探查底细,如今情况如何?” 金鸾直起身,神色一正,肃然回道。 “回禀殿下,奴婢不敢怠慢。” “经过这段时日的暗中查访与观察,整个教坊司上下所有女眷的出身、经历、性情、特长……皆已初步记录在册,并进行了数轮筛选。”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确保只有眼前几人能听清。 “按照殿下之前的吩咐,对初步筛选出的那几位,奴婢已设法安排她们与流放在外的家人秘密见过面,并且……” “刻意将此事泄露了出去,观察各方反应。” 叶修眼神微凝,追问道:“结果呢?确定可信吗?” 金鸾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把握。 “截至目前,所有人都并无任何异常举动,也未发现她们与外界有其他可疑联系。” “尤其是那几个得知家人安好的人,对殿下感恩戴德,忠诚度应当……可以初步信任。” 叶修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需要的正是这种在绝望中被给予一丝希望,从而能够牢牢掌控在手中的人。 “做得不错。” 他赞许了一句,随即侧身,将站在身后,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云游子让了出来。 “金鸾,这位是云子游,云先生。” “从今日起,他便是我为教坊司请来的‘教官’,负责教导和……嗯,训练那些被选中的人!” “相关事宜,你需全力配合他。” 被叶修临时改了名字的云游子,听到“云子游”三字,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依言上前一步,对着金鸾拱了拱手:“有劳金鸾姑娘。” 金鸾虽觉这位云先生气质有些独特,面色也过于白皙,但既是乾王亲自引荐,她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敛衽还了一礼:“云先生言重了,日后但有吩咐,金鸾定当竭力配合。” 叶修与云游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对云游子点了点头。 云游子会意,知道接下来便是自己的工作了,便对金鸾道:“如此,便有请金鸾姑娘带路,先将那名册与初步选定的人与我一观。” “先生请随我来。”金鸾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领着化身“云子游”的云游子,朝着教坊司内部专门辟出的一处僻静院落走去。 而冷眸身为教坊司的真正管事的。 以至于。 在朝叶修微微行了一礼之后,也跟着离去了。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宁红夜清冷的脸上再次浮现一抹古怪之色。 紧接着。 她转向叶修,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明眸凝视着他。 “少主……” “您这是……准备开始真正集结,属于您自己的‘势力’了吗?” 叶修转过身,迎上宁红夜的目光,窗棂透过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红夜,你觉得,在这京城乃至整个大坤,仅凭父皇的恩宠、兄弟的‘情谊’,或者偶尔展露的奇技淫巧,能走多远?” 宁红夜摇了摇头:“终究受制于人。” 叶修点了点头,目光穿透窗棂,望向暮色渐沉的天空:“没错,所以我们要弄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以防不测。” 宁红夜沉默片刻,轻声道。 “那这一条路不好走……” 叶修闻言,侧过头对她笑了笑:“有一句话你听过吗?” 宁红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微偏头:“什么话?” “爱拼才会赢。” 叶修收敛了笑容,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一字一顿道,“不拼,永远都是输。” 宁红夜目光一凛,仿若冰湖骤凝寒霜,她深深望进叶修眼底,随即,郑重而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叶修望着云游子与金鸾消失在庭院深处,转身对宁红夜道:“走吧,咱们回府去了,这儿的事情,交给你师父。” 宁红夜微微颔首。 “是。” 两人不再多留,登上马车,朝着乾王府返回。 车轮辚辚,驶过繁华的街市,最终在乾王府门前停下。 然而。 马车刚刚停稳,叶修掀开车帘,目光便是一顿。 只见。 另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正好也停在了府门外,车帘掀开,一道清丽绝伦的身影正缓步而下,正是公孙美人。 公孙美人显然也看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叶修,她脚步微顿,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主动迎上前来。 叶修的脸上瞬间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语气吊儿郎当地开口。 “呦?” “这是什么风,把咱们未来的六嫂给吹到我这小庙来了?” 公孙美人听到“六嫂”二字,银牙下意识地咬了下唇,清冷的眸子直视叶修,开门见山道:“叶修,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叶修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橘红,他状似为难地摸了摸下巴。 “有事商量?行啊!” “不过这天色不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到本王这府上来,不太好吧?” 公孙美人黛眉微微一蹙,反问道:“有何不好?” 叶修耸了耸肩,摊手道。 “我怕六哥误会啊。”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晚还来找我,回头又该抱着桂花糕伤心了。” 这话精准地戳到了公孙美人的痛处。 她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语气带着一丝愠怒:“我今日来,就是代替六皇子来的!” “哦?” 叶修眉梢一挑,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戏谑,“原来如此,是六哥的特使啊,那好吧,里面请。” 说完。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不着痕迹地朝身旁的宁红夜递去一个眼神。 宁红夜会意,微微颔首,随即身形一动,便先一步悄无声息地掠入府中,显然是去准备待客的茶点了。 叶修这才引着面色不太好的公孙美人,并肩走入王府大门,穿过前庭,朝着招待宾客的正厅走去。 当两人踏入正厅时。 只见。 檀木茶几上已然摆放好了两盏热气腾腾的清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宁红夜办事,向来如此迅捷稳妥。 叶修随意地指了指客位,对公孙美人笑道:“特使大人,请坐吧,尝尝本王府上的茶,虽比不上首辅府的珍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公孙美人步入正厅,并未落座,只是站在原地,清冷的眸子直视叶修,开门见山道。 “叶修,你究竟意欲何为?” “你将六皇子当枪使,让他去弹劾龙王?” 没错! 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一来,跟龙王有冲突的人,只有叶修。 二来,不日前龙王才因为倭国使团的事情,闹了一场大乌龙。 所以。 当六皇子一来见她,并告诉她关于此事的时候…… 她已经彻底明白了,叶修又开始不当人了。 叶修自顾自地在主位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委屈。 “未来的六嫂,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哪有那么坏?龙王叶夜可是我亲大伯,血浓于水啊!” “我怎么会害他呢?” “血浓于水?” 公孙美人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除了你,还有谁能拿出那些‘恰到好处’的证据?还有谁能将六皇子推出来,让他去冲锋陷阵,你自己却躲在背后?叶修,收起你这套惺惺作态!” 叶修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哑然失笑,他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公孙美人。 “哎呀,没想到在公孙小姐心中,我叶修竟是如此算无遗策,翻云覆雨的人物?” “能得到你这般‘抬举’,本王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不是在夸你!”公孙美人见他这副惫懒模样,心中怒气更盛,声音也冷了几分,“叶修,我告诉你,六皇子他或许……是不够聪明,是个蠢货,但你如此戏弄于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修脸上的无辜神色更浓了,他摊开双手,语气诚恳得近乎夸张。 “戏弄?冤枉啊!” “六哥是我亲哥哥,我怎么会戏弄他?” “我这是在帮他立功,帮他稳固地位啊!” “你想想,扳倒一位心怀不轨的实权亲王,这是多大的功劳?” “父皇会如何看他?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而且,这还不算完呢,我不但要帮他拿功劳,接下来,还打算送他一支真正能打,只听他命令的‘亲军’!” 公孙美人脸色骤然一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你什么意思?什么亲军?” 叶修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慢悠悠地说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 “我要让六哥去找父皇,讨要一部分‘血屠营’的管理权。” “名义上嘛,就说为了充实王府护卫,或者协助京畿防务。” “然后,由我来帮他,秘密训练营中之人,打造一支真正的精锐力量。” “这支力量,将来会挂在他的名下,听他调遣。” “不可能!”公孙美人断然否决,她盯着叶修,眼神锐利如刀,“叶修,你绝不可能白白为他人做嫁衣,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这血屠营,定然是你的目标!” 叶修笑了笑,对她的质疑不置可否。 “这件事,不仅要做。” “而且,必须由你,公孙美人,去跟六哥开这个口,劝说他去向父皇讨要。” “你当我傻子吗?!”公孙美人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声音里带着被愚弄的愤懑,“让我去当你的说客?替你促成这不知藏着什么祸心的计划?” 叶修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玩味。 “公孙小姐,上一次,在这乾王府,你可是自己主动宽衣解带,站在我面前……” “那份‘诚意’,我可是记忆犹新。” “怎么,当时为了能够加入我,而那般豁得出去,如今我只是让你去说几句话,你反倒跟我急眼了?” 他顿了顿,随之继续一字一句道,“眼下,就是我给你的机会,把握住,你我或许还能有后续,要珍惜啊。” 公孙美人娇躯猛地一颤,被叶修这番话彻底击中了要害,那不堪回首却又历历在目的场景瞬间涌上心头。 以至于。 让她脸颊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被羞愤的潮红所取代。 她死死地瞪着叶修,胸口剧烈起伏,半晌,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335章 投名状! 公孙美人站在原地,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清冷的眼眸中交织着愤怒,屈辱和一丝……动摇! 没错! 她动摇了! 叶修的话像一根根毒刺,精准地扎在她心上。 这的确是一个投名状,一个将她与他更深地捆绑在一起的契机。 她既然当初选择了主动靠近这片深不见底的漩涡,如今再想全身而退,似乎已是不可能。 她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 想要看清这个男人的极限,就必须付出代价,狠下心来。 见她紧抿着唇,眼神挣扎,迟迟不语。 叶修失去了耐心般,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送客的意味。 “反正今日话已至此,路也给你指明白了。” “公孙小姐若是觉得为难,不愿趟这浑水,那就请回吧!” “就当本王今日什么都没说过,你我之间,也还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这声清白带着浓浓的讽刺,像最后一记鞭子抽在公孙美人骄傲的心上。 她一直自诩聪慧,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在叶修面前也曾主动出击,可如今却处处被他拿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这种失控感,强烈地刺激着她骨子里的好胜心。 她倒要看看,这个叶修,到底能在这大坤朝掀起多大的风浪,他所谓的“贼船”,最终会驶向何方! “好!” 公孙美人猛地抬起头,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答应你!” 说完。 她不再看叶修脸上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猛地转身,朝外而去。 叶修冷不丁朝她背影喊了一句:“等等。” “还有什么事?”公孙美人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叶修指着一旁桌上的糕点盒,说道:“里面是你爱吃的桂花糕,带着吧!” 公孙美人沉默了几秒,随之回来握着糕点盒,才又离去。 而这一次,是真的离去了。 叶修玩味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清丽的影子彻底不见,他才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呷了一口。 然后。 对着侧后方那扇绘着青松图的屏风,悠悠问道:“红夜,你觉得……她能把这件事办得‘完美’吗?” 宁红夜从屏风后缓步走出,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她看着叶修,轻轻摇头。 “我只看到又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被少主你硬生生地给……” “拉上了这条前途未卜的贼船。” “哈哈哈!”叶修闻言,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放下茶杯,眼中满是赞赏地看着宁红夜,“知我者,红夜也!就你懂我!” …… 驶离乾王府的马车内,公孙美人独自坐在摇晃的车厢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的天人交战。 一边是家族期望、世俗礼法以及与六皇子那看似既定的婚约。 另一边,则是叶修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充满危险与诱惑的眼眸,以及他描绘的那条充满荆棘却可能通往权力核心的隐秘路径。 最终。 那股被激发的好胜心,以及对挣脱束缚,掌控自身命运的强烈渴望,压倒了所有的犹豫。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对着车厢外沉声吩咐道。 “改道,去六皇子府!” “是,小姐。”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随之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方向,朝着六皇子叶安的府邸,疾驰而去。 很快。 马车在六皇子府门前停下。 公孙美人不等侍女搀扶,便自行掀帘下车,对迎上来的门房直接道:“我要见六皇子。” 门房见是公孙美人,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道。 “小姐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传。” 不过片刻,府内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叶安几乎是快步小跑着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喜和期盼。 见到俏生生立在门前的公孙美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美人!你来了?” 叶安的声音里带着喜悦,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是不是……给我带了好消息?” 简直是好事情啊! 上一次,自己好不容易带着关于龙王的消息,去见公孙美人,才见到。 如今。 才一天不见,公孙美人就来见自己了…… 显然是有好消息,否则这一段时间不肯见自己的公孙美人,怎么可能亲自来? 公孙美人看着他这副毫不掩饰的欢喜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开口:“我来这儿,有两件事情。” 叶安想也不想,立刻接口。 “别说两件,就是二十件,两百件……”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你!” “只要你别再躲着我就行!” 公孙美人懒得与他多作无谓的纠缠,直接切入正题。 “第一件事,关于龙王叶夜。” 她目光清冽地看着叶安,“你手中既已掌握了那些证据,去向陛下举报,并非不可。” 叶安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激动神色,刚要说话,却被公孙美人接下来的话打断。 “但是!” 公孙美人语气加重,“证据一定要确凿无疑,链条必须完整,务求一击必中,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她盯着叶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否则,若锤不死他,以他亲王的身份和陛下的念及旧情,你贸然弹劾皇叔,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落个不孝不悌、构陷尊长的罪名!” “届时,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当明白后果。” 叶安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用力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 “美人你放心!我明白!此事关乎重大,我绝不会鲁莽行事!” “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核实,补充证据链了,定要做到铁证如山,让他无可辩驳!” 见叶安听进了自己的告诫,公孙美人点了点头,随即说出了今日前来最重要的目的。 “第二件事……” 她略作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待此事了结,你若因此立功,在陛下面前得了赏识……便趁机向陛下请求,将‘血屠营’的部分管辖权,讨要过来。” “什么?血屠营?” 叶安脸上的兴奋和了然瞬间僵住,转而化为错愕与不解,他疑惑地看着公孙美人,眉头紧锁,“美人,你要那个地方的管理权做什么?那里关押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不服管教的死囚悍匪,乃是帝国污秽汇聚之地,麻烦远大于收益啊!” 公孙美人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语气平淡地说道。 “正因为那里是污秽泥潭,才可能藏着未经雕琢的璞玉,或是走投无路的利刃。” “里面关押的,多是亡命之徒,其中不乏身手高强、悍不畏死之辈。” 她目光深远,继续引导。 “若你能名正言顺地接管部分管辖权,便可借整顿之名,从中筛选可用之人。” “然后……交由叶修来训练。” “让八弟来训练?”叶安更懵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美人,你……你没说错吧?八弟他……他确实才华横溢,可这训练死囚这跟他的专长,似乎……毫不相干啊?” 公孙美人看着他这副懵懂的样子,心中无奈,只得将话说得更明白些。 “叶修的才能,深浅几何,到了如今,你难道还看不清吗?” “诗词、厨艺、军械、武功、谋略……他哪一样不曾让人大跌眼镜?” “训练人手,或许正是他另一项不为人知的本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况且,这也是我……想进一步试探他能力的一环。” “看看他是否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若他真能将这些桀骜不驯的死囚,训练成一支如臂使指的精锐力量,那对你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是多了一张旁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底牌。” 叶安听着公孙美人的分析,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的困惑被一种恍然大悟和跃跃欲试所取代。 “对啊!美人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 他兴奋地搓着手,“八弟他总是能创造出人意料的事情!若他真能帮我练出一支强军……那我在父皇心中的分量,可就大大不同了!”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立刻拍板。 “好!就依美人所言!等扳倒大伯,我便向父皇请旨!” 公孙美人见他答应,心中微松,但随即神色一肃,再次郑重警告道。 “记住!” “向陛下讨要管理权时,必须是以你‘六皇子叶安’的名义,是为了‘充实王府护卫’或‘协防京畿’等正当理由!” “绝不可提及叶修,更不能让人察觉到这背后有他的影子!” “否则,一旦引起陛下猜忌,此事必黄,你我也难免被牵连。” 叶安闻言,神色也认真起来,他用力点头。 “我明白!” “美人你放心,此事关乎你我……和八弟的布局,我定然小心谨慎,绝不会走漏风声,更不会让父皇起疑!” 看着叶安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公孙美人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她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 她转身就要登上马车。 叶安急了:“美人,你不留下来……喝一杯吗?我……准备了你喜欢的桂花糕!” “不了。” 公孙美人淡淡拒绝,“我要回去为你的事情,做一下调整,避免出现问题。” 说完。 人已经登上了马车,留下叶安一人站在原地。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内的公孙美人靠在软垫上,疲惫地闭上双眼。 路,已经按照叶修的意思指给了叶安。 接下来会如何…… 她也不知道。 …… 望着公孙美人的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叶安脸上的兴奋和激动慢慢褪去,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不是滋味涌上心头。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眉头紧锁,喃喃自语。 “美人她来去匆匆,连杯茶都不肯喝,是不是……我哪里又做得不好,惹她厌烦了?” 这种不确定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向公孙美人,也向父皇展示他的能力和决断。 想至此。 叶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转身,对着府内厉声喝道。 “老刘!备马!” “立刻将之前整理好的,所有关于龙王的证据带上!” “本王要即刻入宫,面见父皇!” 第336章 贬为庶人! 听坤帝这话,王德发心中很无语。 这乾王殿下还真是每次不声不响,偏偏总能在关键处露一手。 药是他献的,倭国三岛也是他赢回来的,真真是让他给装到了! 当然。 他对叶修最不爽的是…… 那个王八蛋,骂他生不了儿子! 他脸上却是半点不露,腰弯得更低,舔着脸笑道:“陛下英明!乾王殿下孝心可嘉,本事更是了得,实乃陛下之福,大坤之幸啊!” 坤帝鼻子里“嗯”了一声,刚想再说点什么,殿外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通传声。 “陛下,六皇子殿下在殿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奏!” 坤帝闻言,眼神柔和了几分。 这个老六,近来是越来越争气了,不久前刚跟老八默契配合,一文一武,竟逼得倭国割让了三座岛屿,大大扬了国威,让他这个做父皇的脸上也颇有光彩。 他抬了抬手,语气平和:“宣他进来。” 殿门开启,六皇子叶安快步走入。 紧接着。 他撩袍跪地,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坤帝看着他,“何事如此匆忙?” 叶安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双手奉上一叠厚厚的卷宗:“父皇,儿臣要弹劾龙王爷叶夜——勾结倭国,蓄意谋害皇子,罪证确凿,请父皇过目!” 坤帝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 他目光如电,猛地射向叶安手中那叠纸张,一旁的王德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卷宗接过,恭敬地呈到御前。 坤帝一把抓过,快速翻阅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阴沉,捏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以至于。 整个养心殿内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下一秒。 坤帝的脸色由阴沉转为铁青,握着卷宗的手微微发抖,最终猛地一拍软榻扶手! “好!好一个龙王!朕的好皇兄!!!”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声音如同从冰窟中捞出来一般寒冷刺骨。 “一而再,再而三!” “真当朕是瞎子,是聋子吗?!” “上次让人刺杀老八,朕念在兄弟情分,只将他禁足府中思过,看来是朕太宽容了,竟让他以为朕奈何他不得!”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殿外,厉声喝道:“沈炼何在?!” 殿外阴影中,一道如磐石般的身影应声而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沈炼。 他快步走入殿内,单膝跪地:“臣在!” “去!” 坤帝手指着龙王府的方向,语气一片森然,“即刻带人,将朕的那位好皇兄‘请’过来!朕倒要看看,他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臣,遵旨!” 沈炼抱拳领命,没有丝毫迟疑,起身带着一股冷风快步离去,行动干脆利落。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坤帝粗重的喘息声和空气中弥漫的压抑。 叶安垂手站在下方,心中既紧张又带着一丝快意。 王德发更是缩紧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生怕天子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 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沈炼去而复返,他身后,跟着一脸惊疑不定的叶夜。 叶夜显然是被匆忙“请”来的,衣袍甚至有些凌乱。 他踏入养心殿,看到跪在地上的叶安和脸色铁青的坤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但眼下,他只能强作镇定,对着坤帝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困惑:“皇弟,如此急切召臣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坤帝看着他这副故作无辜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更盛。 他冷哼一声,抓起王德发重新捧在手中的那叠卷宗,劈头盖脸地狠狠摔在叶夜面前! 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何事?”坤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整个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夜,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自己看看!叶夜,你……可知罪?!” 叶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纸张。 当看清上面记录的内容,尤其是那些关于他与倭国杀手联系的时间,地点,以及部分资金流向的线索时,他的脸色瞬间“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这……这……” “这什么?!” 坤帝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人证、物证,往来线索皆在此,叶夜,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叶夜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恐惧让他失去了方寸。 下一刻。 “噗通!” 他跪倒在地,也顾不上什么亲王体面,指着那些纸张,慌张说道。 “陛下!皇弟!冤枉!这是诬陷!是栽赃陷害啊!!!” “一定是叶修!一定是叶修那个小畜生!他恨我入骨,是他伪造证据要害我!!!” “闭嘴!”坤帝怒喝一声,脸上满是讥讽的冷笑,“死到临头,还敢攀咬他人!这些证据,可不是老八拿出来的,是你身边这位好侄儿,朕的六皇子叶安,亲自查证,呈报于朕的!” “什么?!叶安?!” 叶夜猛地扭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一旁沉默不语的叶安,那眼神充满了震惊,怨毒和无法理解。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子一样,嘶声质问道。 “叶安!是你?!” “你……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 “我与你何仇何怨?!!” 面对叶夜歇斯底里的质问,叶安深吸一口气,才沉声回应。 “大伯,若非你当真做了这些事,侄儿又如何能‘陷害’得了你?”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愤慨与不解,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抛了出来。 “我今日站出来,也是替八弟老八抱打不平!” “他好歹是您的亲侄儿,唤您一声大伯!” “您身为长辈,为何屡次三番对他咄咄相逼,甚至勾结外邦,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这究竟是为什么?!” 叶安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撇清了自己“构陷”的嫌疑,将缘由归结于叶夜自身不端,又站在了维护兄弟伦理的道德制高点上,将一个被逼无奈,仗义执言的皇子形象塑造了出来。 “你……你……” 叶夜被他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指着叶安,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叶安对叶夜的失态视若无睹。 他转向坤帝,神情肃穆,继续说道。 “父皇,儿臣的调查还发现,大伯的罪行远不止于此。” “他在王府后院,私建了一座高塔,其中的用途是用来囚禁他多年来倚仗权势,强掠而来的良家女子!” “他将这些可怜女子视为玩物,囚于塔内,日夜淫乐,稍有不从便非打即骂,甚至折磨致死!” “此等行径,简直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不仅触犯国法,更是将我皇室的脸面、父皇的圣誉置于何地!” “儿臣恳请父皇,立刻派人前往龙王府查抄此塔,解救无辜,以正视听!” “叶安!你他娘的放屁!你血口喷人!!!”叶夜听到此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彻底失去了理智。 这一件事情,可大可小! 若是以前被拿出来说事,可能最多被痛骂一顿。 但眼下不一样。 一旦在这一刻被做实了,恐怕就真的完了。 他猛地从地上窜起,指着叶安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畜生!你以为老子不知道?!” “你想当太子想疯了吧?!” “啊?抓着老子不放,不就是想在皇弟面前表现你的能耐,扫清你这路上的障碍吗?!” “拿你亲大伯开刀,你好狠毒的心肠!!!” 叶安面色不变,甚至带着几分痛心疾首,他对坤帝再次躬身。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心!儿臣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维护我大坤律法之尊严,涤荡皇室内部之污秽,全是为了皇室清誉,为了父皇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若有半句虚言,儿臣愿受天打雷劈!” “我去你娘的着想!为了皇室?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给老子去死!!!” 叶夜双目赤红,理智已被愤怒和恐惧彻底吞噬。 他狂吼一声,竟如同市井泼皮般,不管不顾地合身朝着叶安猛扑过去,右手成爪,直取叶安心口,竟是起了杀心! 这一下变故陡生,谁也没料到叶夜敢在御前暴起伤人! 眼看叶夜的手爪就要触及叶安衣襟,沈炼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后发先至,闪电般探出手,一把精准地扣住了叶夜的手腕,随即脚下轻轻一绊,另一只手在他肩头一按…… “嘭!” 叶夜前扑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被沈炼干净利落地反剪双手,死死按倒在地,脸颊紧贴着金砖地面。 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一阵阵咒骂。 “反了!反了!!!” 坤帝目睹这御前殴斗,兄杀侄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叶夜!你身为亲王,不思报国,反而勾结外邦,谋害皇子,私建淫窟,辱没皇室,如今更敢在朕面前行凶!” “罪证确凿,恶行累累,天地不容!传朕旨意——” “即刻起,褫夺叶夜亲王爵位,削去宗籍,废为庶人!” “所有家产,悉数抄没!” “皇弟!陛下!我是你哥哥!我是你亲哥哥啊!!!”叶夜听到判决,如遭五雷轰顶,发出凄厉不甘的嚎叫,“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坤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他挥了挥手,仿佛拂去什么污秽之物,对沈炼沉声道:“押下去!交由宗人府,会同三司,给朕严加审讯!一应罪责,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沈炼沉声应道,毫不留情地将叶夜从地上提起,如同拖死狗一般,强行押出了养心殿。 叶夜那充满绝望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宫殿廊庑间久久回荡,渐行渐远。 养心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那股压抑的气氛却并未散去。 坤帝怒气未平,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叶安见状,连忙上前,恭敬地奉上一杯温茶,轻声劝慰道:“父皇息怒,万请保重龙体,为大伯此等……此等悖逆之人气坏了身子,实在不值。” 坤帝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揉着发胀的眉心。 过了好一会儿。 他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目光落在叶安身上,带着一丝复杂和赞赏。 “老六,这次……你做得很好。” “不徇私情,以国法为重,揭发此等丑恶,维护了我皇室最后的体面。” “说吧,此次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奖赏?朕都应你。” 叶安心中狂喜,但脸上却露出惶恐和谦逊之色,他后退一步,躬身道:“为父皇分忧,为皇室除害,乃是儿臣本分,儿臣不敢居功,更不敢奢求奖赏。” “诶。” 第337章 飙戏! 叶安见坤帝疑惑,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 “回父皇,儿臣近来深感京城防务乃至各王府护卫,虽建制齐全,但多缺乏真正见过血、敢拼杀的铁血之士!” “罪屠营中虽多是桀骜不驯的死囚悍匪,然其中亦不乏身手高强、勇武过人之辈。” “儿臣想着,若能以雷霆手段加以整饬、严格筛选,去芜存菁,或可从中练出一支能堪大用的精锐!” “一则可用于充实儿臣王府护卫,以震慑屑小;二则,若遇紧要关头,或也可为京畿防务出一份力,为父皇分忧。” “此乃儿臣一点拙见,还望父皇圣裁。” 坤帝听着叶安的解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突然变得极有主见和远见的儿子,沉默了片刻。 殿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更漏滴答之声。 几秒之后。 坤帝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想整顿罪屠营,筛选精锐?” “是,儿臣确有此意。”叶安心头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应道。 “罢了。” 坤帝似乎有些疲惫,又像是经过了一番权衡,最终摆了摆手,“你既有此心,朕便准了你,着即日起,罪屠营暂由你兼管,望你好生约束,莫要生出事端,否则,朕唯你是问。” 叶安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连忙跪下叩首。 “儿臣谢父皇恩典!定当恪尽职守,绝不负父皇信任!” “嗯,去吧,朕乏了。”坤帝闭上眼,挥了挥手。 “是,儿臣告退。”叶安强压着激动,恭敬地行完礼,这才脚步轻快地退出了养心殿。 一出宫门。 叶安几乎是一路快马加鞭,径直来到了公孙府。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书房等候的公孙美人。 “美人!成了!父皇已经准了,将罪屠营交给我管辖了!” 叶安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握精锐、权势滔天的未来。 公孙美人闻言,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淡然:“既然陛下已应允,那接下来便是如何着手的问题了。” 她看向叶安,提醒道。 “你既无训练死士的经验,此事……或可请教乾王叶修!” “你找个时间,亲自去他府上一趟,请他相助训练之事。” 叶安此刻对公孙美人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想也没想便连连点头:“对对对!美人你说得是!我这就去寻八弟!此事宜早不宜迟!” 说完。 他甚至顾不上再多喝一口茶,便又风风火火地转身,出了公孙府。 然后。 跨上马,带着随从,朝着乾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架势! 那模样! 那表情! 仿佛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叶修,将这支未来的“亲军”握在手中…… 很快。 叶安一路快马加鞭,心头火热,不多时便来到了乾王府门前。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不等门房通传,便径直朝着府内走去,口中高呼:“八弟!八弟!为兄有要事寻你!” 叶修正在后院凉亭中悠闲地品茶,听到叶安这火急火燎的声音,不由得挑了挑眉。 下一秒。 他放下茶杯,刚站起身,叶安便已一阵风似的冲到了他面前。 叶修看着一路嚷嚷冲进来的叶安,挑了挑眉,放下茶杯刚站起身,叶安便已一阵风似的冲到了他面前,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得意。 “八弟!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叶安一把抓住叶修的胳膊,“龙王叶夜,我们那位好大伯,他完了!被本王查实罪证,父皇已然震怒,直接罢黜了他的王位,削去宗籍,废为庶人,家产抄没,押送宗人府会同三司严审了!” “什么?!” 叶修脸上瞬间布满震惊之色,甚至难以置信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然后。 瞪大了眼睛看着叶安。 “六哥,你……你说什么?” “大伯他……你居然扳倒了大伯?!” “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紧张”地打量着叶安,仿佛生怕他少了根头发。 演戏嘛! 他最在行了…… 叶安被叶修这“关切”的反应弄得心头一暖,更是豪气干云,用力一拍胸脯,朗声道。 “我能有什么事?” “在父皇面前,他还敢逞凶不成?” “哼!他屡次三番派人暗杀于你,心肠何其歹毒!” “你我兄弟一体,他敢动你,就是与我叶安为敌,哥哥我岂能容他?!” “这次定要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帝王世家,本就无情。 叶安又是一个一心浸淫在机关术上的皇子。 更何况…… 以前叶夜更是打压过他。 叶修脸上立刻堆满了“感激涕零”,反手紧紧握住叶安的手,用力摇晃着。 “六哥!我的好六哥!” “弟弟我啊……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啊!” “为了我,你竟然不惜与大伯正面抗衡,此恩此情,弟弟铭记五内!” 他深吸一口气,满眼感激。 “今晚!今晚弟弟必须在府上大办特办宴席,不醉不归!” “我定要拿出窖藏最好的美酒,亲自下厨,好好答谢六哥为我鸣此不平!” 叶安被叶修这番“真情流露”弄得有些飘飘然。 但总算还没忘记正事。 以至于。 他摆了摆手,强行压下心中的得意。 “八弟,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宴席之事稍后再说,为兄此次前来,还有另一件要事!” 他脸上重新浮现出兴奋之色,继续说道。 “父皇已准了我的请求,将‘罪屠营’的管理权交给我了!” 叶修闻言故作一愣,随之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罪屠营?六哥你要那地方做什么?” 叶安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你懂的”的眼神看着叶修。 “自然是要从中筛选精锐,练出一支能打的队伍!” “这事儿,非得八弟你帮忙不可!” 叶修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连连摆手后退。 “六哥莫要说笑!我哪有这等本事?” “训练死囚悍匪?这……跟我平日所为毫不相干啊!” “六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诶!八弟你过谦了!” 叶安哪里肯依,上前一步紧逼道。 “你怎么没本事?你之前不是从罪屠营里带了一百人出来吗?” “王允、瞎乍蒲他们,如今不都成了你的得力部下,对你忠心耿耿?”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明你自有驯服那些凶徒的妙法!” “此事非你不可,你就莫要推辞了!” 叶修脸上显出一抹挣扎跟犹豫。 然后。 在原地踱了两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被叶安给打动,勉为其难地重重叹了口气。 “唉!既然六哥如此信我,又刚刚为我……” “罢了!弟弟我就豁出去了,竭尽全力帮你一试!” 他抬起头,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过六哥,此事必须严格保密!” “训练之法乃是我胡乱琢磨的野路子,上不得台面,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对你我名声都不好。” 叶安见叶修终于答应,大喜过望,拍着胸脯保证:“八弟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具体训练过程!需要什么资源、物资,你尽管开口,哥哥我全力帮你搞定!” 叶修点了点头,沉吟道。 “既然要练,宜早不宜迟。” “六哥觉得,我们何时开始为好?” 叶安一想到公孙美人那句“越快越好”,几乎是脱口而出:“明天!就明天开始!人员名册,以及他们的详细资料,我回头就让人给你送来!” 叶修看着叶安那副迫不及待,仿佛背后有鞭子抽着的模样,心中暗暗无语。 这家伙…… 果然还是个恋爱脑啊! 公孙美人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郑重地点头应下:“好!就依六哥,明日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定然为六哥练出一支……嗯,堪用的队伍来!” “好!!!” …… 第二天一早。 天光还未大亮,叶修尚在享用早膳时,六皇子府上的心腹便已将厚厚一摞关于罪屠营人员的名册与初步资料送到了乾王府。 叶修随意用了些粥点,便拿着那摞资料走进了书房。 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后,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静谧的晨光中格外清晰。 名册上记录着数千人的名字,后面附着简略的罪行、入营时间、以及一些看守记录的评语…… 大多都是“性情暴戾”、“桀骜不驯”、“屡犯营规”之类的字眼。 叶修的目光快速扫过,指尖在一行行墨字上轻轻点过。 忽然,他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他的目光锁定了七个名字。 这七个人,与其他那些记录详实的凶徒不同,他们的案卷显得格外“潦草”。 所犯的罪行虽然也都是杀伤人命,但结案陈词却颇为含糊,证据链看上去也十分薄弱,仿佛是被强行按上的罪名。 更重要的是…… 旁边的备注里,看守或曾经的审讯官都或多或少地提到,这几人身手极其不凡,远非寻常军汉或匪类可比。 “徐贤,原边军斥候,因袭杀上官罪入营,卷宗记载仅寥寥数语,疑点重重……” “杜飞,来历不明,于江南连杀当地豪绅护卫十余人,案卷语焉不详……” “杨阳,曾乃截教教主关门弟子之一,但因为截教教主之女被奸杀一案中,被认定为是凶手!” “……” 叶修的手指在这七个名字上缓缓划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七个人,就像是被人刻意塞进这污浊泥潭中的明珠,虽然蒙尘,却难掩其异。 他沉吟片刻,随即朝门外唤道:“瞎乍蒲。” 第338章 带你们造反! 叶修的吩咐,沈炼自然不敢怠慢,调查结果很快便送了过来。 正在后院池塘边垂钓的叶修放下鱼竿,就着午后的阳光,在池塘边打开了卷宗,细细浏览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七个人的案件,处处透着蹊跷。 徐贤袭杀上官,动机模糊,现场证据不足,更像是被人栽赃顶罪。 杜飞江南杀人,卷宗里连苦主的详细背景都语焉不详,结案匆忙。 杨阳那桩教主之女奸杀案更是漏洞百出,所谓的“铁证”在他这个看过无数现代刑侦案例,甚至亲自上手破案过的人看来,简直如同儿戏。 明显是被人做了局,当了替罪羊…… “呵……” 叶修合上卷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随手将鱼竿交给旁边的侍从,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草屑,扬声唤道:“王允。” 王允应声而至,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殿下。” 叶修将那份名单递给他。 “这七个人,你认识吗?在血屠营里表现如何?” 王允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便立刻回道。 “回殿下,认识!” “这七人在血屠营里算是拔尖的,尤其是这个杨阳,身手极为了得,性子也沉稳,若非身陷囹圄,必是一方豪杰。” “属下在营中时,曾与他们有过接触,他们……确实都曾私下说过,自己是冤枉的。” 叶修好奇:“他们身手既然了得,上一次我为何没见过他们?” 上一次,他去将瞎乍浦一等人带出来的时候,可是挑战前一百的人! 按理说。 杨阳若那么牛逼,应该在前一百才对。 王允闻言,无奈的说道:“您有所不知血屠营的规矩,排名都是靠着拳头打出来的,而那个杨阳很是低调,所以前一百自然没有他。” 叶修恍然大悟,随之点了点头:“你去六皇子府上一趟,拿他的令牌过来,回来后,随我去一趟血屠营。” “是!属下这就去!”王允抱拳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 叶修忽然又叫住了他。 王允脚步一顿,回身疑惑地看向叶修。 叶修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一种玩味的表情:“对了,有个问题问你……你想帅一点,还是丑一点?或者,凶一点?” 王允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茫然道:“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修咧嘴一笑,解释道。 “咱们这次去血屠营,得易容进去。” “简单一点说,就是要用假身份进去,那样就容易办事,免得被有心人认出,走漏风声。” 王允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少主那神乎其技的易容术,立刻挺直腰板,咧嘴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当然是帅一点!” 叶修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哦,帅一点……知道了,那就弄丑一点吧。” 王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发出一声哀嚎:“啊?别啊殿下!属下说的是帅一点!英俊潇洒的那种!” 叶修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主打一个反骨,懂吗?” “越想要什么,越不给什么,这样才印象深刻。” 王允:“……” 他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少主那恶劣的笑容,最终把所有抗议都咽回了肚子里,一脸生无可恋地耷拉下了脑袋。 然后。 灰溜溜的跑去办事了。 …… 一个时辰后,乾王府僻静的侧院内。 王允顶着一张连他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的“新面孔”,欲哭无泪。 只见镜中的他,肤色黝黑,左脸颊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划到嘴角,鼻梁歪斜,嘴唇肥厚,配上那对粗眉和乱糟糟的鬓角…… 草! 活脱脱一个刚从山贼窝里逃出来的丑汉,还是那种专门负责吓唬小孩的。 “殿下……” 王允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这也太……” “太什么?” 叶修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易容后的细节,头也不抬,“多好,霸气侧漏,往那一站,都不用说话,自带威慑力,一看就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 王允看着自家少主易容后那张剑眉星目,俊朗中带着几分邪气的脸庞,再对比一下自己,心里更是酸得冒泡。 凭什么少主就能易容得这么帅?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但他不敢抱怨,只能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地应道:“是……殿下说得对,霸气,侧漏……”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王霸气,该去会会咱们未来的‘同僚’了。” 两人拿着从叶安那里取来的令牌,乔装成六皇子府上的管事与护卫。 一路无话,径直来到了血屠营。 沉重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混杂着血腥,汗臭和霉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穿过那条昏暗、压抑,两侧石壁上布满暗红色污渍的长长通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广场。 广场地面是夯实的泥土,颜色深褐,不知浸染了多少鲜血。 四周是高耸的石墙,墙上设有箭垛和巡逻道,手持强弓劲弩的守卫如同雕塑一般矗立其上,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下方。 广场上零星散布着一些目光凶狠,衣衫褴褛的囚徒,见到有生人进来,纷纷投来或好奇、或贪婪、或麻木的目光。 两人刚在广场中央站定,一名穿着宦官服饰,面白无须,眼神却透着精明与狠厉的中年太监便带着两名守卫快步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易容后的叶修和王允一番,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倨傲:“六殿下府上的人?来此有何贵干?” 叶修扮演的管事神色平淡,从怀中取出令牌晃了晃,随即又将那份写着七个名字的名单随手甩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吩咐。 “奉殿下令,提调这七人。” “人,我们就在这儿见,不带走。” 那宦官接过名单,仔细验看了一番令牌。 等确认无误后,他脸上的倨傲收敛了几分,躬身道:“原来是六殿下差遣,大人稍候,杂家这就去安排。” 说完。 他不敢怠慢,拿着名单,转身便小跑着去提人了。 王允顶着那张丑脸,努力做出凶悍的表情,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低声道:“殿下,这地方的戾气比我们离开前还要重。” 叶修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广场,轻声道:“淤泥深处,或许真能挖出宝贝呢。” 不多时。 广场中的零散囚犯都被遣散押回。 紧接着。 一阵杂乱的铁链拖曳声由远及近。 只见那名宦官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七名戴着沉重镣铐的囚徒。 这七人虽然同样衣衫破烂,面容憔悴,但眼神却与广场上其他囚徒截然不同。 有的锐利如鹰,有的沉静似水,有的带着玩世不恭的嘲弄,有的则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们步履沉稳,即使戴着镣铐,腰杆也挺得笔直,隐隐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七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场中唯一陌生的两人,也就是易容后的叶修和王允身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叶修的目光缓缓从这七张各具特色的面孔上扫过,嘴角微微勾起。 好戏,这才要刚刚开始。 那七人在太监的呵斥下,拖着沉重的镣铐,在叶修和王允面前数步之外站定,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与不驯。 叶修扫了一眼那领头的太监,淡淡说道:“有劳公公了,请带其他人退至通道外等候,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广场。” 太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但一想到如今血屠营已归六皇子管辖,眼前之人手持殿下令牌。 以至于。 他不敢违逆,连忙躬身应道:“是,大人,杂家就在通道口候着,您若有任何吩咐,随时召唤。” 说完。 他对着周围的守卫挥了挥手,一行人迅速退出了广场,厚重的铁门并未完全关闭,但广场内此刻只剩下叶修、王允以及那七名囚徒。 压抑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远处高墙上守卫偶尔移动时甲胄摩擦的细微声响。 叶修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眼前这七张饱经风霜却难掩锐气的面孔,淡淡开口:“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这话问得突兀,七人先是一怔。 紧接着。 压抑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 “呸!狗腿子!六皇子的走狗!”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率先啐了一口,眼中满是鄙夷。 “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折辱老子!”另一个身材精瘦,眼神如毒蛇般的男子冷笑道。 “冤枉好人,滥杀无辜,你们这些朝廷鹰犬,都不得好死!”一个看起来年纪稍轻,但眉宇间戾气极重的青年咬牙切齿地咒骂。 “混蛋!垃圾!” “……” 污言秽语如同雨点般砸来。 王允听着他们对少主一顿辱骂,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的刀柄,丑脸更显狰狞。 “放肆!” 他低吼一声,就要上前,“你们可知这一位是……” 不等说完。 一只修长的手却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臂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叶修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他甚至向前踱了两步,更加靠近那七人,平静地问道:“骂完了吗?” 七人的怒骂声戛然而止,都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他们被关押在此,受尽折磨,早已习惯了官差的呵斥、打骂…… 何曾见过被如此辱骂却不动声色,反而心平气和问他们“骂完了吗”的官员? 这反应,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其中那个脾气最火爆的虬髯汉子梗着脖子,怒声反问:“骂完了又如何?没骂完又如何?你想怎么样?!” 叶修闻言,微微一笑。 “我不怎么样。” “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都是被冤枉的。” 此话一出,七人瞳孔皆是一缩,脸上的愤怒和桀骜瞬间被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下一秒。 广场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很快,一直沉默站在最后方,那个面容沉静、眼神如同古井般幽深的男子…… 杨阳却缓缓抬起了头。 他之前一直冷眼旁观,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此刻,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紧紧锁定了叶修。 然后。 他开口了。 “然后呢?” 杨阳直视着叶修,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来帮我们……伸冤的?” 第339章 愿为少主效死! 叶修此话一出,偌大的广场上,连风声仿佛都停滞了。 七双眼睛,如同十四支冰冷的箭矢,瞬间钉在了叶修身上。 震惊! 难以置信! 甚至带着一丝看疯子般的荒谬! 他们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血屠营,受尽折磨,听惯了呵斥与威逼,却从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如此疯狂地对他们说出“造反”二字! “你……你说什么?” 那虬髯汉子徐贤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旁边那精瘦如蛇的杜飞猛地踏前一步,镣铐哗啦作响,他死死盯着叶修:“狗官!你就不怕……我们去告发你?告你一个煽动囚徒,意图谋逆之罪!” 叶修闻言,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而是反问了一句。 “告发我?” “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相信你们?”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七人眼中刚刚燃起的愤怒。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顿时一沉。 是啊…… 他们是谁? 他们是血屠营的死囚,是世人眼中穷凶极恶、满口谎言的渣滓。 而对方,手持皇子令牌,代表着官身。 他们的话,与对方的话,在世人眼中,孰轻孰重? 根本无需权衡。 一股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他们的心脏。 看着他们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 叶修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掠过每一张脸。 “你们,想要吗?” 短暂的死寂后,那脾气火爆的徐贤忍不住吼道:“少他娘的拐弯抹角!你想怎么样?!” “简单。” 叶修嘴角勾起,“让你们成为我的手下,并且配合我,在这血屠营里,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帮我……训练出一支真正的力量。” 所有人再次懵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那眼神充满了不屑与嘲讽,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成为你的手下?哈哈哈!” 杜飞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声音尖锐刺耳,“你凭什么?就凭你这张小白脸,和那块破令牌?老子们烂命一条,但骨头还没软到随便来个人就能让我们低头认主的地步!” “凭什么?”叶修脸上的笑容淡去,语气平静无波,就凭我此刻,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 气氛瞬间凝滞。 一直冷眼旁观的杨阳,此刻终于再次抬起了头。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直视叶修,缓缓问道:“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还在乎生死吗?” 没错。 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根本无所谓生与死。 叶修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他轻轻“哦”了一声,随即不置可否地说道。 “你们或许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他们故作坚强的外壳,“但你们在乎……那些栽赃陷害你们,让你们蒙受不白之冤,家破人亡的仇人吧?”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七人的心坎上。 “而我,可以帮你们报仇。” “就这么简单。” “……” 七人沉默了。 镣铐不再作响,粗重的喘息声也平息了下去。 仇恨。 是他们在这地狱中支撑下去的唯一动力,是深埋在心臟最深处的毒刺,碰一下,就痛彻心扉。 叶修的话,精准地命中了这最脆弱、也最敏感的一环。 看着他们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叶修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语气放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空口白牙,你们自然不会信,要不……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有人下意识地问道,声音干涩。 叶修抬起手,食指轻描淡写地指了指他们七人,又点了点自己。 “你们七个,联合起来,打我一个。” 他嘴角重新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若能沾到我一片衣角……” “就算你们赢。” 这近乎羞辱的条件,让七人心中压抑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 他们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即便身陷囹圄,也自有其尊严。 叶修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点燃了他们。 徐贤怒极而笑,声若洪钟。 “好啊!” “真是好大的口气!” “老子在这血屠营里还没见过你这么狂的!” “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杜飞也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活动着手腕,镣铐哗啦作响:“小子,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就连最为沉静的杨阳,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色,显然被叶修的轻蔑所激怒。 叶修浑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仿佛嫌他们吵,懒洋洋地吐出四个字:“别废话,一块儿上。” “动手!” 不知是谁低喝一声,七道身影,如同七头被激怒的凶兽,带着沉重的镣铐,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与力量,从不同方位毫不犹豫地朝叶修合围杀来! 拳风腿影,交织成网,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广场! 望着这一幕。 王允都没出手的意思。 因为。 知晓叶修底细的他们,哪不清楚叶修多厉害? 别说这七个人了,就算是他加入进去,也都不是叶修的对手。 “接招!!!” 徐贤一拳直捣黄龙,势大力沉,直取叶修面门! 杜飞身形诡异,如毒蛇出洞,指尖直刺叶修肋下要害! 杨阳虽慢半步,但一掌拍出,掌风凌厉,封住了叶修可能的退路! 其余四人也是各施手段,攻势狠辣,力求一击制敌! 面对这七人默契而凶猛的合击,叶修却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下一刻。 他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他没有硬接任何一招,只是在那密不透风的攻击缝隙中,如同鬼魅般穿梭。 脚步微错,侧身,后仰,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妙到毫巅地避开了所有攻击。 七人的拳脚,总是以毫厘之差,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连一丝布料都未能碰到。 “太慢了。” 叶修的声音如同梦魇,在徐贤耳边响起。 徐贤只觉手腕一麻,一股巧劲传来,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竟不由自主地砸向了身旁攻来的同伴。 两人惊呼一声,狼狈地撞在一起。 杜飞的指尖眼看就要刺中,叶修却仿佛背后长眼,脚跟轻轻一磕地面,一块小石子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杜飞腿弯的穴道上。 以至于。 “哼~” 杜飞闷哼一声,半边身子一软,攻势瞬间瓦解。 杨阳的掌风已至,叶修这次不再闪避,而是并指如剑,后发先至,闪电般点在他手腕脉门。 下一秒。 杨阳只觉得一股酸麻瞬间传遍整条手臂,凝聚的力量骤然溃散,那凌厉的一掌顿时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不过呼吸之间。 叶修或引、或拨、或点、或绊,动作行云流水,轻描淡写。 只听“砰砰砰”一连串闷响,夹杂着痛哼与惊呼。 结果。 气势汹汹合围而上的七人,竟在短短几个照面内,被叶修一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尽数放倒在地! 一个个捂着手腕! 一个个抱着小腿! 一个个瘫坐在地!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再也爬不起来。 叶修负手立于原地,衣袂飘飘,纤尘不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几点尘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七人,淡淡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徐贤捂着酸痛难当的手腕,杜飞揉着完全使不上力气的腿弯,杨阳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 七人脸上再无之前的桀骜与愤怒,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们七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刀头舔血之辈? 即便身陷囹圄,功夫也从未落下。 七人联手,还带着拼死一搏的狠劲,在这血屠营中足以横着走! 可在这个面容陌生的“管事”面前,他们竟如同蹒跚学步的幼童,被对方闲庭信步般随手破解了所有攻势,甚至没能碰到对方一片衣角!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身手和眼力? “你……你到底是谁?” 徐贤声音干涩,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惊疑。 眼前之人的强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叶修负手而立,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若想报仇,就听我的。” “我会教你们三十六路擒拿手,每一招,都是锁喉拿脉、分筋错骨的杀招,练至精熟,足以毙命。” “待你们掌握之后,再谈其他。” 他的语气平静,“没问题吧?” 七人相互对视,眼中挣扎、惊惧、以及一丝被绝对力量碾压后,对复仇希望的渴求,疯狂交织。 他们被打服了。 不仅仅是被武力折服,更是被叶修那轻描淡写间展露的恐怖实力,以及那句直指他们内心深处最痛处的“帮你们报仇”所撼动。 “噗通!” 杨阳第一个单膝跪地,沉重的镣铐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第340章 你赢了! 叶修看着眼前激动跪伏的七人,神色平静地抬了抬手。 “都起来吧,安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威严,瞬间压下了七人激荡的心绪。 七人依言起身,强忍着内心的激动与敬畏,目光灼灼地汇聚在叶修身上,不敢有丝毫分神。 叶修负手而立,目光扫过他们,淡淡道。 “接下来,我只演示一遍。” “若你们能将这三十六路擒拿记在心中,并初步施展运用,我便告诉你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看好了。” 话音落下,叶修身形微动,不再多言。 他脚步一滑,摆开起手式,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从方才的慵懒随意,化作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第一路,扣腕锁喉!” 他口中轻喝,身形如电突进,右手成爪,闪电般探出,做出一个刁钻的擒拿动作,直取想象中的对手手腕与咽喉要害,动作快、准、狠,带着一股一击毙命的决绝! “第二路,分筋错骨!” 身形回转,双手如穿花蝴蝶,指、掌、腕、肘并用,招式连环,专攻关节韧带之处,演示中仿佛能听到筋骨被强行错开的“咔嚓”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第三路,逆脉截气!” “第四路,断脊摧心!” …… 叶修的身影在广场中央辗转腾挪,一招一式,清晰无比地展现在七人面前。 这三十六路擒拿手,与他之前对付七人时所用的巧妙牵引截然不同,招招狠辣,式式夺命! 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全是千锤百炼,追求极致效率的杀人技! 每一路的演示,都伴随着叶修简洁却直指核心的要诀讲解。 七个人死死盯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拼命记忆着每一个细节,同时模仿着那些看似简单却蕴含无穷变化的姿势。 越看,他们心中越是惊悚! 这三十六路擒拿,简直是为杀戮而生的艺术! 徐贤额头冷汗直冒,他仿佛看到自己若被“扣腕锁喉”拿实,喉骨瞬间碎裂的场景。 杜飞瞳孔收缩,那“分筋错骨”的手法,让他感觉自己全身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杨阳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他清晰地认识到,这擒拿手中的任何一招,但凡打中要害,对手基本就失去了反抗能力,非死即残!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一招毙命! 叶修的动作行云流水,三十六路擒拿如长江大河,一气呵成。 当他打出最后一招“阎王三点手”,收势而立时,广场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凌厉无匹的杀意。 下一秒。 叶修目光扫向七人,问道:“记住几招了?” 七人闻言,脸上神色各异。 有三个人一脸尴尬羞愧,低着头,讷讷不敢言。 他们看得眼花缭乱,心神震撼,只勉强记住了开头七八路的模糊轮廓,后面的招式混杂在一起,根本理不清头绪。 此刻心中唯有对叶修招式之凶猛的惊叹。 还有三人则稍好一些,脸上带着思索和努力回忆的神情,其中一人迟疑道:“回少主,属下……大约记住了一半,十八路左右。” 另外两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差不多是这个数。 唯独站在最前方的杨阳,深吸一口气,迎着叶修的目光,沉声道:“禀少主,属下……全部记住了。” 此言一出。 不仅另外六人愕然看向他,连叶修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这三十六路擒拿虽是他简化演示,但其变化繁复,劲力运用巧妙,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住,这份悟性和记忆力,堪称绝佳。 叶修深深看了杨阳一眼,点了点头。 “很好。” “记不住也无妨,后续自有时间让你们反复练习掌握。” “今日便到此为止。” “杨阳,你既已记住,便由你先带着他们六人,揣摩前十二路的基础架势和发力诀窍。” “三日之后,我会再来。” “是!谨遵少主之命!”七人齐声应道。 叶修不再多言,对王允示意了一下,两人便转身,朝着那幽深的通道走去。 很快。 两人走出广场,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的一切。 那名守候在通道口的太监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容:“大人,事情可还顺利?” 叶修易容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吩咐道。 “嗯。” “三日后的此时,我还会再来,届时仍需提调那七人,你提前安排一下。” 太监连忙躬身应道:“是是是,杂家记下了,定当为大人安排妥当。” 叶修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便与王允一同离开了血屠营,登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车轮滚动,驶离而去。 但车厢内,王允终于忍不住,一边揉着自己那张易容后丑陋不堪的脸,一边啧啧感叹。 “少主,您刚才使的那三十六路擒拿手,俺虽然看不太懂全部门道,但感觉……” “真他娘的牛逼啊!” “招招都往要命的地方招呼,狠辣刁钻,简直是杀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备绝技!” 叶修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未抬,随口问道:“怎么,你想学?” 王允瞬间双眼放光,丑脸上挤出极度期盼的神色,身子都坐直了些。 “可以吗?!” “少主!我……能学吗?!” 叶修缓缓睁开眼,斜睨了他一眼:“不可以。” 王允脸上的兴奋和期盼瞬间凝固,如同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地“哦”了一声。 那模样配上他那张丑脸,显得格外滑稽和失落。 看着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叶修没好气地笑骂道。 “瞧你那点出息!” “血屠营里的那些人,包括杨阳他们七个,以后我是要安排他们去做些见不得光,刀口舔血的事情,自然要教他们最快,最狠的杀人保命本事。”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解释道。 “而你们这一百人,包括你在内,定位不同。” “将来更多的是作为核心护卫、暗中力量!” “需要的是另一种路数,我会教你们另外的套路。” 王允一听,失落感顿时一扫而空,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连忙追问道:“另外的套路?少主,是什么?厉不厉害?” 叶修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我打算教你们一套功法,名为【金丝缠腕·绕指柔】。” “【金丝缠腕·绕指柔】?” 王允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感觉有些奇怪,“这名字……听着不怎么霸气啊?不像是什么刚猛的功夫。” “蠢货。” 叶修白了他一眼。 “谁告诉你厉害的功夫就一定得是刚猛霸道的?” “这套功夫,走的是以柔克刚,缠锁困缚的路子!” “专精于近身贴靠,擒拿锁技。” “练到高深处,十指双臂如同金丝柔韧,却又暗含巨力,一旦被其缠上,便如陷泥沼,难以挣脱。” “它不追求一击毙命,却能让对手在方寸之间束手就擒,失去反抗能力,最适合用来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制服对手,或者……” “在乱局之中,贴身护卫重要人物周全。” 他看向王允,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功夫,重在技巧,听劲与身体的柔韧协调。” “练好了,就算对方是横练高手,被你近身缠住,一身蛮力也未必使得出来。” “你说,这对你们而言,重不重要?” 王允听着叶修的描述,眼睛越来越亮。 他立刻明白了这套功夫的价值所在。 作为护卫,很多时候确实不能动不动就下杀手,制伏而非击杀才是常态。 这【金丝缠腕·绕指柔】简直是量身定做! 他激动地搓着手,丑脸上再次绽放出笑容,连连点头:“重要!太重要了!少主,我一定好好学!” 叶修看着他这前倨后恭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重新闭上眼睛,靠在车厢壁上。 “行了,别贫了。” “回去之后,先把你脸上这玩意儿弄掉,看着膈应。” “好嘞少主!”王允嘿嘿笑着,心情大好,只觉得马车都轻快了许多。 马车载着两人,很快回到了王府。 叶修随之踏入侧院,命王允打来清水,这才取出特制的药液,帮王允卸去了脸上那层丑陋的易容。 随着那些伪装物被清理干净,王允原本那副虽不算英俊却刚毅顺眼多了的面容重新显露出来。 他长长舒了口气,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感慨道:“还是这样得劲!少主您那手艺神是神,就是这模样实在有点磕碜……” 叶修懒得理他的抱怨,径直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拿起一支小楷狼毫,蘸墨挥毫。 他下笔如行云流水,字迹矫若游龙,图文并茂,很快便将【金丝缠腕·绕指柔】的功法口诀、呼吸法门、运劲技巧以及配套的十二式基础缠手动作,一一细致地描绘记录下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一幅详尽无比的功法图谱便已完成。 墨迹未干,叶修将其拎起,轻轻吹了吹,随手递给眼巴巴等在一旁的王允。 “喏,拿去吧。” “让兄弟们好生抄录研习,有什么不明白的,先自己琢磨,琢磨不透再来问我。” 王允如同接过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叠墨香犹存的纸张,粗略一扫上面那些精妙的人形图谱和注解,顿时喜形于色,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是!少主!您就瞧好吧!” “俺一定督促兄弟们好好练,绝不给您丢脸!” 他捧着功法,兴奋得像个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几乎是蹦跳着冲出了院子。 那迫不及待的背影,看得叶修一阵莞尔。 摇了摇头。 他信步来到后院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 树旁池塘水波不兴,几尾锦鲤悠然游弋。 他刚在常坐的那张石凳上坐下,拿起倚在树旁的鱼竿,动作却微微一顿。 随即。 他头也未抬,仿佛自言自语般,对着空无一人的头顶树冠懒洋洋地开口。 “既然来了,就自己下来。” “难不成还要本王亲自请你?” “到时候一个不稳,摔个倒栽葱,你这倭国大小姐的脸面,可就真捡不起来了。” 话音甫落,头顶茂密的枝叶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下一秒。 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翩然坠下,轻盈地落在叶修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来人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勾勒出玲珑曲线,脸上虽蒙着黑巾,但那双露出的眸子,不是梅川内依子又是谁? 她站定身形,目光直直地看向依旧稳坐钓鱼台的叶修,冷冷说道:“你赢了。” 第341章 找死人问话! 没错! 梅川内依子来了! 原因无他。 她已经得知,龙王被搞掉了,如今被押往宗人府,就算是不死,也得被剥削任何资源。 如此一来。 等龙王别赶出去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亲自报仇…… 但她很明白。 这一切,都是因为叶修造成的。 叶修闻言,手中的鱼竿纹丝不动,只是眉梢微挑,反问道:“那你想明白了吗?” 梅川内依子蒙着黑巾的脸看不清神色,只有那双露出的眸子在树荫的光影下明明灭灭。 她沉默了几秒,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你之前说的……真的可以让我们梅川家族,一统……岛国?” 叶修轻笑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水面的浮漂上。 “我既然说出口了,自然就会让它实现。” 他顿了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道。 “当然,我也知道你在犹豫,不可能一下子相信这种空口白话,我可以让你提出一个要求,来证明我的本事。” “当然……” “太离谱的猎奇要求,我可不会答应。” 梅川内依子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能确认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哦?” 叶修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池塘移开,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向她,“什么办法?” 梅川内依子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 “过几日,倭国公主上杉绘梨衣,会作为下一批使节,抵达帝都。” “若你可以‘拿下’她,我便承认你有这个能力,愿意与你深入合作。” “拿下?”叶修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意思?绑了?还是杀了?” “都不是。” 梅川内依子黑巾下的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带着一丝嘲弄,“是让她听你的话,让她……心甘情愿,或者不得不,站在你这一边,受你影响乃至掌控。” 叶修恍然大悟,拖长了语调。 “哦——” “让她听话啊……” “没问题,小事一桩。” 对于这一点,叶修真的是小意思。 毕竟。 就连帝王心术,都没他更懂得洞察人心。 外加自己两世为人的老油条属性。 拿下一个岛国公主,还是有可能的…… 梅川内依子闻言,顿时冷冷一笑:“希望你到时候也能说出这么嚣张的话。” “安啦安啦!” 叶修摆摆手,淡淡一笑,“比起这一点,你还是多担心眼下的处境吧!” “什么意思?”梅川内依子愣了一下。 叶修双眼一眯:“我大伯是倒了,但他的事情,比如会被揭开,你最好还是善后一下,免得牵连上了你。” 梅川内依子冷哼一声:“不牢你费心,你只要等上杉绘梨衣来了之后,完成你的承诺就行。” 说完。 她脚下一用力,整个人掠上了巨树,随之隐匿在了黑暗中,彻底消失不见。 叶修的嘴角微微上扬:“越来越有意思了。”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龙王的事情,已经被查了个水落石出。 以至于。 直接被暂时关押在宗人府。 至于梅川内依子一等人的事情,并没有受到牵连。 正如她自己所说,不劳费心,自己处理得很干净,就算是在宗人府的叶夜想要将她揪出来,也没有太多的证据。 而这一日。 叶修再一次带着易容成丑汉的王允,来到了那阴森压抑的血屠营。 厚重的铁门开启,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广场之上,杨阳一等七人早已在等候。 他们虽然依旧身着囚服,戴着镣铐,但精神面貌与三日前已截然不同,眼神锐利,站姿沉稳,隐隐透着一股磨砺后的精悍。 见到叶修到来,七人齐刷刷躬身行礼:“少主!” 叶修目光扫过七人,淡淡问道。 “三十六路擒拿,学得如何了?” 杨阳率先踏前一步,沉声应道:“回禀少主,属下七人日夜揣摩对练,不敢有丝毫懈怠,三十六路擒拿,已全部熟悉!” 当时叶修两人刚离去时,他们就开始争分夺秒的搞起来了。 虽然有人学得慢,也有人学得快。 其余六人也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这三日,他们除了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用来演练那精妙的擒拿手,相互切磋,进步神速。 叶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都打一遍。” 七人闻言,跃跃欲试的先后轮流,一遍又一遍的打着。 等都轮流一遍之后。 叶修的心中,颇为满意。 一个个进步神速,其中表现最好的莫过于杨阳了。 但满意归满意。 他此刻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说道:“很好,今天你们就跟我出去一趟。” 出去? 七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们身陷囹圄多年,早已习惯了这高墙铁网,骤然听到可以离开,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足以让他们心潮澎湃。 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对叶修的敬畏和那日展现的绝对实力,让他们没有丝毫犹豫,齐声应道:“是!” 顿时间。 众人齐齐朝大门走去。 等大门打开的时候,叶修直接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守门的太监原本很迟疑。 但一想到六皇子如今的权势,以及眼前这位“管事”深不可测的背景,他终究没敢阻拦,恭敬地打开了通道,任由叶修带着除去镣铐的七人,离开了血屠营。 走出那扇巨大的铁门,重新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徐贤、杜飞等七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 然而,当他们看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旁,还拴着六匹神骏的健马时,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叶修在马车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杨阳身上,示意他出列。 杨阳按照要求出列。 叶修看向另外六人,语气平淡:“徐贤,杜飞……你们六个,各自上马。” 六人依言上前,牵过马匹。 叶修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有些茫然的脸,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自己去报仇。” !!! 六人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叶修,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报仇?! 少主居然就这样放他们去报仇?! 叶修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震惊,语气依旧平淡,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六人如同被冰水浇头。 “记住,你们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的此时,必须回到此地集合。”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住六人。 “若有人胆敢趁机逃离,或者迟到……” “我保证,无论你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我亲手抓住。” “届时,后果自负。” 话语一顿。 叶修双眼虚眯了起来。 “另外……” “记住做的干净一点,别被发现了,明白了吗?” 六人感受到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意,心头狂震。 下一秒。 “噗通!” 六人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一个个颤抖着:“属下遵命!绝不敢负少主信任!” 叶修挥了挥手。 “去吧。” 六人不再犹豫,利落地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叶修和站在他身旁的杨阳,猛地一夹马腹! “驾!” “驾!” …… 马蹄声骤起,卷起尘土,六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现场,只剩下叶修、王允,以及站在原地,眉头微蹙的杨阳。 杨阳望着同伴们远去的方向,直到烟尘落定,才缓缓转过身。 他看向负手而立,目光深邃不知望向何方的叶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少主……” “他们都去报仇了。” “那我呢?” 叶修侧头看向眉头紧锁的杨阳,语气平淡地反问:“你?你去找谁报仇?” 杨阳闻言,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与迷茫。 然后。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少主,小师妹……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叶修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但你去找谁报仇?” 杨阳愣住了,被叶修这轻描淡写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对啊…… 他能找谁报仇? 当年那桩冤案,证据链看似完整,指向明确,就是认定他杨阳是凶手。 可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甚至可能还在暗中嗤笑。 他空有一身武力,满腔恨意,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如同无头苍蝇,被困在这血屠营中虚耗岁月。 一股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挺拔的身躯都微微晃了一下。 看着杨阳眼中翻涌的挣扎与痛苦,叶修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截教总坛,就在应天府管辖的落霞山境内,距离此地不算太远。”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屋舍,看到了那座青山。 “准备一下,陪我走一趟。” 杨阳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解:“去……去哪里?” 第342章 空的! 王允办事利落,早已探明了墓穴所在。 三人沿着落霞山南麓一条几近被荒草淹没的小径向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在一片背阴的坡地上找到了目标。 那确实是一座坟。 但与其说是坟,不如说是一个略微隆起的土包,若不是顶端立着一块粗粝的石碑,几乎要与周围疯长的荒草灌木融为一体。 坟茔周遭,野草足有三丈高,枯黄与新绿交织,在风中萧瑟摇曳,透着一股长久无人打理的凄凉。 杨阳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座荒芜的坟茔,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这……这里就是师妹的墓?” 他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记得清清楚楚…… 师妹林灵儿乃是教主林啸天最为疼爱的小女儿。 天真烂漫,在教中备受宠爱。 即便不幸夭亡,以师父对她的疼爱,怎会让她葬在如此荒僻之地,甚至连坟冢都如此简陋,荒草丛生,无人祭扫? 可那石碑上,尽管蒙着一层青苔和污迹,仍能清晰辨认出深刻凿刻的三个字——林灵儿。 没错,就是这里。 叶修的目光在那荒坟与杨阳惨白的脸上扫过,语气平淡无波:“想知道是不是她的墓很简单,挖开墓就知道了。” “挖……挖开?” 杨阳的脸色再一次剧变,猛地看向叶修,眼中满是惊骇与抗拒,“少主,这……这不好吧?入土为安,惊扰死者,乃是大忌!” 叶修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杨阳挣扎的内心。 “你其实……” “已经怀疑这个墓的真实性了吧?” “既然如此,犹豫不决只会让真相永远埋在地下,不如挖一挖,求个明白?” 杨阳的脸色瞬间变幻不定,嘴唇紧抿,叶修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疑虑。 是啊,这墓太不寻常了,与师妹生前的受宠程度天差地别。 叶修却不再看他,直接对一旁的王允吩咐道:“去拿锄头。” 王允正为这荒凉景象和“挖坟”的指令发懵,闻言下意识道:“少主,咱们马车上……没带锄头啊?” “我拿了。”叶修语气笃定,“放在马车底板下的暗格里。” 王允将信将疑,但还是快步跑回停在山脚下的马车旁,按照叶修的指示摸索,果然在底板下一个隐蔽的暗格中。 然后。 摸到了一把沉甸甸的短柄锄头。 他拿着锄头跑回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错愕。 叶修朝杨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丢给他。” 王允依言,将锄头抛了过去。 杨阳下意识接住,冰冷的锄头入手,让他手臂微微一沉。 他低头看着这把掘土的工具,又抬头望向那座孤零零的荒坟,脸上挣扎之色更浓,握着锄头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叶修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不想知道谁是真凶?” “不想还自己一个清白,也不想让你师妹……死得明白?” 杨阳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小师妹天真烂漫的笑颜,闪过自己被逐出师门、打入血屠营时众人的唾弃与鄙夷,闪过这两年无数个被仇恨与冤屈啃噬的夜晚…… 他骤然睁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字:“想!” “那就亲自锄开。”叶修指着坟墓,淡淡说道。 杨阳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彷徨和恐惧都压入肺腑。 紧接着。 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那座荒坟,随之在坟前站定。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刻着“林灵儿”名字的石碑,然后猛地举起锄头,朝着坟茔坚韧的土包,狠狠锄了下去! 沉重的锄头嵌入泥土,发出闷响,翻起一块块潮湿的、带着草根的土块。 尘土飞扬,草屑纷飞。 王允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叶修则静静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地望着杨阳不断挥锄的背影,以及那渐渐被刨开的坟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破土而出。 不多时。 在杨阳近乎发泄般的挖掘下,坟墓被挖开了,一口薄皮棺材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那棺材木质粗糙,已经有些腐朽,透着一股潮湿霉烂的气味。 杨阳的动作停了下来,锄头拄在地上,胸口因剧烈的运动和翻涌的心绪而起伏不定。 他盯着那口棺材,眼神复杂,既有揭开真相的迫切,又有面对未知的恐惧。 “继续。”叶修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把棺材掀开。” 杨阳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指节愈发苍白。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一咬牙,将锄头锋利的刃口插入棺材盖的缝隙中,用力一撬! “嘎吱——嘭!” 腐朽的棺钉和木头不堪重负,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棺材盖被猛地撬开,翻落在一旁。 杨阳迫不及待地探头望去——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棺材里是…… 空的! 除了几块随着泥土掉落的碎石和几根枯草,空空如也! 莫说尸骨,连一片衣角都没有! “怎么……怎么会是空的?!” 杨阳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茫然,“师妹的尸体呢?!” 叶修踱步上前,瞥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棺材内部,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了然于心,仿佛这个结果也在某种可能性之中。 他侧头看向失魂落魄的杨阳,淡淡问道:“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杨阳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狂喜与更深的困惑。 “少主,您的意思是,师妹她……可能没死?!” “从目前来看,棺材是空的,至少说明埋下去的时候,里面可能就没有人,或者,有人后来移走了尸体。” 叶修语气冷静地分析道,“但想确定她是生是死,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怕得去截教总坛亲眼看看,亲口问问了。” “去截教总坛?” 杨阳脸上瞬间浮现出慌乱,“不行!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是杀害师妹的凶手,一旦被发现……” “谁说要让你以‘杨阳’的身份回去了?” 叶修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会给你易容,我和王允两人都恢复本来容貌,你以新的身份,随我正大光明地上山,拜会一下你那位师父,截教教主林啸天!” 杨阳闻言,脸上挣扎之色更浓,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吭声。 重返那个承载了他无数记忆,却又将他无情抛弃的地方,需要莫大的勇气。 叶修看着他,问道:“怎么,不想知道真相了吗?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你,不想知道你师妹究竟是生是死,如今又在何方?” 杨阳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我想……可是,少主,如果真相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甚至更……不堪呢?” 他害怕查明真相后,发现是自己更加无法承受的现实。 叶修闻言,却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不是更好?” “无论如何,真相都能让你从这无边的猜忌和冤屈中解脱出来。”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总好过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背着黑锅,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甚至连仇该不该报都弄不明白。” 杨阳浑身一震,叶修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醒了他。 是啊,无论真相如何,都比现在这样糊里糊涂、背负冤屈来得强! 他眼中挣扎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去!全听少主安排!” “这就对了。” 叶修满意地点点头,“走吧,先回马车。” 三人不再停留,迅速将现场稍作掩饰,便下山回到了停在山脚下的马车旁。 在马车上,叶修先是用特制的药水,仔细地卸去了自己和王允脸上的易容。 当叶修那张年轻,俊朗,带着几分慵懒和玩世不恭的面容完全显露出来时…… 杨阳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虽知少主本事通天,却没想到其真实样貌竟如此年轻,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与他想象中深沉莫测的前辈高人形象相去甚远。 叶修对上他惊讶的目光,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多做解释。 随即,他取出易容工具,开始为杨阳改换容貌。 一番精巧的操作后。 镜中出现了一张肤色微黑,面容普通,带着几分憨厚气的陌生脸庞,与原本清俊的杨阳判若两人。 “好了。” 叶修收起工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确认无误后,掀开车帘望向不远处那座云雾缭绕的山峰——落霞山主峰,截教总坛所在。 “上山!” 他一声令下,王允和杨阳在外驾车,叶修坐在马车中,朝着那未知的真相,朝着截教总坛,缓缓行去。 ……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越靠近落霞山主峰,沿途所见便越发繁华热闹。 车马如龙,人流如织,皆是携礼带仆的江湖人士,个个精气饱满,衣着各异,显然都是赶来赴一场盛会。 “今日这落霞山,好生热闹。” 王允驾着车,看着窗外景象,不由得感叹。 叶修在车内闻言,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嘴角微勾:“倒是赶巧了,打听一下,所为何事?” 王允应了一声,寻了个看似闲散的江湖汉子搭话,不多时便回来禀报。 “少主,问清楚了。” “今日是截教老教主,也就是林啸天他爹的六十大寿,广发英雄帖,五湖四海的江湖朋友都来道贺,难怪如此热闹。” “老教主大寿?”易容后的杨阳身体微微一僵,眼神复杂地望向那越来越近的山门。 那里曾是他视若家园的地方,如今却要以陌生人的身份回去。 叶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正好,省了我们找借口拜山,趁着寿宴人多眼杂,更方便我们行事。”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行至截教总坛气势恢宏的山门前。 只见。 朱漆大门洞开,两旁立着精神抖擞的截教弟子,迎宾唱喏之声不绝于耳。 叶修三人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普通贺礼,混在众多宾客中,轻易便进了这江湖第一大教的总坛。 寿宴设在总坛最大的“聚义厅”及殿前广场上,足足摆了上百桌。 厅内主位自然是老教主及其家人、核心弟子,厅外则招待各路江湖豪杰。 场面盛大,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派喜庆气象。 在靠近大厅入口的一桌,坐着来自江南望族李氏的一行人。 族长李承德正襟危坐,与邻桌熟识的朋友寒暄。 他身旁坐着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绝色少女,正是其女李师师。 然而。 与这热闹氛围格格不入的是,李师师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酒杯,秀美的眉头微蹙,红唇翕动,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嘟囔着。 “唉,在这儿虚耗光阴,听着这些无聊的奉承话,真是无趣死了……” “还不如留在应天,去找我的叶郎玩耍呢!” “他那儿肯定有好玩的事儿。” 第343章 参加寿宴! 李师师的声音虽轻,但近在咫尺的李承德如何听不见? 他脸色一黑,侧过头压低声音呵斥道。 “师师!不得无礼!” “今日是截教老教主大寿,多少英雄豪杰在场,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李家乃是江湖上的门派,所以自然来了这儿。 而且。 地位还不俗。 能俗? 人家亲家可是魏国公!!! 李师师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瞥了自己父亲一眼:“爹,您也就只有外公他老人家不在应天的时候,才敢这么教训我了,等外公回来,我定要告诉他,您在外人面前凶我。” 李承德被女儿一句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李师师“你”了半天,却愣是没敢再大声斥责。 最终。 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指,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他这个女儿,自小被岳父大人宠得无法无天,偏偏又聪慧机敏,他是真拿她没办法。 万一真把姑奶奶惹急眼了去告状,他估计就得去跪祖祠了。 就在这时。 一位身着锦袍,面容俊朗,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含笑走了过来,径直来到李承德桌前,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 “小侄见过李伯父。” 话语一顿,转向李师师,眼中闪过一丝爱慕,语气更加温和,“师师姑娘,许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李师师抬眼看了看他,只是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注意力显然不在此人身上,目光依旧漫无目的地在喧闹的人群中扫视,根本不在乎。 青年尴尬了。 李承德却认出了对方,赫然就是截教教主的公子林凯。 他见气氛不对,连忙起身打圆场,拱手笑道:“林贤侄莫怪,小女自幼被宠坏了,说话不知轻重,还望海涵。” 林凯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顺势端起一杯酒,对李师师温声道。 “师师姑娘,今日祖父大寿,难得相聚,小生敬你一杯,还望赏脸。” 李师师眼皮都未抬,纤指依旧拨弄着酒杯,懒洋洋地道。 “不喝,没兴致。” 林凯举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身为截教少主,何曾受过如此当众折辱?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师师姑娘,你连这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师师抬眸,冲他嫣然一笑,那笑容妩媚动人,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我需要给你脸吗?” 全场:“???” 邻近几桌原本喧闹的宾客,霎时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李师师仿佛浑然不觉,慢悠悠地站起身。 “我外祖父乃是魏国公,掌数十万边军,镇守国门。” 她目光重新落在脸色铁青的林凯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你一个江湖门派,截教……算什么东西?” “需要我来给你面子?” 全场:“???”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冷水,瞬间炸锅! 无数人倒吸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绝色少女。 江湖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魏国公这等手握重兵的勋贵,绝对是任何江湖势力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 李师师迎着林凯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以及周围一片死寂的注视,轻笑一声,补上最后一句。 “不服?” “那你去问问应天城外驻扎的我外祖父麾下铁骑,他们……给不给你这‘截教少主’面子?” 全场:“???” 杀人诛心!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以势压人! 林凯的脸瞬间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李师师,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 这李师师竟跋扈至此,丝毫不讲江湖规矩,直接将朝廷勋贵的背景搬出来压人! 这一下,他是彻底下不了台了! 然而。 他的确惹错人了。 李师师是什么人? 传言中,好赌,好酒,好打人的神人!!! 高坐主位的截教老教主林老爷子以及教主林啸天,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林啸天眉头紧锁,不由得开口了。 “李姑娘,魏国公功勋卓著,我等江湖草莽亦是敬佩。”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告诫。 “但你今日此言此行,仗势欺人,败坏的不是我截教名声,恐怕……” “更是折损魏国公他老人家的清誉吧?” 李师师闻言,却是浑不在意地撇了撇嘴,直接顶了回去:“我高兴,你管得着?” 林啸天父子二人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眼见局面就要失控,李承德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拉住李师师的衣袖,急声道:“师师!快住口!给林教主和林少主道歉!” 然而。 话音刚刚一落。 李师师还未开口,一个声音懒洋洋地,毫无征兆地从人群外围传了过来。 “我的女人,需要给谁道歉?”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转向大厅入口方向。 只见。 三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站在那里。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锦袍的少年,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正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李师师身上。 他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人。 左边一人面容刚毅,眼神警惕,正是王允。 右边一人肤色微黑,相貌普通,眼神复杂地望向主位方向,正是易容后的杨阳。 截教教主林啸天眉头紧皱,目光如电射向这三位不速之客,沉声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他心中惊疑,这三人何时进来的,他竟未曾察觉? 尤其是那为首的少年,气度不凡,绝非寻常江湖子弟。 最重要的是…… 他居然说李师师是他的女人??? 不等那少年开口,原本还一脸跋扈无聊的李师师,美眸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被点燃。 下一秒。 她雀跃地站起身,无视了脸色铁青的林凯和面色凝重的父亲,朝着门口用力挥手,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与亲昵:“叶郎!你居然也来了?!” 这一声“叶郎”,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又丢下了一块冰,让整个聚义厅彻底炸开了锅! 叶郎? 哪个叶郎? 能让魏国公的外孙女如此称呼,且如此欣喜的……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瞬间划过许多人的脑海。 那为首的少年,自然便是叶修。 他先是冲李师师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安抚眼神。 然后。 目光转向高居主位的林啸天,朗声开口。 “大坤,叶修。” 他顿了顿,迎着林啸天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及满堂瞬间死寂的注视,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受封,乾王。” 轰——!!! 整个聚义厅,连同外面的广场,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海啸般爆发的哗然与惊呼! “乾王?!他是乾王叶修?!” “那个诗仙?那个在万邦厨宴上夺魁,前几日又赢了倭国,迫使其割让三岛的乾王殿下?!” “我的天!他竟然亲自来了?!” “皇子!一位真正的皇子,竟然亲临江湖门派的寿宴?!” “……” 惊呼声! 议论声! 震惊声! 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屋顶! 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叶修身上,充满了震惊、好奇、敬畏,以及难以置信! 他们万万没想到。 这位近来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坤都声名鹊起,如日中天的传奇皇子,竟然会出现在这江湖门派的寿宴之上! 林啸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震惊! 错愕! 凝重! 种种情绪交织。 他猛地从主位上站起身,一旁的林凯更是目瞪口呆,脸上的愤怒和阴沉早已被骇然取代。 李承德则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暗道一声侥幸。 有这位爷出场,今天这场风波总算能平息了,只是…… 这位爷怎么也来了?! 一般情况下,江湖教会,可是请不动皇亲国戚,尤其是这种王爷! 叶修无视了周遭震天的哗然,目光平静地看着林啸天。 “林教主,本王不请自来,叨扰了。” “方才听闻,似乎有人……要让本王的未来王妃道歉?” 叶修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带着千钧重压,让整个聚义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窒息。 无数道目光在林啸天、林凯、叶修和李师师之间来回逡巡,空气仿佛凝固,落针可闻。 李承德额上刚擦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他尴尬地站起身,对着叶修躬身赔笑,声音干涩:“王爷息怒,方才……方才不过是小女顽劣,与林少主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是老夫教女无方,还请王爷……” “你也不行。” 叶修看都没看李承德,目光依旧落在林啸天身上,语气平淡地打断了他。 李承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以至于。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愈发尴尬地杵在那里,心中叫苦不迭。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步从主位走下,来到叶修面前,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第344章 但,你不配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就在气氛逐渐回暖之际,后堂珠帘轻响,一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在一名老嬷嬷的陪同下,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她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径直走向主位的老教主,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 “孙女恭祝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特献上‘百年沉香木雕松鹤延年图’一幅,愿祖父松柏长青,仙寿恒昌。” 这少女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多数宾客的目光仍汇聚在叶修那一桌,或彼此低声交谈。 然而。 站在叶修身后,如同普通随从般低眉顺眼的杨阳,在听到那声音的刹那,身体便是猛地一僵! 他霍然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那紫衣少女! 当看清少女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侧脸和身形时。 杨阳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向后踉跄了半步! 若非王允眼疾手快在一旁暗中扶了一把,他几乎要当场失态! 那张脸…… 那张他曾在无数个日夜思念、愧疚、痛苦中描摹的脸! 那张属于他早已“死去”的小师妹——林灵儿的脸! 一模一样! 绝无半分差别! 她就是林灵儿! 他绝不会认错! 叶修虽未回头,但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杨阳气息明显传来的事态感。 他端起酒杯,借着饮酒的动作,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问道:“怎么了?” 杨阳喉咙剧烈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震惊。 然后。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激动得说道:“她……她是灵儿!少主……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叶修闻言,举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那正将贺礼呈给老教主的紫衣少女,又瞥了一眼主位上神色如常,甚至带着几分慈祥笑容看着孙女的林啸天。 空坟…… 未死的“死者”…… 以及,那个被冤枉、囚禁了两年之久的师兄…… 这截教的水,果然比他预想的还要深,还要浑。 叶修轻轻放下酒杯,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仿佛只是在欣赏歌舞,心中却已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 他对着身后依旧处于巨大震惊和激动中的杨阳,传去一句低语。 “稳住。” “静观其变。” 杨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再去看那张让他心魂俱颤的脸,但胸膛内的心脏,却如同擂鼓般狂跳不止。 师妹还活着…… 那当年的奸杀案…… 那所谓的“铁证”…… 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 这时,端坐主位,一直笑呵呵看着孙女的林老爷子,抚须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好!好!魅儿的礼物,祖父最喜欢,收下了,收下了!哈哈哈!” 魅儿? 她明明是灵儿!为何叫魅儿?! 杨阳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死死盯住那紫衣少女。 他从小与林灵儿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林灵儿是师父林啸天的独女,是截教上下捧在手心的明珠,她……根本没有什么孪生妹妹! 这女子,分明就是林灵儿本人! 但为何要改名??? 一股困惑,瞬间笼罩着杨阳! 但不等他有所反应,高座上的林啸天便已站起身,面向满堂宾客,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朗声开口。 “诸位江湖同道,亲朋好友,借此良辰吉日,林某尚有一事要宣布。” 他伸手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紫衣少女。 “此乃小女,林魅儿。” “乃是灵儿那苦命孩儿的孪生妹妹,只因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在后山别院静养,由高人调理,故此前未曾向外界公布,亦是为了保她平安。” “如今魅儿身体已然大好,今日趁此寿宴,也让这孩子出来见见世面,与诸位英雄认识一番。” 杨阳的拳头瞬间握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翻江倒海的疑惑! 谎言! 为什么要说这一等谎言? 林灵儿根本没有什么孪生妹妹!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假造灵儿的死讯? 为什么要陷害于我?! 为什么…… 如今又要让“死去”的灵儿,以另一个身份“复活”?! 无数个疑问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让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若非叶修之前那句“静观其变”,和王允在旁不动声色的压制…… 他恐怕早已冲上前去,抓住林啸天问个明白! 叶修端着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脸色平静无波。 果然如此。 空坟,假死,孪生妹妹…… 这戏码,倒是编排得挺全。 他倒是想看看,这一家人在玩什么把戏? 就在这时。 林啸天环视全场,目光在那些年轻俊杰的脸上扫过,继续抛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日,借着家父寿宴,高朋满座,青年才俊云集……” “林某便在此,为小女魅儿,公开择一良婿!” “但凡在场未娶亲的青年才俊,无论出身门派,只要品行端正,武功出众,皆可参与!” “若能得小女青睐,或是在稍后的比试中拔得头筹,便是我截教的乘龙快婿!” 轰——!!! 此话一出,刚刚平息下去的聚义厅,瞬间再次哗然,如同炸开了锅! “什么?!公开择婿?!” “林教主竟然要在寿宴上为爱女选夫?!”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若能成为截教女婿,简直是平步青云!” “林姑娘国色天香,又是教主爱女,若能娶到她……” “……” 来的众多青年才俊,先是震惊,随即脸上纷纷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激动! 一道道灼热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落在那亭亭玉立、面容绝美的林魅儿身上! 若能娶到她,不仅得了美人,更是得了截教这庞然大物作为靠山,未来在江湖上可谓一步登天!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顷刻间。 整个寿宴的气氛被推向了新的高潮,所有年轻男子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唯有杨阳,站在原地,如坠冰窟,浑身冰冷。 他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容颜,听着周围兴奋的议论,看着那些贪婪炽热的目光…… 一股痛楚和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的师妹,他视若珍宝、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如今,却要以一个虚假的身份,选一个良人?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修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这时。 有人按捺不住,高声问道。 “林教主,不知这择婿,具体如何个选法?” 林啸天抚须一笑,目光慈爱地看向林魅儿,语气颇为开明:“方法嘛,简单……主要还是看小女的眼缘。” 靠眼缘? 众人一听。 那些自诩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们更是紧张起来,纷纷不着痕迹地整理起自己的衣冠领口,调整坐姿,力求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生怕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引得佳人嫌弃。 整个聚义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紧张,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了林魅儿身上。 只见。 林魅儿亭亭玉立,目光清澈,当真依言开始缓缓扫视全场。 她的视线掠过那些正襟危坐,眼含期待的年轻俊杰,掠过那些江湖豪客…… 最终。 居然越过所有人,稳稳地落在了角落那一桌——落在了正懒洋洋把玩着酒杯的叶修身上。 然后。 在所有人错愕!惊讶!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林魅儿莲步轻移,径直朝着叶修走了过去。 她来到叶修桌前,纤纤玉手执起一杯斟满的酒,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叶修盈盈一福。 “小女子林魅儿,久仰乾王殿下风采,不知殿下可否赏脸,同饮一杯?” 刹那间,整个聚义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心中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沉! 是了! 他们怎么忘了这一茬!? 乾王叶修! 这位如今在京城风头无两,圣眷正隆的八皇子殿下也在场! 哪怕林魅儿眼界再高,身份再尊贵,面对一位皇子,一位如日中天,才华横溢的皇子,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此人拿出来,跟他们这些江湖子弟,门派才俊相比,叶修的优势简直是碾压性的!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众人,此刻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无尽的失落和酸涩。 叶修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与杨阳描述中一般无二,此刻却带着陌生笑容的俏脸,他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干脆利落地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可以啊。” 话音一落。 他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洒脱不羁。 林魅儿见状,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仿佛得了什么莫大的奖赏,也连忙将自己杯中酒饮尽。 八皇子看来对自己并没有反感? 那自己岂不是有机会…… 她刚想趁热打铁,再说些什么。 “哼!” 坐在叶修身旁的李师师却忽然冷哼一声,美眸斜睨着林魅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讥讽。 “你这女人,好没眼力见儿吗?” “没看到叶郎身边已经有人了?如此这般贴上来,是想做什么?” 第345章 林灵儿和林魅儿! 叶修此话一出,整个聚义厅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难以置信之中。 他们听到了什么? 乾王殿下竟然当着截教上下以及满堂宾客的面,直言不讳地说林魅儿……不配? 这……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林魅儿脸上的娇羞与红晕瞬间褪去,变得煞白。 她瞪大了那双美眸,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怔怔地看着叶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殿……殿下,您……您刚才说什么?魅儿是不是听错了?” 叶修好整以暇地端起旁边李师师递上的新酒杯,抿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点了点头。 “你没听错。” 他语气淡然,却字字如刀。 “本王说的就是,你,不配。” “有什么问题吗?” “你……!”林魅儿的娇躯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失,那副我见犹怜的柔弱姿态,一下子被羞愤取代。 她指着叶修,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 “叶修!我林魅儿真心倾慕于你,不顾女儿家颜面当众示好,你……你竟如此羞辱于我?!” “羞辱?” 叶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放下酒杯,目光略带嘲讽地扫过她,又瞥了一眼主位上脸色已然阴沉下来的林啸天父子。 “本王何时羞辱你了?” “方才师师说得不够清楚吗?本王已有婚约在身,红颜知己亦不止一位。” “你明知如此,却还当着本王未来王妃的面,说什么‘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看殿下意思’……”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如同冰锥刺向林魅儿。 “这般急不可耐地倒贴上来,无视礼法规矩,其心……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你……你强词夺理!”林魅儿气得浑身发抖,眼圈瞬间红了,泫然欲泣地看向主位,“爹爹!祖父!你们看他……” “乾王殿下!” 林啸天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小女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殿下纵然身份尊贵,不愿接受也就罢了,何必出口伤人,如此折辱一个小女子?” “这岂是君子所为?!” 高座上的林老爷子也是面色沉凝,缓缓开口:“殿下,今日是老夫寿辰,魅儿是老夫孙女,殿下此举,是否太过……” “打住!” 叶修不耐烦地一挥手,直接打断了林老爷子的话。 他目光如电,扫过林家众人。 “好了,废话少说,家长里短的戏码本王没兴趣看。” “今日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参加什么选婿。”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林魅儿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林魅儿小姐,本王只问你一件事……” “你说你一直都叫林魅儿?” 林魅儿眼神一闪,下巴微扬:“是,那又如何?我自小便叫林魅儿!” 叶修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极为诧异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咦?这就奇怪了……”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视全场。 “本王有一位故人,曾与本王言说,这截教教主林啸天膝下,明明只有一位千金和公子。” “其中的千金芳名林灵儿,乃是掌上明珠,宠爱非常。” “怎么……如今林教主口中,却又多了一位自幼体弱,养在深闺的‘林魅儿’小姐?” “这截教的大小姐,何时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林魅儿呼吸猛地一滞,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不是…… 乾王殿下来这儿,不是为了参加宴会,而是深究截教的事? 可问题是。 截教没有得罪这一位王爷啊…… “乾王殿下!” 后方的林啸天立刻沉声接口,“方才林某已经说得很清楚,魅儿是灵儿的孪生妹妹,只因自幼体弱多病,需静养避世,多年来从不曾示人,莫说外人,便是教中许多亲传弟子,亦不认识她,殿下那位‘故人’,不知此事,实属正常!” “哦——!” 叶修猛地一拍手,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是因为‘体弱多病’,一直‘静养’,所以大家才都不知道啊!” 他仿佛解开了天大的疑惑,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热心肠的笑容,看向林魅儿。 “那可真是巧了!” “本王不才,对医术一道,倒也略懂一二。” “既然林小姐多年宿疾缠身,今日机缘巧合,不如就让本王为你诊诊脉,看看能否调理一番?” “说不定,本王随手开个方子,就能去了你这‘病根’呢?” “也算是给林老爷子添喜不是?” 叶修此话一出,林啸天脸色骤然一变,想也不想,立刻断然拒绝:“不劳殿下费心!小女之疾乃是先天不足,需以温养为主,经年累月方可见效,非寻常药石可急攻,不敢劳动殿下大驾!” “嗯?” 叶修眉头一挑,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林教主这是……不相信本王的医术?” 他不等林啸天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林教主或许有所不知,连困扰我父皇的脚疾,近来都是本王在亲手调理,已见大好。” “哦,对了,还有那位号称‘神医’的华天年,见了本王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师父’。” “难道林教主觉得……” 叶修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啸天,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本王这医术,还不足以给令嫒看看这所谓的‘先天不足’之症?” 哗——! 四周宾客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皇帝陛下的脚疾是乾王治的? 神医华天年是乾王的弟子?! 这……乾王殿下,不可能吹牛,毕竟眼下乃是大庭广众之下,一旦撒谎,绝对会给皇室抹黑。 所以。 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只是他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本事?! 顿时间。 一道道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叶修身上。 然后。 又转向脸色已然铁青的林啸天。 林啸天被叶修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尤其是在周围那些明显开始带着怀疑的目光注视下,他感觉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叶修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继续慢悠悠地添了一把火。 “林教主如此推三阻四,百般阻拦……” “莫非……”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魅儿那张微微发白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或者说……是另有隐情,怕被本王这略懂医术的人,一把脉就给瞧了出来?” “绝无此事!”林啸天几乎是咬着牙否认,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殿下休要胡猜!林某行事光明磊落,能有什么隐情!” “既然没有隐情……” 叶修两手一摊,语气轻松。 “那让本王给林小姐把个脉,看看这‘先天不足’究竟是何症状,总没什么问题吧?” “就当是本王今日送给林老教主的一份别致寿礼,为他的孙女诊治一番,聊表心意。” 他目光扫过全场,将那些狐疑!好奇!看热闹的视线尽收眼底,最终重新定格在林啸天那张变幻不定的脸上。 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向林啸天。 众目睽睽之下,若再强行拒绝,岂不是坐实了心中有鬼? 林啸天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在无数道意味难明的目光注视下,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 他转头,对脸色同样苍白的林魅儿沉声道:“魅儿,既然殿下盛情,你……便让殿下看看吧。” 林魅儿脸色很不好看地看了一眼父亲,又望了望四周无数道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知道此刻已是骑虎难下。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李师师见状,虽然心中仍有不悦,但也看出叶修似乎意有所指,绝非单纯把脉那么简单。 她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主动侧身让开了位置。 林魅儿深吸一口气,仿佛赴死一般,走到叶修旁边的空位,咬着牙坐了下来。 然后。 微微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放在了桌面上。 叶修也不多言,伸出三指,轻轻搭在了她的腕脉之上。 紧接着。 叶修双目微阖,似在仔细感知,片刻之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抬眼看向林魅儿。 “林姑娘……” “你这脉象沉稳有力,气血充盈,中气十足……” “依本王看,这身体调养得相当不错嘛,几乎没什么大问题啊。” “这哪里像是先天不足、需要常年静养的模样?” 林魅儿脸色瞬间更白了一分,眼神闪烁,不敢与叶修对视。 一旁的林啸天立刻接口:“殿下有所不知,这正是用了祖传的土药方,经年累月温补,近日才初见大效,让小女得以好转,看似无恙,实则根基仍虚,还需小心将养。” “哦?土药方?” 叶修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但随即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过……本王方才仔细探查,除了这康复得异乎寻常的脉象之外,好像……还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此话一出。 林啸天、林凯以及站在稍远处的林老爷子,所有林家人的脸色瞬间紧绷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戒备。 然后。 死死地盯着叶修。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叶修缓缓收回手。 “林姑娘明明云英未嫁,乃是待字闺中的女……” “嗯,好女孩,可为何……这脉象之中,竟隐隐有……‘滑脉’之象?” 滑脉??? 在场不乏通晓医理或是见识广博之人,一听到“滑脉”二字,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这通常意味着什么! 叶修仿佛嫌这震撼还不够,紧接着又用更直白的话语,补上了最后一刀,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通俗点说……” “林姑娘,你未婚,为何……却似有身孕了?” 轰隆——!!! 这一下,整个聚义厅彻底炸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第346章 真相大白(上)! 林啸天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指着叶修厉声道。 “乾王!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污我女儿清白,毁我截教百年声誉!” “我林家行事光明磊落,岂容你如此肆意污蔑!” 叶修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林魅儿,又看向强作镇定的林啸天,玩味一笑。 “污蔑?林教主言重了。” “本王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罢了。”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提起。 “本王记得,大约两年前,贵教的千金林灵儿小姐,据说是遭人奸杀,香消玉殒,当时可是震动江湖的一桩惨案。” “而如今,这位突然冒出来,与林灵儿小姐容貌一般无二的林魅儿小姐,竟又未婚先孕……” 叶修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发生在贵教千金身上,而且都涉及名节清白……” “林教主,你不觉得,这实在太巧合了吗?” “未免……有些古怪了吧?” “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东拉西扯!”林啸天眼神闪烁,色厉内荏地喝道,“灵儿是灵儿,魅儿是魅儿!两桩事毫无干系!而且魅儿乃是处子之身……” “哦?毫无干系吗?” 叶修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他侧身指了指身后一直沉默如同阴影的王允,“林教主,认识他吗?” 不等林啸天回答,叶修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这一位,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办案,讲究证据,但也耐性有限。” “林教主,本王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叶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林啸天、林老爷子,最后定格在林魅儿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上。 “说出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以及两年前林灵儿一案的真相。” “否则……” “今日林老教主这六十大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收场了。” 他已经怀疑,林灵儿“奸杀”案与林魅儿突然现身并急于择婿这两件事背后必有牵连。 甚至。 可能牵扯到某些林家不得不掩盖的人物或势力,否则林家绝不会在此时冒险将“林魅儿”推至台前,行此险招。 林啸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死死盯着叶修,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八殿下!你今日……是铁了心要与我截教为难,故意来捣乱的是吗?!” “咳咳……咳咳咳!” 高座上的林老爷子此时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涨红。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老泪纵横,竟是一把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弟子,踉跄着指向叶修,声音悲愤而绝望。 “乾王殿下!” “您身份尊贵,何苦如此逼迫我们江湖草莽?” “若您执意要毁我林家声誉,老朽……” “今日便撞死在这聚义厅上,以死明志,血溅寿宴,看殿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与此同时。 林魅儿也仿佛被逼到了绝境,她猛地抬起头,泪珠滚滚而落,声音凄厉。 “叶修!你……你辱我清白至此!” “我一个女儿家,名节重于性命!” “你既如此断我生路,我……我也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她竟作势要向旁边的柱子撞去,幸好被一旁眼疾手快的老嬷嬷死死拉住,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哭喊声! 劝阻声! 惊呼声! 响成一片。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陷入了极度紧张的僵局! “这……” 四周宾客见林家老少如此激动,林老爷子更是要以死明志,不由得面面相觑,先前被叶修话语激起的疑云,此刻也稍稍动摇了几分。 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乾王殿下所言……是否太过武断了?” “是啊,仅凭脉象就断定林小姐有孕,万一……万一诊错了呢?” “林家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林教主素来侠名在外,岂会做出这等龌龊事?” …… “殿下,此事或许……或许真有误会?” 一位与截教交好的江湖名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缓和气氛,“林家小姐清白关乎性命,林老教主年事已高,万一……还请殿下三思啊!” “误会?” 叶修不耐烦地打断了那人的说情,眼神冷冽地扫过作势欲撞的林老爷子和被嬷嬷拉住的林魅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哭天抢地,以死相逼,这套戏码本王看腻了。” “本王还是那句话——” “说出真相,或者……” 他目光转向王允,王允会意,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锦衣卫,拿人!” “殿下!使不得啊!” 李承德眼见局面真要失控,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冲到叶修身边,压低声音急道。 “殿下息怒!” “今日毕竟是林老寿星的大日子,动刀兵不祥!” “万事好商量,有话好好说啊!” 叶修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没有误会。” “李伯父,此事你也不必插手……” 他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不对。” “劳烦你去让人跑个腿,让魏国公府镇守在此地周边的人手,都调过来。” “把这下山的各条路口,都给本王守严实了。” “什么?!”李承德闻言,瞬间汗流浃背,脸色煞白,“殿下,这……这何至于此啊!有话好……” “爹,你啰嗦什么!” 不等李承德说完,李师师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她直接唤过自己的贴身丫鬟,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猛虎图腾的玄铁令牌,塞到丫鬟手中,干脆利落地吩咐道。 “拿着我的令牌,去山下的驻军营地,让他们立刻派人,封锁落霞山所有出入口!” “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那丫鬟接过令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李承德,见他嘴唇哆嗦着,终究没敢再出声阻拦。 丫鬟一咬牙,应了声“是”,转身便挤出人群,飞快地朝厅外跑去。 这一下,林家众人彻底慌了! 魏国公府的私兵若真将落霞山围了,那今日之事就绝无善了的可能了! 林啸天脸色铁青,指着叶修的手指都在颤抖。 林老爷子也不再喊着撞柱子了,只是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眼神惊惧。 林魅儿更是面无人色,连哭泣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厅外,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军压境的场面。 聚义厅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恐惧的情绪,在无声地蔓延。 叶修望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却又因魏国公府兵马的即将到来而陷入死寂的场面,神色依旧平淡。 “现在……” “肯说了吗?” “等山下大军合围,刀兵架到脖子上,再说……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此话一出,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 没错! 他懒得去一点点查清楚问题。 有权有势。 直接逼迫说出真相,不香吗??? 林啸天脸色灰败,林老爷子颓然坐倒,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而一直强撑着的林魅儿,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哇——!” 她猛地挣脱开老嬷嬷的手,不再是作态,而是真的崩溃大哭起来,涕泪交加,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爹!说了吧!” “全都说了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凄厉的哭喊,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聚义厅! 刚才还为林家说情,怀疑叶修武断的那些宾客,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什么?!” “林小姐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乾王殿下说的都是真的?!” “真有隐情?!” …… 但凡他们不是傻子,都可以看出来,眼下这一幕绝对有问题! 林啸天听到女儿的哭喊,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 然后。 闭上眼,嘶哑着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巨石投入湖面,激起千层浪。 “没错……” “魅儿……她就是灵儿。” 轰!!! 整个聚义厅,彻底沸腾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真相惊得目瞪口呆! 林灵儿? 那个在两年前就已经被宣告“奸杀而死”,轰动江湖的截教千金? 她……她竟然没死?! 而且还化名林魅儿,出现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甚至……身怀有孕?! 站在叶修身后,易容成普通随从的杨阳,在听到“她就是灵儿”这五个字的瞬间,浑身剧震,猛地踏前了半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双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充满了…… 狂喜! 震惊! 愤怒! 以及……滔天的委屈!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前去,幸好身旁的王允及时伸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 叶修对身后的动静恍若未觉,反而盯着瘫坐在椅子上的林啸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 第347章 真相大白(下)! 叶修听完林啸天声泪俱下的陈述,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地看着仿佛瞬间苍老的林啸天。 “所以……” “你们当年所做的一切,包括陷害杨阳,都是为了在龙王叶夜的淫威下自保,而不是出于什么其他的……私心?” “绝无半点私心!”林啸天仿佛被这句话刺痛,猛地从椅子上滑跪在地。 紧接着。 不顾一派宗师的身份,举起右手,指天发誓。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 “我林啸天当日若有一丝一毫借此铲除异己,谋夺私利之心,便叫我天打雷劈,死后不入祖坟,截教基业毁于一旦,林家血脉断绝于此!” “若我林啸天今日有说过一丝一毫谎言,就叫我坠入阴曹地府,永世不得超生,并且断子绝孙,无后无代!” 他这番毒誓发得极重,在场宾客无不悚然动容。 以至于。 原本因受骗而升起的怒火,也多少被这份在绝对强权压迫下的无奈与悲怆冲淡了几分。 叶修看着跪地发誓的林啸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角并不存在的困泪,懒洋洋地道:“行了,本王知道了,哭哭啼啼,指天发誓的戏码就到此为止吧。”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跪地的林啸天、颓然的老爷子以及哭泣的林灵儿。 “此事,就到此为止。” “三日后。” “我希望你们林家,能去血屠营一趟,亲自找到杨阳,把今天的这番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跟他说清楚。” 他顿了顿,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话语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聚义厅。 “至于他原不原谅你们……” “就看他的意思了。” 很显然。 他的这些话,并不是要告诉在场任何一个人,而是特意说给杨阳听的。 毕竟。 那一位正主,就在这儿,但又暂时无法露面。 林家众人闻言,如蒙大赦,一个个急忙躬身,涕泪横流,连连叩首。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开恩!” “我等一定去!一定去求得杨阳……求得他的谅解!” 叶修不再看他们,随手拿起桌上不知谁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随意往桌上一放。 “好了,寿宴继续吧。” “本王打扰了。” 说完。 他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带着王允和依旧低着头的杨阳,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朝着厅外走去,身影洒脱不羁。 李师师见状,美眸一转,立刻像只灵巧的蝴蝶,一下子就从她父亲身边溜了出去,快步跟上叶修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 那速度…… 她父亲都没能喊住。 …… 等四人离开了截教总坛,登上停在山脚下的马车时,车厢门刚关上,李师师就再也憋不住了。 她一把抱住叶修的胳膊,俏脸上充满了好奇与兴奋,迫不及待地问道:“叶郎!叶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跟我说说!那个杨阳……他真的还活着?就在血屠营?还有那个林灵儿,她……” 叶修被她晃得有些好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瞥了一眼自从上了马车后就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仿佛失了魂般的杨阳。 “他。” 叶修用下巴点了点杨阳的方向,语气平淡,“就是那个杨阳。” “什么?!” 李师师瞬间瞪大了美眸,满是震惊地看向那个相貌普通的“随从”,失声惊呼,“他……他就是杨阳?那个被冤枉了好几年的杨阳?可是……截教的人,林啸天他们,怎么会没认出来他?!” 叶修浑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道:“因为我给他易容了呗,自然就认不出来。” “易容?!” 李师师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她猛地凑近叶修,几乎要贴到他脸上,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强烈的渴望,“啊?叶郎!你居然还会易容?!天啊!这是真的吗?快教我!快教我!我一直做梦都想拥有这样的本事!可以扮成各种各样的人,肯定好玩极了!” 看着她那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叶修不由得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没问题,等回去了,有空我就教你。” “太好了!叶郎你最好了!” 李师师欢呼一声,毫无顾忌地抱住叶修的脖子,“吧唧”一下,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淡淡的唇印。 叶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擦了擦脸。 车厢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因李师师这一闹,稍稍缓和了些许。 叶修收敛了笑容,目光再次投向对面依旧沉浸在巨大冲击中,失魂落魄的杨阳,平静地开口问道:“怎么,被这真相……打击到了?” 杨阳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声音都沙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 “我……” “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样的结果。 这一刻。 可谓是给了他一个重大的打击。 叶修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平静地说道。 “他们说的,应该没有撒谎。” “我那大伯叶夜,不日前确实已被抄家夺爵,关入宗人府。” “而且据查,他府中后院确实私建高塔,囚禁强掠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 “这等龌龊事,他完全做得出来。” 杨阳闻言,沉默了。 他低下头,双手紧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车厢内只剩下车轮辚辚前行的声音。 叶修看着他,继续说道。 “你好好想想,把这件事彻底了结。” “三天后,你会回到血屠营。” “然后……” “成为我真正的得力手下之一。” “我不希望你的心里,再被这些过往纠缠牵绊,明白吗?” 杨阳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和痛楚都挤压出去。 然后。 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抬起头,看向叶修,那双原本充满挣扎和痛苦的眼睛里,此刻虽然仍有血丝,却多了一丝决绝和清明。 “谢谢……” 他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谢谢你,少主,让我知道了真相……我杨阳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你的。” 曾经的他,日夜活在害死师妹的滔天内疚与无法洗刷的冤屈之中,那份沉重几乎将他压垮。 如今真相大白。 压在心口的巨石仿佛被猛地搬开,让他得以喘息,有一种虚脱般的轻松感。 然而。 这真相本身却又如此不堪和残酷,得知师妹遭受的屈辱,得知师门当年的无奈与背叛,得知自己这两年所受的苦楚竟源于如此肮脏的权欲……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在松口气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悲凉,很不是滋味。 马车驶回乾王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叶修将杨阳安顿在一处僻静的偏房,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调整好心态。” “明日此时,再来见我。” “届时,我会开始传授你一些新的东西。” 没错。 叶修不可能每一次都去血屠营去传授。 但可以通过一个代理人,来传授。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做更多要做的事情,而不是仅限于一种事情了。 杨阳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对着叶修深深一揖。 “是,少主。杨阳领命。” 说完。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将那纷乱复杂的一切暂时隔绝在外。 望着闭合的房门,一直跟在叶修身边的李师师抿了抿唇,歪着头好奇道:“叶郎,你说……他能想明白吗?这真相……也太让人难受了。” 叶修目光悠远,淡淡道、 “若换做是我,被至亲之人如此对待,蒙受不白之冤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苦熬两年……” “恐怕一时半刻也难以接受。” 李师师闻言,立刻柳眉倒竖,娇哼一声,语气带着护犊子的意味:“哼!谁敢这么对你?我第一个就要了他的命!管他是什么龙王还是皇帝!” 叶修看着她那副煞有介事、仿佛真要立刻提刀去砍人的模样,不由得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李师师见他发笑,顿时急了,跺脚道:“你笑什么?你不信?!” “信!我信!” 叶修连忙止住笑,连连点头,眼中却仍带着未尽的笑意,“我们李大小姐一言九鼎,说砍谁就砍谁,我哪敢不信?” 李师师这才满意地扬起下巴,露出一抹小傲娇的神情:“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哦叶郎,我外祖父……他其实很看好你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认真。 “虽然他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辅佐六皇子那个……” “嗯……但他私下送信过来跟我说过,叶家这一代皇子中,他唯一只认你。” 叶修闻言,眼神微动,随即笑了笑:“辅佐六哥,我自有我的用意。” “什么用意?”李师师眨着大眼睛,满是好奇。 叶修看着她,略一沉吟,还是透露了一丝真意:“为了……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嗯。”叶修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拖延我布局的时间,站在前面的人越显眼,藏在后面的人才能更好地织网。” 李师师也是极聪慧的女子,瞬间就明白了叶修话中的深意。 她脸上的嬉笑之色敛去,一把握住了叶修的手臂。 “叶郎,我明白了。” “不管你要做什么,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跟你一起面对!” 叶修心中微暖,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笑道:“是吗?那我如果说,坤帝的脚疼痛,是我用食谱将他吃出来的,你还会一起面对吗?” 李师师:“???” 不是…… 她没听错吧? 原来坤帝脚痛是叶修折腾出来的??? 老天! 所有人都被他给糊弄在手心了! “殿下!殿下!” 不等开口,小蝶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 只见她小跑着进了院子,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府外来了好多人,都穿着黑衣服,想要求见您!” 叶修眉头微挑:“黑衣人?知道是什么来路吗?” 小蝶连忙摇头。 “回王爷,奴婢不知。” 第348章 前朝故人! 叶修目光一凝,心中一动。 北辰的人来了? 莫不是带来了前朝被发配边疆区域的人消息了? 想至此。 他立即说道:“将他们接进来。” 小蝶立即应道:“是,王爷。” 话语一落。 她便转身退了出去,脚步匆匆。 不多时。 几名身着清一色黑袍,风尘仆仆的人在小蝶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他们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周身更是带着一股与中原人士迥异的肃杀与神秘气息。 他们一进来,便齐刷刷地朝着叶修行了一礼,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为首一人上前一步,声音低沉,用带着异域口音的中原话说道:“尊贵的乾王殿下,我等奉北宸王之命,特来呈上密信一封。” 叶修端坐不动,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淡淡道:“呈上来。” 那首领闻言,立刻从怀中贴身内袋取出一封以火漆密封严实的信函,双手恭敬地递了过来。 叶修接过信,指尖微一用力,捏碎火漆,直接展开信纸。 下一秒。 目光迅速浏览起来。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内容正如他所料,北宸国动用了不小的力量,沿着当年流放的路线仔细搜寻了那些前朝遗臣及其家眷的下落。 然而。 结果却令人扼腕…… 信中提到,大部分人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漠北区域已然故去,或死于严酷气候,或亡于部落冲突。 万幸的是。 经过多方查探,最终还是找到了几名幸存者。 为防消息走漏,节外生枝,北宸王已下令将这几人秘密控制,并随着这支使团队伍,一同带到了大坤境内。 叶修眼神一闪,合上信纸,立即抬眼看向那黑袍人首领,沉声问道:“信上说带过来的人呢?” 首领恭敬回道。 “回殿下,为确保万无一失,我等已将人暂时安置在城外东南方向约二十里处的一座荒废山神庙中蛰伏,未敢贸然带入城中,以免人多眼杂,被不相干之人认出,横生枝节。” 叶修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略一思忖,便果断起身道:“事不宜迟,本王随你们去一趟!” 首领对此并无异议,躬身道。 “谨遵殿下吩咐。” 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看着这一切的李师师,见叶修要走,立刻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急忙说道。 “叶郎,这么晚了还要出城?我也要去!” 叶修一听,看了看李师师那满是好奇的眼神,略一沉吟,想到此行虽有北宸国的人护卫,但带上她见识一下也无妨,便点了点头。 “行,跟紧我,别乱跑。” 李师师立刻喜笑颜开,用力点头:“嗯!” 两人不再耽搁,趁着浓重的夜色,跟随那几名北宸国的黑袍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乾王府,骑着快马,径直朝着城外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 只有马蹄踏碎寂静的声响。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顺利抵达了信中所说的那座荒废山神庙。 庙宇隐于山林之间,残破不堪,但在漆黑的夜里,那从缝隙中透出的摇曳火光却格外显眼。 众人下马。 黑袍首领在前引路,推开虚掩的庙门。 只见庙内空地中央燃着一堆篝火,噼啪作响,映照出几辆停放的马车以及蜷缩在角落草堆里的几道身影。 那几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在火光下显得惊惶不安。 正如信中所言,北宸国的人只是看守,并未对他们动用武力或刑具。 叶修目光扫过,见人安然无恙,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他踏步上前,锐利的目光逐一打量过这些前朝遗臣的后裔,直接开门见山地沉声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与前朝是何关系?” 那几人原本低垂着头,听到问话,纷纷抬起眼。 当他们看清叶修和李师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身边还跟着神秘的黑衣人时,眼中非但没有感激,反而瞬间被浓浓的警惕与愤怒取代。 一个年纪稍长,头发花白的老者挣扎着想站起来,怒视着叶修,嘴唇哆嗦着,却硬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其余人也皆是怒目而视,沉默以对。 显然,他们将叶修当成了朝廷派来斩草除根的人。 叶修见状,也不绕圈子,直接报出了身份:“本王叶修,当朝八皇子,受封乾王。” “什么?!皇子?!” “狗皇帝的儿子?!” “哈哈哈哈!坤帝老儿!你杀我父兄,流放我族人,如今连我们这几个苟延残喘的都不放过吗?!” “叶家狗贼!你们不得好死!!!” …… 叶修的身份如同火星掉入了油桶,瞬间点燃了这几人积压多年的仇恨与绝望! 他们情绪彻底失控,一个个挣扎着想要扑上来,即便被黑袍人按住,依旧嘶声力竭地咒骂着,声音凄厉,在这荒山破庙中回荡,字字血泪,仿佛要将多年的冤屈都倾泻出来。 “做鬼……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叶家!!!” 看着他们状若疯魔的模样,李师师下意识地往叶修身边靠了靠。 叶修却面色不变,任由他们骂了片刻,直到咒骂声稍歇,才在一片悲愤的喘息声中,用平静的语气,缓缓开口。 “骂完了?” “那你们可知,本王身上,同样流着前朝皇室的血。” 他顿了顿,在几人骤然凝固的愤怒目光中,一字一句道。 “本王的生母,乃前朝末代公主------太萱公主。” “我,叶修,是太萱妃的亲生儿子。” “今日找你们来,不是奉了坤帝之命来斩草除根。” “而是……” “要集结尔等残留的力量,积蓄实力,等待时机……” “共谋大事,再造河山!” 此话一出,如同九天惊雷,在破庙中轰然炸响! 那几名前朝遗裔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的愤怒!绝望!疯狂!一瞬间凝固。 然后。 碎裂! 转化震惊与茫然!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们剧烈变幻的脸色。 死寂! 庙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和粗重喘息的声音。 良久。 那名之前怒骂最凶的花白头发老者,才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着叶修,嘴唇哆嗦了半晌,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你……你……你说什么?!” “你……你真的是……是太萱公主的……儿子???” 他们真的无法相信! 前朝公主居然还有儿子? 而且。 如今还是当朝八皇子!!! 叶修迎着老者那充满震惊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太萱公主的亲生儿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吗?” 听到叶修再次确认。 那几名前朝遗裔脸上的疯狂与绝望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情绪。 他们互相看了看,最终目光都落在了那花白头发的老者身上。 老者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死死盯着叶修的脸,仿佛想从他眉宇间找出些许熟悉的轮廓。 半晌。 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松弛下来,嘶哑道:“你……如何证明?” 叶修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平静地反问。 “你们流落漠北,挣扎求生,除了相信我,或者说,相信太萱公主之子的身份,还有别的选择吗?” “坤帝会放过你们?还是你们甘愿子孙后代永远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这话如同重锤,敲打在几人心上。 老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当场对着叶修跪了下来。 “老朽……前朝礼部侍郎,陈文远,参见……少主!” 他声音很是沙哑,却带上了一阵哽咽。 他这一跪,身后那几名原本同样充满敌意的男男女女,在片刻的迟疑后,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 叶修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 “陈老请起,诸位都请起。” “前尘已矣,不必行此大礼。”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问道,“陈老,除了你们,可知还有其他幸存的旧部,或者联络的方式?” 陈文远在身旁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身,闻言,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紧接着。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再次躬身。 “回禀少主,有!” “我等虽如丧家之犬,但先帝余泽未绝,忠贞之士亦未死心!” “多年来,我们暗中联络残存力量,虽屡遭打压,却也……” “勉强组建起了一支队伍,以待天时!” “哦?”叶修眉梢微挑,来了兴趣,“什么队伍?” 陈文远深吸一口气,才沉声说道:“是……‘修罗谷’。” “修罗谷?” 叶修下意识地低声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他隐约有些印象,似乎是个江湖势力,但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然而。 站在他身旁的李师师却是美眸瞪得溜圆,失声惊呼。 “修罗谷?!” “那个……号称大坤第一杀手组织,神秘莫测,连朝廷重臣都敢刺杀的修罗谷?!” 她声音中的惊骇毫不掩饰,显然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叶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头看向李师师,语气带着几分意外和探究:“你知道修罗谷?仔细说说。” 李师师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说道。 “修罗谷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尤其是在一些特定的圈子里,可谓如雷贯耳。” “他们是一个极其神秘且强大的杀手组织,据说里面网罗了天下间最顶尖的刺客,行事诡秘,手段狠辣,只要出得起价钱,几乎没有他们不敢接,不能杀的目标。”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无形的存在听去。 “甚至……就连朝廷里的一些高官显贵,也曾是他们的目标。” “只是他们行踪飘忽,巢穴隐秘,朝廷多次围剿都无功而返,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前朝旧部组建的势力!” “对了!” “之前我听宁姐姐说,她的仇人丁钱,曾经就是其中一员。”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很多人都不太清楚。” 陈文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无奈,点头确认道。 “李姑娘说得没错。” 第349章 前往“修罗谷”! 陈文远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回少主,就在帝都,应天府内!”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李师师再次惊呼出声,连叶修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极其错愕的神情。 叶修甚至忍不住脱口而出:“我靠?一个杀手组织,总部就藏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应天?这……这是要闹翻天了啊?!” 这胆子也太肥了! 简直是灯下黑玩到了极致! 陈文远面对叶修和李师师震惊的目光,无奈地解释道。 “少主明鉴,当初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无奈之举。” “朝廷对江湖势力的打压从未停止,尤其是针对前朝余孽的追查更是严密。”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将总部设在帝都,利用京畿之地庞大的人口流动和复杂的权贵关系作为掩护,反而比藏在深山老林更不容易被发觉,所以,就……” 说到这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其中的意思,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叶修沉默了数秒,脸上的惊讶渐渐化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最终摇了摇头。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看向陈文远,果断吩咐道。 “你将修罗谷在应天城内的具体联络地点和方式告诉我,我亲自去会一会他们,看看这潭水到底有多浑。” “至于你们几位。” 叶修目光转向陈文远和其他几位前朝遗裔。 “就先随我们回应天,我会安排隐秘安全的地方让你们落脚,暂时不要露面,一切等我从修罗谷回来再说。” 陈文远等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纷纷躬身行礼:“多谢少主!我等谨遵少主安排!” 陈文远更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修罗谷在应天府内的几个秘密联络点以及一套复杂的暗号接头方式,详细地告知了叶修。 叶修仔细记下。 等众人趁着夜色悄然回到乾王府,叶修便唤来王允,低声吩咐道。 “王允,这几位是陈老和他的族人,是我的重要客人。” “你去找一处隐秘安静的院落,妥善安置他们,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和隐私,饮食用度皆按上宾标准,不可怠慢。” 王允神色一凛,立刻躬身应道。 “是,少主!” “属下明白,定会安排妥当,绝不让外人打扰。” 说完。 他便领着千恩万谢的陈文远一行人悄然退下,消失在王府曲径通幽的庭院深处。 眼见外人离开。 李师师立刻凑到叶修身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拉着叶修的衣袖摇晃道。 “叶郎!我们什么时候去那个修罗谷啊?” “带我一起去嘛!” “我早就听说过这个组织,神秘兮兮的,感觉特别好玩!” 叶修看着她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就知道好玩。” “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内部混乱不堪,可不是去游山玩水。” 他略一沉吟,说道,“明天再去,明早我先教杨阳一些东西,让他学会一些技能和技巧。” 李师师一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兴奋,立刻表态:“那我今晚不回去了!就留在你府上,明天跟你一起去!” 叶修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她。 “行啊,那就别回去了,跟我一个房间好了。” 李师师被他看得小脸一红,眼神有些躲闪:“我……我要跟宁姐姐一个房间!” 叶修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好啊,那就三人行,正好我今晚也和红夜一个房间。” 李师师:“……” 她瞬间闹了个大红脸,跺了跺脚,又羞又恼地瞪了叶修一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最终只能哼了一声,扭头跑开去找宁红夜了。 …… 翌日一早。 叶修从“三人行”疲惫中醒来,感觉腰间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软感。 他扶着腰坐起身,看着身旁仍在安睡的两位绝色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看来回头真得找华天年弄点药膳补补了,这齐人之福……也挺费腰子。” 不多时。 他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信步来到昨日与杨阳约定的院子。 晨光熹微中,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早已如青松般伫立在院中,正是已经卸去易容,恢复了本来清俊面容的杨阳。 杨阳眼神清明,虽然眼底还带着一丝血丝,但整个人气息沉稳,与昨日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已是判若两人。 他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见到叶修到来,立刻躬身行礼:“少主,您来了。” 叶修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一夜,杨阳已经将自己纷乱的心绪整理得差不多了。 很好! 这样的状态,才能更好地接受他接下来要传授的东西。 “嗯,来得挺早。” 叶修走到院中空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杨阳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叶修:“是,少主,无论过往如何,从今往后,杨阳唯少主之命是从!请少主吩咐!” 叶修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很好。” “今天我要教你的,是一个顶尖杀手或者说任何需要在暗中行事之人,都必须掌握的基础,也是最关键的能力——追踪与反追踪。” 杨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微微蹙眉:“追踪与反追踪?少主,这与武功搏杀似乎……” “似乎关系不大?” 叶修接过他的话,摇了摇头。 “大错特错。” “武功是利刃,但追踪与反追踪是让你能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或者在被发现时能像水滴入海般消失无踪的本事。” “很多时候,它比正面搏杀更重要,能让你活得更久,任务完成得更漂亮。” 他不再多解释,直接开始实践教学。 他采用的并非这个时代常见的靠脚印、断枝等粗浅方法,而是融合了现代特种作战和刑侦思维的精细化技巧。 “看这里。” 叶修指着庭院石板路上几乎看不见的一点细微尘土刮痕,“这不是自然风化的痕迹,是有人快速经过时,鞋底边缘带起的,方向,是从月门那边过来。” 他又指向一丛花草。 “这片叶子的朝向和旁边几片略有不同,被动过。” “记住,任何与环境不协调的细节,都可能是线索。” 紧接着。 他亲自示范如何在移动中利用廊柱、假山、树木的阴影隐藏自身,如何控制脚步声和呼吸,如何通过窗户、水洼等反光物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反追踪的关键在于预判和环境利用。” 叶修一边在庭院中穿梭,一边低声讲解。 “你要时刻假设自己正在被跟踪,然后思考,如果你是跟踪者,你会选择在哪里监视?你会走哪条路?” “提前观察,利用人群,岔路,建筑物死角摆脱……” “一定要记住,融入环境是最好的隐身术,不要做出突兀的动作。” 杨阳天资极高,加之经历过人生巨变,心性沉稳,学得极其认真。 他跟随叶修的指引,仔细观察,默默记忆,并开始尝试模仿叶修的动作和观察角度。 时间在专注的教学中飞快流逝。 叶修设置了几个简单的场景让杨阳实践,比如让他从庭院一端走到另一端而不留下明显痕迹,或者尝试找出叶修事先布置的几个“监视点”。 起初杨阳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他的观察力变得敏锐,动作也愈发谨慎和高效。 当杨阳最后一次完美地利用假山和树木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叶修身后,并且指出了叶修故意留下的两个几不可察的破绽时,叶修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杨阳,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 “很好。” 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到这种程度,你的悟性确实远超常人。” “这些技巧需要的是千百次的练习和实战磨砺,才能化为本能。” “你已入门,剩下的就是熟练和运用了。”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天色,阳光已经变得有些刺眼。 “正好,一会儿随我出去一趟,有个地方,或许能让你初步体验一下,如何在实际环境中运用这些本事。” 杨阳眼神一凛,立刻抱拳躬身:“是!杨阳随时听候少主差遣!” 刚刚那一段时间,他可以肯定…… 自己成功学了一场大造化! 各种技巧,他从未听过。 各种知识,让他难以相信,会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 要知道…… 那都是一些杀人的手段! 这时。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李师师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她发髻还有些微乱,带着几分慵懒的美态。 等看到院中的叶修和杨阳,她立刻精神了一些,快步走近问道:“叶郎,你们准备出发了吗?” 叶修看了一眼逐渐升高,愈发明亮的日头,点了点头。 “嗯,时候差不多了。” “等我给你们易容一下,咱们就出发。” 去那种地方,还不知道情况,最好还是保住自己的身份。 一旦暴露了。 一旦修罗谷真的有问题。 那他们都要完蛋。 “易容?” 但李师师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以至于。 刚才的困倦一扫而空,反而兴奋地抓住叶修的胳膊摇晃着。 “好呀好呀!你快帮我易容!” “嗯……我要易容成一个粗豪的汉子!” “最好是那种满脸络腮胡,走在街上都没人多看两眼的那种!” 叶修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由得莞尔,拍了拍胸脯:“包你满意!” 说罢。 他便让李师师坐下,取出那个装着易容工具的小箱子。 只见。 他手指翻飞,动作娴熟,调和肤色,粘贴修饰,勾勒轮廓……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一个活脱脱,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还带着些许风霜的粗犷汉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李师师迫不及待地拿过叶修递来的铜镜一照,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350章 澡堂? 根据陈文远提供的地址,叶修三人穿过数条繁华的街巷,最终停在了一座外观颇为气派的建筑前。 只见。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暖香阁”。 此地门庭若市,进出的皆是身着各色绸缎,大腹便便的男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息与皂角的清香。 “暖香阁?” 易容成粗豪汉子的李师师仰头看着牌匾,瓮声瓮气地低语,“这名字……听着倒不像是什么杀手窝点,反而像是……澡堂子?” 叶修目光扫过眼前这栋位于闹市,人来人往的建筑,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陈文远说的没错,修罗谷的总部确实就在应天内,但他万万没想到,竟是眼前这番景象…… 这哪里是想象中阴森恐怖,杀气凛然的杀手巢穴? 分明就是一个生意兴隆的大众浴池! 而实际上…… 就是! “修罗谷……在何处?”杨阳也忍不住低声询问,眼中同样充满了困惑。 叶修深吸一口气,低声道。 “既来之,则安之。” “记住,白天,这里是‘暖香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温泉浴所。” “跟紧我,少说话,多看。” 说罢。 他率先迈步,混入人流,走进了暖香阁的大门。 一进门。 一股更加浓郁的热气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雕梁画栋,装饰虽不极尽奢华,却也干净整洁。 厅内人声鼎沸,许多仅围着一条浴巾,赤着上身的男子或坐或立,谈笑风生,更有甚者直接从一个巨大的,蒸腾着热气的水池中冒出脑袋,发出舒畅的叹息。 “嘶——” 跟在叶修身后的李师师,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她虽性格豪迈,但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此刻眼见满厅几乎赤条条的男子躯体,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易容后黝黑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脖子! 她下意识地就想低头闭眼,可又想起自己此刻是“糙汉子”的身份,只能硬生生僵着脖子,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不敢在任何一处停留。 可她这副扭捏模样,放在一个“粗豪汉子”身上,就显得格外突兀和滑稽。 很快。 周围便有一些好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三人身上。 尤其是行为怪异的李师师。 “啧,你看那黑脸汉子,进个澡堂子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怕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吧?瞧那没出息的样儿!” “他旁边那小白脸倒是镇定,两人拉拉扯扯的,该不会是……有那种癖好吧?” …… 一些充满恶意的揣测声隐约传来。 叶修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心中一阵无语。 他暗中扯了一下李师师的衣袖,压低声音喝道:“镇定些!你现在是个男人!别露馅!” 他本想拉着她快点穿过这片“是非之地”。 谁知这一拉,李师师心神不宁,脚下差点一个踉跄,更是引得周围目光汇聚。 那些议论声顿时更响了些,还夹杂着几声不怀好意的嗤笑。 “哟,还拉上手了?” “光天化日,男澡堂里,成何体统……” “真是世风日下!” …… 叶修:“……”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 但最后还是强忍着把周围这些嘴碎家伙揍一顿的冲动,他只能松开手,目不斜视,加快脚步朝着大厅后方通往更深处的通道走去。 杨阳紧随其后,面色如常,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眼神警惕地留意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三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前厅那些令人尴尬的注视,穿过一条廊道,来到了后院入口处。 只见。 一道月亮门挡在面前,门内似乎别有洞天,植被掩映,气氛与前厅的喧闹截然不同。 然而。 就在他们刚要踏入月亮门的瞬间,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自门旁阴影处闪现,一把挡在了他们面前。 这两人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脸上戴着没有任何花纹的纯黑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其中一人抬起一只手,手掌平伸,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三位,留步。” “澡堂在外面,此地乃私人区域,外人不得入内。” 叶修脚步一顿,脸上堆起笑容,对着两名黑袍守卫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两位误会了,我们……并非来此沐浴的。” 两名黑袍人闻言,露在面具外的眼神骤然一凛,如同鹰隼般锐利地锁定在叶修身上,周身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寒意。 其中一人,也就是刚才开口那位,声音愈发低沉冰冷。 “哦?” “不是来澡堂,那你们……意欲何为?” 叶修神色不变,迎着对方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来做一笔买卖。” “买卖?” 两名黑袍人对视一眼。 然后。 先前问话那人重新看向叶修,沉默了一瞬,忽然毫无征兆地沉声吐出一句:“天王盖地虎!” 叶修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果然! 陈文远提供的联络方式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这对接头暗号! 这修罗谷行事果然谨慎,即便有人找到此地,若无正确暗号,也绝难踏入核心区域半步,有效防止了外人误闯或朝廷密探混入。 他不敢怠慢,脑海中迅速回忆陈文远所授的对应暗号,随即清了清嗓子,说了出来:“小鸡炖蘑菇!” 话音一落。 叶修便自信地看着对方,等待接下来的流程。 然而…… 预想中“暗号正确,请进”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两名黑袍人周身的气息非但没有缓和,反而瞬间变得更加冷冽。 以至于。 他们的双眼中寒光乍现,隐隐带上了几分杀意。 “请回!” “你们的买卖,我们不做。” “若是强闯……” “杀无赦。” “啥?”叶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懵了。 不对啊! 陈文远昨日,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修罗谷用来买凶杀人的暗号,绝不会有错! 难道…… 是这老家伙记错了? 还是这修罗谷内部真的出了问题,连暗号都更改了,而陈文远这些外围人员还不知情? 算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 心念电转间。 他脸上那错愕的神情迅速收敛,双眼一眯。 “不做?” “那我们……非要做呢?” 两名黑袍人闻言,周身杀气瞬间暴涨,如同实质的寒冰蔓延开来! 其中一人踏前一步,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那就别走着出去!” 话音未落,两人手腕一翻,寒光闪烁间,两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已悄无声息地握在手中,刃尖直指叶修三人,显然下一刻便要暴起发难! 李师师和杨阳见状,眼神一凛,脚下微动,已是蓄势待发,准备迎战!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等等!” 叶修猛地一声大喝,声音在后院通道内回荡,硬生生止住了双方即将碰撞的气势。 他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扫过两名杀气腾腾的黑袍人,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们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张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莫非……”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面具。 “你们这‘暖香阁’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人瞧见,所以准备杀人灭口,搞点大事情?” 那两名黑袍人听到“不可告人的秘密”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握刀的手更紧了几分。 其中一人似乎被叶修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不再废话,低喝一声:“动手!” 身形如鬼魅般前冲,短刃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直取叶修咽喉! 另一人则默契地扑向看似最“慌乱”的李师师! “哼!” 杨阳冷哼一声,脚下步伐一错,后发先至,竟是精准地插入了叶修与那黑袍人之间,右手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而李师师虽初时慌乱,但毕竟家学渊源,反应极快,面对袭来短刃,她腰肢一拧,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避开锋芒,同时反手一掌拍向对方肋下,掌风竟也带着几分凌厉! 眼看混战就要爆发! “住手!!!” 叶修又是一声暴喝,这一次声音更大,以至于震得几人耳膜嗡嗡作响! 那两名黑袍人攻势不由得一滞。 叶修趁此间隙,猛地伸手指着他们,脸上充满了愤慨。 “你们不是干杀手行当的吗?!” “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这暗号我对上了!” “按规矩,就算买卖谈不拢,也该有个说法!” “你们倒好,不问青红皂白,不听来意缘由,直接就要拿下甚至灭口?” “这算什么道理?!” “修罗谷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还是说……”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两名黑袍人。 “你们根本就不是修罗谷的人?!” “或者说,你们修罗谷内部出了问题,连自己定下的规矩都不认了?!” 他这番连珠炮似的质问,句句在理。 尤其是最后那句“内部出了问题”,更是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了两名黑袍人的心上! 两人眼神剧烈变幻,握着短刃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权衡利弊,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第351章 一个故人! 叶修眼疾手快,在箭矢即将命中杨阳后背的刹那,手腕一翻,火铳已从怀中掣出,想也不想,对着那箭矢袭来的方向,抬手便是一枪! “砰——!!!” 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狭窄的后院通道内炸响! 火光骤闪,硝烟弥漫! 那支来势汹汹的黝黑箭矢,竟在半空中被激射而出的弹丸精准击中,瞬间爆裂成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骇人听闻的一幕惊得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那两名正与杨阳缠斗的黑袍人攻势顿止,骇然望向叶修手中那还在冒着青烟的乌沉铁疙瘩。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发出雷霆般的声响,并将高速飞行的箭矢凌空打爆?! 李师师更是吓得一个哆嗦,易容后的粗犷脸庞上写满了惊魂未定。 叶修却无视全场震骇的目光,火铳在指尖一转,枪口遥指箭矢射来的阴影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藏头露尾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 “唰唰唰——!” 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庭院四周的廊柱后!假山旁!甚至屋顶上闪现而出…… 足有二三十人! 个个身着黑袍,脸覆面具,手中兵刃寒光闪闪,瞬间将叶修三人围得水泄不通! 杀气如同实质的冰网,笼罩而下! 紧接着。 人群分开,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此人同样身着黑袍,但脸上戴着的却是一张诡异的黑白阴阳面具,遮住了全部容貌,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冰冷地扫视着叶修三人。 “你们是谁?” 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分辨不出年龄,只能听出是女声,“为何会知道那一个暗号?” 叶修面对重重包围,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告诉你我们为何知道暗号……然后呢?你们打算对我们怎么样?如果要杀人灭口,那我肯定说不知道啊。” 那阴阳面具后的眸光骤然一寒,声音也随之阴沉了下去:“你没资格跟本座谈条件,说,还是不说?” “不说。”叶修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还带着点理所当然。 “找死!”面具女人耐心显然耗尽,冰冷吐字,“杀!” 周围黑袍人得令,身形齐动,杀机暴涨!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这一次,火光在阴阳面具女人的脚前尺许之地炸开! 青石地砖应声碎裂,碎石屑如同暗器般激射开来。 下一秒。 一个触目惊心的坑洞赫然出现,缕缕青烟升腾! 所有黑袍人的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惊骇地看向那冒烟的坑洞,又看向叶修手中那再次散发出硝烟味的恐怖凶器。 面具女人脚步也不由得微微一滞,虽然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眸中明显掠过了一丝惊悸。 叶修吹了吹铳口并不存在的硝烟,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我的耐心也很有限,再胡乱喊打喊杀一下,我保证,下一枪……” 他手腕微抬,铳口稳稳对准了面具女人的眉心。 “……会打进你的脑袋。”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笼罩全场。 四周的黑袍人投鼠忌器,不敢再妄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面具女人身上,等待她的指令。 面具女人眼眸中的杀机几度翻腾,最终强行压下。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就此翻车,得不偿失! 她死死盯着叶修,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只要你说出是谁告诉你的暗号,本座保证,你们不会有事。” 叶修闻言,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现在,好像主动权在我这儿。” 他晃了晃手中的火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让你们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 “滚出来!” “你以为凭那玩意儿,就能威胁到本座?”阴阳面具后的女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冰寒刺骨。 叶修笑了,手腕稳如磐石,铳口没有丝毫晃动。 “它够大,够猛,就能威胁你。” “有问题吗?老子数到三,如果还是不喊出能真正话事的人……” 他眼神一厉。 “我就杀了你。” “一。” 冰冷的数字吐出,如同丧钟敲响。 李师师和杨阳都懵了,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错愕。 不是…… 刚才叶修还带着他们小心翼翼潜入,说好了要谨慎行事,观察为主…… 怎么转眼间就剑拔弩张,直接掀桌子硬干了?! 这转折也太快了吧?! “二。” 叶修根本不理会身后两人的心理活动,继续数着,眼神愈发锐利,锁定着阴阳面具女人的眉心,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那女人心中怒不可遏,身为修罗谷高层,何曾受过如此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她周身气息剧烈波动,黑袍无风自动,显然已在爆发的边缘。 周围的黑袍人更是紧张到了极点,握着兵器的手心沁出冷汗,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就在叶修嘴唇微张,那个“三”字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 “住手。”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蕴含着无形威严的声音,自庭院深处传来。 紧接着。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道身影,缓步而出。 此人同样身着黑袍,但款式更为简洁,脸上戴着一张纯黑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花纹,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 他的步伐不快,却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节点上,每走一步,周遭的空气就凝滞一分。 他走到阴阳面具女人身前半步处站定,目光越过她,直接落在叶修身上。 “我,乃是修罗王。” “就是此地的话事人,你有事?” 叶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手中火铳依旧指着原先的目标,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所以,那个暗号为何不对?” 修罗王深邃的目光在叶修手中的火铳上停留了一瞬,平静回答。 “因为‘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乃是最早版本的联络暗号,早已废弃不用,谷内也鲜少有人知晓。” 他话锋一转,带着探究与审视。 “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座,你究竟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早已被遗忘的暗号?” 叶修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个故人。” 他盯着修罗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他说他一直在等你们去接,却迟迟等不到人……” “你们修罗谷,是食言了吗?”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修罗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骤然收缩,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他死死盯着叶修,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寒。 “你是……前朝余孽?!” 好家伙! 那个老家伙果然没有骗他们! 这一群修罗谷十有八九和前朝有关…… 叶修不由得一笑:“我们是余孽?那……你难不成不是?” “闭嘴!” 修罗王的声音陡然拔高,杀机腾腾,周身黑袍无风自动,“我们修罗谷早已和前朝毫无瓜葛,若你们不想死,现在就滚出去,闭上你们的嘴!” 叶修挑了挑眉,笑意更浓了。 “如果真已毫无关系,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张纯黑面具,“我听闻修罗谷内部曾经发生了变故,几位元老争斗不休……该不会是你,兵变上位,清洗了还念着前朝的旧人吧!?” “拿下他们!!!” 修罗王像是被彻底激怒,或者说被戳中了最敏感的痛处,不再有任何废话,厉声嘶吼! 命令一下。 周围那二三十名黑袍杀手如同被解开了枷锁的凶兽,兵刃寒光爆闪,从四面八方朝着叶修三人蜂拥扑来! 杀气瞬间如同实质的浪潮,要将他们彻底淹没! “后退,护好自己!”叶修语速极快地对身后的李师师和杨阳说了一句。 同时。 他手腕一转,那柄令人胆寒的火铳竟被他利落地插回了怀中衣袋。 下一秒。 他脚下猛地一蹬地面,身形不退反进,如同离弦之箭,竟主动迎着那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掠了进去! 没有内力奔涌的华光,没有真气外放的轰鸣。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充满了现代搏杀技的凌厉! 第一个黑袍人短刀刺来,叶修侧身避开锋芒,左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顺势一拉,右肘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对方腋下!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那黑袍人惨哼一声,短刀脱手,整个人软软栽倒。 身后劲风袭来。 叶修仿佛脑后长眼,矮身旋踢,腿风凌厉,扫在第二名杀手的脚踝上! “砰!” 那人下盘被破,重心顿失,向前扑倒。 叶修毫不停留,身形如游鱼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直奔关节要害。 然后。 擒拿! 重击! 掌缘如刀,劈在持刀的手腕上,兵刃坠地! 指节凸起,精准点中肋下穴道,对手瞬间麻痹! 手肘,膝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致命的武器,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 “嘭!” “咔嚓!” “呃啊!” 闷响声! 骨裂声! 痛哼声! 第352章 去杀叶修! 李师师别提有多兴奋了! 太……太厉害了! 她的叶郎,不仅才华横溢,智计超群,连身手都如此霸道绝伦! 这简直就是话本里走出来的盖世英雄!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叶修出手,但每一次出手,都给她巨大的惊喜。 她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抱住叶修,若不是还记得此刻身处险境,身份需要伪装,她早已欢呼出声。 叶修环视一圈,见无人开口,手中火铳依旧指着修罗王的眉心,再一次开口:“是要让我再动手?” 他目光扫过修罗王和阴阳面女人,“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杀不了你们?” 这平淡的话语,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力。 修罗王身躯微微一颤,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双古井般的眼眸中,惊骇、愤怒、忌惮、权衡…… 种种情绪飞速闪过。 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周身那凌厉的杀气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缓缓抬起手,脸色阴沉的喝退了四周的人:“都退下……疗伤。” 得到命令,那些黑袍杀手如蒙大赦,强忍着剧痛,相互搀扶着,踉跄退入周围的阴影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后院通道内,只剩下叶修三人,以及对面依旧戴着面具的修罗王与阴阳面女人! 修罗王沉默了片刻,缓缓摘下了脸上的纯黑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的脸,面容普通,线条冷硬,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同寒潭,此刻正复杂无比地看着叶修。 “你……赢了。” 他沉声道,语气有些屈辱,更有些无奈,“我,承认你有谈判的资格。” 他身旁的阴阳面女人犹豫了一下,也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美妇面庞,她看向叶修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资格?” 叶修轻笑一声,终于将火铳从修罗王的眉心移开,随意地把玩着,“我要的不是资格,是答案。” 修罗王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波澜。他盯着叶修,沉声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答案?” 叶修把玩着火铳,淡淡说道。 “修罗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藏头露尾,连自家旧日的暗号都视如蛇蝎?” 修罗王沉默了几秒,眼神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仿佛在回忆不愿触及的过往。 “修罗谷,确实曾是前朝遗老们寄予厚望的利刃。” “十年前秘密建立,网罗天下奇人异士,意图积蓄力量,以待天时。” “最初两年,确实发展迅猛,声势惊人,但……” “好景不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 “巨大的力量带来了巨大的野心和分歧。” “几位核心元老因理念不合,或因被朝廷暗中渗透挑拨,争斗不休。” “短短两年辉煌后,便是无止境的内耗,猜忌和自相残杀。” “曾经的精锐折损大半,曾经的理想分崩离析。” “如今的修罗谷,早已不复当初,只剩下一个在黑暗中挣扎求存的空壳罢了。” 叶修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继续追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听到那个早已废弃的暗号,反应如此激烈?甚至直接给我们扣上‘前朝余孽’的帽子,急于撇清?” 修罗王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因为我们必须撇清!” “修罗谷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彻底斩断与前朝的一切联系!” “那是一个深渊,一个只会带来毁灭和追杀的烙印!” “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人、事,都必须被抹去!” “我们不想,也不能再被拖回那个泥潭!” “不想?不能?”叶修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可你们的根就在那里,你们的创立源于此,你们最初的核心成员也源于此。” “这不是你们想不想的问题,这是事实。” “就像你脸上曾经戴着的面具,摘下来,也改变不了你曾经戴着它的事实。” “你们,本质上就是前朝留下的人,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你……!”修罗王被叶修这番话刺得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反驳。 以至于。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冷硬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吗?修罗谷不欢迎外人,更不欢迎……带来麻烦的人。” “离开?” 叶修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摇了摇头,“不,我不离开。” 修罗王愣住,眉头紧锁:“你不离开?那你还想做什么?” 所有人都懵了。 然而,叶修却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修罗王。 “我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 “我要坐上你这修罗王的位置。” !!! 此话一出,全场大惊失色! 李师师猛地捂住了嘴巴,易容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杨阳瞳孔骤缩,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的武器。 那位阴阳面美妇更是失声惊呼:“狂妄!” 修罗王先是一怔,随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脸上瞬间布满寒霜,怒极反笑。 “小子!你以为打败了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凭着一件奇门兵器,就能觊觎修罗谷之主的位置?” “你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叶修面对他的怒火,浑不在意,只是淡淡反问:“怎么,你这位置是世袭罔替,动不得?还是说……”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略显残破的庭院,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你觉得自己把这个‘空壳’经营得很好,舍不得让位?” 修罗王双眼虚眯,周身气息再次变得危险起来,声音冷得如同冰碴:“无论它是不是空壳,修罗谷……都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动,请你离开。” 如果换一个人敢这么说话,已经被他亲手宰了。 但眼下这个人,太危险了…… 他不敢贸然行动。 叶修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我说了,不离开,非但不离开,我还要给你两个选择。” 修罗王:“???”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然而。 叶修懒得理会他的震惊,反而竖起一根手指,好整以暇地说道。 “第一个选择,就是你反抗我,用尽你修罗谷现在能动用的所有力量来试试留下我。” “这会让我更兴奋,正好活动筋骨。” “然后,我会走出去,将修罗谷的真身,位置,以及你们与前朝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原原本本地捅出去。” “你觉得朝廷,或者说那些一直在找你们的人,他们是会更相信你们这‘早已毫无瓜葛’的空口白话,还是更相信我这位能拿出废弃暗号,并且亲身闯过你们总部的证人?” 修罗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胸膛剧烈起伏。 叶修这话,简直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抵在他的命门上! 修罗谷如今最怕的,就是暴露在阳光之下! 不等修罗王暴怒,叶修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选择,就简单多了。” “臣服我,成为我的人。” “我会让修罗谷摆脱如今这苟延残喘的局面,让它真正发扬光大,成为悬在所有人头顶,却无人敢动,也无人能动的……真正的利刃。” “臣服你?让你来当修罗王?”修罗王怒极而笑,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就凭你空口白牙?你觉得你出去说,那些人就会信你?!” 叶修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他微微歪头,反问道。 “为何不信我?” “我乃六皇子叶安殿下麾下首席谋士,深得殿下信任。” “你觉得,朝廷是更愿意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杀手组织头子的辩解,还是更愿意相信六皇子殿下心腹谋士的亲眼所见和亲身经历?” 六皇子??? 一听到“六皇子”三个字,修罗王的脸色彻底变了,先前的愤怒!不屑!杀意!统统凝固。 然后。 转而化为惊骇与恐惧! 六皇子叶安! 那个近来风头正劲,接连办成几件大事,在皇帝面前颇为得势的皇子! 他的首席谋士?! 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六皇子的人,那他刚才的威胁就绝非虚言! 一旦他将修罗谷的情况捅到六皇子那里,甚至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引起朝廷的注意和猜忌,对如今内忧外患的修罗谷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朝廷绝不会容忍一个可能与前朝有染的杀手组织,就藏在帝都的眼皮子底下!!! 修罗王死死地盯着叶修,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但他失望了。 叶修很冷静,甚至那双眼睛仿佛在说…… 信不信由你,但后果,你自己掂量。 整个后院通道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修罗王身后的阴阳面美妇也慌了神。 她压根没想过…… 会出现这么一个硬茬子! 杨阳和李师师同样屏住了呼吸。 他们没想到叶修会突然搬出六皇子的名头! 这明显就是要让老六去背锅啊? 叶修看着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在天人交战的修罗王,缓缓将火铳再次插回怀中,双手一摊。 “选择吧,修罗王。” “是带着修罗谷这艘破船,跟我赌一把,看看它能不能在我的手里焕发新生,驶向更广阔的天地。” “还是……” 叶修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现在就等着它,被我亲手……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修罗王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愤怒、屈辱、恐惧、挣扎…… 如同暴风雨般交织肆虐。 他死死地盯着叶修,仿佛要将这个凭空出现,却将他逼入绝境的年轻人彻底看穿。 终于。 修罗王紧握的双拳无力地松开,挺直的脊梁也仿佛瞬间垮塌了几分。 “你赢了!” 这三个字,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身后的阴阳面美妇难以置信地低呼:“大哥!你……” 修罗王抬手,阻止了她后面的话,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看向叶修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意味:“修罗谷可以听你号令,但你想如何保证,朝廷不会秋后算账?又如何让我等相信,你能带给修罗谷新生,而非加速其毁灭?” 叶修对于他的妥协并不意外,闻言淡淡一笑。 第353章 通风报信! 李师师和杨阳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是…… 八皇子叶修,不就是叶修自己吗?! 居然下令让别人来杀自己? 这……这是什么操作??? 修罗王和那阴阳面美妇闻言,脸色亦是骤然剧变。 “什么?” “刺杀八皇子叶修???” 修罗王几乎失声,随即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唯独此人,绝对不行!” 叶修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一抹伪装出来的疑惑,仿佛不明白对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哦?为何唯独他不行?给我个理由!” 修罗王脸色阴晴不定,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挣扎是否要说出缘由。 沉默了半晌。 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因为……” “他可能是前朝太萱公主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了,我……” “不想成为断绝前朝最后一丝皇室正统的刽子手。” 此言一出。 叶修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修罗王内心:“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的心……其实一直都还在前朝那儿,从未真正离开过,对吗?” 修罗王身躯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翕动,却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这一个青年的话,如同剥开了他层层伪装,直抵他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直面的事实。 叶修不再看他那变幻不定的脸色,语气转为冰冷。 “别磨叽了!” “这就是我对你的考验,也是投名状。” “去杀了叶修,我就相信修罗谷的诚意,相信你们愿意臣服于我,否则……”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修罗王感到一阵窒息。 “后果自负。” 说完。 叶修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对着仍在发懵的李师师和杨阳示意了一下,便朝着来时的通道走去。 走了几步。 他头也未回,一句话轻飘飘地传来。 “记住,别派人跟着我们。” “有没有人跟踪,我比你们更清楚,一旦被我抓住……” “杀了。” “并且,你们修罗谷,要为此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话音落下,三人的身影已然没入通道的阴影之中,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修罗王和那美妇的视线里。 后院通道内,只剩下修罗王与阴阳面美妇两人。 修罗王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青年最后的那番话,既是警告,也是赤裸裸的羞辱和逼迫。 若是答应了…… 那他将会成为罪人! “大哥……我们,真的要对那位八皇子……动手吗?” 美妇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低声问道。 此事关乎太大,一旦做了,就再无回头路了。 修罗王沉默良久,脸上的挣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硬。 他缓缓点了点头:“动他!” “什么?!” 美妇脸色骤然大变,失声惊呼,“大哥!你疯了?他……他可是太萱公主的骨血,论起来是你的亲外甥啊!你……你真的要对他下手?!” 没错! 眼前的修罗王,叫太无极。 乃是太萱妃的亲人。 论辈分,应该叫太萱妃位姐姐。 太无极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再睁开时。 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死水。 他缓缓说道。 “我们……别无选择。” “那人手段莫测,背景深厚,又与六皇子牵连甚深。” “若不应下,他转头将我等卖与朝廷,修罗谷顷刻间便是覆巢之灾,届时死的就不止一个‘叶修’了。”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但是,动他,并非意味着我们什么都不做,或者……” “非要他的命。” 美妇闻言一愣,急切地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修罗王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派人去,但提前想办法给叶修那边递个消息,示警于他。” “让他有所防备!” “届时我们的人照常行动,做足样子,若能在他有所准备下还得手,那是他的命数,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我们已经尽力提醒过了。” “若行动失败,则正合我意,既向那位首席谋士展示了我们确实执行了命令,又保下了你外甥的性命。” “如此一来,我们两头都有交代。” 美妇听完。 眼中顿时爆发出恍然的光芒,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连忙点头。 “好!此计甚妙!” “既全了命令,又全了血脉亲情!” “我这就去安排可靠之人,务必小心谨慎,绝不能走漏风声让那位谋士察觉!” 太无极没有吭声,只是他的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 …… 回府的路上。 易容成粗豪汉子的李师师终于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凑近叶修,问道:“叶郎!你……你刚才为什么要下那样的命令?让他们来杀……杀你自己?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叶修瞥了她一眼,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意、 “我在试探。” “试探?” 李师师更疑惑了,连一旁沉默不语的杨阳也投来探寻的目光,“试探什么?” 叶修目光扫过街市上熙攘的人群,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试探一下修罗谷,或者说那个修罗王,对我这个‘前朝唯一血脉’究竟是什么态度?” “若他们接到命令,便毫无顾忌,真的倾尽全力来刺杀我,那说明他们为了自保或别的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斩断与前朝的最后联系,甚至手刃旧主血脉。” “这样的人,心中毫无忠义可言,即便暂时臣服,也是迫于武力,将来必成隐患,不可用。”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但若他们犹豫,拖延,或者像现在这样,虽然表面上应下,却暗中另有打算……” “那就说明,前朝在他们心中仍有分量,太无极还念着那份血脉亲情与旧谊。” “这样的人,心中尚有底线和牵挂,才是我们可以尝试去掌控,去真正收服的力量。” 李师师和杨阳听完,脸上瞬间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李师师更是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激动道。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 “叶郎你怎么可能真的让别人来杀自己,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看清他们的真心!” 杨阳也深深点头,眼中对叶修的敬佩之色更浓。 少主此举,看似荒诞冒险,实则直指人心深处,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叶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声音小点,随即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 为防万一,谨慎起见,三人在半途进了一家看似普通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然后。 在房内,叶修手法娴熟地帮李师师和杨阳卸去了脸上的易容,恢复了本来的面貌,随后自己也卸去伪装。 他们并未从客栈正门离开,而是从后窗悄然跃下,那里早已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候。 三人迅速登上马车,换乘之后,这才绕路朝着乾王府的方向驶去。 回到府中。 他们的屁股还没在客厅的椅子上坐热,甚至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有一名下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启禀王爷。” 那下人躬身行礼,双手捧着一封没有署名的普通信函,“方才府上采买接收送来的蔬菜时,在一个空的菜箩筐底部发现了这个,属下觉得蹊跷,不敢擅自拆阅,便立刻给您送来了。” 说完。 他便将那份信函,恭敬地呈到了叶修面前的桌案上。 叶修接过信函,挥了挥手让那名下人退下。 紧接着。 他指尖微一用力,便拆开了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目光快速扫过。 结果……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表情。 似笑非笑,显得格外的玩味。 一直紧盯着他的李师师和杨阳见状,心中好奇更盛。 李师师忍不住凑上前,急切地问道:“叶郎,怎么了?信上写了什么?” 叶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手中的信纸往桌案上一放,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们自己看吧。” 李师师立刻一马当先地拿起信纸,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只扫了几眼,她的俏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愕,小嘴不由自主地张成了圆形,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只见那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 “今夜有变,小心刺客,目标乾王……慎之!” 这分明是一封通风报信的信! 有人要来暗杀乾王叶修,而送信人却在提前示警! 李师师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是……修罗谷的人送来的?” 叶修拿起旁边刚刚奉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嗯,估摸着是。” 李师师拿着信纸,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结合之前叶修的试探之举,她瞬间明白了这封信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忍不住追问道:“那……那他们的意思不就是……” 叶修不等她说完,已经放下茶杯,接过了话头。 “意思就是,他们选择了后者。” “既不想违抗‘命令’,更不想真的杀我。” “所以,等晚上再说吧。” 李师师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兴奋的光芒,用力点了点头,一双美眸中闪烁着期待和看好戏的神采。 她已经能预见到,今晚注定不会平静,而一切,似乎都在身边这个男人的算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