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靠皮影戏发家致富》
2. 阿里山(二)
云非烟从未见过重伤之人,以为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当下内心惶恐,尖刀早已掉落在地,她搭在门上的手下意识要将木门合上。
“姑娘莫慌!……咳咳。”那人脸上满是血迹,看不清外貌,声音沙哑却很好听,“在下恳请姑娘收留一晚……作为报答,我会带姑娘离开阿里……”
话音未落,此人竟直直昏倒在门外。
“喂……你醒醒。”云非烟蹲下身子,一边小声地唤他,一边呼唤系统。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支线任务吗?】
系统:【宿主,很抱歉。这里并没接到支线任务的通知。您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姐姐!”阿叶在后面惊呼,显然是被吓到了。
“阿叶,没事。只是一名受伤的男子。”云非烟打量着他一身价值不菲的衣物以及腰间配饰,决定还是先将他带入屋子。
阿叶见状快步赶来帮忙,在将人扶上床后,她又跑去门外,用白雪仔细将血迹覆盖住。
云非烟看着阿叶的动作,尽管不是很理解,却还是没有出口询问。
阿叶默了默,低声解释道:“姐姐近日忙于皮影戏,可能有所不知。大长老他们这几天一直在附近搜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看了一眼床的人,补充道:“或人。”
云非烟自然知道收留一个陌生男子的风险,可是她总归不忍心将人留在大雪中任其自生自灭,更何况那人口头答应可以带她们离开。
“阿叶,到时吴爷的人问起,你尽管说不知就是。剩下的就交给姐姐处理。”云非烟嘱咐她。
未等阿叶反驳,云非烟已经走到外院打水,准备给床上之人擦洗伤口。
阿云家外寂静无声,一人踏雪而去。
“你确定人就在群里面?”
几名身着官服的青年壮汉驻足在阿云家门前,其中一人拎着几两碎银,质问着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
“千…千真万确啊,官爷。草民亲眼所见那阿云将人带入屋子…”那男子畏畏缩缩地回答,眼神里却是对奖赏渴望。
那名捕快将银子扔给那人,将人打发走后,带着身后两三人直接破门而入,老旧的木门被推倒在地。几人蜂拥而入,个个手握砍刀。
带头的捕快喝道“官府查人!”
他们严阵以待,却不见院里有一分人影。
院内屋门大开,虽有生活痕迹,四野却悄无人语,唯风声雪声交错,院子里晾挂的草纸簌簌,正逢天色渐晚,黑暗弥漫。
众人头上都出现细细的冷汗,均不敢轻举妄动。较年轻的捕快已经有点慌张看向最先进门之人:“李捕头……这是什么情况?”
李捕头到底有些资历,他朝四周看了看,声线稳定道:“肯定是他们在装神弄鬼,我听说这家原是表演皮影戏的,等我们将人抓拿下,定要叫他们好看!”
捕快正要上前,脚下踩到碎瓦,“嘎吱”一声,内屋烛火骤然亮起,昏黄光照里,有两三黑影自墙角晃出,影随身动。竟现三面合围之态,臂影如爪,俯身扑来,又有狐声在耳,几人见状竟是吓在原地不敢动弹。
“啊!”
未等他们回神,檐角忽有银光一闪,却是暗器袭来,正中几人后颈,捕快闷哼未绝,便直挺挺栽倒雪地。
云非烟从墙角跳下,来到几人前面,拿起他们的身份牌,低头思索,内心颇为焦虑。
“这下遭了,居然得罪了官府。。”
阿叶也从后方出来现,跟在阿叶后面的人,正是早上昏迷的男子。
那名男子满身血迹经过擦洗,伤口经过包扎之后,露出了原本的样貌,面如冠玉,眉梢含星,怎么看都是一幅世家弟子模样。
他双手抱拳,向二位女子行敬礼,嘴角上扬道:“傅河在此谢过二位姑娘,今日没有姑娘出手相助,傅河只怕殒命于此了。”
云非烟看着他,傅河的脸色没有早晨苍白,却还是有一层憔悴。
她道:“各取所需罢了,何况将人打晕的是傅公子。”
傅河若有所思道:“姑娘刚才的表演着实惊异,若不是我在姑娘身旁,恐怕瞧见此景也不敢动弹。”
刚刚令捕快恐惧的鬼影,便是云非烟首创的三维立体皮影。布置高低交错的光影,借着昏暗的光线,再由她躲在墙角高处操纵皮影,阿叶在旁边用声音配合,营造出皮影现世的错觉,夺了几名捕快的心神,有惊无险地解决这次危机。
傅河看着面前两位年纪不大的姑娘,颇有些歉意:“姑娘,时间紧迫。我们需快些走了。”
如果不是救他,两位姑娘不至于沦落到狼狈出逃。
日悬中天,风定寒凝,檐角雪融滴沥,正逢午昼。
“你说我们救下你会惹来官府的人?”云非烟好看的眉眼轻聚,露出几分凝重。
虽救下之前早有猜测,却不曾想与官府有关,本以为此人与自己一样原是得罪了吴爷惹得此等下场,如今看来这麻烦远远不止如此。
傅河轻靠在床上,脸色分外苍白,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锐利,只留下紧绷着的下颌线。他在阿里山多日,对云家姐妹早已有所耳闻,这就意味着他可利用这个机会离开阿里山。
眼看着他又要倒下,云非烟将已煎好的汤药喂给他,担忧道:“想必不时就会有人上门,现在公子负伤在身,仅凭我与阿叶根本不可能跑出去。”
“半日……”傅河将手握了握,心思微动道:“姑娘能否为我争取半日时间,届时我能动用半成内力。”
云非烟不懂武学内功这些,但是在这里拖延半日时间却还是可能的。这里地处偏僻,就算他们骑马赶来也需几柱香时间,到那时已是天色昏暗……对了!
用上皮影投出近乎真实的影像。
虽然技术不算精湛,但是在这里借助房屋结构足以以假乱真!
“可以。”云非烟思索片刻道:“待我们逃出后,希望公子可以遵守诺言。”
傅河抬眼看向前方,目光深沉:“自然,在下会将二位姑娘毫发无伤带离这里。”
云非烟和阿叶简单将皮影和头茬收拾好,用两个包裹包上,背在身后。
脚下路径一路向东延伸。系统曾提示,若按此行程,待来年春深,恰能赶在皇后诞辰前抵达京城。
云非烟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着牛皮灯影的包裹——届时京城必定是张灯结彩,车如流水马如龙,满城都浸在欢庆里。这般热闹光景,正该起一座高阔戏台,让她将那些藏在匣中、迥异于寻常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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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戏,好好演给京中众人看。
到时候灯影流转,锣鼓声起,定要让满场看客都睁大眼睛,记住这独一份的精彩,记住一名名唤阿云的女子。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打在脸上,刺得生疼。云非烟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小心避开结冰的石阶。
忽然,脚下一滑。她还未及惊呼,整个人已向后仰去。耳边风声呼啸,眼前雪花漫天,她下意识伸手欲抓住什么。
“咔嚓”一声,一根横生的树枝勾住了她的衣袖。云非烟只觉手臂一阵剧痛,整个人悬在了半空。她低头一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涧,积雪覆盖的松枝在风中摇曳。
“姑娘!”傅河拨开树枝,握住云非烟的手臂,因不了解状况,不敢随便拉扯。
“姐姐!你没事吧?”阿叶在几步之外十分焦急,想要上前查看。
“阿叶放心,不会往下滑了。”云非烟反手握住傅河有力的手臂稳住身形,往前走到安全的位置,她回头看向那根救命的树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树枝断口有多道深浅不一的裂痕,分明是被利刃斩断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断口,指尖传来一阵寒意。
“这是……”她喃喃自语,目光顺着树枝向上望去。积雪覆盖的树干上,隐约可见几道划痕,似是有人在试剑。
倏然,傅河上前,轻轻环住她的腰,脚步矫健地将人带至浓密的树枝后,另一边阿叶仗着身材娇小,警觉地原地蹲下,未被人察觉。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呼喝,听着口音不似本地人。
不远远处的交谈声传来。
“吴爷,不能让阿云跑了……”
“我们必须搜山……”
……
云非烟轻声道:“需快些走了。大长老在这阿里山颇有威信,到时候来的可不止一两人。”她脑子同时思考发生在眼前的事,大雪,深山,兵器!这就是你被追杀的真相吗?傅河。
云非烟自傅河醒后就观察过他,他虽自称江湖游侠,可举止优雅从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贵气,纵是行动不便也掩盖不住,或许他本无意掩盖。
忽听得几里开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山间的寂静,朔风卷起雪渣子,远处雪地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偶尔还夹杂着吴爷粗哑的呵斥声:“仔细搜!他们跑不远。”
云非烟努力地忽略着近在咫尺的搜查,脚步不停,她对着走在前面开路的傅河单刀直入道:“你受伤,是因为山里的东西。”
傅河脚步一顿,很快恢复正常,眼中却闪过怒意,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令人不寒而栗。然而转瞬之间,那抹怒意便消失无踪。
他苦笑道:“是也不是。”
“不管如何,我们姐妹二人与那些东西毫无干系,眼下我们离开大山需要你的帮助。”云非烟果断撇清关系,私藏军火兵器不管在哪里都是重罪。
傅河闻言,道:“在下一定尽力护好二位姑娘。”他的指节在袖中蜷紧又松开。暮色漫过眼眸,几片枯叶随风掠过,他抬眸却见一抹黑色悄悄融在森林尽处的晚钟声里。
“小心!”
众人听得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山间的寂静。
“官府拿人!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3. 阿里山(三)
“官府拿人!尔等还不束手就擒!”来人正是那被打昏的李捕头和他的下属,此外吴爷率着许多壮年男子跟随其后。他们分成几路,将三人团团围住,真插翅也难飞!
此番他们奉命于同一个人来搜寻三人:一名重伤男子两名妙龄少女。
“好你个阿云!”吴爷顺了顺胡须,对着云非烟冷哼道,“当众表演巫术还不够,竟然还私藏嫌犯!此乃罪加一等啊。”
云非烟心中一沉,暗道不妙,阿叶近乎绝望,唯有傅河淡然而立,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对命悬一线的看淡。
“李捕头,怎么做你应该了解吧?”吴爷黝黑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云非烟,“把他们拿下!”
李捕快得令持刀逼近,刀光凛冽,正要欲报仇雪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飞剑破空而来,将他逼退,其余人俱是一惊。云非烟心头一紧,随即再次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傅河将那长剑握住,寒光闪烁,剑锋直指李捕快,气势如虹。
“一起上!将他们拿住,活捉嫌犯,妖女格杀勿论!”李捕快不痛快道。
众人持刀上前,纵使傅河武功盖世,也抵挡不住攻势,更何况他还重伤在身,几个回合下来,劣势渐显。
恍惚间,又现数名黑袍男子,个个长剑飞舞,刀刀不见光影,将捕快和壮年男子尽数拖延在外,不让他们靠近云非烟等人,意在拖延。
未等云非烟反应,傅河早已拉着她与阿叶从小道逃走。
“他们是你的人?”云非烟抬眼望向傅河,眸中带着询问。
“嗯,我出发前曾留下记号。”傅河环顾四周,解释道,“阿里山如今形势复杂,官民勾结,祸事将起。姑娘如果可以,便不要再回去了。”
云非烟紧握着阿叶的手:“如今我仅阿叶一位亲人,她与我在哪,哪里就是家乡。”
傅河一怔,眼前女子不过十几岁年纪,与他在京城见过的大多数世家小姐而言,过于冷静聪慧。想到此前养伤时在她家中见过的奇特皮影,他不禁莞尔,真乃奇女子也。
云非烟此时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飘落的梅花,心中思绪万千。此地离阿里山有些距离的乌塔镇,这处院子是傅河所寻的藏身之地,他表示两位姑娘只管在这里休整。
可云非烟逃离阿里山路上看到这世间女子处境艰难,心中生出一股不甘。因家贫被卖为奴,或因夫家不仁而流落街头,甚至有些女子因无依无靠,只得委身风尘,都不应成为女人的最终归宿。
云非烟思及此,心中便如压了一块巨石,沉重难言。女子并非天生柔弱,只是这世道未曾给她们机会。
思考良久之后,她告知阿叶,她想建一个由女子组成的皮影戏班子,然后尽早东赴京城,实现阿云的理想后,她想走访大燕各地,尽可能地将女子从不公平的世道解放出来。
阿叶自然赞同姐姐的想法,于是两人平日里忙着裁剪皮毛,画稿镂刻。待到道具完成差不多时,她们又挑些好日子前去热闹的集市表演,攒够前往京城的盘缠。
【宿主,系统检测到皮影商城已经开启。宿主可通过演绎皮影戏来收集念力值,观众情绪越激烈念力值越高,所得念力值可在商城里面兑换皮影道具、道具修补、表演场地等。】
熟悉的电子声再次响起,带来了一个目前对云非烟而言很有用的消息,这意味着她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来制作皮影。
于是得了空的云非烟在乌塔镇最热闹之处贴出告示。
【聘女子习皮影,授艺谋生,月钱丰厚,愿者明日可至西街梅香院一叙。】
第二日,梅香院外观者如云,却多是掩口低语,踌躇不前。
“这抛头露面之事,若传出去......”
“女儿家学这些,成何体统?”
云非烟立于门前,见众女神色惶惶,心下了然。
她轻整衣袖,温声道:“诸位姐妹,非烟深知世俗眼光如枷锁。然,习此技艺,非为娱人,实为自立。月钱丰厚,足以奉养双亲;身怀绝技,何惧他人闲语?如若不信,可随非烟进来观看一二,再做点评可好?”
众女子应允,随着云非烟来到院内一处,此地中间是个戏台子,台子旁边尽是奇特的灯笼,忽明忽灭,云非烟用帘子将太阳光线尽可能遮住,擂鼓声起,预示着好戏即将开场。
云非烟取出一精巧皮影,纤指轻拨,那影人竟在素壁上翩然起舞。
倏然间,灯光俱灭,未等众人惊慌,有几处灯光亮起,风移影动,皮影在斑驳的灯光照射下,逐渐走出平面。
阿叶摆动灯光,打着擂鼓,刹时间,皮影生出三重淡影,恍若真人沐于晨光之下。
跃动的三维皮影,悦耳的鼓乐无不敲打在众人心上。
当下满堂喝彩:“妙极!”
云非烟从幕后缓缓走出:“诸位请看,此艺不输琴棋书画。且习成之后,可于幕后献技,何来抛头露面之说?”
不过数日,新建的戏班子已在乌塔镇扎下根基,十来名女子各司其职,管弦呕哑,称得这梅香院比院外的莺啼还要热闹几分。
再次见到傅河时,云非烟料到他们要分别了。
此时日暮西山,满雪纷飞。
傅河修长的手指攥着信纸,泼墨般的长发被风吹的凌乱。
他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云非烟道:“凭此信物,姑娘可在此处长居。只是傅某要事在身今日来与姑娘道别。”
傅河思及此后山川相隔,恐难相见,一股异样情绪涌上心头,莫名地,他竟是有些留恋这里。
云非烟将玉佩收好,轻声道:“非烟谢过傅公子,只是独占他人住宅不是非烟作风,来日非烟会将住宅还与公子。愿公子此去一路顺遂。”
“后会有期。”
暗卫十三自檐角掠下,单膝点地时,恰见主子脸上未散的烦闷,心下一惊——他随侍主上十载,何曾见过这般神色?素日里杀伐决断的人,此刻眼角眉梢竟似染了人间烟火气。
“殿下,京中来信……”
傅河立于案前,读着京城三日内送到的第四封书信,指尖下意识在镇纸上轻叩两下。他不曾想朝廷的形势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看来他布下的棋子必须提前收网。
“后日启程回京。”傅河眸色骤沉,“我倒要看看是谁的胆子竟是这般大。”
这日天色阴沉,雪越下越大,傅河皱了下眉,策马前行。
暗卫十三骑马跟在身后。
穿过一处山间小路时忽然有风刮过,兔走鸟飞。
傅河勒住马,抬手暗示十三不要声张,眼睛盯着远处。
却是一群黑衣之人正策马奔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傅河看清这群人个个凶神肃杀,身上萦绕着不详的气息。
那是傅河,不,应该是当朝太子傅枕河所熟悉的气息,他们是朝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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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准确地说,他们是国师的人。
“殿下,之前的账我们要不趁此机会进行清算吧”十三显然也发现不对劲,故提议道。
“不可,此地方圆百里内皆是百姓。”傅河看着那队人马消失在远处,“阿里山的事太多蹊跷,而国师又在此时前来,应是朝廷授意。”
阿里山官民勾结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朝廷那边早已有太子下落不明的舆论,在此节骨眼上,国师所操持的精锐之师却出现在这里……这场祸事迟早要来。
傅河叹了口气:“按原计划行动。”说罢,便扬鞭向东驰骋而去。
“非烟姐姐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戏班的女子听闻云非烟即将前往京城,内心满是不舍,“非烟姐姐是因为谣言才决定离开此地的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满镇称奇的三维立体皮影戏,一夜之间被扣上“邪术”之名。
有人说那跃出幕布的皮影带着阴寒之气。也有人称观戏时觉周身发凉,定是被妖祟缠上。这些谣言虽对蒸蒸日上的戏班起不到摧毁作用,但到底有些影响。
云非烟摇了摇头,解释道:“此去京城是为了结非烟一心事。与那些谣言无关。”
“倒是戏班女子可在这里继续表演皮影戏,我已将如何进行角色操控、控制光影、把控节奏的技巧书写成册子。”
“你们若看不懂也没关系,旁边有图解,只要稍加练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云非烟说罢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此地谣言过多无力解释的话,尽管来找非烟,我来向他们证明。”
戏班众女子含着泪水向云非烟道谢,年纪尚小的已泪不成声。
近日云非烟看着她们靠着所学之术赚得足以养家的铜钱,由衷觉得高兴。
晨雾还没散尽,乌塔镇口就响起了马蹄踏地的笃笃声。
“驾——”
云非烟甩了声鞭,枣红色的马儿扬起前蹄,马车缓缓掉转方向,朝着东方的朝阳一路驶去。人烟渐渐稀疏,只剩一条尘土飞扬的官道,笔直地通向天际。
前方是一片密林区,树枝上铺满白雪,风凉飕飕的。云非烟刚想拢紧衣襟,耳畔就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不是风声,是利器划破空气的锐响!
没等云非烟反应,车身猛地一震,车轮被重物砸中,瞬间脱轴!
“姐姐!啊!……”
阿叶吓得脸色清白,手紧紧地攥着云非烟的袖子,“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就钉在了马车辕木上,箭羽还在嗡嗡震颤。
紧接着,林子里猛地窜出十几个蒙面人,个个手持长刀,二话不说就朝马车扑来。马儿受惊嘶鸣,前腿人立而起,车厢剧烈颠簸。
云非烟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反手将阿叶护在身后,车厢竟从中间被劈开,二人摔倒在地。
未等她撑着地面起身,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扑来,冰冷的刀尖刺入颈侧的皮肤,流出的鲜血顺着寒意顺着肌肤钻进衣领。
周遭只剩风吹飞雪的呼啸声,以及阿叶压抑的啜泣,云非烟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强压着心慌,抬眸看向为首的蒙面人,声音虽有些发颤,却仍镇定道:“阁下是谁?我姐妹二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拦路行凶?”
那人并未回答,但是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刺客身后传来:“云家的邪术不能流传到京城。”
那声音。是他!
4. 乌塔镇(一)
云非烟看着来人,从她在阿里山筹备皮影戏时就频繁找麻烦的阿里山大长老,同时是阿里山真正的掌权者——吴爷。
到底是怎样的秘密能让这样位高权重之人奔波赶来灭口?
如果自己能够将刀抵在吴爷脖子上,是否她们还有一线生机?
【监测到宿主生命值正在降低,系统五秒后将启动应急干预】
第一秒,云非烟低头思索,阿叶在此事后活下去的可能性,吴爷掌管阿里山多年,做事却是心横手辣,但阿叶总归是阿里山长大的,她对阿里山的人到底有些感情。
第二秒,云非烟道:“吴长老,此事乃非烟之过错,与妹妹阿叶无关!”她藏在衣袖之下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一把刚开刃不久的斜刀——那是刚刚在马车上趁乱摸到的。
第三秒,她抬眼看向吴爷所在的位置:“阿叶自幼在阿里山长大,天真年幼,尚不懂事……”忽有风从林间经过,卷得漫天雪飞,云非烟霍然起身,左手抓了把沙子往最近的蒙面人的眼睛撒去,在对方失神之际,她猛地扑向吴爷。
第四秒,守在后方的人反应过来立刻持刀逼近,云非烟觉得兵刃几乎贴近后背,来不及了!
第五秒,一支长枪破空袭来,竟生生砍断了即将刺入云非烟后背的长剑,马蹄踏过官道发出沙沙声,一道清爽的少年音在云非烟身后感慨:”哇,这里好生热闹。“接着,数十个身披铠甲,动作敏捷的将士将吴爷等人围住。
【系统监测到宿主目前已无生命危险,故不再干预宿主】
瞧见刺客被人拖住,云非烟顾不上整顿衣物,快步走过去将阿叶扶起,她小声询问:“可有受到什么伤害?”
阿叶将泪痕擦尽,拉过姐姐的手细细看了一遍,道:“阿叶没事,姐姐可还好?”
“多亏了那少年郎,姐姐无碍。”云非烟顺了顺阿叶的头发,抬头看向那名少年。
只见他身形如松般轻巧落地,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那张稚嫩的脸蛋将眉眼间的英气削弱了几分,倒显出些可爱来。与年纪不符的,他跨着沉稳的步伐走来。
“在下乃镇北大将军之次子萧策,现任萧家军中郎将,因要事途径此地,不想却耽误了大伙的好事,实在抱歉。”
他话语虽是抱歉,脸色也却是一丝无歉意,言罢,他面向吴爷亮出令牌,令牌正面雕着涅槃重生的彩尾凤凰,背面是向上腾空的蛟龙,这正是萧家军特有的身份象征。
不等众人反应,他掷地有声道:“不过,此地也算北地,诸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管上一管。”
吴爷见了令牌倒也不怕,只是先让手下的人不要轻举妄动,他道:“阿里山的要事从不归外人管,此乃先前圣上之言,就算是大将军今日在此,也管不得。”
萧策看着吴爷无惧无畏的模样,想起京城挚友给自己的信件中的评价:阴险狡黠,心狠手辣。
他远在边境,不知挚友身处京城何以知晓此事,二人多年默契摆在那里,无需多言亦能心照不宣。
既然这两位为挚友所托,萧策自然不会让人两三言糊弄过去,更何况,他本来就看不惯恃强凌弱的作风。
“此地并非阿里山,你说你是阿里山人,可有证据?造假可是杀头之罪。”他拿起插在地上的长枪,指向吴爷,冷冷道。
这柄长枪几乎与少年同高,可看他持枪的姿态倒有几分沙场老将的威风。
“不如这样可好?”他善解人意道,“我陪你去阿里山,验明你等身份,我自然不会再干涉”
“中郎将说笑,吾等小事就不劳烦中郎将亲自前往了。”吴爷双手作揖笑道,“既如此,吾等就当认错了人,不再追究她们的过错。”
萧策矜持地点了点头,算是揭过此事。
这个结局倒是在云非烟预料之内,不过这少年人倒是人不可貌相,年纪轻轻就有此等胆识,将来必有大作为。
等确认吴爷一伙人走远,萧策便快步走到云非烟面前,双手抱拳,带些真心诚意道:“云姑娘,小云姑娘,在下萧策,乃傅…河多年挚友。前几日他稍信与我后,我连夜赶来,没想到竟是刚好遇上。”
云非烟料到此人必是傅河相识,如今倒也不惊讶,她向少年作揖,感谢道:“非烟在此多谢中郎将及时相救,也谢过傅公子的心意。”
“今日之事给中郎将添麻烦了”云非烟颇为羞愧。
“云姑娘言重了。”萧策朗声道,“除暴安良本该某之责任。”
云非烟闻言不禁莞尔,真真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啊。就连阿叶听了之后都眉眼弯弯,碍于对方身份没有闹出声音。
“对了,云姑娘和小云姑娘。”萧策神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出口,“我的手下在乌塔镇来信称,戏班女子因当众施展邪术被捕。”
云非烟闻言,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她觉得此间的寒风裹着冰雪几乎都往她心底钻去,刺骨的寒凉。
阿叶担忧地扶住姐姐,她自是知道姐姐为了女子能够独自在这世上生存做了多少努力的。
“怎会如此?”云非烟喃喃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吗?”
萧策见此情此景,急道:“云姑娘放心,受傅河所托,某此番前来便是来解决此等冤案的。”至于私下调查阿里山民兵勾结之事此为公事,萧策便不与云非烟细说。
云非烟回过神来,看着萧策愤恨道:“非烟愿同往,只求能救出无辜的女子。”
女子不应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阿叶也急道:“阿叶也去,阿叶想见各位姐姐了。”
萧策想起挚友的嘱托,若她想去,不必阻扰,他叹了口气,为二位姑娘安排马匹。
天光大亮,官道早已被将士扫洒洁净,他们安静地等待着号令,时刻准备出发。
乌塔镇在阿里山的东边,是山里通往外面唯一的路,妥妥的咽喉要道。不管是山里人出去做买卖、外地商人进山拿货,还是过往行人歇脚、转运货物,都从此镇经过。
这地方要紧,也成了藏猫腻的必经之路——要是有人想偷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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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兵器、卖违禁的东西到阿里山,必定绕不开乌塔镇。想必对方早已将乌塔镇摸透,此番前去,前路必定是危机重重。
可那又如何呢?云非烟看着晨早刚瞧过的景物,心想,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将那无辜女子救出。
云非烟想了想,在脑海中对着系统道。
【系统,之前攒下的念力值可以用来救人吗?】
【不可以的,宿主。念力值仅用于与皮影戏相关事物。】
云非烟倒也没有很失望,她默默想,只能是和皮影戏有关吗?
话说阿云的愿望为什么会与皮影戏有关呢?明明她刚来阿云家时,屋内并无半点事物与皮影戏有关,就连阿叶也是首次接触皮影戏。
“前方便是乌塔镇了。”萧策熟练地驾驭着马匹来到云非烟旁边,“此番我们需秘密潜入。某的部下便不与我们一同前往,二位姑娘需小心点。”
云非烟点点头,表示了解。
乌塔镇入口处,青石板路渐收窄,两株老榕枝桠交叠遮天,旁立半旧路碑,刻着“乌塔镇”三字,往来车马皆自此缓缓入镇。
但是由于吴爷等人知道云非烟与阿叶的容貌,他们三人只得从旁道潜入。
云非烟看着熟悉的街景,可未能见到熟悉的人,内心不免苦恼。
萧策安慰她:“云姑娘若能证明她们所操之术并非邪术,便能将女子救出。”
云非烟笑了笑:“小将军所言极是。”
几百里之外的京城,酒楼挂彩飘带,楼内丝竹悠扬。歌姬执扇轻舞,琵琶声落,满座喝彩。与此同时,一位店小二将乌塔镇寄来的书信交给一位正在饮酒的贵客手中。
这位贵客面容俊朗,身姿挺拔,便是傅枕河,他虽身处酒楼,却又游离在外,连貌美的歌姬都不曾给过半分眼神,似乎只是过来饮酒而已。
他展开书信,细细阅读后,倒是有些慌乱地起身离开了酒楼。
“公子,可有得到消息?”他一走出酒楼,便有一守卫迎了上来。
“嗯,你继续盯着。”他轻声道,“孤需即刻进宫面圣。”
守卫答是,并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皇宫红墙巍峨,琉璃瓦在日光下泛金辉。正殿广场开阔,禁军列阵肃立。
傅枕河穿过午门,走到殿内,明黄帐幔低垂,龙椅上当今圣上正翻阅奏折。
傅枕河屈膝跪地,双手交叠按于额前,恭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今日阿里山异动频发,恐生祸端。儿臣想亲自前往查探,望父皇恩准。”
皇帝训斥道:““阿里山偏远难行,你身为太子,东宫事务尚未稳妥,怎可轻动?阿里山之事自有国师定夺,此事休要再提!”
傅枕河退出大殿,看着眼前雪花翩然落下。朱漆映着雪光,宫灯悬于檐下,雪片沾在灯纱上,化作细碎水珠,顺着灯檐滑落,整座皇宫裹在素白中,静得只剩落雪声。
和平的假象罢了。
“太子殿下可在为阿里山之事苦恼?”
5. 乌塔镇(二)
那声音入耳,于太子傅枕河而言,已是熟悉得深入骨髓,他睫毛轻颤,转头看过去。
来者缓步走到他身前,他满头尽数白发,面容却未老态,反倒是一双眸子蒙着些浑浊,将眼底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让人猜不透。
曾经傅枕河以为数十载相处下来的师生情谊,让他足以了解,也足以理解这位老师,可这一切想法尽数断在他遇刺的那一刻。
他向来谨慎,此番出行仅仅告知了几人,遇刺地点也极大限制了傅枕河的发挥,此人必定十分熟悉傅枕河的招式,更别提后面赶尽杀绝的作风,他只要稍微一想,便能得知背后之人是这位相处多年的老师。
如今,就连他也弄不懂老师的想法了。
背刺在前,加之现今乌塔镇情况不明,傅枕河不知自己应以何面貌面对曾经十分尊敬的老师。
“说起来,太子殿下与老臣已是多年相识。”国师蔡空清带着几分怀念说道,太子八岁起,便是他带在身边,不管是诗书礼乐还是储君之道皆是他亲身传授。
“老臣斗胆奉劝太子一句,莫要惦念那阿里山啦!”
傅枕河掩下内心思绪,看着老师的眼睛淡然道:“老师曾教过孤,世人皆应循心之所在,向真正所求的方向前行,才不枉此生。孤认为此话有理,老师以为呢?”
蔡国师无甚表示,只是脚步不停朝着内殿走去,路过太子旁边时,随口道:“那便,随心而动罢。”
随心?好一个随心而动!老师是想讽刺我至今都未曾看透过你吗?你现今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傅枕河踏着快步出宫,内心控制不住地想到云非烟,若是她在,会是如何呢?
“如何?”云非烟等着面色纠结的中郎将萧策的答案。
他们成功潜入镇子后,找了一家离牢房最近的客栈住下。
“云姑娘,此计太过冒险。”他更倾向于找出证据,再去救人,“更何况,狱中女子不得通书信,如何保证她们能够及时配合呢?”
“来不及了。”云非烟道,“近日传闻不可谓空穴来风。”有传闻道不日将当众处决施展邪术的妖女,虽然极大可能对方引君入瓮的计谋,但云非烟认为,他们可将计就计将众女子救出。
乌塔镇监狱规模不大,狱吏多为懒散,据他们暗中观察,行为谨慎者,多半是阿里山的人假扮,因距离限制,阿山里人的人手仅数十个,而萧策留在镇外的将士几乎与对方持平。
夜间时,云非烟将提着皮影的丝线拿给萧策,让其设法带入牢中交给狱中女子,由女子们配合,云非烟在外面布好皮影,将影子投射出来,并利用系统帮忙将整个监狱规定为表演场地,加大皮影效果,真真正正地给各位表演一番“邪术”。
等到那时,对方自乱阵脚,萧策与萧家军便能里应外合悄无声息拿下阿里山的人。然而,与系统有关之事不便和萧策细说,是以提议得到对方拒绝。
“非烟愿以性命担保,若是败露,中郎将可自行离去!”云非烟着急道,此时已是戌时初,再过不久天将大黑,再犹豫下去只怕是来不及了。
萧并非没有触动,只是……
“好。”他最终决定,“就按云姑娘所说的来做吧。某即刻写信通知部下。”
阿叶听完全程,从屋外走进,闷闷地抱住云非烟,将头埋入云非烟的怀里,不让她看见脸上的泪痕:“姐姐定要平安归来。”阿叶不能再失去姐姐了。
亥时至,乌塔镇关押犯人处的狱吏刚完成第二次交接。
前来看守犯人的人正是吴大众人,此人先前在阿里山便多次针对云非烟。
他们分成两波人,一波守外,在大牢门口防止外人进入,一波守内,看管犯人。
寒风凛冽,卷起飞雪,乌云飘过,将明月遮住,四下乌黑,“吱嘎”,大门被风吹得晃动,发出噪音,忽有一个黑影略过。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一个狱吏有些恍惚,以为是错觉。
吴大闻言却是谨慎起来,比较他可见识过云非烟的厉害。
他下令道:“两人留下,其余人和我一起搜查大牢。”
而那边略过的黑影正是萧策。
他白天探过路,此时轻车熟路躲到角落,向前七步左右,正是关押戏班女子的所在地。
他查看四周,发现狱吏后边竖立地安置着简易的木板床。
他抬腕屈指,数枚石子自指间飞掠而去,悄无声息朝前方木板板路掠去,将那木板击落,伴着石子落地发出一声重响。
“什么人?!”
“过去瞧瞧。”
他们果然被骗了过去,萧策借机将一个包裹悄声丢到正在休息的戏班女子面前,并跃上房梁,悄悄打开天窗,伺机而动。
“你……唔?”一女子惊出声音,却被另一只手捂住。
“嘘。”
那只手的主人眼尖地发现了地上的包裹是云非烟的东西。
花念松开手,轻声道:“那是……云姐姐的皮影。”
其余女子俱惊,灰暗的眼眸渗了些光亮进来,她们多少有些躁动,花念安抚道:“悄声些,莫要连累了云姐姐。”
那边四名狱吏找不到人,败兴而归,一人狠狠刮了一眼牢房里面的人,啐了口唾沫,道:“说不定就是这牢里的妖女干的!”
不等人答话,此地有风裹着雪吹来,原本亮着的油灯倏然熄灭,又有狐声响起,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人,月光透过天窗在墙壁上投出曲折的身影。
可是本应害怕的狱吏此刻倒是大胆,他对着黑暗的牢房冷笑道:“云非烟,同样的伎俩,你以为我还会中第二次吗?”
原来,此人便是在阿里山与云非烟交过手的李捕快!
云非烟看见前方灯火已灭,对着系统道:
【系统,我用之前积攒刚下的念力值,换取表演场地——乌塔镇牢房】
【系统进行确认,宿主云非烟念力值积分2455,已达到兑换标准,系统即刻兑现。】
刹那间,牢房内的空间开始扭曲,粗糙的墙壁忽地变成了幕布,潮湿的地面变成木板搭成的舞台。
戏班女子根据云非烟给予的提示,在此时牵动丝线,云非烟早已通过天窗得到另一头丝线,将其与一位女将军皮影装钉在一起,正要表演一出女子挂帅。
随着云非烟悠扬的唱腔,女将军缓缓从幕后走出,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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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皮影有些不同寻常,女将军的五官十分清晰,肢体异常灵活地奔着李捕头而去。
先前那些虚影便能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此时此刻,就算是李捕头也几乎站不住。
“鬼!有鬼!啊啊啊——”
有人初见此景,已经接近崩溃。
牢房里面的声音很快引来吴大等人。
吴大道:“肯定是云非烟在搞鬼!”
可惜最后进来之人也被这近乎真实的幻影所吓,躲在暗中的萧策在梁上跃下,几下便将濒临崩溃之人解决,吴大见状持刀劈来,刀刃直刺对方腹部,萧策侧身躲闪,却是李捕头提剑划破对方腰部。
痛意袭脑,萧策一时乱了阵脚,只见二人一同砍来,一抹身影挡在眼前,正是那女将军,英姿飒爽的姿态,手持长枪劈向二人。
幻影忽成实质,枪部有风刮过,二人生生停下脚步,却被蛰伏已久的萧策制住。
最后那女将军拿下敌军,策马而去,一场戏落,牢房恢复原状,戏班女子在幕后放松下来。
他大口喘着气,缓了一会,他向天窗燃放了一支微小的信号烟,搜刮出钥匙将数十名女子解救出来,言简意赅:“云姑娘在外面等你们。”
虽然刚刚发生的事情是他们所不能想象,但是他们还是选择相信那个人。
花念最先回过神来,她起身谢过少年郎,带着大家跟着少年郎走出这个关押她们数十日的牢笼。
他们沿着黝黑的道路,贴着因露水而湿润的城墙行走,一路沉默无言,直到在路的尽头看见一位身穿淡粉色长裙,面容姣好却眉眼带忧愁的女子。
那名女子瞧见他们平安归来,眉间舒展开来,眼睛弯弯,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众女子围了上去,倒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一般,叽叽喳喳围在云非烟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呜咽。
夜凉鸦鸣,云非烟知道他们还未脱离危险,她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马车已经备好。阿叶也很想念你们。”
云非烟看着面前十来位女子。
擅长皮影操纵者:花念,汤杏儿,徐秋花
擅长唱腔表演者:季绣,徐夏花,柔儿
擅长伴奏者:林妙音,林乐音
擅长摆弄灯光者:石头,林望
她们来自五湖四海,都因皮影戏而相遇,也因皮影戏而患难。
或许此番遭遇已经改变了她们的生活。
“殿下,前方便是官道。”
“驾!”
云非烟在马车上为萧策擦拭伤口,她有些愧疚道:“若是……”
“云姑娘不必自责,怪就怪某功夫不到家。”萧策疼得龇牙咧嘴。
他道:“某部下来信,他们截获阿里山送往乌塔镇的密信,如若今日姑娘不现身乌塔镇,他们将会赶尽杀绝。”
云非烟拿着药的手顿了顿,她一时有些失语,又有些庆幸。
萧策说罢,却忽然向窗外看去,神色紧绷道:“前方有人骑马赶来。”
他一手撑在窗沿,正欲下车探查,未等云非烟阻止,他却瞥见某处,忽然松了口气,坐回车内。
云非烟观他反应,便已明白来者为何人。
6. 京城(一)
“萧策!”
是傅枕河!
车夫毫不意外地将马车停下,正欲下车行礼,傅枕河身着黑色锦衣,腰封紧贴腰部,头发高高束起,显得干净利落,他翻身下马,罢了罢手,免了礼。
萧策从里面探出头来,喜道:“傅……河!”
“云姑娘果真是位奇女子!我们已将乌塔镇的人救出,他们如今并无任何筹……”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到什么忽然噤了声,引得云非烟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傅枕河快步走到到马车前,神色焦急,看着缓缓从马车下来的云非烟。
此时飘雪正将官道裹进寂静里,傅枕河看到云非烟无恙后,却再感觉不到冷意,尽管他也不知原因。
云非烟走到他身旁,看着前方同样骑马赶来的护卫,微微勾着唇道:“江湖侠客莫非皆是傅公子这般热心肠?”
“云姑娘……”傅枕河不好意思地撇过头,道:“既然答应姑娘要安全将你们带离阿里山,在下自然会做到。”
傅枕河将萧策赶下马车,冷漠道:“再去一趟乌塔镇。”
从小便是枪伤剑伤不断的将军之子,这点伤对萧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傅枕河牵过马,对云非烟解释:“云姑娘,向东而行不出三日便可抵达京城。在下的护卫将护送你们左右。”
他这次得以从京城脱身,乃借病在东宫修养,所以乌塔镇他只能暗中彻查,且不可拖延,而坐镇北地的大将军之子便是明面上最好的协助之人。
云非烟看着他们骑马奔去,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刚刚见到傅河的第一眼,他在言行中装的风轻云淡,但是眼神总是骗不了人。
到底是什么束缚住这位侠客了呢?或许在来日她会知晓答案罢。
她们驾着马车悠悠驶向京城。
国师府位于京城西北一隅,此地远离市井喧嚣,却又与皇宫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宽敞的庭院内有一书房,房内大多古董字画,幽暗的灯火照着围着案牍对弈的二人。
“殿下又冲动啦。”国师笑眯眯往棋盘里下了一子,“裴侍郎以为呢?”
裴侍郎闻言冷汗直冒,不晓得国师此番用意,自前段时间传说中失踪的太子回京后,便有太子与国师不合的消息流传出。
他抬手擦了擦虚汗,又执起一子,落入居中:“下官不敢妄言。”
国师闻言倒是脸色不变,语气漫不经心地提起另一件事:“今科状元郎温逐听闻是裴侍郎举荐。”
裴侍郎闻言倒是松了口气,道:“这温逐自小便博览群书,不管是天文地理还是古今政事皆信手拈来,见解深刻且独到,下官不忍此等人才埋没。”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这人性情着实古怪,不爱与人交际,平日里素爱与各类案子打交道。”
“如此性子倒是还需磨一磨。”国师抬手再落一子,局势已经分明,“裴侍郎今日倒是让老夫侥幸赢了半子。”
裴侍郎连忙起身拱手道:“哪里哪里。”
又待了一会,裴侍郎便起身向国师告辞回府。
待那侍郎走远后,一人从书房屏风后走出,他身穿素色长袍,面容清秀,乃国师府上一谋士,李明旭。
“你且如何看他?”
“胆小无知,难成大器。”
白日的乌塔镇热闹依旧,行人商旅来往繁多,无人的角落躲藏着训练有素的将士,那边傅枕河伪装成萧策护卫,同他一起会会此镇的最高级官员。
庞镇长庞仲一早听闻任命北地的中郎将前来拜访,他早早带领一众下属来到镇口等候,待到马蹄声渐近,他整了整衣袍,堆着恭维的笑容迎接来人。
车马停稳,率先翻身下马却是一名穿着劲衣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眉尚带几分青涩,腰间带着萧家军的令牌,足以说明他的身份。紧随其后的护卫年纪稍大几岁,剑眉星目,俊美异常,乍一看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不对劲。
庞仲脸色僵了僵,勉强将疑惑按下后,他慢半步上前拱手道:“中郎将大人莅临,庞某在此恭候。此番若需下官协办之处,大人尽管吩咐。”
那少年郎闻言朗声笑道:“是吗?那可太好了。我爹的牢房最近正好缺人,不知道庞镇长有没有兴趣去坐上一坐?”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中郎将说笑了……”庞仲内心颇为不屑,到底是年纪小,张口便胡来。
而傅枕河却突然上前一步,从袖口出取出信纸翻开展示,庞仲原本不以为意,细看后大惊,这些与阿里山来往的信纸除了他无人知晓藏在何处!
傅枕河见他已变了脸色,笑着反问道:“看来庞镇长认得此物?”
“勾结异军,私贩兵器,滥用刑罚,条条状状皆证据确凿,你可还有何处要抵赖?”
庞仲点破出秘密后,皮笑肉不笑道:“是又如何,乌塔镇远离朝廷管辖,就算今日你们二人折损在此,也不会有人对此多疑。”
镇内街巷涌出头裹黑巾,手持长刀之人,个个只待命下,便会围剿过来。
更何况,他效命的人保证过事迹败露后会为他安排后路。
“是吗?”傅枕河轻挑下眉,“那么大将军南下在此地也不算是件怪事了。”
说话间,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黑色铠甲,腰束红革,为首者面如铁铸,斜锋下压,真是多年镇守北疆的大将军萧岳。
萧岳先前已收到传信,这会带着人直奔乌塔镇,双方人马相遇,傅枕河同萧策趁机翻身上马,将这战场留给萧家军。
他们今日前来只是拖延时间,以及将人引至镇外。镇北大将军多年镇守边疆有功,察觉南部异动,前来调查倒也说得过去,只是……
“既断了阿里山的外联,又搅了傅承安的好事。你回京怕是闲不下来了。”萧策眼睛微微眯起,看见别人被好友摆了一道颇为高兴,“若是想站稳些,便尽管去找温逐,乘乘新科状元郎的风。”
傅枕河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淡道:“我这弟弟向来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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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为,如今确实该管管了。”
当今圣上年号顺延,足下七子,太子傅枕河为皇后之子,此外贵妃二子分别为傅承宣,傅承安,年纪稍小傅枕河几岁。前者自幼身体虚弱,不在皇宫长大,如今仍隐居山林,后者由贵妃带大。其余皇子公主年纪最大不过六岁,是以近年来三皇子为了和傅枕河作对惹出的事端最多。
每每想到三弟,傅枕河便有些头疼。
“一群蠢货。”傅承安将文件摔在地上,头上青筋尽显,“孙参谋,不是确保万无一失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殿下赎罪。”孙参谋顿时冷汗连连,俯身道,“前几日确有消息称太子在乌塔镇附近失踪,原以为太子已经遇难,不曾想……”
“够了!如今必须马上切断联系,若是被他查到我与北疆异族有来往,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傅承安觉得焦头烂额。
“姐姐,前方便是京城了!”阿叶放下掀起的帘子,兴奋地看向云非烟,云非烟笑着揉着她的头发。
“云姑娘,这是傅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护卫递给她一封书信。
城南处带院老宅前,宅主人正在于云非烟商讨租房事宜,此地人相对较少,倒是寻常练习皮影的好去处。
“既然因熟人而来,那老朽就收姑娘月租二两,可好?”老人家盘着核桃,默算着价钱。
等人走后,云非烟等人来到院内,她大量着这间院子,院内厢房四五间,书房、厨房等一应俱全。
待到大家安顿好后,她们将院内杂草拔除,皮影箱柜安置妥当,便歇息了。
原本她们打算在前往京城途中边攒够银两,来年开春之时,抵达京城便可大开旗鼓,搭好戏台,痛痛快快表演一场。可惜命运非常,谁又料到,她们亡命似得五六日便刚到这儿。
云非烟只得从头规划起来,或许她们可以现在京城演上几场,观得效果如何?
天微微亮起时,胡同里便有吆喝声响起,街上人来人玩,杂耍、糖人、算命……好不热闹。众人花了半天时间将这街道好好逛了逛,新奇的玩意儿总是让人向往。
云非烟寻到西市旁一处闲置空地租下,戏班女子合力劈竹搭戏台骨架,年纪尚小的正飞针走线缝补绛色戏幔。不多时,青布戏台立起,箱中“穆桂英”“白素贞”等皮影人儿一一摆开,只待暮色降临,敲响开场铜锣。
戏台已成,便有人前来围观,他们自恃见多识广,言语上颇为不屑。
“又是老掉牙的皮影戏!”一位老爷瞥了一眼便摇了摇头,“俗套。”
有一人猝了一口:“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乡下过来的,晦气。”
云非烟按下正要上前的花念等人,她摇了摇头,迎着众人的目光,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我们不与人家争辩,总要用些道理才能令人折服。”
事实道理不也是道理的一种吗?
却在此时,一位眉目清秀,身着半旧清布长衫的男子开口道:“我观这出戏倒是不同寻常。”
7. 刺客(一)
云非烟一一整理着今晚需用到的道具,闻言手下一顿,倒是觉得有些意外。抬头一见此人面目清秀,像是知书达理的书生。
她轻笑:“是不是不同寻常,看上一场便可知晓。”
众人轰然一笑,摇头罢手,觉得眼前便是一出好戏。
灰瓦房顶覆盖着一层白雪,红色的灯笼将漫天飘雪晕染开来,人来人往的脚步踩在积雪上,时光仿佛停留在上面。
戏台已经搭好,女子已经就位,戏便开场了。刚开始时,只是普通皮影出现在观众面前,随着妙音、乐音的伴奏,灯光一照,台上那皮影宛若真人,仿佛即将走出幕布。
云非烟用右手拇指、食指夹住将军皮影的一根操纵杆,其余三指夹住另一根,通过两根杆子的飞舞,让将军手臂有力灵活地左右摆动,展开招式。而又有一人摆弄一位大家闺秀摸样的皮影先是提提衣领、摸摸鬓角,而后抖抖水袖、走小连环步,出场要稳重不失轻巧。
威武的将军气势不凡,年轻的女子柔婉多情,戏腔、配乐、灯光相互交错,汇成京城众人不曾见过的乐章。
"此物……"一观众喃喃自语,“闻所未闻!”
“这人……不,这皮影简直要出来一般。”
剩下的人摇动的折扇停滞,手里的茶凉透,皆是惊叹不已。
今夜的京城似乎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戏班子而热闹了几分,云非烟看着此地繁华,忍不住回想起跟随师傅学习皮影戏的那几年,她自幼跟着师傅长大,自然也学了师傅的看家本领,只可惜科技的进步、社会的发展,稍微怠慢了这些老手艺人吃饭的伙计。
“手艺人的本分便是守艺,云非烟啊,就算是不以这个糊口,也不要忘记这些手法……”
“姑娘这出戏的确极好。”
是那书生。
云非烟收下称赞,侧过身谢道:“多谢公子赞美。”
书生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温名逐,姑娘喊我温逐便好。”
云非烟正要回话,却突然一瞥温逐身后似乎有什么人,她担心是那伙贼人,便道:“既然这戏合乎温公子心意,温公子可要常来。”
温逐自然听出了逐客令,笑着与云非烟道别。待到人走远后,云非烟还站在原地,她倒想看看躲在暗处之人是神是鬼。
微雪飘落,云非烟此时已是满头白雪,而躲在暗处的人终于走出。
长发高束,一袭黑衣,熟悉的眉眼慢慢出现在云非烟眼前,竟是傅河。
云非烟好笑道:“这戏是表演给大伙看的,怎么好心肠的侠客看不得?”
傅枕河有些理亏,其实他有千种万种方法让云非烟发觉不了自己,但是他忽然不愿,在看到云非烟与旁人讲话时,他感到一丝嫉妒。
于是他悄悄跟上来,以一种令人怀疑的行为引起云非烟的注意。
他踩着薄雪,来到她面前。
仅仅起步的距离,他却感觉走了很久。
见他许久不说话,云非烟替他答道:“莫非是仇家太多,不方便……”她声音逐渐变小,仿佛这是个秘密一般。
江湖侠客嘛,总有一些摆脱不了的恩恩怨怨。
然后她就听到了傅枕河的轻笑,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不是时候。
云非烟抬头果然看见他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喂。”她有些恼了。
“习惯罢了,和江湖恩怨没有什么关系。”傅枕河解释道,毕竟以太子的身份,他不能随意出宫,只能每次都换个身份才能随意进出。
“今天这出戏着实精彩,倒是比之前有所不同。”傅枕河话锋一转,夸赞起今日看到的这出皮影戏。
“好眼力。”云非烟今日之戏确实与之前有所不同,先前是为退敌,自然影越真越好,而今日是为搏众人一笑,自然有所收敛。
“那么,你今日所来,是为何事呢?”云非烟问道。
傅枕河叹了一口气:“果然什么都满不了你啊。”
“是为那位温公子。”云非烟这次肯定道。
“这位温公子还有一个身份,他乃今年新科状元郎,恰好我与他为故交,此番来京城便顺道看看他。”
云非烟先是遭遇官府追杀,而后又是遇到传闻中的大将军之子萧策,此时对于随便冒出来的书生是当今状元,竟也不觉得惊讶了。
“既是如此,非烟便不再打扰你们了。”
待到傅枕河点头示意后,云非烟转身告辞,走过五步之后,她突然停下。
“非烟所学的不多,所会的也不算多。若是傅公子不嫌弃,尽管来找非烟帮忙。”
言罢,留下傅枕河一人在原地,他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竟是有些无言。
戏班众人今日表演了一场,甚是开心。云非烟回到住处时,见她们几人兴奋地讨论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云非烟正要将她们赶去休息,却突然听到后厨传来声响。
“这难道是……”阿叶听到声音后,连忙赶到云非烟旁边,“盗贼?”
“非烟姐姐!后厨……”花念刚从后厨赶来,像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云非烟心下一紧,跟着花念跑到后厨一看,皮影箱柜竟是都不翼而飞了!
不好!
“啊——”
未等云非烟开口,便听到耳边传来尖叫声,她们回头看去,看到一名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拿着尖刀刺向其中一位女子的肩部。
是石头!
“非烟姐姐,救……我……”石头惊恐摸着流淌出来的血迹,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说出完整的话语,她脸上的泪水模糊了血迹,将红色部分晕染开来。
云非烟想要冷静下来,却发现做不到,那可是她相处甚久的好姐妹,愿意跟着她,不远万里来到京城,究竟是为什么……
她用抖动的手掐着自己的手心,忍不住颤抖的声调开口道:“放过她,放过她们,冲我来就好了……”
我就当我是异世界的访客,来此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不会后悔。
那人听了之后,却是开口冷笑道:“你们都得死!”
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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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熟悉,而她会觉得熟悉的声音只有两种可能,来自乌塔镇或者来自阿里山,不管是来自哪里,目前都足以致命,毕竟对方是为复仇,而不是谋财!
【系统,我要兑换表演场地。】
系统提醒:【宿主目前没有表演道具。】
就算兑换了表演场地,也必不可能和乌塔镇那次一样了。
【皮影戏是将人二维缩小化,而三维皮影戏是将二维的皮影立体化,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立体的人!】
【所以,在这场戏中,每个人都是皮影,每个人都有一场戏。】
【已收到宿主请求,宿主目前积分1677,已达到兑换标准,即刻兑现。】
青砖地忽泛起朦胧光晕,砖缝里钻出细碎灯影,转瞬织成百丈高的影幕,垂落在老桂树间。院角石磨化作皮影戏台底座,磨盘凹槽里浮起两盏琉璃灯,暖光漫过悬着的丝线——红脸武将胡子颤动,青衣水袖轻轻垂落。竹篱笆变成雕花楼栏,红绸段子随风轻摆间。
天地之间忽然变成舞台,而台上之人也是那戏中人。
云非烟、花念、阿叶、柔儿与那名刺客身上多了几根丝线,而剩下之人手里多了几根丝线。
这出戏的节奏已经掌握在戏班女子手中,尽管她们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是她们脑海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们,应该这样做。
有人牵动细线,云非烟只觉手腕被扯得生疼,下一秒,她便已在幕布上与刺客短兵相接。
云非烟手拿佩刀刚劈开刺客的匕影,院子里的她便被丝线牵引着,侧身避过刺客刺来的短刃,没有参与其中的秋花连忙将她护住。
又一人牵动细线,花念袖中绣花针顺着丝线的震颤,“嗡”地一声钉入刺客的靴底。
只见那名刺客的皮影黑影在幕布上猛地扭曲,现实中他的脚踝剧痛,身形一个踉跄。
细线牵动,阿叶的水袖化作青衣的长绫,缠住刺客皮影的脖颈,现实里的她借势旋身,如影随形地勒住刺客的腰侧,两人的丝线在半空绞成一团银白的乱麻。
云非烟的刀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每一次挥砍都让刺客节节后退,有人牵着他的丝线,束缚住了他的动作。
云非烟身体随着细线的拉扯,在庭院里踏出与戏中分毫不差的步法,刀锋最终劈开刺客的头颅,现实中,她的剑尖已抵在刺客的咽喉。
柔儿的珠钗在灯影里闪烁,她抬手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刺客的皮影困在中央。现实里,她和姐妹们的丝线交错纵横,如天罗地网般,让他再也无法动弹。
当皮影戏中的刺客被擒住时,现实中的刺客也轰然倒地,丝线从众人腕间滑落,一切如常。
后院里,一切诡谲的场景褪去,只余下琉璃灯的暖光,映着戏班女子们脸上胜利的潮红。
女子们连忙扶起受伤的石头,找来纱布止血、消毒、包扎。
所有人都对方才之事决口不提,她们知道是云姐姐救了她们,一向如此。
云非烟走上前去掀开他的面罩:“我认得你。”
8. 宴请(一)
刺客见身份已暴露身份,怒火更甚,竟仍挣扎着欲扑上前来。
云非烟取出绳索将他捆缚得更紧,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吴大,你竟追至此处!”
此人原是阿里山皮影戏的学徒,谁曾想他对云非烟的怨念竟深至此。
“云非烟!你将阿里山搅得鸡犬不宁,必不得好死!”
吴大的嘶吼声撕心裂肺,云非烟距他不过三步之遥,只觉耳畔嗡嗡作响。
嘈杂声中,她捕捉到关键,转身端来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他脸上:“醒醒吧!阿里山今日之局,不过是你们与吴长老咎由自取。既想坐拥特权,便该知晓需承担何等后果!”
吴大闭口不言,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云非烟。那一晚,他们不慎让云非烟逃脱,待他归家时,只见十来岁的阿妹与四十余岁的阿姆早已没了气息——他认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云非烟。
在他看来,若非云非烟逃跑,阿里山自会仍是旧日模样。
可他从未想过,若云非烟不逃,殒命之人便是她自己。
云非烟并非不能理解吴大的执念,只是人终究是利己的。她将吴大困于后院,随即转身前往衙门报官。
“云姑娘?”温逐立在衙门门口,见来者是云非烟,不免有些诧异。
云非烟此刻早已心力交瘁,只是点头示意,便抬步往里走——衙门素来有巡夜之人值守。
未料温逐却出声唤住了她:“云姑娘,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云非烟这时猛然想起傅河所言,此人乃是新科状元。既是状元郎,自然身有官职,说话分量远比她一个平头百姓重得多。
她当即敛去倦色,神色一正:“我要报官。”
傅枕河听闻消息,顾不得其他,急忙从书房快步而出。
“殿下,北疆之事还需进一步……”属官话音未落,抬头却发现殿下早已不见踪影,不禁疑惑唤道:“殿下?”
“苏先生,殿下命小人传话,称有急事需处置,北疆之事容后再议。”一名仆从匆匆前来禀报。
原以为乌塔镇之事早已尘埃落定,莫非仍有疏漏?
傅枕河行事素来缜密,断不会让歹人从眼皮底下一路逃至京城,看来此人背后定有靠山庇护。
另一边,云非烟领着温逐等人将吴大押回衙门。温逐沉声道:“云姑娘放心,此事衙门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云非烟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终究还是任其自然吧——她在这异世终究只是个寻常百姓,无力左右太多。
她站在门口,望着墨色夜空里纷纷扬扬飘落的白雪,只觉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
“云姑娘……”傅枕河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立在她身前,目光落在出神的她身上。
“啊……是你。”云非烟回过神,抬手拂去落在脸颊的雪粒,轻声道:“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怎的每次这般狼狈模样,都被你撞见。”
她不等傅枕河回应,又笑着说道:“说起来,自租下这院子,还未曾请院主人进来瞧瞧呢,不知傅公子可否赏光,到寒舍一叙旧情?”
傅枕河对她知晓自己是院落主人一事并不惊讶——他早已知晓云非烟聪慧过人。
他脸上泛起一抹浅笑,温声道:“既蒙云姑娘相邀,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云非烟引傅枕河至堂屋,她先将炭盆里的银骨炭拨得更旺些,火星噼啪跃动,暖意迅速裹住周身寒气。
她接着取来案上那只粗陶三足茶炉,添了半炉水,置于炭盆余烬旁,又取下一个锡制茶罐,指尖轻捻罐口绳结揭开。
“此茶虽非名茶,却也清甜润口,公子莫嫌简陋。”
她取过白瓷茶则,量了两勺茶叶倾入壶中,稍后她将斟好的茶盏递过去。杯中茶香随着热气散开,在暖融融的堂屋里漫溢开来。
傅枕河接过,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抬眸看向她略显倦色的眉眼,轻声道:“有茶暖身已是极好。”
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边未拭净的雪上,话语不自觉放柔,“方才报官之事,可有不顺?”
“我当傅公子已知晓全貌,怎的还来问我?”云非烟落座在火炉旁边,喝了一口茶后说。
她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傅河这人着实不一般,他今夜能够赶来,必定是收到某种消息。
“我……”傅枕河一时竟是不知如何答话,“此事是我的过错。”
他紧皱眉头,今日之事,但凡换成普通女子,早已……
“傅公子不必自责。”云非烟宽慰他,“不曾想阿里山的人竟如此大胆。”
本来云非烟打算置身之外,带着这些女子先在京城安家落户,岂料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她们!
“春华楼的老板送来一封信,傅公子以后想看这出戏的话,可得到那儿去了。”云非烟放下茶杯,拿起早前送来的邀请信。
春华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坐落于正阳门旁,占地近十亩,青砖黛瓦朱红廊柱。
楼分四层。
一层,聚雅堂食客满座,戏台演昆曲。
二层,听松阁官员小聚之所,可赏戏观景。
三层,揽月轩是包厢,供人宴请贵客。
四层,摘星台一间阁楼,若需租用,要提前一个月预定。
此间收揽了全国有名的舞姬,号称能在这里看遍整个大燕。
不仅歌舞冠绝京城,还有来自各地的手艺人,木雕、石雕、陶艺、杂耍、皮影。
当然在这里,也是普通百姓接触到品级较高的官员的唯一途径。是以云非烟打算以身入局。
傅枕河听出她语气中的肯定,便知晓她已然不会改变主意,他举起茶杯,道:“祝云姑娘心想事成。”
戏中已经唱遍人生几回,云非烟却还是想不懂,总想在这个世道讨一个结果。
春华楼,是云非烟最后的机会。
大燕顺延十六年,紫宸殿蒙着薄霜,龙椅上的天子沉湎修道,将朝政尽付国师蔡空清。
国师因曾为陛下解过奇毒,深得圣眷,多年间暗中钦天监与内阁首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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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诏辖六部,掌绣衣卫察百官,权倾朝野。
三皇子傅承安向来桀骜只把太子放在眼里,当朝弹劾国师,却不料对方早已在乌塔镇一案中做了手脚,真真假假之下,三皇子因通外族之罪流放,涉及官员全部落马。
那日城门寒风卷沙,傅承安身着囚服回望宫阙,看着前来送别的人,苦笑地回顾自己的前半生。
“皇兄,你如何斗得过他呢!”
傅枕河没有答话,只是递给他一封信。
傅承安疑惑地接下这封信,然后他发觉,其实他从来都看不懂这位皇兄。
此后朝堂无人敢抗衡蔡空青,朝会之上百官噤声,唯国师奏事,天子颔首而已。市井流言渐起,皆道大燕江山,已易“主人”。
而太子一党似乎从一开始便置身事外。
与此同时,春华楼的女子皮影戏班,是京中独一份的热闹。班中十余名女子,皆精通皮影雕刻与操纵,自入驻后,便成了楼里晚间最叫座的节目。
每到暮色四合,春华楼三层揽月轩便早早挂起雪白幕布,烛火将皮影轮廓映得分明。戏班演的皮影人物眉眼纤毫毕现,水袖云裳,经女子纤细手指操控,竟如真人般灵动。主唱的云非烟嗓音婉转,配着胡琴与拍板,一句“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唱得满座唏嘘。
官员权贵常为赏戏争订雅座,而这女子皮影班不涉纷争,只以光影技艺娱人,成了春华楼夜夜笙歌里,最添雅趣的一道风景。
国师自然也听过这戏班的名声。
这天云非烟刚收场,国师府的侍卫手持请柬走入,他声量不高却自带威严:“云班主,国师听闻此皮影戏绝妙,特请贵班入府演上三日,赏银加倍,车马已备。”
云非烟心头一颤,前几日的传言她早已知晓,不知道此时前往国师府是福是祸。如果是她一人倒也无所谓,可……
她先是答应下来,道需要回到住处做些准备。
回到小院,她将其中利害讲与姑娘们听:“此番前往,多半危机重重,若是你们不愿,便留下罢。”
阿叶首先揽住她,将头埋入云非烟的胸膛,闷闷道:“姐姐在哪里,阿叶便在哪里。难道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其他人也道:“云姐姐在哪里,我们便在哪里。”
次日清晨,戏班女子们携着皮影箱、胡琴等家当,乘马车入了国师府。府内雕梁画栋,庭院深深,演武场旁特设了戏台,幕布是罕见的云锦,烛火换成了莹白的夜明珠,照得皮影愈发鲜活,可见国师十分重视此次宴会。
云非烟环顾四周,发现守卫森严,个个装配刀刃,这果然不是普通宴会。
仆人前来传话:“国师传言,戏班之人可在厢房修整,日暮七时起戏。”
云非烟自然应允,带着众人来到后院。
她来到里间置放好物什,清点着晚上要用上的道具,同时不禁思索着国师此番用意。
如此大摇大摆宴请三日,传言又添了几分可信度。
正想着,房间的门却突然被合上,可此时并无风。
10. 宴请(三)
依吴叔先时所言,此刻阿叶理当喜上眉梢,怎的反是这般诧异惊讶之态?
云非烟所知信息皆由系统提供,并无阿云过往记忆,然而看今日情形,吴添海先前言语,未必字字属实。念及此处,她决意按兵不动,起身唤阿叶近前,眸底闪过一记眼色。
阿叶本就聪慧,瞬时会意,面上凝起一抹浅淡笑意,款步而入:“吴叔叔,别来无恙?自上次分别,已是许久未见了。”
吴添海此刻已气力不济,又见姐妹二人皆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心中欢喜难掩,再无暇顾及其他。他怔怔望着阿叶,喉间微动,喃喃叹道:“真好,真好啊,阿叶竟已长这般大了。”
云非烟指尖捏着温润的白瓷汤勺,为吴叔舀了半碗菌菇汤。氤氲热气袅袅升起,渐渐暖了满室清冷。她唇角弯弯,轻声道:“这汤是妹妹拿手之作,吴叔且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阿叶取过竹筷,夹了一箸翠绿青菜,目光落向姐姐,眼底不自觉漫开些许放松的软意,有如此这般安稳的时光,真好。
待三人酒足饭饱,云非烟抬眼望了望窗外天色,暮色已浓,寒风渐紧,遂开口道:“吴叔,今夜风大,不如便在此处歇息?也好避避这刺骨寒气。”
吴添海闻言,神色顿时有些飘忽不定,似有难言之隐。
阿叶连忙上前,柔声劝道:“吴叔便安心歇下吧,不必与我们见外。如今在此地,您便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了。”
在姐妹二人再三劝说下,吴添海终究是点了头,他在京城本就无落脚之处,这般推辞,倒显得生分了。
云非烟收拾了碗筷,随阿叶一同往后厨去。阿叶显得分外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似怕被人听见:“姐姐,吴添海……他怎会寻到我们此处?”
“阿叶,莫非他有什么不妥之处?”云非烟敏锐察觉阿叶似有隐瞒,温声安抚,“阿叶莫怕,有什么事尽管与姐姐说,我们一同商议。”
“就是他!爹娘当年才会被大长老抓住!”提及爹娘,阿叶眼眶瞬时红了,哽咽了几声,才断断续续道,“那年我们在房里睡着,有人悄悄下了迷药。我年纪小,当时躲在床底玩,倒没被迷晕,隐约见着些情形。”
云非烟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阿叶依偎在姐姐怀里,似寻到了依靠,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她抹干眼泪,接着道:“他定然跟姐姐说过,爹娘是被吴长老所害,对不对?”
云非烟点头,声音轻柔:“嗯,他说爹娘是在带我们逃离阿里山的路上,遭了吴长老的毒手。”
“事实虽这般,可吴长老会对爹娘痛下杀手,皆是因吴添海污蔑爹爹去过后山,撞破了他们的秘密!”阿叶语气带着几分愤懑,“他不过是嫉妒罢了!在阿里山时,他本事平平,连媳妇都讨不到,见爹爹一家和睦,便生了嫉妒之心。”
云非烟握住阿叶微凉的手,追问:“阿叶,这些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姐姐放心,这些都是吴添海口中所言。当年我们本应中了迷药后,被他灭口,可他最后却动了恻隐之心,放了我们一马,还将我们送到了爹娘身边。”阿叶低声道。
云非烟这才了然,原来吴添海酿下大错、私自放人,才是彻底惹怒吴长老的真正缘由。她在心中梳理着前因后果。
“那你可曾听到,那后山之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云非烟问道。
阿叶垂眸思索片刻,面露难色:“这些事已是多年前的了,许多细节……我记不太清了。”
“记不清也无妨,慢慢来,总有一日,我们会查清所有真相。”云非烟温声安慰,语气坚定。
忽的,阿叶抬眸看向云非烟,眼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姐姐,我隐约记得,似与什么贵妃有关。当年吴添海带我们离开时,口中一直念叨着‘贵妃娘娘不会放过他’,反反复复,我印象极深。”
“好,姐姐晓得了。阿叶,你今日也累了,先去好好歇息吧。”云非烟轻轻抱了抱她,示意她不必再忧心。
她心中却是波澜再起,当今大燕朝,确有一位杨贵妃,乃杨太傅之女。其母本是突厥人,早年居于阿里山北部,后因战乱逃难至中原,机缘巧合下与杨太傅相识相知,结为连理。此事当年在京城也曾传过一阵,只是未想,竟与阿里山、与爹娘的死牵扯在一起。
系统适时出声:【据旧年传言,杨贵妃母女的际遇,曾引得四方之人津津乐道,一度成为市井间茶余酒后的佳话。】
若真是如此,那爹娘的死,便与这朝廷脱不了干系了。贵妃身居后宫,寻常人难以接触。而她与阿叶在春华楼已有落脚之地,如今只能从旁处入手。贵妃多年前便意图勾结外族,国师身为朝中重臣,断无不管之理。可三皇子已被安上谋反罪名流放,阿里山那边却毫无异动,这实在蹊跷。
难道,还是要先从国师查起?
云非烟取了些被褥,送往侧房,吴添海今夜便在此歇息。无论如何,此人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需好生招待,万不可打草惊蛇。
时日渐寒,院中已悄悄挂上了红灯笼、红绸子,楼里的姑娘们皆盼着新年到来,眉宇间满是憧憬。云非烟立于屋檐下,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忽觉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
她循声望去,便见着了那今夜她在等待之人——傅枕河。
他自雪中缓步而来,墨发如瀑般披散肩头,未用任何簪带束缚,随步履轻轻扬起。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前,添了几分少年的清朗,与往日沉稳模样截然不同。云非烟看出,这才是他原本的摸样。
“云姑娘,想来你已见过吴添海了。”他在云非烟两步开外站定,目光望向她先前注视的雪景,声音清冽如冬雪。
云非烟望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点头:“傅公子又暗中帮了非烟一次,这份恩情,非烟不知该如何报答。”
傅枕河抬眸,眼底似星光,望着眼前容色姣好的女子,轻声道:“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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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报答,只需好好照顾自己,于我而言,便是最好的回报了。”
这话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暧昧,云非烟微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倒是傅枕河不好意思转过头来,话锋一转:“在下前去阿里山调查时,发现此人身上秘密与云家相关,这才将他引至京城。”同时也是通过他告诉云非烟,这些事与官、权相关,危险万分。
“此人乃非烟父亲挚友,确实与我们关系匪浅,此番若是没有傅公子相护,恐怕他也走不到京城罢。”云非烟了然,“既然傅公子来了,非烟倒还有几件事相问,不知傅公子方便与否?”
傅枕河颔首:“自是方便的。”
云非烟引他进屋,烧水煮茶。
她落座于桌子一方,慢慢看着水汽上生,她将晶莹剔透的茶水递给傅河,这才开口道:“傅公子行走江湖,可否有听闻杨贵妃抑或国师之事?”
傅枕河听到国师,眼底闪过一瞬间不自然,云非烟恰好抬头看见,等着他开口。
“自然,国师原先是太子老师,而后因救陛下有功,再度被任命。”傅枕河撑着下巴看向云非烟,“此人城府极深,世人皆看不清他所思所想。”
“而杨贵妃前几年得圣宠,做了些过分之事,如今已被困在后宫。”、
他有些疑惑:“怎的想起打听这些?”
“当今之世不太平啊。”云非烟叹气,“总得有些保命的手段。”
——
这日宴罢,裴侍郎眼见国师将退场,立刻将手中糕点放下,快步穿过人流,向弯腰国师拱手:“启禀国师,侍郎裴某近日察得一事,恐需向您详述以定对策,不知国师此刻是否有暇?”
蔡空青目光下移,略微打量着他,良久后,他顺了顺胡子,笑着开口:“既如此,裴侍郎便直言罢,某在此听着。”
裴侍郎额头满是冷汗,他轻声道:“下官接到三皇子的消息,他似乎……”
“好了,”蔡空青打断他,“此等话就不要在这里说了。”
“你随我来。”
蔡空青并没有带他去平时议事的书房,此时国师府人员嘈杂,前去书房谈话,暴露风险更大。他领着人到另一偏僻的厢房,此厢房外部简陋,内部却别有洞天。
雕花紫檀的书桌,笔墨纸砚皆是上品,软榻旁小几上,茶炉始终温着热茶,案头备着熏香,处处透着细致妥帖。这也意味着,这里经常会有人前来。
云非烟和傅枕河隐于暗处,看着他们走入厢房,二人对视一眼,开口无声道:“书房。”
他们将自己藏身于来往宾客之中,混入后山,四下无人。
云非烟道:“看来我们要去一趟书房了。只是书房应有重兵把守。”
“嗯,除非我们能将他们引开。”傅枕河应道。
未等他们商量出结果,忽闻不远处传来铁枪拖地的沉响。一道粗厉喝声刺破寂静:“那边岩缝里是什么人?!”
11. 宴请(四)
岩缝里的人发觉暴露,从暗中出来,打伤几名护卫后,遁入人群里。
云非烟抬头看向傅枕河,这是个机会!护卫一声呼和,喊来其余人前去抓那贼人。
宾客们惶惶不安,恐惹事上身,此时已是无暇顾及旁人。云非烟借机拉着傅枕河绕过后山,在暗中摸索找到书房。
云非烟轻轻推动了一下,沉水香木所制的房门已落锁,而且这锁似乎是个榫卯结构。傅枕河此时凑到门前,端详了一番,道:“我能将其打开。麻烦姑娘往后退一步。”
云非烟点点头,听话地后退了几步。
只见他伸出左手食指沿着门的缝隙处摸索,直到指头卡在榫头凸起的斜棱上。待榫尾随着转动顶出细缝,右手拇指按向门楣下第三道雕纹,稍用力一按,“咔”的一声,内里咬合的门锁便如解扣般错开。
傅枕河拿起火折子张望了一圈,才让云非烟进来,他将门合上,把火折子递给云非烟,示意她照着门缝,傅枕河借着光捣鼓了一会,将刚刚的步骤反着按了一遍,成功将门锁上。
等到确认没有危险后,傅枕河压着声音解释道:“国师素来钟爱榫卯,这门锁若是一步按错,便是万劫不复了。”
稍有不慎,锁内含有的毒药便会直接喷射而出,傅枕河缓缓吐了口气,老师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啊。
云非烟轻轻点头表示了解,她转身走向书桌,桌面收拾的十分整齐,笔墨纸砚,各类典籍文书,看上去倒是勤勤恳恳。
傅枕河大致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寻常之物,看来我们需分头找了。”
云非烟沿着桌子走,看向墙上挂着的画,这画不是山水画也不是美人图,画中是几处老房子,而这房子也不像是大燕的建筑。
飘渺依于水边,高耸刺入云霄。
云非烟觉得画面几乎占据了自己的整双眼睛,她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抚摸,却在下一秒被傅枕河扣住手腕。
傅枕河将她从画前拉走。
“我刚刚感觉不受控制了。”云非烟有些后怕。
“此画应该被下了沉引香。”他虽然很肯定,但是语气却有很多不解, “沉引香可以让人在脑海里浮现出眼前之物,引诱人沉溺其中,微毒,但闻久会陷入睡眠,再也醒不过来。”
那么,为什么要在自己的书房挂上这样一种毒药呢?
云非烟往后退了几步:“还真是惊险。可惜现在没有时间纠结国师这样做的原因了。”
“嗯,”傅枕河松开手,叮嘱道:“还是需要小心些。”
他抬手往墙壁上叩了叩,声音有些发空,细听还有回想,墙里是空的!
他轻声走来:“左边那面墙是空的,看来此地应有密室。”
“那么我们需要将入口找出来。”云非烟眼神发亮,既有密室,便应当有秘密。
云非烟用手掩住口鼻,再次走上前去,慢慢扫视过眼前的陈设。挂画、帘子、屏风、青瓷瓶……等等!
前面不管是挂画还是屏风表面都覆盖着薄灰,而青瓷瓶与底部板面接缝处也应有积灰,可云非烟肉眼所见,放置青瓷瓶的地方干净铮亮。
她伸出双手轻轻拖住瓶身,略一使力将其抬起,却发现这瓶子比自己想象中轻得多,果然有问题,她一低头就看到底部有个孔洞。
她低声唤着傅枕河:“这里有东西。”
傅枕河拿着一小块锥形岩石从另一侧走来,低头看了看洞口,将手里的石头与之比划了几下:“看来这石头应该就是开启密室的钥匙。”
云非烟将青瓷瓶放在旁侧:“试试看吧,不知道声响是否会将国师招惹过来。”
傅枕河将钥匙往里面按下,左侧墙面果然传来异响,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出现了一条密道。
事不宜迟,他们将青瓷瓶放回原位后,捏着火折子往密道走去。深不见底的黑暗很快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云非烟感觉自己下了五六节台阶后,又往前走了五十来米,终于见到好几扇木门。
傅枕河走在前面,推开第一扇木门,“嘎吱——”,他拿火折子照了照,侧身让云非烟进来。
微弱的火光照着这建房间,房内放有两三桌子,旁边是衣柜,里面皆是些女子的衣物,只是款式瞧着不像是大燕的。
傅枕河看着这些明显来自疆外的东西,道:“传言国师年少时在北地恋上一名苗疆女子,如今来看所言非虚。”
“去下一间房吧。”云非烟看着眼前之景,叹了一口气,就算曾是痴人,也不该行苟且之事。
第二间房布局同前面一样,只是桌子上杂乱地堆放着书信,上面有些是汉字,云非烟勉强能辨认一二。更多的是用疆外的文字书写,完全猜测不出是何内容。
傅枕河随意拿起一封认了认:“虽然并未书写时间,但是凭信纸的老化程度,此信约莫已有十年历史。”
“你的意思是,国师十年前就已经私通外敌?”云非烟道。
傅枕河挑了几张看不懂的信纸收好,由于信纸数目过多,少了几张,倒是看不出来,他眉宇间有些严肃:“不排除这种可能。”
云非烟咬了咬手指,有些焦虑地走到一处,突然踩到什么,傅枕河快步护在她身前,在她反应过来之际,已有利箭划破他的衣服刺入。
——
“你说,太子与三皇子暗中联合,可有证据!”蔡空青声音在裴侍郎头上缓缓响起。
裴侍郎已是冷汗连连,这一威吓,立马就将原委细细道出:“是贵妃娘娘……是娘娘担心三皇子路途遇刺,拖下官将押送殿下的人换成娘娘亲信,结果在将到岭南时,下官之人在他们身上搜出一封信纸。”
裴侍郎见国师尚未表态,恐其不信,连忙将证物呈出。
下人将此物递给国师,国师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微微眯了眯眼:“如此看来,确实有几分可信。”
这信上的字迹正是由太子傅枕河所写。
不过,国师重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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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人:“背叛贵妃娘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裴侍郎闻言几乎跪下,他咬了咬牙:“下官……下官只是不想看见大燕再次战乱罢了。”
“况且……皇家子弟多享乐放纵,已是难有堪大用者!”
“好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议论皇室。”国师罢了罢手,“你且先退下,某有事会传唤你。”
裴侍郎应道:“是,下官先行告退。”
“李先生如何看他。”
“不成大器者,杀之。”
国师点了点头:“那便去办吧,记得处理干净些。至于贵妃娘娘的事……”
李明旭展开扇子摇了摇,老神在在道:“有陛下看着,并无大问题。”
国师笑了两声:“咳咳!看来给我添麻烦的人已经很明显了,他从我这里是学了不少本事。”
“太子殿下自小便聪慧过人。”李明旭弯了弯腰,可惜遇上了千年成精的老狐狸啊。
竹窗漏进半盏月光,落在青灰僧衣的褶皱上。顺延帝闭眼落坐于蒲团,指间念珠慢慢地盘着,贵妃陪在身侧,看着眼前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的皇帝,内心唏嘘,思及已被流放的小儿子,又是心痛难忍。
忽有片雪花斜斜飘进窗,沾在经卷边缘化出浅痕,顺延帝抬手拂去,开口道:“贵妃可先行去歇息。”
贵妃起身走出这间立于宫中为皇帝专门而建的竹屋。屋前站立几位护卫,看见来人,他们恭敬道:“恭送贵妃。”
杨贵妃麻木地看着他们,她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在保护皇帝,而是在明目张胆地监视!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
皇权式微,再起之日遥遥无期,杨贵妃想起一人,从小便才华横溢,又跟在那人身旁多年,就连自己的小儿子都对他爱恨交加。
或许,他是大燕唯一的希望了。
杨贵妃回到西华殿,侍女前来扶住她:“娘娘。”
贵妃将披风脱下交于她,此时外头的护卫循声望来。侍女放好披风,转过身去,厉声道:“娘娘的寝宫也是你们这些下人能看的?”
说罢便命人将门合上。
“小桃,我儿如何了?”贵妃抓住小桃的手臂,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语气微微颤抖,眼睛忍不住泛起泪水。
“娘娘放心,殿下目前安好。”小桃低声安慰她,“据线人来报,国师目前已收到殿下欲与太子殿下联合谋反的消息,今夜这西华殿怕是有的忙了。请娘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就像应证她的话般,便有人带刀踢门闯入,原本应在竹屋的陛下竟是带着侍卫进来。
贵妃慌张起身,摸了摸泪水:“陛下……这是何故?”
陛下带着老态龙钟的步伐,向贵妃靠近,逼得贵妃连连后退,竟失手打翻了灯盏,明灭的灯火照着陛下骨瘦的脸庞,显得阴森恐怖。
他用不太正常的黑色眸子盯着杨贵妃:“朕收到国师来信,爱妃涉嫌通敌叛国,即刻拿下!”
12. 苗疆(一)
“傅河!!”云非烟挽着他的手,“你是不是中箭了?”
傅枕河靠着墙缓缓下落,云非烟急得上手就要扒开他肩膀左侧的衣服查看伤势,傅枕河抬手拦住她,像是终于缓过来一般:“云姑娘,我没事,此箭只是刺破了衣物,并未刺破软甲。”
云非烟闻言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抬手拨了拨碎发,露出饱满的额头,道:“刚才真是吓到我了,那日阿里山的伤是还未好透?”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伤才养了不足一月,”傅枕河看着与以往不太一样的云非烟,想了一会无奈补充道:“行走江湖,有伤在身在所难免,习惯便好。”
云非烟不赞同他的话,习惯真是个坏东西,她自小听着别人的告诫就是:“小烟啊,你还没习惯吗?”“要快点习惯啦。”“为什么你还没有习惯!”所有人都在逼着她去习惯,可又有谁愿意问她一句,你想不想习惯?
傅枕河自行检查了一下肩膀,尖锐的箭矢虽然没有刺破软甲,但是力度之大已将他之前的伤口再次撕裂开,鲜血渗透出来,这就是他刚刚几乎站不住的原因,好在他身穿黑衣,这点血迹目前还看不出来。
他重新抬起头时,发现云非烟还在原地盯着某处发呆,他抬手招了招:“云姑娘?”
“嗯?”云非烟回神,将手伸到他前面,想要将他拉起,“抱歉。”
傅枕河注意到她情绪不高,可是现在却不能安慰些什么,他攥了攥手心,感觉有些挫败。
“走吧,还有两件屋子,目前我们已经找到国师通敌的证据,” 云非烟走向另一间未被打开过的房间,分析道,“但是还未找到国师是如何将武器运往阿里山的。”
傅枕河跟在她身后,补充道:“那些武器最先并非国师所藏,只是后来被国师接手。”
而这武器最先由谁所藏,这就牵扯到一件皇家秘闻,知情者早已被清理干净。
第三间房间的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云非烟借着细微地光看到房间里的情景,瞬间头皮发麻,呼吸间已是后退数步:“这是……什么?”
傅枕河上前一步将门打开,看到房间里的东西也是一惊。
这间屋子四壁凿满深浅交错的壁龛,大小如拳,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看上去让人心底有些发凉。每个龛内都嵌器皿,粗陶罐黝黑如墨,罐身刻着扭曲的虫纹,缝隙里渗着暗红汁液,细看隐约能看见匣缝里钻出的黑色幼虫,伴着细碎的啃噬声。
忽有一只粗壮虫身猛地越过罐壁,冲着他们飞来,傅枕河眼疾手快从袖口中射出一枚银针,将其钉在地上,
“这是苗疆人擅长养的蛊虫。”傅枕河观察着四周,“这些布局,养蛊方式皆来自那里。”
云非烟正要上前,手心突然刺痛,她抬起手一看,却见一只浑身黑透的虫子正在咬开手心上的皮肉。
“苗疆蛊虫一般毒性很强,所以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
“傅……傅河,”云非烟僵硬地抬高右手,咽了咽口水,“如果我说……我已经被咬了呢。”
傅枕河猛然回头,看见那蛊虫正好钻进皮肉里,而云非烟身后另一间房间的门底竟有个口子,那虫子便是感应到这边虫子的召唤,从口子里爬了出来,趁着他们注意力在前面,出乎意料从后面袭来。
云非烟抬眼撞进傅枕河震惊而又关切的目光中,不觉眼眶有些湿润,不知是疼的怕的还是委屈的,又或许都有吧,
傅枕河眼中虽尽是焦急,但是很快送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般的小玉瓶,他拿出里面的药丸抵在云非烟嘴边:“此物按理说可治百毒,你先服下,出去后我带你去找大夫!”
这蛊毒果然厉害,云非烟此时已听不清任何声音,眼睛只能模模糊糊看着眼前,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角流下,她凭着本能张口含住药丸,傅枕河知道她现在已经无法吞咽,只能小声重复道冒犯了云姑娘,然后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塞入她的喉咙里。
“呕……”云非烟将头埋在傅枕河怀里,渐渐地,知觉、嗅觉、味觉、视觉逐渐恢复。
“哒——哒”
云非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但是她能感觉的到身体的好转,可还未能够站立,他们便听到书房来人了!
这个时间点只能是国师回来了,云非烟暗骂一声古代落后的通讯设备。傅枕河横抱起她,同时用绢布包好银针扎着的虫子,将其带回。
云非烟哑声道:“钥匙……”还放在花瓶下面。
“暗卫已将钥匙放回原位了。”傅枕河解释说。国师此人城府极深,既然留下这间密室,就不会只有一个入口,这里必定还有一个安全的出口。
他环顾四周,这里除了四间房门并无任何特殊的地方,云非烟搭在他脖子上的手突然收紧:“第一间房间,那个……挂着衣服的衣柜有问题。”
从第一眼看见那个衣柜时,她便觉得有些奇怪。由于她多年操持皮影戏,对于灯光十分敏感,普通衣柜置放衣服后,就算房间里点了灯火,那衣服上的光应是反射的光。而她瞧见那衣柜的衣服时,便觉得衣服反射的光线过于鲜亮了。
细想之下才知,那分明不是反射光线,而是衣服后面还有光源!
傅枕河抱着她快步打开第一间房间的门,小心合上后,直奔衣柜而去。同时有人打开密室的大门,慢慢从台阶下来。
这边他们小心饶过衣服,果然看见有条密道!密道拥挤,只能容下一人身,云非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将自己放下来。
而国师的声音已经从房间外面传来:“洛桑,空青来看你啦,原谅我这段时间……”
云非烟落地与傅枕河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前后向外走出。
刚从巷子里走来的裴侍郎,抬眼便看见了国师一直想要拉拢的后起之秀——温逐。
与平日里的摸样大相径庭,此时的他身着打扮更像一名剑客,拿着把沾满鲜血的剑,面色冷漠地看着他,裴侍郎低头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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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躺着的五六人,瞬间又觉得眼前此人是个索命的夜叉。
温夜叉温声开口道:“裴叔,刺客已经解决了。”
也许在世人印象中,书生向来是文弱只会纸上谈兵,世人皆不知温逐是先学的武,再从的文,可谓文武双全。
不仅世人不知,就算是当朝官员也无人知晓,裴侍郎曾是温逐的养父,能教出温逐这样的才子,裴侍郎又怎会是无知之人呢?
“太子殿下的人已将贵妃娘娘从牢中偷换出宫了。”温逐道出刚到手的消息。
裴侍郎脸色总算松了几分,但显然还是对太子指使自己污蔑贵妃的事耿耿于怀,哼声道:“这小狐狸可是跟老狐狸学的一手好计量,自己躲在暗处什么都不干!”
温逐知道养父只是发发牢骚,识趣地没有答话,而是小心地在前面带着路。
终于走到目的地,这是一处不引人注目的老式宅子,木板制成的大门已经老旧不堪,他们走进外门,立于内门前,还未见着里面的人,便先听到了里面撕心裂肺而又强制压抑住的哭声。
“小桃……”杨贵妃嘀咕着侍女的名字,“我定会待好你的父母的。”
温逐向裴侍郎解释道:“前半夜情况危急,贵妃不依陛下之意,陛下盛怒,是贵妃的侍女极力护住贵妃拖延时间……”
“究竟是谁造成如今局面的呢?”裴侍郎推门而入,瞧见了短短几天之内便接连失去亲密之人的杨贵妃。
他径直跪下,磕头道:“大燕将倾,臣恳请还请贵妃保重圣体,待到日后好主持大局!”
温逐也跟着跪下,默认着裴侍郎的话。
杨贵妃擦着眼泪,往日艳丽的脸已是暗淡无光,她开口几乎不成声音:“起身吧。今日若不是你们,本宫就要跟着皇后姐姐去了。”
“我们去哪儿?”云非烟看着眼前的路,这不是去往她熟悉的路。
“先去见一人,世间或许只有他能解你身上的蛊毒了。”傅枕河搂着她的腰身,施展轻功,带着人快速地赶往某个方向。
然后云非烟就看着他们向着皇宫逼近,虽然她未曾去过皇宫,但是看着建筑越来越金碧辉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皇宫!
话说,擅闯皇宫好像是死罪吧。
约莫半个钟后,他们成功潜入一处府邸。四下十分安静,看着像是预料到有人要前来一样。
傅枕河带着云非烟没有停留地直接翻窗进入某个房间,一进去便是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让人安心地知道来对地方了。于是云非烟以为接下来就是经典的请求对方为自己治病解毒的环节,没想到傅枕河直接将冰冷的刀刃抵在床上熟睡之人的脖颈处。
看着发生在眼前事情的云非烟“……”
假装在床上熟睡之人:“……”
终于装不下去了,床上之人睁开双眼,嘴里念叨着:“好汉饶命!!”
随即在见到傅枕河的侧脸后,他明显愣住了。
13. 苗疆(二)
躺在床上装睡的大夫睁眼看见潜入的刺客是房主本人,他差点暴跳如雷,起身就要说话,眼神扫到一处突然顿住,神色也正经起来。
先前被压制住的毒性已然再次蔓延至云非烟全身,她浑身发热,嘴里却呢喃着:“好冷。”同时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般蜷缩着。
傅枕河保持着她的平衡,让云非烟尽可能站着,他刀刃并未拿开,沉着声音道:“救她!”
语气中的着急不假,可是行为动作上还没有在云非烟面前露馅。
李子平看他这身打扮,就知道今天这出戏非演不可了,他叹了口气:“好汉饶命,小的现在就来!”
在傅枕河将刀刃挪开之后,他利索地翻身起来,随便找了一件外衫披在身上后,点亮煤灯,示意傅枕河将人放在身后的榻上。
李子平借着灯光看了看云非烟目前的状态,再伸手接过那只用绢布包裹着的蛊虫。
“我先用针将毒性压制住。”李子平看了个大概之后,瞬间明白此毒的棘手程度。
傅枕河目光不掩焦急之心,虚握着云非烟的手心,看着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蛋,道:“孤听闻中了苗疆蛊毒之后,十二时辰内必须服下解药,否则必死无疑。”
“殿下难道还不信任我的医术吗?”此话有些自夸,但却有安慰的成分在内。说罢,他扯了扯悬在床头的一股麻线,再从柜子里取出些银针,将火光调得更亮些,把银针放在上面细细烤着。
不过多时,门外传来几阵有规律的敲门声,李子平前去开门,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子,用木簪子简单将头发挽起,手里提着木匣子,从门外偷偷将头探进来:“师傅,你找我?”
李子平将她拉进来,再把门合上,简短扼要地说明等一下要做的事情。
“殿下,此地有苍儿一个人足以,这位姑娘到底是位女子,”说完,李子平感觉有些新奇,这么多年不近女色的人,居然深更半夜着急忙慌地带着一名女子回府。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啧啧啧。
傅枕河自然知道,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孤在外面等候,有什么事及时喊我。”
苍儿师从此人已有五六载,听着李子平的指挥,很快便将银针准确扎入云非烟的膻中、足三里两穴。李子平打开木匣子,从中取出几味药材,在盆子里将其点燃,带着浓厚药味的气体很快填满整个房间。
“苍儿记住,以后遇到毒性较深的毒药,都需先扎这两穴封死蛊虫退路,再用长针引毒上行。”此时银针已经逐渐变黑,“这黑针已经吸了毒气,能保这位姑娘十二时辰无碍·。”
“再加上这些药材,压着蛊虫不发作一个月没有问题,”李子平看着看着云非烟的手臂颜色逐渐回暖,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尔又想到一事,他·重新·拿起那只蛊虫,端详着。
此时最要紧的事已经解决,他在放松之际也很快发现了蛊虫的奇怪之处,寻常的蛊虫死后一般都会变得僵硬,眼前的这一只现在身体还呈柔软状态,
这个很像是二十年前师傅在苗疆游历时遇到的一种虫子,因为虫子太过奇特,他师傅在苗疆研究半年之久,回来后又是半年闭门不出。李子平在书架上找到了师父的笔记,翻了翻看见师父上面的图解,终于找到了这种虫子的名字——同心蛊,
“居然是真的是同心蛊?”李子平有些吃惊,毕竟京城的生活环境蛊虫原本的生活环境大不相同,在京城养蛊就必须花费更多的财力和人力,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
等到苍儿为云飞烟整理好着装,李子平·马上将傅枕河唤了进来,此时他的脸色倒比傅枕河还要难看上几分·。
“太子殿下,此乃同心蛊,其最大的特征便是多子共源,母蛊分化出数十至上百枚子蛊,子蛊一旦植入不同人体内,他们便会共享同一母蛊本源,如同大树枝桠,根系相连。”李子平将笔记递给太子殿下,“中蛊者能感知到其他同批子蛊宿主的存在,距离越近,感知越清晰。”
“可有解法?”傅枕河翻着笔记,却始终没有找到解毒方法。
李子平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我需先将这只蛊虫炼化,让这位姑娘服下,期间可抑制住毒性,太子殿下将母蛊杀死,便可解毒。”
“抑制时间有多长?”傅枕河抓住重点。
“不过半年。”
“好,你且先抑制住她体内·毒性,孤会在六个月内找到母蛊!”傅枕河看了一眼云非烟,原本活泼伶俐的少女,如今脸色是这样苍白,嘴唇也全无血色,“她还有多久才能醒过来?”
问出口后,他有些庆幸,至少他还有办法可以治疗好她不是吗?
“半炷香。太子殿下。”回答他的人是苍儿,李子平早已拿起东西去往药房,留下苍儿在这里照顾云非烟。
“你是个好孩子。”傅枕河道,“我能将她带走了吗?”
“师傅说,只要不是太过剧烈的运动便可以,那只蛊虫炼化时间需要三天,这位姐姐一个月内不会有事,一个月后需及时服下药物。”苍儿将师傅的话一一交代。
“好,孤记下了。”傅枕河说完,抱住云非烟就往门口走,他必须在国师察觉之前将云非烟送回国师府。
这时房门却突然被人踹开,来人正是此前离去的李子平。
他回过神来一般质问道:“你是不是将那枚药丸喂给她了!?”以此毒之强,正常人在中毒之后症状通常是口吐白沫,手脚青紫,七窍流血,而不是简单地昏迷过去,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傅枕河一定是将那药丸喂给她了。
“傅枕河!这东西可解世间百毒,也是我师傅穷极一生才造出的一枚,为的就是你日后能够安然无恙!”李子平气急。
“子平,孤这一生,注定不会靠着它,窝囊地过完下半辈子。”傅枕河毫无犹豫地反驳道,“孤认为,救下重要之人,才是孤发挥出其最大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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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已是走到门外,几步之后,便消失在夜里,唯有落雪将地上的脚印覆盖。
云非烟醒来之时,已是半夜三更,她听着仿佛从千年之前传来的更夫的声音,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
“傅……河?”云非烟微微起身,看见趴在床边之人,顿时百感交集,前世除了她的师傅,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她生病时守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云姑娘?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傅枕河听到动静马上直气身子,关切地看着她。
云非烟被他直白的眼神吓到,发愣了一下,才轻轻摇了摇头。要说不难受是假的,她感觉头脑还不是·很清醒,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一般,落不到实处。更糟糕的是,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她的幻觉般,毕竟她失去意识前大概猜到她中了十分棘手的毒。
傅枕河显然没有相信她,他把云非烟重新按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将被子拉好,解释道:“你且先好好休息,身上的毒还未完全解开。”
“我大概……还有多少时间?”云非烟将半张脸藏在被子下面,只留出半边鼻子和一双眼睛在外面,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低落。
傅枕河心疼地替她整理头上的碎发,“半年,我们需要再半年内找出母蛊,然后杀了它。其实我们已经知道它在哪里了不是吗?”
只是我们还没有能力去消灭它罢了,云非烟在心里默默将后半句话补全,这确实是目前他们急需解决的难题。
傅枕河将李子平关于同心蛊的解释简单对云非烟解释一遍。
“你是说!你是说,我现在可以感应到其他中毒之人?”云非烟两只手紧紧地捏着床褥,白皙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透露出她微不可察的紧张,“那么,我可以去接触那些官员,不就可以知道究竟有谁被控制住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知道这样做究竟有多危险吗?”傅枕河从来没想过要让云非烟去冒险,虽然此举能事半功倍,但是他却不能时时刻刻待在她旁边保护着,“你先好好歇着,不要再冒然行动了,我这两天可能不在京城。”
“哦。”云非烟应道。
国师宴后再过两周便是正月初一,而此时的长街上已是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挂着腊八蒜,喜气迎人,而这时在京城火热的戏班子自然也受到许多请帖,这些主儿个个都财大气粗,深怕云班主不接他们的单子。
留在小院里养伤的石头翻着这些请帖,客客气气地和来人解释道:“班主明天回来,我会转告给她的。”
人们一听大多打道回府,却有一人与其他人不同,大白天之下,他带着奇怪的面具,向石头靠近。
“咦?你刚刚有递过帖子吗?”石头看着他,在他慢慢走进之时,她已经悄然推至门后。
“并未。”他开口道,声音粗糙难听,“某前来,取命!”
说罢他伸出手向石头袭来,手上竟是带着铁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