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摄政王假戏真做》
1. 第一章
顺安十五年,于皇家夜宴之上,镇国大将军叶挣突然暴起冲向高台之上,夺剑刺杀太后,幸而摄政王在场,亲自出手将其擒拿。
太后震怒,下令革其官职,命兵部侍郎捉拿镇国将军府一百余人,尽数流放蜀中。
抓捕过程中,叶家小女叶瑾安趁乱出逃,行踪成谜,太后下令全城搜捕。
是以,全城禁严。
“镇国将军府满门忠烈,要说镇国将军刺杀太后我是不太信的。”
“嘘!小点声,咱还在巡逻呢,太后插手朝政在朝中势力不小,小心给太后的眼线给听见了。”
“要我说镇国将军干得漂亮!可惜被摄政王在场给挡下了,太后这些年妄图把持朝政,做过的孽可不少。”
“只是不知摄政王为何要救太后,按理说摄政王不是和太后水火不容,互相巴不得对方早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队守城军刚巡逻完朱雀大街,几人原打算边聊边找个馆子打打牙祭,谁知竟有这胆大的敢在这节骨眼当街纵马。
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个守城军握紧了手中的剑,待来人经过就准备拔剑将其拿下。
朱雀大街是最靠近皇城的地界,玄袍男子驾马飞驰而过,马蹄落地卷起一股灰尘被风带起,沙尘漫天,沿途百姓纷纷避让,偶有几个避让不及的原地转了一圈,“刷”一声撞到旁边卖果子的摊子。
红红绿绿的果子撒了一地。
好在京都城的百姓都“见多识广”,加之玄袍男子的侍卫跟在后面赔礼道歉,还一一送上银子赔罪,大伙儿都好脾气的不予计较。
天子脚下,在这节骨眼还敢当街纵马的,非富即贵,断不是没权没势小老百姓能惹的。
但有那胆大的对着男子背影大声碎了一口,骂了句“什么东西”,毕竟京都城连平日都禁止在街上纵马,京都城众纨绔尚且不敢,此人竟如此胆大!
那人驾马跑的太快,几乎跑出了残影。
几个守城军回过神来,见玄袍男子闹着这般大动静,原本不太想管,此刻碍着守城军面子也得管了。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朱雀大街大街纵马!”
“管他是谁,只拿了人,丢去刑部大牢里关上几天,再桀骜不驯也老实了。”
等马蹄声渐渐远去,最终停在摄政王府门前。
几个守城军心里一颤,脸色“刷”一下变了,暗道一声不好。
借纵马者侧身下马,几个守城军终于看清那人的脸,于是对视一眼,都默契的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说吃饭,还不快走。"
几个守城军哈哈一笑当没看见,随即调转方向打算去酒楼好生吃一顿,安抚这一顿惊吓。
先前叫骂的汉子看清下马的那人,也立马变了脸,吓得浑身发抖,“一溜烟”跑出了飞驰马匹的速度。
只因纵马者是当朝摄政王萧景焕,当今的亲叔叔,朝堂实际的掌权者,试问谁人不知摄政王的威名。
无他,只因死在萧景焕剑下的人没有上千又有几百,就是那爱闹的小儿听了摄政王其名,也乖乖的不敢闹了。
萧景焕其人,能震慑恶徒,亦能止小儿啼哭。
他们不过是小小的守城军,身家性命不过权贵一句话,哪敢去管闲事。
只是不知,能有什么事,让摄政王这般着急?
朱雀大街暂时的骚乱过后,不一会儿又恢复平静,这边摄政王府上下却是忙碌起来。
摄政王萧景焕乃当今亲叔叔,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因年纪差距过大,自幼被先帝带在身边当作亲子教导,就连这封王的府邸,也是距离皇城最近。
内里雕廊画栋辅以珍惜植被装点,只叫人从王府装饰就能窥见这位摄政王在朝中的地位。
然而,这位据说先帝驾崩都没流过泪的“冷血”王爷,此刻正立在偏殿檐下,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破天荒露出一抹担忧:“大夫怎么说,她伤势如何?多久能好?”
热水端进里屋,紧接着一盆盆带血的水被端出来,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萧景焕攥紧拳头,眉心拧的更紧了。
侍墨头一次见自家主子这么关心一个人,关键这人还是个姑娘,忆起萧景焕带他去崖底救人的场景,再联想到萧景焕往日和所救之人的渊源,眨眼间脑补出一段坎坷曲折的韵事。
只是,他家王爷同叶三姑娘拢共也没见过几面,也不知叶三姑娘是何时入了王爷的眼。
传闻中叶三姑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那面容放在貌美者不计其数的京都城都能算是一顶一的绝色,和他家王爷到十分般配。
只是,王爷这性子不怎么讨姑娘喜欢,不然也不至于王府至今还未有个女主人。
被萧景焕冷冷睨了一眼,侍墨忙丢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回过神禀告道:“大夫说叶三姑娘撞到了脑子,脑中有淤血凝滞,若是两天内能醒来就没大碍,若是醒不过来,恐怕之后有很多事会不记得,但也可能会没事。”
透过窗檐往里看,只见榻上躺了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娘,小女娘身着一袭白裙、面上不施粉黛,只是小女娘面色惨白,衣裙上还散布斑斑点点血迹,就这么散着头发毫无生气的躺着,却难掩倾城容颜,无端平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只是眉心微蹴便能扯动人心弦,不经想到古时让人忍不住爱怜的病美人,一露哀思便想为她抚平心绪,大概就如此女这般了。
“主子,那山崖不算低,就是属下掉下去不死也得褪层皮。我们在崖底找到叶三姑娘时她就伤的不轻,据说叶三姑娘一直养在深闺身体也不大好,此番伤这么重,只怕得在府中好生将养一段时间。不知属下是把叶三姑娘安排去后院,还是就住在偏殿?”
太后正下令全城通缉叶瑾安,侍墨没提到送叶瑾安出王府躲藏,自然而然默认将其留在府上,萧景焕也未打断,全当默认了。
侍墨话音刚落,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者梦魇所困,那女娘浑身颤抖着挣扎,竭力避开丫鬟擦拭的手帕,侧身往里缩着手脚,小猫似的把自己团成一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住在偏殿有什么事本王也好看着,吩咐下去,叫底下人好生伺候着,若有差错,全都提头来见。”话毕,萧景焕还是不放心,“若是叶瑾安今晚还没醒就去宫里请御医,务必给本王要治好她,如果遇上太后阻拦,就说她是本王的人,想要她的命,先得过本王这关。”
*
八月虽已立秋,暑意却是还未完全消散,小女娘躺在榻上,额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加之头上缠着纱布,身上又盖着厚厚的被子,便更热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置身火海,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炙烤,意识开始混乱,模糊间又回到那一日,喧嚣、混乱,同样带着夏日褪不去的暑气。
刑部侍郎深夜带兵围住镇国将军府,带着太后口谕将镇国将军府上下一百余口人尽数扣下,全部流放蜀中。
连她母亲,朝中二品诰命夫人也未能幸免。
好在前来的兵士中有相熟之人,这才让她从层层包围中逃出,她本想就近南下去江南找外祖,也就是前太傅许玟,另一边计划传信给镇守边关的舅舅,商议如何为镇国将军府平反。
父亲不可能会刺杀太后。
好不容易近年边境太平,父亲才得以一直守在京都城,要说将军府刺杀太后意图谋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太后出身琅琊王氏,背后是绵延了上百年的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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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朝建国至今不过几十年,门阀士族崛起于乱世,大禹开国皇帝念在当初门阀于大战中送出银钱之情,新朝成立后并未打压。
几十年后,门阀子弟或进入朝堂或嫁进后宫,随着手中权势日益增长,门阀已经不再满足屈居皇权之下。
毕竟门阀士族子嗣众多,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还有上百年底蕴积累下来的财富,加之新帝年幼,如此种种便给了门阀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皇权、门阀、学门三大阵营由分庭抗礼,逐渐到皇权和学门联合,振国将军府出身寒门,又站在皇权一边,就算有除掉门阀的想法,也断不可能公然对太后出手。
更何况此事未经过三司会审,便匆匆下了旨意,其中必有隐情。
她趁乱逃出,又在旁人帮助下出城,只是不成想,她被人出卖,不但暴露了行踪,还险些遭遇不测。要不是萧景焕及时赶到,恐怕连小命都不保。
“爹……娘……”
“将军府是被冤枉的……”
小女娘无意识的说着梦话,大颗大颗的汗珠往外冒,一双手紧紧拽着被角,即使是昏睡,也睡的极不安稳。
“将军府是被冤枉的……”
夜已经深了,云层被风吹散,月亮高悬于湛蓝天空之上,月光自窗边透进来,依稀可见有人进来,纱幔一晃,映出来人身形,肩宽腰窄、身量修长,月色落在他脸上,照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叶瑾安已经烧了三天,几名太医轮番上阵,好不容易在傍晚才让烧退下来。
听着少女梦中呢喃,萧景焕附身凑近了些,见榻上少女眉心紧拧,自己也无端揪心起来。
想唤婢女进来,转念间又改了主意,于是点上蜡烛,笨拙的为少女拭汗。
只是——
下一刻,少女眉头逐渐舒展,眼睫轻颤,眼见就要醒来——
萧景焕有一种被抓包的错觉,忙收起手帕转瞬调整好表情,站直身恢复一贯冷淡的面色,接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眼瞅着榻上少女就猛然睁开眼,直愣愣的看他。
“你是谁?怎么在我卧房?”
叶瑾安睁开眼戒备的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环境,感受到头上传来的刺痛,和面前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的陌生男子,捂着头一瞬间脑子更疼了。
萧景焕瞧着叶瑾安的反应,有些不确定地问:“叶瑾安,你不记得本王是谁?”
叶瑾安忍着头疼,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子,不确定的试探着开口:“摄政王萧景焕,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萧景焕在崖底救叶瑾安时叶瑾安分明还有意识,怎会不记得她为何在这里?
“那你觉得你为何会在本王府上,还住在本王寝殿旁的偏殿?”萧景焕反问道。
叶瑾安靠坐在榻边缓了缓,以手扶着额角,猜测道:“我头上有伤,身上似乎也有擦伤,不像是被人打的,倒像是摔的。”
见萧景焕神色不变,默认了她的说法,叶瑾安尽量忽略脑袋上传来的痛意,继续道:“只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我到底为何会受伤,就算我外出受伤也该由丫鬟侍卫把我送回镇国将军府,但我此刻却在王爷府上……”
“你果真不记得你为何会在本王府上?”萧景焕想起先前侍墨说的话,心中有了猜测。
“可能是撞到了头,十二岁生辰后至今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叶瑾安拼命想要回想,越想脑子越疼,反倒什么也想不起来。
回忆起记忆中他初见萧景焕那次,再看一向冷心冷情的摄政王对她说话如此温柔,还让他在府中疗伤,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不由得试探着开口:“若非……你是我夫君?我嫁入了王府?”
"不,你说错了。"萧景焕觉着有趣,纠正道,"其实本王是你未婚夫。"
2. 第二章
又是坠崖,又是失忆,叶瑾安虽说已经没有大碍,但还是虚弱,每日都在院中静养。
这几日朝廷上下忙着准备秋闱,萧景焕身为摄政王自然要亲自把关,很多事也要亲力亲为。
萧景焕每天天不见亮就离府了。期间,还不忘着侍墨询问叶瑾安恢复的如何。
萧景焕这边刚听完侍墨禀告,这边叶瑾安身子渐好,难得有了兴致,正坐在窗边让婢女为她梳头。
“姑娘,你也别太伤心了,就算记不得之前的事了也不打紧。”
萧景焕专门拨了会些医术和拳脚的丫头来照顾叶瑾安,丫鬟云砚私底下问过侍墨,得知萧景焕对叶瑾安很重视,伺候时便更上心了。
难得王爷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身边还没有个体几人陪着,这下好不容易有个亲自带回府的,就算目前家庭背景复杂了点也没关系,只要王爷喜欢,让王府有了女主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也高兴。
云砚一边为叶瑾安梳头,一边自顾自宽慰道,“奴婢在王府有七八年了,王爷至今未娶妻,连那相熟的贵女都没有,这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带女子回府,可见王爷对姑娘很是在意。”
“王爷至今未娶亲,怎么连伺候的侍妾也没有吗?”叶瑾安疑惑道。
时下虽然民风开放,不拘着少年少女私下交往,颇为鼓励两情相悦的姻缘,只是像萧景焕这样已经及冠却未定亲的还是极少数。
更何况,抛开萧景焕那些不好的名声,不管是从地位还是从钱财长相来说,都当得上朝中大臣争抢的夫婿人选。
只是萧景焕其人,爱处理政务,就是不爱美人。
“这些事都不是秘密,告诉姑娘也无妨。”虽然嘴上说着不打紧,云砚还是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继续说道,“从前也有那想巴结咱王爷的往府上送人,甚至连宫里那位也送过,只是咱王爷素来洁身自好,就是那再好看的姑娘最后也被送回去了,一来二去便没人敢再往摄政王府塞人。”
既然萧景焕不近女色,那为什么会把她带回王府?她分明已经有未婚夫,父亲母亲断不会再把她嫁与旁人。
所以,她到底为何受伤,受伤后又怎会在萧景焕府上?
思绪翻飞间,云砚已为叶瑾安梳好头,顺手把梳子放在妆台上。
拉回思绪,叶瑾安看着镜中的自己。
云砚手很巧,边说话还能边给她挽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于是侧身对云砚笑了笑:“那云砚姑娘可知我与王爷现下到底是何关系,为何我受伤后会来王府?”
“这个……”
云砚犹豫了下,想起萧景焕说的要满足叶瑾安一切需求,又想到侍墨的叮嘱,还是思量着避开完全不能说的部分,开口道:“其实姑娘与王爷到底是何关系奴婢也不知,姑娘不如改日问王爷。只是那日姑娘受伤,王爷亲自送姑娘回府疗伤,还着人去宫里请太医为姑娘医治,奴婢听说,当时王爷让侍墨去宫里请太医,分明说的是姑娘你是王爷的人。”
难道萧景焕说的是真的,她真是萧景焕未婚妻?
不对,幼时父亲母亲便给她和永宁侯府订过一门亲事。
更何况,看萧景焕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风月之意。
她总觉得她受伤被萧景焕带回府这事很奇怪,直觉告诉她这和她忘掉的记忆有关。
“就算我与顾家退了婚,王爷是我未婚夫,恰巧碰上我受伤,但我与王爷还未成婚,为何王爷会把我接来王府,而不是送我回振国将军府?”叶瑾安试探着问。
“应当是王爷顾及姑娘,不想让姑娘家人担心吧。”
这确实也是,叶瑾安没有一好就离开的主要原因。
云砚没继续说下去,实在是叶瑾安太过敏锐,偏偏萧景焕一早吩咐过,在叶瑾安伤好之前不能让她知道振国将军府阖府上下被流放的事。
由于同侍墨私交不错的缘故,云砚听侍墨讲了叶瑾安是如何落入悬崖,又如何被救的,心里其实也敬佩叶瑾安的勇敢,私心也想叶瑾安能在王府好好养伤,也好和王爷好好培养感情。
云砚所言看似合乎常理,但叶瑾安总觉得抛开她和萧景焕是何关系不提,就说萧景焕会救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这事儿就很难让人相信。
叶瑾安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而萧景焕知道,还在故意瞒着她。
良久,叶瑾安一直在沉默,云砚察觉到叶瑾安已经有所怀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叶瑾安收起情绪,换了个话题:“来王府这些天我还未出去走走,你陪我在王府走走吧。”
摄政王府修建的不仅奢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彰显着品味。
走了一圈回到正院,叶瑾安指着前面一处有侍卫守住的小院,回身问云砚:“这院子怎么还有人把守,看这面积也不像是王府的库房。”
云砚顺着叶瑾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口答道:“那是王爷的书房,除了一直伺候在身边的侍墨,王爷一般不让人进,姑娘咱还是去花园那边吧,这阵池塘里的荷花开的正好呢。”
*
一连几日早晚在王府各处散步,叶瑾安慢慢摸清了王府地形,特别是了解了萧景焕书房的把守。
想知道萧景焕到底隐瞒了什么,除了亲口问萧景焕本人,大概只有去萧景焕书房找找答案。
叶瑾安从前听说过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妙手空空”之流潜进摄政王府,结果人刚落地就被抓住,被萧景焕丢进昭狱,之后在江湖上再没有消息。
此后,再未听说过有人打萧景焕书房的主意。
换做常人,唯恐对王府书房避之不及,偏偏叶瑾安这人打小虽然按照父母希望的那样长成了一位标准的大家闺秀,只是身在将军府长在将军府,耳濡目染的那份果敢始终被她压抑在心底,叶瑾安其实并不算是世俗意义上标准的大家闺秀。
是以,这日夜间,叶瑾安打算亲自去萧景焕书房一探究竟。
在云砚面前装睡后,过了一刻钟,确定云砚已经走后,叶瑾安起身套上衣裙,借着月光悄悄摸到萧景焕书房。
书房里没有点灯,想来萧景焕还没有回府,此刻算是潜入书房绝佳的机会了。
书房门口左右各站了一名侍卫,叶瑾安看了看天色,约莫等了半盏茶时间,终于等到侍卫交班之时。
原本,她准备丢石子过去吸引两名守卫的注意力,再放出王府里的野猫引守卫过去查看,然后借机从书房侧边靠花园这边的窗户翻进去。
也许是今夜运气格外好吧,原本叶瑾安还怕逮不到机会溜进书房,好在交班时几名侍卫凑在一起在廊下小声说话,连她事先预备好的计划都省了。
一边注视着几名守卫,叶瑾安一边趁机隐进黑暗里,借着周围植被遮挡,连呼吸都放缓了,幼时在边关舅舅教她的身法她一直每落下,即便是失忆了身体记忆还在。
"咚咚咚"她几步来到书房窗边,瞧着那几名侍卫还在说话,一手撑着窗台,纵身一跃翻进书房。
第一眼,叶瑾安只觉得萧景焕的书房很大。
振国将军府虽世代都出武将,但先祖在修宅子时许是想让子孙沾些文气,特地收罗了好些藏书,还把书房修的比寻常官宦人家的两个书房还大。
和萧景焕的书房比却是小巫见大巫,更别说藏书,也要比萧景焕这儿少上不少。
叶瑾安一边注意外边的动静,学着记忆中幼时跟着舅舅学的吐息之法,一边放轻脚步和呼吸,在书房内左右扫视了一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寸寸搜过去,叶瑾安注意到那张靠窗的几案。
快速扫过几案,上面都是些兵书治国之策之类,再就是那几张临摹的字帖。
“不管她是萧景焕未婚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至少,萧景焕书房该有些和她相关的东西。”
具体要找什么叶瑾安也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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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只能借着从窗口漏进来的月光,一点点搜寻着。
萧景焕书房整理的很干净,连账本这样机密的东西都看不见。
不愧是摄政王,就算真有政敌来偷机密,就算躲过层层封锁来到书房,最后也只能无功而返。
直到最后还剩几案旁圆肚大缸里装的唯一一副画卷,叶瑾安看过去,直觉这应该就是自己想找的。
外间静悄悄的,守在门外的侍卫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叶瑾安也凭着往日十四年来从未放下的功夫,一举一动都极为克制,尽量把动作放到最轻。
她一点点展开这幅画卷,侧身背对窗户,逆光看向画卷中的少女。
待看清画卷上少女的面容,叶瑾安一愣。
画卷上画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叶瑾安,准确的说是叶瑾安十二岁的模样,而画像上她穿的衣裳,正是初见萧景焕那日所穿。
记忆中那日天气很好,她高高兴兴穿着母亲新做的红色衣裙,约了小伙伴去郊外踏青,不巧遇到萧景焕被一群黑衣人追杀,一身白衣被血染得通红。
叶瑾安幼时颇爱舞刀弄枪,成日喜欢看女侠仗剑江湖的画本,她没认出萧景焕,只是一腔热血上头,顾不上去找朋友赴约,便提着随身携带的一把剑,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好在对方没剩下两个人,虽然她那功夫远及不上她父亲和舅舅,但最后好歹是帮着重伤的萧景焕全须全尾离开了。
除开她当时没认出萧景焕,胆子大到学着话本子里调戏人的话,偏要叫萧景焕以身相许外,也算是一场难忘的邂逅。
记忆中那副笑颜正在注视着自己,她们互相对视着,月光从身后缓缓透过来,为画像蒙上了一层朦胧色彩,恍惚间似乎给记忆也增添了朦胧而温情的味道。
思及此,叶瑾安终于信了她是萧景焕未婚妻的说辞,面上不显,内里却悄悄炸开了——
“萧景焕竟然偷偷画了我的画像!”
“萧景焕为什么要偷偷画我的画像,难道萧景焕从初见那次就喜欢上自己了?”
“可是,我怎么能和萧景焕定亲呢,明明幼时父亲母亲便为我和永宁候世子顾枋定了亲,振国将军府可干不出悔婚这种事。”
“可是凭萧景焕这摄政王的身份,可不能公然抢人婚事,一定是我和顾枋由于某种原因解除了婚约。”
所以说,她应该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顾枋解除了婚约,而萧景焕当年对她一见钟情,现在她是萧景焕的未婚妻。
她之所以受伤后不回振国将军府而是被萧景焕接来王府,也应证了他们间很亲密,以至于萧景焕带他回府养伤,也是为了不让父亲母亲担心。
她来未婚夫家小住,按时下的风气,倒也算不得什么。
但她始终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
终于找到了答案,叶瑾安悄悄把画像卷好放回原位,借着月色掩映溜出书房,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回到偏殿。
另一边,萧景焕寝殿。
“那画像她看见了?”
“回主子,属下按照主子吩咐放叶三姑娘进入书房,叶三姑娘功夫不弱,为了不让叶三姑娘发现,属下只好守在门外,未曾见到叶三姑娘是否看到了画像”
萧景焕拿起灯罩,捏着信纸一角在蜡烛上点燃。
依稀还可以看到信纸上写的保护和妥当几个字……
烛火很快吞噬掉信纸,萧景焕看着洒落的灰烬,肯定地说:“叶瑾安看到了。”
转念回想起他查到的叶瑾安逃出后发生的事,忍不住道:“顾枋那小子也忒没担当,叶挣当初是瞎了眼给叶瑾安找了这门亲事,倒是不如真做本王的王妃,也好叫外面的女人少觊觎本王。”
“可是主子,叶三姑娘还不知道振国将军府阖府上下被流放一事。”
“以叶三姑娘的性子,若是知道振国将军府阖府被流放一事,想必不会在王府留下,只怕还会与王爷翻脸呢。”
3. 第三章
之后的几天,叶瑾安身体渐渐恢复了,但叶瑾安始终想不起十二岁生辰后的事。
虽说叶瑾安现在已经接受萧景焕是她未婚夫一事,但她依旧没有真实感。
萧景焕身为“未婚夫”,每日倒是一日三餐按时到她这来点卯,也算是尽到了“未婚夫”的职责。
叶瑾安倒是觉得现在这般“相敬如宾”的状态是最好的,以萧景焕的性格,就算日后成了亲,也不可能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
只是现下有一件事她觉得很奇怪。
就算萧景焕是她未婚夫,但她好几日未回府,父亲母亲按理说应该亲自来接她回去,再不济也会派丫头过来送点东西。
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来自振国将军府的一丁点儿消息。
这很不对劲。
前几日是她伤还没好全,一直没来得及多想,直到现在她仔细思量后才发现其间浓浓的不对劲。
于是这日清晨,趁萧景焕过来用早饭,叶瑾安尝了个水晶虾饺便搁下筷子,偷偷觑了萧景焕一眼,犹豫着准备开口。
“王爷,我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一直在王爷府上叨扰也不太好,今日我便决定回府了。”
叶瑾安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萧景焕,果然在她说到想回府时,萧景焕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怎么说呢,那表情不像是失落不舍,倒像是担心,担心她会发现什么。
她不过是想要回家,能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难道,振国将军府出事了?
“你伤还没好全,不如再在王府待段时间再回去,振国将军那边本王亲自去说。”萧景焕淡淡地说,让人从他语气中找不到半分别的情绪。
萧景焕这种人不是应该除了权势以外,对什么都不在乎吗,他越是表现的平静,叶瑾安越不敢掉以轻心,心中也越怀疑。
她于是扯出个笑来:“民间不是流传未婚夫妻最好不要住对方家里,几日也就罢了,若是我就这么一直住下去,怕是朝中言官都要用唾沫星子淹了王爷。”
“臣女不是苏妲己,王爷也不是周幽王,最近又到了秋闱的日子,王爷想必也在忙这事。”
“因着我在王府,成日还要费时间过来陪我吃饭,知道的会说王爷重视感情,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从此君王不早朝呢’”
“你今日暂时还是待在王府。”叶瑾安铁了心要走,早晚会知道振国将军府发生的事,至少要在她离开王府前为她铺好路才行。
萧景焕思来想去也只能先稳住她:“本王有事要出去一趟,户部尚书家的姑娘向王府递了拜帖,待会就要过来看你,你收拾收拾待会儿准备见面。”
阿苑要来找她?
虽然疑惑姜苑会来摄政王府找她,但叶瑾安还是应下了。
萧景焕出来向侍墨使了个眼色,侍墨待在萧景焕身边多年,接到暗示便立马去请人了。
*
来人是户部尚书家的独女,年十四,名唤姜苑,和叶瑾安同岁。自幼与叶瑾安一起长大,算是叶瑾安的手帕交。
“阿瑾,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在摄政王府差点没吓死。”
来人一袭鹅黄衣裙,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只一开口,就叫人觉得来人十分明媚。
果然,性格脾性相近的人,很容易便玩在一起。
养伤的几日都在摄政王府没出门,乍一看到亲近之人,叶瑾安笑了起来,忙迎了上去:“阿苑怎么想到来这看我了?”
姜苑犹豫了下没有开口,叶瑾安侧身看了云砚一眼,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阿苑说会儿话。”
云砚在原地停了一瞬,她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但叶瑾安已经说了要让她出去,云砚虽然着急,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只得退了出去。
等他们都退出去了,叶瑾安凑到门口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连忙把门带上。
下一瞬,再也忍不住,转身紧紧抱住姜苑。
“阿瑾,你怎么了,可是在摄政王府被欺负了。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姜苑说着,想到萧景焕素日的威名,虽然怕但还是继续道,“就算是摄政王又怎么样,那也不能欺负人呢,等萧景焕回来了咱就一起去堵他,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烦也要烦死他。”
“阿苑,我在摄政王府这几日王爷都很照顾我。”
“只是有件事我要问你,你一定不要瞒我。”
叶瑾安看着姜苑,神色认真:“阿苑,我不知为何受了重伤,被萧景焕带回来疗伤,我失忆了,只记得十二岁之前的事儿了,萧景焕告诉我我是她未婚妻,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萧景焕竟说你是他未婚妻?”
从姜苑反应来看,她是萧景焕未婚妻这事就很耐人寻味。
“萧景焕果真是诓骗我,但他为何要让我以为我是他未婚妻。”叶瑾安立马想通了其中关窍,“萧景焕是想让我毫无芥蒂留在王府养伤,为了不让我回府。”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叶瑾安不敢想也要想了。
“所以阿苑,振国将军府是不是出事了?”
“阿瑾你别急,先坐下来,听我慢慢给你说。”
姜苑拉着叶瑾安坐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拧着眉道:“大约半个月前,宫里设宴,朝中大臣都受邀在列,而振国将军于夜宴之上刺杀太后…未遂,太后下令,振国将军府全府上下尽皆流放。”
叶瑾安忍着泪问:“那我是自个逃出来了?”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你逃出来了,然后被永宁侯府把消息卖给了昌国公府,听说昌国公府那纨绔赵越把你带去了京郊,你誓死不从跌下悬崖。”说到这姜苑也一阵后怕,生怕再看不到自个这位好友了,“好在摄政王着人来告诉我你在王府,不然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叶瑾安来不及注意姜苑是被萧景焕请来的,只重复的呢喃:振国将军府全府被流放…
意识仿佛从躯体抽出,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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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乌云掩盖,眨眼间天色变得昏沉,四下都是士兵,振国将军府全府一百余口人都被押在院子里。
奔跑声…哭喊声…都混在一起,整个府上吵吵嚷嚷的,她想要阻止那把指向父亲的剑,手臂却穿过剑柄,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她看到她自己,站在人群最后面,偷偷在和一旁的守卫说什么。
而后,她悄悄避开人群,借着那守卫的掩护,从后院假山处悄悄翻了出去。
画面一转——
月亮随风而动,些微月光透过云层倾泻而下,月光照亮顾枋周围的小块空地。
叶瑾安一言不发任顾枋握着她手,没有直接回答顾枋,良久后换了话茬:“阿枋,我父亲他是被冤枉的,他不可能刺杀太后。退一万步讲,父亲就算真要刺杀太后,凭他的武功,岂会让太后全身而退,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阿瑾,不是我不相信伯父,实在是太后一党势大,我只是个无实权的世家子,很多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呐。”再者,太后要镇国将军一家败落,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和她作对。
出于往日情分,他可以冒着风险保下叶瑾安,甚至可以瞒着所有人在外为叶瑾安置办宅子,日后还可以和她行夫妻之实,但要他为镇国将军一家翻案,是段不可能的。
叶瑾安不是蠢人,通过顾枋面上的变化,她已经知道了顾枋的选择。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自小一道儿长大的情分,终究是是抵不过家世荣辱。
京都城已经不安全,顾枋一家已然靠不住,为今之计她只有去找她舅舅平阳侯或是太傅外祖相助,或许镇国将军府才有一线生机。
只是,永宁侯府想要明哲保身,永宁侯为了不让顾枋和叶瑾安再有牵扯,一早就瞒着顾枋把她“卖给了”昌国公府。
顾枋安排马车送她出城,以为能让叶瑾安就此平安,实际上永宁侯早联系了昌国公府世子赵越,只等着借刀杀人,好叫不被振国将军府一事波及。
她没有怀疑顾枋,上了顾枋为她准备的马车。
城外官道上,赵越掀开车帘,正正瞧见叶瑾安逆光的面容,那是柔和阳光也藏不住的明艳,赵越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只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美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美人,跟我回家可好?”不等叶瑾安回答,赵越一边想着未来金屋藏娇之美事,一边自顾自威逼利诱,“听说你原是振国将军府嫡女,左右现在振国将军一家被流放,美人你又是偷跑出来,只要你跟了本公子,本公子保管你吃香喝辣,若是不从了本公子,本公子立马把你送去刑部。”
再然后她抵死不从,可惜赵越带了太多侍卫,双拳难敌四腿,她不得已自山崖跳下去,被萧景焕所救。
记忆回笼,叶瑾安终于记起发生的一切。
“阿苑,我想起来了。”骤然想起这一切,叶瑾安脸色煞白,但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振国将军府是被冤枉的,我要为父亲翻案。”
4. 第四章
“那你打算如何为振国将军府翻案?”
“将军府上下除了阿瑾你,现下怕是已经都被送到了蜀中,当日刺杀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太后也已然下了命令,除非有其他权势更大者重新调查,不然很难翻案。”
姜苑所言其实叶瑾安都明白,只是血肉至亲,她不可能明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还一个人独善其身。
叶瑾安抬眼看向姜苑,一双柳叶眉微微挑起:“咱现在所处地界的主人不就权势滔天吗?甚至比太后的权势更大。”
“你是说摄政王。”提起萧景焕,姜苑不自觉想到往日传言和一些亲眼所见的可怕之事,连声音都有些抖,“可是摄政王向来不近人情,听说以前他母家的舅舅贪墨,人都带着礼物求到王府了,他直接连人带礼物都给送到刑部了。”
姜苑越说越担心,忍不住劝道:“阿瑾你要怎么才能让摄政王出手为将军府洗刷冤屈,要知道当初夜宴,摄政王可就在现场,他当时都没阻止,伯父还是让他给拦下的……事情都过了许久,还怎么让他出手?”
“如若我真是萧景焕未婚妻呢,他不想出手相助也得出手了。”
说起来,若不是萧景焕为了把她留在王府养伤,编出所谓的她是他未婚妻的谎话,她不可能还全须全尾留在京都城,也不可能和萧景焕有交集。
虽然不清楚萧景焕的目的,但她此时孑然一生,就算有所图,大不了也就她这个人了。
一开始,她确实觉得自己亲自去找外祖和舅舅为父亲翻案最要紧,在事情过去将近半月,外祖和舅舅想必已经得到消息后,而姜苑方才并未说他们有何动作,那他们为何会一直按兵不动?
叶瑾安可以肯定,她外祖和舅舅不是顾枋之流,不会为了所谓的“太后势大”、“家族荣辱”而袖手旁观。
退一万步讲,她舅舅也是武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振国将军府蒙冤。
由此可见,父亲刺杀太后一事必定另有隐情,外祖和舅舅应该知道些内情。
他们暂时没动,也恰恰证明父亲母亲他们暂时没有危险。
但她既然留下了,总要做些什么。
只是她一人力量微薄,有了萧景焕此番插手,此事他想要轻易脱手已然不可能了。
听起来,叶瑾安似乎十分自信,萧景焕一定会出手相助。
可姜苑总觉得像萧景焕这样的人物心思很深,早已超然物外不会为美色钱财所动,大约连面对帝王也不会低头,她百思不得其解叶瑾安要用什么方法让萧景焕同意插手。
就在这时,云砚在门外敲门禀告,说是萧景焕已经回府,唤叶瑾安去前厅用饭。
叶瑾安应了一声,侧身问姜苑:“阿苑要留下一起用饭吗,摄政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比起宫里的御膳也毫不逊色。”
姜苑感慨萧景焕果真待叶瑾安极好,但也不敢和摄政王一起同桌吃饭,随即心事重重的道别:“阿瑾,既然王爷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在王府一定注意安全,我也会托人随时关注这事,一有消息马上来王府告诉你。”
和姜苑道别后,叶瑾安简单收拾了下,便起身前去前厅。
一路上云砚总忍不住打量叶瑾安,生怕叶瑾安知道振国将军府发生的事,一时想不开要离开王府。
要知道太后知道当日叶瑾安逃脱了,现在还派人满世界找人,留在王府好歹有重重守卫。
就算太后知道叶瑾安在这也不敢出手,但若是叶瑾安出了王府,没了王府庇护,指不定隔日就曝尸荒野。
他家王爷好不容易带回来个女子,可不能被太后那老女人轻易搅和了。
叶瑾安一路感受着后面灼热的视线,要到前厅时在角门停下,仿佛能听到云砚心中所想,笑了笑说:“放心吧,我可是王爷的未婚妻,不会离开王府的。”
在萧景焕听完侍墨禀告后,他给自个带回来的未婚妻已经进屋,简单行了一礼后便坐在他旁边,动作自然,举止比前两日亲昵不少。
萧景焕短暂迟疑了片刻,很快便明白了叶瑾安打的什么算盘,虽说是受人所托,但也忍不住为叶瑾安的聪慧多看她两眼。
“多谢王爷找来阿苑和我见面。”叶瑾安盛了一碗汤放在萧景焕面前,算是投桃报李,轻声道谢。
萧景焕原本以为姜苑告诉叶瑾安一切后,叶瑾安会恢复记忆,只是现在看来,萧景焕也有些不确定,叶瑾安到底有没有想起来。
“叶三姑娘早上说要离开王府,姜姑娘想必已经告诉你当日夜宴发生的事,现在你知道振国将军府阖府都被流放,你可还要走?”萧景焕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鸡汤,热气氤氲,模糊了神色,他淡淡的问。
闻言,叶瑾安敛了笑容,“刷”一下变了脸色,转瞬间眼里噙满了泪水:“阿苑都告诉我了,但,父亲他不可能会刺杀太后。”
“我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是如何逃脱的,只记得十二岁那年在京郊救过王爷,王爷你现在还是我未婚夫。”说到这,叶瑾安就这么睁着那双含泪的双眸看向萧景焕,尽力扮演家族蒙冤手无缚鸡之力,要寻求未婚夫帮助的可怜人。
她抓住萧景焕的手说:“王爷放心,我知你心悦我,担心我离开会有危险,我不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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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焕自认自个见多识广,也看出来叶瑾安现在是在做戏,但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在他面前演,他也想看看叶瑾安要怎么演下去,于是配合着道:“自当年一见,多年来本王一直对叶三姑娘念念不忘,但囿于你和永宁侯世子的婚约不曾逾矩。”
多年周旋于朝堂,萧景焕早已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技,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谁成想振国将军府突发变故,还好我从京郊路过,恰下救下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让叶三姑娘你留在王府养伤,本王才假说你是本王未婚妻。既然知道了振国将军府发生的事,你实在要走,本王也不好留你,只好让云砚跟在你身边,也好护你安全。”
叶瑾安面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一边擦眼泪一边拿出一块玉佩放桌上:“王爷你就别再忽悠臣女了,这块玉佩还是当初我救了王爷后王爷你抵给我的,分明就是定亲的信物。永宁侯府中人自我醒后便未出现,想必我和永宁侯世子的婚约也早已解除,不然他们为何会袖手旁观。”
见萧景焕如她预料那般并未打断自己,叶瑾安接着道:“王爷你既是我未婚夫,虽然是我要为父亲平反,但王爷恋慕我多年,还冒着对抗太后的风险把我带回府,我怎么也不能糟蹋王爷的心意,抛下王爷一个人。”
“所以你打算留下,还要本王帮振国将军府翻案。”
看着向来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摄政王脸上难得出现一抹错愕,叶瑾安继续扮演家族蒙冤的可怜女子,满怀期待的看向萧景焕:“王爷你是我未婚夫,将军府出了事,我也只能待在王府了。王爷怎么还不去查我父亲被冤枉一事,不然以后成亲,他们不答应怎么办?”
*
萧景焕和叶瑾安一个是在朝堂浸淫多年磨练出的演技,一个是扮演“大家闺秀”多年闲来无事看多了各类话本子,两个“演技”颇佳之人互相对着演,就拿侍墨和云砚这俩局外人来看,倒是真被两人“破镜重圆”的情谊给感动了。
因“少时一场邂逅”,萧景焕自初见便对她“情根深种”,加之这叫人“看破不说破”的所谓婚约,叶瑾安以未来王妃的身份顺理成章在王府留了下来。
摄政王府虽然上下铁桶一般,不可能叫外人打探到什么消息,只不过那日侍墨去宫里请太医,情急之下说是为未来王妃诊治,叶瑾安此前在京都城也算是颇负盛名,几位太医显然也认出了叶瑾安身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以,叶瑾安在摄政王府的消息也传到了宫里。
这日一早,萧景焕刚出门,王府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5. 第五章
先帝子嗣单薄,除了早夭的两位皇子,在世的只剩下今上,再就是太后所出的昭瑰公主。
这位昭瑰公主生来身后就站着皇权和门阀,太后多年来又只得这么一个孩子,只把全部的宠爱倾注在她身上,养成了昭瑰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有些傲慢的性子。
昭瑰公主打小就崇拜自己这位皇叔,只是萧景焕这人除了处理政务对其他一概不关心,就是在小皇帝面前也是尽职尽责扮演“严师严父”的角色,更何况站在对立面的太后所出的公主,更不可能得到萧景焕青睐。
从前萧景焕对所有女子一视同仁的漠视也就罢了,昭瑰公主原本想撮合萧景焕和自己外祖家的表姐,只是每次不是在萧景焕面前不敢开口,就是她一说萧景焕便当作没听到走开了。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往日她从未看在眼里的人,竟然亲自被皇叔带回府,还专门着人进宫为她请太医。
她倒要看看,就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其父胆敢刺杀她母后,这女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她皇叔另眼相看。
叶瑾安来摄政王府后,萧景焕便下令,不准任何人进王府。
只是,昭瑰公主到底是公主,又是萧景焕名义上的亲侄女,摄政王府地段热闹,门口便是集市,门房倒是拦了,昭瑰公主执意要进,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真和公主动手。
无法,只得先放昭瑰公主进去,再赶去通知王爷身边的侍墨,只求千万别出事才好。
自从那日和萧景焕对着演之后,叶瑾安总觉得萧景焕明里暗里都在躲着她。
只是萧景焕每日虽到饭点还是按时来她这里“点卯”,但萧景焕日日借着公务早出晚归,两人私下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叶瑾安坐在院子里那颗桂花树下,一边煮茶一边看院子里的花团锦簇。
振国将军府的园子里其实也种了不少花,而这些年她在人前放弃习武,平日里无事也爱养花弄草。
在将军府她闺房小院种花采花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一眨眼面对此情此情却是恍若隔世。
还不等叶瑾安接着想下去,远远传来的一阵嬉笑,径自打断了叶瑾安的思绪。
“哟,本公主当是谁呢,能被皇叔亲自带回府,还专门请太医来为她医治。”人未至,话语先带上几分嘲讽与刻薄,说话间昭瑰公主已然走到跟前,从头到脚不加掩饰打量着叶瑾安,然后笑了,“原来是振国将军府的三姑娘,不对,本宫忘了,振国将军府胆敢在夜宴上刺杀我母后,阖府上下已经被流放了。”
“来人,这逃犯胆敢公然出现在王府,你们还不赶快把人拿下。”
风过林梢带起一阵混着清晰和甜腻气味的花香,话毕,气氛一时间凝滞了,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上前。
昭瑰公主的侍卫进不来王府,四下侍卫婢女都站在原地旁观,目光只落在叶瑾安身上,好似没把昭瑰公主这“大活人”放在眼里。
昭瑰公主自小便被太后偏宠着长大,哪受过这种气,当即使了个眼色,就要让自己的随身侍女上前拿人。
就在这时,叶瑾安开口了:“不知昭瑰公主前来王府有何贵干?”
小公主仰着头,碍着身高还悄悄垫着脚尖,俯视叶瑾安道:“叶瑾安你父亲胆敢刺杀我母后,你胆敢魅惑我皇叔,本公主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
“就算我父亲真的刺杀了太后,太后已经下了旨意责罚,现在振国将军府上下都被流放,昭瑰公主要是气不过,大可以亲自去蜀中,找父亲打一架。”
“至于公主所言我魅惑王爷,公主虽然年纪小可不要瞎说,这王府上上下下可是亲眼所见,明明是王爷亲自把我带回来的,要说错那也是王爷的错。”
“只是不知公主所谓何事,一大早便来王府兴师问罪?”
说完,叶瑾安暗自呼出一口气,心想:不装大家闺秀后,怼人的感觉真好。
见叶瑾安态度猖狂,昭瑰公主更气了:“叶瑾安你如今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女,皇叔就算一时被你迷惑,但日子长了皇叔就会发现,还是只有我表姐那样的大家闺秀才能配得上他!”
“原来昭瑰公主是来为自己表姐抱不平的呀。”叶瑾安短暂惊讶了一番居然有人恋慕萧景焕,随即戏侃道,“那昭瑰公主可找错人了,公主也说了我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女,哪里有左右王爷想法的能力,公主要实在想为王爷说亲也该亲自去找王爷说去,或者是让太后她老人家亲自出马。”
提起太后,昭瑰公主又想到那日夜宴上振国将军提剑冲上高台,对上她母后的那一幕:“你别得意,你还不知道当时是谁亲自拿下你父亲的吧。”
叶瑾安这才扭过头,仔仔细细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刁蛮公主。
昭瑰公主年纪和她差不多,面容算的上甜美,只是身材有些丰腴,并不是时下流行的审美。由于自小养在深宫不常出门,性子骄纵傲慢。
就这样的刁蛮公主,也忽然聪明起来,知道往她伤口上戳。
“不是别人,正是把你带回来的王叔。如果王叔真的心悦你,怎么可能亲自拿下你父亲,如果当时皇叔不出手的话,以你父亲的功夫或许能从皇宫全身而退也说不定。”
*
昭瑰公主虽然讨厌,但话糙理不糙,透露的宴会上的细节应该也是真的。
事后,叶瑾安仔细想来,萧景焕或许在她父亲刺杀太后一事上也扮演着不同寻常的角色。
也越发让叶瑾安坚定了要留下来的想法。
她必须要和萧景焕好好谈谈。
今次秋闱人数比往年多了一倍,从京都城安防到组织大儒出题,萧景焕每一步都亲自过问,眼见秋闱日子一日□□近,萧景焕回府用饭的时间也不那么准时。
“姑娘,要不你先用饭吧,王爷指不定还要等多久才回来,姑娘你身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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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好好吃饭,左右厨房里还备着菜,待会儿王爷会来在让人去拿便是。”云砚见叶瑾安一直不动筷子,忍不住劝道。
叶瑾安摆摆手表示拒绝,还是没有动筷子:“没事,我还不饿,正好我有些事要和王爷说,还是等王爷回来一起吃吧。”
正说着,萧景焕便从外掀帘进来,径直坐到叶瑾安旁边:“明日本王若还是没有按时回来,叶三姑娘便自己先吃,不用等本王。”
“那怎么行。”叶瑾安把厨房炖了一天的鸽子汤盛了一碗放萧景焕跟前,扯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之后我还是等王爷回来一起用饭。”
“随你,想等就等吧。”
一顿饭下来,叶瑾安一会儿给萧景焕盛汤,一会儿给萧景焕夹菜,殷勤的有些反常。
萧景焕是聪明人,知道叶瑾安有事相求,便挥退左右,等着叶瑾安开口。
叶瑾安低垂着头,半带期待半带失落的问:“王爷,这几日你有没有去查我父亲的案子,可有找到能为父亲翻案的证据。”
“叶三姑娘从前也听过本王的事迹,本王连自己亲舅舅都能大义灭亲,叶三姑娘凭什么认为,本王会为了自己未婚妻去和太后做对?”萧景焕饶有兴致的问。
“王爷你不是和太后势同水火吗?”叶瑾安正色到。
既然不能用感情打动对方,有相同的利益,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门阀当道,皇权被威胁,王爷甘心吗?又或者说王爷和今上难道就不怕吗?”
“父亲当日在夜宴上刺杀太后,不管是行为还是结果都很反常,而那个阻止父亲的人又偏偏是最不该阻止他的人。”叶瑾安轻轻笑了下,退下那层柔弱的伪装,直指要害,“王爷当时出手阻止父亲刺杀太后,事后太后非但没有问斩父亲反倒只是阖府流放,这其中也少不了王爷的手笔吧。”
“所以王爷,在这场自导自演的刺杀中,为了让振国将军府上下离开京都城在此时去往蜀中,王爷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萧景焕搁下筷子,看向叶瑾安的眼神不免带了些赞赏:“叶三姑娘如此聪慧,不如再猜猜。”
蜀中、振国将军府……
边境、兵权……
数月前,她曾在父亲书房外听到,边境最近不太平,朝中似乎有人私下联系外邦。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振国将军府被流放,地点还是蜀中……
叶瑾安脑中有某种模糊的猜想,但她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换了话茬:“我只不过是个小女子,哪里会知道王爷的打算。我只知比如今日这事,有我在王府,占着未来王妃的位置,正好挡住些觊觎王爷的莺莺燕燕,王爷你说是不是。”
聪明人讲话不用点破,萧景焕知道叶瑾安这是在暗示自己,也给出了相应的承诺:“振国将军府上下在蜀中不会有事,过几日,本王会让叶挣给你写信。”
”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6. 第六章
前前后后忙了一月,秋闱终于顺利结束,阅卷时朝中大儒还发现不少文采斐然、多有见地的学子。
今上大悦,于宫中赐宴,邀京都城五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前往。
奇怪的是,叶瑾安也收到一封来自宫中的请柬。
“云砚,宫里送来这封请柬,王爷知道吗?”叶瑾安把请柬叠好,顺手放在桌上。
云砚回道:“王爷一整天都没回来,宫里送来的请柬又不好不接,上头还落了太后的私印,丫头就直接送姑娘这来了。请柬上写的是今晚在宫中设宴,姑娘先不忙准备,奴婢先着人去问问王爷,再看到底去不去。”
昭瑰公主才在她这吃了个哑巴亏,扭头太后就给她下了帖子,其中缘故,只怕是为了借机给她个教训。
否则,怎么就刚好今日萧景焕被政务绊住,没有回府。
虽说她暂时住在摄政王府,但不可能就缩在王府一辈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如何,她还是想去走一遭。
不过,不是以振国将军府三姑娘的身份,而是以未来摄政王妃的身份。
“云砚,先为我梳妆吧,不管王爷怎么说,先准备着准没有错。”叶瑾安打开妆匣,一边挑首饰一边说道。
一直到最后去送信的侍卫都没有回来,叶瑾安换上一袭红裙,带上云砚前往宫中赴宴。
京都城遍地都是官,站在朱雀大街上一杆子打下去,十个有七个家中都有人做官,就是这五品以上官员,少说也有百人。
一路行去,街上乌泱泱全是马车,好在叶瑾安乘的是摄政王府的马车,其他府上的车夫见了马车上摄政王府的标志,都自觉避让。
最后,叶瑾安虽然走得晚,到宫门时还算早。
下了马车,叶瑾安左右看了一眼,只见宫门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夫人姑娘、束发戴冠的各府老爷哥儿,像是御花园“争奇斗艳”的名贵花朵,甫一见了对方,像是“闻着味”的蜜蜂,三三两两原地交谈起来。
叶瑾安就这么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想到当初她随父亲母亲来宫中赴宴也是这般。
一晃月余,却已是物是人非。
晨昏变幻,四时之景不同,人也在变,但这巍峨的宫门自大禹朝建立之初起,历经风霜雨雪,一直屹立不倒。
叶瑾安在看周围的同时,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右边侧方,有名男子一直在偷偷看她。
“我瞧这是谁呢,原来是振国将军府的三姑娘。”
思绪被打断,叶瑾安循声看过去,只见国舅家的姑娘李唯一步步走过来,来人正是昭瑰公主口中的表姐。
见人三分笑,叶瑾安微微弯了眼角,笑着向李唯打招呼:“李姑娘。”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国舅家的姑娘却是不管这些,就站在宫门口奚落道:“叶三姑娘真是好本事,振国将军府阖府上下都被流放,叶三姑娘悄悄逃了出来,换做旁人,躲还来不及呢,谁敢像叶三姑娘似的,还敢接近王爷,赖在王府不走了。”
叶瑾安和李唯就站在宫门口,李唯又特意提高了音量,四周的夫人姑娘都看了过来,一时间无数打量的目光落在叶瑾安身上。
随便换做一个未及笄,在众目睽睽下被奚落,还被拿姑娘家人名节开玩笑,都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再不见人才好。
面对这番咄咄逼人的质问,叶瑾安非但不恼,反倒笑着说:“李姑娘说笑了,我出城时跌落山崖伤了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是王爷把我带回王府,还告诉我我是她未婚妻让我在王府养伤,并非李姑娘所言是我主动赖在王府。”
李唯打小便喜欢萧景焕,只是虽说她是太后亲侄女,但也左右不了萧景焕的婚事。
萧景焕若一直避开所有女子也就罢了,岂料半路杀出个“叶瑾安”,还是个罪臣之女。
京都城人人都知道她心悦萧景焕,若是让叶瑾安成了摄政王妃,这让她如何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
“就算叶三姑娘是王爷带回府的,但振国将军刺杀姑母也是事实。”李唯恨恨的剜了叶瑾安一眼,扬声道,“罪臣之女也胆敢进入皇宫,来人,还不赶快把叶瑾安拿下!”
侍卫应声而来,眼见就要拔刀指向叶瑾安。
云砚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见叶瑾安有危险,手悄悄握住腰间软剑,说什么也不能让叶瑾安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扣下,这让她如何向王爷交代!
“我看谁敢!”
叶瑾安拿出太后送来的那封请柬,高高举起:“李姑娘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太后娘娘着人送来的请柬,臣女不过是遵从太后懿旨前来赴宴,难道李姑娘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想要抗旨吗?”
看着叶瑾安手里的请柬,守卫也不敢再上前,拔刀的手愣在原地,颇有几分半身不遂的滑稽。
李唯见请柬上果真印着太后私印,不敢公然忤逆太后旨意,只好暂时作罢,冷哼一声:“叶瑾安,就算是姑母让你来的,待会儿在宫里你也别想好过。”
云砚悄悄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把手从剑柄剑柄上挪开。
还未进宫就收到个下马威,只怕不只是为了给昭瑰公主出气,叶瑾安自嘲的笑了笑,对太后为何要让她赴宴也越发好奇了。
宫中赴宴,规矩很多。
其中一项便是丫头小厮不能入内,叶瑾安只好跟着带路的宫人进去。
除开有品级的夫人姑娘,不管是谁进了皇宫都不能坐轿撵,只能步行。
摄政王府已经足够奢华,可进了皇宫,一路行过看着眼前这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才能切身感受为何有那么多世家贵女想要进宫,想坐上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
踩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周围植被越来越茂盛,离大殿也越来越远。
好在叶瑾安不是真失忆,凭借往日进宫的记忆,察觉到这是被人故意带错了方向。
于是,叶瑾安停了下来。
“宴席就要开始了,姑娘还是快些走吧,待会儿耽误了时间,太后怪罪下来,姑娘可吃罪不起。”
叶瑾安无视宫人的威胁,四下扫了一眼,也不理会宫人继续喋喋不休,寻了正确的方向就准备往回走。
不料,这宫人竟然胆子大到直接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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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抓她!
左右四下无人,倒是方便了她,叶瑾安侧身躲开后反手抓住这宫人的胳膊,这人挣扎未果,被叶瑾安用力向后一拧,这人便轻而易举被压在石板上。
“说,是谁派你来的。”叶瑾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逼问道。
宫人实在忍不住疼痛,最后不得已招了:“是公主……是昭瑰公主,公主只是让奴婢故意带错路让姑娘不能按时参加宴会。”
一进宫便来了个下马威,叶瑾安直觉今夜还有的闹,也不愿再多做纠缠,更何况宴会也是真的要开始了。
于是松开手,继续逼问:“不想丢了性命就老实回答,今晚是在哪里设宴?”
“蓬莱……是在蓬莱殿。”
*
叶瑾安来到蓬莱殿时,人已经差不多都到了。
席间诸人看到叶瑾安进来,左右互相交换了眼神,皆有些疑惑,很快不约而同地想,今晚应该是有好戏看了。
昭瑰公主见叶瑾安居然能提前到这,低声骂了一句,暗地给身边宫人使了个眼色。
这边,叶瑾安才走了几步,便有宫人前来道:“姑娘,你的位置在后面,请随奴婢来。”
叶瑾安没应,抬眼对上昭瑰公主视线,明白这是公主给她的又一个下马威。
可叶瑾安此人,此前被迫循规蹈矩了几年,现下父母亲人都不在京都城,自然也懒得装了。
她的视线从宫人身上掠过,径直向高台上看去。
高台之上摆的三个位置,中间是小皇帝,右边是太后,左边则是萧景焕。
身为未来摄政王妃,自然是要同摄政王共进退。
叶瑾安没跟着宫人去后面,而是在昭瑰公主震惊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到高台之上,就这么在原本摄政王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下,不仅是昭瑰公主,就是大殿上其他人,也纷纷停了话茬,抬眼看向叶瑾安。
在众多或打量、或惋惜、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叶瑾安就这么坦然的迎着众人目光,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还不等昭瑰公主发难,便有宫人高声道:“皇上、太后、摄政王到——”
众人随着话音起身,见了来人,皆俯身行礼。
叶瑾安随着众人起身,偷偷抬眼看向来人,视线在空中和萧景焕一撞,萧景焕冲他点了下头。
这便是要给她兜底的意思了。
整个王朝现在权势最大的三人朝这边走来,太后在位置上坐下后,才仿佛刚看到叶瑾安:“这不是振国将军府三姑娘嘛,怎的坐在阿焕的位置上,哀家听说叶三姑娘被阿焕带回王府,这些日子都在王府养伤,现下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叶瑾安顺着话音看过去,只见那是个保养的很好的女子,皮肤白皙面容冷艳,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远远看过去,说是哪家未出阁的女娘也有人信。
只是,她眼角微微下垂,又不苟言笑,显得不好相处。
见萧景焕没搭话,太后眼底的情绪冷了几分,接着道:“哀家还听说,有人说这叶三姑娘是阿焕你的未婚妻,不知摄政王可听说了这事。”
7. 第七章
“再去搬张桌子放在王妃旁边。”
话毕,大殿里众人连呼吸都忘了,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宫人很快在叶瑾安旁边安好桌椅,连菜也重新上了一份。
萧景焕迎着太后打量的目光,当众拉着叶瑾安在他身旁坐下,这才好似想起了太后问话,不咸不淡地说:“先帝在世时便说过,本王的婚事本王自己做主即可,叶三姑娘几年前救过本王,本王早就对叶三姑娘倾慕已久,正好永宁侯府和叶三姑娘无缘,只待将来叶三姑娘及笄后和本王成婚,便是本王唯一的王妃。”
永宁侯府在振国将军府出事后便放出话来,说是已经与叶瑾安解除了婚约。
“没想到阿焕这些年一个京都城的闺秀也看不上,原来是早看上了叶三姑娘。”太后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惋惜,“哀家原想为阿焕想看一位名门淑女,只是阿焕喜欢,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来人,去本宫私库里拿些补品,给叶三姑娘送去。”
昭瑰公主见太后没发落叶瑾安,还想拿振国将军府的事发难。
太后早有预料,轻轻睨了她一眼,昭瑰公主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再开口了。
到这,叶瑾安才知道太后真正的目的。
萧景焕代表着皇权,一直同太后代表的门阀势同水火,因为先帝答应过萧景焕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太后无法插手萧景焕的婚事。
太后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萧景焕找到另一家门阀世家联姻,这样无疑是助长了小皇帝和萧景焕的势力。
而振国将军府起于草莽,至今也不过三代人,叶瑾安外祖虽是太傅,却也是寒门出生,又早已致仕。
如今振国将军府一家被流放,就剩叶瑾安一个孤女在京都城,无法向萧景焕提供任何来自妻族的助力。
难怪太后没有对她出手,因为在太后眼里她没有威胁。
萧景焕显然早就想到了这点,但他还是应下了。
思及此,叶瑾安心中无端生出个念头——
如果说振国将军府代表背后以外祖为首的学族,父亲刺杀太后,振国将军府阖府被流放一事是早就设计好的话。
这样,萧景焕的一切举动也就能解释清了。
*
“小心点,别叫人发现了。”
“没想到这死丫头还挺沉,那边人到了吗,可别一直等,仔细误了时辰,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叶瑾安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看着面前全然陌生的装饰,回想到——
叶瑾安记得她在席间端起那道莲子羹后,昭瑰公主脸上那抹深深地得意,她便装作不适,悄悄从席间溜了出来。
再然后,她就被人给"打晕"了。
只是不知道是太后还是昭瑰公主,又或是旁的什么人,竟这样胆大,敢在宴席上公然下药。
绑叶瑾安的人把她送到一处宫殿后就离开了,叶瑾安在那人背过身时睁开眼,瞧见那人作太监打扮,但看不清正脸。
等门被关上,叶瑾安尝试着动了动手脚,身后双手手指翻飞解着绑她的绳子。
“咯吱”绳子应声落下,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门从外面开了。
只见来人一身宫女打扮,扎着个飞仙髻,脚步放的很轻,偷偷摸摸的像是生怕被人发现。
屋里没有点灯,里间光线很暗,那宫人才没及时发现叶瑾安已然不在榻上。
借着从窗口洒进来的月光,叶瑾安终于看清来人。
正是那日跟在昭瑰公主身边,陪昭瑰公主来摄政王府的宫女。
在宫里对她出手,除了太后和昭瑰公主之流,也没有旁人了。
叶瑾安躲在床幔后,趁宫人越来越靠近床榻,叶瑾安眼也不眨,趁宫人掀开被子之际,抓住机会蓄力而起,上前对着宫人膝弯猛踢了一脚。
而后随手从纱幔上扯了根带子,将其双手捆好,还不忘在宫人身上扯出条帕子,团吧团吧就塞她嘴里,及时堵住没来急出口的叫喊。
随及,叶瑾安把人扔到榻上,还来不及出去,门口便再次有了响动——
“嘎吱”
叶瑾安只好退回去,继续躲回纱幔后。
她一边注意着门外,一边放缓了呼吸,仔细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来人身量很高,脚步比起宫人要快很多,还没等叶瑾安看清他面容,他便已经走到榻前。
伸手就要掀开被子。
正是来人此番动作让叶瑾安看清了他的脸。
此人正是永宁侯世子顾枋,算起来还是她前未婚夫,只是从顾枋选择了家族权势与她退婚之后,他们就再没有关系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更没想到,往日光风霁月的少年会变得如此龌龊。
“阿瑾,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昭瑰公主找到我,我也没法拒绝,我只是个小小的世子。“
“你放心,虽然我不能娶你,但我会在外面为你置一处宅子,保你衣食无忧,总比你跟着萧景焕那厮要强。”
顾枋以为榻上的是她,还在喋喋不休剖明心迹。
只是在叶瑾安看来,连“迟来的深情”都算不上,顾枋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
如果不是此时不合时宜,她甚至有些想笑,如果她真的跟着萧景焕那也是王妃,不知顾枋哪来的自信觉得做他的外室比摄政王妃还要强。
他想要夺去她名节,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出丑,这样便不能再留在萧景焕身边,只有嫁给他一条路。
只是他到底不了解她,顾枋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这边宴席上昭瑰公主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悄悄向心腹使了个眼色,见心腹点了点头,这下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母后,叶三姑娘离席也好一阵子了,听说叶三姑娘此前掉落山崖失忆了,应当是不记得宫里的路了。”昭瑰公主强压着上扬的嘴角,扯出一抹不熟练的担忧,面上难掩喜色,“不如儿臣去找找看,省的叶三姑娘在宫里出了意外,”
“本王也一起去。”
原以为萧景焕与叶瑾安是逢场作戏,萧景焕这时却主动提出要一起去找叶瑾安,众人也不经感叹果然“自古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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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过美人关”!
太后看了昭瑰公主一看,面上依旧笑得慈祥:"也好,既然是摄政王的未婚妻,摄政王自当亲自去寻。"
“就在这儿,奴婢亲眼看见叶三姑娘进偏殿休息了。”
话音刚落,屋里就有了响动。
“原来叶三姑娘在偏殿休息,可皇兄和母后都还没退席,她这么早就离开,不好吧。”说完,昭瑰公主不敢看旁边萧景焕的脸色,已经开始期待待会儿叶瑾安出丑了,“来人,随本公主一起进去,把叶三姑娘请出来。"
一想到等会儿能看到叶瑾安出丑,她再也无法嫁给皇叔,成为她皇嫂,昭瑰公主就兴奋的连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当她走进里屋,掀开纱幔,看着榻上那两具交叠的身影时,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为什么榻上的不是叶瑾安,而是她身边的大宫女!
“昭瑰公主管教宫人不当,即日起禁足一个月。”身为在场身份最高之人,萧景焕自然担起了主持大局的任务,“永宁侯府世子德行有亏,秽乱后宫,即日起废除其世子爵位。”
*
本是庆祝秋闱顺利举行的喜事,不料在席间出了永宁侯府世子与昭瑰公主仕女私通的丑事。
叶瑾安在众人忙着“捉奸”之时,悄悄溜回席间。
流程已然走完,萧景焕也没了兴致,便带着叶瑾安提前离席。
叶瑾安跟着萧景焕离开,顺道蹭了下轿辇,一路出了宫门,才暗自松了口气。
"本王还以为叶三姑娘胆子大得很,什么也不怕呢,怎么现在反应过来,知道怕了?"萧景焕抬眸看向叶瑾安,打趣道。
“王爷……好歹我现在是你未婚妻,今日昭瑰公主和顾枋设计我,你不帮我也就罢了,怎的还幸灾乐祸……"
"叶三姑娘身手不错,就这几个人哪能是你对手,本王哪用得着担心。"
叶瑾安一拳打在棉花上,进宫一趟她也累了,懒得再和萧景焕啰嗦,下了马车便回去休息了。
*
“王爷,你昨夜没睡好吗,左右秋闱已经结束,今儿个没事的话不如就在府上休息。”现在四下无人,叶瑾安语气淡淡的。
一想到昨夜叶瑾安对他做了什么,萧景焕成日挂在脸上那副没什么表情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没好气的说:“本王的事,不用你管。”
叶瑾安搁下汤勺,有些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的是,昨日夜里,萧景焕也是这么黑着脸看她的。
叶瑾安昨夜回王府便睡下了,连日忧思,让她又梦到了振国将军府被流放那日。
萧景焕处理完公务,回寝殿时路过叶瑾安所住的偏殿,习武之人无感敏锐,他听到房里的动静,也许是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推门进去了。
等到他站在叶瑾安榻前,岂料这丫头在梦中力气不小,非拉着萧景焕手臂不让他走。
“别走…….求求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
萧景焕伸手就要推开叶瑾安,他手顿了顿,还是留在了原地。
8. 第八章
叶瑾安不知梦到了什么,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她面色潮红,又一次陷在可怕的梦魇中。
萧景焕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受人之托保护叶瑾安安危也算是仁至义尽,哪里还有心思留下来照顾人。
更何况,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别走……”梦中刑部的人持刀指向振国将军和其夫人,叶瑾安想要阻止,于是,她伸手紧紧握住了什么。“父亲母亲!”
“叶瑾安,你在干什么!”看着叶瑾安被汗水泪水浸透的脸,萧景焕难得生出几分不忍。
萧景焕觉得他现在像是一只狸花猫,被陌生人摸了还不能还手,只能自己一点点炸毛。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哪来的胆子,刚一个人逃出来,被昌国公府家的纨绔追也敢跳崖。
看着叶瑾安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贴在他掌心,连萧景焕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对这个“不同寻常的大家闺秀”有了兴趣。
为了不弄伤叶瑾安,他试探着把手从叶瑾安手里抽出来,却不料,被叶瑾安抓的更紧了:“这小丫头,手劲还不小。”
“顾枋……顾枋……”
从叶瑾安口中听到她前未婚夫的名字,即使他们现在只是在演戏,萧景焕仍然很不爽。
很多年后萧景焕再回忆起此情此景,会意识到自己当时是在嫉妒,而此时在他眼里,一直以为他是把叶瑾安当作小辈再看,全然没意识到,就算是他嫡亲的侄子侄女也从未进过他身。
萧景焕被叶瑾安抓着手一时也无法脱身,他顺势在榻边坐下,见叶瑾安在睡梦中也紧紧拧着眉,伸手捏了下叶瑾安脸颊:“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烦恼,放心吧,振国将军府不会有事。”
就在这时,叶瑾安又开始嘟囔了:“你个王八蛋!”
难得发一回善心,反倒被骂了,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萧景焕本想强行掰开叶瑾安的手离开。
却听到————
“顾枋你个王八蛋,敢和昭瑰公主一起算计我,日后本姑娘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萧景焕看了叶瑾安一眼,见她过了一夜面色红润是真的好了,接着叮嘱道:“京都城郊外近来有匪患,惹得周围百姓和过往商队都不敢往那块走,守城军掌握在太后手里,都是些酒囊饭袋,本王打算带领三千禁军前去剿匪。在本王没回来之前就算宫里来帖子你也别去,不管去哪都把云砚带上,届时我把侍墨也留在府上。”
走之前,萧景焕还在担心叶瑾安安危,不成想反倒是他先遇到了麻烦。
*
一连半月没有下雨,京都城好像个巨大的火炉,里间热气散不出去,外面没有冷气进来,百姓只等着老天爷下雨,去除连日来的署气。
不然,那地里的庄稼都要干死了。
黑风山位于京都城城郊五十里处,地形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便被各路草寇山匪占据。
据说,如今黑风山上有个黑风寨,黑风寨里的人个个长得高头大马,不像是草寇,倒像是经年累月训练出的士兵。
往日也不见他们骚扰附近百姓,最多也就干干劫富济贫的勾当。只是最近截了几次朝中大员的镖,朝堂上不知怎的就重视起了这伙盗匪。
那日有人在朝上提起此事,偌大的朝堂,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将领。
大禹朝一直缺将领,四方镇守边境的将军不能动,好不容易京都城有个振国将军镇守,谁料因为刺杀太后被流放出京都城。
无人可用,最后萧景焕便主动接下此事。
此刻,他正带着三千禁军,策马前往黑风寨。
也不知是怎的,萧景焕前脚才带兵出了城门,后脚天空就乌云密布,狂风炸起,眨眼就变了天。
“王爷,这天瞧着要下雨,咱今日还去吗?”
萧景焕抬头看去,天空已经被层层叠叠的乌云笼罩,四下狂风乍起卷起尘土,在他抬首的档口,已经有雨滴落下。
“原地休整一刻钟,来几个人回去拿蓑衣,人都出来了,哪有打道回府的道理。”
等萧景焕再次带队前行,这雨已经“哗啦啦”下起来了,大颗大颗的雨滴往下掉,在天空中织起一道密密的雨帘,把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灰茫茫之下。
叶瑾安站在窗前,看外面雨越下越大,想到萧景焕说他今日要去黑风寨剿匪,不知怎的,眼皮一直在跳。
幼时她顽劣,曾上过黑风寨,好在那次她身边带了侍卫,又是个无害的小孩,这才全身而退。
正因为她去过黑风寨,才知道黑风寨上的人不只是匪徒那么简单。
毕竟没有哪个只知“打家劫舍”的匪徒,会真的有仁慈之心放她一把,也没有哪家“占山为王”的匪徒会在山上修建巨大的演武台。
而只是剿匪,却要当朝摄政王亲自出动,虽然有朝中缺少武将的缘故,但这事怎么看也有些不同寻常。
雨越下越大,萧景焕率领一众禁军飞驰而去,行至一片竹林,他一把勒紧缰绳,在原地停了下来。
随及,他举起右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示意禁军停下。
从踏进这片竹林起,除了风声雨声,连惊鸟的声音都没有,处处都彰显出几分不对劲。
而后,萧景焕拉着缰绳坐在马背上原地走了一圈,视线落在某个方向,于是他迅速从身后抽出一柄箭,对着那微弱的亮光“刷”一声把箭射|出去。
“噗通!”
下一刻,所有人都听到草丛中有人倒地的声音。
“全体戒备!”
“刷刷刷刷刷!”
萧景焕迎面劈下刺来的箭矢,飞身而起,冲着草丛中露头者扯出几把箭,竟是直接“五箭齐发”!
“啪!咕咚!咕咚!”萧景焕箭无虚发,五人应声倒地!
一时间,在萧景焕带领下,对方没一会就死伤大半,禁军这边士气大涨,从一开始劣势逐渐反转。
半盏茶时间过去,那伙人已经所剩无几,萧景焕这边抓住个活口正准备问话,草丛中应声射|出一把箭,直直冲着萧景焕而来!
“呲啦!”
箭矢破空声眨眼就到眼前,萧景焕侧身避开这柄箭,一手拎起刚抓的“活口”。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防了这边另一边又有冷箭来袭。
萧景焕抬手斩下迎面射|来的这支箭,把“活口”往后一扔,便对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射出一箭!
刺客应声倒地!
这次剿匪,萧景焕一共带了三千禁军,一起前来未免打草惊蛇、目标太大,于是萧景焕先点了一百精兵跟着前往。
直到现在,禁军这边基本没什么伤亡,对方已经所剩无几,就在最后收尾之际,剩下几个黑衣人都齐齐朝着萧景焕而来,拔刀围攻萧景焕!
打斗中萧景焕被对方刺了一剑,剩下几个人不足为惧,三两下便被禁军拿下。
禁军上前扯下黑衣人面罩,还没问话这几人嘴角便溢出鲜血,齐刷刷倒地!
“王爷,他们在嘴里藏了毒,这几个都没气了。”
好在萧景焕抓的那人,一早便被他卸了下巴,想自杀也没法。
“剩的这个带回去,送去昭狱。”一边吩咐,萧景焕一边从衣袍上扯下块布缠在伤口上,“告诉严横,一天之内问不出主使,他这个指挥使也不用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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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在下,萧景焕带着剩下的几十禁军,根据提前拿到的地形图,从山脚下一条小路往上走,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黑风寨。
擒贼先擒王,萧景焕点了一队人解决寨子门口的守卫,跟着又点了一对人跟他一起去找盗匪头头,其他人全部四下散开,从上至下控制黑风寨。
黑风寨依山傍水而建,老巢就在黑风山顶上,易守难攻,萧景焕带兵突入正殿时,黑风寨三个当家的正在议事。
三个当家的都出身草莽,能收服手底下几百号人都凭借着自身过硬的功夫,双方人马很快打作一团。
这次,萧景焕没有出手。
“你们几个都出去,把这山上的土匪全都绑上,本王亲自审问库房在何处。”
禁军出去后,原本骂骂咧咧,脸上带着怒意的三位当家立马正色起来。
“王爷,东西都准备好了。”黑风寨大当家三两下挣开绳索,起身之时褪去一身匪气,站在萧景焕面前标标准准行了个军礼。
“你们此去,一切可还顺利?”萧景焕抬了下手,示意他们起身,在问道镇西将军时无端想到了叶瑾安,“镇西将军一直守在边境,北历掌权人这几年身体不大好,几位王子都在蠢蠢欲动,他们还和京都城这边搭上了关系,放任下去,只怕不仅是边境,假以时日连京都城的安稳都无法保证。”
“有将军守在边境,现在又有……”大当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忙止住话茬,“王爷放心,咱大禹的百姓不会有流离失所的那天。”
*
这场难倒了朝中大臣的剿匪仅用了一天,在萧景焕带领下,实际上没用一兵一卒,便把黑风寨众人悉数拿下。
来时已经遇到过伏击,连黑风寨一众也尽数被拿下,谁也没想到,在他们刚走下黑风寨,便再次遇到伏击。
“嘭!”
尘土突然在脚边炸开,站的近的两个兵士被炸了手,血瞬间溢了出来。
刹那间,爆炸声震天,一个个兵士被炸伤,有人忍不住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人身上怎么会有火器?”
“别乱,注意躲避。”萧景焕带着禁军,就近躲进草丛。
还没来得及查看炸开的到底是什么,不远处一阵“沙沙”的响动后,四下接连响起爆炸声,竟是直接对着他们不管不顾,无目标似的炸了起来。
他们此时正在下黑风寨的路上,黑风寨建在山上,前方不知炸起的什么火器挡住了去路,他们只带了刀剑,根本无法突围。
萧景焕当机立断拉开信号弹,大喝道:“那是火麒麟,所有人马上上山,等大军前来支援。”
只是对方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火麒麟制作复杂,造价昂贵,两军对垒都很少用,多用于突袭和作权贵打猎所用,这伙人火麒麟像是不要钱一样,一个接一个扔过来,还都是往萧景焕所在的地方扔。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对方扔火麒麟的速度半点没减,周围尘土不断炸起,他们连后退都难。
尘土不断被炸起,虽说让他们寸步难行,同样也用黄沙在面前筑起了一道屏障,黄沙漫天,对方无法确定萧景焕的位置,只一股脑拿火麒麟乱扔一通。
一个接一个火麒麟被扔过来,一个个禁军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真不知道他们是得罪了哪来的败家子,竟然以这种砸钱的方式来只他们于死地。
就在这时,浑身无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萧景焕侧身,险险避开一颗火麒麟,不料头突然晕了一下,一时不察又一颗火麒麟在脚边炸开。
而伤口处被沾染的药效发作,他慢了半拍没能及时躲避,也被爆炸波及,踉跄间直接落下了山崖!
“王爷!”
9. 第九章
掉落山崖的瞬间,萧景焕没有感到后悔、害怕,反倒有一些解脱的庆幸。
此时,他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有从前在宫里被皇兄押着读书,也有他成为摄政王后不得不平衡朝堂的种种作为,但到最后,他却无端想到了叶瑾安。
若是他就这么死了,不知道叶瑾安会做什么,也不知道叶挣何时能回京都城,叶瑾安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或许都看不到了——
反正不管怎样有侍墨和云砚在,他们会保护叶瑾安的安危。
只是,答应了要亲自护她平安,想他萧景焕一生从未不守信过,竟然就这么食言了。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身体极速下坠,萧景焕尝试动了动手臂,把剑刺入崖壁企图阻止下坠,浑身那种无力感却是越来越强。
无法,他只有继续顺着崖壁滑落。
很快,疼痛席卷全身,萧景焕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支援的禁军已经赶到,来伏击他们的人被打跑的打跑自尽的自尽,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这伙人像是早就训练好的,只朝着萧景焕动手,打不赢后直接自我了结,不留一个活口。
“王爷呢?”
副将看到萧景焕发出的信号,带领禁军赶来支援,却不想敌人都解决完了,还没见到萧景焕,不免有此一问。
“王爷被火麒麟炸伤落入山崖了。”
副将急了,大声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找!”
消息传来摄政王府的时候,叶瑾安正卸了妆在窗台边梳头。
云砚突然推门进来,叶瑾安还以为是萧景焕回来了:“怎么这么着急,是王爷回来了吗?”
“姑娘不好了,王爷去黑风寨剿匪,回程途中遇到歹人袭击,对方还用上了火麒麟,王爷受伤跌落山崖,禁军下到崖底搜寻,到现在都没找到……”说到最后,云砚甚至带上了哭腔。
云砚和侍墨一样,都是从小跟在萧景焕身边,现下萧景焕生死未卜,外表虽然还算冷静,内里的担忧已经炸开了。
“奴婢和侍墨要带着府上的侍卫去找王爷,这期间还请姑娘在府上自己保重。”
说完,云砚转身要走,叶瑾安迟疑了片刻,接着喊住云砚:“在王府多日,一直承蒙王爷关照,黑风寨那一片我幼时去过,也许能帮的上忙,我和你们一起去。”
雨淅淅沥沥的一直在下,叶瑾安随王府一众人马赶到黑风山山角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侍墨和云砚分别带了一组人,在崖底分散开寻找。
他们并不觉得叶瑾安能帮的上忙,分开前,云砚颇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姑娘,这黑灯瞎火的还在下雨,若是实在找不到也不要逞强,待会儿就回这里等我们就好。“
云砚一片好意,叶瑾安点头应下了,心里却是在计划到哪去找萧景焕。
黑风山这一片,因着山顶上建着黑风寨,山脚和山腰都没有人家。
萧景焕是从山腰处跌下侧旁山崖,叶瑾安记得,当年她来黑风山时,在山脚下隐秘处发现了一条小溪,小溪旁山洞里还有个温泉,在冬日也温暖如春。
那小溪的位置隐秘,藏在层层茂林之中,而看位置,似乎也正是在萧景焕跌下去的那块。
禁军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萧景焕,或许她可以去碰碰运气。
思索间,雨渐渐停了。
“王爷,你在吗?”
“萧景焕,萧景焕你听到就答应我一声!”
下过雨后山林里都湿答答的,一路走过来闻着雨后山林特有的潮湿味,叶瑾安不免有些担心,怎么还没找到萧景焕。
直到在往前走了几步,她看见溪边躺了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王爷,王爷你醒醒!”叶瑾安先试探了下萧景焕鼻息,确定萧景焕还有气后终于放心了,随后边摇萧景焕边唤道:“王爷,快醒醒,你没事吧。”
幼时,叶瑾安来黑风寨那次就无意间发现了这条小溪,她本来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找到了萧景焕,倒真有几分缘分。
侍墨他们不觉得叶瑾安会找到萧景焕,没给她信号弹,只有靠她自己把萧景焕带回去。
前面就是山洞。
萧景焕伤势不明,叶瑾安打算把萧景焕带去前面山洞,查看下他伤势,再去找人来带萧景焕回去。
本来就是在夜间,小溪边就更冷了,一时也叫不醒萧景焕,叶瑾安索性扶起萧景焕,架着他来到山洞里暂时躲避。
一番折腾下来,萧景焕还是没醒。
月亮高悬,溪边落了一地清晖,地上的积水在月色下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在山洞里反射出绚丽的亮光。
借着亮光,叶瑾安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萧景焕。
平日都没人敢近摄政王的身,清醒时萧景焕永远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仿佛对什么也不在意。身边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心腹,只永远保持着对朝政的热情。
直到现在,凑近去看,叶瑾安才发现其实萧景焕长得很好。
是那种轮廓分明硬朗中又不失清俊的好,是姑娘们都喜欢的那种长相。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叶瑾安才想起来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也不过刚及冠,比小皇帝也大不了几岁。
朝堂上的重担,来自门阀的,来自朝臣的,来自寒门的,还有教导小皇帝的责任,全都压在他身上。
她依稀记得听父亲说过,当年先帝在世时,萧景焕其实是个闲散王爷。
而此时退去摄政王这层身份,萧景焕面容貌似平静,但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叶瑾安发现萧景焕双手一直紧紧拽成拳头。
很难想象,有人连昏迷都是紧绷的。
萧景焕手臂上的衣裳破了个大口子,鲜血已经结痂,凝固在泛白的皮肤周围,结了厚厚一圈“黑垢”。
血都是黑色,看样子,是有人在箭矢上萃了毒。
叶瑾安扶起萧景焕,把身上带的急救的药丸给他喂下,抓着萧景焕手臂,看他手臂上的伤。
虽然不清楚萧景焕中的什么毒,都必须尽快处理。
叶瑾安取下发带,绑在萧景焕手臂伤口上方,接着架起萧景焕来在溪边,轻轻挤压伤口让黑血流出,直到鲜血恢复正常颜色后,叶瑾安捧起水不断帮萧景焕清洗伤口。
期间,萧景焕一声不吭,只眉头紧皱着,额头上满是因忍痛溢出的汗水。
给萧景焕手臂上洒上金创药,打结包好后,叶瑾安顺势仔细查看,萧景焕浑身上下衣裳都有破损,连脸颊上都有几道擦伤。
看起来萧景焕伤的不轻,叶瑾安打算回去喊人:“王爷,你现在这待着,我回去找人过来救你。”
“别走……别走……不要丢下我……”
叶瑾安刚一起身,就被萧景焕拽住。
萧景焕浑身滚烫,双眼闭着,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紧紧拧着,拉着她不住的让她别走。
没想到能看到萧景焕这么脆弱的样子,叶瑾安忍不住心软。
“我不走,我就在这,你别怕。”叶瑾安被萧景焕这副样子弄的心软,反过来握住萧景焕的手,抚着他的背一遍遍回应,“我在,我不走。”
一直到叶瑾安都回答累了,萧景焕终于又昏死了过去。
叶瑾安把萧景焕安置在石床上,随及连忙循着来路跑回去,抓住正在寻人的侍墨:“快跟我来,我找到王爷了。”
*
把萧景焕带回王府时,已经是次日清晨。
侍墨把萧景焕带回来后,急忙进宫去请了御医过来,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接连诊治后说是没有大碍,只是手臂上的毒稍微麻烦一些,好在事先处理过了,至需要多将养一段时间。
吃过晚饭,叶瑾安还没收到萧景焕的消息,忍不住问云砚:“王爷的伤怎么样了,现下可醒了?”
“多亏了姑娘找到王爷,及时为王爷处理了伤口,王爷才没有大碍。太医也说了幸亏及时找到王爷,不然王爷掉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等我们找到王爷后果不堪设想。”云砚一边道谢,顺手斟了一杯茶放桌上,看叶瑾安的眼神也比从前多了几分真诚。
“听说王爷刚才已经醒了,姑娘可要过去看看。”因着叶瑾安救了萧景焕,云砚对叶瑾安成为自家王妃的事是越来越期待了。
来诊治的太医都被打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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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还一一被侍墨警告了不准胡说,这会萧景焕寝殿,除了侍墨守在里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萧景焕正在喝药,见叶瑾安进来,一口把剩下的药都喝了,搁下药碗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王爷的伤怎么样了。”见萧景焕面色苍白,人倒是好端端能动了,叶瑾安偷偷松了一口气,“见王爷没事我就放心了。”
“本王有些好奇,叶三姑娘你是怎么找到本王的,禁军和侍墨他们找了几个时辰都没找到,叶三姑娘倒是一去就找到了本王。”萧景焕突然变了脸色,就这么倚在床头,无声打量着叶瑾安。
明明自己冒着危险过去救他,听到他醒后急忙过来看他,到头来却被萧景焕怀疑,叶瑾安被气笑了:“王爷说笑了,我不过一介小女子,哪有那么大的力量,王爷若是怀疑我,索性现在我是罪臣之女,王爷就算私下处置了我也没人会说什么。”
连日来,接踵而至的家中变故、身入王府、被人陷害,再到被萧景焕怀疑。
叶瑾安再怎么也不过是个未及笈的少女,连日来积攒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听到动静,侍墨推开房门的手戛然而止。
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叶瑾安匆匆向萧景焕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了。
见萧景焕面色阴沉,侍墨犹豫着开口:“主子,带回来的东西属下都收好了,属下查到叶三姑娘幼时曾去过黑风寨。当时幸而经历了救主子你那事,恰好有振国将军派的侍卫跟在身边,这才全身而退,叶三姑娘应该是那次发现了那条小溪,所以才想去碰碰运气。”
萧景焕不置可否,默认了侍墨的说法。
怀疑、多思、谨慎,这些都是萧景焕在二十几年光阴中积攒下来的习惯。
在无数次刺杀、逃亡、针锋相对过后,当年那个笑容灿烂,永远都有兄长庇护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渐渐长大,他学着伪装自己,学着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习惯让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包括去黑风寨剿匪,包括受一些伤,这其实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除了不慎掉下山崖,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就是叶瑾安的存在,在他心里叶瑾安始终都是不一样的。
侍墨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主子,虽说大家心知肚明是太后派的人来刺杀主子,装装样子也就罢了,主子你何苦真的受伤。”
“本王若不真的受伤,太后此番会善罢甘休?也只有本王受伤了他们才会真的用黑风寨这些人,毕竟不管怎么看也像是黑风寨这些人在其中做了什么引来这批刺客。”萧景焕淡淡地说,说话间全然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跟在萧景焕身边许多年侍墨早清楚萧景焕的性子,知道多说萧景焕也不会听,为了自家主子能早日有个贴心人陪着,换了个话茬道:“主子,叶三姑娘人一个小姑娘在山林里独自跑去找你,又一个人回来告诉我们消息,这次若不是叶三姑娘帮忙提前找到你,主子你这次只怕是……”
“还有,叶将军刚来了信。”侍墨把两封信递给萧景焕,“上面这封信是给主子你的,底下那封是给叶三姑娘的。”
“除了信,送信来的人还说了什么?”萧景焕一目十行看完信,看到叶挣在那边一切顺利后心里一块大石头跟着落了地。
侍墨低下头,不敢再看萧景焕脸色:“将军说,让王爷不要做忘了自己的辈分,说叶三姑娘算是你侄女,让主子你别逾矩了。”
萧景焕脸一下子黑了,抬手把底下那封信递给侍墨:“把信拿去给叶瑾安。”
叶瑾安不知道自己在萧景焕那已经降了辈分,此刻她正拿着侍墨送过来的信,看到信封上父亲的字迹,叶瑾安眼眶一下子红了。
叶挣在信上其实没写什么,叶瑾安拿到信后直接打开了,一个字一个字仔细读过去。
“吾女见信如晤:
府上突遭变故,是为父与摄政王共同商议的结果,待为父与摄政王处理好一切,定早日返回京都城与吾女团聚。为父与母在外一起都好,望吾女在京都城一切安好,小心太后一党,有事去找摄政王,他会帮你解决。
父,叶挣。”
10. 第十章 “有事就找摄政王。”
“有事就找摄政王。”
虽然信上没有仔细说,从其中暗示,可以看到,振国将军府刺杀太后被流放一事,肯定另有隐情。
从萧景焕一开始救下她把她带回府,再到这封信,可以看出来,从最初父亲刺杀太后,恐怕就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
这么些年,旁观朝堂风起云涌,很多人很多事过程看似不合常理,但一件事再不同寻常,只要去看他最终能达到的目的,便可以从中追溯其中真实的意图。
振国将军府全府被流放蜀中,若是她没有趁乱出逃,那现在振国将军府全府上下都在蜀中。
既然是流放,为什么偏偏是蜀中,若说惩罚,岭南之地更为偏远,偏偏是不远不近的蜀中之地。
还不等叶瑾安深想,云砚急匆匆进来,行礼道:“姑娘,今上已经到了前厅,请姑娘过去。”
小皇帝年纪和叶瑾安差不多大,自小便被萧景焕教导着长大,年纪轻轻已经颇有帝王之风。
从前只是在宫宴上远远见过,没想到这会儿还能面对面见这位年轻帝王。
叶瑾安从连廊进来,萧景焕房门紧闭,只见小皇帝正端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桌上摆着几碟子精致的糕点。
待叶瑾安走到近前,小皇帝立马把视线从糕点上挪开,掩饰掉眼里的“垂涎”,随即给自己扯出一副“严肃端庄”的面容,抬首看着叶瑾安,指了下面前的石凳说:“叶三姑娘请坐。”
如果不是叶瑾安提前看到小皇帝神色间的变幻,也会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给唬住。
看来这位少年帝王还是孩子心性,只学会了让自己看起来威严。
接着,小皇帝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换了个称呼:“或许,我应该叫你皇嫂?”
“臣女与王爷还未成婚,陛下如此唤臣女恐怕于理不合。”叶瑾安不知小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谨慎的回道。
“无妨,既然皇叔认定了你,即便还未成婚,你也是我皇嫂。”小皇帝目光灼灼,那层伪装卸下,也不过是个热忱的少年郎,“听说皇嫂与皇叔在京都城外相遇,皇叔对你一见钟情,遂救你回府。“
为了搞清楚萧景焕和她父亲究竟在筹谋什么,也为了名正言顺继续留在摄政王府,叶瑾安不得不在外人面前扮演恋慕萧景焕。
很快,叶瑾安换上一副深情的面容:“陛下所言确是如此,多亏了王爷,臣女如今才能好端端站在陛下面前。”
“皇嫂,你能详细讲一讲,皇叔是怎么对你一见钟情的吗?”
萧景焕一向不近女色,萧铭钰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萧景焕和哪个世家贵女走的近,这下猛然有个被萧景焕公开承认的未来王妃,可把萧铭钰给激动坏了。
能让他皇叔恋慕之人,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萧景焕是怎么对她一见钟情的,这事恐怕得问萧景焕。
不知为何萧景焕明明在屋里还没出来,叶瑾安垂眸敛下情绪,装作不好意思,低声说:“大约是王爷当时见臣女太可怜了,起了怜悯之心。如今想来,大概是王爷心软,对无害娇弱的女子格外照顾些吧。”
从前萧铭钰跟在萧景焕身边去昭狱时,见过他皇叔对朝臣及其妻女苦苦哀求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在一些“手段”下吐露实情。
还有那些恋慕萧景焕,被萧景焕以各种理由拒绝的世家贵女。
皇叔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对人一见钟情,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萧铭钰还想再问,这时萧景焕已经推门出来,径直在叶瑾安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拿起桌上的牛乳茶倒了一杯放在叶瑾安跟前,却是在看着萧铭钰说:“不在宫里处理朝政,跑本王府上来做什么?”
“皇叔,侄儿听说你受伤了,特来探望。”见萧景焕并没有给自己倒一杯的意思,萧铭钰悄悄在心里醋了一下,想到自个新得了一位嫂嫂,转瞬开心起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牛乳茶,接着说,“我带了好几根百年老山参,皇嫂你记得吩咐厨房给皇叔炖汤,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皇叔这阵子身子肯定虚,皇嫂你一定要好好给皇叔补补。”
听了这话,叶瑾安偷偷在心里笑了。
“萧铭钰,奏折批完了吗,就敢出宫。”被说身体虚,萧景焕声音都带了些咬牙切齿,“侍墨,送陛下回宫,以后陛下若是没有处理完政务,不许再放进王府。”
“皇叔,我错了,我说错了,皇叔你身体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我这就走,你别不让我来!”说着,小皇帝眼巴巴看向叶瑾安,“皇嫂,你快帮我劝劝皇叔。”
还不等叶瑾安思索出该不该帮小皇帝向萧景焕求情,侍墨接到萧景焕旨意,做了个“请”的动作,将萧铭钰带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瞬间凝滞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叶瑾安还想着萧景焕对她的怀疑,避开萧景焕的视线,起身就要往外走。
“对不住,确是本王疑心病太重,如果你真要对本王不利,直接不去找本王,或者干脆找到本王后给我一刀一了百了。”
萧景焕看着叶瑾安,眼带歉意,难得露出几分懊悔,接着说:“届时有我之前下的命令在,摄政王府依旧会给你庇护,你犯不着用如此迂回的方法,更何况,本王死了也就失去一个能牵制太后的人,对你没有好处。”
叶瑾安脚步一顿,回头道:“我们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假装喜欢对方罢了,王爷不必对我解释。”
见叶瑾安停了下来,萧景焕自知不说些什么,之后叶瑾安怕是还会躲着他。
叶瑾安回身就要走——
于是,萧景焕从记忆中挑挑拣拣,不甚熟练地说:“我母后去世的早,有记忆以来我就独自在宫里长大,当时后宫被如今的太后把持,我一个不受皇帝待见的皇子,在宫里一直如履薄冰。”
“被下了毒的饭菜,冬日被克扣的炭火,故意接近你就为了让你犯错……皇兄早早便被封王在外建府,虽然为我上上下下打点了一番,但后宫还是那女人说了算,纵使有心也无力,况且我也不愿拿这些小事给皇兄增添负担。”
当年被欺辱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在先帝身边虽说一直被疼爱着长大,刻在骨子里那段凄苦的过往,每每回忆,还是会牵动他的心。
听萧景焕讲起过往,叶瑾安也难免好奇,停下来回身看向萧景焕。
褪去那层冰冷、不苟言笑的外壳,隐隐露出其中年少天真的影子:“后来,大概是有一年冬天,我被宫人关在寝殿里差点冻死,皇兄那时还没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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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在外办差立了功,就求了父皇把我养在身边。”
“大约是从前被骗过太多次,我不敢再相信别人,怀疑你是本王不对,本王向你保证,下次不会了。”
直到最后,萧景焕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把这些从未说出口的过往,讲与叶瑾安听。
*
用过晚饭后,叶瑾安习惯在王府花园里走上半个时辰。
虽然已是夏末,夏日的暑气还没完全消散,这会儿日头下去了,走在园中小径上,清风拂过,凉风和花香结伴而来,置身其中,颇有几分独特的意境。
“姑娘,有封永宁侯府和昌国公府送来的信。”
散步被打断,叶瑾安迟疑了一瞬,接着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信,展开一一看了。
一封是顾枋写的,说要在昌国公府举办的宴会上归还当初定亲的玉佩,一封是昌国公府送给她的请柬。
“来人只送了信,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叶瑾安一边把信叠好,一边问。
侍女:“永宁侯府来人确实留了话,说‘请摄政王妃一定要到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叶瑾安垂下眼,到底没有想到,顾枋竟一点儿也不顾及昔日情分。
“姑娘,昌国公府与镇国将军府和咱们王府素来没有交集,这次办个宴会还向姑娘你递帖子,永宁侯府还点名让你去,他们二人必然在图谋什么,姑娘你要不还是别去了。”云砚劝道。
叶瑾安没有回答,而是问:“王爷现在在府上吗?”
在叶瑾安收到信之前,萧景焕已经收到了消息,还不等他去找叶瑾安,叶瑾安已经过来了。
“王爷,我收到了永宁侯府和昌国公府的信,让我去参加昌国公府的宴会。”
“你明知他们设了局等你,也还是要去?”萧景焕睨了叶瑾安一眼。
叶瑾安问:“如果是王爷,他们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王爷会不会去?”
萧景焕接过叶瑾安递过来的信,展开一一看了,随口说道:“一个是前未婚夫,一个是心怀鬼胎没有交集的纨绔子,不去也就不去,本王想要的东西,千方百计也会设法得到。更何况,本王一路走到今天,不是为了让自己再去受气,是为了再也不对任何人任何事妥协。”
随心所欲,肆意而为,何人不想?
生而为人,父母亲人、朋友、敌人、以及陌生人对自己的看法,这些都在影响着我们,左右我们的选择。
幼时,长在将军府看惯了舞刀弄枪,因为父母兄长的宠爱,叶瑾安也在放纵中肆意妄为的长大。
再然后,不管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还是京都城其他贵女,无一不往“温婉娴淑”这几个字靠拢。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特立独行,也是为了不让旁人议论振国将军府,叶瑾安刻意收敛起那些“肆意”,比照其他人,把自己活成人人夸赞的世家贵女。
如今想来,萧景焕这样肆意而为,只为了自己的活法才是他想要的。
只是这一次,她不得不去。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顾枋要我亲自去才把当初定婚的玉佩还给我。”叶瑾安莞尔一笑,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王爷,身为我未婚夫,为了让我和前未婚夫彻底撇清关系,王爷是不是该出手相助呢。”
11. 第十一章
昌国公府虽然这一代家主没什么建树,只在礼部官至侍郎,到底还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财富足以维持公侯应有的荣耀。
这场宴会名义上是给国公府老太太过五十大寿,京都城但凡叫的上名字的府上都收到了请柬,昌国公官职不高,看在他国公爷的身份上,众人也都乐于卖他一个面子,拿了帖子上门捧场。
今日这场宴会,萧景焕答应了和叶瑾安一起去,此刻两人正并排坐在马车上。
今儿个因着是休沐日,各府上下除了夫人姑娘,一些老爷哥儿也应邀前往,人就更多了。
朱雀大街上各色马车来来往往,一时把街道围的水泄不通,因着马车上摄政王府的标志,来往马车皆自觉避让,好歹没在“车流”中耽误太久。
“待会儿本王会让侍墨暗中跟着你,若是遇到危险,有侍墨在,不会有事。”说完,像是担心叶瑾安害怕,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以侍墨的功夫在京都城基本没有对手,不会让你受伤。”
叶瑾安点头:“多些王爷,我现在是王爷未婚妻,王爷保护我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那我就大恩不言谢了。”
今个儿注定不会平淡,叶瑾安和萧景焕刚一下马车,就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见过王爷。”见萧景焕下了马车,李唯赶紧迎了上来,娇滴滴的向萧景焕见礼,“臣女是陇西李氏这辈的大女儿,单名一个唯字,太后娘娘乃臣女的亲姑母。”
“有什么事吗?”萧景焕本来就不喜欢和女子接触,李唯还扯出太后,萧景焕看她就更没好脸色了,“李大姑娘若是没事,还烦请让让,别挡着本王过路。”
“臣女……臣女这就让开。”李唯垂下眼,往后退了几步,好脾气的道。
叶瑾安只听着两人对话便着实惊了,这还是那个在她面前张扬跋扈,不正眼看人的李家大姑娘?
萧景焕见惯了姑娘的殷勤,只是淡淡颔首,一番耽误下来连人面容都懒得细看。
在李唯的目光中,萧景焕回身去扶叶瑾安下马车,动作体贴,态度温柔,全然不是对待其他贵女的样子。
凭什么萧景焕对谁都冷冷的,偏偏对叶瑾安另眼相看,她叶瑾安也配!
门房见有贵客到访,十分有眼力见,忙去一旁通禀出来迎客的主家。
昌国公闻言立马迎了上去,笑着寒暄:“老夫知晓王爷喜静,原还不敢请王爷,却不想王爷倒亲自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萧景焕淡淡受了一礼,抬手道:“国公爷客气,本王确实不喜热闹,只是本王未婚妻爱看热闹,今日本王是陪未婚妻前来。”
提起叶瑾安,昌国公这才把视线投向一旁,正经打量起叶瑾安。
十四岁的少女,出身振国将军府,外祖家又是前太傅,这家世也算得上显贵。
只是振国将军府出事,连带着全府上下被流放,叶瑾安如今也不过一介罪臣之女,就是叶瑾安原先定亲的永宁侯府都草草把婚事退了。
岂料,最后倒让她攀上了摄政王。
少女一头及腰黑发,皮肤白皙,打眼看过去,先是注意到少女白皙流畅的脸庞,跟着就是挺拔纤细的身躯,一举一动,眉眼间上扬的那道弧度都带着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这模样瞧着倒是不错,也难怪……
“那请王爷和叶三姑娘先进去,午宴还有些时辰,后院此刻安排了些游戏,王爷不如带叶三姑娘去看看。”昌国公招呼过来一位侍女,见萧景焕没有拒绝,跟着吩咐道,“快把王爷带去宴厅!”
*
“他们有说让你去何处拿玉佩吗?”萧景焕突然垂首低声问了一句。
叶瑾安边走边答道:“没有,应该是待会宴会上会告诉我。”
差不多走了半盏茶时间,穿过昌国公府层层叠叠的回廊,终于走到后院宴厅。
这一代昌国公虽然在朝中官职不高,但昌国公府是差不多百年前修建的,府上亭台楼阁也无一不有,花园里零星种了些珍贵的花草。
叶瑾安看着院子里开的正好的芍药,想去之前听过的某种传言,目光一顿。
“王爷,叶三姑娘,里面就是宴厅。”
侍女话音刚落,赵越这边已经注意到叶瑾安,随即抛下在坐的人,起身走过去:“叶三姑娘胆子挺大嘛,倒真敢一个人来赴宴,也不怕待会一个人回不去?这是攀上了摄政王,带着王府的下人来耀武扬威了?”
赵越上下打量着叶瑾安,眼神黏腻,像是粹了毒的毒蛇,看叶瑾安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叶瑾安轻轻瞟了赵越一眼,不紧不慢的说:“赵世子的请柬可是给摄政王妃的,往日竟不知赵世子如此胆大,竟然连摄政王妃也敢威胁,你说要是王爷知道了,会不会教训你给我出气?”
“就你,也配!”赵越眼神轻蔑,浑不在意的说,“摄政王是什么人物,也是你一个罪臣之女能肖想的,日后左不过也就是个侍妾罢了,也敢在本世子面前嚣张!”
“噢,本王亲口承认的王妃,转眼间就被赵世子说的一文不值。”萧景焕从叶瑾安身后走上前,冷冷睨着赵越,“看来是本王之前对赵世子罚的还不够,既然赵世子记性不好,那本王今儿个就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
赵越想起当日在城外,他带着一大帮侍卫去堵叶瑾安,虽然他没料到叶瑾安一个闺阁女子居然有些功夫在身,叶瑾安在几十侍卫围攻下依旧不落下风,如果不是最后永宁侯府派来的暗卫,恐怕还真会让叶瑾安给逃了。
只是,半路杀出个摄政王,偏要管闲事,害他被打了一顿。
最后,他没能把叶瑾安成功带回去“金屋藏娇”,萧景焕也没能把人带走,反倒是永宁侯府额度暗卫趁乱向叶瑾安下死手,将叶瑾安打下山崖。
谁成想,摄政王竟亲自去山崖下救人,还把叶瑾安带回了府上。
这边的动静不小,众人其实早注意到了,只是谁也不想为了没利益的事出头,都在沉默着看热闹。
一时间,宴厅安静了下来,说话声走动声都停了,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这边。
李唯刚被萧景焕拒绝,转眼萧景焕就在众人面前维护叶瑾安,她也看向这边,只是看叶瑾安的眼神格外怨毒。
萧景焕四下扫了一眼,不顾他人看法,扬声道:“叶瑾安是本王认定的王妃,此后若是有人胆敢欺辱她就是对本王不敬,本王自会亲自收拾他。”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有几个红颜知己反而是一段佳话,之前虽然萧景焕曾承认过叶瑾安是他未来王妃,到底没几个人把这当一回事。
罪臣之女与王妃之位,岂能相配?
萧景焕此番所为,摄政王金口玉言,直接认了下叶瑾安摄政王妃的位置。
一时间,众人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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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感慨叶瑾安的幸运。
“是臣僭越了,以后段不敢对叶……对王妃无礼,还望王爷恕罪。”对上萧景焕冰冷的视线,之前被打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泛疼,赵越哪敢顶撞萧景焕,哆嗦着急忙道歉。
紧接着,瞧见李唯向他拼命使眼色,赵越忍着惧意,向萧景焕行了一礼后说:“听闻王爷爱下棋,那边国子监的几个水平都不错,王爷不如移步男宾处,也好让我们好生款待下王爷。”
为了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萧景焕必须和叶瑾安分开。
离开时,萧景焕还不忘嘱咐叶瑾安:“万事小心为上,云砚跟在你身边,有事就吩咐她,暗处还有侍墨在,别担心。“
“行了,放心吧王爷,待会儿等着看戏吧。”
等萧景焕走远了,顾枋握紧的拳才松开,他收回视线,悄悄上前,跟着叶瑾安走到角落。
“阿瑾,多日不见,没有想到再次相见不是在我们的婚礼,我们不仅没能并肩而立,你如今还去了别人身边。”顾枋眼里带着失落,既是惋惜也是控诉,“摄政王是何等人物,朝中上上下下哪个大臣不怕他,这些年有多少王孙贵女自荐枕席,却没有一个人能入他的眼,就算他现在真的喜欢你,但难保他以后会变心。”
“这两年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再见我以为你会安慰我,会告诉我父亲母亲的近况,可我也没想到,父亲在我幼时定下的这门亲事,我自小便知道是我未婚夫的人,在我遭逢变故之后,你没有半分宽慰,只知道贬低我、数落我。”
七分演技三分真情实感,叶瑾安说到这已经红了眼眶:“顾枋你约我到昌国公府,说是要把定亲的玉佩还给我,虽然我不记得这事了,永宁侯府当日给我的玉佩已经不在我手上,应该我已经把自己手里的玉佩还你了。你把玉佩还我,从此以后,我们就形同陌路,不要再见了。”
顾枋对叶瑾安是有感情,只是那点感情在家世荣辱面前显得格外微不足道,于是直接进入正题:“阿瑾,此处人多眼杂,我就在这里把玉佩给你,被有心人看见了,难免损害你名声,宴厅后面就是客房,不如我在那里给你,待会儿我先去后面第二间客房等你。”
叶瑾安点了下头:“好,那你就在客房把玉佩给我。”
四下宾客们有的在小声交谈、有的在喝茶品茗、还有的来了兴致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行酒令,好不热闹。
叶瑾安环伺了一圈,见赵越和李唯都没在宴厅,她在一片热闹之中凝神沉思片刻,这才避开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往后面那片客房走去。
云砚从后面跟上来,问道:“姑娘,那永宁侯世子约在什么地方不好,偏偏约在客房,他到底是真的想还姑娘玉佩,还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叶瑾安摇了摇头,示意云砚继续往前走:“上次在宫里也是这样,横竖左不过就是放些登徒子和我在一个房间,或是其他什么办法让我出丑,或者干脆直接对我下杀手,除了这些,他们也没有什么新鲜手段了。”
要还她玉佩哪里不能还?偏要约她在昌国国公府的宴会上还,而萧景焕走后,赵越和李唯也接连离开……
这时,叶瑾安狡黠地笑了,开口问:“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侍墨能第一时间出现吗?要是我伤了人,王爷会帮我摆平的吧?”
云砚:“姑娘只管放心去做,王爷吩咐过,天塌下来,都有他替姑娘顶着。”
12. 第十二章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都准备好了,迷香是我专门在醉香楼老鸨那买的,效果肯定没问题。”
“可是,如果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顾枋,怎么?看你的样子是不敢吗?”
“不敢?我怎么可能不敢。叶瑾安本来就是我未婚妻,如今不过是被萧景焕捷足先登了,她本来就该是我的人,我有什么不敢的?”
“不敢也没关系,你要是不敢,本世子就亲自上,反正我国公府后院够大,就是缺美人。”
顾枋、赵越聚在廊下,一边注意着从前厅过来的这条必经之路,寻觅叶瑾安的踪迹,一边筹谋道。
李唯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碍于还用得到这俩人,敷衍地说:“行了行了,都别吵了,人也该来了,待会儿一刻钟后我就和赵越过来捉奸,你可得把叶瑾安这贱人给‘伺候’好了。”
顾枋其实很犹豫,他其实不想这么做。
只是李唯代表着太后,更何况,看着叶瑾安在离开他后跟在萧景焕身边,那些无法说出口的,隐秘的嫉妒和愤恨就一点点冒出来。
是以,在李唯找到他,说起这个计划时,他虽然觉得这个计划老土又恶毒,但他还是答应了。
在李唯和赵越走后,顾枋估摸着时间,觉得叶瑾安应该要来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熏香点上,静静期待起即将发生的事。
他默默想:叶瑾安本来就该是他的人。
屋顶上的瓦片被轻轻合上,侍墨悄悄从屋顶跃下,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旋即隐进石柱后,无声遮挡住身形。
叶瑾安一路走过来,依言在第二间客房外停下,伸出手就要去推门,顿了顿,而后收回手,往后退到院子里。
目光投向屋子侧旁那几根大石柱,轻声道:“侍墨。”
侍墨过来,眼角眉梢全是惊讶:“叶三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之前听到了我会到这间客房,王爷又安排了你随时跟在我身边,这间客房旁边就这几根石柱最适合藏人。”叶瑾安微顿,想到萧景焕说的那句话,“更何况我听人说过,侍墨公子功夫卓绝,在京都城鲜少有敌手,就算不在柱子后面也在周围,定能及时赶到。”
侍墨忍不住偷偷笑了,然后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姑娘就别打趣我了,姑娘唤我出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叶瑾安挑眉看了眼房门,问:“你看到顾枋进屋后都做了什么?”
侍墨反问:“姑娘,你真的要听?”
“说。”叶瑾安压低了声音道。
叶瑾安冷着脸,侍墨在叶瑾安脸上甚至看出了些萧景焕的影子,收起了嬉皮笑脸,于是把自己看到的一股脑说了。
听完顾枋的一番作为,叶瑾安呼出一口气,最后说:“侍墨,你先去把顾枋绑了,顺便把玉佩搜出来给我,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演吧。”
侍墨往前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姑娘,需不需要我……”
“不用了,他们来来去去也就这些手段,若每次我也这样,岂不是和他们没有区别?我也不会算了,今后他们会从其他地方付出代价。”
侍墨一怔,印象里像叶瑾安这个年纪的世家贵女都半点吃不得亏,没成想叶瑾安能说出这样的话,也难怪他家王爷会对叶瑾安另眼相看。
叶瑾安拿到玉佩后,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从侧边一条小路绕了一圈。
“装什么装,你穿这么好看在本世子面前晃悠,不就是在勾引本世子。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本世子见多了,你不过是寒门出身的小家小户,能做本世子的妾室都是抬举你了!”
“你说什么呢,我姜家虽然不是门阀出身,但我父亲乃当朝户部尚书,而你父亲如今不过是个侍郎,你有什么资格看不清我姜家!”
只见赵越伸手就要去碰姜苑,姜苑避之不及,眼见就要被赵越碰到!
叶瑾安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赵越手腕,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阿苑,你怎么在这?”叶瑾安后退了两步,见姜苑眼睛红红的又想到刚刚那一幕,“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叶瑾安瞪着赵越,仿佛姜苑说出一句欺负了她的话,她就会立马揍赵越。
“阿瑾,别。”姜苑眼眶通红,想到先前发生的事还有些羞恼,拉住叶瑾安“宴厅里面闷,我就出来走走,他只是对我说了一些……一些下流话,然后你就来了。”
“赵越,别以为你从前干那些强迫良家女子的事没人知道,昌国公府园子里的月季一年四季都开的极好,月季喜食肉,你说国公府园子里到底埋了些什么?”叶瑾安提起赵越衣领,质问道。
赵越顿时脸色煞白:“叶瑾安你瞎说什么,本世子府上什么也没埋,你不要血口喷人!”
昌国公府赵家已经绵延数百年,当初就是昌国公府先祖拿出钱财助太祖皇帝招兵买马,这才在太祖登基后得了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出生门阀世家,赵越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看不起诸如振国将军府这些寒门出身者。
赵越忽然笑了,脸上顶着巴掌印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有证据吗,你能让人处置本世子吗,哈哈哈哈哈,你不能!”
叶瑾安直接伸手把赵越从地上拽起来,先是一脚踢向他膝弯,后有给了他两巴掌,随即胡乱踢了两脚,打的不重却侮辱性极强。
在赵越咬牙切齿的眼神中,叶瑾安轻轻擦着手:“只要你做了,终有一天你会被处罚,毕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后见了本姑娘和阿苑记得躲远些,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
时下一直是男女分席,叶瑾安和萧景焕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分坐男女两席。
席间,饭吃到一半,外面突然闯进来一波人,团团将席间诸人围住。
甚至来了带刀的侍卫。
有人不明就里,怒道:“昌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端端来赴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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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我们全扣下,不让走吗?”
“我儿被人打死在园子里,今日来赴宴的皆有嫌疑,没找出杀害我儿的凶手,今儿个一个人也别想走!”昌国公一张老脸都在发抖,“让我查出是谁,老夫非要让这人给我儿偿命!”
叶瑾安一顿。
赵越怎么会突然死了?
她明明只是打了他一顿,离开时赵越分明好端端躺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昌国公这一声吼,众人才知道,原来是国公府的世子赵越被人打死了。
昌国公这些年纳了不少小妾,不知是何缘故,最后还是只得正妻生的一子。
赵越作为昌国公唯一的儿子,自小被娇惯着长大,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也就是昌国公每每在他身后“擦屁股”,不然以赵世子惹祸的水平,早就被人套麻袋打死了。
唯一的儿子被杀,就是他有千般不好,昌国公此刻也只想手刃凶手,也顾不得在场都是有身份之人。
“诸位,得罪了,我儿被…被一剑封喉,老夫已经派人去京兆尹报案,只要看看在场谁身上沾染了血迹,那就是杀害我儿的凶手。”昌国公咬牙切齿道。
在乱做一锅粥的宴厅中,有人沉声道:“既然是为了查处杀害昌国公世子的凶手,让侍卫查看下也无妨,只是今日来了很多女眷,女眷那边还烦请昌国公安排侍女去查看。”
“这是自然。”昌国公应道。
随即,侍卫侍女鱼贯而入,一一检查起在坐诸人的衣衫,叶瑾安想到先前教训过赵越,于是低头往衣衫上看,见上面并未有血迹,暗自舒了一口气
如果这不是针对她,那是……
还有,到底是谁杀了赵越?顾枋那边为什么没有动静?
不等叶瑾安想出个所以然,昌国公府的人就开始一一检查起来,侍女在叶瑾安面前停顿了许久,一点点仔细查看,连衣角都没放过。
最后也没在叶瑾安身上发现异样,只好接着查看下一个人。
直到检查完宴厅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一个身上有血迹的,在场的又都是京都城有头有脸的人,就算昌国公痛失爱子,到底也是昌国公府自己的事。
有那些不耐烦的已经开始起哄:“国公爷你看也看了,在场的没有哪个身上有血迹,既然昌国公府死了人,我们也不便久待,今日这宴会不如就散了吧。”
“不行,杀害我儿的凶手没找到,今儿个谁也不能走!”
“国公爷,你这就没道理了,那今日在国公府的除了我们这些赴宴的,你们昌国公府自己人不是更有嫌疑?要查,不如先把你们自己人查一遍。”说话那人停顿了下,四下扫了一圈,而后道,“况且摄政王殿下还在国公府,国公爷不怕冲撞了王爷,被问罪吗?”
“对了,王爷还在府上。”提到萧景焕,昌国公四下扫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萧景焕正在喝茶,忙走上前行礼道,“王爷,老臣的独子被人在府中杀害,还请王爷为老臣做主呐!”
13. 第十三章
“昌国公说笑了,本王可不是刑部查案的,要查清真凶还是得让刑部出面,本王如何能为国公你做主?”萧景焕四下扫了一眼,意有所指的说,“国公不如好好看看今日前来赴宴的,有哪些人没在现场,这些人不是更有嫌疑?”
今日来赴宴的,确实不是全在宴厅里,昌国公略一思索,,也顾不得得不得罪人的事,径直吩咐侍卫:“快去搜,看今日来的宾客有哪些没在宴厅,马上把人给我带来。”
事已至此,念及昌国公丧子,众人也只好留下看完这出闹剧。
过了约莫半盏茶时间,侍卫和侍女带着顾枋和李唯过来,两人皆脸色煞白,神情慌乱,在这节骨眼,直叫人怀疑赵越之死与他们有关。
却不想,这两人倒是恶人先告状!
李唯拿手帕抹了抹眼泪,红着眼说:“国公,小女在花园那边看的真真的,世子出言挑衅叶三姑娘,叶三姑娘恼怒,唤了王爷身边的侍墨出来,把世子揍了一顿。”
说着,李唯一边偷偷觑了一眼众人的反应,一边露出惊恐的神色,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没成想,侍墨下手会如此狠,竟然直接将世子给打死了!”
叶瑾安悄悄看了萧景焕一眼,见他神色平静,料想应当不会出事,暗自松了口气。
昌国公闻言,气的发抖,碍于是萧景焕手下,一时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昌国公话音刚落,顾枋跟着上前,露出脸上两个硕大的巴掌印,还没开口就让人无端信服两分:“我在客房那边碰到了叶三姑娘,虽然我们的婚约已经作废,但见了面好歹还是要打招呼,谁成想跟在叶三姑娘身边的王府侍卫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顿,还请王爷和国公为臣做主呐!”
李唯和顾枋先后开口,都指向侍墨。
昌国公已经从痛失爱子的悲痛中稍稍缓了过来,闻言看向萧景焕,语气不紧不慢眼神却是带着逼问:“他们二人一个说王爷的侍卫杀了我儿,一个说自己被王爷的侍卫打了,不知王爷觉得该怎么处置这名侍卫?”
萧景焕淡淡瞥了几人一眼,而后打了一个响指唤出侍墨:“既然昌国公信了他们的说辞,不如就由他们当场对峙,口说无凭,要找出杀害世子的真凶少不了要证据。”
在萧景焕话音落后,侍墨不疾不徐向众人见礼,然后把之前的事三两句解释道:“王爷今儿个出门时就吩咐属下跟在王妃身边贴身保护,一开始永宁侯府世子顾枋以归还订婚玉佩为由,邀王妃去客房见面。”
说到这,侍墨停顿了下,从怀里拿出一根没燃尽的熏香:“这是永宁侯世子在房中点的熏香,属下粗浅通些药理,看出其他含有催情的成分。”
“再然后,王妃在湖边遇到赵世子。”见众人同时看过来,侍墨神色不变,接着说,“赵世子对王妃出言不逊,王妃虽然不计较,但属下时刻谨记王爷吩咐,不能让任何人欺负未来王妃,赵世子出言不逊,属下只是出手打了他一顿,并未伤及其性命。”
闻言,众人皆变了神色,胆敢不敬未来摄政王妃,这永宁侯世子被打也是活该,至于这昌国公世子早就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还指不定是为什么被人给杀了。
一时间,众人看昌国公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哼,空口白牙,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昌国公冷哼一声,斥道,“你不过是个侍卫,怎么敢……怎么敢对我儿动手!”
侍墨自小便跟着萧景焕,见惯了大场面,神色没起半分波澜,不卑不亢地说:“在下官职为正三品带刀侍卫,昌国公世子只有世子头衔连爵位都没有继承,只不过是仗着祖辈荣膺,本官为何不敢教训?”
“放肆!放肆!。”昌国公连连斥道,而后看向萧景焕,在众人面前连连逼问,“王爷,这侍卫就算不是杀我儿的凶手,那也伤了我儿,还请王爷秉公处理,给他一个教训。”
萧景焕全然不顾昌国公的愤怒,言语间袒护道:“本王这侍卫说的句句在理,昌国公痛失爱子固然让人同情,但本王的人也不是谁想办就能办的。如果国公能拿出证据,侍墨他自然会去刑部受审,但国公要是拿不出证据,也别想往本王的人身上泼脏水。”
就在这时,李唯忽然跳出来说:“此事涉及世子和王爷亲信,不如让刑部来审理,也好尽快查出杀害世子的真凶。”
“李姑娘说的是,老夫这就进宫禀告陛下,让刑部来查此案。”
一场闹剧,就此暂时拉下帷幕。
回去的路上,侍墨和云砚在外面赶马车,气氛一时凝滞了,叶瑾安抬眼默默观察着萧景焕。
摄政王控制情绪的能力太强,叶瑾安始终没有从萧景焕脸上看出什么情绪,也猜不到他对今日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之前在本王面前不是胆子挺大吗,怎么这会倒犹豫起来了。”萧景焕挑起眼皮。
“王爷,到底是谁杀了赵越你知道吗?”想着案子要交给刑部审理,叶瑾安就一阵担心。
侍墨被扯进这桩命案,到底是因她的缘故。
萧景焕靠在车壁上,忽然转了话题“他们都觉得是侍墨杀了赵越,怎么,你不信?”
叶瑾安一愣,有些恼了:“王爷说的是什么话,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王府,侍墨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听别人说我也会看。赵越虽然讨厌,但侍墨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杀了他,况且我也没见王爷你下了杀赵越的命令。”
侍墨虽然不是专门的车夫,但把车开的很稳,叶瑾安微微后仰,靠在车壁上,说起自己的猜测:“其实,我觉得杀害赵越的人是李唯。”
萧景焕显然没想到叶瑾安会看出凶手是李唯,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叶瑾安,其中闪着浓浓的兴趣:“从顾枋约你在昌国公府见面,再到赵越之死,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应该都是李唯,或者说是太后提前策划好的。”
叶瑾安一时没想明白,不解地问:“如果真是李唯,她为何会这样做,他不是喜欢你吗?”
“李唯喜欢我,你真这么认为?”萧景焕提到李唯,眼里是掩不住的厌恶,“李唯出身陇西李氏,是太后娘家亲侄女,而本王与太后势同水火,你觉得她最疼爱的侄女会喜欢本王?”
从前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萧景焕这么一说,叶瑾安也察觉到不对劲。接着问:“那她装作心悦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景焕看向叶瑾安,忽然笑了:“叶三姑娘不是很有经验,不如你设身处地想想,看李唯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么说,王爷你也很有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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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不如王爷你设身处地的想想,看李唯这么做是为什么。”叶瑾安气笑了,嘲讽道。
“本王就随口一说。”见叶瑾安还瞪着她,萧景焕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呛人的话十分不妥,于是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叶瑾安,“别生气,喏,这个给你。”
叶瑾安接过玉佩,仔细翻看了下,问:“这是什么玉佩,王爷为什么要给我?”
“给你赔礼的。”萧景焕微微垂下眼眸,语气柔和,解释道,“在朝堂上和那帮大臣相处惯了,说话习惯了夹枪带棒,以后在你面前,我会注意的。”
叶瑾安把玉佩握在手里,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入手质地温润,光这一块玉就价值不低,
秉承不要白不要的想法,叶瑾安摩梭着玉佩上的纹路:“这玉佩是有什么用吗?”
“这玉佩是母后留给我的,有了这玉佩,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在本王名下的产业,你都能随时调动人手和支取金银。”
叶瑾安赶快收进怀里,生怕萧景焕反悔:“那王爷你不用改,下次可以送我个别的什么。”
“想的倒挺美。”
其实,萧景焕也不知道为何,看到叶瑾安生气他心里就难过,忍不住拿东西哄她。
此时,萧景焕还没意识到他在在意叶瑾安的情绪,还只觉得是对好友之女的照顾。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车轮在青石板路上碾过,带起一阵尘土。
叶瑾安重新挑起一开始的话头:“所以,李唯为何要装作喜欢王爷你,如果今天的所有事是她在背后安排的,她为何要把一切都推给侍墨,而不是嫁祸我?”
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叶瑾安一顿,眼神中带着震惊:“昌国公府代表着门阀,当下门阀和皇族之间看似维持着平衡,其实底下早已暗潮汹涌。李唯此举表面上看是想要把杀害赵越的事栽赃嫁祸,她知晓王爷你无论如何都会保侍墨,就是是想要引起皇族和门阀的对立,太后她既是皇族又是门阀,她此举是想要打压皇族。”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叶瑾安接着说:“一些求稳的门阀或许不会有动作,但如果此时再出现其他挑起皇族门阀对立之事,他们必然会为了保全自身出手。太后是想借此掌权,她想要垂帘听政?”
叶瑾安眉心紧拧:“除了今日之事,太后近期应该还会再次出手,只是不知是何事?”
萧景焕正色起来,仔仔细细看了叶瑾安一样,眼带赞许:“没想到你对于朝堂政事也有这么敏锐的认识,叶挣这些年除了武艺还教了你治国之策?”
“父亲并未教我治国之策。”叶瑾安想到过往学武,私下看四书经史子集,再到后来转学琴棋书画的过往,笑了笑,“不过是对权谋类的话本子感兴趣罢了,让王爷见笑了。”
自从以普通闺秀的标准要求自己之后,她就把那个肆意、无畏的自己封存起来,努力让自己成为世人喜欢的名门闺秀,只是不知道为何,在萧景焕面前,她就不自觉褪去这层伪装。
大概是摄政王殿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幼时她还救过萧景焕,还有现如今那句“有事找摄政王”,是以对萧景焕她实在没什么好瞒的。
“叶瑾安。”萧景焕唤了下叶瑾安名字,深色认真,“其实你就像现在这样,做你自己就很好。”
14. 第十四章
把众宾客送走之后,昌国公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匆匆忙忙便进了宫,向小皇帝禀告此事。
小皇帝虽然第一反应这是某些人要栽赃嫁祸,但有人证,他也只能答应下来,让刑部审理此案,给昌国公府一个交代。
在刑部上门询问之时,萧景焕一反常态没有阻止,让刑部之人把侍墨带去了刑部询问有关事宜。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皆以为萧景焕为平息昌国公怒火,要把侍墨推出去。
只是此时,原本应该在刑部大牢中的侍墨,却是出现在锦衣卫官邸处。
“都调查清楚了?”侍墨端坐在上首,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问。
在外不可一世的锦衣卫指挥使,此刻恭恭敬敬向侍墨行了一礼,垂首道:“卑职已经调查清楚了,此次秋闱还没放榜,但是卑职打听到除了第一名解元外,前二十名中有十七人都是南方学子,多是各地官员和与皇室沾亲带故者。”
“排名是否是按真实水平来排的?”侍墨问。
“据卑职调查,这份名单并非按照真实成绩排名,按照真实成绩这些人应该有一半门阀子弟。”严横虽然不知侍墨查秋闱榜上名单要做什么,多年政治生涯铸就的敏锐让他知晓其中厉害,试探着问,“可要卑职悄悄调换名单?”
侍墨合上手上的名单,想到来时萧景焕的吩咐,说道:“当然要换,一个时辰后我把名单带来,换的时候务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
两日后
秋闱放榜。
秋闱三年一次,时下大禹朝秋闱上下施行一张卷子,不管是北方考生还是南方考生,统一使用一张卷子。
每次放榜之时,都是全国学子的盛世,就是那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之人”也都跟着走上街,去看谁人能上榜。
这日,京都城所有学子,包括一些家里有读书人的人家,都纷纷走上街,一个个摩肩接踵走到告示栏前,争着挤上前看各自的名次。
为首几个先看清名单的学子“咦”了一声,仿佛一滴水落入油锅,场面顿时炸开了——
“该不会搞错了吧,这名单怎么这样?”
“怎么了,这名单是有啥不对?”
“你们没看到吗,这名单上前十九全是门阀出身,仅第二十名是寒门学子。”
“这是什么意思,门阀垄断了庞大的财富、书籍、上升渠道,现在连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寒门学子了!那我等寒窗苦读数十载,时刻心存报国之志,到底是为了什么!”
“凭什么这么对我等寒门学子,门阀今日垄断官职,明日还想要干什么,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呐!”
吵嚷声、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原本一片喜气洋洋顷刻间瓦解,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在一片吵嚷声中,有一名学子站出来,朗声道:“同窗们,走!咱们一起去皇宫,一起向陛下进言,为广大寒门学子讨一个公道!”
一时间群情激愤,有的学子甚至直接上手把榜单给撕了,学子们吵吵嚷嚷,在领头者带领下向皇宫行去。
叶瑾安和萧景焕隐在人群中,看着人群往皇城涌去,不难想象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一场动乱,于是叶瑾安偏头问萧景焕:“王爷你就放任这些学子去宫门口闹事?”
学子们一个接一个往皇宫处去,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他们一个个目视前方步伐从容,眼睛里像是盛着一簇火苗,势要用生命燃烧,身先士卒,为广大寒门学子闯下一条往上走的血路!
萧景焕看着他们,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在朝臣围堵之下,他一边教导年幼的小皇帝一边和那帮老臣周旋,还要防着太后夺权。
那时,他在想什么,是凭着什么坚持下来的。
阳光从头顶打下来,一道火红的身影闯进视线,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受伤的地方还在不停往外渗血。
侍墨他们都被他派出去做其他事了,跟着他的侍卫全部阵亡,一时半会也没人到这荒郊野岭。
未免被对方发现,他只能躺在草丛里,闭上眼感受阳光笼在身上,只是血不停往外渗,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冷。
“那里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模糊间一道声音响起,他看到那些追杀他的人去而复返,这时一道火红身影窜了出来,只用腰间一柄软剑,“刷刷刷”几下便把那几人制伏。
再后来他被赶来的侍墨等人带回王府,他醒来后立刻派人去查那姑娘的身份,才知道是振国将军叶挣的独女,按照辈分,得叫他一声“叔叔”。
更何况,小姑娘自小便定下了一门亲事。
自此,萧景焕刻意忽略有关叶瑾安的一切消息,只是每每听到和她有关的,还是忍不住偷偷关注。
直到那封从边疆来的信送到他手里,他亲自上门去找叶挣,想出这个计策,然后永宁侯府主动与叶瑾安解除婚约,他在城外救下叶瑾安后。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爷,他们都走远了,我们也赶快跟上去瞧瞧?”
记忆中那抹火红和眼前的身影逐渐重叠,萧景焕思绪回笼,看着身处之地,逐渐正色起来。
“怎么能说是闹事,是学子不满‘门阀打压,垄断寒门学族入仕渠道,勇于为天下学子说话’”人群向前涌动,萧景焕也迈步往前走,回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叶瑾安跟上,其间盛着叶瑾安没看出的温柔,“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领头者是京都城出生的寒门学子沈硕,此人虽是寒门出身,五岁便能背论语,文采斐然,在学子间名声很大。
沈硕带领学子在宫门口站定,目视前方,振臂高呼:“我等学子,寒窗苦读,为的是报效朝廷,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而今门阀当道,不仅垄断财富、书籍,致我等学子苦学无门!报效无门!长此以往门阀必将变本加厉,国将不国,恳请陛下肃清朝堂!还我辈学子一片清明!”
在他身后,数百学子跟着一起跪下,共同请命:“恳请陛下肃清朝中门阀,还我辈学子一片清明!”
声声高呼在宫门口回荡,周遭陷入一片寂静,过往百姓、守城士兵皆看向他们,学子们有序排开,在宫门口跪了一片。
少年学子们一个个腰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神情坚定,有少年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他们在为天下学族请愿。
*
“陛下,宫门口有几百学子跪下请命,他们怀疑本次秋闱有人舞弊,在求陛下做主。”守城军一路小跑过来,到御书房就慌忙跪下禀告。
“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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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有问题?”萧铭钰一惊,“有几百学子跪在宫门口请命?”
自古以来科举考试都是国之大事,不仅关乎朝廷选拔人才,同时也是为了安抚各方势力,让政权更加稳固。
读史可知,一般而言如果科举出了问题,不管是考生舞弊还是考官包庇都会引起动乱。
大禹朝正是门阀当道之时,此时若是出了问题,上下必会掀起一番动荡。
听闻有学子在宫门外请命,萧铭钰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跟着下意识吩咐:“快去请皇叔进宫,秋闱是皇叔在负责,皇叔肯定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着,萧景焕端坐在龙椅上,冷言道:“令刑部马上去查,锦衣卫从旁协助,务必在三日内查清真相,给朕一个交代,不然刑部尚书也可以换个人试试了。”
“轰隆隆——轰隆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狂风席卷落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侍卫一惊,再次询问:“那宫门口那些学子该这么办?”
萧铭钰正想到此处,抬脚就要往外走:“走,跟朕去宫门口看看。”
宫门外,在昏暗天色之下,萧景焕和叶瑾安混在人群里,默默关注这场声势浩大的请愿。
叶瑾安忽然意识到,这一切有些太仓促了。
从放榜到学子聚集在宫门口不过半个时辰,一切犹如预设好的一般,太快了太顺利了。
可能是因为“众怒”的缘故,天空黑沉沉的,黑云从四面八方飘来,黑压压压在京都城上空。
感受到山雨欲来之势,叶瑾安压低了声音说:“这么多学子在宫门外聚集,会不会出事?”
叶瑾安说这话时余光瞥着请愿的学子,虽然清楚这一切都是萧景焕授意,眼里还是蓄着化不开的担忧。
萧景焕把视线从宫门口挪开,转过头看向叶瑾安,视线落在她眉宇间的担忧上,许久才低声说:“有些时候有些事不可避免,本王也希望不会出事,萧铭钰应该要来了,他是本王教导长大的,本王相信他能够处理好。”
叶瑾安心头一动,跟着点了点头:“陛下会怎么处理,是驱散学子不了了之,还是真的处置门阀?”
“可是……”叶瑾安顿了顿,犹豫着说,“这不可能是一两家门阀能操纵,背后有那么多门阀,难道真的要处罚所有人?真这样的话,到时候门阀群起攻之,朝廷该怎么办?”
“门阀之弊由来已久,历朝历代都有,要彻底清除门阀之弊有很多阻碍。”萧景焕侧身,望着天,思绪随着空中乌云慢慢飘远了,“财富、书籍、官职,很多都掌握在门阀手中,数百年积累下来,这些门阀的底蕴加起来甚至富可敌国。”
叶瑾安顺着萧景焕眼神看过去,城墙上跑过来一群守城军,有人在往城墙上去。她接过萧景焕的话茬:“但门阀仍不会满足,他们在继续汲取这个国家的财富,继续把家族子弟送进朝廷为官,在门阀之下,无数学族无法露头,只有这么一代一代生活在最底层。”
说到这,叶瑾安眼里担忧更甚:“阶层固化,学族没有上升渠道,一直这么下去学族迟早有一天会起来反抗,到那时就不可控了。”
“那就看萧铭钰这次会怎么处理了,在乱世,作为帝王,他必须学会处理这一切。”
15. 第十五章
萧铭钰已经到城门上,他站在城楼之上往下看,底下黑压压跪着一片学子,他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为首者之上,而后,视线一转,跟着视线落在叶瑾安他们这边。
有萧景焕在,萧铭钰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轰隆……轰隆隆……”又是一道惊雷。
闪电划破天空,亮光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拉出一道狭长的白线,映在萧铭钰半边侧脸,显现出他拧紧的眉峰。
少年天子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心下虽有担忧,面上还是学着他皇叔,摆出“泰山崩于前不改于色”的从容。
天色越来越暗,雷声轰鸣,雨却迟迟未下。
学子们一声声请愿未停,人人皆挺直着脊背,用行动为自己,也是为天下学族要一个公道。
见城墙上来了人,在沈硕的带领下学子们提高了音量:“…请陛下为天下学子做主!”
在一声声请愿中,萧铭钰把视线收回,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学子要求彻查秋闱舞弊,要求处理门阀,他又何尝不想?
“陛下,要不要奴才下去把这些学子驱散?”
“不。朕亲自给他们一个交代。”
学子已经注意到萧铭钰,请愿声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大,萧铭钰抬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学子们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萧铭钰在一片寂静中开口:“诸位,朕已经知晓你们为何而来,朕向你们保证,三日内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其一,朕已经吩咐刑部去查秋闱整个流程是否存在问题,如若真有人在秋闱中舞弊,不论是谁朕都会严惩。其二,诸位不管是否会入朝为官,身为学子皆是我大禹朝未来的脊梁,朕向你们保证,科举之门永远会向学子敞开,不管是何出身,只要有真才实学,都是朝廷需要的栋梁。”
沈硕开口道:“陛下既然如此说了,我们相信朝廷会给我们一个公道,只是学生恳请陛下,如若门阀真在操纵科举,请陛下一定要秉公处理,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
萧铭钰颔首,正色道:“朕保证,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
摄政王府
叶瑾安同萧景焕一道儿回府,云砚见两人回来,忙迎了上去:“王爷姑娘,侍墨被刑部的人带走,他现在怎么样了?刑部的人不会为难他吧?”
云砚和侍墨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她并不知道侍墨此刻并不在刑部,是以在看到萧景焕和叶瑾安回来,忍不住上前询问,想要知道侍墨的消息。
在王府这段时间,一直是云砚在她身边照顾,叶瑾安也看出云砚同侍墨两人关系极好。
叶瑾安上前拉起云砚的手,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别急,侍墨没有杀人,就算是刑部调查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给侍墨安个罪名,也得讲证据。”
“奴婢明白…”云砚脸上始终带着担忧,听了叶瑾安的安慰好歹放心了些,接着问,“不知侍墨什么时候能回来?”
“侍墨是王爷的手下,王爷和我无亲无故尚且会在我坠崖时把我救回王府,侍墨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早就成了王爷心腹,王爷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侍墨被人构陷。”说到这,叶瑾安回头看萧景焕,向萧景焕使了个眼色,“是不是啊王爷?”
“侍墨没事,过两日他就会回府。”萧景焕回道。
换做从前,萧景焕是不会搭理这些担忧,他过往经历告诉他只有去做,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用。
担忧、安慰,这些情绪完全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安慰他人,向他们解释更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皇兄当初也对他说过,没有牵绊才能无所畏惧,所以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对他喜欢的一切事物是,对叶瑾安是,对萧铭钰也是。
此时,还不等他思考,已经下意识回了话。
大概是从把叶瑾安带回王府开始,这一切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清风拂过,带着花果特有的清甜,在这一刻,短暂的把那些算计、无奈、担忧都吹散了。
叶瑾安跟着萧景焕一路来到他书房,已经一只脚踏进去了,才想到书房重地,按说她和萧景焕目前的关系,还不足以进入王府这么机密的地方。
“来了就进来吧。”萧景焕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
叶瑾安顺着萧景焕的话走进去,隔着几案,在三尺开外站定,叶瑾安道:“书房重地,王爷放心让我进来,也不怕我把王府的秘密泄漏出去。”
“你不会。”萧景焕说着抬头看了叶瑾安一眼,视线从叶瑾安背后一排排书架上扫过去,“就算你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从书房带出去点什么,也是些无用的东西,本王手中真正机密的东西从来不会摆在书房,这里只是日常处理公务,和迷惑一些人的地方。”
“原来王爷并不是信任我,而是自信我从书房里得不到什么信息。”叶瑾安微微笑了,“不过我也不在意,只是想问问王爷侍墨被刑部带走调查和学子请愿这两件事,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想到上次萧景焕送的玉佩,叶瑾安故意这么说,想看看萧景焕这次会送她什么。
萧景焕忽然起身,从几案上拿起个木匣子,走过来在叶瑾安面前停下,把盒子递给叶瑾安。
叶瑾安:“这是什么?”
面前是个小叶紫檀做的小匣子,长条形,面上还雕刻着莲花纹路,典雅又不失精致。
萧景焕当着叶瑾安面把匣子打开,露出里面一直通体碧玉的簪子,叶瑾安拿起簪子,仔细瞧了瞧,发现发簪上雕刻的也是莲花图案,一瓣瓣花朵弧度流畅,组合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真的莲花。
簪子入手质地温润,叶瑾安拿在手里看了看,在光线下碧玉那浓郁的颜色显得更加尊贵,簪子雕刻的也栩栩如生,完全是叶瑾安喜欢的低调奢华的款式。
“收了簪子,本王就当你原谅本王了。”萧景焕清了清嗓子道。
叶瑾安拿着簪子把玩,随即莞尔一笑:“那我就收下了。”
没想到萧景焕这样的人,哄人会这么可爱,这簪子看着不像是买的成品,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不然萧景焕也不会突然呛她。
萧景焕把匣子递给叶瑾安,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放在叶瑾安面前:“侍墨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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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都没在刑部,而是去了锦衣卫衙门,不然今日学子前去请愿,攻歼的就不是门阀而是皇族了。”
“王爷你的意思是,此次秋闱舞弊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操纵,那人原本的目的,是想要引起学族和皇族的对立。”
叶瑾安顺着获利人这条思路想下去,很容易就想到幕后之人:压低了声音说“是太后?”
见萧景焕点头,叶瑾安接着说:“她想以此引起学族攻歼皇族,等二者两败俱伤,门阀一方面对皇族说,看只有我们才会永远支持你们,另一方,他们会对学族说,看皇族那些人始终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只有站在我们身后,你们才有出头之日。”
一簇簇阳光从窗户口透进来,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叶瑾安却觉得有种如坠冰窖的恶寒:“然后门阀在这时站出来,帮着一方对抗另一方,很快,门阀将真正掌握话语权,太后会代表她身后的门阀走上权利中心,而皇族将不被信任。”
若是太后不是代表门阀,或许皇族也不会面临这么多困难。
叶瑾安其实一直不太明白,萧景焕为何会容忍太后在宫里一家独大,甚至专权。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解决掉太后,如若没有她,宫中没有门阀代表,你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因为太后手里有一道圣旨,那道圣旨是太祖皇帝留下的,上面写道,因感念当初门阀在乱世中出资出物之情,可以满足门阀一个条件,只要是萧氏子孙就必须兑现。”
提到过往,萧景焕脸色慢慢冷了下去:“皇兄还在时,陇西李氏拿出那道圣旨,把当今太后送进宫为后,短短数年,明里暗里为门阀谋求了不少好处。现如今她成了太后,多年来埋下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若不是本王还在,只怕已经‘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叶瑾安握着茶杯,听闻这段皇室秘辛不由得紧张起来,随即想动萧景焕,问道:“所以太后,或者是她身后的门阀最想除掉的就是王爷您,他们才会一次次派人刺杀你,为的就是让陛下孤立无援,好借机掌握朝政。”
萧景焕嗤笑道:“本王岂是那么好除掉的。”
见萧景焕如此自信,叶瑾安生出了几分逗弄之意,她把手探过去,一寸一寸往前挪,学着往日话本子里看到的桥段,用手指抚上萧景焕的手,手指微勾,动作和眼神皆盛着一汪蜜,像小勾子一样牵动萧景焕的心。
这么些年,想要进摄政王府的贵女不少,只是没一个萧景焕能看得上眼,现下叶瑾安不过是笨拙的使了些小手段,萧景焕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被那把小勾子给稳稳勾住,叫他如何也摆脱不了。
这也激起了萧景焕的胜负欲,他反手握住叶瑾安的手,用力一拉,叶瑾安顺势往前,被萧景焕带进怀里。
“砰砰砰——”
一声接一声,叶瑾安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伸手抵在萧景焕胸口,就算是在私底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出戏唱下去:“虽然臣女倾慕王爷,但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还是等咱们成婚了再……”
萧景焕配合道:“那等日后成婚了,阿瑾可不许耍赖。”
16. 第十六章
“卖糖葫芦了,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哟。”
“新摘得果子。姑娘要来一斤吗?”
“姐姐,买束花吧。”
不管朝堂风云变化,普通百姓依旧日复一日,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赵越被杀和秋闱舞弊案都有萧景焕盯着,叶瑾安自到摄政王府还没出门走走。
于是次日一早,她便向萧景焕打了个招呼,带着云砚出门逛街。
先帝在时,就重视发展经济。
直到现在,大大小小城镇夜间都不设宵禁,每月逢五、十五、二十五这些日子,在官府组织下,还设有统一的集市,从玉器首饰到手工制品应有尽有。
京都城处在天子脚下,来往货商更多,大大小小集市都有五六个,今日正好逢五。朱雀大街这边就有集市,叶瑾安便带着云砚直奔集市。
集市上不仅有摊贩,也有很多商铺,其中有一家叫珍宝阁的铺子,首饰总是率先推出其他店没有的款式,最受京都城夫人姑娘们喜欢。
见有人来,掌柜的忙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姑娘请进,姑娘是想看个什么?玉?珍珠?还是宝石?我们店有很多才上的新品,保管是其他铺子没有的。”
“什么材质都可以,只要好看就行。”叶瑾安随着掌柜的指引进来,视线落在大厅右侧一整个琉璃柜上,眼里闪过惊艳,“这是整块琉璃制成的展柜?珍宝阁还真是财大气粗,能用这么大块琉璃来做展柜。“
提到这个,掌柜脸上不免闪过得色,热情的说:“也是我们主子审美好,说是用这琉璃做展柜,既保护了那些贵重首饰,又能最大限度放大首饰的美,确实换上着展柜后,咱家店的生意比从前更好了。”
走近去看,站在展柜面前,琉璃独有的那种通透,还有那种光线折现出的五颜六色的光彩,为柜中玉石首饰打上了一道绚烂的光彩。
叶瑾安站在柜台前一一看过去,镯子发簪耳环什么都有,从和田玉到碧玺到珍珠再到珊瑚玛瑙,应有尽有。
最终,叶瑾安视线落在一支雕狐狸模样的藕粉色玉簪上。
掌柜的极有眼色,连忙让侍女取出簪子,放在叶瑾安面前的展台上:“姑娘仔细看看,这枚簪子通体用的和田玉藕粉的料子,料子虽然不如碧玉白玉那么珍贵,但这块料子细腻通透,颜色也是独一份的清晰淡雅,很受小姑娘喜欢。”
“就这个,给我包起来吧。”叶瑾安本来也是随便挑一挑,见它合眼缘就点了点头,准备结账。
“慢着!这根簪子本公主看上了,给本公主包起来!”昭瑰公主从店门口气冲冲过来,趾高气扬支使掌柜的。
看清来人后,叶瑾安不怒反笑:“昭瑰公主是不认识‘先来后到‘这几个字吗,怎么宫里那么多珠宝首饰都不够公主戴,还要巴巴的出宫来和臣女抢吗?”
“先来后到?”昭瑰公主念叨了两声这个词,轻笑道,“你也好意思说这话,明明是我表姐先认识皇叔的!”
现在知道李唯并不喜欢萧景焕,叶瑾安只觉得昭瑰公主可怜又可笑,被人当枪使还傻傻的为人出头。
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教出如此愚蠢的女儿。
“公主难道没听说过?自古以来’竹马都敌不过天降‘”叶瑾安反驳道。
掌柜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哪个都不能得罪,只得对昭瑰公主陪着笑:“不好意思这位客官,这枚簪子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客官要是喜欢簪子,这边还有碧玉簪子和白玉簪子,客官要不看看其他款式。”
“本公主出五倍价格,我就要这个,马上给我包起来。”看上的东西拿不到,昭瑰公主哪受过这种委屈,直接用她最熟练的方式,拿钱砸人。
叶瑾安听到昭瑰公主愿意出五倍价格,眼睛亮了一瞬,而后嗤笑道:“公主是想要仗势欺人吗,这簪子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昭瑰公主想起近日发生的事,更加对叶瑾安不满,在这档口撞上自然见不得叶瑾安好。
“本公主就仗势欺人又怎么样!”昭瑰公主再次提价,“本公主出十倍价格,再不卖给本公主,本公主就砸了你的店!”
掌柜的忙出来打圆场,带着歉意看向叶瑾安:“姑娘你看这位客官出价实在太高,为表歉意,小店送姑娘一根青玉簪子,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就当卖掌柜的你个面子。”叶瑾安接过“赔礼”,向昭瑰公主扬了下手里的木匣:“多谢昭瑰公主。”
至于在叶瑾安走后,昭瑰公主是如何在珍宝阁“大肆采购”发泄怨气,又在回宫后如何把气撒在宫人身上,叶瑾安就一概不知了。
她把给萧景焕买的毛笔和分给丫头们的脂粉都交给云砚,趁云砚不在,悄悄拿出一只木匣。
赫然就是今日珍宝阁掌柜的送的那只。
叶瑾安先是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黑檀木镶嵌青玉的玉兰簪子,这只簪子做工比叶瑾安先前看的藕粉簪子要更精致些,加之黑檀也是用的老料子,只算价格比她看上那只藕粉簪子还要贵些。
她注意力却不在簪子上,随即叶瑾安把簪子随手放进妆匣,而后把妆匣底部的木板拆开,取出藏在夹层里的一张纸。
屋里烛火烧的很旺,叶瑾安一点点展开信纸,借着烛火看纸上的内容。
除开前面两句汇报她名下那些铺子最近收入,中间大半篇幅都是在写振国将军府阖府上下皆安好,在信纸最后,提到他外祖想让她去江南,说是担心她一人在京都城的安危,已经派了人过来,准备接她过去。
看完后,叶瑾安把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一边思索着,外祖到底会派谁来接她。
还有,她现在到底要不要离开京都城。
“扣扣——”
思索间,门外传来敲门声,叶瑾安很快把匣子放进梳妆台,起身时把灰烬倒进花盆里,一边扬声道:“云砚吗,我已经准备要睡了,你回去吧。”
“是本王。”
直到门外那人开口,叶瑾安才知道来人是萧景焕。
叶瑾安本来想把萧景焕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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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但想到自个现在都是在别人地盘上,不好意思把萧景焕拒之门外,于是打开房门,站在门口问:“这么晚了,王爷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已经准备睡下了。”
“侍墨那边有消息了。”萧景焕没说答不答应,而是提起了侍墨。
侍墨被迫去刑部接受调查,其中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是以,她一直在关注着侍墨的消息。
听了这话,不得不开门应付萧景焕。
叶瑾安正琢磨侍墨那边有了什么消息,萧景焕却往里屋看了一眼,忽然开口:“根深露重,阿瑾也不让我进去坐着说。”
自从上次萧景焕唤过她阿瑾后,萧景焕仿佛从中找到某种乐趣,之后不管人前还是人后,总要叫他阿瑾。
一开始叶瑾安还有些不习惯,渐渐的,也习惯萧景焕这么叫他了。
“先说昌国公世子那事。”萧景焕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叶瑾安问道,“从前你有没有听过关于赵越那些传闻?”
叶瑾安反问:“什么意思?我确实听说过赵越喜欢十三四岁未及笄的少女,更有传言说赵越在各处收刮了不少少女养在后院,甚至有些小官家的女儿都没能幸免。”
见萧景焕没有打断她,叶瑾安一边摩挲腕上戴的镯子,一边说:“赵越做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从这些少女的挑选到悄无声息送进昌国公府。这背后或许不只是昌国公府,还有其他势力在,那些少女,或许不只存在于昌国公府。”
从前叶瑾安就听说赵越不仅喜欢未及笄的少女,在那档子事上还特别……更有所谓的知情者说,昌国公府花园底下躺的全是少女尸骸。
只是这些内容大家也都是私下说说,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害少女的家人去昌国公府讨说法,这事也一直都是传言。
叶瑾安几次以这事吓唬赵越,端看赵越的反应,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难道……”叶瑾安有些不确定的问,“难道侍墨真在昌国公府园子里挖出了少女尸骸?”
只是想到那个画面,叶瑾安就觉得浑身发冷,就算赵越是被李唯害死的,这么看来,他也是咎由自取。
叶瑾安怔愣了许久,正愣神间,萧景焕忽然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等她喝了一口后才慢慢解释:“赵越被害一事,侍墨虽然有嫌疑,但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侍墨杀了赵越。原本是本王派侍墨去昌国公府找赵越和李唯有勾结的证据,正好在侍墨带人潜进昌国公府时,遇到有人在处理被……的少女,整个园子里被埋葬的少女有二十多个,有了这些证据,昌国公府自身都难保。”
“更何况。”萧景焕声音冷了下去,“侍墨在赵越书房隐秘处发现了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在昌国公府宴会上李唯指使赵越和顾枋要害你的计划。这么看来,赵越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叶瑾安蹙眉,跟着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萧景焕一边眉头轻轻向上挑起:“秋闱舞弊案,刑部调查结果出来了,确实是门阀提前拿到了考题,而泄漏考题的人就是太后。”
17. 第十七章
竟然查到了太后身上。
叶瑾安不解,太后居然会留下把柄给他们查。
“怎么……”
似乎是觉察到叶瑾安的疑惑,她还没问出口,萧景焕就接着说道:“这次还得感谢昭瑰公主。”
“昭瑰公主?”叶瑾安疑惑道,随即想到某种可能,“她该不会是得罪了谁,对方为了报复她把证据留下了吧。”
“八九不离十。”萧景焕抬眸,赞许的看了叶瑾安一眼。
在萧景焕公开承认她是未来摄政王妃后,在珍宝阁昭瑰公主依旧敢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换做其他府上的姑娘,或者是宫里的宫人,一定更加嚣张。
无形中,昭瑰公主无疑得罪了多少人,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报复她。
萧景焕把查到的消息,一点点讲给叶瑾安听:“昭瑰公主身边有个宫人,听说很会梳头,人也长得漂亮。只是昭瑰公主并未遗传到太后的美貌,相貌只算得上清秀,一直看不惯长得比她漂亮的姑娘,何况还是身边伺候的宫人。”
“那宫人是不是已经……”
萧景焕点头:“某一日昭瑰公主随便寻了个由头,便把那宫人脸给划花了,再后来就再也没有那宫人的消息了。”
“后来,那宫人的妹妹想办法调到了昭瑰公主身边,但没人知道她和她姐姐的关系。”
折腾了一晚上,叶瑾安都有些饿了,边听萧景焕说,叶瑾安边在桌子上拿了块绿豆糕。
刚咬了一口,见萧景焕在看她,以为萧景焕也饿了,于是又拿了一块递给萧景焕示意他吃。
萧景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在叶瑾安的目光下接过糕点。
糕点有些甜,但不让人讨厌,反而软乎乎的让人有些上瘾。
擦干净指尖糕点碎屑后,萧景焕终于说到重点:“不知怎么昭瑰公主弄到一份秋闱考卷,还带回自己寝殿亲自做了一遍,除此之外她还写了一封信,提到秋闱泄题和昌国公府园子里埋的秘密。”
叶瑾安眼睛一亮,连糕点也顾不上吃,赶紧问:“那卷子和信,王爷你都拿到手了?”
“慢点。”萧景焕拿帕子擦掉叶瑾安嘴角留的糕点碎屑后,才继续解释,“那个妹妹偷偷将东西偷了出来,昭瑰公主心大,竟一直没发现。要不是侍墨去宫里查看时,发现她鬼鬼祟祟从昭瑰公主寝殿出来,恐怕还拿不到这份证据。”
叶瑾安给他们二人把茶水斟满:“王爷你打算直接把证据交给刑部,还是直接公之于众?“
“本王觉得,这两种方法都不够漂亮。”萧景焕沉吟片刻,目光看向窗外,想到以太后为首的门阀,这些年在朝堂上下各种所作所为,“或许直接公开审理,当着所有人面向所有人揭露昭瑰公主和她背后的门阀干了什么,这样岂不是更能平息众怒。”
*
转眼间已到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在萧景焕授意下,赵越被杀以及秋闱舞弊两个案子,都在刑部由萧铭钰亲自审理。
百姓天性爱看热闹,这热闹又涉及权贵,在传出陛下将在刑部亲自审理此案后,百姓们不管有空没空,都自觉把这段时间留了出来。
案子开始审理前半个时辰,京都城已呈“万人空巷”之势,人群全往这边涌了过来,不一会刑部大堂和门口就挤满了人。
好在提前安排了侍卫维持秩序,虽说现场吵吵嚷嚷的,好歹没出什么事儿。
叶瑾安带了面巾,临出门时见萧景焕一点也没遮掩,便拉过萧景焕,给他也带上一张面巾。
毕竟,京都城谁人不知摄政王威名。
萧景焕抬手想摘。
叶瑾安按住萧景焕的手:“王爷就这么去,一准一露面就被认出来了。”
见叶瑾安也带了面纱,萧景焕想了想,还是依叶瑾安带了面纱。
云砚虽然还在担心侍墨,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眼角微弯笑了。
他们王爷和未来王妃,是越来越亲密了呢。
叶瑾安和萧景焕到京兆府时,外面已经围满了人,萧景焕即使带着面巾也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加之他仗着个高身形灵活,带着叶瑾安一路挤到最前面。
正戏虽然还没开场,百姓已经三三两两议论开了——
“真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公开审理。”
“哎你说,要真是审出来是门阀在操纵秋闱舞弊,陛下会处置门阀吗?”
“别管能不能料理了门阀,反正看着这些权贵一个个被拉来审问,我就解气!”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个别态度激烈的,仿佛在骂骂咧咧中,已经看到门阀们凄惨的下场。
时下民风开放,当一代代平头百姓只能过温饱尚且需要筹划的日子,再看着门阀一个个骄奢淫逸,甚至亲身经历门阀打压。
谁会不想看到他们倒霉?
“到时候陛下真的会下令处置门阀?”叶瑾安也问出了部分百姓关切的问题。
门阀扎根上百年,他们垄断的行业、商铺、书籍数不胜数,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开始打压门阀,整个大禹朝都将经历动荡。
萧景焕凑近了些,在人群往前挤时,把叶瑾安护在身前,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毒瘤不除,会遗祸无穷,本王自出生起就没怕过。面对门阀,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这件事是个契机,事后一时可能会受到影响,在影响过后,朝廷会迎来新生。”
“快看!陛下来了!”
叶瑾安和萧景焕闻声看过去,只见萧铭钰还带着几位朝中重臣进来。
在众人视线中,萧铭钰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走向高台之上,在上首坐下,大手一挥示意几位重臣依次落座,一举一动之间,少年虽年少,已经能看出帝王气概。
萧铭钰视线越过人群,目光落在他们这边,短暂停顿了一瞬,与萧景焕交换了个眼神,便不做声色挪开。
锦衣卫鱼贯而入,一字在堂上两侧排开,个个拿着佩刀,视线在堂下一扫,顿时噤若寒蝉。
待萧铭钰一拍惊堂木,提起今日审问事宜后,朗声道:“朕知天下学子皆对此次秋闱舞弊案密切关注,那日数百学子在宫门前请愿,朕见之,痛心疾首,许诺会在三日内给众学子和天下人一个交代。今日便是三日之期,朕便将秋闱舞弊案和日前昌国公世子被害一事一起审理。”
堂下顿时议论开了——
秋闱舞弊一事倒是沸沸扬扬传开了,只是赵越之死当时也只是前去赴宴的人知晓,后来昌国公又下令封锁了消息,是以现在萧铭钰提起此事,大半百姓都不知是何事。
“按照时间,朕先审理昌国公世子被害一案。”
查探数日,大禹朝地下这条黑色买卖已经很明显了。
绑架少女,再把这些少女调|教后送往各个买家。
这桩生意在大禹朝地下悄然升起,并存活至今。
很多人至今不知道自己无故消失的妻子、女儿、姐妹到底去了哪里。
而伤心病狂的卖家为了一本万利的买卖,还在不停在朝堂上下搜罗货品,把一个又一个花季少女推入深渊,当更多变态因为好奇或是合群等原因加入进来,这门生意将疯狂扩张,直到被彻底消灭那天。
只是现在众人还不知道,在对女子约束已经变得很小的大禹朝,深藏在黑暗之下,还有这么奇诡恐怖之事。
甚至,大多数人觉得,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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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好吃懒做的世子,死了也就死了,有什么值得查的,不就是仗着他家祖上的荣膺?
迎着百姓们不解的目光,萧铭钰没有解释,径直传唤道赵越一案涉及人员,顺道命锦衣卫把事先准备好的供词呈上来,一一摆在面前的几案上。
很快,几名嫌疑人和昌国公都被带到了堂上。
侍墨赫然也在其中。
堂下四人呈一字排开,萧铭钰抬眸,居高临下往下一瞥,几人本来还在小声吵嚷,顿时不敢再言语。
围观百姓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一出好戏。
萧铭钰拿起手中供词,照顾底下百姓不知事情原委,于是把赵越一案简单说了一遍:“日前,昌国公在府上设宴,其独子赵越被杀害于宴厅后湖边,随后太后娘家侄女李家姑娘李唯提到摄政王身边的侍墨因对未来摄政王妃出言不逊,被侍墨打了一顿并将其杀害。在她之后,永宁侯府世子也指认侍墨说,侍墨在宴厅外也因摄政王妃不分青红皂白就了打他。”
“白纸黑字,诸位都画了押,朕所说可属实?”萧铭钰扬了扬手里的状纸问。
“陛下所言全部属实。”昌国公往日保养的很好,乍然经历丧子之痛,头发一下变得花白,一想到自己老来丧子,声音跟颤抖起来,一开口就是在攀咬,“就算我儿态度不好,说了几句重话,那叶家三丫头也不该…….定是那叶家三丫头指使王爷身边的侍卫杀了我儿,不然我儿平日素来与人为善……又怎么会惨遭毒手。”
“一派胡言!”
侍墨当即反驳道:“那日在昌国公府我就已经说过,我只是教训了永宁侯世子和昌国公世子,他们一个对我家王妃出言侮辱,一个仗着四下无人就敢对邀请进府的宾客出言不逊,试问在场诸位,要是你们家主母被这样对待,你们不会讨个公道吗?”
谁家都有女儿,就是没有也都有妻子,侍墨这么一说,极大引起百姓们共情。
接着,侍墨冷言道:“当日,我奉王爷之命,跟在王妃身边保护其安危,遇到一个个小小世子胆敢对王妃出言不逊,如此尊卑不分,对我家王爷视若无物,难道卑职不该教训吗?”
振国将军一家世代武将,保卫大禹百姓安危,这是大禹百姓从小就知道的事,没有几个小孩不是听着叶挣在边关打仗的故事长大的。
听闻赵越和顾枋被打都是因为对叶瑾安出言不逊,当初百姓们本就对振国将军府阖府被流放一事闹过一次。
再加上叶瑾安是萧景焕未来王妃,百姓们不是不识好歹,摄政王虽然名声不好,每年在京都城建起的施粥棚,还有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为百姓争取轻徭薄役的好处都是实打实的。
这两个什么都不是的门阀子,胆敢这么欺辱忠良之后和未来摄政王妃,现下更是有群情激愤之势——
“听说那昌国公世子私底下干了不少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叶三姑娘乃忠良之后也敢对其出言不逊,还是摄……更何况我等布衣。依我看,就算真是摄政王府的侍卫杀了他,那也是为民除害了!”
“谁说不是,这些门阀本来就没把我们平头百姓的命放在眼里,叶将军可是为大禹百姓镇守边关多年,现在只这一个姑娘在京都城,难道还要任由门阀欺辱?”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又没有证据,凭什么把罪过推到叶姑娘和王府侍卫头上!”
随后,其他人也跟着喊道。
人群中,叶瑾安和萧景焕对视一眼,叶瑾安心虚了一瞬,很快垂下眼。
萧景焕没说什么,继续把视线挪回堂上。
就在这时,昌国公冷哼一声,扫视了周围百姓一眼,眼神不屑道:“臣有证据!”
18. 第十八章
接着,他示意底下侍卫把一个布包拿了上来,迎着众人或疑惑、或惊讶的目光把那个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剑。
侍墨站在近前,看到那柄剑先是有些诧异,随后有些紧张,到最后想到什么暗自松了口气。
昌国公把剑从布包里拿出来,指着剑柄处一行小字道:“这柄剑是小儿被害后,老夫着人在府上查找,于我儿被害的湖边假山后找到的。这柄剑上刻着王府侍卫侍墨的名字,老夫着人打探过,这是当年王爷命宫中工匠特意为其打造的,世上只此一柄,找到时剑上还有血迹,证明我儿确实是被他杀害的!”
这份物证确实让众人惊讶,昌国公跟着跪下,哭喊道:”臣就这么一儿子,还请陛下念在臣已经年迈,万万不要包庇摄政王的侍卫,一定秉公办理,为我儿做主呐!”
那几位朝中重臣皆是同昌国公差不多的年纪,闻言不免有感同身受之感,不免将心中那杆秤偏向昌国公,更有甚者直接开口道:“陛下,若真是摄政王侍卫所为,陛下也不得徇私呐!”
“李姑娘,你的证词上说,你当时躲在假山后,亲眼看到侍墨杀了昌国公世子,对此,你有什么话说?”萧铭钰没有接昌国公和重臣的话,而是转而问李唯。
李唯没想到萧铭钰会在这时点到她,怔愣了片刻,随即扯出一抹遗憾的苦笑:“或许,当时我若是……若是胆子大一些,不那么害怕,站出来制止那侍卫,或许昌国公世子就不会死。”
人证物证俱在,这下,就是先前嚷着侍墨无罪的百姓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昌国公见状,忙逼迫道:“陛下,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秉公处理,将这杀人犯押入刑部大牢即日问斩!”
两侧锦衣卫皆佩刀肃穆站在两侧,锦衣卫向来铁面无私,只做皇家利刃,昌国公不敢造次,只一番声泪俱下,逼迫萧铭钰下旨处斩侍墨。
人群中,叶瑾安扯了下萧景焕衣袖,为了不被周围人听见,只好踮起脚尖凑到萧景焕耳边。
岂料,萧景焕在这时附身,叶瑾安嘴唇轻轻擦过萧景焕的脸,两人同时愣住了。
萧景焕清了清嗓子,淡然出声:“你想问本王是否留有后招?”
如果不是萧景焕耳根红了,叶瑾安还以为刚刚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见一向“泰山崩于前不改于色”的摄政王都害羞了,平日冷淡的脸上也多了一丝人气,叶瑾安忽然就不紧张了:“侍墨是王爷心腹,王爷也就看着冷漠,当亲近之人遇到危险不会坐视不理。”
想到这,叶瑾安轻轻笑了下,眉眼都跟着上扬:“不然王爷当初也不会因受我父亲所托,就亲自查我的下落,又亲自去城外救我回来,连朋友所托王爷都能做到这份上,更何况是对身边人?”
萧景焕自认没有露出马脚,只是凭借一些蛛丝马迹,不知叶瑾安竟猜到了,他当初是受叶挣所托去救她。
他深深看了叶瑾安一眼,眼里闪过兴趣与欣赏。
仿佛是为了印证叶瑾安所言,随即侍墨站了出来。
即使当下证人证言皆不利于他,他举止仍旧从容,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卑职听完昌国公所言,唯一能算得上铁证的,似乎只有那柄遗失在昌国公府刻有卑职名字的那柄剑,敢问昌国公,是也不是?“
“大胆!”身为国公,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府上,还没人在他面前如此咄咄逼人,昌国公黑了脸,沉声道,“那柄剑就是证据,不然你的剑为何会沾了血遗失在我国公府?”
“敢问国公,国公找到这柄剑时,剑上的血迹还新鲜吗?”
虽然不知侍墨为何这么问,昌国公还是如实说道:“老夫府上侍卫找到这柄剑时,剑上血迹才刚干不久,算算时间,和我儿遇害事件对的上,这就是凶器!”
这么看,当时昌国公在宴席上便找到了这柄剑,一直忍到今天在大庭广众下拿出来,也是想一击即中,治侍墨的罪。
只是,没做过的事,即使有所谓的证据,那些遗留的痕迹,也会昭示真相。
“再请问李姑娘。”侍墨忽而转头看向李唯,问道,“李姑娘当真躲在假山后,亲眼看到在下用这柄剑杀了昌国公世子?”
见李唯站在原地,久久不答,萧铭钰手指在几案上轻叩:“嗯?”
李唯意识到不对劲,在萧铭钰逼迫下,只得咬了咬牙,慌忙开口:“臣女确实亲眼所见。”
侍墨暗自松了口气,轻轻笑了:“那这事就怪了。日前下官随王爷去城外黑风山剿匪,当时还是奉陛下的命令前去,满朝文武皆知。”
堂上坐着的几位重点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剿匪途中,我们遇到一伙黑衣人袭击,在打斗中臣遗失了佩剑。事后,王爷命宫中那名工匠重新为卑职打造了一柄佩剑,直到现在都没打造好,这事谁没有传扬,但王爷知晓陛下知晓宫中兵器司工匠也知,试问李姑娘是从哪里看到,卑职用那柄被已经被袭击我们的黑衣人打落的剑,去杀死昌国公世子?”
就在这时,萧景焕带着叶瑾安走到堂上,居高临下看向李唯,冷冷地问:“还是说,李姑娘和刺杀本王的黑衣人有勾结,竟是在杀害本王不成后,接着把刀指向了昌国公世子”
“也不知本王和昌国公府是哪里碍着李姑娘,或者说李家,竟是要致我们于死地。”萧景焕虽是在笑,却句句杀人诛心。
堂上诸位都是人精,明白萧景焕虽然在说李唯,或者说她背后的李家,实则是在说他们背后的太后。
李唯回过神来,吓了一跳,到底平时有些小聪明,也只是养在深闺娇宠大的闺秀,对上萧景焕还是不够看。
“或许是臣女看错了,当时臣女本来就吓着了,那凶手站的远看着像王爷你的侍卫也说不一定?”李唯慌忙为自己辩解道。
“李姑娘轻易就能以‘一句看错了’揭过,若不是本王的侍卫恰好遗失了佩剑,岂不是要遭受无妄之灾。”萧景焕睨着李唯,语气冰冷。
李唯被萧景焕冰冷的眼神一睨,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再不敢造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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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李姑娘似乎是承认自己看错了,那所谓的证据也不能作为证据,是不是可以证明本王的侍卫是无辜的。”萧景焕目光从李唯身上掠过,落在昌国公身上,挑了下眉,”昌国公以为如何?“
“如果老臣之子不是王爷侍卫所杀,敢问王爷,他是死在谁手上?”昌国公哑着声音问,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那几位重臣互相压低了声音小声交谈着,看他们脸色,也觉得这案子就只能查到这儿了。
叶瑾安扬起头看向萧景焕,顺着萧景焕一侧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上去,摄政王面上是一派从容,叶瑾安悄悄安下心。
萧景焕这样的人,怎么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就在大伙以为这事要不了了之之时,萧景焕忽然开口,说出了个让众人都没想到的答案:“据本王查探,世子应该是死在秋闱舞弊案幕后之人手上。”
“什么?杀了昌国公世子的真凶,竟然是秋闱舞弊案幕后之人。”
“哎,你们猜猜到底是谁这么大能耐,能派人刺杀摄政王不被逮到,还能不动声色操纵秋闱舞弊。”
“除了后宫那位还能有谁,当初要不是有摄政王在,谁不知道那位想要……”
“嘘,小点声,这么大声仔细被人听到了,小心你的脑袋!”
底下百姓兀自发表着各自的看法,像是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泛起波澜。
“来人,把尸体抬上来。”
随着萧景焕发号施令,早已守在堂外的数十名锦衣卫,依次抬着从昌国公府后院挖出的女尸进来,径直把这些尸体摆在地上。
抬上来的这几具尸体都是侍墨着人挖出来较新鲜的几个,都还只是轻微腐烂。
堂上堂下本就挤满了人,现在这些尸体的味道一散开,堂下站的近的百姓纷纷干呕起来,自觉往后退了一大步。
而昌国公自从看见这些尸体被抬上来后,瞬间慌了神,早不复先前趾高气扬。
那股腐烂的味道传出来,堂上几人首当其冲被波及,萧景焕和侍墨是见惯了尸体,萧铭钰是皇帝需要时刻恪守皇帝的威严,除此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变了脸色。
李唯和顾枋竟是直接跑到墙角吐了起来,相比之下叶瑾安站在萧景焕身边,只是微微皱着眉,能有这样的反应,已经很难得了。
“陛下,臣有事要奏。”萧景焕上前两步,正色道。
萧铭钰自小被萧景焕教导长大,知道萧景焕露出这架势就是有人要倒霉了,抬了抬手:“皇叔但说无妨。”
“堂上这十具女尸,皆是臣在查探昌国公世子被害一案时无意中发现,命锦衣卫从昌国公府后院挖出来的,剩下的还请陛下下旨在今日审理完后,命锦衣卫把剩下的都挖出来,令京兆府从旁协助,张榜让丢了女孩的人家前来认尸。”
萧景焕说着,径自拉开一面近前女尸身上盖的白布,沉声道:“仵作验尸后,说这些女尸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其中有一两个锦衣卫的人认出,是当初京都城里小官家里走失的女儿。”
19. 第十九章
“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在查昌国公世子被害一案吗,怎么突然扯到从昌国公府上挖出了尸体?”
“笨!既然昌国公世子不是王爷侍卫杀的,又从昌国公院子里挖出了尸体,指不定是什么人为了掩盖什么秘密,在栽赃嫁祸,就为了灭口呢!”
不得不说,有些聪明的百姓已经窥见了真相。
叶瑾安也是一惊,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她更没想到,萧景焕没有以此私下和那些人做交易来换取利益,还真带人把这些“姑娘”挖了出来,以此来让事情大白天下。
这或许就是从前她在书本上看到的“君子阳谋”吧,萧景焕这人,真的和传言中的冷心冷情很不一样。
“皇叔的意思是,京都城里有人暗地里搜罗十三四岁的少女,甚至胆大到公然绑架,再将这些少女卖给权贵之家?”萧铭钰适时开口,将众人的疑问说出口。
萧景焕点头:“虽然是在天子脚下,京都城一直治安良好,但确实是这样。本王接着查下去发现,不仅是昌国公府,京都城很多有名望的大臣、世家、商人皆是买过这些从各地拐来的少女。”
“但是,自从昌国公世子被杀后,那伙卖家就销声匿迹了。”萧景焕话锋一转,视线从李唯和那两个同门阀关系密切的重臣身上掠过,“本王本来是在宫里查线索,却没想到,从昭瑰公主处得到一封信和一张今次秋闱的试卷。”
说话间,萧景焕把两张纸递给萧铭钰,萧铭钰看后递给一旁锦衣卫,锦衣卫会意拿着给堂上诸人一一看过,随后又拿给站在前面的百姓一一看过,其中有识文断字的已经认出来那就是这次秋闱的题目。
“这张考卷上答题的字迹和这封写着‘暂停供应少女,为了筹银子打算以卖秋闱试卷的信’出自同一人之手,敢问王爷,这两张纸都是从昭瑰公主处得来的吗?”说话的是学子沈硕,他一开口众人立马信了两张纸上的字迹出自同一人。
萧景焕看向李唯,场上唯一一位和昭瑰公主关系匪浅,也识得昭瑰公主字迹之人:“李姑娘还请你看看,这两张纸上的字迹是否属于昭瑰公主?”
“李姑娘这次若是再看错,小小年纪便老眼昏花的话,可见是有隐疾,怕是将命不久矣。”
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就算李唯不说,那些昭瑰公主留下的手稿,总能找到两张。
李唯颤抖着接过两张纸,见上面的字迹皆属于昭瑰公主,在萧景焕明晃晃的威胁之下,不得不说实话:“这上面的字迹,确实都属于昭瑰公主。”
闻言,萧景焕开始总结陈词:“陛下,事情已经明了,昭瑰公主在昌国公世子死后,立马写下‘要停止售卖少女并转而考卖秋闱试题赚钱’的信,不管这封信她是给谁的,足以证明昭瑰公主和京都城中暗自买卖少女的势力有勾结。”
那几位重臣中,和门阀关系斐然的那两位,本来想在现场把这事糊弄过去。
只是眼下证据摆在面前,此案萧景焕又插手进来,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萧景焕停顿了下,接着说:“为何昭瑰公主会在昌国公世子死后写信出去让人终止这件事,昌国公世子之死真这么重要?本王想,除了昌国公世子是她们下令所杀,害怕在查探昌国公世子之死一事上牵扯出他们这桩买卖,不得不提前断尾求生之外,本王想不到其他可能。”
萧铭钰一锤定音,目光扫过堂上几位重臣:“既然涉及昭瑰公主,秋闱舞弊是大案,来人速去宫里将昭瑰公主带来,阻拦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
严横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进宫“请”昭瑰公主到场之事,自然需要他亲自出马。
自查出太后及其身后门阀,售卖未及笄少女,特别是昌国公府后院挖出那些少女尸首后,他彻底坚定了要跟从摄政王拔除门阀之弊。
严横记得最初他只是锦衣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旗,明明不管是查案,还是个人实力,他比大多数锦衣卫要好,每日他还在下衙后花大力量当差。
但几年下来他依然是小旗,那些溜须拍马之辈却一个个高升。
他不服,也无可奈何。
他不过是个小旗,没有任何背景,人人都能踩一脚,他拿什么去和权贵、去和门阀争。
直到他遇到了摄政王……
在摄政王扶持下,他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摄政王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一直听命于摄政王。
现在,他不单单是为了报知遇之恩,是为了给当初的自己,给他枉死的未婚妻讨一个公道。
当严横带人来到昭瑰公主寝殿,正要进去之时,太后携昭瑰公主出来,挡在昭瑰公主面前,视线冷冷的落在严横身上,见他身后锦衣卫个个带刀,嗤笑道:“怎么?锦衣卫这是要来拿人?本宫就在这里,今日看谁敢在本宫面前动手?”
“臣奉旨办事。”严横挺直了腰背,隔着几年光阴,和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自己一起,勇敢将刀指向这些门阀,“锦衣卫从昭瑰公主处找出买卖少女和秋闱舞弊的证据,李家大姑娘已经证实上面的字迹属于昭瑰公主,臣奉旨前来带昭瑰公主前往京兆府,接受审问。”
“奉谁的旨?”太后冷笑道,“想带走哀家的女儿,除非拿皇帝的圣旨,不然今日你休想带走她!”
“圣旨早已准备好。”庞统把提前准备好的圣旨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圣旨,见上面确实盖有皇帝私印,明白过来萧景焕和萧铭钰是要和她撕破脸。
他们要打破长此以来皇族和门阀间的平衡。
锦衣卫亲自前来,当初那道保门阀的圣旨已经用了,在这节骨眼太后只能明哲保身,太后顷刻间已经作出了取舍,转而柔声哄昭瑰公主:“昭瑰你且随她去,你没做过的事,没人能给你定罪。”
“母后……”昭瑰公主瞪大了眼睛,就是她不聪明也知道去了她会面对什么,不敢置信太后就这么放弃她了,“母后……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你怎么能放弃我?我不去,我才不要去刑部,我是公主,大禹朝唯一的公主!凭什么要去刑部,在那些庶民面前接受审问!”
看着昭瑰公主一番歇斯底里,良久,她深深叹了口气,暗示道:“昭瑰,你放心。不是你做的,没人能把事推到你身上。”
严横在来之前料想了很多场面,他计划了好几种带走昭瑰公主的办法,甚至想到了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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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最后会轻易完成任务。
原来,所谓门阀,在利益面前,也是连亲身女儿都能舍弃。
他心里这么想的,在对上太后和昭瑰公主时面上不免带了些轻蔑,手臂一挥:“请吧,昭瑰公主。”
“严指挥使且慢。”太后忽然开口唤住了严横。
严横停下脚步转身:“太后还有何吩咐?”
“你告诉萧景焕,他提的条件本宫答应了,再加上一千万两黄金,本宫要他不许追究到本宫头上!”
锦衣卫动作很快,约莫一刻钟,就带着昭瑰公主来到堂上。
一道道证据摆出来,又是在萧景焕的逼问之下,昭瑰公主很快就崩溃了。
她没接收到太后给她抵死不认的暗示,心一横索性供出了太后:“杀害赵越和卖秋闱考题,都是母后授意的,不然我只是一个公主,哪来那么大力量?那些母后派去的人,还差一点就杀了皇叔……”
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众怒。
“还请陛下下旨,处置涉及售卖少女和秋闱试卷的所有门阀,肃清朝堂,还那些死去的少女,那些落榜学子一个公道!”
有出身门阀的大臣立马站出来:“公主此言差矣,太后这些年一直在宫里深居简出,对待摄政王更是如同亲子,公主你可是太后的亲生孩子,怕不是糊涂了,切莫胡言乱语呐!”
昭瑰公主收到了暗示,马上咬牙改口:“一切都是本宫一人所为,不关母后的事。”
确实一切证据都只是指向昭瑰公主,太后一直隐藏在后面,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能指向太后。
最终,萧铭钰下旨将昭瑰公主押入天牢三日后问斩,令锦衣卫彻查牵涉者名单,一旦查出,不管是何背景一律秉公处理,绝不轻饶。
至此,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
在京兆府时,叶瑾安听有人说话时提到朱雀大街这边新开了一家全鸭店。
案子了结后时辰尚早,叶瑾安便拉了萧景焕去尝鲜,美其名曰:感谢王爷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他们甫一进店门,掌柜的就丢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两位里面请,公子已经在楼上雅间等二位了。”
叶瑾安对萧景焕扬了扬眉:“王爷,这该不会是你的产业吧。”
萧景焕“嗯”了一声,率先走上楼,叶瑾安见状在大堂扫了一眼,见一楼大堂人都坐满了,不由得“啧啧”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封侯拜相,当摄政王还真是有钱。
叶瑾安原以为掌柜的口中的“公子”是萧景焕哪个交好之人,一路上到二楼,仔细一想,凭摄政王这“目中无人”的架势,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直到走进雅间,看到萧铭钰,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萧铭钰先一步过来,在这等他们。
萧铭钰见叶瑾安一直盯着他,被未来皇嫂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皇嫂你看我干什么,皇叔比我长得好看多了,皇嫂要看也该看皇叔才是。”
“咳咳……喝你的茶。”萧景焕倒茶那只手一顿,险些把茶水洒了出来,然后把倒好的这杯茶递给叶瑾安,“年纪不大,到哪学的这些花言巧语,别是一天天没认真处理政务,背着本王偷偷溜出宫玩了吧。”
20. 第二十章
被轻易戳穿,萧铭钰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
见萧铭钰和萧景焕的相处方式,叶瑾安忽然想到了她两个哥哥,在家时,他们二人也是这样互损。
“想什么呢?”
全鸭宴都是现做,掌柜的先送了些糖糕之类,萧景焕拿起那碗桂花糖水,萧铭钰作势来接,不成想萧景焕手拐了个弯,把糖水放在叶瑾安面前。
萧铭钰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夹了块枣泥糕:哎,有了皇嫂后,皇叔就不宠他了。
“本王派人注意着蜀中的动静,叶将军和你兄长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萧景焕仿佛知道叶瑾安在想什么,轻声安慰道。
“多谢王爷。”为了掩饰这股伤心,叶瑾安转而问萧铭钰,“陛下是怎么知道我和王爷要来这里吃饭?”
“因为我打听过了,皇嫂你也爱美食呀。”萧铭钰将口中的枣泥糕咽下,才接着说,“这家店自打开门后我还没来吃过,听说味道不错,我就特意安排人在皇嫂周围提了一嘴,也好一起来这吃一顿嘛。”
“原来如此。”
萧铭钰在她面前一直表现的很无害,甚至少年气很重,她不自觉忽略了萧铭钰是萧景焕教导长大的。
能在深宫里活下来,在门阀威胁下掌权,萧铭钰就不会是等闲之辈。
看得出来,萧景焕把萧铭钰教导的很好。
全鸭宴中有一道菜是把老窑烤制的鸭子片成薄片,用一张薄薄的面饼把鸭肉和黄瓜丝一卷,再加上老师傅独门的青梅酱,咸鲜爽口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已然成为这家店的招牌。
叶瑾安拿帕子擦了擦手,正准备动手包一个尝尝,就被萧景焕打断:“我来,薄饼上有油不好擦。”
察觉到这是在外面,萧景焕应该是在萧铭钰面前扮演深情。
这么想着,叶瑾安没了负担,正好享受被摄政王服侍,一顿饭下来,也不用自己动手,只是看了哪盘菜一眼,萧景焕便把菜夹给她,连“体贴”都不足以形容。
经此一顿饭,萧铭钰对叶瑾安更热络了,已经约好了,说是下次要来摄政王府吃烤肉。
吃过晚膳,萧铭钰要赶回宫里,叶瑾安和萧景焕左右无事,便沿着湖边慢慢走回去。
“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路边一个小姑娘喊住萧景焕。
萧景焕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最终还是在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下付了钱,对叶瑾安道,“你选一束吧。”
叶瑾安随便选了一束淡粉色小花,回以一笑:“多谢王爷。”
灯火之下,萧景焕被这笑容晃了眼,慌忙挪开视线,突然开口道:“萧铭钰从小算是在本王身边长大,因为皇兄不在,他生母又早逝,本王只好亲自教导他治国之策。在这之外,为了弥补他亲人不在身边,本王算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大,除了正事,他性子难免有些不着调,若是冒犯了你,你只管告诉本王,本王替你收拾他。”
湖边风景很好,身边男男女女来来往往十分热闹,湖面平坦开阔,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清风吹过,卷起湖边垂柳,带起湖面点点涟漪。
人群风景都是这么静谧美好。
在这一刻,叶瑾安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在做戏,还是萧景焕真对他动了心?
美食美景,还有美人,这些美好往往会让人沉迷其中。
只是现在家人都还在蜀中,父亲还未平反,现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让家人平安回京都城。
于是,叶瑾安强迫自己甩开那些旖旎情思,开玩笑似的笑了:“好啊,日后我等着王爷为我做主。”
明知道这样太明显,叶瑾安一定会发现他的心思,萧景焕还是忍不住显露出喜欢。
看出叶瑾安没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萧景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娘终于找到你了!”
“也不怕沾了晦气,今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进门!”
“你好狠的心,他可是你亲生女儿……”
前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刚审理了“买卖少女”一案,叶瑾安无端想到这事,忍不住想去看看:“王爷,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叶瑾安和萧景焕走过去时,那妇人还在哭,只见一座宅子外围满了人,听围观百姓嘀咕,叶瑾安才知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家一个月前丢了女儿,锦衣卫从昌国公府挖出的那些女尸,恰好就有这家女儿,锦衣卫前脚把尸体送过来,后脚这家女主人就泣不成声,计划着要把女儿葬进祖坟。
偏偏这家男主人又是个迷信的,说什么也不让死去的女儿进门,一来二去就搁这闹起来了。
“这人姓张,是从六品礼部员外郎,在礼部任职的官员最是信这些神神鬼鬼,再加上怕得罪了这案子背后的门阀,影响了自己仕途,左不过也是个已经死了的女儿,再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萧景焕在一旁解释道。
叶瑾安眼含怒意,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那毕竟是她女儿,被拐走被杀害是那些门阀的错,她又何错之有?”
说完后叶瑾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偏过头,避开屋檐处投下的灯火,把自己藏进黑暗中,低声说:“王爷不要见怪,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虽然时下民风开放,但在朝为官、在家做主的还是男子,想要所有人都像他父亲对她和对她母亲那样,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人人都是趋利避害,很少有人会因为逝者,去做一些可能有损自己利益的事。
萧景焕拉起叶瑾安的手,把她拉到灯火下,静静看着她,那眼神很平静,里面像是盛着一汪潭水,全是叶瑾安读不懂的情绪。
萧景焕搬动叶瑾安肩膀,让她面向那户人家,萧景焕放柔了声音,是解释,更多的是宽慰,他说:“你看,正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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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们揭发了这件事,这位姑娘才能‘重见天日’,有回家的机会,可能大多数人都选择明哲保身,但总有些人得站出来,制止这些不公。”
他们四目相对,在灯火之下,身旁混杂着哭声和吵嚷声,在这方天地之下,叶瑾安只听到萧景焕在她耳旁温柔地说:“今日是我、明日可能是你、是萧铭钰、是其他什么人,只要我们永远不放弃,总有铲除门阀之弊的一天。”
直到后来,过了很久,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之时,叶瑾安坐在院中桃花树下煮茶,偶然向萧景焕提起此事,她才知。
原来萧景焕私底下查了那员外郎贪污受贿的把柄,以此为要挟,终于让他女儿重新进家门,被葬进祖坟。
现在,叶瑾安只是觉得,萧景焕这人不仅在冷峻外表下藏着数不尽的温柔,也很有想法和报负。
街角灯火闪耀,他们二人继续漫步在青石板路上,灯火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灯影交错,两人像是互相依偎在一起,踩着灯火一直往前走,就像是一对璧人,携手走向晨光熹微的前方。
*
“快把准备好的食材都端出来。”
为了庆祝侍墨洗脱嫌疑顺利回府,云砚在院子里搭起了烤肉架,邀请了几个府上玩的好的婢女侍卫一起,几个人热热闹闹凑了一桌。
大伙今日都高兴,萧景焕和叶瑾安又还没回府,云砚就准备了一坛去年酿的桂花酒,就着烤肉每人都喝了一杯,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了。
酒过三巡,有人忽然感慨道:“从前还觉得以咱们王爷这性子,恐怕再等几年咱们府上上都没有女主人,谁成想王爷不知怎么就开了窍,竟自己带了个女主人回来,关键还长得漂亮,跟年画里九天仙女似的。”
“这话说的没错,我从出生起就跟在王爷身边,还从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姑娘这么体贴。”
侍墨其实知道,萧景焕一开始带叶瑾安回府是事出有因,但不妨碍他觉得两人般配。
想到叶瑾安来王府后,他家王爷脸上肉眼可见笑容都多了,他一口干了一杯酒,凑近悄声说,“我敢打赌,咱王爷已经栽在叶姑娘身上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咱们府上就要办喜事了。”
云砚是除了侍墨外最有发言权的人,她把烤好的肉夹给侍墨,附和道:“我觉得叶姑娘其实对王爷也有好感,只是这两个人一个从未近过女色,一个年纪小又遭逢变故,一时半会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这不就是话本子里写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听到这,侍墨忽然来了兴致道。
“赌什么?”众人问。
“当然是赌王爷和叶姑娘什么时候成亲。”侍墨笑着扫过众人,很有底气的说,“我赌不出一年,王爷和叶姑娘就会成婚,到时候若被我说中了,你们几个就请我喝酒,若是没有,我就请你们。怎么样,敢不敢赌?”
21. 第二十一章
叶瑾安和萧景焕回来时,侍墨他们还没散场,云砚准备了些烤肉和一壶桂花酒送到叶瑾安这边,就着月色,她和萧景焕就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吃宵夜。
夜色静谧,朦胧月光为庭院镀上了一层银辉,升起几分淡淡的温馨。
萧景焕拿起串烤肉递给叶瑾安,又倒了杯桂花酒放在她面前,叶瑾安从前没喝过酒,想着不过是自家酿的甜酒,不会醉人,不知不觉就喝了两杯。
起初,叶瑾安还没事人似的,还能和萧景焕你来我往聊上两句,再到撑着脸打盹,眼见叶瑾安眼神逐渐涣散,终于发现叶瑾安身上的不对劲。
“叶瑾安,你喝醉了。”萧景焕伸手在叶瑾安眼前晃了晃。
喝了酒后脑子晕乎乎的,周围一切仿佛都在天旋地转,闹哄哄的。
“阿瑾,你在京都城可还好?”
“叶瑾安你好恨的心,居然和萧景焕站在一起,不接受我的好意!”
“振国将军府全府被流放,怎么就你还在这?”
一会儿是父母,一会儿是其他人,脑子里闹哄哄的,吵得人头疼。
叶瑾安一巴掌拍开萧景焕的手,顺便拍散这些声音。
她眼睛微微上抬,因醉酒后反应迟钝,于是忽而凑近了些,在距离萧景焕一掌开外停下,突然就想做下平时不敢做的事。
在萧景焕疑惑的目光下,她伸出手,上手捏了捏萧景焕的脸,小声嘟囔:“哇,好软。”
除了幼时被皇兄逗弄,萧景焕还没被人捏过脸,
“小丫头,你胆子挺大嘛。”萧景焕扶住叶瑾安肩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捏了下叶瑾安脸颊。
手感很好,要让他形容的话,萧景焕觉得像是奶冻,幼时在宫里吃过的那种,软软的甜滋滋的。
“王爷……不,不是,萧景焕,你别捏我。”叶瑾安感觉自己整个都变轻了,像是一片云,漂浮在空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是,你别晃,晃的我头晕。”
叶瑾安“噗通”一声倒在萧景焕怀里,小声嘟囔:“我口渴,想喝酒……喝酒……”
萧景焕伸手去拿酒杯,叶瑾安虽然醉了,身手依然敏捷,她一把抓住萧景焕的手,偏过头,就这么用她那双醉酒后水洗过似的眼眸盯着萧景焕:“你别这么小气,我不过就是喝了你两杯酒嘛。”
“我不是小气。”趁叶瑾安晃神之际,萧景焕赶紧把叶瑾安面前的酒杯收走,又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想喂她喝下。
不想这“醉鬼”不走寻常路,一把抓起萧景焕的酒杯“咕噜”就把人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叶瑾安你……”萧景焕放开叶瑾安,懒得挣扎了,“本王不跟你个醉鬼一般见识。”
叶瑾安虽然喝醉了,意识却很清醒,她踉跄着站起来,一巴掌拍在萧景焕肩上:“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喝酒,怎么会是醉鬼,我这么可爱,就算是鬼,那也是可爱鬼!”
叶瑾安站着说话都在晃,萧景焕忙起身扶住叶瑾安,叶瑾安顺势倒进倒进萧景焕怀里,末了,还在萧景华胸口蹭了蹭,嘟囔道:“萧景焕,我困了,快送我回去,下次我再和你喝酒。”
小动物的叫声,树叶发生的沙沙声,仿佛潮水般退去,萧景焕只听得到叶瑾安在她胸口低声呢喃。
他心跳的很快,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他感觉得到,随着叶瑾安呼吸不断打在自己胸口上,自己的心在不停地“砰砰砰”疯狂跳动,快到几乎要跳出来。
“王爷……我们还烤了一些蔬菜,我给你们送……”
待看清眼前这一幕,侍墨端着一盘子烤蔬菜僵在原地。
叶瑾安被吵着了,不满的在萧景焕怀里皱眉,萧景焕把叶瑾安搂的更紧了,把叶瑾安脸按在自己胸口,压低声音道:“还不快滚。”
侍墨端着一盘子菜准备回去,刚走出几步想到什么,转过身来就见萧景焕抱起叶瑾安就往人寝屋走,他连忙对着萧景焕背影小声喊道:“王爷,要属下准备热水吗?”
“不用。”萧景焕这才反应过来侍墨在说什么,耳根绯红,凉凉的说,“闭嘴,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就打发你去马厩喂马。”
走出垂花门后,侍墨靠在墙角,这才嘀咕道:“看不出来,王爷这速度还挺快,一个月前还不近女色,这才短短几日,人都抱怀里了,我赌那一年时间还猜长了,看来不出半年,咱王府就真有女主人啰。”
*
“她还没醒吗?”次日萧景焕一大早就醒了,他已经等了一刻钟,还不见叶瑾安过来吃饭,于是问道。
要知道,摄政王府厨子都是从天南海北搜刮来的,做饭相当不错,往日叶瑾安对吃饭是相当积极。
每每萧景焕回来晚了去,耽误了叶瑾安吃饭,叶瑾安总会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萧景焕,叫他下次说什么也不敢晚回府。
云砚踌躇了下,不知该说不该说,在萧景焕质询目光下,还是回道:“姑娘酒醒后,约莫是想到昨晚发生的什么事,现在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想必是不好意思见王爷。”
又等了一刻钟,叶瑾安还是没来,萧景焕终于忍不住,于是站起身,准备亲自去逮人。
“砰砰”
隔着门框,传来叶瑾安宿醉后软软的声音:“云砚,我不饿,你给王爷说我酒还没醒,今早就不吃早饭了。”
没有听到云砚应她,叶瑾安自顾自说道:“那酒喝起来甜滋滋的,我还以为不会醉人,谁成想才喝了两杯就醉了,当时就我和王爷两个人,我睡醒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我喝醉了有没有对王爷说什么奇怪的话,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搞得今天早饭我都不敢去吃了。”
“小小年纪,包袱还不小。”萧景焕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喝醉了特别黏人,非要再喝,我把你酒杯拿了你还不让,趁我不注意直接拿了我酒杯,把我酒杯里的酒全喝了。”
“王爷,你怎么来了?”叶瑾安吓了一跳,声音都吓出了颤音。
萧景焕开始背菜名诱惑道:“今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八宝鸭和糯米丸子,这你也不去吃?”
门里有细微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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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焕接着说:“除了这些,朱雀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做葱油饼的铺子,早上云砚去买了一些回来,听说排队都排了一刻钟。”
叶瑾安没应,萧景焕在心里数了几个数,数到十的时候门从里面推开。
“既然云砚排了这么久的队,我也不好辜负,那我勉为其难去尝尝。”叶瑾安贴着墙根走出去,垂着头没看萧景焕。
厨房今日做的糯米团子是咸的,叶瑾安从没吃过咸口的糯米团子,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怎么,不合胃口吗?”萧景焕搁下筷子问。
“不是。”叶瑾安没敢看萧景焕,昨夜残存的尴尬还在,“糯米团子是咸的,从前我只吃过甜的,有点奇怪。”
萧景焕夹起块糯米团子,吃完后说:“咸鲜中带着糯米本身的清甜,很好吃,你尝尝。”
这道菜一看就是给叶瑾安准备的,她要是不吃的话一盘子糯米团子就这么浪费了,本着不浪费的想法,叶瑾安先是把碗里剩的那块吃了,随后不知不觉间,把盘子里的糯米团子吃了大半。
桌上拢共摆着十余种吃食,每一碟分量都不大,却个顶个精致,大多是叶瑾安喜欢的菜色。
糖糕、鱼片粥、各种小吃,自叶瑾安来摄政王府后,王府的厨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每日变着法研究新菜式,指望从抓住未来王妃胃入手,帮自家王爷早日拐回个媳妇。
“叶瑾安。”萧景焕从侧旁看过来,眼里盛着细侃的笑意,“你还躲我吗?”
吃人嘴短,良久后叶瑾安终于抬头看向萧景焕,呐呐地说:“王爷,我没躲你,只是想到自己喝醉酒在你面前失态,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避开萧景焕目光,叶瑾安呐呐地说:“这也太丢人了,你别看我……”
“我丢脸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为了不让叶瑾安难为情,萧景焕换了个方式安慰她,“当初在山崖下找到你,你浑身都是血,衣裳也被树枝划的破破烂烂的,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他无一处不狼狈,那样的你我都见过了,不过是喝醉了发酒疯而已,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叶瑾安提高音量:“又不是你在我面前出丑。”
“又不是没在你面前出过丑。”萧景焕沉吟片刻,在这一刻忽然释然了,提起最不想提起的那段过往,“那时候是在皇兄死后,太后他们对我打压最激励之时,当时我正从西南赈灾回程,接到宫里的消息说萧铭钰落水后高烧不退。”
听到这,叶瑾安想了想:“我当时听说过这件事,陛下夜间回寝殿时没看清脚下,跌落湖中,高热三天不退,当时整个太医院都在宫中待命。”
萧景焕嗤笑道:“哪那么多意外?从御书房到萧铭钰寝殿那段路夜间灯笼都多点了几十个,怎么会看不到脚下?况且萧铭钰随时都有侍卫随行。”
“我明知是圈套,但萧铭钰是皇兄唯一的孩子,我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最终我带了一百人和我先回京都城,却在城郊遇到一伙人袭击,我带的人无一活口,我自己也受了重伤,幸好,当时我遇到了你。”
22. 第二十二章
萧景焕说完站起身,走在门边,眼前朝阳一点点升起,他侧脸被笼罩在阳光下,片刻后他呼了口气低声说:“幸好遇见了你。”
“什么?”叶瑾安没有听清。
萧景焕站在原地,远处朝阳慢慢升起,逐渐驱散阴霾,他握紧的拳慢慢松开:“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当初你救了我,如今我救了你,咱们就算是扯平了。”
叶瑾安擦了擦手站起身:“谁和你扯平了?”
“那次我救你后,你连个谢礼都没给我送,我还以为你不领情,觉得我一小女子救了你,有损你堂堂摄政王的威严,之后见面,你看我也像看陌生人一样,我还以为……”叶瑾安缓缓地说起过往,越说越咬牙切齿,越说越想揍萧景焕。
萧景焕也是头次在叶瑾安面前提起此事,也想知道叶瑾安对他的看法,索性问:“你以为什么?”
朝霞洒下一片金黄亮光,回忆像是笼罩在阳光下,渐渐的,那些不曾提起的过往,也一一释然了。
叶瑾安呼出口气,半晌后缓缓地说:“我以为你觉得是我和那伙人有所勾结自导自演,不然你为什么对救命恩人是那种态度?”
在被叶瑾安救下时,萧景焕确实有这种想法,甚至觉得是太后新想出来的花招,想要来一出“美救英雄”诱惑他,在他事后查出叶瑾安的身份后,他就明白,叶瑾安真是碰巧救了她。
偷偷观察叶瑾安许久,小姑娘爱闹腾、不爱守规矩、还爱练武,和一般闺秀一点不一样。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每每在看她时,他的眼神总是很温柔。
他本来想做些什么,无奈却听闻她已经有了婚约。
得不到的就永远不要去碰,这是皇兄从小就教他的。
为了不打扰叶瑾安,也是为了克制自己,他努力避开与叶瑾安相见,装作不认识她。
偶然间,他得知叶瑾安那所谓的未婚夫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人,不是良配。
于是,他存了私心,找上了好友叶挣。
“我当时并没有这么想。”萧景焕深深看着叶瑾安,“查到你身份时我也查到你有了婚约,那时我觉得,不管我想做什么都晚了,还不如让一切都不曾发生。”
叶瑾安不明白,她当时有婚约和萧景焕打算避开她有什么联系。
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然而她刚放下思绪,身后房门被咚咚扣了两下,随即侍墨走进来,声音焦急:“王爷、姑娘,宫里来了帖子,说是太后要举办中秋夜宴,邀请王爷和姑娘到场。”
昭瑰公主刚因为秋闱舞弊案下到刑部大牢即将被问斩,太后这时候应该是最焦头烂额之际,却不想在这时候她还要准备中秋夜宴。
叶瑾安猜不出太后在想什么,连那点余下不多的羞恼都被她抛之脑后:“太后这是要干什么?现下他们这桩生意彻底不能做了,公主又被关押,在这节骨眼她不想着怎么救她女儿,怎么倒想着中秋夜宴?”
“虽说皇家没有什么亲情,但事出反常,太后必然是想通过中秋夜宴有所图谋。”
萧景焕和太后打了太多次交道,知道太后并不是表面展现的柔弱客气,而是一只淬了毒的毒蛇,稍不留神,连命都要被她算计。
况且,太后刚用一千万两黄金在他这儿买了个“不被追究”。
“王爷还是打算去的吧?”叶瑾安问。
“为何不去?”男主冷言道,“太后必然想在中秋宴上反击,本王只听过千日做贼没听过千日防贼,只要她想对我们不利,就算我们躲得了一日,也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何况,萧铭钰还在宫里。
除掉太后很重要,更重要的是除掉她背后的门阀。
随后,趁萧景焕上朝,叶瑾安以购买胭脂水粉为由出府,云砚照例挑了个侍卫跟着她出门。
这次叶瑾安没去珍宝阁,而是去了朱雀大街另一家生意极好的脂粉铺。
进门后掌柜的依旧非常热情:“姑娘是要看什么,最近店里新上了一批口脂,有很多颜色咱家有。还有新出的香粉,香味清淡,擦脸的效果极好,用了好似那刨了壳的鸡蛋,姑娘要不要看看?”
见叶瑾安神色淡淡,并没有表现出兴趣,掌柜的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推销起店里的“新品”:“小店新推出了草药花泥敷脸项目,用过的夫人姑娘都说好,姑娘是本店新顾客,不如上楼试试效果,咱们第一次试用免费。”
终于,叶瑾安抬了抬眼,似乎来了兴趣:“云砚,你在下面等我,我上去试试。”
云砚想跟上去,犹豫了下:“姑娘,我和一起上去。”
叶瑾安拒绝道:“不用了,只是去试试效果,用不了多久。”
“姑娘放心,咱店里来来往往都是客人,你看这上二楼的,都是去体验敷脸的夫人姑娘呢。”
云砚看向二楼,见果真如掌柜的说的那样,这才放下心。
叶瑾安推开门,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
屋子正中间摆了一套桌椅,上面放了水果甜品和一套香膏,整体是会客室的装饰,并没有掌柜的那所谓的敷脸产品,而就在窗边,此刻正坐着一名男子。
那男子听到推门声,回头看过来,也正在这时叶瑾安看清了他面容。
虽然对方是男子,其容貌却只能用美丽来形容,一撇一笑之间,甚至另女子都黯然失色。
因他身量极高,看着约莫比萧景焕都矮不了多少,第一眼只会让人惊艳,不会让人觉得是女子。
他在叶瑾安目光下轻轻笑了下,然后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瑾安跟前,一把抱住叶瑾安,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阿瑾,终于见到你了,见到你平安,回去我也好和家里老头子交代了。”
叶瑾安回抱着他,见到亲人的喜悦满满溢了出来,满眼都是笑:“二表哥,来的果然是你?”
“小丫头,怎么猜到来的是我?”许颜推开一步,顺手捏了捏叶瑾安的脸。
叶瑾安眼疾手快拍开男子的手,睨了他一眼:“许颜,早就跟你说过,叫你不要捏我脸,会长疹子!”
来人正是女主外祖家舅舅的嫡次子,比她大五岁,名唤许颜,按照辈分,算是他表哥。
嬉笑过后,许颜正色起来,他上下打量着叶瑾安,有些细侃的开口道:“听闻阿瑾你如今是摄政王萧景焕的未婚妻,涉及表妹终身大事,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好歹也要请我吃顿饭吧?”
陡然被戳穿此事,叶瑾安脸红了,支支吾吾想岔开此事:“这不是因为表哥你们隔得远嘛,就没敢拿这事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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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何况,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叶瑾安反应,那份羞恼和从前提起她那前未婚夫时完全不一样,到底是看着叶瑾安长大,许颜顷刻间明白过来,自家这小表妹恐怕真要嫁出去了。
许颜天生不会看人脸色,径直逗弄起叶瑾安:“不是我想的那样还能是哪样,表哥我可看的真真的,摄政王府的婢女都跟在你身边,暗中还跟了不少暗卫。”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去摄政王府找你,而是在外等了这么久,还不是因为摄政王府戒备太森严!”只是后面这句,碍着面子,许颜没有说出口。
许颜此番前来,是为了接叶瑾安离开京都城。
外祖派许颜大老远过来,避开太后和摄政王眼线来见她,还设计好了离开路线,照理说她不应该辜负许颜一片心意。
一开始,她留在京都城是为自身安危,也是为调查父亲被冤枉一事。
只是后来她发现,父亲刺杀太后分明就是他和萧景焕提前设计好的,她也就暂时按兵不动,留在萧景焕身边,看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在摄政王府待了一段时间后,他看到萧景焕想要革除门阀之弊的决心,那个传闻中完全不同的摄政王,还有她猜想的,萧景焕和她父亲可能在筹谋之事。
在许颜说出让她跟他回外祖家时,她第一反应其实是该怎么和萧景焕解释。
要不要去外祖家,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叶瑾安不是个纠结的主,清楚自己想法后,她干脆利落拒绝许颜:“二表哥,我不和你去外祖家。”
“噢,我明白了,表妹早说有了情郎,也省得我跑这一趟。”许颜轻轻笑了,眼中细侃怎么也藏不住。
叶瑾安一侧眉头微微挑起,眼神狡黠:“不知是谁都要及冠了,还没定下亲,每次我都听外祖念叨你。京都城适龄贵女很多,二表哥要不要表妹给你牵桥搭线,再给你介绍介绍?”
“饶了我吧,阿瑾。”许颜上前两步,再次抱了下叶瑾安,“你表哥长这么好,连姑娘家也比不上……”
许颜瞥了叶瑾安一眼,清了清嗓子:“行吧,表妹你除外,但表哥我可比大多数姑娘都长得好,这要是娶一个都没我好看的人,表哥我倒是不打紧,让人姑娘觉得不好意思就不好了。”
叶瑾安是以上楼体验敷脸为借口让云砚等在楼下,算算时间,她能和许颜说话的时间也不多了。
于是,叶瑾安直入正题:“二表哥你实话告诉我,关于我父亲刺杀太后这事,你知道多少?”
“你父亲不是真的要刺杀太后。”许颜犹豫了下,看着叶瑾安说。
叶瑾安没有说话,直直看着许颜,以眼神逼问。
良久,许颜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大概就是为了革除门阀之弊,摄政王找上了你父亲,想以这出戏趁机把振国将军府上下送去蜀中,蜀中连着边境,近些年边境时常有异动,有消息说太后和南边岳西国搭上了线。”
“不用我再说下去,你应该明白,摄政王这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顺便把岳西国和太后一网打尽。”
说到最后,连许颜都正色起来,可见,这事风险极大。
就在这时,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姑娘,下面那位姑娘在找你了。”
23. 第二十三章
“二表哥,我不和你回去,你回去时小心些,王府的侍女在找我了,我得走了。”
叶瑾安拿起桌上的香膏,三两下往脸上抹,还不忘嘱咐道:“你出城的时候千万小心,别被太后和萧景焕的人逮住了。”
看叶瑾安对自己的脸毫不客气,许颜低声笑起来:“不是叫我不要捏你脸。自个还对自己的脸这么不客气。”
叶瑾安下来时,云砚正准备往二楼走,见叶瑾安下来,忙迎上去,不放心似的上下打量叶瑾安有没有事。
“怎么,只是上去敷个脸而已,能有什么事。”叶瑾安下意识往楼上看了眼,没看到许颜跟上来,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浅浅笑了,牵起云砚的手说,“你看我用药草敷脸后有没有用?皮肤是不是看起来更好了?”
叶瑾安皮肤本来就好,云砚没看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依旧捧场道:“姑娘看着确实气色好了些。”
云砚从进这家店时,就觉得有道视线一直落在他们身上,待他们走出店门,忽然感受到二楼有道视线在看他们。
就在这时,云砚回身看过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在云砚看来,那男子长得漂亮极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云砚还以为是有人要对他们不利,见状悄悄松了口气。
对方正是许颜,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好,完全不像是杀手,被云砚当作这家店私底下养的小倌。
“貌美小倌”许颜大咧咧冲叶瑾安他们挥了挥手,叶瑾安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点。
只是这厮不知道“收敛”为何物,还不忘向他们抛媚眼。
叶瑾安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这么个表哥,也是心累。
与此同时,萧景焕这边也在谈论许颜。
“主子,昨日有一人避开京都城守卫,进入京都城,现下正藏匿在朱雀大街一家脂粉铺子里。”侍墨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回来,向萧景焕禀告道。
萧景焕一直命侍墨注意京都城各种动静,自打太后在夜宴上被“刺杀”后,京都城就全城禁严,进出城门都要经过守城军检查,遇到有人偷偷潜进京都城,侍墨一发现便来禀告萧景焕。
“来人是谁?”萧景焕放下信纸,凝眉问道。
侍墨犹豫了下,萧景焕没表情看人时自带一股凌厉,在萧景焕的注视下,最终开口道:“是叶三姑娘的表哥,前太傅许玟之孙许颜。
“他来干什么?”萧景焕一侧眉头微微挑起,“他是想带走叶瑾安?”
侍墨只觉心里一紧,跟着颤声道:“许颜是想带走叶三姑娘。”
萧景焕周身气势完全冷了下来。
“但叶三姑娘拒绝了他,没和他走。”见萧景焕脸色和缓下来,侍墨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叶三姑娘没走,不然他们这些属下可要遭殃了。
然后,丫头来禀告,说叶瑾安已经回府。
侍墨眼睁睁看着萧景焕在听到叶瑾安回府后,面色瞬间转暖,忽而就福至心灵。
哦豁,他家王爷彻底栽了。
待叶瑾安风尘仆仆回府,一路进到屋内,只见萧景焕正坐在院中煮茶。
院中种了棵桂花树,这两日已经渐渐开花,绿色枝丫上坠上了点点金黄,被风一撩,整个院子里都是香气。
萧景焕身着一身白色衣袍,头上戴着玉冠,他坐在桂花树下,面前石桌上摆着个小炭炉,左侧摆着一套茶具。
袅袅茶香裹挟着花香,迎面吹过来,颇有些令人沉醉之感。
芝兰玉树贵公子,大概就是如此。
叶瑾安站在原地,看萧景焕手指翻飞,一套煮茶动作行云流水,视线不知不觉间落在萧景焕脸上。
他神情专注,退去那股“生人勿近”,其实萧景焕也刚二十出头,是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站在旁边看什么,茶煮好了,不来喝一杯?”萧景焕手上动作没停,余光瞥见叶瑾安来了,头也不回的说。
叶瑾安依言走过去,在萧景焕对面坐下。
“咕嘟咕嘟”
茶壶冒出白烟,萧景焕抬手先给叶瑾安倒了了一杯,然后才给自己倒上。
叶瑾安端起茶盏闻了下,带有红茶特有的浓香,她尝了一口,有些遗憾的说:“要是加点牛乳一起煮就更好了。”
“下次我给你煮。”萧景焕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他们假装未婚夫妻后,萧景焕对他越来越温柔体贴,有些时候叶瑾安都有些恍惚,像是萧景焕刚刚说的话,其实都已经过界了。
见萧景焕在无人处都能装这么自然,叶瑾安于是也放下包袱。顺势说:“好啊,如果再摘一些院中的桂花,做成桂花糕,配着牛乳茶一起吃就好了。”
萧景焕给叶瑾安添上茶水:“好,依你。”
在世人眼里,摄政王一向说一不二,冷心冷情,却不想在她面前萧景焕能如此温柔。
叶瑾安想:换做是萧景焕真心喜欢的姑娘,不知道萧景焕待她会是何等温柔?
“许家二郎来见过你了?”萧景焕突然开口问道
叶瑾安在一瞬间从惊讶到恍然大悟,也是,身为摄政王怎么会不留意全京都城动向。
许颜自认为悄无声息,其实行踪已经落在萧景焕眼里。
叶瑾安大大方方承认了:“是,今日我确实见了二表哥,他是奉外祖之命前来带我回去,只是我拒绝了他。”
“你是为了留在京都城,看本王和你父亲到底在筹谋什么的吧。”
叶瑾安想说不完全是,想了想到底什么都没说,全当默认了。
*
今晚护城河边有集市,叶瑾安晚饭时提了一嘴,萧景焕便说今夜索性无事,不如一起去看看。
入夜后朱雀大街一带开着不少秦楼楚馆,此刻正是灯火正旺之时。
一条街之隔的护城河这边此时也热闹起来,猜灯谜、卖花灯、摆摊卖各种小食的摊贩,五光十色,吆喝声和七彩灯光混在一起,组成一道热闹的曲调。
叶瑾安和萧景焕并肩走过来,如果不是叶瑾安没有盘发,他们二人看着就和寻常夫妻没有两样。
叶瑾安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前面一家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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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那摊子上由很多木条搭建而成,顶上横着一根长木条,用线把一根根木条串起来,上面挂满了各色花灯。
有兔子小猫等小动物,也有莲花游鱼的款式,每一个都很精致,铺子前挤满了看灯的小姑娘。
“店家,这个狐狸花灯怎么卖呢?”
“狐狸花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不对外售卖,猜对二十道灯谜,本店免费赠送。”
狐狸花灯外形是狐狸的形状,形态憨态可掬,连尾巴上那一撮白毛都栩栩如生。
那堆花灯中,就数这盏狐狸花灯最受欢迎,姑娘们一个个都直直盯着,脸上都是两个大写的“想要”。
“怎么,喜欢?”萧景焕低头,垂眸看叶瑾安。
叶瑾安在灯火下转身,带起灯光轻晃,抬眼间,他们在灯火中对视。
“是啊,我喜欢。”叶瑾安坦诚道。
按照话本里的情节,这时叶瑾安应该让萧景焕帮她答题,或者萧景焕主动赢下花灯送给叶瑾安。
只是,这到底是现实不是话本子,他们俩也不同于话本子中的才子佳人。
叶瑾安走在那盏花灯旁,近距离看这盏狐狸花灯更可爱了,属于姑娘们无法拒绝那种。
拿起灯谜纸一道道答过去,这些灯谜有难有易,只是其中有些平日不常见,像是防己等草药名,普通人一般都不会接触。
两刻钟后,叶瑾安答完所有灯谜,把写有答案的纸条递给店家。
店家很快对完答案,笑着说:“恭喜这位姑娘,二十道灯谜你全部答对了。”
叶瑾安颔首,在众人艳羡目光下接过花灯,转身看向萧景焕,眉眼飞扬:“王爷,看我厉害吧。”
“当然厉害了……”
叶瑾安这样释意散发光芒,实在吸引人。
就在这时,变故陡然发生!
“嗖!”
利箭破空而来,从两盏花灯中穿过,直直向叶瑾安刺来!
在听到破空声时,叶瑾安同时向右闪避,下一瞬,第二支箭接踵而至,顷刻间已到眼前,她两侧全是看花灯的姑娘,已经避无可避。
无法,她只得抬手用刚赢来那只花灯去挡。
出手同时,叶瑾安已经可以预料到,她好不容易赢下来的花灯的下场。
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刺啪…”
隔得很近,叶瑾安清楚的看到,萧景焕旋身过来,竟是直接伸手握住了箭身。
下一瞬,只见他掌心向内用力一握,那柄箭直接从中间断开。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警惕的看向四周。
“啊——杀人啦——”
尖叫声响起,姑娘们四散开来,一时间乱作一团。
很快,第二波袭击接踵而至。
“嗖嗖嗖嗖嗖——”
箭矢接连划破天空,一股脑从远处射过来,除了集市这边,远处灯火很暗,完全看不清箭矢到底是从哪里射过来。
叶瑾安在闪避时已经刻意注意了,到最后狐狸花灯还是被箭矢射穿,彻底不能用了。
24. 第二十四章
正赶上几名黑衣人跳下房梁,叶瑾安当即几步上前,当胸一剑直直刺向最近一名黑衣人,黑衣人提剑格挡,剑尖相碰“刺啦”一声划出刺耳声音,叶瑾安收剑,随即以一个刁钻角度刺出,黑衣人来不及格挡,顷刻间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萧景焕化手为掌,雄浑内力聚于掌心,万顷力量即刻喷涌,一掌拍向最近那人,黑衣人连连往后退,被逼至墙角,萧景焕又挥出一掌,黑衣人避无可避,萧景焕第二掌挥出,黑衣人应声倒地!
随后,还不等萧景焕出手,叶瑾安已经欺身而上,挥剑对上其余几个黑衣人。
叶瑾安虽然力量不足,但身形灵活,出手角度刁钻,几招下来,并未落下风。
萧景焕站在一旁看着,原想过来帮忙,见叶瑾安未落下风,于是在战圈外候着,掌上依旧蓄着力。
黑衣人使得都是杀人的招式,招招到肉,直取要害。有几次叶瑾安都险险避过,借着身体柔韧性强出手角度刁钻,硬是在几人围攻下不落下风。
等在黑衣人沉不住气,同时挥剑指向叶瑾安时,叶瑾安从右侧踩着步法一路掠过去,“刺啦刺啦——”在每个黑衣人脖颈上都留下一道血痕。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叶瑾安右手一旋,同时向几个黑衣人袭去。
缠斗两刻钟后,终于分出胜负,三名黑衣人尽数倒下,叶瑾安粗粗喘着气,眼里余怒未消,手中之剑剑尖上还在滴血。
黑衣人躺了一片,赫然已经重伤。
“我从未见你在平日里动武,只是为了一盏花灯,就引你在众人面前动武?”萧景焕有些不解。
提起那只狐狸花灯,叶瑾安依旧很气,瞪大眼看向萧景焕:“那是普通的花灯吗?那可是我猜了二十道灯谜,辛辛苦苦赢回来的花灯,而且这花灯这么漂亮,这么多姑娘都喜欢,就我得到了,可不得宝贝嘛。”
“我都已经小心避开了。”叶瑾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这些人还不罢休。竟然一箭毁了我的花灯,只是重伤,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从前就见过你武功,学的不错,是和叶将军学的?”萧景焕问。
叶瑾安拿出帕纸仔细擦拭掉剑上的血迹,把剑重新别回腰间,跟着循着月色往外走。
月色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清冷白辉,叶瑾安缓缓开口:“我幼时不爱刺绣女工,偏偏爱读书和舞刀弄枪,年纪小时觉得这样没什么,到了十二三岁看着周围贵女一个个淑女端庄,每次参加宴会都会听到有人私下打趣父亲,自那以后,我就开始学着这些闺秀的样子,放下舞刀弄枪转而去学琴棋书画。”
“日后不需要再这样了。”
一是振国将军府如今阖府被“流放”,二是叶瑾安已经是未来摄政王妃,众人私底下的议论,他人的看法,对她都不再有意义。
闻言,叶瑾安顿了顿,侧目看向萧景焕,莞尔:"是啊,经此一遭,让我明白了,旁人的看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说完,叶瑾安倒回去,扯下这些黑衣人面巾,他们在重伤后就已经咬碎藏在齿间的毒囊自尽,并且所有人面容都被毁了,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些人身手不低,连脸都被毁去了,要养这样一批人钱财自不用说,再加上时间和总总成本,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又一次。对方不惜重金要他们的命。
叶瑾安放下面巾,指尖忍不住颤抖:“王爷,他们应该是专门被人圈养的死侍,专门被人派来刺杀我们的,和上次黑风山那些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手下。”
“中秋夜宴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沉不住气了。”萧景焕拉起叶瑾安,语气低沉。
倏尔,“嗖”一声过后箭矢从后方袭来,直取叶瑾安后心,接着又三支箭接同时袭来,这次射箭之人动作太快,挨的太近,叶瑾安避开了第一支,后两支,第三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
萧景焕拉起叶瑾安胳膊,把叶瑾安带进怀里,护在怀里。
又是当空两箭,对方已经把他们逼至墙角,萧景焕一但退开叶瑾安就会受伤。
于是,他硬生生受了一箭。
叶瑾安从萧景焕怀里挣脱,看向萧景焕,见萧景焕面色如常,说道:“这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还躲着一个。也幸亏王爷你……”
“王爷你受伤了!”叶瑾安注意到萧景焕半边衣袖被划破,忙抓起萧景焕的手,仔细查看一番,忽然呼吸一滞,“王爷这箭上恐怕有毒,你的血都是黑色,咱们得赶快回王府!”
萧景焕伸出手,在叶瑾安发髻上揉了揉,轻轻笑了:“本王没事”
接着,萧景焕向前直直倒下,叶瑾安反应过来时萧景焕已经栽进她怀里。
*
“侍墨、云砚,你们快来,王爷受伤了,快去请大夫!”叶瑾安架着萧景焕匆匆赶回来,焦急喊道。
侍墨小跑出来:“王爷他,怎么会受伤!”
本来想让王爷和叶三姑娘单独相处,他才没跟着,没想到就是这一会,王爷就受伤了,再过七日便是中秋,到时若是王爷不能去,朝堂上知晓了,不知还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辰时三刻,摄政王府里兵荒马乱,叶瑾安站在萧景焕床前,一双秀眉紧紧拧起。
虽然摄政王府养的府医医术很好,但那柄箭上萃了毒,谁也不知道那毒到底好不好解,萧景焕到底能不能在中秋夜宴前醒来。
“府医,王爷到底怎么样了?”见府医收起银针,叶瑾安问。
府医拱了拱手,回道:“王妃把王爷送回来的及时,好在王爷中毒不深,老夫及时用银针把毒素逼了出来。王爷现在已经没大概。只是需要休养两日。”
“多谢先生。”叶瑾安暗自松了口气。
侍墨凑到跟前,踌躇着开口道:“姑娘,属下那边还有些急事要处理。王爷这边就麻烦姑娘照顾了。”
“你去忙吧。”侍墨刚往外走,叶瑾安出声唤住他,“这次又是太后干的吧,算上上次在黑风山已经两次了,再加上在昌国公府构陷你那那次,我来摄政王府后已经三次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太后屡屡针对摄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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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该反击了。”
后面几日,叶瑾安除了照顾萧景焕,都在往外跑。
太后背靠陇西李氏,陇西李氏凭贩卖茶叶起家,其手下茶园就有百顷,整个茶园工人加起来都有几千,差不多抵得上一个镇的人口。
每年,陇西李氏光是茶园收入都有千金。
从叶瑾安十岁起,她母亲就把给她准备的嫁妆交到她手上,让叶瑾安自己学着打理。
叶瑾安在经营铺子上极有天赋,短短四年,已经经营起颇具规模的商号,虽比不上门阀百年积累,但屡屡在茶叶、成衣、首饰上推出一些新品,已经成为后起之秀。
这些天叶瑾安借着出府逛街,偷偷联系底下各类铺子的大掌柜,并抓了还没离开的许颜做壮丁,让侍墨从旁配合,从京都城开始,联合关系好的商号,同时与陇西李氏打擂台。
陇西李氏横行多年,很多小商号本来就积怨已久,此番叶瑾安手下“平安商号”牵头,其他大大小小商号纷纷响应,短短几日,只是京都城这边,陇西李氏已经损失上千两。
在中秋夜宴前一日,萧景焕基本修养好了。
以往她生病母亲都会给她炖鸡汤,叶瑾安端起炖好的鸡汤进来,拿着勺子学着以往母亲的样子去,一勺一勺喂萧景焕。
萧景焕视线落在叶瑾安认真的面容上,心间如同被春日暖阳映照的雪山,缓缓熔化了。
喝到一半,萧景焕突然开口:“听说王妃这几日很忙?”
“王妃?”叶瑾安手一顿,把勺子放回碗里,挑了挑眉,“现在左右没有外人,王爷还病着呢,该不是不想喝鸡汤,才故意在这时故意打趣我吧。”
萧景焕拿过碗,一口把剩下的全部喝完,悄悄皱了下眉:“本王向来一言九鼎,已经在众人面前承认你是本王未来王妃,你自然就是本王王妃,不叫王妃,还能叫什么?”
叶瑾安被堵得说不出话,转而问:“侍墨告诉你的?”
“你这几日动作这么大,本王想不知道都难。”萧景焕眼角带着笑意,语调微扬,“没想到王妃为了本王,竟然‘冲冠一怒为男颜’。”
自个为了给他报仇,这几日都在劳心劳力,现下还被萧景焕打趣,叶瑾安气不打一出来:“那也是王爷秀色可餐,我才会……”
叶瑾安抬眼时对上萧景焕视线,她被那视线烫了一下,立马止住话头,正色说:“我是平安商号幕后东家这事其实很隐秘,要不是此番我让侍墨帮忙,王爷你也难以发现,况且这次我来联合了其他十几家商号,陇西李氏不会查出什么。”
“不管怎么说。王妃真金白银砸进去了,本王怎么也得感谢王妃。”
怎么办?
按照常理来说,萧景焕是不是要说,他要对我以身相许了?
虽然现在她没婚约了,但她也不能答应呐!
萧景焕:“本王在京都城有几家铺子收成还不错,明日本王就让侍墨把地契拿来给你。”
“那就多谢王爷了。”
叶瑾安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高兴。
25. 第二十五章
秋意渐浓,丹桂飘香,京都城暑热已经褪去,大雨过后,天气转凉,太后设宴,宴请京都城五品以上官员及一干皇亲。
叶瑾安随萧景焕到时,众人皆已落座,宫人径直引他们到坐席,才刚落座,太后和萧铭钰也到了。
众人起身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身为摄政王,萧景焕自然不用行礼,叶瑾安跟着众人起身,不成想被萧景焕拉着坐下,连带着叶瑾安也免了行礼。
从进来开始,太后视线一直注意着他们,萧景焕没行礼也就罢了,连叶瑾安都敢不行礼,在太后眼里,这是对她权威的挑衅。
待到所有人落座后,太后恍若没事人,赶在萧铭钰说话前,举杯道:“适逢中秋,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本宫安排这场宴会,一是为了庆祝中秋。”
太后看向萧景焕,眼底全是恶意:“二是摄政王年纪也不小了,先帝在你这么大时皇帝都已经出生了。本宫算是你长辈,先帝虽不在了,本宫到底记挂着,预备趁此机会帮你相看一二。”
底下霎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萧景焕要地位有地位要样貌有样貌,就是为人太过冰冷无情,也从不近女色,对那些企图攀附他之辈从不手下留情,以至于无人敢打和萧景焕结亲的主意。
攀附权势,也得有命不是。
贵女们纷纷低头,不想被太后看上,卷进这场风波。
叶瑾安就坐在萧景焕旁边,太后目光从叶瑾安身上掠过,笑意不达眼底,径直点名:“摄政王虽认定了叶三姑娘,但叶三姑娘到底是‘戴罪之身’,封个侧妃也就罢了,至于正妃,哀家可得帮摄政王好生相看。”
今日宴会,受太后私底下暗示,各家虽然没有意愿,也不敢忤逆太后,都带上了适龄女儿,全京都城叫得出名号的贵女今儿个全在这里了。
萧景焕面色越来越沉,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太后没法干涉他的婚事,借中秋夜宴的名头,打着为他看的名头,把各家贵女都叫来,当众言明叶瑾安乃“戴罪之身”不配为摄政王妃。
此举是在打他的脸,也是在借此敲打那些站在他阵营的人。
“不牢太后费心。”萧景焕目光看向高台之上,对视之间,两人互不相让,萧景焕冷着脸看人时颇有一股杀气,“本王的王妃自有本王亲自挑选,旁人若想插手,也没那个资格,皇兄还在时就下了圣旨,不管本王看上哪家姑娘,只要本王喜欢那就是我摄政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当初先帝不得已娶了太后,未免萧景焕不能自己做主婚事,于是下了一道圣旨,言明萧景焕的婚事由自己做主,任何人不得插手。
从成为摄政王开始,萧景焕在朝堂上下不断经营势力,到如今,就算没有那道圣旨,也无人能左右他的婚事。
太后偷偷向下使了个眼色,李唯会意起身,款款走上前,微微一附身:“臣女见过太后、陛下、王爷。”
“阿唯快起身。”太后对着李唯抬手,示意她起身,视线转而落在萧景焕身上,明知萧景焕不会妥协还是想恶心萧景焕,“阿唯是本宫娘家亲侄女,陇西李氏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她从小就养在本宫身边,本宫待她同昭瑰也没有两样。”
萧景焕面沉似水,手指微微用力,琉璃盏瞬间出现裂痕。
太后仍继续道:“一国王爷娶亲,不仅事关自己也事关整个朝廷,合该出身名门,德才兼备之人才能胜任,不知摄政王以为如何?”
叶瑾安不动声色看向萧景焕,萧景焕一如往日,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叶瑾安坐在旁边,却觉得萧景焕已经怒了。
出身名门、德才兼备?
萧景焕笑了,眸色一寸寸冷下来:“本王也以为,摄政王妃理应如此”
“叶瑾安乃振国将军府嫡女,其外祖是前太傅,无论从哪里算,都算是名门出身。”萧景焕顿了顿,视线从李唯身上扫过,带着一丝轻蔑,“至于德才兼备,本王以为李家大姑娘在昌国公世子被杀一案的所作所为,已经能看出其品行,本王不觉得李家大姑娘能比得上本王定下的王妃。”
李唯虽然不喜欢萧景焕,但门阀世家最注重颜面,她不能容许萧景焕在大庭广众下贬低她,对象还是她从前看不上的叶瑾安。
昌国公世子一案,她已经被父亲训斥,段不能再出差错。
“不如琴棋书画舞这几样,请叶三姑娘选一个,我与叶三姑娘比试。若是叶三姑娘赢了,我与李家自然对叶三姑娘为摄政王妃心服口服。”李唯转而看向叶瑾安,眼带挑衅,“不知叶三姑娘敢不敢与我比试。”
叶瑾安陡然起身,不疾不徐走到殿前,直直对上李唯,一字一顿道:“有何不敢。”
萧景焕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当初说好她与萧景焕互相扮演神情,萧景焕为她替父亲平反,她替萧景焕挡住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如今她已经知道父亲早已和萧景焕合作,他们终会回京都城,按理说,她可以不再管和萧景焕的约定。
或许是为了家人能早日回京都城吧,她选择接下萧景焕给的“酬劳”,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于是,叶瑾安莞尔一笑:“下棋写字画画的时间太长,也不够好看,不如李大姑娘从弹琴与跳舞中选一项,我们来进行比试,由在场所有人来评比,李大姑娘以为如何?”
李唯笑应了,对太后说:“还请太后容臣女二人前去更衣,稍后我们将比试舞蹈”
李唯的舞蹈是当年在宫中,太后盯着,由教坊司亲自教的,舞技算是一绝。
太后点头,算是应下了。
众人目送叶瑾安和李唯离开大殿,四下朝臣女眷皆低低议论开了。
“太后这是半分不遮掩了,皇帝年纪尚小,就想着把她娘家侄女指给摄政王,这是想另立新君,保后位一直出在李家。”
“叶家那姑娘从前我见过,长得模样可人,从前也不见琴棋书画有什么出挑的地方,而那李家姑娘自小便在大儒跟前学习,是京都城有名的才女,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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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叶家姑娘不要输得太难看。”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谁比试赢了谁就是摄政王妃,什么时候选王妃这么草率了?”
萧景焕早已对外承认叶瑾安未来摄政王妃的身份,若是李唯输了,李家就必须承认叶瑾安的身份,连李家都败了,又有谁敢出头,踩着李唯去赢叶瑾安。
叶瑾安若是赢了,就再没有人敢对她成为摄政王妃一事指手画脚。
至于输了,叶瑾安从未想过。
片刻后,叶瑾安和李唯换好舞服,二人同时进殿,叶瑾安抬手说:“那请李大姑娘先开始吧。”
李唯本也想第一个跳,在她认知里叶瑾安最多也就略通诗书。
于舞蹈一技,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她第一个上场,直接震慑住叶瑾安,让她跳都不敢跳才好。
大殿里灯火辉煌,乐坊司的月姬开始弹琴,音乐悠扬,李唯身着一袭粉色长裙,长袖一甩,以柔韧腰身不断变换舞姿,长袖交横,她舞步灵动,仿佛踩着音乐,化身为蝶翩翩起舞。
音乐戛然而止,李唯长袖一收,结束最后一个动作。
四下逐渐响起赞叹声。
李唯不愧是师承名家,这舞就是与乐坊司最好的舞者相比也毫不逊色。
然而,叶瑾安面色如常,他走到萧景焕面前,对萧景焕说:“王爷,还请你把剑借我一用。”
萧景焕见叶瑾安胸有成竹,把剑递过去,视线落在叶瑾安身上,期待着接下来的场景。
叶瑾安武功不弱,放在江湖上,年轻一辈中甚至能算上高手。
从前只是见识过叶瑾安武功,萧景焕也和众人一样,专注的看着台上。
只听音乐起,叶瑾安抬起手腕,随手挽了个剑花,和着音乐跳起剑舞。
“咚咚咚——”
琴声混着鼓声,每一次出剑叶瑾安都和着音符,不断变幻招式,加上轻功步伐,宛若坠落人间的精灵,轻灵飘逸。
叶瑾安一袭红衣似血,只见她手腕轻转,长剑如同身体的一部分,随着她每一次舞动,剑尖在空中划出摄人的弧度,她的动作不仅有舞蹈的美感,更有舞剑的力量感。
灯火映在叶瑾安脸上,映照出她坚毅的双眸,那些看得惯还是看不惯叶瑾安的,都不自觉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最后,叶瑾安凌空跃起,剑尖直指太后,脚尖落地,叶瑾安手执长剑,渐渐收势。
太后有一瞬间愣住了,叶瑾安收手后,她很快恢复平静,只是看叶瑾安的眼神像是要喷火。
一舞毕,大殿上赞叹声连连。
叶瑾安将剑还给萧景焕,萧景焕掩饰的很好,只是他目光一直落在叶瑾安身上,暴露了他眼里的惊艳。
端看众人反应,已经揭晓胜负。
"李大姑娘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叶瑾安挑眉看向李唯。
李唯紧紧握拳,咬牙控制情绪,垂着头低声道:“叶三姑娘舞技高超,我自愧不如,今后,我必不会再纠缠摄政王。”
26. 第二十六章
“混账!”李家家主一巴掌打在李唯脸上,“老夫给了请了那么多大儒,真金白银砸下去,一步步造势把你打造成京都城有名的才女,你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嫡女都比不过,老夫要你来有何用!”
“父亲,你真的有把我当你女儿吗?你精心培养我,不过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
李唯跌在地上,一手捂着脸,抬头看向李家家主,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摄政王掌权以来,对李家对门阀大肆打压,加上最近一连串的事,近来大大小小商号又联合起来对抗李家,父亲你怕了。”
“孽女……你……你给我闭嘴!”
李唯丝毫不在意李家家主的威胁,她垂下手,露出已经泛红的脸颊:“你怕李家的基业毁在你手上,所以你联系姑母,迫不及待想让我嫁进摄政王府,拿我做投名状去笼络摄政王。”
“呵呵……"李唯想到昭瑰公主,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姑母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父亲你以为如果到了你的存在会威胁到她权势的那天,你和整个李家还会不会有今日的荣宠!”
“休要胡言!你是李家女,享受了李家带给你的荣耀,你就必须为李家荣辱做出牺牲!”李家家主指着李唯骂道。
“我享受了李家的荣耀……”李唯痴痴地笑了,“明明享受家族荣耀最多的是父亲!是兄长!是弟弟!为什么到做出牺牲时,首当其冲是我们这些女子?凭什么!”
李家家主自掌权来,还没人敢忤逆他,何况李唯不过是个女儿,现在还是个不中用的女儿。
“就凭你是李家人,你的吃穿用度都来自李家,你就得听我的!”
在权势面前、妻女孩子皆可抛弃。
她只是个女子,既不会传宗接代,还不愿拿自己的婚事为家族笼络权贵。
不仅是她,当初姑母因为李家荣辱入宫,如今他们又要他为了家族安危嫁给摄政王。
所以,她忤逆父亲,他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包容她了。
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李唯母亲自生下她便过世了,如今李家当家主母是原先跟在她母亲身边的丫头,长大后李唯无意间得知,他们二人早已暗通款曲,连她母亲的死都有她父亲的手笔。
虽为李家人,李唯却无时无刻不在恨他们。
李唯敛下眸子,在李家主的怒容下缓缓软下语气,低声道:“女儿错了,不该忤逆父亲,今后女儿的婚事但凭父亲做主。”
“你最好是,来人给我看好姑娘,没我的允许,不许她迈出府一步!”
李家家主甩袖离开,李唯看着他背影,缓缓勾起嘴角。
父亲,既然你这么想延续李家的荣耀,那我就得好好帮你。
与此同时,叶瑾安收到一封信。
把信展开,她站在窗边,就着月色,看清信纸上的内容。
上面赫然写着陇西李氏在各地有什么生意,每间铺子掌柜的具体是谁,还有就是这些生意哪里有问题。
连陇西李氏哪批货有问题、哪些商户与陇西李氏有仇都详细记录在册。
有了这本陇西李氏“生意大全”,想要对付他们,可以说难度大大降低。
对陇西李氏如此了解,又同陇西李氏有仇,能搞到这本东西,还知道她想对付陇西李氏,对方到底是谁?
这封信是送到她商号的。
对方想要借她的手打压……或者是除掉陇西李氏。
“王爷,你来了。”叶瑾安放下信纸,看向门外。
房门关着,叶瑾安隔着门,听到萧景焕停了脚步。
“给你带了些吃的。”萧景焕站在门外说,“在宫里又是应付那些人又是跳舞,我见你没吃什么东西,特意让厨房做了虾仁馄饨。”
叶瑾安起身开门,把萧景焕引进来,指着桌上的信纸说:“不知是谁送到我商号一封信,上面写着陇西李氏生意分布,还有……各处把柄。”
萧景焕拿起那封信,仔细看过后说:“从纸张、墨水,再到字迹都很普通,看不出什么信息,这些内容只要验证一两个就能知道真假,就算不是真的,对我们也没坏处,我倾向于信上的内容是真的。”
“也是,左右试试就知真假。”叶瑾安表示赞同,转而问起,“父亲母亲那边近来连消息都没有,蜀中一些商号近来大肆出售粮草,王爷这边是要有动作了?我不关心其他,只是想请问王爷,我父亲母亲还有多久能回京都城?”
叶瑾安接过信纸,拿镇纸压在几案上,她抬眼看着萧景焕。目光中带着探寻的意味。
“你怎么发现的?”萧景焕问。
叶瑾安轻描淡写地说:“蜀中虽然不如江南富庶,平原地区种植水稻产量也不错,我商号在蜀中主要就是做丝绸和粮食生意,也是因我刻意关注蜀中,虽然那些人每次都分开购买,我还是注意到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叶瑾安大概猜到萧景焕联合她父亲是要干什么,这下彻底确定了,“我猜测,这应该是王爷你的手笔。”
萧景焕沉吟片刻,坦言道:“原本我还不知道到底要等多久,现在看到这份名单,太后他们恐怕坐不住了,我猜想一个月内,这场戏将彻底拉开帷幕。”
“至于多久能结束,本王也不能保证。”即使早早设想了所有可能,但肉体凡胎到底不能未卜先知,萧景焕也无法预料最后到底会怎样。
已经中秋,昨日下过雨,天气骤然凉下来。
特别是到夜间,夜风清凉,从半开窗柩处钻进来,烛火被吹的晃动,“刺啦”作响。
“虽然这么说有点困难。”叶瑾安眸色认真,“我希望我父母不要受伤。”
萧景焕知道一切瞒不住叶瑾安,于是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无法保证一定会没事。”
换做往常,萧景焕肯定不会犹豫,只是现在,萧景焕很明显犹豫了:“我会做好安排,不会让最坏的事发生。”
“多谢王爷。”叶瑾安点头,拿出一本账册。一边翻一边给萧景焕说:“最近这段时间,在侍墨配合下,我联合其他大小商号抢陇西李氏生意,加上许颜帮忙,目前已经净赚三百万两。之前和王爷说好了,我七你三,一共九十万两,明日我就着人送来王府。”
“好。”萧景焕也不扭捏,直接收下了。
*
中秋过后,天气越发凉了。
历经秋闱舞弊、陇西李氏生意被针对,其他门阀也被不停敲打,朝堂上下各处都在暗潮涌动。
外面风雨欲来,皇城依然数年如一日矗立在那里,巍峨宏伟,历经百年风雨不倒。
皇宫御花园。
萧景焕和萧铭钰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一副围棋,萧铭钰执黑子,现下正拿着一枚棋子撑着下巴思考。
“扣扣。”萧景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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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桌上轻扣,以示催促。
过了半盏茶时间,萧铭钰还未落子,萧景焕催促道:“反正都要输了,再思考也没用,随便挑个位置下吧。”
“皇叔!”萧铭钰索性把棋子往棋盒里一扔,委屈起来,“每次和皇叔一起下棋,我都没赢过,算了,以后我都不和皇叔下了。”
“谁叫你棋艺这么差。”萧景焕淡淡地说。
“皇叔你就不能让让我吗?”萧铭焕比叶瑾安还小几个月,少年委屈巴巴,“每次都输,今后我都不想和皇叔你下棋了。”
萧景焕冷冷瞥了萧铭钰一眼:“你是皇帝,就算是输,也不能怕。”
察觉到萧景焕生气了,萧铭钰正色道:“皇叔教训的是,我知道了。”
萧景焕把棋子一颗颗捡进棋盒,跟着想到一早定下的计划,和萧铭钰通气:“萧铭钰,最近陇西李氏接连被打压,其他门阀自秋闱舞弊案后本王就一直在收拾他们,太后就快要沉不住气了,我离开京都城后,朝堂上的一切就需要你自己担起来。”
哐当!
萧铭钰一颗心沉到谷底:“皇叔,你要离开?只留我一人在京都城,就我一个人,我如何能稳住朝臣?”
“你马上就十四岁已经不小了。”萧景焕并不因萧铭钰不愿而动容,他手掌一下下在石桌上轻叩,像是石子击打在湖面,“咚咚咚”敲击在萧铭钰心上,“本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领兵上战场了。”
萧铭钰眼眶一瞬间红了,不再说话。
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不同,所面临的情况不同,他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萧铭钰,即时他是自己侄儿。
“抱歉。”萧景焕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于是向萧铭钰解释道,“我们不断向陇西李氏施压,不出意外就这几日太后就会有所动作,太后一党已经勾结岳西,如果他们一旦和北历也搭上线,大禹边境甚至整个大禹朝都面临覆灭,只是振国将军在许将军在还不够,还得有人去到蜀中腹地,连接起边境和京都城,才能最大限度保证上下百姓安危。”
按照叶挣来信看,叶挣已经从蜀中越过横断山脉到大禹朝和岳西国交界处驻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边境的粮草不足以支撑战事,他虽然囤了粮,但都还未送到。
何况,仅是叶挣和本在边境驻守的许家许逸,真打起来,未免师出无名,会遭到天下人攻讦。
摄政王辅政多年,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极有威望,而且他能代表皇室,萧景焕是最好的人选。
大禹朝在建立之初,确实受过门阀资助,随着时光不断流逝,春去秋来,掌握了巨额财富,培养出一批批官员后,他们已经不再满足于“位居人臣”。
你看,其实历朝历代门阀都是如此。
在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在政治上有所建树后,他们就想推翻棋盘,重新换一副棋局,自己来做那执棋者。
“皇叔,你会平安回来吧?”萧铭钰想通其中厉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用一贯轻松活泼的语气说,“此去路途遥远,说不定还会遇到战事,皇叔要保护好自己安危,不然到时候皇嫂可要嫁去别家了。”
提起叶瑾安,萧景焕不自觉勾了下唇角,笑意直达眼底:“胡说什么,有本王在,你皇嫂可跑不了。”
萧铭钰起身,郑重其事地说:“虽然文治武功我都不如皇叔,但我会守好京都城,等皇叔凯旋。”
27. 第二十七章
烈日当空,虽然已经是秋日,正午太阳高悬,那股热意一股脑如同开闸的洪水,径直倾泄而下,像是站在滚烫的蒸笼里。
按理说这样的天气百姓是不爱出门的,只是今日日子特殊,是一早定下的问斩昭瑰公主的日子,一大早朱雀大街上便挤满了人,大伙儿被晒得汗水直流也不肯离去,都伸长了脖子往日看。
“这就是公主呐,早就听说昭瑰公主为人跋扈,就是处死那也是为民除害了。”
“你们说真的会处死公主吗,她不是那位唯一的孩子?”
“要我说呐,这公主最后铁定死不了,你们听过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吗,就那种拿人替换死刑犯,偷偷把犯人救走的故事?”
“马上时辰就要到了,太后真不打算阻止?”
人实在太多,他们随着人群往里走,再后面寻了个位置,隐在人群中。
萧景焕目光落在昭瑰公主身上,这确实是昭瑰公主本人,有锦衣卫的人暗中盯着,就是太后也没私下调换的机会,根本不存在百姓担心的“换人”之事。
昭瑰公主与小皇帝差不多大,与萧景焕其实无甚交集,更谈不上亲情,在暑气笼罩之下,萧景焕依旧面色平静,他的目光顺着监斩台看向远处。
叶瑾安见萧景焕没有答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正是皇宫所在之地。
“哒哒哒”
“哒哒哒”
有马蹄声自远而近传来——
到正午太阳最烈的那一刻,监斩官拿起监斩令,“啪哒”向前一扔,正扔在昭瑰公主脚边。
这一刻,风吹得慢起来,太阳逐渐藏进云层里,连呼吸都紧了。
透过披散的头发,昭瑰公主见监斩令就落在脚边,她不抬头就能看见。
她拼命摇头,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是她被绳子绑住了双手双脚,无论怎么也挪动不了分毫。
身旁五大三粗的刽子手举起刀,喝了口酒"噗"一声喷在刀刃上!
水花飞溅落在她脸上,眼见刀已举起,她吓得忘了呼吸,想咒骂,喉头却像是被刀刃横亘其中,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不要!
她可是公主!
她不想死!
马蹄声越来越近,来人一拉缰绳,径直越过人群停在监斩台边,举起手上圣旨,高声道:“刀下留人!”
“岳西国向我朝求娶公主,陛下下旨,特免除昭瑰公主死罪,令昭瑰公主和亲岳西,以促两国友谊。”
昭瑰公主被来人接回宫中,眼见热闹已经散场,众人顿时做鸟兽状散开了。
“王爷,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
摄政王府
“为什么?”叶瑾安加重语气,“为什么要放过昭瑰公主!你明明知道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因为她是皇室公主,就能不杀她吗?”
回来一路上叶瑾安都没理萧景焕,在外她不能显露分毫异样,此时花厅只有他们两人,那些愤怒好似植物的种子,疯狂生长,笼罩了她的整个情绪。
理智告诉她不能迁怒。
叶瑾安砰一声放下茶盏。
“砰”!
瓷片碎裂声仿佛就在眼前。
火光、刀剑声、捆绑声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她感觉到自己的绝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阻止那些闯入者。
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在心里默默想,那些伤害过她家人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就因为岳西国想要和亲,昭瑰公主是目前皇室唯一的公主,所以连杀头的罪行都能够轻易免除。”叶瑾安眼色一寸寸冷下去,“萧景焕,你不是不知道太后与岳西早有勾结,这个节骨眼上岳西求娶公主分明就是为了救昭瑰公主。”
“你以为昭瑰公主和亲岳西能换两国和平吗?不能!这只能加深太后与岳西间结盟,有了岳西进一步的支持,日后被推上断头台上的,怕就是你和今上了!”
萧景焕仿佛没感受到叶瑾安的怒意,等茶叶沉到杯底,淡淡的说:“我母妃当年只是个妃子,娘家也不显赫,当时的皇后出身门阀家世显贵,整个后宫后宫都在她的掌控下,她又一直无子,自我出身后对我母妃的打压就越来越重。”
听萧景焕谈起他的过往,叶瑾安忘了愤怒,缓缓侧目。
云层遮住太阳,天光渐暗,好似记忆中他年少的整个时光,萧景焕神色是掩不住的哀伤:“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母妃自我有记忆以来一直就身子不好,在我八岁那年母妃病重,生辰宴是我见母妃的最后一面。那时兄长已经封王住在宫外,我一人在宫中明里暗里不知被皇后算计过多少次。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母妃明明年纪尚轻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来是当初的皇后,给母妃下了慢性毒药,如果不是皇兄后来把我接到他身边,我早就死在宫里了。“
萧景焕松下力道,茶盏在他手中险险没碎。
”我知道王爷想要除掉昭瑰公主、除掉太后的心一点也不比我少,放弃用昭瑰公主和亲,或者随便挑其他宗室女和亲,不是能就此减轻太后与岳西的同盟?“
叶瑾安理智上清楚萧景焕是有自己的的考量,但只要想到家人因太后、门阀"流放"蜀中,家人鞍尾不定,这一切还不知道什么是否能结束,她语气也不免激动了几分:”王爷,我不关心你放过昭瑰公主能从中获得什么,我只在乎我的家人,他们此番去蜀中其中凶险王爷可曾想过,就不能直接除掉太后母女,再对门阀徐徐图之吗?“
"我和门阀之间不只是权利之争,还隔着血海深仇,昭瑰公主我也想杀,但近来太后与岳西联系越来越紧密,还有她背后的门阀,他们想要改朝换代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我有时候也想干脆直接提剑把太后杀了好了,但杀死了一个太后不足惜,关键是她背后的门阀。"
"和亲只是一个幌子,西岳一直在边境虎视眈眈,只怕是要趁此次和亲向大禹开战。"
轻搁下茶盏,门外风起云涌,天色彻底暗下来,萧景焕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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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斟酌着开口:“过几日本王要离开京都城去江南一趟,你可要同去?”
*
因答应了萧景焕要同他一道下江南,叶瑾安就想着趁还没离开京都城,把城里各个铺子的账都查一遍。
“主子,名下所有铺子近来的账目都在这儿了。”大掌柜抱来账本放在几案上,小心打量叶瑾安,见叶瑾安面色如常,站在一旁,犹豫该不该说。
直到看完账册,叶瑾安原想直接打道回府,谁成想外头吵吵嚷嚷一阵骚乱,于是侧目问掌柜的:“外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姑娘,这话老朽本不该说,但还是想劝姑娘,这件事姑娘你还是别管了。”掌柜的摇了摇头道。
外头依稀传来下聘、永宁侯府、姜家等字样,叶瑾安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眼神懔厉的看向掌柜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唉,这都叫什么事呢。”掌柜的叹息道,“是永宁侯府抬了聘礼去向户部尚书姜家下聘礼,想要求娶姜家独女,现下京都城谁人不知,那永宁侯府世子......是个背信弃义的主,加上姑娘你和姜姑娘素来关系就好,姜尚书门都没让永宁侯府的人进,直接让护卫把人给打了出去,这一来二去的,双方就闹起来了!“
”永宁侯府还真的好样的,我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竟敢去求娶阿苑!“
自昌国公世子死后,为了赔偿被害女子家属,昌国公府花费了大半家财,太后之流昌国公惹不起,丧子之痛总要有发泄,最后昌国公便记恨上了顾枋,不遗余力打压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发展至今,逐渐走上下坡路,被昌国公府一打压,永宁侯这阵子在朝堂上也诸事不顺,永宁侯府便想重新为顾枋物色一门婚事。
一是为了冲喜,二是为了借姻亲来巩固侯府的地位。
按理说,顾枋身为侯府世子,气质文雅、长相清俊,在此次秋闱中名次靠前,很有科举入仕的机会,在京都城算是不错的夫婿人选,不然当初将军府也不会让叶瑾安同顾枋定亲。
不知怎么回事,永宁侯府递出结亲之意,京都城上下有适龄女儿的人家竟都没反映,永宁侯私下向熟人打探才知,原来是萧景焕发话针对永宁侯府,没人敢得罪摄政王,遂都放弃了同永宁侯府结亲的心思。
许是永宁侯府认为是叶瑾安在背后故意针对他们,就想着破罐子破摔,转而去求娶叶瑾安手帕交姜苑,姜家自然是不同意,永宁侯府隔三差五就再次登门,势必要以此来恶心人。
尚书府门口,顾枋命家丁抬了十几箱聘礼堵在门口,扬言要求娶姜尚书独女姜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四下还是挤满了人,周遭目光纷纷落在顾枋身上,见今日登门的换了人,还直接被拦在门外不让进,众人窃窃私语起来,等着看今日他要出什么幺蛾子。
叶瑾安一路拨开人群走上前,见此情景一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顾枋要再次去敲门时拦住了他!
“世子请留步!”
28. 第二十八章
众人“唰唰唰”看向叶瑾安,玩味、细侃、疑惑,那些不怀好意疯狂滋长,总之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把视线挪到了叶瑾安身上。
叶瑾安未来摄政王妃的名头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城,她今日身着一身浅黄色衣裙,纤细腰肢束在一根红色衣带里,面容却是难掩的大气艳丽。
顾枋怔楞了一瞬,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瑾安,眼神饱含愧疚、觊觎、憎恶等各种情绪:“阿瑾,我不是……你别误会,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你。”
“你心里一直有我?”叶瑾安轻轻笑了,她看了眼眼含眷恋的顾枋,又看了看周遭看热闹的百姓,转而看向顾枋,眼神平静到已经没了情绪,“你知道吗顾枋,其实你心里有的只有你的世子之位和荣华富贵。”
周遭是一阵阵窃窃私语,那些低语仿佛在附和叶瑾安,每一个字句落在顾枋身上都仿佛是嘲笑。
叶瑾安就这么静静看着顾枋。
像是被戳中心中最隐秘的痛处,又不肯承认自己真的那般不堪,顾枋摇了摇头,提高了声音:“你胡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叶瑾安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轻轻瞥了顾枋一眼,才一字一字道:“世子说你心里一直有我,敢问世子为何在镇国将军府遇难后非但不施以援手,反倒在知道我逃出来后,想要把我私下送给昌国公世子,同为京都城公子哥,难道世子你不知道那赵越私底下做的那些残害女子的事?即便你当时已经想要悔婚,就算是看在青梅竹马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也不至于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不惯在哪个朝代女子名节都何其重要,每家每户都有妻子女儿,推己及人,大伙儿看顾枋的眼神已经悄悄变了。
“大伙儿也都知道,此前我被摄政王带回王府。”叶瑾安挺直脊背,面对周遭的打量,不紧不慢地说,“正是因为我被绑后誓死不从,跌下山崖后为摄政王所救,如果不是摄政王我早就被你害死了,这就是永宁侯世子所说的心中有我吗?如果是这样,那被世子你放在心上的人还真是倒霉。"
对于顾枋,身为世家嫡子,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念着过往的情分,叶瑾安没有主动找顾枋麻烦,他三番四次算计她也就罢了,但是他不该去招惹姜苑。
叶瑾安与顾枋相对而站,叶瑾安凝视着顾枋,只见那枚当初订婚的玉佩被顾枋挂在腰间,刹那间她只感觉到愤怒。
“啪啪啪!”叶瑾安一边鼓掌,一边讥讽道,“众人皆知,之前昌国公府设宴,是因世子要归还我当初订婚的玉佩,如今世子转而求娶姜尚书家嫡女,怎的腰间还挂着当初与我订婚的玉佩,莫不是世子退婚后再找不到姑娘定亲,为了报复我,想着我从前与姜姑娘交好,这才故意上门求亲,为的就是让我和姜家不痛快!”
叶瑾安加重了语气:“姜尚书可是朝廷重臣,世子你这般行事,可有想过这是在打尚书府的脸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姜尚书为官清廉在百姓种名声极好,围观百姓听到顾枋所作所为这般不要脸,议论、臭骂、鄙夷,总总情绪倾泄而出,仿佛一场巨大的申讨。
“我没有,你胡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穿心中所想,顾枋犹如一只被剥开人皮的怪物,只觉得自己赤条条暴露在众人视线下,抵死不认,“我是真心求娶姜姑娘的!”
“啪!”
姜尚书今日下朝后遇到摄政王,提醒他让他早些回府,萧景焕一向是金口玉言,姜尚书暗觉不对劲,下朝后连衙署都没去直接赶回府上,正巧看完这出大戏。
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冲上前一巴掌甩顾枋脸上!
“尔等竖子,还有脸来我尚书府,求娶老夫的女儿,真当我尚书府无人了!”姜尚书对内一向慈爱好说话,对外一向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怒骂道“就你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只靠家族隐蔽的世家子,也配来求娶老夫的女儿!滚滚滚!赶紧滚!”
“姜尚书......在下是真心仰慕......”
还不等顾枋说完,姜尚书便打断道:“我呸!任凭你说破天,你也是配不上我女儿,如若你永宁侯府再到我府上来闹事,老夫必定进宫禀明今上。”
姜尚书实在是看不上顾枋,冷冷睨了顾枋一眼,威胁道:“因害怕被牵连而退掉自幼定下的婚事,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礼义廉耻来求娶前未婚妻的手帕交,这样的道德败坏,持身不正之辈,想必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让这种人进入朝堂。”
永宁侯府本就逐渐衰落,顾枋还指望着通过科举入仕,光耀门楣,怎敢因小失大,忙不迭道歉:“姜尚书教训的是,是在下思虑不周,今后再不敢来叨扰,还请姜尚书恕罪。”
姜尚书看也不看他,袖子一甩,冷哼道:“还不快滚!”
见顾枋火烧眉毛似的走远,叶瑾安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她本想离开,却不想被姜尚书唤住:“叶三姑娘如若不忙,可否入府一叙?”
*
“王爷,朝堂上还有很多事要忙,就这么离开京都城,今上能独自应付那一帮大臣吗?”
萧景焕从御书房出来后,就吩咐侍墨回府后做好准备,这两日就要启程离开京都城,想到京都城海一大摊子事呢,侍墨忍不住问。
说是让小皇帝一人在京都城稳住整个朝堂,萧景焕到底是没有真把担子全压在小皇帝身上,私下叮嘱了不少大臣在他离开后多加帮趁,对小皇帝不免也多叮嘱了两句。
小皇帝倒是有担当,一开始对着萧景焕一个劲保证会守好京都城,到最后叔侄俩沉默了许久,小皇帝悄悄问道:
“皇叔,你是自己一个人离开京都城,还是和皇嫂一起离开?”
“皇叔你想好以什么理由和皇嫂一起离开?我倒是有个办法,皇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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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想听?要不皇叔你就以准备和皇嫂的婚事为由去江南,先去见皇嫂的外祖一家,趁机分化遍布在江南一代的门阀,再以游玩为借口取道去蜀中,借此迷惑其他人,皇叔你说我计划的可好?”
一想到萧铭钰悄摸给他出的主意,和那一声声毫不见外的皇嫂,萧景焕就头疼:“他是皇帝,他应付不了也得应付,此次外出,就以准备本王和叶瑾安的婚事为由,先去江南。”
*
“叶三姑娘准备何时动身离开京都城?”
姜尚书坐在堂上,一派气定神闲,语气十分笃定。
虽然不知道她爹为什么会请叶瑾安进府,不说往日手帕交的情谊,就是今日叶瑾安在尚书府维护她那一番举动,她也决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叶瑾安。
姜苑不知她爹所言是否是真的,她还是赶忙开口,急着为叶瑾安遮掩:"爹,你说什么呢,阿瑾在京都城待得好好的,怎么会离开京都城,况且因昭瑰公主之事阿瑾还得罪了太后,要是真离开京都城,没了摄政王府的庇护,阿瑾如何能平安。"
"叶三姑娘当初选择留在京都城,应该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姜尚书叹了口气,视线从姜苑身上挪到叶瑾安身上,透过两人像是看到风雨飘摇的大禹朝,"整个大禹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已波涛汹涌,当初叶将军刺杀太后而流放蜀中,老夫一直百思不得奇解,以叶将军的身手行刺杀之事会不成功?摄政王由为何会救太后?为何流放之地偏偏是蜀中。"
山茶的婢女已经退下了,厅堂里静悄悄的,姜尚书沉默了会接着道:"直到老夫收到阿苑她舅舅,也就是蜀中太守的一封家书,才隐约察觉,叶将军鱼摄政王是在下一盘大棋。"
"爹,你在说什么?"姜苑不知道这些内情,猛的听到当初一桩看似简单的刺杀案背后牵扯竟如此复杂,"难道说镇国将军府阖府被流放时叶将军和摄政王早就计划好的,那阿瑾知道吗?"
再回想起那一日,叶瑾安已经能平静说出:"那场刺杀确实是父亲与摄政王做的局。“
姜尚书和她父亲交好,又恰好与蜀中太守关系密切,能猜中他们的真实意图不足为奇,姜尚书身为寒门一派,也段不会出卖她。
叶瑾安直截了当地问:”请问姜伯父,今日唤我前来到底是所谓何事?“
姜尚书先是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叶瑾安,正色道:”老夫猜测你终会离开京都城去往蜀中,正巧今日碰上了,就借阿苑的由头唤你进府,也好亲手把这枚玉佩交给你。“
“这枚玉佩是......”叶瑾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难道是给蜀中太守的信物?"
"老夫没法离开京都城,但肃清朝堂是每个为官者的责任,老夫早已修书于大舅哥,待叶三姑娘前往蜀中侯,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拿着这枚玉佩去找他,为肃清朝堂,我辈定当尽一份力。"
29. 第二十九章 官道。
官道。
“轱辘轱辘——”
车轮碾过石子路,穿过层层翠玉葱葱的密林,越来越往南,见青山绿色的频率比起京都城也越来越高。
算起来,他们离开京都城已经差不多十日了。
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下马车外,这一路上叶瑾安几乎是在马车上度过的,饶是摄政王府的马车打造的宽大舒适,在石子路上颠久了人难免头晕脑胀。
叶瑾安把上个集镇买的最后一块糕点吃完,一边擦手上粘的碎屑,一边悄悄打量萧景焕。
萧景焕眼睛闭着,懒懒斜靠在车壁,额间几缕碎发垂下来,在他脸上晃出层层叠叠的光影。
离开京都城这段时间应该是他难得的一段清闲时光,不用处理朝政,不用去与各色人等进行周旋。
叶瑾安静静看着萧景焕,萧景焕虽然常年习武但皮肤莹白,外头阳光从遮遮掩掩的帘子边缝透进来恰恰好打在萧景焕侧脸上,像是给他脸上打上了一层阴影,整张脸更加地轮廓分明。
其实,离开朝堂之后,卸掉那层冰冷的外壳,她才发现萧景焕其实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算起来他其实也及冠不久。
叶瑾安忽然凑近了些,萧景焕整张脸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在小憩时都皱着,一种没来由的念头从心头升起,叶瑾安不自觉伸出手,就要抚上萧景焕眉心。
就在这时,萧景焕忽然睁开眼——
叶瑾安像是偷吃被当场抓包的猫,她有些僵硬的伸回手,却被萧景焕一把抓住。
萧景焕目光上下扫视着,最终落在叶瑾安唇上,故意靠近了些,细侃道:“王妃趁本王睡着了,是想非礼本王吗?咱们都要‘议亲’了,王妃可以正大光明的看。”
热腾腾的呼吸打在脸上,头一次与萧景焕离这么近,周围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叶瑾安仿佛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她很快回过神了,抽出手腕,侧开脸,悄悄往后退了些。
直到心跳慢慢平复了叶瑾安才缓缓开口:“王爷,我觉得你真的变了?”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丛林,身旁是心悦已久的姑娘,此刻短暂的远离了朝堂纷争,这段忙里偷闲的时光让萧景焕格外珍惜。
“本王哪里变了?”萧景焕也察觉自己在叶瑾安面前越来越放松,“你想说本王不似从前那般冷淡吗?你有没有想过从前那个样子是伪装,现在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我。”
萧景焕看她的眼神太烫,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叶瑾安犹豫了片刻道:“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有今上治理朝堂,王爷到时候想去哪玩去哪玩想住哪住哪,到时候再也不用像现在这么累了。”
游山玩水、纵情天下,叶瑾安描绘的画面实在是美,让人只是畅想一番就心情愉悦。
只是那时,他的身边会有她吗?
窗外风景一点点往后退,萧景焕一点点凑上前,正色道:“你有想过在一切结束,回到京都城后你会做什么?”
叶瑾安稍稍想了下,脱口而出:“想必那时候我已经及笄了,父亲母亲一定会操心我的婚事,在京都城许多年,连从小定亲,看着温润如玉的顾枋其实都是个伪君子,京都城其他适龄男子恐怕也差不多,要是让我远嫁,我也是不想的”
闻言,一股难以言喻的火气从胸口直冲而上,萧景焕猛然俯身,轻轻吻在了叶瑾安额头:“抱歉,虽然刚才本王的举动轻薄了你,但我还是想这么做。”
叶瑾安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萧景焕拿帕子擦了擦叶瑾安额角,嘴角微微勾起,不自觉放柔了语调:“如果回到京都城你还没遇上喜欢的男子,不如考虑考虑本王,真的做我的王妃。”
叶瑾安怔愣了下,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救命啊!救命阿!求求你们救救我!”
听到外面传来叫喊声,叶瑾安和萧景焕对视一眼,萧景焕道:“侍墨,停下。”
他们才刚下马车,一粉衣女子忽然冲过来抱住叶瑾安,直往叶瑾安身后躲:“姐姐救命!他们想轻薄我!”
叶瑾安想把这女子扒开,女子便更加往她怀里躲,为了不伤着她,叶瑾安只好任由她抱着,见萧景焕站在一旁不帮忙反而偷笑,狠狠睨了他一样,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帮忙。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管我青龙帮的闲事,实相的快把这小娘子交出来,这可是哥几个看上的人。”为首那人说着向叶瑾安他们比划了下手里的刀,威胁意味十足,“否则刀剑不长眼,咱们就是把你们在这儿杀了,都没人给你们收尸!”
“是吗?”萧景焕手握住剑柄,他很久见过在他面前这般猖狂的,挑了挑眉,“你们可以试试,今日到底是你们死还是我们死。”
“大哥,这人看上去不好惹啊。”
“怕什么,他们两个小白脸一个小娘子,咱们这边有十个人,难道还打不赢!”为首的大胡子举起刀,扬声道,“兄弟们,给我上!”
十个彪形大汉挥着刀砍过来,这场面是相当吓人且血腥的,顷刻间这十几步距离被一点点拉近,眼见刀锋落下,就要砍在萧景焕肩上。
这其实是非常快的,快到风掠过叶面,飞鸟掠过树梢,大汉们还没看清来人是怎么出手的,侍墨眨眼间已至跟前!
侍墨飞快挡在萧景焕面前,拔剑硬碰上刀锋,“碰”一声用力将其手中的刀应声砍断!
就在其余人等怔楞的片刻,侍墨提剑快速冲进人群。
“刺啦刺啦”——
他一个个专挑右手划破胳膊。
从拔剑到收剑拢共不过几息,整个场面瞬间逆转!
见追她的人都被打趴下了,那姑娘终于啃放开叶瑾安,"狐假虎威"就近踹了大胡子一脚,转而向叶瑾安他们行了一礼,道谢道:"在下崔清瑶,感谢各位仗义相助!"
他们此次南下江南,目的地为江南地区最繁华的城市苏州,苏州此地不仅是整个大禹朝商业最发达地,同时也是诸多门阀聚集之地,比如说太后的母家李家,本家就坐落在苏州。
除此之外,苏州目前另有崔陈王三大世家。
叶瑾安和萧景焕同时产生了某种猜想,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叶瑾安问:"姑娘姓崔,可是苏州四大家族之一那个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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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点被她吃完了,叶瑾安从匣子里摸出一块杏仁糖递给崔清瑶,状似寻常的打探道:"敢问崔姑娘因何独自出现在这林子里,被这群人追赶,怎的身边没有丫头小厮跟着。"
崔清瑶先没有回答,而是悄悄看了坐在马车正中的萧景焕一眼,眼里闪过八卦的光,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位是姐姐你的丈夫吗,真是一表人才呐,就是看着不太好说话。"
叶瑾安先看了一眼不好说话的萧景焕,开始睁眼说瞎话:"是啊,他是我未婚夫,我父亲母亲如今不再身边,我同他一起去我外祖家,商量婚事。"
"是吧,阿焕。"叶瑾安搓了搓萧景焕,眼里含着笑打趣道。
萧景焕"嗯"了一声,算做回应,细看其实可以发现,素来冷淡的摄政王嘴角噙着笑。。
把崔清瑶带上马车后,过了这许久,叶瑾安像是才想起,一拍脑袋,端详着崔清瑶问:"不知崔姑娘要到何处去?我与阿焕要去苏州,也不知崔姑娘顺不顺路?"
"还请王爷和王妃救救我!"
崔清瑶眼泪“哗哗哗”落下,她作势要跪,马车里本来就拥挤,叶瑾安抬手扶住崔清瑶,安抚道:"崔姑娘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咱们王爷心善,如果能帮王爷是一定会帮的。不过崔姑娘是怎么知道我们身份的?"
"还请王爷和王妃恕罪。"崔清瑶垂首行了一礼,一边擦眼泪一边开始讲起自己的遭遇,"我乃崔家这一辈的嫡长女,本来我自幼与王家大公子定了亲,但是如今李家向我父母施压,偏要我们退了同王家的婚事,让我同李家二公子成婚。"
提起李家二公子,崔清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才继续说道:"可是谁人不知那李家二公子吃喝嫖赌样样都沾,还不通文墨,不管什么样的女子,嫁给她算是一辈子都毁了。"
见叶瑾安和萧景焕没有打断,面上兴趣浓烈,崔清瑶暗自松了口气。
"更何况李家此番想和我崔家联姻,据我所知,是因李家此前生意出了问题,缺一大笔银子去填缺口,想借联姻之事与崔家加深合作,甚至是吞并崔家,好一家独大。"
“自从听说王爷王妃离开京都城下江南后,我就命人暗中打探,昨儿个起我就在这附近蹲守,到今日可算是遇上了王爷和王妃。”
叶瑾安一手撑着下巴,颇有兴致地问:“崔姑娘如何确定,我和王爷会帮你?”
接收到叶瑾安的示意,萧景焕好脾气的配合道:“本王确实不爱管闲事。”
细细想来这实在是一件相当古怪的事,崔清瑶一个门阀世家的嫡女,为了逃婚,选择寻求他们......不......是寻求萧景焕的庇护,不管怎么说都透露着可疑。
崔清瑶认真的说:“同为门阀世家,我们四大家族本来一直相安无事,互有联姻来维持这个平衡,可是近几年,大概是李家在朝中有太后帮衬的原因罢,他们越来越不满足于四大家族分庭抗礼的局面,不断借表面联姻来蚕食其他几家。”
“我们崔家只想守住自己的百年基业,尽管身份不同,但崔家目前与王爷想除掉李家的心是一样的。”
30. 第三十章
“王爷,你觉得崔清瑶所说是否属实?“叶瑾安掀起车帘,看崔清瑶逐渐走远,然后转过身问萧景焕。
萧景焕从水壶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叶瑾安,他端起茶杯沉吟了片刻后道:”她所说未必不是真的,但也不能全信。“
阳光恰好落在萧景焕侧脸上,他半边脸隐在暗处,像是波诡云谲的现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抿了一口水后,萧景焕接着说:”整个大禹门阀都分布在江南一带,正是因为江南之地自古以来就十分富庶,长此以往才发展起了这许多的门阀世家。而整个江南,最富庶之地当属苏州。“
"坐落在苏州的四大家族便是整个大禹的门阀世家之首,而在四大世家之中以李家为尊。"叶瑾安放下茶杯,一边眉头微微挑起,浅浅笑道,”只是同为门阀世家,其他三家怎能甘心一直屈居于李家之下?“
天下兮兮皆为利来,天下往往皆为利往。
"离开京都城前我就派人前来打探过了,自太后掌握权柄后李家就成了新一轮的四大家族之首,而后李家非但不满足,反倒持续打压其他几大世家,甚至一些小的富户在李家的打压下也越来越艰难。"谈起李家,萧景焕眉目凝起,面上一派肃穆。
”其他几大家族就没想过反抗吗?“叶瑾安忍不住问。
萧景焕看过来:”哪有那么简单,太后在朝中握有实权,管理整个苏州城的城主是站在太后派系的官员,自然唯李家之命适从。“
”只是,近来李家实在是太过分,那崔清瑶和王家大公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两人又是自幼定下的婚约,这一次李家想要强娶,自然一下子得罪了另外两家,加上这些年积怨颇深,崔家自然起了对付李家的心思。“萧景焕解释道。
四大世家中华两家与李家不合,另一家对李家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叶瑾安垂眸思索了片刻,疑惑道:”那剩下的陈家呢,陈家现在对于李家一家独大作何反应?“
萧景焕笑了:”陈家当年本来出了一位贵妃,最后却死在当今太后手上,唾手可得的地位转眼间被葬送,你觉得陈家会不恨太后,不恨李家。之前你在打压李家生意时就有一伙人在背后偷偷给李家捣乱,只是这伙人做的相当隐秘,也是本王派人来苏州查探时才无意中发现,原来那伙人正是陈家的人。“
”轱辘轱辘轱辘——“
马车晃晃悠悠前进,谈话淹没在扬起的沙尘之中,顺着远处的风逐渐被吹散。
一路行来,眼见苏州城城门就已经在不远处。
只是城门,苏州城的城门就修的比别处要更加大气,货商、本地人、外地人,天南海北的人聚集于此,城门口排起了”长龙“,都在等着排队进城。
叶瑾安掀开帘子往外看,看整个队伍挪动的速度,恐怕还要差不多一刻钟才能进城。
这座城,是那么熟悉,也是那么的陌生。
每年叶瑾安母亲都要带她到外祖家待几天,如果不是她爹娘去了蜀中,按照往年的日子来算,这些日子也该去外祖家了。
窗外一草一木都带着几分熟悉,没来由的,叶瑾安忽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表妹,表妹看这边!”
那股伤感刚刚涌上去,转瞬间被人一嗓子给喊没了。
声音很熟悉,叶瑾安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她那整日"游手好闲"的二表哥。
萧景焕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来人,说道:"这是许家二公子许颜,传闻中许颜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游手好闲,没想到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可信。"
下一刻,刚被萧景焕夸过之人,堂而皇之挤开侍墨上了马车,毫不客气坐在叶瑾安对面。
还不等叶瑾安开口赶人,许颜却是先开了口:”表妹也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妹夫罢。“
萧景焕颔首:“许二公子。”
“摄政王唤我许二公子多生疏,听说现如今整个京都城都知道阿瑾是你未来王妃,摄政王不如唤我二舅哥。”许颜斜倚在车壁上,一副没长骨头的懒散样。
叶瑾安睨了许颜一眼:“表哥,别说笑了,之前我来信时不是说了,我和摄政王是真心互相喜欢,此次是来商量婚事的。”
许颜没理叶瑾安,而是看向萧景焕,不嬉皮笑脸的时候许颜面容很冷,他说道:“摄政王也是这么想的吗?自振国将军府出事后,有很多人想找表妹的麻烦,碍于王爷未来王妃的身份,很多人忍下了,不敢出手。摄政王有没有想过,若是到最后你们没有成婚,整个振国将军府没有顺利回到京都城的话,表妹她将如何自处。”
这一番话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了,萧景焕非但没生气,而是问叶瑾安:“本王之前给你的那枚玉佩,你可带上了?”
“是这个?”叶瑾安拿出之前萧景焕为补偿她对付李家的损失送她的玉佩,忽而想到了什么,“难道这枚玉佩的作用不止于此?”
“这枚玉佩在外就代表本王,在本王名下所有钱庄、酒楼、商铺一切消费免费,包括整个王府的五千府兵、一千死士可随时调配,在朝堂上见此玉佩如见本王。”萧景焕眼里的温柔慢慢化开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舰队,“只要她想,她就是本王的王妃。”
“希望摄政王说到做到。”许颜眉目一拧,一字一句道,“姑姑姑父现在虽然远在蜀中,若是摄政王欺负了表妹,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
马车驶入苏州城后,外头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叶瑾安向外看去,雕梁画栋的建筑,细致而精美,有一种独属于江南的美。
整个苏州城有一条主街,名为烟雨大街,传闻中是百年前一名有名的诗人所取。
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当地官员、商贾豪绅基本上都住在烟雨大街附近。
许家是清贵,出了已经致仕的许太傅,还有如今许家的当家人许将军,整个许家在江南一代颇有名望,许宅在烟雨大街的位置也不错。
叶瑾安刚下马车,老太傅和舅母就迎了上来。
老太傅一双浑浊的眼睛好似发着光,定定的看着叶瑾安,像是透过叶瑾安在看久未见面的女儿:“阿瑾可终于到了,外公都盼了你好久了。”
“今儿个天还没亮你外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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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听到小厮禀告说你们要进城了,便来门口等着了,谁劝都不好使。”舅母张雪眉目温柔,笑着拆老太傅的台,一边拉着叶瑾安的手,就要把她往府里迎。
就在这时,许颜和萧景焕先后下马车。
许颜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一边摇一边笑着说:“祖父、母亲,平日我回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接我呢,唉,看来我在这个家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你这小子待在家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找不到回家的路?”老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表妹多久才来家里一次,这都要比,你以后要是少不务正业,多干点正事,你但凡干出点成绩老夫都亲自来家门口接你。”
萧景焕踱步向前,先一步向老太傅行了一礼:“拜见老太傅。”
众人这才好像刚看见萧景焕一样,周围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或打量、或探究,以及几分不可言说的埋怨。
叶瑾安与萧景焕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是同样的感受——看来此行不会很顺利。
“不敢当摄政王如此大礼。”老太傅摆摆手,虽然年纪大了,不过整个人还是精神奕奕,仍然可见当初垂训天子的威严。
老太傅从前觉得摄政王萧景焕有勇有谋,能带着年幼的新帝一步步稳住朝堂,破有些实力,对他也是十分欣赏。
只是,女儿女婿因萧景焕一家子去往蜀中,唯一的女儿留在京都城,最后却被萧景焕这厮......
这可是他们许家和振国将军府这一辈唯一的女孩!
许家早接到消息,萧景焕要来许家谈论同叶瑾安的婚事,此刻在许府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一丁点风吹草动落在他人眼里都会被肆意解读,更何况那四大家族从他们离开京都城后就开始盯上他们了。
叶瑾安不得不充当和事佬,她上前笑盈盈挽住老太傅胳膊:“祖父,咱们还是先进府罢,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一行人浩浩汤汤进府,在花厅坐下,萧景焕没有去给他安排的上首的座位,而是坐在了叶瑾安身旁。
看在老太傅和许颜眼里,看萧景焕更加不顺眼了。
叶瑾安余光向四下瞥了瞥,凑近萧景焕低声说:“王爷,外祖这么生气,你当初来信时是不是没有提咱们是准备假成亲?”
“是啊,本王没说。”萧景焕同样压低了声音道。
对视之间,叶瑾安好像从萧景焕眼神中读懂了他想说的——他不止想假成亲,他想假戏真做。
周围都是母亲这边的长辈,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长辈们的视线下,叶瑾安像是被萧景焕眼里的情谊烫到,慌忙挪开视线。
“阿瑾和摄政王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我记得上次来京都城看你,你们分明还很生疏,怎的没过多久,都要谈论婚事了。”许颜咳了一声,出言呛道。
眼见前妹夫顾枋急着避祸退掉了和叶瑾安的婚事,以他这么多年做纨绔的经验来看,萧景焕这种表面冷淡的,私底下指不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身为表哥,他还是想给叶瑾安找一个听话的夫君,萧景焕怎么看都不是好的妹夫人选。
31. 第三十一章
“怎么和摄政王说话呢。”老太傅语调平静,看似在教训许颜,实则看向萧景焕,在老太傅眼里,摄政王实在算不上好的孙女婿人选。
手握重权、长得一表人才、素来凶名在外,这样的人身边不乏红颜知己,他们许家,只喜欢女儿能过的好。
男人听话才是顶顶要紧的。
许家向来尊重小辈自己的意见,老太傅上下打量了萧景焕一眼,转而问叶瑾安:“丫头,你是怎么想的,如今你父母不在身边,婚姻大事自有外祖替你做主,你且告诉外祖,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摄政王?”
老太傅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连带着叶瑾安也正色起来,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抛开为了掩人耳目那些外在因素,叶瑾安仔细想想,其实萧景焕算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摄政王长得好,又有钱有权,端看给她玉佩的事,为人也十分大方,她想要做什么萧景焕也从未阻拦过,不得不说,比起顾枋,萧景焕真的好了太多。
如果她真要挑一个人嫁的话,萧景焕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振国将军府遭逢大变后,我趁乱出逃,首先想到的是向顾枋寻求帮助。”叶瑾安语气平淡的说起过往,“可是顾枋非但不帮忙,还把我的行踪泄露给昌国公世子,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救下我,我落下山崖后能否活着回来都未可知。”
老太傅一甩袖子:“知人知面不知心,顾家那小子看着不错,没想到私底下是这种人,这婚事退了也好!”
叶瑾安垂下手摸了摸萧景焕送她的那枚玉佩,想到这玉佩意味着什么,心想就算是演戏,即使最后他们毫无关系,她也不算吃亏。
想明白后,叶瑾安起身向老太傅行了一礼,正色道:“孙女与摄政王是真心相爱,望外祖成全。”
老太傅深深叹了口气:“摄政王,你怎么说?”
萧景焕只想说娶到叶瑾安这事他实在是想了很久很久,只是现在虽然他和叶瑾安说的是假成亲,但他心里他们其实就是真成亲,他也只会有叶瑾安一个妻子。
“本王如今已经没有长辈在世,婚事本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今日当着老太傅的面,本王保证,今后摄政王府只会有一个女主人,本王此生只要阿瑾一人。”萧景焕保证道。
“虽说你们两情相悦,但瑾丫头还没及笄,还是要等到瑾丫头及笄后再谈成婚的事。”老太傅咳了一声,最后一锤定音道。
萧景焕视线从叶瑾安身上掠过,答应道:“一切都听老太傅所言,这次不如就先谈定亲的事,等阿瑾及笄后再操办婚事。”
*
叶瑾安在许府有单独的院落,此次来苏州城叶瑾安自然是住在许府,至于萧景焕以谈论定亲事宜为由,也留在许府住下。
萧景焕留在花厅同老太傅谈论定亲事宜,叶瑾安给萧景焕使了个眼色,偷偷溜出来透气。
刚走出花厅,就在前面廊下,一名黄衣女子缓缓走来。
许家这一辈没有女儿,两位表哥都尚未成婚,许家哪来的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叶瑾安探头看过去——
下一瞬,那姑娘先一步唤住她:“阿瑾,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这姑娘正是叶瑾安的手帕交姜苑,距离上次见姜苑已经过去十来天,但是在苏州城、在许家见到姜苑,这是叶瑾安万万没想到的
“阿苑,你怎么会来苏州城,现在又在许家?”叶瑾安上前拉住姜苑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姜苑没事才放下心。
“哟,表妹和姜姑娘都在呢。”
许颜走过来,见叶瑾安和姜苑都在,眼神懒懒的扫过两人,嘴角漾起的笑好似在蜜糖里泡过一样,是独属于许颜的甜蜜而又危险。
叶瑾安瞧了许颜一眼,无奈抚额,她就说许颜之前怎的变正经了,原来是在萧景焕面前装样,这种漫不经心又带着压迫感的样子才是真正的许颜。
“咳咳!”叶瑾安清了清嗓子,看看姜苑又看看许颜,只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忽而福至心灵,“阿苑,该不会是许颜把你带回许府的吧。”
许颜轻敲了下叶瑾安额头:“叫谁许颜呢,乖,应该叫我表哥,不然就不告诉你你好姐妹为什么在我家。”
大部分时间许颜在叶瑾安面前都是言听计从的好表哥,他偶尔在叶瑾安展示他骨子里的纨绔邪气,叶瑾安其实也不太习惯这样的许颜。
拍开许颜的手,叶瑾安嗔道:“爱说不说,你不说我就问阿苑。”
姜苑瞪了许颜一眼,杏眼圆睁:“阿瑾可是你表妹,不许欺负她!”
“好好好,我不欺负她就是了。”令人吃惊的是,许颜竟真的应下了。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阿瑾,你离开京都城后,太后以百花宴为由把我唤到宫里,想要强行给我赐婚,当时还好今上及时赶到,才让我糊弄过去,为了躲避太后赐婚,我给爹娘留了封信,索性带了些金银一路南下,我想起之前听说你要来苏州城,便也来了这里。”想起当时的情境,姜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谁成想我刚进苏州城,荷包就被人给偷了,连住店的钱都没了,在我快要露宿街头的时候遇上了许二公子,我认出了他是你表哥,索性赖着他跟他回府了。”
许颜一边摇扇子一边侧目笑了:“姜姑娘终于承认是你赖上我了。”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赖上你了,等我找回我的荷包,我就把银子给你。”姜苑说道。
叶瑾安视线在他们二人中来回看过去,她印象里许颜可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给银子多见外呐,苏州城有很多特色酒楼,阿苑你不如之后请表哥吃饭,就当作谢礼了。”
许府在花厅安排了宴席,因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大家都同席而坐。
叶瑾安正要入席,许颜忽而挤过来占了叶瑾安原本的位置,到最后只剩下萧景焕旁边有空位。
无法,叶瑾安只得当着一众长辈的面默默接受许颜的“好意”。
舅母张氏不知道姜苑与叶瑾安相识,先是给叶瑾安介绍起姜苑:“瑾丫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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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苑姜姑娘,来苏州城时丢了行李,是你表哥带回府上的。”
“舅母,我与阿苑自幼在京都城一起长大。”叶瑾安说。
“这可真是缘分。”张氏笑道。
席间老太傅回过味来,让下人取来一封请柬递给萧景焕:“摄政王此番来苏州城不只是为了和许家谈论同瑾丫头的婚事罢,过几天就是李家家主的四十大寿,老夫身子欠佳不便出门,不如就由瑾丫头和摄政王代劳吧。”
*
老太傅存了些私心,特意嘱咐张氏把萧景焕的院子安排在许府西南角,正好与叶瑾安的院子隔得最远。
只是这点距离到底是没防住萧景焕。
是夜,叶瑾安正准备睡下了,屋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窗台外传来一阵阵细小的动静,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明显,如同被人刻意弄出来吸引人注意一般。
叶瑾安一顿,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右手悄声握住别在腰间的匕首。
窗外动静突然没了,夜里虫鸣和风吹树叶都变得特别清晰,叶瑾安一步步往窗户这边挪,时刻戒备着有人突袭。
“嘎吱——”
突然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屋内烛火很暗,只依稀看得见来人身穿一袭黑衣,身量比叶瑾安高出一个半头,他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面容。
“刺啦!”
在黑衣人脚踩在地上的刹那,叶瑾安拔出匕首,对准黑衣人胸口位置,反手刺了出去:“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本姑娘闺房!”
谁知黑衣人非但不躲,反倒顺势拉过叶瑾安手腕,手上使着巧劲,直接将叶瑾安带到了怀里。
他紧紧抱了叶瑾安一下,胸口起伏着,灼热的呼吸一点点吐出。
一瞬间,叶瑾安认出了来人。
叶瑾安顿了顿,垂下手,仰头笑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天色昏暗,虫鸣渐弱,四下除了彼此的呼吸,仿若寂静无声。
两人现在靠得很近,叶瑾安又故意凑到萧景焕耳边说话,这一字一句如同一个个小勾子一般牵动着他的心弦,他耳朵有些热,放在叶瑾安腰上的手却是逐渐收紧了。
“怎么了?”叶瑾安出声问道。
“只是觉得要娶到阿瑾你好难。”萧景焕头靠在叶瑾安肩上,低声喃喃。
“说吧,大晚上夜闯我闺房到底所为何事?”叶瑾安向后退了一步,和萧景焕拉开距离。
烛火明明灭灭,照亮两人的脸。
萧景焕走到几案旁坐下,晃了晃水壶,也不嫌弃水已经冷了,倒了一杯后径直喝下:“当然是来说正事,明日我打算办一场宴会,邀请崔陈王三大世家家主赴宴,到时候还请王妃一道出席。”
”四大世家分庭抗力又彼此合作百年之久,他们怎么会应邀参加宴会?“叶瑾安反问道。
萧景焕背对烛火站着,面容随着晃动的烛火忽明忽暗,他沉吟了片刻道:“这世上没有永远坚不可摧的同谋,要是李家的存在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还会拥护李家吗?”
32. 第三十二章
玉食阁是整个苏州城最有名的酒楼,其间的厨子尤其擅长做大闸蟹、藏书羊肉、鸡头米虾仁等苏式菜肴,还没到饭点,两层楼的酒楼目前已经坐满了大半。
因整个酒楼临湖而建,二楼雅间视野极好,和着湖景微风品尝美食,可谓是人生一大幸事。
二楼一处雅间内。
三位家主还没来,萧景焕端坐在上首,与叶瑾安相邻而坐,他尝了一口店小二才送上来的茶,碧螺春清新甘洌的味道顿时充盈整个口腔。
身旁是喜欢的女子,品尝着名茶,眼前就是幽静辽阔的湖景,算得上是人生中难得一见的美景,悠闲而惬意。
叶瑾安望着湖面,视线从湖面上一个个画舫上掠过,有些担忧道:“不知这三大世家的家主会不会来?”
眼见要到饭点了,几位家主还没来。
侍墨一直跟在萧景焕身边,见侍墨不在,叶瑾安皱眉道:“侍墨怎么不在?”
说什么来什么,叶瑾安话音刚落,侍墨便推门进来,禀告道:“王爷王妃,刚才那三家家主皆在路上遇到了埋伏,幸好王爷让属下提前安排了人手,三位家主这才没事,约莫再过一盏茶时间,他们就该到了。”
“李家主在这个时候对三位家主动手?”
叶瑾安觉得不对劲,按理说李家主明知萧景焕大张旗鼓邀请其他三位家主用饭,李家主就该按兵不动,装不知道才是,怎的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能多年带领李家位列四大家族之首,按理说李家主不该是如此浅薄之人,就算萧景焕有拉拢其他三位家主之嫌,四大世家身为门阀之首,同气连枝,才是保持门阀荣耀的应有之举。
“王爷是你让你的人扮作李家主的人,分别去刺杀那三位家主,然后来一招栽赃嫁祸?”叶瑾安虽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萧景焕一扬眉,示意叶瑾安看楼下,三位家主在楼下遇上,已经上楼,萧景焕冲叶瑾安眨了眨眼:“本王就是要大张旗鼓告诉那三位家主,李家容不下他们,要想保住家族荣耀,只有和我们合作。”
房门被敲响,店小二领着三位家主进来。
三位家主看到萧景焕后,视线尽皆落在叶瑾安身上。
叶瑾安侧目看向萧景焕,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景焕拉起叶瑾安,向三位家主颔首,率先介绍道:“这位是本王的准王妃叶瑾安。”
“见过王爷王妃。”三位家主立马堆出一副笑脸,依次行礼道。
萧景焕和叶瑾安一进苏州城时,三位家主就收到了消息,原本他们还不信摄政王会选一位罪臣之女为王妃,亲眼所见之后,摄政王对叶瑾安的重视比起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位家主请坐。”萧景焕摆摆手道,示意他们入座。
满满一桌子菜,只是看一眼就知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只是此时气氛凝重,无一人动筷。
今日这场宴会所为何事大家心知肚明,崔家主率先出声打破平静:“敢问王爷邀我们三人前来所为何事?”
“本王想劝三位家主,与本王一块儿对付李家,让李家在四大世家中除名。”萧景焕语出惊人,他仿佛没看到三位家主眼里的震惊,接着道,“不知三位家主意下如何?”
萧景焕右手在桌上轻叩,一下下仿若刀剑重击,敲在三位家主心上。
“这......”三位家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接话,彼此犹豫着。
屋子里又沉默下来,叶瑾安觑了萧景焕一眼,见他只是在品茶,心下生出几分焦急。
“既然三位家主如此犹豫,本王妃想给三位家主讲个故事。”叶瑾安突然出声道。
众人目光一时间都落在叶瑾安身上,萧景焕目光灼灼,听叶瑾安在外人面前自称他王妃,如同春日化雪,久旱逢甘霖,让人心情愉悦。
崔家主问道:“王妃想要给我们讲什么故事。”
“不急。”叶瑾安一一给三位家主斟茶,不紧不慢地说,“此前本王妃和王妃还没进苏州城,路上遇到一逃婚女子,本王妃见其可怜,救下了这名女子,一番询问才知,原来此女子自幼与另一家公子定了亲,二人青梅足马一起长大,却不想被地位更高的人家看上,想要横刀夺爱。”
崔家主和王家主身子一抖,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
叶瑾安顿了顿,接着说:“只是他们不知的是,地位更高的那家人想要娶这女子,并不是因这女子有多好,而是想要借姻亲吞并对方。”
猛然从外人口中听到自己心中所想,崔家主额头上溢满了汗,他抬手去擦,却却擦越多,不得已,只好任它了,整个人也暗暗紧张起来。
叶瑾安目光淡淡从崔家主脸上掠过,又看了看王家主,煞有其事的书:“可惜呐,实在是可惜,本王妃观那女子已经怀孕,如果真的被迫嫁入地位更高那家,岂不是让她青梅足马的孩子要认仇人做父。那家人既然起了心思,连姻亲都能算计,你们说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媳还没嫁过来,就有了别家的孩子,他会怎么做?”
崔家主和王家主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崔家主知道崔清瑶去找萧景焕,他没有阻拦,不代表他会站在萧景焕这边。
毕竟他们门阀世家天然与皇族站在对立面,只是李家近些年对他们几家明里暗里打压越来越重,最后他没有阻拦,因为他也不知道该作何选择,也不敢率先打破平衡。
听到叶瑾安说崔清瑶有了王家小子的孩子,崔家主就知道完了,越是世家越注重血统和面子,这无疑是狠狠打了李家一巴掌。
原本只是静观其变,现下不免被说动一二。
崔家主与王家主私底下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犹豫,谁也不想成为那个率先打破门阀壁垒之人。
王家主单独坐在一边,默默品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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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萧景焕出声打破平静:“近来几位家主应该有所察觉,各家的铺子以及名下的产业,或多或少都在被某股看不见的本地势力针对。诸位若是都不想出头当这个罪人,不妨一起看看李家是否会率先出手。”
*
“其实李家暗中针对三大世家,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萧景焕停下脚步问道。
叶瑾安脚步一顿,大大方方承认了:“我的商号在苏州城也有生意,因每年我都要陪娘亲回外祖家的缘故,苏州城的生意有时候外祖家会帮衬一二,久而久之,在苏州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只是伪装成李家的人暗地里给那三大世家使些绊子,还是做得到的。”
午宴到最后三位家主都没了品尝美食的兴致,只留下叶瑾安和萧景焕解决一大桌子菜,叶瑾安有些吃撑了,就拉了萧景焕逛起了集市。
萧景焕深深看着叶瑾安,沉吟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削弱门阀是我们这些朝臣要操心的,你原先不是不爱管这些事,怎么......"
"其实,我以前是嫌麻烦,觉得不关我的事。”叶瑾安加快了脚步,率先往湖边走去,一边回头看萧景焕道,“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是否过的好,只是在想通父亲母亲为什么会同意去蜀中,看到昌国公府后院挖出的一具具尸体,一路从京都城到苏州城看到无数吃不饱饭的人,还有你为了朝堂稳定做的桩桩件件事后。”
叶瑾安脸上漾起笑意:“我认为生长在太平盛世,生长在将军府,我享受了太平安逸的生活,看着这些连温饱都无法得到保障的百姓,既然有能力,那我也不吝于在力所能力范围内,对始作俑者们一点教训。我这个回答摄政王还算满意吗?”
萧景焕揉了揉叶瑾安脑袋,轻声笑了:”还是这么容易心软呐。“
”谁说我心软了!“叶瑾安一巴掌拍开萧景焕在她头上作乱的手,扶了扶发髻,”没听过最毒妇人心吗,摄政王你小心着些,日后要是惹了我,我一定拿麻袋套了你暴揍一顿!“
萧景焕伸手拦住卖糖葫芦的小哥,挑了一串最大的递给叶瑾安:“我说错话了,拿糖葫芦向你赔礼道歉,阿瑾你就原谅我吧。”
美男撒娇实在是赏心悦目,叶瑾安偏偏就吃这一套,偏过头一边咬糖葫芦一边怼萧景焕:“你一个王爷,和我撒娇,像什么样子。”
“这有什么。”萧景焕俯身,用拇指擦去叶瑾安嘴角的糖屑,压低了声音道,“王妃莫不是忘了,我们来苏州城的目的是为了分化门阀,明面上我们是为了来许府商议咱们的婚事,未婚夫妻一起游玩,自然要多亲密有多亲密才好了。“
叶瑾安愣了一瞬便恢复了神色,眼里闪过几分狡黠,等萧景焕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此刻他已经被叶瑾安带进了苏州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王爷来都来了,怎么能不顺道给舅母他们带些礼物回去?“
33. 第三十三章
萧景焕跟在叶瑾安身后提着大包小包,两只手都不得空,眼见叶瑾安越买越多。
别说给人提东西,就是平日里逛街萧景焕都很少去,在这档口,叶瑾安又买了两盒糕点,“啪哒”一声挂在左手的木盒掉在地上无法,萧景焕深深吸了口气,面上尽是无奈与纵容。
“王爷,要不要我帮你拿呢?”叶瑾安回头看萧景焕手忙脚乱,笑吟吟地问。
打眼一看,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摄政王平添了些许人气,叫人看着更顺眼了。
见叶瑾安笑他,萧景焕别开脸,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红了的耳朵尖。
实在是觉得有损形象,萧景焕悄悄唤出侍墨提东西,一股脑把东西塞给他,瞧着又是摄政王一贯冷傲的样子。
虽说今日萧景焕花了一大笔银子,他却是很开心,一方面和叶瑾安一起见了她家人,另一方面与许家商议了定亲事宜,至少表面上,他与叶瑾安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得到长辈同意了。
思及此,萧景焕脚步更加轻快了。
一跨进许府,还没等他们进去,婢女便从门外跑进来,径直撞向侍墨,侍墨踉跄了下,险险稳住身体,怀里的东西差点洒一地,喝道:“干什么,走路毛毛躁躁的!”
“对不住……对不住……”
婢女认识叶瑾安,慌忙跑上前,突然跪下,眼泪直往下掉:“表姑娘,求求你救救姜姑娘,方才婢子陪姜姑娘上街,不料一转身的功夫,姜姑娘就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叶瑾安抖了一瞬,脑子里闪过很多可能性,很快恢复平静,压抑着怒气随便指了个小厮安排道:“你去禀告舅母和外祖,姜姑娘被人带走了。”
“别急。”叶瑾安先深呼了口气,既是告诉婢女也是在暗示自己,安抚道,“你慢慢说,姜姑娘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就是就是……”婢女在叶瑾安的眼神下,渐渐平静下来,声音颤抖道,“婢子陪姜姑娘上街买东西,路上遇到李府大公子,他对姜姑娘说了些污言秽语,姜姑娘没忍住打了他一巴掌,而后婢子在后面付钱拿东西的时候,婢子一转身,姜姑娘就不见了。”
姜苑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素日厌恶京都城那些纨绔公子哥的□□,此番让他亲自遇上了,可不得动手。
叶瑾安皱眉:“你说的李家大公子是四大世家的那个李家?”
话音刚落,舅母张氏急匆匆赶过来,拉着叶瑾安的手劝道:“瑾丫头你别急,此事尚需从长计议,若真是李家把人带走了,但没人看见,他们不一定会承认。”
张氏顿了顿,眼里写满了担忧:“况且还不知道李家那厮是因何带走姜姑娘?他知不知道姜姑娘的真实身份?”
“如果他知道姜姑娘真实身份的话,那就难办了。”
叶瑾安:“若是李家知道阿苑是户部尚书嫡女,他们定是要杀阿苑灭口,借此嫁祸给许家,想要挑起寒门内部不合。”
萧景焕突然出声:“李家大公子,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崔清瑶吗?先不要想太多,未必是李家蓄谋绑了姜姑娘,也有可能是单纯贪图姜姑娘美色。”
*
纵使有再多猜测,没有证据之前,许家没法明着出面。
叶瑾安和萧景焕便先行一步,一家家询问姜苑消失前附近的摊贩,重金之下难免有几个愿意开口的,顺着指路和沿途车辙的痕迹,一步步找到了李家在城外的一座庄子。
宅子建在山腰处,四周有层层叠叠的密林遮挡,不是刻意来找,一般很难发现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有问题。”叶瑾安和萧景焕对视一眼,同时道。
“上去看看?”叶瑾安指了指和西北角那片围墙。
叶瑾安提气纵身一跃,双手把住墙根,向上使力跃上墙头,她刚刚站稳,萧景焕就拉着她趴下,低声道:“小心,底下有人巡逻。”
顺着萧景焕的视线往下看,只见一行带刀的侍卫走来,绕着院子一路走过去,直到他们完全走远了,他们才跳下来,借着假山遮挡,仔细看了看四周。
就在这间隙,又有一行巡逻队走过!
入眼所及,是典型的苏式庭院,按理说李家在城郊有宅子不稀奇,但是巡逻这般森严,就平添了几分古怪。
“王爷,这座宅子看起来不小,咱们要不分头去查看?一刻钟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人都在这里汇合。”叶瑾安提议道。
萧景焕点头:“遇到危险别逞强,侍墨已经去联系暗卫了,有事先来告诉本王,切忌不要单独行动。”
在萧景焕担忧的目光下,叶瑾安不自觉点头应下了。
不只是他们来的那一处,整个宅子守卫都十分森严,除了这些侍卫外,却不见其他人,连个婢女都没见到,看起来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把人给绑好了没?”
“都绑好了,就等着少爷去了。”
“也是没想到,这丫头还挺烈的,还好这边偏僻,平时没什么人。”
“行了,别说了,咱快去送饭,别耽误了少爷晚上办正事。”
眼见这两人走远,叶瑾安赶忙追了上去,半盏茶后,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
四下扫了一眼,确定这边没有守卫,叶瑾安放轻了呼吸,悄声上前。
撮开窗纸,叶瑾安往里看去,房间里绑着个女子,被丢在榻上,仔细一看,果然是姜苑!
叶瑾安悄悄离开,循着来时的路返回,掐着点回到约定好的地方,拉住萧景焕衣袖,急声道:“跟我来,我找到阿苑了。”
那两人已经离开了,叶瑾安小心翼翼打开门,先一步进屋,等萧景焕把门带上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边给姜苑松绑一边问:“阿苑,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姜苑垂下头默默把眼泪憋回去,急忙道,“咱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萧景焕伸手拦住他们:“等下,现在姜姑娘不能走。”
叶瑾安瞥了萧景焕一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了。
姜苑嘴唇发抖,暗自揉了揉手腕上勒出的红痕,双眼发红,不明所以:“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话刚出口,姜苑瞥见叶瑾安的眼神,那是个极具安抚的眼神。
姜苑慢慢松开紧握的手,跟着放松下来。
萧景焕目光落在她们牵着的手上,眸光微闪,挑眉道:“姜姑娘以为本王不愿救你?“
姜苑没有答话,眼神分明在说: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那些人难保什么时候会再来,时间紧迫,萧景焕直言道:”绑姜姑娘的是李家大公子,只是这么离开未免太便宜他了,姜姑娘难道不想绑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在街上被绑后,姜苑想过,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众目睽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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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绑人。
没想到是,居然是李家。
出生在尚书府,姜苑就算不想知道,对一些朝堂局势也有所耳闻,很快便想通了。
"自然是想。"姜苑一扫阴霾,面上闪过愉悦的光,"摄政王打算让我怎么做?"
萧景焕示意叶瑾安重新把姜苑绑上,叮嘱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装作没见过我们,就像真的被绑那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其余的,自有我和阿瑾。"
*
"唰唰唰——"
灌木丛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下山路上天色逐渐加深,突然间,不知从何陡然吹来一阵风,灌木丛后声音更响了!
"唰唰唰唰唰——"
叶瑾安不怕打架,不怕对方人多,就是怕鬼,在夜晚的郊外,此情此景,难免让人心生发毛。
"萧景焕......"情急之下叶瑾安连尊称都忘了,直呼萧景焕名字。
就在叶瑾安想要回身的档口,她右手忽然被人抓住了,那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叶瑾安抬脚踹去,对方反应更快,先一步握住她脚踝,顺势把叶瑾安带进怀里。
“萧景焕,你干嘛吓我!”叶瑾安怒道,紧接着她发现自个现在在萧景焕怀里,瞬间羞红了脸,嗔道,“快放开我。”
萧景焕依言退开两步,只是没有放下手,不仅牵着叶瑾安,力道还暗暗加重了。
“刺啦——”
灌木后动静越来越大,黑夜中仿佛藏着某种野兽,让人心里生寒。
突然,两侧杂草被剥开,有人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哟,表妹和妹夫这是在干什么,虽说不是‘光天化日’,你们也算是定亲了,但也要注意影响。”
来人正是许颜,许颜视线在叶瑾安和萧景焕身上来回转动,脸上写满了细侃和八卦,很快,他收敛了笑意,面色虽然淡淡的,叶瑾安却从他眼里窥见了浓浓的担忧。
真是少见。
叶瑾安忽而福至心灵,压住了嘴角的笑意道:“表哥,你是来救阿苑的吧,没看出来呐表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记得小时候大表哥被街上的混混堵,你拉着我头也不回的跑了,最后还是大表哥被揍了一顿才跑掉,怎么你对阿苑如此挂心?你该不会是喜欢阿苑吧?“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叶瑾安扯了扯萧景焕袖子,笑着问:"王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得对。”萧景焕向许颜颔首,不再绕弯子,问道,“大舅哥,你去苏州府报案了吗?”
“苏州知府是李家的人,怎么会帮着我们对付李家。”许颜轻轻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苏州通判与知府面和心不和,今日知府恰好在外应酬,醉得不省人事,我便直接通知了通判大人,现下他已亲自带了衙役前来。”
只是要抓李家一个现行,关键的一点就是要保证,在苏州府衙的人去李家庄子前,他们不能把姜苑转移走,如果姜苑不在,一切都是空谈。
“妹夫你的人可把人给看住了,别让我白跑一趟。”萧景焕都喊他大舅哥了,许颜自然不会放弃占萧景焕便宜的机会。
夜色越来越深,叶瑾安心中担忧越重,忍不住问:“那什么通判怎么这么慢,他还有多久能带人过去?”
“别急。”许颜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小路,暗中松开了攥紧的拳,“你看,他们不是来了吗。”
34. 第三十四章
“许公子。”顾通判一摆手示意衙役们停下,向许颜颔首示意。
灯笼忽明忽暗,映照出萧景焕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顾通判从前进京都城述职时有幸见过摄政王,疾步上前,神情激动:“下官不知摄政王前来,有失远迎!”
萧景焕垂眸一瞥,不甚在意地说:“无妨。”
郊外本就荒凉,到了深夜,四周都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时,只有风呼呼刮过和火舌吞没火苗的声音。
沉默了半晌后,顾通判行了一礼,向萧景焕请示:“王爷,现在下官就带人前去救姜姑娘,不知王爷可要同去?”
萧景焕察觉到某种情绪。挑眉看向许颜,微微弯起唇角:“就由大舅哥带路吧。”
大舅哥?
顾通判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摄政王口中的大舅哥竟然是许颜!
那么,振国将军府三姑娘就是摄政王妃。
乖乖呐,这叶三姑娘不是罪臣之女吗?
直到恍眼间觉察到叶瑾安在看他,顾通判才悻悻的回过神,慌忙间别开视线,赶忙招呼衙役们跟上。
难怪戏文里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叶三姑娘长成这样,难怪摄政王会动心。
叶瑾安并不知顾通判在心里夸了她长得好看,此时萧景焕借着夜色遮掩牵住她的手,她下意识想拒绝,想到自个板上钉钉的摄政王妃的身份便忍住了,甚至回握。
不就是做戏,她岂会比萧景焕差。
*
李家这座庄子打眼看去,像是笼罩在浓重黑雾之中,被墨水染得黑沉,黑暗中仿佛随时会伸出一只手,一把拉住靠近的人,直至被黑暗吞没。
叶瑾安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座宅子,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担忧。
“王爷,你的人确定把宅子看住了?”叶瑾安侧目看向萧景焕,眼里尽是担忧,“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侍墨。”
在萧景焕出声的档口,侍墨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跳出来,依次向2萧景焕和叶瑾安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我们走后,这座宅子可有人进出?”萧景焕问。
侍墨抱拳保证道:“属下亲自带人盯着,整个宅子被围的密不透风,不可能有人进出。”
“王爷......那我们现在?”顾通判带着一帮子衙役顿在宅子外,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进不进,最终壮着胆子开口问道。
许颜就站在他身边,脸色静到吓人,再不进去救人,他怕许颜又半夜去他府上扰他清梦!
萧景焕先是看了许颜一眼,而后才说:“大舅哥,不如你和顾通判一块儿进去救人,毕竟姜姑娘是你带进许家的。”
“我也正有此意,多谢妹夫提醒。”许颜欣然接受,顺水推舟道。
“唰唰唰”许颜带队进去救人,整个宅子自始至终没人进出,应该很快会救出姜苑。
等只剩下他们俩,叶瑾安眉眼弯弯,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抓着萧景焕胳膊,兴味十足猜测起来:”王爷,你有没有发现表哥似乎很关心阿苑?”
“本王这不是在给大舅哥机会。”萧景焕笑笑,难得八卦起来,“阿瑾,本王觉得你很有可能会和姜姑娘成为妯娌。”
“表哥他......”叶瑾安犹豫了下,一边是从小长大的手帕交,一边是亲表哥,欲言又止道,“阿苑太过直率,我总觉得她和表哥不太般配。”
“本王倒是觉得正因为他们性情相反,所以才般配。”萧景焕一向平淡的脸上笑意浓浓,他拉过叶瑾安的手,牵着她往宅子里走,“进去看看姜姑娘被你表哥相救,是什么反应不就知道,她到底对你表哥有没有意。”
“去看看那边有没有人!”
“这边也没有。”
“不应该呐,这宅子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还找不到?”
”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的!“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姜苑没找到,反倒是先揪出个鬼鬼祟祟的人。
只见衙役从假山后抓出一名男子,这人穿着小厮的衣服,看着却不像是小厮模样,叶瑾安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什么。
还不等她开口,顾通判在不远处指着这名男子,激动地喊出声:“这不是李家大少爷嘛,他怎的在这?”
眼见被戳穿身份,李家大少爷李青云冷冷睨了顾通判一眼,冷哼道:“顾通判,你是不是不把知府大人和我李家放在眼里,竟敢私自带人进我李家宅子,你给我等着,本公子定要让你从苏州城滚蛋!”
“李公子好大的威风。”
叶瑾安在李家大公子面前停下,忍不住笑了:“李公子一无官职,二非地方大儒,有什么资格对朝廷亲封的官员指手画脚?”
“在这苏州城我李家就是规矩!”李青云扬着头,趾高气扬地说。
李家怎么说也绵延上百年,世家门阀按理说会更注重子弟修养,只是这一代李家家主人到中年才得此一子,端看给他取的名字,当初也是觊觎过厚望。
因是老来子,在全家娇惯下,难免越长大越跋扈,就算欺男霸女,仗着家族隐蔽在苏州城也算是能横着走。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厚实的家底也遭不住无休止的消耗。
叶瑾安一边眉梢微微挑起,做惊讶状:“王爷,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的这偌大的苏州城原来是姓‘李’呀。”
“王爷?”李青云瞪大了眼,旋即挣扎起来,“难道你就是摄政王萧景焕!”
萧景焕冷冷觑了李青云一眼:“李家大公子直呼本王名讳,藐视本王,侍墨掌嘴!”
话音一落,侍墨迎着李青云惊恐的目光上前。
“啪啪啪啪——”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李青云想躲却被侍墨一把攥住,那只手仿若重达千斤,让他动弹不得,最终只能底气不足的嚷嚷:“萧景焕你敢打我,我父亲和太后姑母一定不会放过你!”
萧景焕根本懒得搭理李青云,叮嘱侍墨:“打够五十下一下都不能少。”
“等等!”
许颜小跑过来,提留起李青云衣领,手臂青筋暴起,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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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在他脸上,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偏头吐出一口血沫!
“你把姜苑藏哪儿了?”许颜一字一字道,依旧是许颜式漫不经心的语调,只是他双手颤抖着,出卖了他其实很紧张。
李青云侧头吐出一口血沫,破罐子破摔:“你……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她,我不会告诉你们,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啊……哈哈哈哈哈——”
怒意像是开闸的洪水,瞬间盈满整个胸腔,许颜抬起手,对准李青云脑袋就要砸下去!
这一拳下去,李青云不死也得重伤,他却丝毫不怕,硬是不说出姜苑下落。
叶瑾安猛的拉住许颜:“表哥!现在找阿苑重要,别和他浪费时间。”
“呼——呼——”许颜喘着粗气,拼命压制怒意,一脚将李青云踹翻在地!
见没出人命,叶瑾安不再管,斟酌着开口:“下午我和王爷来过这里,当时阿苑就在前面院子里,整个宅子侍墨一直带人守在外面,以侍墨王府暗卫的身手,我相信不可能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进来。”
“这厮如何能进来——”叶瑾安淡淡瞥了李青云一眼,继续分析,“他身上穿着小厮的衣服,在我和王爷走后他不可能进来,那么他一定是在我们进来之前就在这儿了,或许他知道有人会来救阿苑,他穿上小厮的衣服混迹在他们中,神不知鬼不觉。”
但还有很关键的问题。
李青云为何把姜苑带来这里?
他为何要穿上小厮的衣服,分明在这却要装作不在?
现在姜苑到底在哪里?
萧景焕和许颜显然都意识到这些疑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找到姜苑。
叶瑾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眼快速回想白日进来时所见所闻,片刻后她睁开眼,看向萧景焕:“王爷你还记得吗,白日我们进来时这座宅子守卫十分森严,一般人很难进来后不被发现,而一座普通的宅子根本用不着如此小题大做。”
萧景焕接着叶瑾安的猜想道:“所以,这座宅子必然藏着李家某种机密,这才值得这般严防死守。”
许颜站在一旁,突然插话:“我想过他为什么要绑姜姑娘,我想了很多理由,最后我觉得还是最简单那个最靠谱——李青云看上了姜姑娘的美貌,想要金屋藏娇,只是近来摄政王来到苏州城,李家主一定交代了他最近要收敛,但他又舍不得放这样的美人走,于是便想到这座装着李家某种机密的宅子,这里守卫森严,轻易不会被发现,他只要藏着不被李家主发现,他想要做什么这些守卫也不敢拦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颜不自觉加快了语速:“阿瑾你和妹夫进来时应该被他看到了,他为了不被发现,于是等你们走后把姜姑娘藏起来了,等夜深人静再想办法动手,不成想被我们闯了进来。而他之所以有恃无恐,因为那个地方轻易不会被找到。”
许颜顿了顿,目光漫不经心从李青云脸上扫过,见他面露惊色,眸中闪过满满的嘲讽与不屑。
“那个地方,应该也就是藏着这座宅子秘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