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恶为欢》 01-10 第1章 找到你了,满满 “你好,我要报警……” 年轻的接警员抬起头来,见门口站着一个男孩。一米七几的个头儿,一百来斤的模样,瘦得跟纸片似的。 应该是跑了很远的路来报案,男孩脸上氤着一层反常的驼红,单手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眉头蹙得死紧。 接警员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人一口气喘不上来,晕倒在警局里。他指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过来这边坐吧。” 今日阴天雷暴,男孩鞋子和裤脚溅得全是泥,已经辨不出运动鞋的本色。从门口走进来,在白瓷砖地上留下一串湿哒哒的泥脚印。 雨珠顺着男孩的衣服“嘀嗒嘀嗒”往下掉,接警员取来一条毛巾,拿一次性纸杯打好热水,一并递给了他。 “谢谢。” 他草草擦几下头发,小臂搭在桌上,十指交叉握在水杯上暖手。刚要张口,只听“轰”的一声雷响,吓得他身体轻颤,警惕地望向门口。 “别害怕,你在这里很安全。”接警员安慰说,“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被绑架了!”男孩身体前倾,胸口抵在桌沿上,急切而哀求道,“我逃出来了……你们把他抓起来吧,现在就去!”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接警员打开笔录界面,公事公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似是被安抚到,坐回原位镇定几秒,答道:“我叫姜满。” “年龄。” “二十。” “身份证给我,录入一下信息。” 姜满睫毛一抖,耷拉下去:“丢了。” “号码告诉我也成。” 姜满报出一串十八位数字。 接警员输入进去:“不是本市人啊。” “不是……” “是来沈北玩?还是在这边上学?还是被绑过来的?” 姜满没吭声,接警员抬头打量他。 离得近了才发现,姜满脑后靠下的位置,扎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麻花辫。 听说这是一种民间习俗,天生体弱多病的小男孩会留一条长生辫,寓意健康长寿,远离疾病和灾祸。 而握在水杯上的那双手生得细长,指甲打理得干净莹润,就连右手中指都看不出握过笔的痕迹,是一双非富即贵的、未沾阳春水的手。 应该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少爷。 家在外地,家里有钱,年纪不大,单纯胆小,身单力薄。符合绑架案受害者画像。 接警员不禁同情起来,语气温和许多:“还记得事发当天发生了什么吗?” 姜满摇头。 “你知道对方的名字或其他身份吗?” “他叫袁亭。”姜满回想片刻,说,“应该是倒卖古董的贩子。” “被绑架的地方有什么特点?除了你,还有其他受害者吗?” “没有别人了。”姜满垂下眼,“我以前没来过沈北,就知道那地方是城北的别墅。” 敲键盘的动作一滞,接警员疑惑地盯向姜满:“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那么这个罪犯不缺钱。你觉得,他绑架你的目的是什么?” 姜满被问得一怔,下意识把袖口往下扥:“我不知道。” 接警员目光凌厉:“你在藏什么?” “没什么。”姜满眼神躲闪,“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们办案讲证据。”念及姜满年纪小,接警员严肃道,“报假警可能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你确定所有陈述属实吗?” 姜满使劲儿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 许是刚才跑得太剧烈,亦或是心里着急,姜满眼圈通红,眼珠宛如两颗浸了墨的玻璃珠,清透见底,干净得令人心里发暖。 接警员的心软了几分,说:“把手伸出来。” 姜满吃软不吃硬,磨磨蹭蹭伸出手,接警员心里“咯噔”一下,那两条手腕上分布着轻重不等的几圈红痕。 绑架不是为钱,是为欲。 接警员不禁回忆起十几年前流行的玻璃色糖纸,美则美矣,只可惜糖纸是被揉皱的,在灯光下折射出的虹彩也是破碎的。 姜满立马缩回手,藏到桌子下面,将袖口往下拽了拽。委屈巴巴地问:“现在相信我了吧?” “抱歉。我们一定将他捉拿归案。”一时不知以何种心态应对,接警员柔声问道,“你家里有其他亲人吗,我帮你联系他们?” “打给我哥哥,他叫姜丛南。”姜满眼里一亮,“让我跟哥哥通话,可以吗?” “可以。你先到旁边的屋子里等一等。” 姜满端起水杯,抱着毛巾到隔壁屋坐下。 记不清跑了多久才找到一间派出所,他淋了一路雨,身上没一处干爽地方。这会儿刚入秋,还不到供暖的月份,他裹紧湿透的外套,在金属制的椅子上冻得瑟瑟发抖。 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上面正播放今日的财经新闻。姜满盯着电视看,拼命让那些文字和画面钻进大脑,试图覆盖掉这些天的记忆。 “近日,知名古董收藏家袁亭书以五千万元的高价,拍下了宋代汝窑的玫瑰紫釉鼓钉三足洗。” 配上一段拍卖会当天的视频,姜满瞳孔一颤。 播报员的声音滔滔传出:“此三足洗造型古朴典雅,釉色温润如玉,保存近乎完美。只有袁亭书先生独到的眼光,才——” “啪”! 姜满关掉电视,屋里终于清净了。他站原地缓了几分钟,等心跳频率逐渐正常了,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原来那个人叫袁亭书。 原来连名字都骗了他。 雨势丁点不见小,才刚下午三点,天却黑得像晚上六点。无数顶雨伞在街上穿梭,匆匆忙忙地不知去往何处。 忽而打起一道闪,照亮了窗外一道人影。 男人撑一把墨黑的伞,穿一身考究的西装,左手拇指箍一枚玉色扳指。阴雨天,皮鞋的鞋面和鞋底却未沾染水汽。 男人好整以暇地出现,衬得众多行人、包括姜满在内都更狼狈几分。 姜满没印象男人从哪个方向而来,留意到的时候,就已经站在窗外和他面对面了。仿佛是凭空出现,亦或是从天而降。 袁亭——不,袁亭书来找他了。 姜满落荒而逃,刚跑出房间,被接警员喊住。 “他来找我了!”姜满眼神不大能聚焦了,指着外面问,“你看到穿西装戴玉扳指的男人了吗?” 接警员顺着看过去:“没有。” “那刚才有没有人进来?” “没有。”接警员笃定道,“今天就你一个报案的。” “哦……”那大概是出现幻觉了。 接警员把笔录和签字笔递给他:“你看看,这份笔录和你刚才说的是否有出入?” 姜满扫一眼:“没有。” “没问题就签字,写‘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样’。” 签好字,姜满得到一部手机。那头响了五六秒接通,他眼圈一热:“小哥。” “什么事啊小公主?你哥我最近忙死了。”姜丛南讲话吊儿郎当的,却马上听出姜满的异常,“你怎么了?” “我迷路了,现在在——”他看向接警员,对方指指墙上的牌子,姜满照着念一遍,隐去了“派出所”三个字。 “你什么时候跑隔壁市了?最近没空管你玩野了是吧?” “我……” “算了算了,回来再收拾你。我叫郑叔去接,你去酒店开个房间等——钱够用吗?” “不不,你给我订一张高铁票!”姜满一刻都不想等,他多待一秒,就多一分被找到的可能,“最近一趟回家的车是几点?” 听筒里传出姜丛南和助理说话的声音,须臾后,姜丛南说:“四点半。” “行!哥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姜满把手机还给接警员:“谢谢,我坐高铁回家,我哥哥在那边车站接我。” “那成。”接警员瞧他两眼,“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身干衣服。正好我去车站换班,你跟我车走。” 姜满换上保洁大爷的工作服,丑是丑了点,但胜在全新、干燥。 手机和钱包都被袁亭书拿走了,接警员好人做到底,带姜满去售票厅的制证窗口,办理乘车用的临时身份证明。 “等你上车以后,这张证明就失效了。”接警员嘱咐说,“最好尽快办理身份证挂失,要不保不齐别人拿你身份证干点什么。哦还有,保持电话畅通,一有线索我们会联系你。” “我知道啦,谢谢你。”姜满觉得这个接警员是百年难遇的大好人,“等我回家了,让我哥哥给你写表扬信。” 整节车厢就姜满自己,他找乘务员多要两套枕头和毛毯,调整好座椅角度,给自己搭了个窝,然后半躺下去。 事情都安排好了,他也坐上回家的车了,那个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来沈北了。 车厢里放起恰到好处的音乐,姜满觉得自己像被熨烫平整的绸缎,妥帖又舒展,心满意足闭上了眼。 将将入睡的刹那,皮肤感到一丝微妙的冷气流,皮革和东方香料混合的香气飘进鼻腔。本该是温暖舒适的馨香,却夹杂一丝雷雨天的湿漉感。 心脏骤停半秒,而后失控地撞击胸腔。 一道温润的轻笑入耳,寒意从后颈向下蔓延,姜满所躺的座位不断下坠,他体会到一种恐怖的失重感。 “找到你了,满满。”—— 感谢阅读《养恶为欢》 以下为不完全阅读指南,各位萌雷自鉴: 1.无意创任何人,提前致歉。 作者不偏不控,一切为xp和剧情服务,xp主页可见。 2.受喜欢攻;有谋害、利用、引诱配角的情节;会伤害攻报仇;眼睛能复明。 3.攻前期把受当小玩意;有惩罚情节;有追妻,火葬场程度见仁见智,纯冲火葬场来会失望。 4.可能是阴间甜宠。 前期未知全貌,请口下留情,过激言论会删评。 5.不贴洁否标签。 攻受双方没有关于前任的设定,没有白月光/滥交等相关剧情,身心1v1。 6.人设约稿在微博@温酒叙三生 ——感谢支持,祝开心顺遂。—— 第2章 睡醒再跟你算账 姜满猛地瞪开眼,一骨碌坐起来。 男人站在身后,距离他只有十几厘米。和在派出所看见的幻影一样,男人好似凭空出现,西装和皮鞋没有沾染半分水汽。 视线落在男人左手拇指的玉扳指,姜满一时分不清虚实,抬手贴了贴。玉石染上男人的体温,触手柔滑温润。 看得见,摸得着,是真人。 姜满呆愣地仰起脸,袁亭书那张脸依旧美得不真实,仿佛看上一眼,就驱散了他这一个礼拜的梦魇。 尽管梦魇是这个男人赋予的。 男人将他审量个遍,笑了笑:“离了我,惨到当保洁了?” 姜满猝然回神,讷讷喊道:“袁亭书……” “嗯,是我。”袁亭书挑起他的小麻花辫,搭在指腹间搓捻,“既然知道了,就省得我自我介绍了。” 头发丝不具备触感,姜满却像被捏住尾巴一般,从头到脚都绷紧了。 “抱歉,不是有意隐瞒姓名。”袁亭书温文一笑,“满满会理解我的,对吗。” 姜满不寒而栗,站起身拔腿就跑。他的动作突然又激烈,袁亭书没有及时放手,扯得他头皮痛得火辣。 但他顾不上了,他要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却被拦腰一抱,行云流水扔进座椅里。 袁亭书解开西装纽扣,坐了下来。商务座的座椅宽敞,挤两个男人还是太憋屈了。 袁亭书占走大半的空间,自己坐得舒舒服服的,手一伸,露出腕间那块蓝盘鹦鹉螺,笑眯眯看向他,“这个点儿,阿姨快做好饭了。” 一副唠家常的口吻,实在不像来抓人的。 一反常态才最是恐怖,姜满贴到最内侧,竭力跟袁亭书划清界限,没好气道:“你身上好臭。” “你懂什么。”袁亭书也不生气,拧开一瓶乌龙茶递给他,“渴了吗?” 他扬手要挥,袁亭书幽然提醒:“弄脏车厢就不好了。” “我不喝——” 话未说完,瓶口便嵌进他唇缝,瓶身倾斜,乌龙茶源源不断灌进喉咙,来不及吞咽的液体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和脖子流进了衣领。 “咳……!” “好了,一次不能喝太多。”袁亭书自说自话地拧好瓶盖。 姜满一边咳,一边胡乱地用袖口擦拭嘴唇,狼狈得一塌糊涂。这时乘务员进来他们的车厢,他“腾”地站起来,喊道:“这个人没买票!” 乘务员迅速看过来,走到袁亭书身边:“先生您好,请您出示车票。” 袁亭书伸出两指,从西装内袋夹出一张平整的票。乘务员核实后,对姜满说:“麻烦您出示车票。” 姜满:“?” 票是姜丛南给买的,他既没有手机,也没有取纸质车票,连身份证都是临时的。 “我、我买过票了……” “先生不好意思,如果您没有购票证明的话——” 袁亭书兀地站起来,揽住姜满的肩:“天气这么糟,吓坏了吧?” 姜满一激灵,狠狠挣开:“你别碰我!”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小侄子。”袁亭书单手钳制住他,掏出两张身份证给乘务员看,“我没看好,叫他跑出来了。”说到一半,前倾身体,压低声音说,“他今天没吃药。” “你在说什么鬼话!” 乘务员恍然大悟。再看姜满穿的一身保洁服,满脸理解和同情:“还有五分钟就发车了,您尽快带孩子下车吧。” “谢谢。”袁亭书手上使了点劲儿,把姜满往外带,“回家吧,你爸妈该着急了。” “我不走!我不认识这个人!”姜满连喊带踢,活像过年待宰的猪,“他是绑架犯!” “好好好,我是绑架犯。”袁亭书好脾气应着,“绑架你回家吃顿饭。” “我不吃!你放开我!”姜满快把脖子扭成一百八十度了,求救声里带着哭腔,“我哥哥在终点站接我,他会给你钱的!你救救我!” “好了满满。”袁亭书暗暗在姜满腰上拧一把,姜满疼得直吸凉气,“乖一点,不要引起骚动。” 姜满脸色煞白。 袁亭书的反应太像好人了,不仅年龄和处事风格符合他“叔叔”的样子,手里还有他的身份证。他的胡喊乱叫在对方的衬托下,竟真如精神病一般。 他还穿着该死的保洁工作服。 十岁那年体会过的孤立无援,终于在二十岁时又体验了一遍。 脑袋耷拉下去,姜满被半拖半抱地下了车。出站台,被粗暴地塞进车后座里。车上一股袁亭书的香水味,快把他熏吐了。 姜丛南也天天臭美喷香水,人家身上就香。 车门落锁,司机一脚油门发动车子。 “为什么走了?”袁亭书冷不防倾身过来,扳起姜满的下巴转了个方向,“嫌家里的饭不好吃?” 姜满被迫和袁亭书面对面。 这个人的存在感格外强烈。不仅仅是气味,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在密闭的空间里包裹他、炙烤他。 “回答我。” 下颌骨发出轻微弹响,姜满眼眶一下就湿了:“我想回家。” “开快点。”袁亭书对司机说。 “是,先生。” 姜满像是沉进海底,里里外外凉了个透:“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干嘛逮着我不放?” 袁亭书沉默地看他一秒,忽地欺身过来,牙齿在他嘴唇上细密地咬磨,不至于令他痛到喊叫,也没让他太过舒服,一下一下很是磨人。 察觉司机正通过后视镜窥视,他抵在袁亭书胸前的手更加用力。原本柔软的胸肌轮廓逐渐绷紧,袁亭书不动声色地和他对抗,随心所欲地向他索取。 绿灯亮起,袁亭书终于肯放过姜满。拇指揩掉姜满唇瓣的亮色,望进那对最漂亮的琉璃珠,缱绻笑道:“因为我只想要你。” “啪”! 姜满扬手扇在袁亭书脸上:“人渣!” “人渣吗……”袁亭书爱怜地抚了抚左脸,笑道,“满满,你说的对。” 车子开到城北别墅的内院门口,姜满闭着眼不敢睁开,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到家了。”袁亭书把他“扶”下车,梦碎得彻底。 袁亭书右手撑一把长柄黑伞,左手牵着他,慢悠悠往里走。青石板路曲径通幽,一侧怪石错落,一侧水榭静立。 若不是袁亭书一直用拇指上那块玉摩挲他的手背,时刻昭示自己的存在,此时此景,倒也称得上“赏心悦目”。 望着前方歇山顶的三层中式别墅,姜满眼里的光慢慢消失了。 进门,姜满吓得后退几步。袁亭书笑他:“都住一个礼拜了,怎么还没适应?” 蹬掉运动鞋,姜满拿白眼瞟他:“谁会在门口挂巨幅自画像?” 闻言,袁亭书看向墙上那幅水墨画。 男人长腿交叠坐在太师椅上,单侧手肘搭着扶手,怡然自得看向前方。身旁立一张香几,上面燃有一支线香,几支红腊梅从瓷白花瓶的瓶口盛开,和男人猩红色的皮鞋底一起为这幅水墨贡献了唯二的艳色。 欣赏之色从袁亭书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他对着姜满渐远的背影问:“不好看?” 姜满没有回头:“辟邪。” 阿姨做好饭就离开了,袁亭书坐在圆桌一端,姜满在他对面坐下,偌大圆桌上只有他们两人。 “我又不会吃了你。”袁亭书叹口气,举着筷子惋惜道,“想给你夹菜都够不到。” 姜满伸脚踩住地插开关,圆桌上的转餐台缓慢转起圈,每一道菜渐次靠近他眼前。袁亭书笑着摇摇头,没再骚扰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如姜满所料,他淋雨发烧了。 洗完澡上床,他把脑袋闷在被窝里,整个被窝被他捂得滚烫。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可是一闭上,白天的一幕幕就在他脑子里过电影。 那个接警员会不会找到别墅调查?姜丛南没接到他,能不能发觉不对,把他救回家? 这次他跑了,袁亭书为什么不生气?下一个逃跑的机会什么时候才会有? 胡想乱想间,浴室门开了。 他心跳加快,无意识地把自己蜷缩成球。要是乌龟就好了,他不愿意,谁都拿他没办法。 床垫下陷,袁亭书的声音隔着棉被传进来:“起来把药吃了。” 姜满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露出俩眼睛,确定那是他常吃的退烧药才坐起来。 “张嘴。” 袁亭书捏着胶囊抵近他唇边,他要拿水杯,被袁亭书挡开了手,不得不就着对方的手灌完整杯水。 喝完发了点汗,姜满立马滑进被窝里。 袁亭书的手落空了,滞在半空有些尴尬。他拉下被子,让姜满的头和脸露出来:“闷着睡容易变傻。” 姜满困迷糊了:“知道你不是好人……就够了……” 袁亭书也不管他睡没睡觉,只为满足一己私欲,胡乱揉着那颗小脑袋。 姜满头发不怎么软,完全吹干的情况下带着些卷度,手感和刚出生的卷毛小狗差不多。 “……烦。”姜满翻身躲开袁亭书的手,“我要睡觉了。” “好吧。”袁亭书收了手,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睡醒再跟你算账。” 第3章 新得的小玩意儿 这是姜满睡得最难受的一晚,疼得骨头都错了位。 睁眼一瞧,自己坐在一把加了软垫的太师椅上,一根皮质扎带穿过腰间与椅背相连,两条腿分别架在扶手上,整个人和椅子牢牢固定在一起。 睡衣和内衣不翼而飞,整个人光溜溜面向落地窗,上午的阳光无死角照在他身上。他应该在这儿睡了很久,皮肤被晒得又红又烫。 “睡得好吗?”袁亭书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不紧不慢的语速,带着一种得逞后的嚣张。 姜满瞬间就火了:“你又要干什么!” 袁亭书没回答,撩起他的刘海,俯身贴他的额头:“居然还没退烧。满满,身体怎么这么差?” “我警告你,你最好把我放了,我已经……” “已经什么?” 姜满闭上嘴。他不敢告诉袁亭书他报过警,改口说:“已经抓到你的把柄了!” “好啊,那我等警察来抓我。”袁亭书被他逗笑了,拿小梳子不慌不忙梳理他的小辫儿。十指灵巧,将简单的细麻花辫编出了花,“正好今天有客人来,就给他们看看我新得的小玩意儿吧。” 姜满扭头瞪他,被一只大手温柔地扶正了。 袁亭书把麻花辫下端系成蝴蝶结,说:“我想清楚了。与其时刻防备你往外跑,不如让你在外面玩个够。” “你什么意思?” 袁亭书蹲在他面前,视线落在隐秘的那处,欣赏够了,挤入大量润滑油:“满满,敢逃跑,就得承担失败的风险。” “什么——”异物侵入的不适感令姜满一震,“拿出去!”他奋力挣动,腰腹间的扎带却纹丝未动,差点带倒太师椅。 袁亭书给他扶稳,安抚般揉了揉他的发顶:“乖一点。”然后落下一副皮质眼罩,“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玩具么?今天就让你玩个痛快。” 袁亭书按下遥控器,马达震得五脏六腑移了位。姜满又羞又怒:“混蛋!人渣!畜/生!” “省点力气,后面有你累的。”袁亭书在他脸蛋儿上亲一口,“满满,我晚点来接你。” “砰”,房门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机器的震动声,和姜满粗/重压抑的喘/息声。那颗玩具疯了一样横冲直撞,姜满想合住腿,但怎么动都是徒劳。 这是袁亭书对他逃跑的惩罚。 几个陌生男人的谈笑声传进姜满耳朵,好像隔着很远,却又近到就在窗子外面。 “最近新得了个小物件儿,”袁亭书的声音透过落地窗传进来,“就在这儿,你们看。” “呦,通体雪白,表面跟凝着一层薄霜似的,好货啊。”一个陌生的男声问,“手感怎么样?” “温润,油脂充足——不能碰,留下指纹就不好了。” 客人不悦:“书爷这是故意吊我们胃口?” “这是我的私人收藏。”袁亭书幽幽开口,“后边儿还有更稀罕的。” 外面那人好似不甘心,敲了敲落地窗。姜满极力低着头,短短的下巴尖快要戳进锁骨里,恨不得自己凭空消失。 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商品展示给别人看,供大家观赏,同他们讨论。普天之下,没有比袁亭书更卑劣的人了。 腿/间一片泥泞,姜满哭累了,静静瘫坐在太师椅上。 他不禁回忆起一个礼拜前的光景,那时他还在自家小院的秋千上晒太阳——和袁亭书一起。 说起来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姜满天生体弱,上学时三天两头请假,索性请老师来家里教,二十岁跳级读完了大学。 学校在市郊的大学城,姜丛南在周边给他租一间带小院的独栋洋房,一直住到大学毕业。 那天他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家路上,遇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西装又脏又破,但从袖口和领口能窥见做工的考究,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这年头儿还搞出一身血,眼前这人来头不小。 姜满不想生事端,又看不得别人惨兮兮的,就把包里的湿巾扔给对方,没想到被抓住了脚踝。 男人比划一个喝水的手势。 姜满心软,把自己剩的半瓶乌龙茶喂给男人了。 男人喝完茶恢复些体力,抻出一张湿巾先把脸上的血灰擦干净了。姜满瞧一眼,登时看得眼睛发直。 真好看啊。 好看程度跟姜丛南不分上下。 “你、你没事吧?”姜满害怕,又想跟人家搭话,就站得远远的,“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划出【袁亭】两个字,指着自己喉咙摇头。 原来是个哑巴。 警惕心当即消失,姜满往前凑了几步:“你伤得好重吧?我帮你叫救护车?” 袁亭捏着石头写:【去你家。】 “我家?”姜满一下防备起来,这该不会是姜丛南说的杀猪盘吧?他思索片刻,问道,“你是怎么伤的?” 【弟争家产。推我下山。】 姜满一怔。 他是独生子,但他大伯有两个孩子,亲生的叫姜丛南,抱养的叫姜项北。 豪门恩怨避不开兄弟相争,他虽没感同身受,却也近距离“观摩”过那哥俩打架。 没想到袁亭家里更激烈,居然狠心把亲哥推下悬崖。 姜满一下把这个健硕的男人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废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拖回了家。 袁亭不让叫医生,不允许家里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姜满不得不把做饭阿姨遣走,亲力亲为帮袁亭包扎伤口。 有时他都觉得自己有病,为了一个陌生人,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但一看袁亭那张脸,那男模般的身材,他就觉得值了。 路边的野男人不能乱捡。 昏迷之前,姜满脑子里回荡着这句话。 客人前脚走,后脚袁亭书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问他是否见过一个扎麻花辫的男孩。 “……叫姜满?没见过。还有什么特征?”袁亭书坐在客厅沙发上,把面前跪着的男人当脚凳,“姜家人?唔……看见了联系你。” 挂断电话,袁亭书脸色沉了沉。 助理刘远山靠过来,低声说:“袁总,看来姜满报案了。” “不必担心。”袁亭书转着玉扳指,皮鞋跟捻在男人壮实的后背,“他是姜家的老幺。” 刘远山为难:“姜项北那边怎么交代?” “先不说。我和阿北的关系不至于这么脆弱。”袁亭书抬脚一踹,男人哀嚎着倒下去,“他家小弟弟在我这儿吃香喝辣,不比跟着姜丛南那炮仗好?” “是。”刘远山看向地上的人,“姜满逃跑时他们正换班,不是有意放跑的。都是自家兄弟,袁总,您大人有大量——” “我只看结果。”袁亭书对男人和善一笑。 “袁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绝对把那小子看得紧紧的,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袁总,求您饶我一命!” 门铃适时响起,刘远山看一眼电子门显:“纪文元又来了,估计还是为那松花石雕的砚,我去打发了他。” “请他进来吧。”袁亭书用鞋面抬起男人下颌,“别叫外人觉得袁家没规矩。” 男人已经吓出一头汗,听罢,绷起脊背,两手背在后面,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跪得直直的。 客人落座,刘远山看上三盏茶。 纪文元两眼放光:“这是宋代官窑的茶具吧?书爷大气。” “不能失了格调嘛。”袁亭书瞥一眼跪在地上,人模狗样捧着茶盏的男人,“我还有事,喝完这杯,你就去罢。” 男人当即像被抽去全身骨头,瘫了下去。 茶盏倾倒,纯白羊毛地毯染上一片污褐,袁亭书“啧”一声,喊刘远山把人拖走。 “见笑了。” 袁亭书轻拈茶盏,手腕微转,薄唇轻触杯沿,喉结滑动两下,一副风雅做派。 若不是刚冷血处理掉一个人,纪文元就信了。他当即胆寒,逢迎说:“书爷果真财大气粗。” “东西就是拿来用的。”袁亭书语气如老友叙旧,“纪先生想要的砚,还在。相传砚池中墨迹未干时,在晨光下会隐现九龙盘绕之奇景,的确是个稀罕物啊。” 纪文元流汗了:“书爷,您的意思是……” 袁亭书比了个手势:“低于这个价,不卖。” “怎么比上次还贵了!” “上次您说我卖假古董,这次给您拿的可是真货,”袁亭书两手摊开,耸了耸肩,“真货,自然贵一些。” “这明明跟上次的货一样!”纪文元指着砚台怒道,“裂儿都纹丝没变!” 袁亭书品一口茶,撩起眼皮看他:“我还以为您拿眼睛喘气儿使呢。” “奸商!”时隔两周,纪文元又一次骂骂咧咧离开了袁家。 笑意敛起,袁亭书冷冷盯着大门口,满脸的鄙夷。 时钟敲响十二下,袁亭书终于想起阳光房里的姜满。进门前,关上房间里单向玻璃的开关,再进去时,房间里便是天光大亮。 皮质眼罩被眼泪洇湿了,袁亭书顺手扔进垃圾桶。再看姜满,脸上遍布干涸的泪痕,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疼惜,继而生出更强的破坏欲。 “满满,玩够了吗。” “眼罩拿掉了?”猝然见光,姜满瞳孔骤缩,“屋里好黑……” 第4章 满满,还跑吗 姜满把手举到眼前晃几下,仰脸看向袁亭书:“为什么不开灯?” 站在完全相反方向的袁亭书拧紧眉:“你又耍什么把戏?” “什么叫我耍把戏?” 姜满又慌又怒,向前平举两只手,摸索着往落地窗附近走,直到手指碰到玻璃,被上面的温度烫了一下。 外面是艳阳高照。 “我眼睛看不见了?”认知到这个情况后,姜满六神无主,下意识举着手往回跑。 袁亭书走几步过来接住他,他顾不上自己多讨厌这个男人,扑进袁亭书怀里崩溃大叫:“我看不见了……亭亭……我看不见了!” 袁亭书眉毛一动,时隔一个礼拜,他又听见这个称呼了。 过去和姜满相处的两个月里,姜满很喜欢亲近他,每次出现都是一张明媚的笑脸,每句话都以“亭亭,我……”为开头。 一个礼拜前,他把姜满带到这里,姜满再没这样叫过他,只有前两天在床上快累晕了才又叫他“亭亭”。 这个小玩意儿似乎只在特殊情况下才这么喊。 也是这时袁亭书才相信,姜满是真看不见了。 “乖,冷静点。”袁亭书不痛不痒说着安慰的话,“下午找医生给你看看,休息一下就好了。” “好、好……”手指虚虚放在眼睛附近,好像那里有一道伤口,姜满不敢触碰,“为什么这么湿?是不是流血了?” 从前袁亭书就发现了,姜满害怕残/肢、伤口和血液这些东西。出现在别人身上会害怕,出现在自己身上更是能吓哭。 袁亭书从旁边花盆蘸了点湿泥,抹在姜满眼睛周围,吓唬说:“流血了,眼睛全是红的,看不见瞳孔了。” “怎么会……”姜满的瞳孔散大,眼泪又掉下来了,凭感觉把脸凑到他眼前,“你再仔细看看?找医生过来!现在就去!” 姜满刚瞎,说话时还保持着注视别人的习惯,一双眼睛生得极漂亮,比袁亭书铺子里任何一颗琉璃珠都美。 顶好看的眼睛,可惜了。 事态急得火烧眉毛了,但烧的不是袁亭书的眉毛,他也就满不在乎。把姜满打横抱出阳光房,往早先放满热水的浴缸里一扔。 姜满毫无准备,不光屁股摔疼了,还呛进几口水,好不容易摸到浴缸壁,挂在上面喘大气:“先去咳、给我叫医生来!咳咳咳!” 袁亭书蹲在浴缸旁边,懒洋洋地往姜满身上撩水:“你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姜满突然揪住袁亭书衣领,使劲往自己身前拽——他原本拽不动这个庞然大物,但袁亭书顺着力道主动过来了,在他嘴唇落下一吻。 他本能甩去一巴掌。 但他看不见,巴掌也失了准头儿,落在袁亭书唇边,像小情侣之间的角色扮演。 “菩提花好香。”袁亭书抓住他的手,凑在鼻尖嗅了嗅,“下次还用这个泡澡球吧。” “你……”姜满咬牙切齿,满腔怒火变成了笑话。 两人在浴室折腾半天才出来吃饭。 姜满看不见,被袁亭书领着走到餐桌边,发现自己坐在袁亭书的旁边。他当即站起身,捋着桌沿、凭感觉往对角线的方向走。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扯住胳膊。袁亭书往后一拽,姜满又摔了个屁股墩。 “干什么!”姜满瞪着桌子腿,他以为那是袁亭书,“你别碰我!” 袁亭书看他那模样好笑:“自己能吃得到饭吗。” “你管我!”姜满揉了揉摔疼的骨头,语气冲得吓人,“能夹到什么吃什么。” “哦,好吧。” 姜满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看不见,但能感受到袁亭书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浑身难受。 蓦地膝窝一软,姜满直愣愣跪在地上。对盲人来说,变故总是突如其来,姜满想提防袁亭书都无从防起。 他彻底沦为袁亭书的玩具。 “怎么这么不小心?”头顶搭上一只大手,袁亭书的声音如上等玉石般温润,“我知道了,满满想在我身边吃饭,是不是?” 姜满冷哼:“别自恋了,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最好是生和死的距离。” 袁亭书的手在他头顶抓了抓。 表面上,是袁亭书在安抚他。背地里,那只手向他施加的压力奇大,他根本站不起来。 跪在袁亭书脚边,他好像一条狗。 耳边响起餐具相碰的“叮当”声,姜满闻到了枸杞排骨汤的香味,胃口配合地“咕噜”一声,他暗骂自己没出息。 银质小勺碰了碰他的嘴唇,袁亭书提醒他:“张嘴。” 一小口温热鲜香的排骨汤顺着喉咙淌进胃里,一上午的委屈和恐惧瞬间爆发。姜满控制不住地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本能咽下喂过来的汤。 等他哭的差不多了,一小碗餐前汤也喝完了。袁亭书拿纸巾吸干他的眼泪,温声问:“满满,还跑吗?” 姜满抽搭几声,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叫医生来?” “只要满满听话,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袁亭书把米饭和菜拌到一起,舀起半勺喂过去,“把饭吃完。” 姜满心里一沉。 他现在不清楚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跑了,大概率瞎一辈子。留下来等医生确诊,才有复明的机会。治好眼睛,才有逃离袁家的可能。 昨天淋雨发的烧还没退,今天又被折磨一上午,姜满头昏脑涨,吃完饭上楼梯时全身都软了,幸好他拽着扶手,才不至于滚下去。 袁亭书抱他回卧室休息,掖好被子,他揪住袁亭书的衣角:“医生什么时候来?” “我让刘远山联系。”袁亭书在哄他这件事上很有耐心,“等你睡醒就来了。” “嗯。”姜满闭上眼,却没松手。 “怎么?” 姜满欲言又止,把脑袋缩进被窝里,留一只手在外面:“等我睡着再走。” 袁亭书笑了,从被窝挖出他的脑袋,说:“好。” 下午,别墅门铃响了,刘远山接进来一个人。 黑风衣套白大褂,单肩背一个商务黑的医药箱,见人三分笑,看上去比传统意义上的“医生”活泼些许。 “肖医生,病人在二楼,您跟我来。” “没事,这里我熟,你去忙吧。” 肖霁川轻车熟路上二楼,看见袁亭书从书房出来,严肃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底子差,经不起你折腾。” 袁亭书从这句话里品出点别的味道,眯了眯眼:“要不给你拿走养?” 明摆着是不高兴了,肖霁川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袁家明年的船港资质还得靠人家大哥吧,就不怕姜项北跟你闹掰了?” “我一没虐待他,二没利用他,三没限制他,怎么就跟我闹掰了?” “行行行。”肖霁川心累,“你这次又怎么他了?” “瞎了。”袁亭书不见一丝波动,仿佛在叙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昨天淋雨发高烧,今天就瞎了。” “瞎了?!”肖霁川拔高两个分贝,以他对袁亭书的了解,姜满绝对不仅是发烧,“你还干什么了?” 袁亭书烦了,往卧室的方向走:“你知道家庭医生最忌讳什么?” “什么?” “多嘴。” 肖霁川被实实在在噎了一下。 他跟袁亭书同窗五年共事八年,早就习惯袁亭书的劣性,即便如此,当下还是有种要吐血的生理反应。 “你最好找个牛逼的律师保驾护航。” 袁亭书根本不当回事:“谢谢,这就不是医生该操心的了。” “砰”! 卧室门怼着袁亭书鼻尖关上了。 袁亭书转着玉扳指,鼻腔溢出短促的“嗤”声——何苦为一个小玩意儿大动干戈? 他没兴趣了解肖霁川怎么治疗,他只关心姜满能不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毕竟陶瓷娃娃最贵、最灵、最难制作的部件,就是眼睛。 他抬腿要走,卧室传出姜满的叫声:“我不打针!” 姜满怕疼,理所当然害怕打针。 里面叫得凄惨,袁亭书却不打算进去。又没疼在他身上,跟他有什么关系? “老袁进来一下!”肖霁川也喊他,“我控制不住他!” 袁亭书烦的紧,推门进去了。 屋里没挡窗帘,地板被晒成暖橘色,两米宽的大床置在正中间,显得床上的人格外渺小。 姜满穿着睡衣趴在床上,被肖霁川按住了腰,他本身没什么力气,但对打针的恐惧激发了肾上腺素,手脚乱蹬,肖霁川没法换针。 “满满,你又不乖。”袁亭书坐到床边叠起腿,让姜满趴在他怀里,“不打针病怎么好呢。” “亭亭……”姜满搂紧袁亭书的腰,顾头不顾尾,一个劲儿往怀里扎,“不打针好不好?” “满满不愿意,那就不打。” 肖霁川震惊地看过来,袁亭书把姜满的屁/股/露/出来,使了个眼色。 “好,那——啊!”叫到后面全是哭音,“你们骗我……” 袁亭书把人塞进被窝里,温柔地敷衍:“满满乖,睡一觉就好了。” 两人出卧室,肖霁川说:“他是心理因素引起的癔症性失明,基本能排除器质性病变。如果不放心,明天带他去我那做个全面检查。” “不用。”袁亭书面无表情道,“活着就行。” 第5章 谁教你的规矩 袁亭书没再回去看姜满,带着刘远山出门了。 暮色四合,袁亭书回到别墅,姜满还没醒,却也没睡踏实。胳膊腿儿在被窝里动来动去,细细长长的一条儿,病恹恹的,胸腔处都不及身上的被子厚实。 窗台上的乐高小火车被夕阳镀上一层柔粉,最左侧的车站差一个屋顶就完工了。姜满喜欢玩积木魔方这类玩具,在这里住一个礼拜,拼完了一套半包围结构的霍格沃茨楼梯转角。 见他喜欢,袁亭书又买十几盒回来哄他开心。姜满每天就坐在花花绿绿的积木碎片里拼他的小火车。 袁亭书喜欢这样的姜满,所以他愿意让姜满住他的房子,乐意哄着姜满,让姜满高高兴兴的。 把这样的漂亮小玩意儿养在家里,才养眼。 两指搭上姜满颈侧动脉,那里跳动的力度比普通人羸弱。稍稍用力就能被了结的脆弱小东西,怎么敢扇他的耳光? 感应到袁亭书的存在,姜满睫毛翕动,却还是没醒。 凑得近了,袁亭书能闻到姜满身上若有似无的气味,不知哪来的,洗澡时怎么搓都去不掉。 幸而袁亭书不讨厌这种气味,只在闻到时觉得牙齿痒。 他不在乎姜满在睡觉还是在做别的,就算发着烧,也得及时满足他的慾望。咬在姜满脸蛋上,他丝毫没收劲儿。 “啊!”姜满尖叫着瞪开眼,眼里霎时蓄满水。 眼睛里像是碎了一面镜子,镜子越碎,越能激起袁亭书的破坏欲,咬得越狠。 “疼……混蛋!”姜满推开袁亭书,他这会儿清醒了,张口就骂,“袁亭书你属狗吗!” “满满怎么知道?” 姜满脸上拓着一圈椭圆形牙印,袁亭书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坏心地沿咬痕按了一圈,姜满疼得直吸冷气。 “滚!”姜满甩去一巴掌。 袁亭书又被逗笑了。 姜满健全时的一巴掌都对他构不成威胁,现在瞎了更是连目标在哪儿都辨不清。 他贴贴姜满的额头,满意道:“还是打针见效快,已经不烧了。” 姜满没理他,两条腿垂在床边摸索拖鞋,没找见,有点急了:“把鞋踢过来。” 以前袁亭书很乐意把鞋踢过去,毕竟踢过去后,姜满会高高兴兴搂着他脖子撒娇,说亭亭你真好。现在的姜满只会穿上鞋再报复回一巴掌。 真是农夫与蛇,狗咬吕洞宾。 欺负弱者是人类的劣根性,袁亭书抱手站在一旁落井下石:“找不到怎么办呢,要不我把晚饭端上来吃?” 姜满眼睛里又湿了,抿起小嘴儿,伸脚顺床边捋,终于在床脚蹬上拖鞋。下地,摸着墙边往衣帽间的方向去。 袁亭书也不出声儿,就那么看戏似的瞧。 病没好利索,晚上还降温了,姜满找出一件毛绒睡衣披上。他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对自己爱护有加,天冷加衣,早睡早起,吃喝有度,精心把自己养大。 从衣帽间出来,后脑勺的小辫子被揪住了,吓得他“啊”了一声,后退几步撞在墙上,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这种小辫子一般上初中就剪掉了,”袁亭书像鬼一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你怎么不剪呢?” 空洞的眼睛闪出一丝疑惑。 小辫子是父母给他留的,父母去世时他才十岁,被大伯接回家住。但大伯工作忙,几天才见一次面,基本没管过他,只有姜丛南和姜项北对他好。 只是姜项北太过严厉,姜丛南又大大咧咧,没人告诉他这条小辫子要在几岁时剪掉。 他以为长生辫是续命的作用,以至于他对这一小撮头发很是爱惜,长长了,就用小剪刀修一修,还会定期涂护发精油。 姜丛南就是因为这个才开始叫他“小公主”。 现下突然得知长生辫是需要剪掉的,姜满有些无措。这些年来他把小辫子当成“第二个姜满”,已经难舍难分了。 他绷着脸说:“你管我。” “好好,我不管。满满开心最重要。”袁亭书笑了,“走吧,领你下楼吃饭。” 袁亭书拉着他的左手,他下楼时还要用右手搭着楼梯扶手,双重保护之下才有迈步的勇气,一步一步走得分外当心。 等摸到餐桌沿,姜满挣了挣,要从袁亭书手里抽出手。但袁亭书力气大,连拉带拽,硬是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了。 见他还要站起来,袁亭书把手压在他腿上:“不要再动了,听话一点。” 语调是温柔的,但脸上一定没有表情。 对袁亭书的恐惧大于厌恶,姜满没有再动。银质餐具的碰撞声响起,嘴唇被小勺儿碰了碰。 姜满不想委屈自己的胃,张嘴吃了进去,瞳孔微动:“这菜……” “你不是嫌阿姨做的难吃?”袁亭书笑了笑,“以后晚饭我来做,中午就忍耐一下吧。” 仿佛被人捏了一下心脏,牵扯全身的神经都在疼。 六月时他救袁亭书回家,为了打消袁亭书的顾虑,他把做饭阿姨遣走了。 姜满不能见血,但算不上晕血,只是非常害怕。给袁亭书擦血的时候手都在抖,一边抖一边问:“不疼吧?没事吧?我再轻一点?” 第一次做这种事,姜满的技术实在算不上好。袁亭书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摇摇头,冲他笑了一下。 姜满羞得皮肤红透了。 他根本不会包扎,拿纱布把袁亭书的胳膊腿裹成蚕蛹,最后欲盖弥彰地在表面打了个蝴蝶结:“好啦!” 袁亭书托起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姜满“腾”的一下弹起来,结果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倒在袁亭书身上,瘫了几秒才缓过来。 太阳落山了,俩人的肚子同时叫了几声,他瞧着袁亭书,袁亭书也打量着他。 “我不会做饭。”姜满抱歉地笑笑,“要不,咱俩点外卖?” 袁亭书摇头,做出个“写”的动作,姜满拿来笔和纸,袁亭书写:【不要让别人靠近这里。】 姜满恍然大悟,瞬间有了责任感,人家这么信任他,他得保护好这个哑巴。 冰箱里还有阿姨留下的食材,姜满挑出几样去了厨房。学了半天炒菜的教程,信心满满开火架锅,喷油的时候火苗霎时窜得比人高。 “啊啊啊啊!!!” 一时间锅碗瓢盆全砸到地上,火势大得姜满没办法靠近。再一转头,袁亭书瘸着腿站在厨房门口,比划着让他出去。 姜满快吓傻了,赶紧贴着墙溜了出去。 从卧室走到厨房有一段距离,袁亭书伤口流血渗透了纱布,姜满瞅见了又是一晕。 袁亭书拎起旁边的金属锅盖,从侧面平推进起火区域,然后拧上开关。锅盖完全覆盖了火焰,几分钟过后,火苗消失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姜满惊魂未定,“亭亭,你懂得真多!” 袁亭书一怔,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别无选择接受了这个称呼。 眼见袁亭书变魔术似的做出四菜一汤,姜满惊得下巴都掉了:“亭亭,你好厉害,居然还会做饭呀?” 袁亭书笑笑,拖着流血的腿,端坐着,斯斯文文地吃晚饭。 姜满觉得袁亭书傻乎乎的,但是漂亮,人好,懂得多,会做饭……他偶尔想到袁亭书伤好了以后会离开,就控制不住地伤感,心里空落落的。 如果可以,他想让哑巴给他当男朋友,两个人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十月上旬,姜满从外面回来,看见小院门口停着五辆黑车,一群穿黑西装的男人在小院里列成两队,袁亭书就从小洋房里出来了。 袁亭书穿一身剪裁合身的白西装,头发都梳了上去,唇角噙着温雅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还是他认识的哑巴吗。 不等姜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人押进小院,膝盖窝一软,跪在了袁亭书脚边。 “袁总,这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会不会是龙虎会的奸细?” 姜满跪在鹅卵石路上,痛得他直掉眼泪,仰头看着袁亭书:“亭亭……这是怎么回事?” 面前那人垂眼俯视,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谢谢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好人。”袁亭书转动着玉扳指,轻佻一笑,“我喜欢这种感觉。” 姜满的血液僵滞了。 不是因为哑巴会说话,而是因为,十年前他父母被刺杀的当晚,这道声音出现在现场。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袁亭书弯腰扳起姜满的下巴,“我想要你。” 袁亭书做饭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享受扮演“施予者”的角色,那些善意是袁亭书照向自己的镜子,他不过是恰好站在镜子前。 那他交付出去的感情算什么? 他父母被杀的真相又是什么? 曾经钟爱的饭菜味同嚼蜡,姜满扬手一拂,打掉袁亭书手里的碗和勺。 “不爱吃?”袁亭书脸色微沉。 他对哄姜满这件事乐在其中,却不代表他愿意无条件迁就姜满。驯服小白兔并非钟爱他的皮毛,而是爱自己成为他不得不低头的金笼。 “这桌饭我做了很久呢。”袁亭书道,“满满,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第6章 知道摔的什么吗 桌上饭菜散发着热腾腾的香味,袁亭书的厨艺和从前一样好,姜满只觉得恶心。 他面向袁亭书,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心如死灰地问:“是你杀了我爸妈?” “算是。”袁亭书轻飘飘应下。 没想到袁亭书回答得如此干脆,姜满一口气闭住了,火气直直冲向大脑。他完全凭本能,照着袁亭书的脸扇过去。 却在半路被攥住手腕。 袁亭书握他的手腕像握筷子一样轻松,稍稍用力,那块儿皮肤就开始发红。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袁亭书悠然道,“是谁给你的勇气对我拳打脚踢?” 手腕快被折断了,姜满右手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带着哭腔骂道:“你该死!” 袁亭书冷冷一笑:“那你猜猜,是我先被制裁,还是你先被我玩死?” 姜满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却不肯落下,他抬起下巴,一丝一毫都不肯低头。 血液不流通了,手指尖泛出紫红色,袁亭书松开手,撬开姜满的嘴唇:“别咬。” 姜满眼泪决堤。 “这是集团和姜家的利益冲突。”袁亭书道,姜满没吭声,他继续说,“姜玄义想用他的良知对抗整个游戏规则。满满,这世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事,你以为,你的好爸爸就很干净?” “你没有资格说他。” “行,那说说你。当初你父母求着我,让我放你一命。姜满,你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姜满瞪圆了眼:“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袁亭书瞧他半晌,拿起筷子,泰然自若地吃起饭,懒得再辩。 姜满有如雷劈。 他没想到父母的死居然被一句“利益冲突”糊弄过去,并且罪魁祸首还找他讨还恩情? 他难以置信地摇头,小步小步地后退,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他反手摸过去,是一个浑圆的物件。 姜满急火攻心,搬起那东西朝袁亭书砸去。 “咚——” 坠地一阵清越的脆响,像是冰棱折断。细碎的“喀啦”声在餐厅蔓延开来,不知什么材质的碎片在地板上弹跳着发出“叮叮”的清响,最后归于死寂。 那东西太沉,姜满力量不够,几乎就碎在他脚边,没伤到袁亭书分毫。 “嗒”,筷子撂在筷架上,袁亭书发出一声叹息。 姜满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印象中,要想出餐厅,就必须经过饭桌。姜满深吸一口气,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 餐桌仿佛拴着一根鱼线,路过那里,精准缠上姜满的脖子。 他被那只手掐着一路后退,后腰撞上了桌沿。袁亭书不肯罢休,一下将他摁倒在桌面上。 大理石桌面冰冷坚硬,磕得姜满快散了架。他整个上半身躺在桌上,两条腿悬空,被袁亭书挤了进来。 “知道摔的什么吗。”声调像沁着冰,袁亭书手底下加重力道,“三足芙蓉石熏炉,把你器官全拆出来卖了也赔不起。” “放、放开我!” 那些不堪的记忆涌现出来,他胡乱地蹬踢,既想把袁亭书踹出去,又想把袁亭书的手拉开。 箍在脖子上那只手像一把铁钳,轻易阻断了姜满的呼吸,他的脸肉眼可见涨大了一圈,皮肤红得马上要渗出血来。 “不、不要……”他本能地求饶,“咳、我错了……亭亭……” 袁亭书并未因为这个称呼心软,面无表情地施加力道。不到半分钟,姜满就不再蹬腿,毛茸茸的脑袋耷拉到一边,张着嘴巴晕了过去。 姜满做了一场噩梦,将醒时,右耳听到了餐具的碰撞声,和轻微的咀嚼声,他扭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他又忘记自己瞎了。 动动手指,他心底一惊,他还躺在饭桌上……袁亭书差点杀了他,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在他旁边吃饭。 对袁亭书的恐惧达到了巅峰,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你、你……” “姜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听话,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袁亭书咽下最后一口饭,低声警告说,“不然你的下场和那熏炉一样。” 姜满全身发抖,他不敢哭出声,就用两只手捂住嘴巴,气滞,憋得直打嗝。 袁亭书放下筷子:“听明白了吗。” 姜满迅速开口:“听明白了……” 袁亭书下桌离开,姜满慢慢坐起来往下蹦。地上是他刚刚打翻的饭菜,他看不见,一脚踩了上去。 “嘶……” 脚底传来钻心的疼,姜满没站稳跪在了地上。摔倒了,他也不着急起,坐在地上检查脚心。 幸好他穿着袜子,只是被硌了一下。 顺着地板摸了摸四周,他找到一片贝壳状的食物,中间软,四周硬,闻着一股奶香味。 应该是袁亭书做的芝士焗生蚝。 晚饭还没吃几口,他这会儿饿得胃口难受,捡起自己的碗,坐回去吃饭。他试探着往前伸手,碰到四五个盘子。 袁亭书要喂他吃饭,所以把菜摆在同一侧了。 如袁亭书所说,他什么都夹不到,连活着最基本的“吃”都做不到,他彻底成了一个废物。 一气之下把筷子砸出去,他用手抓着食物往嘴里塞,等到再也塞不下了,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眼睛看不见给姜满带来巨大的不便。他不是天生的盲人,突然致盲,一切都要重新适应。 就拿洗澡这件事来说,眼睛好的时候没发觉,现在看不见了,他觉得浴室大得没边,伸着手走了好几步也没摸到墙。 而且袁亭书有点强迫症,浴室里的洗护用品都是统一的包装,相同的香味。姜满从前太依赖眼睛,没留意过它们的摆放位置,现在根本分辨不出。 幸而,随便一瓶洗剂都能在头发上打出泡沫。 从淋浴间出来,姜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把自己摔着。摸到浴巾裹在身上,站在镜子前吹头发,顺手打开了镜灯,目视着镜子的方向。 头发快吹干了才想起来,他又看不见。 头发洗完发涩,刚才用的肯定不是洗发水。凭记忆找出他的护发精油,仔细涂抹在长发上,用梳子理顺,披散着出了浴室。 卧室里静悄悄,姜满慢慢往床边挪。 饭后他就没看见袁亭书了,他也不想找,巴不得袁亭书别回来。在心里把人骂了个遍,他终于摸到了床边。 脱了鞋上去,按到了袁亭书的小腿。 姜满:“……”原来一直在啊。 袁亭书估计也烦他,没说话。他背对袁亭书,离得远远地躺下,拿被子蒙住脑袋。 他有点害怕,今天打碎的那个什么炉子应该很贵。可贵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一个人动了杀意? 他越想越害怕,揪着被子,紧张兮兮地睡着了。 转天醒来,袁亭书已经不在了。姜满松了口气,起床后先去去窗台边摸摸他的小火车,心里又是一空。 前些天还能拼乐高打发时间,现在瞎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对客厅不熟悉,更不敢一个人待在那么空旷的地方。 只有卧室里的懒人沙发能给他包裹的安全感,洗漱完穿好衣服,他在上面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没什么时间概念,忽地听见一阵脚步声,心脏又被提溜起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懒人沙发下陷,他被袁亭书搂进了怀里。 袁亭书在他脸蛋上嗅嗅亲亲:“满满白天干什么了?” 话里带着笑意,听起来是不生气了。不知是把炉子修好了,还是买了新的,还是找谁撒过气了。 姜满不大想理人,淡淡地说:“睡觉。” “满满是个聪明孩子。”袁亭书捋他的小辫子玩,“不该跟我撒谎,你说是吗。” 姜满脚底一寒:“你看过监控还问我。” 袁亭书沉默半刻,忽然笑起来:“别生我气了,看,我给你拿什么来了。” 手里被塞进一个冰凉的金属块。 姜满摸了摸:“我的手机?” “我帮你下载了几个不用眼睛的游戏,以后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 姜满有种生理性的恶心感。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是因为确定他是个废人了,再怎么也翻不出手掌心了,才放心把手机还给他吧。 “饿了吗?”袁亭书揉乱他的头发,站了起来,“我去做饭。” 听着袁亭书走远,姜满长按屏幕,压低声音说:“siri,给姜丛南打电话。” “你的通讯录中没有‘姜丛南’。”siri说。 姜满不确定给姜丛南写的什么备注,于是说:“拨号,189205611——” “要打给谁?” “啊!”姜满浑身一抖,手机掉到了地上。 “你哥哥可没时间管你。”袁亭书捡起手机塞给他,“他最近忙葬礼的事,脱不开身。” “谁的葬礼?”姜满心里着急,胡乱地伸手,揪住了袁亭书的裤脚,“我大伯出事了?” “是满满的葬礼。”袁亭书坏笑着拉过他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亲,“你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两天前,尸体已经送回姜家本家了。” 姜满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向袁亭书。袁亭书骨骼坚硬,震得他手腕疼。 到这一刻他才彻底认清,眼前这个男人叫袁亭书,跟他的哑巴袁亭没有半点联系。 第7章 像不像一家三口 前几日下透了雨,今天太阳高照,温度骤降。 墙边的黄铜座钟“滴答”作响。袁亭书靠在皮椅里,默不作声盯着电脑屏幕。 姜满在画面里摸索前行的样子憨态可掬,宛如失去战斗力的小僵尸。 叩叩—— “进。” 刘远山手机还没息屏,急道:“袁总,海关把那批唐三彩扣了,说是文件有问题。” 袁亭书眯起眼,面上不见慌张:“联系张处长,就说我在听雨轩备了茶。” “是。” “哦还有,叫人把上个月拍的宋聘号带过去。” “茶饼是不是太贵重了?”刘远山犹疑,“张处那人……太暴殄天物了。” “不是什么稀罕物。”袁亭书笑笑,“只要能把事办妥了,别说一个茶饼,就是一座茶山也不在话下。” “好,我这就去办。”刘远山退了出去。 画面里看不见姜满的影子了,袁亭书切换几次,姜满出现在了后院,而后院站岗的人却无动于衷。 他给管家打去电话,直截了当说:“后院那个眼睛不好,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管家反应半秒:“抱歉,我这就过去。” “找人把后院的狗洞填上。”姜满已经摸到了墙边,袁亭书眸色一凛,“再让人跑了,你也一块儿滚蛋。” 挂断电话,管家立马出现在画面中,赔着笑跟姜满说话。 估计是一些“难做”之类的话,姜满性子软,听不得这些,没什么难度就被劝进屋了。 关上电脑,袁亭书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两个月前,他黑了龙虎会的货,结果袁家出了吃里扒外的叛徒,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折在自己人手里。 他在亲信的掩护下逃离沈北,跑进了隔壁市的辖区,在一片小树林的边缘昏了过去,醒来后就遇见了姜满。 他编出兄弟相争的幌子博取同情,装成哑巴规避伤害,没想到姜满如此单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而且非常好拿捏,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相当于得了个免费的漂亮小奴隶。 不料才相处几个小时,这小奴隶就露了馅,换药不会,做饭不会,家务不会,就会对着他的脸犯花痴。脑子不灵光,娇气又胆小,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回想起来,那两个月真是荒谬。 姜满家里摆着许多玩具,花里胡哨的,千奇百怪的,静音的发声的……他越看越好笑,都二十岁了,跟没断奶似的。 但是姜满跟他说,想当玩具公司的老板,设计玩具给小孩玩,给他们快乐的童年。 他就更觉得滑稽了。在纸上写:【很棒的理想。】 在姜满家待的久了,袁亭书发觉这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氛围。姜满身上也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干净柔软,只是待在旁边就让他感到放松。 他不由想起铺子里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不管扔到多脏的环境里,都是纤尘不染的,是件完美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他是个古董商,瞧见好的就想揣回家摆着。 所以决定回沈北那天,他把姜满掳回了家。 袁亭书晚上九点多才回家,路上看过监控视频,姜满已经吃过晚饭了。他在一楼用了一会儿跑步机,洗完澡才上楼。 卧室里没开灯,姜满窝在懒人沙发里玩手机。屏幕光把那张小脸儿照得森冷,显得俩眼睛空洞洞的。 瞪着眼看什么呢,反正又看不见。 袁亭书没出声,站门口看了会儿。 “——按钮,已启用。” “——向左轻扫,浏览下一个项目。” “——无效操作,请重试。” “——无效操作,请重试。” 姜满:“……诶?” “——无效操作,请重试。” 原来是在熟悉读屏功能。 小瞎子用得不熟练,必须等ai完整念完整句才能操作。眼睛好的时候看着就不聪明,瞎了便更蠢几分。 袁亭书一哂。 蠢归蠢,只要还漂亮,只要性子没大变,就有留下的价值。 袁亭书走进去,大手落在姜满脑袋顶。姜满听手机听得入迷,吓得“啊”了一声,皱眉捂着心脏,张着嘴巴喘气。 袁亭书最近才发现他这毛病,问道:“你是有心脏病吗?” 缓了几秒,姜满摁灭手机:“没有。心脏跳快了不舒服。” “那就好。”想起白天的监控,袁亭书笑起来,“在家待着很闷吧,明天带你出去玩玩?” 姜满一下心虚了。 应该是他在院子里找狗洞,管家给袁亭书告状了。 “瞎子能玩什么。”他站起来想溜,“天冷了,我不想出去。” 袁亭书就等他站起来呢,抄起膝盖把人抱上床,压在身下嗅了嗅:“洗澡了吗?” 姜满心脏发紧,本能地偏过脑袋:“脏的。” “小说谎精。”袁亭书一粒一粒解开睡衣纽扣,贪婪地抚了抚,“脏的我也喜欢。” 听见袁亭书拉开了床头抽屉,姜满从胃口到屁股都开始疼了。他推开袁亭书坐起来,说:“我肚子疼。” “晚上的螃蟹没蒸熟?” 姜满摇头,蹬上拖鞋慢慢往卫生间挪。他反正看不见,连开灯的动作都省了,进去反锁门,坐在马桶盖上。 ——忘了拿手机进来。 这下好了,他连个说明书都没得看。 在里面坐得腿麻了,姜满站起来溜达两圈,又坐了回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困得睁不开眼了,才开门出来。 卧室里静悄悄的,蹑手蹑脚走回床边,用气声喊:“袁亭书?” 没人应。 小心脏终于落回原位。 钻进被窝,袁亭书瞬间从背后抱过来,手臂像蛇一样绕在他身上,吓得他屏住了呼吸。 “都冻僵了。”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颈间,他听见袁亭书说,“睡吧,不做。” 如一道赦令,姜满安心地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姜满梦见自己去了热带地区,热得他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脱掉最后一件内衣时,“砰”的一声,变成了猴子。 “不要……我不变……讨厌香蕉!” 哀嚎着醒过来,姜满热出一身汗。脸上黏黏糊糊的,刚要伸手抽床头的纸巾,他听到一阵诡异的水渍声。 有人在舔他的脸。 他起床气上来了,攥起拳就挥:“滚开!” “原来满满想被我/舔/醒啊。” 戏谑的笑声在卧室门口响起,姜满脸颊发烫,揪着被子打磕巴:“你、你怎么没去上班!” “我都巡一圈铺子回来了,”袁亭书笑了几声,“都跟你一样当少爷,袁家早破产了。” 姜满咬着嘴唇不说话。 “早上开了地暖,怎么样,屋里暖和吗?” 原来是开地暖了,怪不得他做了那样的梦。 袁亭书不怕冷,现在也才十月底,这暖气只能是给他开的。姜满吃软不吃硬,心里瞬间就软乎了。 “谢谢。” “暖气费一万八。”袁亭书凑近,“现金还是肉偿?” 姜满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被袁亭书托着脑袋亲了个遍。 “——喵!” 姜满耳朵一动,四下望了望,眼睫垂了下来,他什么都看不见。下一秒,怀里突然多出一个又热又软的东西。 “喵~” “小猫?”姜满胡乱摸过去,小猫很亲人,在他手心舔了舔,“哪来的?” “从朋友那要的德文,这种不太掉毛。”袁亭书摸了摸猫,顺着摸上姜满的手臂捏着玩,“白毛,异瞳,小尖脸,大耳朵,像精灵。” 姜满沉浸在新玩伴的喜悦中,发自内心地笑了。 袁亭书对着小猫“嘬嘬嘬”,问道:“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家三口?” 姜满怔了怔,讥讽一笑:“哪来的家?哪来的三口?” 他话里带着刺,袁亭书唇角也展平了:“你哥哥家不是养了一只阿富汗犬么,我看那样就像家。” “所以你抱来一只猫拴住我?” 小猫在床上打着呼噜翻肚皮,却没有一个人理它。 半晌,袁亭书叹口气:“满满不要,只好拿去安乐死了。” “你还是人吗!”姜满毫无威慑力瞪起眼,“一条生命是不是不如你的古董值钱?” 袁亭书抱起猫:“那得看谁的价值高。” 姜满伸手抓却抓了个空,着急忙慌跳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终于在门口抓到袁亭书:“你带猫去哪?” “给它注射。” 小猫不知遭遇了什么,尖叫一声。 “……我养!”姜满咬牙切齿说,“你别伤害它。” 袁亭书得逞一笑。放走猫咪,把姜满抱到自己腿上,温柔地亲了亲:“满满,我很喜欢你。” 姜满冷笑:“喜欢我,还是喜欢操/我。” “有区别吗?”袁亭书退一步,“这样吧,作为你留下来的交换,我允许你向我提出三个要求。” 姜满不吭声。 “你是第一个拥有这个权利的人。”袁亭书诱哄说,仿佛这是多么难得的荣耀。 太阳光线偏移半寸,姜满依旧不吭声。 袁亭书推他下去:“我去——” “必须治好我的眼睛!” 袁亭书眉峰一挑:“可以。还有呢?” 姜满又怒又羞:“不许强迫我做。” “没问题。” “不能骗我、背叛我。” 袁亭书把人搂回怀里,在嘴唇上盖了个章:“成交。” 第8章 一会儿能做吗 没有谁比袁亭书更会折磨人了。 猫跟人一样有吃喝拉撒的需求,食盆水碗,猫砂盆,猫窝猫爬架等等等等,都需要人力选购,更别提做猫饭、铲屎梳毛什么的了。 姜满一个小瞎子,打理自己都费劲,养猫更是天方夜谭。 他没办法独立养猫,大部分情况下只能由管家代替,为了保住猫的小命儿,他也得留在袁家。 进入十一月以后气温骤降,天冷了就不想动,姜满什么都看不见,在屋里走一圈都磕出好几处淤青,就更不愿意活动了。 睡到不知几点,姜满翻了个身,脸埋进一片温软中。小猫睡在他枕边,还没有醒。 他睡饱了,就在小猫身上摸来摸去。摸到脖子上有一条……珍珠项链?下面坠着一颗方形石头,镶了一圈钻。 他掂了掂,从份量上感觉,应该是真货,但从现实角度出发,谁会给猫戴真珠宝? “醒了?” 袁亭书神出鬼没,每次说话都把姜满吓个半死,他假装听不见,闭着眼摸小猫。 “果然宠物随主人。”袁亭书坐到床边,把姜满从被窝里挖出来,“我一个人挣钱养家好累啊。” “没有我就不累了。”姜满面无表情说。 小猫挡在两人中间,袁亭书把猫赶走,贴在姜满身边,狎昵道:“多你一个不多。” 小猫叫一声,姜满的神经绷紧了:“你别弄它。” “我这么快就没地位了?”袁亭书不知真笑假笑,拈起猫的项链坠,说,“看这祖母绿净度怎么样?矿里挖一百年也凑不出一克拉干净货。” 姜满下意识看过去,茫然眨了眨。 “哦,忘了你看不见。”袁亭书没有半分内疚,自顾自显摆道,“这颗是哥伦比亚木佐矿产的,沃顿绿,有蝶翼光效,跟它最搭了。” 姜满听的云里雾里,咂摸几秒,瞪圆了眼:“这是真的宝石?” “我这儿没有假货。”袁亭书不大高兴,故意戳他痛处,“这么完美的尖货,可惜你看不见。” “哦。”姜满眼睛马上耷拉下来。 袁亭书舒坦了,把小猫抓回来抱着:“你给它取个名字?” “是男是女?”姜满问。 “不知道呢。” 于是姜满往袁亭书怀里伸手,顺着小猫脑袋摸到尾巴根,小猫不配合,把尾巴夹了起来。 “害什么羞。”袁亭书强行拎起尾巴看,“公猫。” “那叫姜撞奶吧。” 袁亭书打趣说:“我看这个家也姓姜算了。” 姜满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在楼下吃过午饭,袁亭书抓着姜满去客厅看电视剧。 姜满什么也看不见,连人物关系都听不明白,他想走,袁亭书没让,拍拍大腿:“躺过来。” 袁亭书这人讲话温柔斯文,只听声音,容易想象成带着银边眼镜的高知。 跟他说话时又带着一种欠抽的暧昧,给他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以至于他经常忽略袁亭书差点“亲手掐死他”这件事。 他不敢违逆,袁亭书有一万种达到目的的方法。 躺下闭着眼听一会儿,姜满疑惑问道:“家庭伦理剧?” “对。”袁亭书捻他的小辫子玩,“豪门少爷被发现是私生子,跟继母冰释前嫌的故事。” “你居然爱看这种东西。”像是抓到袁亭书的短板,姜满嘲弄道,“我以为你这么有钱的倒卖贩子,会看点经济或法治类的节目。” 袁亭书不拔他话里的刺,却使劲扯他的小辫子:“我喜欢看别人的家事。” “嘶——”姜满吃痛,救出小辫子坐了起来,“烦。” 袁亭书刚要说话,门铃响了。姜满还是没走成,被袁亭书搂在怀里见客。 纪文元又来了,还是要买那松花石雕的砚。 不怪他执拗,这砚,天上地下只袁亭书手里一件,他爱得紧,上门两趟都没买到手,馋得他每日茶不思饭不想。 这回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绝对把这砚请回家。 纪文元谄媚一笑,脸上褶子盖住了眼睛:“书爷,这是?” “我新得的小玩意。” 姜满以为在说哪件古董,直到被袁亭书捏了把脸蛋儿,才意识到那人问的是他,顿时想起他在阳光房被围观的场景。 脸一下就拉下来了。 但袁亭书把他搂得死死的,他动不了,就低头咬着嘴唇——要是聋了就好了。 “哦,哦。”这种事纪文元见怪不怪,按耐不住地问,“书爷,那砚——” “还在。”袁亭书比划一个手势,“我忍痛割爱,就当送您个人情吧。” “多少?!”纪文元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一千?!” 袁亭书笑笑。 “上次还六百,股市都没您蹦跶的快!” 纪文元后悔死了。 他第一次上门时,袁亭书出价两百,那时已经远高于市场价,他嫌贵没买,把袁亭书骂了一顿。上次袁亭书狮子大开口,开出六百的价格,这次又涨了四百! “哪来的脸呐。”姜满小声嘀咕。 纪文元没听见,袁亭书听见了。当着外人的面卡住他下巴,声音降了八度:“再说一遍,嗯?” 这边袁亭书已经动气了,那边纪文元还没瞧出来,逢迎道:“书爷跟这位小少爷的感情真好哇。” “小家伙黏人得很。”袁亭书笑道,“找我要玩具玩呢。” 纪文元移开视线,默念“阿弥陀佛”。 玉扳指在脸上压出一个红印,姜满冒出一身冷汗,他嘴快,在袁亭书虎口上啃了一口。小虎牙刚好卡在虎口边缘,咬出两个暗红的深坑。 袁亭书不怕疼似的,吭都没吭,却终于是放他走了。 客厅里纪文元还在砍价,姜满听不下去。“奸”这个字被袁亭书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就是个标准的大奸大恶之人。 姜满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小步幅地挪动。 自打上次去后院找狗洞被发现以后,他就愈发不爱活动了,偌大的别墅,只有主卧是他能勉强活动自如的地方。 这下他要穿过整个一楼,上楼梯回卧室。 他看不见,没有趁手的探路工具,也没人告诉他如何避障,只能平举着手摸索前行。 摸到摆着白瓷瓶的香几,他长呼一口气,再转个弯就到楼梯口了。然而还没摸到扶手,就被绊住了脚步。 目不能视,平衡感丢失了大半,他本能去拽什么东西——也确实拽到了,拽的那东西跟他一起倾倒。 他在地上滚了小半圈,衣摆窜上去几寸,不料祸从天降,好巧不巧砸在他露出来的腰上,像是被尖刀贯穿了身体,疼得他僵在原地不敢动。 这里原本是一片空地的。 “满少爷,您怎么摔了!” 管家闻声赶来,看见这一片狼藉,不免“咯噔”一下。“羽人兽骑”刚下船送到家,还没给袁亭书瞧一眼呢,就叫姜满撞地上了。 袁亭书最看重这些东西,管家先捡起摆件检查一番,见没摔坏,才去扶姜满起来。 姜满龇牙咧嘴撩起衣摆:“是不是流血了?” “哟,还真是!” 姜满有点哽咽,但忍着没哭:“你快叫肖医生——” “怎么回事?”袁亭书刚以一千二的价格卖了松花石雕的砚,这会儿正高兴,一看见地上的东西,变脸比翻书快。 “东西掉了。”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我去叫肖医生。” 袁亭书一眼发现羽人头饰尖端的一丝红色,小心擦拭干净了,瞥一眼姜满。 腰上的肉本就脆弱敏感,姜满疼得不敢放下衣服,傻愣愣站在原地。 他听见袁亭书来了,但对方只说一句话就没动静了。他看不见袁亭书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袁亭书的脸色有没有很难看。 他好像又摔了什么东西……这次袁亭书会不会真的掐死他? “流血了。”袁亭书话里听不出情绪。 姜满点点头。 袁亭书摩挲血洞周遭的皮肤:“疼吗?” 跟上次的态度不一样。 姜满下巴一皱,哭了。 肖霁川来了以后直奔卧室。姜满在床上平躺着,睡衣下摆卷上去,露出腰侧一个血洞。 血洞不大,但他皮肤白,就显得格外狰狞。 听说是被古董砸伤的,肖霁川消完毒又加了一针破伤风。这次打针没费力气,他正想夸一句,抬头一看,姜满咬着嘴唇快成哭成泪人儿了。 “疼就哭出声吧。”肖霁川心都化了。 姜满摇头。他刚砸了人家的东西,哪敢再招人烦。肖霁川没辙,嘱咐几句,开门出去了。 袁亭书还在楼下看他那破古董,肖霁川黑着脸说:“正常人一到三分钟即可止血,姜满得快十分钟才止住。” “嗯。” “我怀疑他有轻微的凝血功能障碍,我给他抽了管血带回去化验。”肖霁川压着脾气说,“他家有遗传病史吗?” “我怎么知道。”袁亭书终于舍得移开眼了,“他伤得重吗?” “对你来说,不重。对他来说,重。” 袁亭书皱眉:“那一会儿能做吗?” “你拿他当什么了?”肖霁川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缓地说,“你也读了五年医大,一条人命在你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这不是有你呢。”袁亭书满不在乎,笑盈盈把古董摆在电视柜上,“一点皮外伤怎么就扯到‘死’了?” 第9章 我那是爱你 肖霁川又被袁亭书气走了。 姜满扎完针就在床上躺着没动。太疼了,他从小到大连皮儿都没破过,在袁亭书家待一个多月,身上的淤青和咬痕快数不清了,今天又添了个血窟窿。 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多苦。 轻轻碰了碰腰侧,肖霁川给他贴了一张方形的大号创可贴,摸上去是干燥的,已经不出血了。 从枕边摸出手机敲了敲,siri说现在是晚上六点。 他疼得不想下楼,又有点饿,但不敢给袁亭书打电话。袁亭书估计正在气头上,他不敢去刷存在感,生怕袁亭书找他新仇旧账一起算。 这么一想,他闭上眼睡了。 “——满满?” 嘴唇被人碾了几下,姜满从睡梦中醒来,起床气犯了:“烦死了。” “我吗。” 听出是谁的声音时姜满哆嗦一下,睁开眼眨了眨,眼珠转向床边。怂道:“我。” “瞎说。”袁亭书笑起来,“给你拿了温牛奶,喝点吧。” 姜满顺从地坐起来,靠在床头。 他喜欢热乎乎带汤水的食物,牛奶的香味勾得他肚子直叫,他饿极了,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把空杯子递给袁亭书。 “真乖。” 听语调和平时差不多,姜满却有点发毛,被子拉高挡住半张脸:“那我睡了?” “睡吧。”说完,袁亭书去了浴室。 事情到这里还算正常。 眼睛瞎了,姜满听力见长,朦胧中听见浴室里电动刮胡刀的声音。袁亭书习惯早起刮胡子,晚上刮只能是…… 姜满拿被子蒙住头,心脏一下提溜起来。但他困得难受,没紧张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然后被晃醒了。 “买了新衣服,穿上试试?”袁亭书声音低低的,沁着一丝湿意,“是件红色的旗袍。” “不穿。”晚上穿什么新衣服? “好吧。”袁亭书掀开了棉被。 姜满:“你!”他越睡越乏力,挥出去的拳头在挨到袁亭书时变成了抚摸。 袁亭书托住他的手亲了亲,松开时,那条胳膊失去生命力一样垂在了床上。袁亭书眯起眼睛:“见效了。” “什么见效了?”姜满困倦地合着眼,任由袁亭书摆弄,弄着弄着就没脾气了。 折腾了几分钟,袁亭书夸他:“满满穿旗袍也很漂亮。” 大片皮肤依旧暴露在冷空气里,姜满顺着衣料摸了摸,裙摆堪堪盖到上臀,不及他一件T恤长,还没有袖子。 哪是旗袍啊,这不情/趣内衣吗,还是给女孩儿穿的。 一句“变态”还没骂出来,嘴唇便覆上一层温软。袁亭书撬开他的牙齿,带有暗示意味地纵深着探了探。姜满被迫大张着嘴巴,不知谁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床上的袁亭书像狼也像狗,逮着他这块儿肥肉舔个没完,高兴了还要咬上几口,仿佛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是很愉悦的事。 “可惜满满看不见,不然你也会喜欢自己。” 姜满瞪着眼睛骂:“别恶心人了。” “说什么呢。” 袁亭书顺手在腰上一拧,姜满痛得抽了口冷气,立马摸过去,创可贴边缘有点湿了。 他慌乱去推袁亭书:“流血了……别、别碰……” “只是皮外伤。”袁亭书的语调极尽温柔,舔了舔他颈侧,“满满这么娇气,一会儿可怎么办?” 姜满最怕受伤流血,疼痛和恐惧在眼盲的基础上愈演愈烈,在袁亭书的亲吻下尽数化作愤怒。 他攥紧拳头,凭感觉朝袁亭书的门面砸去,但就像刚刚那样,他四肢绵软无力,抬起来都很费劲。 “别急,磨刀不误砍柴工。”袁亭书蘸着润滑油,循序渐进涂进里面,温声哄道,“马上就给你玩。”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大/腿附近,袁亭书在凝视他,像打量一件古董。 姜满讨厌这种感觉,用尽全力踹在袁亭书脸上:“别看!” 反抗和推拒在如此状态下变成欲拒还迎。袁亭书在他脚心啃一口:“这么漂亮,看看怎么了?” 机械震动声在卧室里响起,姜满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仿佛一下回到了阳光房。 玩具被袁亭书缓缓推进,他胃里翻涌,有种生理性的呕吐感,在块感的加持下他又不禁哼出声,又小又闷,带着一种强行忍受的压抑。 姜满有些眩晕了。 “嗯……” 姜满呆愣片刻,聚不起焦的眼睛充满疑惑。袁亭书又模仿他叫了一声。 他恶心得一激灵。 袁亭书惯常用玩具让姜满高两次,美其名曰让他“玩得开心”,事实上就爱欣赏别人奄奄一息的模样。 而等袁亭书亲自上阵,那又是另一个级别的折磨。那东西比玩具大,比玩具磨人,比玩具电量持久。 袁亭书不累不休,在床上折腾了个遍,又站起来把姜满抱在怀里颠了颠。姜满怕掉下去,竭力搂紧袁亭书,那东西像棒球棍一样捣进胃里。 “呕……”姜满偏过头干呕,虚弱乞求,“停、一下……我想吐……” “多叫几声?”袁亭书笑得不怀好意,“就叫亭亭。” “停!停!”姜满满腔怒火,咬在袁亭书肩膀泄愤,“我说的是停下!” 袁亭书佯装吃痛,夹着嗓子说:“好疼啊,满满心真狠。” 说罢,报复似的更疯几分。 他正在兴头上,根本不管姜满说什么、有什么感受。那具身体又软又热,叫他爱不释手,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种绝对掌控的滋味让袁亭书爽得头皮发麻。 姜满被颠得头晕眼花,袁亭书终于把他放回床上。 以为就此结束了,但袁亭书捋过小辫在他胸前游走,忽地使劲一捏。他痛叫着骂,袁亭书便用力查进去,骂声一并变了调。 心跳过快引起大脑缺血缺氧,姜满像是躺在云朵上,身体轻飘飘,却被带动着一晃一晃的。袁亭书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脏”话逐渐飘远,已经听不太清了。 思绪是春日的冰层,慢慢融化在脑海里,越来越浅淡。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终于被他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 “我当然喜欢你。”袁亭书回答得十分熟练。 “那你还——” “可你瞎了。”袁亭书爱怜地抚摸他,“但是没关系,我还想从你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笑,你的撒娇,你的时间,你的所有权……我都想要。” 袁亭书食指指腹覆着一层茧,不知长期做什么才能长成那么厚的一层。皮肤刺拉拉的疼,姜满闭上了眼。 袁亭书从不吝啬说“我喜欢你”,永远能毫无负担地表达爱意。可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袁亭书自己知道。 姜撞奶戴着百分百纯净度的宝石项链,他姜满就得不到不掺杂质的爱吗?哪怕是半分,也不配吗。 见他不说话,袁亭书顶了顶:“满满,你在想什么?” “我的亭亭,找不到了。” 喉结滚动,扯出一声极慢的叹息。眼皮如坠千斤重,姜满疲惫地闭上眼,睫毛都没再颤一下。 姜满睡了十三个小时。 在这期间肖霁川来给他换过药,晚上被袁亭书叫起来吃了点饭,又睡着了。一连几天,他都像好几年没睡过觉一般陷在深度睡眠里。 姜满越睡气色越差,挺白的一张脸都出现蜡色了。肖霁川又给他抽一点血带走化验,转天把化验报告拍在袁亭书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肖霁川推了推眼镜,“姜满血液里为什么有松弛剂的残留?” 袁亭书斜眼一看:“这么多天还没代谢干净?” “学医就是方便你干这些事?”肖霁川对他这个朋友无语了,“你要是不喜欢就放人回家,别天天霍霍他。” 袁亭书一脸不耐:“吃药是为他好,尺寸不匹配就玩坏了。” “云顶最近来了一批小男孩,有空你去看看吧。”肖霁川额角直跳,“羊毛不能可着一个人薅,姜满受不了。” 袁亭书淡淡道:“那些不干净。” “你还装上了。”肖霁川顿了顿,恢复理智了,“姜满是体虚不足引起的病理性嗜睡,你别太频繁了。” “知道了。” 袁亭书对肖霁川的话不以为然,医生在某些时刻会通过夸大达到目的,所以他不觉得姜满的身体是多大的问题。 体虚而已,补一补就好了。 很快有中医上门给姜满搭脉,开药方。饭桌上的饭菜是保姆新学的营养食谱。还有心理医生上门做心理疏导,肖霁川也带来医用眼贴,帮他尽快恢复视力。 姜满对这些治疗手段来者不拒,袁亭书在一旁瞧着却愈发憋闷:“这么想复明,你还是不想待在这?” 姜满没说话。 “给你找了这么多大夫,”袁亭书指着搭脉的中医说,“我对你不好吗?” 姜满空洞“看”着袁亭书:“你是为了更方便的使用我。” 袁亭书呼吸浅了一瞬,马上笑起来:“我那是爱你。” “玩具要定期修补才能玩得更久。”姜满扬起唇角,“你是商人,怎么会做赔本买卖?” 第10章 跪到房门口去 那天之后,袁亭书出门就没再回来。不知是被戳中心思了无颜面对,还是真的有事要忙。 眼睛盲了,曾感受到的隐约敌意就越发明显。袁亭书不在,这里的管家、保姆、家政、园丁和保镖,通通不愿搭理他。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搭理就不搭理,他落得清净。 上次中医来搭过脉,每天三顿中药汤,从药房熬好了往别墅送,姜满喝了一周,明显感觉不那么畏寒了。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他把懒人沙发拖到落地窗边,抱着姜撞奶一块儿晒太阳,晒着晒着又昏昏欲睡了。 姜撞奶“喵”一声,从怀里跳了出去。 “你去哪?” 猫的肉垫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姜满喊了好几声都没把它喊回来,在卧室摸索一圈,连根猫毛都没摸到。 其实姜撞奶是只听话的小猫,懂事得仿佛明白他眼盲一样,平时喊一声就跑来身边喵喵叫,用脑袋撞他的小腿。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喊也喊不过来。 他顿感挫败,眼泪翻涌,站在原地哭了几分钟,小心地下了楼。 楼下空旷无声,管家和保姆不知去了哪里,站在楼梯口,姜满瑟缩着发抖。他还是没办法在这么空旷的地方独处。 “喵~” 姜满耳朵动了动,循叫声追去。他对一楼不大熟悉,两次摔古董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 姜撞奶的叫声却一直变换位置,像是引着他去某个地方,一路跟过去,姜满出门进了后院。 这栋别墅里,除了卧室,姜满数后院最熟悉。先前他发现一个狗洞,没有半分犹豫就钻出去逃了。 眼下听姜撞奶的声音,好像就是往狗洞那个方向去的,姜满抑制不住地开始兴奋。 袁亭书能找到的名医,姜家也能为他找到,就算找不到,他大伯和两个哥哥也不会让他瞎一辈子。 退一万步说,哪怕眼睛真治不好了,他也不敢待在袁亭书身边。 袁亭书在床上不顾死活地折腾他,为一件古董就要掐死他。而且上次还说他出车祸去世,尸体都送回姜家了。 他一个大活人,袁亭书让他“死”,姜丛南就真不找他了。 一个倒卖古董的哪有这么大权力,一个倒卖古董的怎么可能住豪华大别墅,一个倒卖古董的怎么会在十年前那晚出现在他家? 从哪个方面想,袁亭书都不是善茬。 那是天生的冷血动物,他把自己的血全换过去也捂不热。付出的感情覆水难收,他不能再把命赔进去。 弯腰在低处胡乱地抓,手心掠过一片花圃,他终于摸到姜撞奶的尾巴。 单手抱起猫,另一手前伸探路,他哄着姜撞奶说:“好小猫,你不要叫。我带你回姜家。” 脚尖踢到坚硬的东西,姜满摸了摸,是后院的石桌和石凳,他熟练地左转来到一堵墙跟前,蹲在地上找狗洞定位。 “你在干什么!” 姜满身躯一震,便听敦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抱紧姜撞奶,手心里出的汗打湿了姜撞奶的毛。 那人离得近了,一把握住他胳膊:“满少爷,我们挣点钱不容易,别为难我们了。” 姜满看不见,猝然被抓住有点应激了,挣扎着退开,哆嗦着说:“猫跑出来了,我在找猫。” “找到了就快回去吧!” 姜满嘴上应着“好”,不料又被推一下。 保镖力气不小,姜满失去视力平衡感欠佳,被推得踉跄。一人一猫都没见过这个人,姜撞奶冲保镖哈气,从姜满怀里跳了出去。 “啊——”保镖脸上被猫挠出三道血痕,拎着猫脖子,把猫甩出去老远。 “喵!!”小猫体型吃亏,尖叫着四处逃窜,钻进花圃里没动静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保镖骂了半天猫,姜满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抱猫抱习惯了,姜撞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负面情绪。今天接连的失控和意外,令他惊惧浑身发抖,脑子里那根弦蓦地就断了。 “姜撞奶……”他跌跌撞撞往前跑,“姜撞奶!快回来……” 见他是往狗洞的方向跑,保镖误以是他自导自演的逃跑大戏。保镖都是练家子,快步追到姜满面前,一个扫腿带倒他,顺手把他摁在地上了。 后院铺了一条鹅卵石小路,姜满就跪在那上面,后背还压着保镖的一条膝盖。 “疼!”腰背的软组织也被顶得生疼,保镖的重量压在姜满身上,他感觉膝盖快碎了,“我只是想找猫!你放开我……我的猫要跑了!” 眼泪不争气掉在鹅卵石上,马上被吸收掉,不留痕迹。 “上边说了,不能让你靠近墙边。”保镖铁手无情,“满少爷,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上次私自逃跑,我的同事受到重罚,被辞退了。” 姜满微怔:“谁?” “你钻狗洞逃跑那天,后院当班的保镖。”男人愤愤不平,加重了力道,把手里那截后颈攥得“咯吱”响,“被袁家开除的人,没人敢要。” “嘶……”姜满心下了然,大概这就是他被讨厌的理由。 袁亭书为一个外来者惩治自己人。他们没法对袁亭书怎么样,就把怨愤宣泄在他的身上。但他几乎不出卧室门,那些人没有理由找茬,今天恰好出院子,被保镖抓个正着。 真相大白,姜满笑了一声。 保镖警告他:“我劝你别再有鬼主意。” “我只是个瞎子而已。”姜满反而心平气和了,“大哥,你先放开我。别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保镖霎时明白过来,嘴唇一白。就在这时,他瞥见一个男人进来后院,忙不迭松开姜满。 那人还是发现了,跑来踹开保镖,怒声道:“袁总的人你也敢动?” “对不起安副总。”保镖闷咳几声,单膝跪在鹅卵石上,“我——我错了。” 男人不理会大块头,扶起姜满:“伤到哪了?” 姜满全身都是僵的,红着眼睛说:“膝盖动不了……”膝盖骨被人捏一把,他疼得“哼”了一声。 “骨头没事。”男人撩起裤腿检查,“没破皮流血,只是青了。” 姜满朝那人摸了摸:“你是谁?” “我叫安诩,你没见过我。”男人主动把手伸给姜满,混不吝地笑,“在袁亭书手底下混饭吃的。” 姜满没搭腔。 这个叫安诩的人声音很年轻,应该比他略长几岁。一招就制服了那么剽悍的保镖,保镖还毕恭毕敬毫无怨言。 而且能随意出入别墅,直呼袁亭书大名……应该是袁亭书的心腹。 “谢谢安副总。”姜满不动声色挣开手,“我的猫跑丢了,能帮我找找吗?” “没问题啊!”安诩一眼看到小猫了,但是没上手,跟姜满说,“它就蹲在花圃里呢,估计是吓着了不敢动,我指挥你去抱出来吧?” 这人还挺细心。 姜满的防备心卸下一半,笑道:“谢谢你。” 找到猫,姜满听见安诩呵道:“跪到房门口去!” “是。” 一阵风掠过姜满,姜满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你来干什么呀?”姜满收起所有心思,问安诩,“是袁亭书让你来的?” “对,他让我找文件。”安诩折腾出汗了,进屋灌了一杯茶,“说是十年前的什么合同,烦得很呀。” 姜满心里一动:“去他书房吗?” “不是——唉你别管了,我跑个腿的事。”安诩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要溜,“你待着吧,我干活去了。” “你等等!”姜满精准抓住安诩,眼泪说来就来,“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啊?” “我、我刚刚被凶了……我害怕。” “这样啊。”安诩挠了挠头发,“可是我要进密室啊,袁亭书不让别人进。” “我是瞎子,看不见你们的机密。”姜满撇撇嘴,“我保证不碰任何东西,听到动静也不往外说。” 姜满的小模样我见犹怜,安诩心都化了,带姜满去了三楼的密室。 输入密码时,安诩说:“你捂住耳朵。” 姜满乖乖照做,手掌却摆成一个凸,偷听安诩输入六位数的密码。安诩很快找到文件,姜满也如承诺的那样,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碰。 晚上六点多,袁亭书回家,见门口跪着一个,乐了:“什么年代了,还玩早晚请安这一套?” 保镖把头垂得更低。 “起来吧,你早该换班了吧?” “对。” 袁亭书古怪地看他:“愿意跪就跪吧。没有加班费。” 正是饭点,餐桌摆满了营养餐,却不见姜满下来吃。 袁亭书上楼进了卧室,拍开灯:“小东西架子越来越大了,等我亲自请你下去?” 姜满还窝在懒人沙发里,垂着脑袋睡着了,却把两条腿伸得直直的,那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袁亭书一眼看见后颈的红痕,一看就是男人的手掌攥出来的痕迹,当即有种私藏品被别人染指的愤怒。 联想到门口行为古怪的保镖,袁亭书脸色铁青:“冯兆兴!给我滚进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