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和幸村君先婚后爱了》
1. 梦遇她
幸村精市睁开眼,视野里是一片朦胧的昏暗。
空气中暗香浮动,像是卡萨布兰卡香水的前调,清新佛手柑与橙花初绽,裹挟着辛香的热烈。
他微微转动视线,瞳孔微微收缩。
这不是他的卧室。
典雅的欧式吊灯,米色的丝绸墙布,梳妆台上散落着几支画笔和一管管颜料。
这是在哪里......
他起身时,才发现手腕被束缚在头顶。细腻光滑,像是缎带,松松地缠绕在腕间。
他稍一用力就能挣脱这层束缚。但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却让他心底某处微沉,眼睛眯起,泛起一丝玩味。
“醒了?”
清冷的嗓音掠过耳膜,似琴弦轻拨,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
幸村精市蓦地转头。
身侧的女子支着颊,墨色长发在枕上铺开如瀑,几缕发丝滑过真丝睡裙的领口,垂落在洁白的床单。
昏黄光晕里,她一双黑瞳深邃如潭,潭底盛着碎星般的幽光,唇角半勾着,妩媚中藏着几分狡黠,像是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
幸村精市呼吸一凝。
这张脸......
美得极具攻击性,陌生,却又透出一丝诡异的熟悉。
他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此刻记忆如同隔了浓雾,模糊不清。
“你......”他才吐出一个字,便被她微凉的指尖轻轻封住。
那触感真实的可怕。
在他失神的刹那,她翻身而上。发丝垂落,掠过他的颈侧,一阵细微而磨人的痒。
空气中浮动的暗香忽然变得浓郁,渗进一点奶感的温甜。他体温在逐渐升高,胸口窒闷,某种难以言说的渴求被唤醒,在身体里叫嚣起来。
“我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说话。”她俯身逼近,音色偏冷,冷调中又渗着一丝蛊惑的甜糯,反差感很强。
话音刚落,细密的吻落在他的唇角,稍触即离,旋即又再次落下,循环往复。
温软、湿润而缠绵,甜香蚀骨,全然不似梦里该有的虚渺,真实到令他脊背发麻。
“很难受,是不是?”她稍稍退开,气息拂过他滚烫的唇角,原本清冷的声线里染着点柔软的倦怠,像羽毛的尖端,撩刮着他紧绷的神经。
“告诉我......想要我帮你吗?”
幸村精市蹙着眉,垂下眸看她。他自制力素来不错,她的撩拨虽令他血气翻涌,却不至于冲垮理智。
床垫轻微下沉,暗香一点点地袭来,无声地裹挟着他,将他缠绕、收紧,安抚着他的难耐。
幸村精市呼吸骤乱,喉结滚动,强抑着几乎脱口而出的喘息。
他半阖着眸,对上她仰视的目光。漆黑的瞳里水光潋滟,领口下的曲线若隐若现,蒙着柔光,白皙透亮,细腻如凝脂。
是致命的诱惑,偏偏眼神却是赤裸的挑衅。
欲念如野火燎原,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灼烧浸透四肢百骸。
腕间的绸带应声散落。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猛地反身将人压进床榻,夺回所有主动权。
“——唔!”
一声猝不及防的轻吟,落入他耳中,比任何催化剂都更为致命。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的尽头——
他只记得那如同卡萨布兰卡百合般洁白的身躯,在他眼前辗转绽放,肤染霞色,青丝凌乱......
-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眼地落在幸村精市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四肢百骸似乎还残留着那极致欢愉的颤栗。
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空气中萦绕着香氛的清冷,与梦里浓郁的香调交织,混淆着他的感官。
他抬手遮住眼睛,直到适应了光线才坐起身。
床单平整干净,唯独睡衣的异常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场梦。
一场逼真到骇人,细节清晰到每一寸肌肤触感、每一缕呼吸温度都烙印在脑海的......旖梦。
他长长叹息,下床走向浴室。
热水冲刷过身体时,那个女人的脸依旧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鼻梁一侧有粒极小极淡的痣,她情动时,眼尾是诱人的绯色。
身体蓦地窜起一股燥热。
幸村精市蹙眉,拨动水阀,水温由热转凉。
生理的渴望是本能,他向来善于管理。
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夜这般......历历在目,纤毫毕现,甚至让他前所未有地放纵失控。
一刻钟后,幸村精市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换上一丝不苟的白衣黑裤后,将微卷的发梢打理妥帖,确保自己恢复了平日那个冷静自持的“教授”形象。
他是刚退役的网球巨星。也是国际网联的心理顾问,日体大的特任教授。
他需要绝对理性。
可那双眼睛偏不放过他。盛着星光,含着妩媚。
像一段无法删除的程序,劫持了他的思绪,在他脑子里运行了整整一上午。
-
研究所休息室内,幸村精市刚结束一场研究讨论。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
他取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仁王雅治的消息:
「幸村,我回日本了,刚好在你研究所附近。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吗?」
下方附了一个定位分享。
幸村精市唇角微扬。
这位老友如今已是环球巡演的知名魔术师,兼坐拥千万粉丝的博主,行事却还是这般随性。
他指尖轻点,回复得干脆:「好,一会儿见。」
随后起身,将平板电脑锁进抽屉。
脱下白大褂,拿起挂在一旁的浅灰色针织衫,瞬间从严谨的学者变回了温润如玉的旧友模样。
咖啡屋离ITF研究所不远,步行可达。
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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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精市推开玻璃门,一眼看到了靠窗的老友仁王雅治。
“久等了。”幸村精市在对面坐下。
“噗哩,刚忙完?”仁王雅治笑着搅拌冰美式,闲聊几句后,像是想起什么,推过一个纸袋,“巡演淘的小玩意儿,觉得这风格你会喜欢。”
他刚要婉拒,仁王雅治立刻抢先道:“帮个忙,试试手感,下次魔术说不定用上。”
幸村精市被他的理由逗乐,只好接过道谢。
闲聊间,仁王雅治瞥了眼手表。
“等下还有约?”幸村精市问。
“噗哩,约了个老朋友。”仁王雅治托着下巴,倏地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对了,幸村,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幸村精市挑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身为你的老朋友,关心一下你的终身大事不是很正常吗?”
仁王雅治倾身向前,压低声音:“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这个认识无数美女的大魔术师给你介绍一位?保证神秘优雅,完全符合你的审美。”
幸村精市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笑容温和却不容置喙:“感情的事,还是随缘比较好。”
两人交谈间,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风铃清脆作响。
一位女子走了进来,黑发如瀑。
她穿着一件同发色相近的连衣裙,剪裁得体,领口与长袖的镂空黑纱下,瓷白肌肤若隐若现,优雅清冷。
仁王雅治扫了一眼,起身挥手道:“艾莉卡,这边!”
幸村精市循着好友的视线,转身看去——
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一顿。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这张脸......
他绝对不会认错。
那张昨夜在他梦中辗转承欢、媚眼如丝的脸......
可现在,她却像换了一个人。神情凛冽,腰背挺直,像一捧新雪落上枝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似察觉到他的注视,她眸光倏然一转。
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中猝然相撞。
那双深潭般的眼瞳在刹那微微扩大,眼尾绷紧,掠过一抹剧烈的波动......像是惊愕?排斥?警惕?亦或是某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仅是一瞬,便被她敛入眼底。
她眼睑半垂,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径直走向一旁的仁王雅治。
幸村精市:“......?”
——等等。
方才那个反应......
她像是认识他?
而且,她毫不掩饰地......讨厌他?
幸村精市唇角惯有的笑容僵住。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人生中第一次,在一个初次见面的、至少对他而言是初次见面的女性眼里,看到如此清晰直白的......抗拒。
为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被单方面地讨厌了?
2. 一见钟情
幸村精市看着眼前与梦境里有着同一张脸,却又气质清绝、判若两人的女子。异常心跳尚未平复,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昨夜的一切,真的仅仅是一场梦吗?
“早知道你有约在先,我就不打扰了。”她声音沉静,如同碎玉投盘。
视线掠过他时,极淡极快,没有丝毫停留。
这再次应证了幸村精市最初的判断——厌恶、抗拒。
“那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同龄人,多交个朋友嘛。”仁王雅治笑着打圆场,将菜单推过去,“喝点什么?”
“一杯脱因红茶,谢谢。”她倾身,在仁王雅治身旁落座。目光不经意扫过他这边,微微一顿。
随即,她出乎意料地主动开口:“你好,我叫君岛艾莉卡。”
幸村精市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维持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初次见面,君岛小姐,我是幸村精市。”
自我介绍之后,她的视线并没有如常人般礼貌移开,反而定格在他脸上,锐利专注,仿佛在穿透皮囊,审视灵魂。
想到这张脸在梦里的那般模样,一股微妙的心虚悄然升起,令他罕见地不自在起来。
仁王雅治敏锐地察觉了这诡异的气氛,轻咳一声打破僵局:“给,艾莉卡。你的伴手礼。”
女子这才收回那过于专注的目光,接过礼物,小心放好。
就在幸村精市以为这场尴尬的审视终于结束时,艾莉卡的视线再次落回他身上。
“幸村先生,冒昧一问,”她语气平静,却抛出一枚重磅炸弹:“你有喜欢的人,或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幸村精市心头一跳。梦境带来的尴尬,与现实中这突兀的问题,两重冲击,让他措手不及。
但他很快稳住了局面,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暂时没有。”
“这样啊。”艾莉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起服务员刚上的红茶抿了一口。
放下杯子,她抛出了第二个更惊人的问题:
“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幸村精市微微一怔:“......什么?”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那个梦而产生了幻听。
艾莉卡没有重复。她双手交叠,直视着他,吐字清晰地说道:
“幸村先生,请省略所有不必要的步骤,以交往为前提,和我结婚吧。”
“......”
石破天惊。四周一片死寂。
“噗——!” 仁王雅治刚啜呷一口咖啡,差点没被呛死,表情僵在脸上。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结、结婚?!而且顺序是不是反了?!
一般不都该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纵使相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艾莉卡的天马行空,但也从未见她如此......情绪外放且不按常理出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一见钟情”的威力?
仁王雅治艰难地扭头,看向对面同样震惊的好友,硬着头皮打圆场:“咳咳!幸村,艾莉卡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他字斟句酌,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词穷过,“她是艺大油画系毕业,作品非常出色,追求者能从东京排到巴黎......”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自家好友,只见幸村精市脸上一片平静。但这个男人往往越是平静,才越叫人可怕。
饶是幸村精市见多识广,此刻也难免怔仲。余温尚未散尽的旖梦,正侵袭着他的理智。
梦中那个妩媚主动的她,与现实里这个冰冷且提出荒唐要求的她,形象剧烈地碰撞、扭曲。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玩笑或羞赧,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冷静和认真。
看不穿。这种感觉陌生且新奇。
即便是心理学博士,被誉为球场上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之子”,在这汪深潭里,他也打捞不出任何有效的线索。
气氛焦灼,一触即燃。
仁王雅治内心疯狂哀嚎,脚趾能抠出一座温布尔登网球场。
他真该死啊!为什么要心血来潮组这个局?!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幸村精市终于开口。
“这件事,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冻僵的空气,总算缓和了一些。
仁王雅治松了口气,好歹没有掀桌打起来。然而,当他反应过来幸村说了什么后,整个瞳孔地震。
——他、他居然没有拒绝?!
考虑?!这种事是能考虑的吗幸村精市!你考虑的是什么?!怎么考虑?!你难道真的在思考和她结婚的可行性吗?!!
另一边,艾莉卡像是一点也不意外,那张冰雕般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眨了一下眼。
仿佛无论他是答应、拒绝还是考虑,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她平静点了下头:“可以。你需要多久?”
仁王雅治:“......”他感觉石化的自己裂开并风化了。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讨论的是结婚吗?确定不是一项商业合作?
幸村精市微微倾身,腕骨搭在桌沿上。
“一周。”他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限,目光锁定在她脸上,“一周后,我给你答复。”
“好。”她应得干脆利落。
就好像......她真的只需要一个结果。
对话到此结束。
这诡异的求婚与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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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耗尽了所有可用的社交辞令。
仁王雅治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要被沉默吞噬了。
他干咳一声,强行转移话题:“那个......艾莉卡,我听君岛前辈说,你前段时间去了巴塞罗那?怎么样?项目还顺利吗?”
艾莉卡的视线终于从幸村身上移开,转向仁王。
“嗯。解决了。他们最初坚持要用金箔贴满整个拱角,以体现‘圣家的荣耀’。但金箔反光,会破坏整个立面的柔和感。而且,巴塞罗那靠海,金箔的后期氧化和保养会是个噩梦。”
幸村精市在一旁安静听着。
她坐姿挺拔,浑身上下没有多余动作,眼神在与仁王对话时也缺乏热络。与其说是朋友间的闲聊,更像是在做工作陈述。
沉着冷静,逻辑清晰,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人。
也就是说,她提出那个的要求,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仿佛是在完成某项任务,或是执行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计划。
“最后,他们接受了用赭石色和珊瑚粉进行多层罩染,模仿日落时分自然光照在砂岩上的温暖质感。”
她顿了顿,微微垂下眼帘:“最终效果比金箔更神圣,也更自然。”
那平淡的语调里,裹挟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成就感。
幸村精市略微怔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瓷把手。这是一种沉醉于毕生所爱时,本能做出的反应。
他眸色微动,心底那丝被冒犯的不悦,悄悄褪去些许。
仁王雅治又抛出了几个问题,努力维持着对话,艾莉卡的回答依旧简洁。
坐了片刻,艾莉卡看了一眼腕表。
“我接下来还有事。”她利落起身,拿起手包和伴手礼,“先走了。”
她看向仁王,轻轻颔首:“下次再聊,雅治。”然后,她的目光转向幸村精市。
“幸村先生,”她顿了顿,“一周。”
没有道别,没有寒暄,她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个期限。
说完,她转身离开。
经过他身旁时,带起一阵细微的空气流动。
幸村精市端坐的身形僵直了一瞬,除了他自己,无人察觉。
一缕淡雅花香,伴随着温厚的木质尾调,幽幽地钻入他的鼻腔。
卡萨布兰卡。
那令人晕眩的气息,与昨夜梦中的惊人重合。
容貌可以是巧合?但连这独一无二、与他梦境严丝合缝的气息......也是巧合吗?这世间,真有如此荒谬的巧合?
昨夜的旖梦,那真的......仅仅是一场梦吗?
疑问翻涌,如藤蔓般缠绕住他,越收越紧。
3. 催婚
仁王雅治瘫进椅背,长长地、夸张地吐出一口气。
“噗哩......我差点以为我今天会直接尬死在这里。”
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向对面坐姿优雅的好友,“幸村,你实话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考虑’,真的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场面,对吧?”
幸村精市没有回答。
他垂眸看着杯中深色的液体,指尖敲击着杯壁。
“仁王,”他看向好友,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你和这位君岛小姐......关系不好吗?她刚才,似乎并没有很愿意搭理你的样子呢。”
仁王雅治顿时心梗不已。
来了,幸村精市的温柔一刀,从不让人失望。
“天地良心!她就这性格!”仁王恨不得指天发誓,“跟调色板都比跟人亲!今天对你说的字儿,抵得上她过去一年对我说的总和了,噗哩!”
“哦?”幸村精市眉梢微挑,“听起来,你对她很了解。”
他身体前倾:“所以,她就是你在几分钟前,信誓旦旦要介绍给我的,那位‘神秘优雅,完全符合我审美’的美女?”
仁王雅治愣住,嘴巴微微张开。
——等等?
这话题的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对?
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讨论那个石破天惊的“求婚”吗?为什么幸村精市的关注点会如此清奇地落在这上面?!
他看着那张写满了“我只是在友好求证”的无辜俊脸,一股熟悉的、被黑到骨子里的寒意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仁王雅治崩溃,吐槽说:
“重点是这个吗幸村?!重点是她刚才跟你求婚了啊!你现在是在跟我秋后算账,怪我介绍的人选太‘符合审美’了吗噗哩?!”
幸村精市继续用那种能气死人的平静语气回答:
“我只是在确认事实。所以,是的,对吧?”
意识到好友果真是在秋后算账,仁王雅治猛地弹直了身体,连连摆手:
“等等!冤枉啊幸村!我承认艾莉卡是很神秘也很优雅,但是......噗哩,我想给你介绍的是另一个朋友,真的、真的不是她啊!”
他卷着银色小辫子,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恼表情。
“我叫艾莉卡过来,纯粹是巧合。她刚好这个时间点有空,又经过这附近,我就想着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一起坐下来喝一杯也挺好......谁、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种恐怖片啊?!”
仁王雅治疯狂自证,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生怕眼前这位笑里藏刀的老友将这笔“求婚乌龙”的账算在自己头上。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事情是如何脱缰到这一步的。
“原来如此,是误会就好。”幸村精市颔首,仿佛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仁王雅治悬着的心刚落下一半,就被幸村精市下一个提问吊在半空。
“那么,仁王。依你对她的了解,她口中那句‘一见钟情’,你认为,可信度有多少?”
仁王雅治噎住。
——噗哩?!
这让他怎么回答?说可信?那幸村岂不是真要考虑?说不可信?那艾莉卡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举动又算什么?行为艺术吗?
仁王雅治汗流浃背。他平日里那些狡黠的、真假参半的说辞此刻竟一个也蹦不出来。
“一见钟情?艾莉卡?她对人一见钟情的概率——”
他拖长语调,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冷的冷笑话:“噗哩,大概相当于你明天宣布最爱的人是赤也的概率。”
幸村精市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变,甚至更加温和动人了。只是周遭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降温。
他轻轻“哦?”了一声,尾音上扬,令人心悸的愉悦。
“开个玩笑~”仁王雅治果断认怂。
“可是......”他敛起嬉皮笑脸,将话题拉回正轨。
“如果这不是一见钟情,那她刚才那番......呃,‘提议’,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看向幸村精市,细长的眼里掠过一丝促狭:“总不可能......真就是字面意思,看中了你的顶级基因,想跳过所有步骤,直接和你‘合作优化下一代’吧?!”
“优化下一代......”幸村精市轻声重复,指尖轻点着桌面。
“撇开所有玩笑,仁王。她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必须用‘结婚’才能解决的麻烦了?”
作为多年好友,仁王雅治瞬间就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挠了挠那头银发,摆出一副“我只是个信息中转站”的无辜表情。
“麻烦倒没听说,不过......”他顿了顿,压低些声音,“她最近好像确实有点......呃,行程繁忙。听说见了不少人。”
“见人?”幸村眉梢微挑。
“相亲啊。”仁王摊了摊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唏嘘。
“你也知道的,到了一定年纪,家里长辈就像是突然统一接到了某个隐藏任务,会开始疯狂刷‘催婚’这个副本,战斗力惊人。”
“只是没想到,君岛家也没能免俗。”
幸村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相亲......
家庭的压力......
所以,她所谓的“一见钟情”和“求婚”,不过是借口。她只是想找个合伙人,好完成任务。
而他幸村精市,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被她基于某种评估标准,判定为“最优选”的怨种。
这个结论,冰冷、现实,甚至有点膈应人。
但却......无比合理。
逻辑似乎通了。压力源找到了。一个看似完美的解释就在眼前。
然而。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幸村精市回到家,下午那场荒诞离奇的对话,依旧在他脑中盘旋。
君岛艾莉卡冰冷的面容与梦中妩媚的身影,带来一种撕裂般的错位感。
他试图用工作分散注意力,却收效甚微。
最终,他起身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厚重的精装画册。这是上个月在酒会上,君岛前辈送给他的,一直没来得及仔细翻阅。
翻到某一页时,夹在书页里的照片滑落出来,飘然落在他的膝上。
幸村精市拿起照片时,目光定住。
他紧紧盯着照片的背景:那盏欧式落地灯、米色的丝绸墙布,还有梳妆台上的卡萨布兰卡香水,甚至那些散落着的画笔和颜料......
每一个细节,都和他昨晚梦中那个朦胧的、奢华的卧室布局重合。
照片角落,一个身着月光色绸缎吊带裙的女子正望向镜头。
她黑发如瀑,眸色清冷,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令人过目难忘的美。
“轰”的一声,仿佛惊雷贯耳。
君岛艾莉卡。
君岛育斗。
这两人是兄妹。
难怪那时候,她说话时,让他感受到一种谈判的对峙。
那张重叠的脸,那个与现实细节无二的、香艳的梦。照片里这个他从未去过、却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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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房间。
他一直试图用“巧合”、“荒诞的生理梦”来解释的一切,此刻有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解释。
这根本不是巧合。
那个梦,将他曾在现实中无意窥见的细节,映射在潜意识深处,形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惊人的纠缠。
幸村精市将照片放在书桌上,靠向椅背,半阖着眼。
那是上个月,在他正式退役回国后不久,一场ITF的高端酒会上。
衣香鬓影间,君岛育斗——这位曾经在网坛大放异彩、如今在商界颇有建树的男人端着香槟,向他走来。
“幸村君,久疏问候。”
君岛育斗举止优雅,带着精明与绅士风度,“恭喜你满载荣誉归来。”
“君岛前辈,别来无恙。”幸村精市与他碰杯,寒暄着网坛往事与近况。
几句闲谈后,君岛育斗话锋微转。
“其实,今日叨扰,是有一件私事,想请幸村君......考虑一下。”
“君岛前辈,但说无妨。”
“我有一位妹妹,”君岛育斗的声音压低了些,“她......性情有些特别,不擅与人交往。家父母对她的未来颇为牵挂。”
幸村安静地听着,心中微感诧异,不明白对方为何要与自己谈如此私密的家事。
君岛育斗注视着他,像个高智商谈判者:“在我看来,能配得上她、并能给予她理解和庇护的人,凤毛麟角。”
“而幸村君你,无论是品性、智慧还是心性之强大,都是我心目中唯一且最佳的人选。”
他稍作停顿,说出了最终的目的:“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以结婚为前提,与她接触看看。我相信,你是能给她幸福的最佳人选。”
当时的他,只将这番话视为一种过于热切的、甚至有些越界的“推销”。毕竟这些年,尤其是退役之后,试图为他牵线搭桥的人,从未少过。
他出于礼节,并未直接拒绝,只是用一贯温和却疏离的态度回应道:
“君岛前辈过誉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请恕我无法立刻给您任何答复。”
“无妨。”君岛育斗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笑容不变,“这只是我一个作为兄长的、不情之请。请幸村君......姑且放在心上,稍作考虑便是。”
宴会结束后,君岛育斗特意将他请到自己的车内。递给他一套包装精美的画册,并附上了一张自家妹妹的近照。
现在回想起来,君岛育斗那时打量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潜在妹夫,更像是在审视一份资质完美的投标文件。
书房里寂静无声。
所有碎片——兄长的请托、妹妹的求婚、那个与现实重合的诡异旖梦......在这一刻,以一种扭曲却又能自洽的方式,拼合在了一起。
所以......
根本没有什么“一见钟情”。
他不是一个被爱慕的“人”,而是一份被锁定的“优质资产”。整个事件就是一场由君岛兄妹(至少是兄长)精心策划的“并购案”。
她今天那番举动,既不是冲动,也不是钟情,不过是在家族压力催逼之下,经过兄长层层铺垫后,为完成任务所采取的极端策略。一个冷静高效的“执行者”。
幸村精市睁开眼,抬手遮住刺眼的光,发出一声轻微的、意味不明的叹息。
“原来如此......”
他低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弧度。
“君岛前辈,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超乎想象的难题啊。”
4. 兄与妹
艾莉卡回到家,佣人接过她的外套,将手包和伴手礼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艾莉卡换完鞋,径直走向二楼。
在楼梯转角,她被一个声音叫住。
“回来了?”君岛育斗靠在书房门口,慵懒地开口,“见到仁王了?玩得开心吗?”
艾莉卡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君岛育斗挑眉,像是随口一提:“听说......他今天还带了别的朋友?那位你喜欢的......幸村精市?”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艾莉卡背影僵硬住。她没有回答,加快了脚步,像是要逃回自己的房间。
“艾莉卡。”君岛育斗的声音沉下几分,带上了兄长的威严。
艾莉卡停在画室门口,手握着门把,指节收紧。
沉默了几秒,她终于转过身。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脸上那层冰封的、冷漠表情,如同遇到暖阳的积雪,瞬间消融殆尽。
在哥哥面前,她不再是冷冽疏离的扑克脸,而像是一个......不知所措、情绪快要决堤的小女孩。
她眼眶泛红,不是要哭,而是某种极度紧张和激动后,难以平复的生理反应。
那双深潭黑眸,漾动着慌乱和无措。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点微哑的颤,“......我终于和他说上话了。”
君岛育斗眼神一凝,走到她面前:“然后呢?”他的声音放柔了些,引导她说下去。
艾莉卡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她“大小姐”仪态的、只会在他面前展现的小动作。
“我......我跟他说了。”
“说了什么?”君岛育斗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了某种预感。
“......结婚。”两个字从她唇间逸出,轻得像羽毛,却又重如千钧。
她抬起头,眼神里的慌乱几乎要满溢出来,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我让他以交往为前提,和我结婚。”
君岛育斗整个愣住了,饶是他见惯风浪,也没料到妹妹会如此......直接!他预想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慢慢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妹妹发抖的肩膀:“慢慢说。他怎么回答的?”他已经做好了去安抚幸村、收拾局面的准备。
“他......”艾莉卡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仿佛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他说......他需要考虑一下。”
这下,轮到君岛育斗震惊了。
考虑?!
那个幸村精市,面对如此突兀、荒唐、甚至可以说是冒犯的提议,给出的回应竟然是“考虑”?
他看着眼前妹妹这副小女孩般、脆弱无助的模样。忽然间,一切都明白了。
幸村精市看到的,是那个冷若冰霜、行为古怪的君岛艾莉卡。他说得考虑,或许只是某种社交礼仪式的婉拒。
可真实的艾莉卡,只是一个藏在冰冷外壳下,因为靠近了喜欢的人而紧张到快要崩溃、又因为对方没有直接拒绝而看到一丝渺茫希望、从而更加无措的......
君岛育斗的心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好了,没事了。”他的语气充满纵容和怜爱,“说了就说了吧。他既然说了考虑,就不是坏事。”
艾莉卡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哥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接受了她搞砸了的一切。她眼中那强烈的慌乱,慢慢消退,转而化为一种依赖和困惑。
“......我是不是......很怪?”她小声地问。
这句话或许在她心里埋藏了无数年,只有在最信任的兄长面前,才会泄露出的自我怀疑。
君岛育斗看着妹妹,无比认真地回答:“不,艾莉卡。你很勇敢。你只是......用你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而已。”
他揽过艾莉卡的肩膀,带着她走进画室,顺手关上了门。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矿物颜料的气味,画架上蒙着一块布,旁边散落着几张草图。这里是艾莉卡的绝对领域,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来,先坐下。”君岛育斗将妹妹带到沙发椅上,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身体前倾,摆出十足的倾听姿态。
“告诉我,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
艾莉卡叙述的简洁、直接,但语速比平时快,指尖交叠,无意识地捏紧。
当听到幸村给出“一周”的期限时,君岛育斗镜片后的眼睛闪过精光。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托着下巴。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最初的“托付”,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的、为妹妹寻找最佳归宿的尝试。他预料到幸村会拒绝,但他希望借此在幸村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为将来或许可能的接触埋下伏笔。
他从未想过,这颗种子会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被自己的妹妹用如此粗暴直接的手段,催生出这样一株无法预测的幼苗。
“他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君岛育斗追问。
艾莉卡蹙眉仔细回想,然后摇了摇头:“很......平静。看不出惊讶,也看不出厌恶。”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细节,“他甚至......笑了一下。虽然很淡。”
“笑了?”君岛育斗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幸村精市的温和是出了名的,但那更像是一种无懈可击的礼仪和距离感。在那种情境下还能露出笑容,哪怕只是一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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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寻常。
事情变得有趣了。
非常有趣。
君岛育斗嘴角上扬,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像是顶尖谈判者和策略家,看到棋局出现意外变数时的兴奋表情。
他原本只是为妹妹找一个可靠的港湾,但现在看来,这位“神之子”的反应,这段关系或许他想象中更有发展潜力。
他看着眼前忐忑不安的妹妹,放缓了语气:“他既然说了考虑,就是最好的结果。艾莉卡,你做得......”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很有效率。”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符合妹妹行为模式的夸奖了。
艾莉卡抬起头,眼中的慌乱逐渐褪去,转而浮现出一种纯粹的困惑:“可是......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她预想过他会礼貌地婉拒,或是冷淡地反问她的唐突,却唯独......
“人心不是数学模型,艾莉卡。”君岛育斗温和地解释。
“尤其是幸村精市那样的人,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从来都不是常人能轻易预测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别多想了。这一周,像往常一样做你的事就好。剩下的——”
“交给时间,也交给他。”
说完,他离开画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到走廊上,君岛育斗拿出手机,指尖在幸村精市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却没有拨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哥哥走后,画室内重归寂静。
艾莉卡独自坐在画室里,抱紧双膝。
她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需要考虑一下。”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心情,或者说,需要用一个她最熟悉的方式,将这份汹涌的情绪封存起来。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常用的备忘录软件——这是她用来随时随地记录绘画灵感、色彩搭配、甚至只是一瞬间视觉印象的数字笔记本。
她创建了一条新的便笺,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标题栏,她认真地输入:
《第十五年·暮夏》
然后,在正文部分,她只是极简地记录下:
【今日。晴。咖啡屋。】
【浅灰色毛衣。窗外光线落在他睫毛上。】
【提出“婚姻”请求。】
【失败概率99.8%。】
【0.01%期待。】
她将便笺归入名为「Erica’s Secret」的文件夹,关闭屏幕。
黑暗的屏幕映出她发烫的脸颊。
这一周时间,突然变得漫长起来。
5. 又见面了
银座的一家高级餐厅里,幸村精市刚与同事用完午餐。放下筷子时,目光掠过靠窗的雅座,骤然定住。
是君岛艾莉卡。
她穿着一身质感柔软的浅色裙装,相较之前的冷冽,添了几分柔和,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自成一方不容侵扰的气场。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对方正侃侃而谈,神情中带着几分自信与优越。
而艾莉卡只是垂着眸,专注地对付眼前的蒙布朗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既无应和,也无厌烦。
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幸村精市看着那男人的表情从游刃有余,逐渐变得僵硬、尴尬,最终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懊恼。
“君岛小姐,恕我直言,和您交流真的非常......困难。”
“介绍人说您只是性格内向,但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基本的社交礼貌都存在缺陷。您这样的条件,何必出来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男人提高了音量,讥诮的话毫不留情。
幸村精市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心里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悦。
他本以为会看到艾莉卡冷漠的反击,或是露出难堪的表情。然而她似乎根本没把这番带刺的话听进去。
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面前那精致的甜品上。
一勺带着栗子泥和奶油的甜品送入口中,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种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反应,彻底激怒了那个男人。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拂袖而去。
桌前顿时只剩下艾莉卡一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容地从旁边的座位站起身,自然地坐到了艾莉卡对面那个刚刚空出来的位置上。
是君岛育斗。
他早就在那里,静静地观察了全程。却又仿佛什么没发生过。
“味道怎么样?”君岛育斗笑着问道。
艾莉卡这才抬起头,看到哥哥,脸上那种冰冷的屏蔽感消散不少。
她没有回答那个关于甜品的问题,而是用勺子指了指刚才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眉头微蹙,用一种纯粹困惑的、有点告状意味的语气说:
“哥,他说的很多话,都没有逻辑。为什么这样的人,也会被爸妈安排过来?”
她的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幸村精市却听得清清楚楚。那语气里没有委屈,也没有生气,就像一个研究员遇到了奇怪的数据,纯粹是感到困惑。
君岛育斗低声笑了笑,把服务员刚送来的甜点推到她面前:“以后这种‘没有逻辑’的会面,哥哥直接帮你推掉。尝尝这个,新品,你应该喜欢。”
艾莉卡的注意力一下被新甜点吸引了。她拿起勺子,挖起一大勺送进嘴里。
脸上满足的表情不加掩饰,眼睛微微弯起,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幸村精市坐在原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她冰冷外表下流露出的、对简单快乐的纯粹喜爱。他看到了她在哥哥面前毫无防备的、甚至有点孩子气的依赖和真实。他也看到了君岛育斗对她那种全然的、宠溺般的保护和包容。
幸村精市的目光落在艾莉卡脸上。她品尝甜点时,那细微的、真实的表情,再想到她面对自己时的冷淡和面对兄长时的柔软......
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恍然和一丝淡淡的兴趣,在他心底慢慢漾开。
他站起身,和同事一起安静地离开了餐厅。
-
三天后,东京银座,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内。
幸村精市坐在预定的靠窗位置,一贯的温和表情,眼神却兴致缺缺,参杂着几分无奈。
昨天,母亲给他打电话,语气是罕见的严肃与不容拒绝:
“精市,这次你必须去。是你父亲一位非常重要的老朋友家的千金。就算是为了你父亲的面子,只是去吃一顿饭,好吗?妈妈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隔着听筒,他就能想象母亲在电话那头揉着额角的模样。
正如仁王所说,人到了某个年纪,家里的长辈就好像突然都统一领取了“催婚”任务。他家还算开明,父母并未直接施压,但来自周围邻居和亲戚的介绍却从未间断。
为了推掉那些“好意”的介绍,父母已经想尽了办法。这次安排见面的人家,想必地位不一般,实在不好拒绝。
出于对父母的尊重,也理解他们那套传统的为人处世方式,即便这与他的规划相悖,最终还是来了。
与此同时,餐厅的另一端。
艾莉卡刚从画室出来,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
是养母发来的消息。
她粗略扫过前面关切的话语,目光定格在最后那句破天荒的补充上:
「艾莉卡,妈妈保证,这是最后一位了。这位先生非常优秀,只是见一面,好吗?」
她盯着那行字,“最后一位”四个字,在她心头轻轻一敲。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一个“好”字。
艾莉卡是11岁来到君岛家的,他们将她从泥沼里打捞起来,给了她合法的身份和优渥的生活。
这份恩情,她一直都记着。
养父母待她极好,视作掌上明珠,从不曾对她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或许正因如此,他们近来愈发为她感到担忧。
他们希望她能够获得“普通人”的幸福。在他们眼中,所谓幸福,无非就是不愁吃穿、有份安稳的工作,以及结婚生子。
于是,他们开始为她张罗相亲。
尽管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但那终究是养父母的一片心意。这份沉甸甸的关爱,艾莉卡实在难以拒绝。
更何况,她不能再这样理所当然地依赖着育斗哥哥了。
自己模糊的存在,多少耽误了哥哥的人生。
如果这次的相亲对象不那么无聊的话,就稍微接触一下吧。就当是报答君岛家的恩情,为了哥哥的幸福。
她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餐厅,跟着侍者走向预定好的座位。
上楼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一封甲方发来的关于壁画细节沟通的邮件。她低头查看,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幸村精市听到脚步声靠近,出于礼节,他站起身,准备迎接这位“父亲朋友的女儿”。
目光所及,并没有预想中精心打扮的女士。
对方穿着燕麦色丝质衬衫,宽松微蝙蝠袖随意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下身是垂坠的烟灰色阔腿长裤,搭配黑色软皮平底鞋。
如瀑的头发用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间。
艾莉卡低着头,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声音歉意地飘过去:“抱歉久等,工作上有点事情......”
话未说完,她习惯性地抬眼,准备给对方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然而,她的呼吸和没说完的话,一起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桌边的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他脸上原本挂着的公式化礼貌微笑,在看清她的一刹那,也同样凝固了。
四目相对。时间凝滞。
“......幸村先生?”
“......君岛小姐?”
两人异口同声,带着同样的困惑和荒谬。
艾莉卡如同被雷击中,漆黑的眸子睁大。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仿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或者出现了幻觉。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幸村精市先回过神。
他敛起讶异,绅士地替她拉开座椅。
艾莉卡僵硬地坐下,大脑嗡嗡作响。她精心准备的“搞砸计划”,在见到这个人的瞬间,全部失效。
幸村精市看着她这副罕见的、处于当机状态的懵然模样,与他记忆中冷冽提出求婚的她、吃甜品时满足的她、以及兄长面前纯粹快乐的她逐一重叠,构成一个无比鲜活而复杂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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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被母亲催促来相亲,似乎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了。
侍者过来点餐。
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幸村精市流畅地报了几个菜名,然后非常自然地转向她:“这里的香煎鳕鱼不错,或者试试迷迭香烤羊排?肉质很好。”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法思考,胡乱指了一下:“和......和他一样就行。”
餐点上来前,幸村精市尝试着进行一些安全区域的社交对话。
“听说君岛小姐是壁画师,这份职业很有趣。最近有在做什么特别的项目吗?”
“嗯。”艾莉卡回答得魂不守舍,脑子里循环着“怎么会是他?”几个大字,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沉默。
“项目还顺利吗?”
“还行。”
更长的沉默。
“是在哪个区域进行呢?”
“用了大概......三十升基底颜料吧。”
“......”
幸村精市有点同情之前那些和她相亲的男士了。
就在他思索如何破局时,艾莉卡突然抬眼看他,眼尾上挑:“这是你安排的吗,幸村先生?”
她的声音沉静偏低,泛着冷意,“通过双方父母,用这种方式来给我答复?”
艾莉卡怀疑这是幸村一种迂回的、体面的拒绝方式。在一个看似巧合的相亲场合见面,然后委婉地告诉她“考虑”的结果是“no”。
从她的反应和话语中,幸村精市意识到她误会了。
“不,君岛小姐,我向你保证,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的目光坦诚而直接,“直到你出现前,我都以为我要见的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士。”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这更像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巧合。”他话锋微转,“或者,是某位关心则乱的兄长,所做的特别‘安排’。”
幸村精市在怀疑君岛育斗。怀疑她这位兄长不仅推动了他,也可能在另一边推动了父母,促成了这次“巧合”的相亲,以此来最终促成这桩婚事。毕竟,他就是那样精明的商人。
艾莉卡摇头,语气肯定:“不是我哥哥。他答应过我,不会......”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幸村精市眼睛微眯:“答应过你?不会什么?”
“......”艾莉卡抿着唇,不说话。
恰在此时,侍者开始上前菜,暂时中断两人的对话。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气氛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艾莉卡埋着头,机械地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盼着这一切快点结束。
终于,最后一道餐盘被撤下。
艾莉卡暗暗吸了口气,准备实施她的逃跑计划。她清了清嗓子,刚想说“抱歉我可能得先走......”
没想到的是,幸村精市率先开了口。
“君岛小姐,”他放下餐巾,看着她开口,“我想,我们都不需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进行下一轮无意义的咖啡或电影邀约了。”
艾莉卡的心猛地一沉,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
果然。
和之前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还是要拒绝。
但这种感觉,又与此前截然不同,一种巨大的失落混合着“果然如此”的酸楚,攫住艾莉卡的心脏,淹没那点残存的侥幸。
她低垂着眼眸,沉默地接受这个意料之中的结局。
然而,幸村精市紧接着的话,却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中了她。
“既然你是个追求效率的人,那我就直接告诉你答案。”
艾莉卡抬起头,怔怔地望向他。
“君岛小姐,关于你一周前提出的‘以交往为前提结婚’的提议。我的答案是——”
他刻意停顿,唇角弯起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直视着她颤动的瞳仁。
“好。”
6. 哥,他答应了!
“......诶?” 艾莉卡发出了一个短促、完全不符合她平日作风的单音节。
她愣在原地,一时无法理解幸村精市说的那个“好”字所代表的意义。
幸村精市没有给她消化反应的时间。他站起身,优雅从容地拿起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
“具体细节,下周三之前,我会提前联系你。”他垂下眼睫,看向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艾莉卡,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谈业务。
“今晚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微微颔首,抬步经过艾莉卡身边,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艾莉卡一个人对着面前空了的餐盘和酒杯,缓慢地眨了眨大眼睛,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像是一座石化的雕像,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狠狠掐向自己的手背。
痛的。
不是梦。
——他答应了?!
就在这场灾难般的、她穿着随意、几乎一句话都没说对的相亲之后,他答应了她的结婚请求?
为什么?!艾莉卡脑子一团糟,完全不理解幸村精市在想什么。
这场她原本只想敷衍了事的最后一次的相亲,以她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也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了。
-
离开餐厅后,幸村精市回到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
他的手肘搭在中央扶手上,指尖不自觉地轻敲着。脑海中,关于那女孩的记忆碎片一点点闪过——
冰冷直白的求婚、品尝甜点时纯粹的满足、被无理指责时的困惑、方才在他说没必要继续时,她低垂眼眸露出的失落和脆弱,以及最后那副一脸震惊、茫然无措的模样。
明明每次都是一张扑克脸,并无多少表情,却总能让他感受到截然不同的一面。明明是她先用物化的评估,将他定义为最高效的“解决方案”;却又在他作出终止信号时,流露出那样脆弱的失落神情。
这种强烈的矛盾性,就像一个活的、拥有无数谜题的“潘多拉魔盒”,令人愈发好奇,着迷和心痒。
无论他们兄妹二人是否通过气,在“遴选合作者”的眼光上,倒是达成了惊人一致。
应该说,真不愧是兄妹吗?
如果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局邀他入座的棋。那么,他幸村精市便如他们所愿。
以身入局,执子先行。
幸村精市拿起手机,给君岛育斗发了一条简洁的信息:
「刚与令妹用完晚餐。她或许需要一些时间独处。」
-
艾莉卡走出餐厅,脚步有些虚浮。
傍晚的凉风一吹,脸上热度稍稍褪去,但心脏依旧在狂跳不止。
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哥哥君岛育斗发来的信息:
「车在楼下右边拐角,黑色轿车。下来,回家。」
简单直接,一如既往。
却让艾莉卡一颗狂跳的心定下来,瞬间找到了依靠。
她小跑着找到了那辆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内熟悉的、雪松和冷皮革混合的冷冽香气包裹上来。
君岛育斗坐在后座,看着妹妹一副魂不守舍、脸颊绯红、眼神发直的模样,微微蹙眉:“怎么了?对方是个很难缠的人?”
他已经做好了听到又一场“奇葩相亲吐槽”的准备。
然而,艾莉卡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吐槽,而是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带着混乱情绪的呜咽。
君岛育斗身体微微一僵,迟疑片刻,抬手轻拍她的背。
“怎么了,这是?”
“育斗哥哥......”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是他......”
“谁?”君岛育斗一时没反应过来。
“幸村......幸村精市......”说出这个名字似乎都用尽了她力气,“妈妈让我见的‘最后一位’......是他......”
君岛育斗的手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白幸村那条没头没尾的信息是什么意思了。
“然后呢?”他的声音放缓了些,“他为难你了?”
想到幸村那深不可测的性子,以及上次自己贸然的请托,对方必定认为这次又是他刻意安排。若因此迁怒于毫不知情的艾莉卡,也并非不可能。
艾莉卡用力摇头。
“他......他答应了......”
她仰起脸,水润的黑眸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跟我说......‘好’......”
君岛育斗愣怔住。
这个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幸村精市,那个谋定而后动的男人,竟然会在一次乌龙相亲上,如此干脆地......答应了?
“他还说过什么?”他用看似随意的语气,想套问出的所有细节。
“他......他就那么说了‘好’,然后......然后就走了......”艾莉卡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袖。
“他说......他下周会联系我......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不合逻辑!一点都不合逻辑!”
君岛育斗轻轻拍着她的背,面色沉静地听着,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已是波涛汹涌。
“我今天表现得糟糕透了!我差点迟到了,我穿成这样,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
看着她这副乱了方寸的样子,君岛育斗心里百感交集。有对妹妹的心疼,有对事态失控的愕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既然他答应了,就表示他会认真考虑与你结婚这件事。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是......”
艾莉卡从来没有真正期待过这个结果,当它成真时,反而显得如此不真实。
“没有可是,艾莉卡。”君岛育斗安抚妹妹说,他联系你,你就平常心去应对。”
“但是你要记住,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任何让你觉得困惑、不安,甚至只是一点点不舒服的地方,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哥哥是你的后盾,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明白吗?”
艾莉卡轻轻点了点头。
“真乖。”
君岛育斗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行驶,他看着望向窗外怔神,依旧一脸茫然的妹妹,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艾莉卡,这世上的事,不是每一件都需要严丝合缝的逻辑。或许......他就是被你吸引了呢?就像你当初第一眼就认定他一样。”
“所以,试着多相信自己一点。你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耀眼,值得所有人的倾心。”
艾莉卡转过头,怔怔地望着哥哥。良久,她喉间滚出一个沙哑的单音:
“......嗯。”
-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君岛宅邸。
君岛育斗侧过头,发现艾莉卡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长睫垂下,呼吸均匀,只是眉头还蹙着。
兴许是今晚这场措手不及的冲击,耗尽了她的心神。
君岛育斗的目光软了下来,他轻叹了口气,示意司机不要出声吵醒艾莉卡。他先下了车,然后探身进去,轻柔地将妹妹打横抱了出来。
艾莉卡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了一声,脑袋本能地靠向哥哥温暖的颈窝,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他抱着她,穿过静谧的宅邸走廊。来到她的卧室,将人小心地放在大床上,脱掉鞋子,拉过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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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了妹妹安静的睡颜片刻。
然后,他转身来到露天阳台。
夜晚空气微凉。
君岛育斗关上阳台的门,隔绝了室内的一切,这才拿出手机,脸上所有温和的表情褪去,只剩下属于商人的冷静与锐利。
电话响了四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男人一贯温和的嗓音:“喂,君岛前辈?”
“幸村,我是君岛育斗。我刚接艾莉卡回家。”
他自报家门后,刻意停顿了两秒。
这是谈判中常用的技巧,让沉默本身成为一种压力。
然后,他才继续:“我听说了今晚餐厅的事。”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低笑:“嗯。那么,君岛前辈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君岛育斗的目光投向远方,眼神微沉,锐利如鹰,“我只想问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君岛前辈请讲。”
“你对我妹妹说的那个‘好’字,是出于我上次不情之请的考量,还是......”
他顿了顿,决定不再迂回,直接撕开了那层礼貌的薄纱,“还是出于别的、我所不知道的原因?”
电话另一端,幸村精市像是笑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如果我说,两者皆有呢?”
这个回答既坦诚又狡猾,非但没有消除君岛育斗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幸村,艾莉卡和你在球场遇到的所有对手,和你打过交道的商业伙伴都不一样。她或许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本质上是个纯粹简单的孩子。”
他的语气转冷,平静中透出警告:“如果你有任何不确定,或者这只是你一时兴起的游戏,请现在就停止。我绝不会让我妹妹成为你满足好奇心或是解闷的对象。”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
几秒后,幸村的声音传来,沉稳清晰:
“君岛前辈,我幸村精市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时兴起’。我做出的决定,无论起因如何,都会负责到底。”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但表态已经足够明确。
君岛育斗紧绷的下颌线稍有缓和,眼中的警惕却未减分毫。
“好,我暂且相信你的承诺。但如果你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理所当然。”幸村的回应不卑不亢,“那么,后续事宜,我会直接与艾莉卡......或者说,与我的未婚妻联系。”
“未婚妻”三个字被他自然地说出口,君岛育斗的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
“可以。”君岛育斗沉声应道。
接着,他又补上了一句话:“幸村,记住我的话。无论你的棋局有多大,都别让我妹妹成为你的棋子。否则,掀翻棋盘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咬字清晰,语气冰冷,如同在下最后通牒。
“再见。”
他没有等对方回应,便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房间被沉寂笼罩,一片阒然,只有艾莉卡清浅平稳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微微起伏。
君岛育斗将手机搁在一旁,指节重重压上眉心。他立在床边,凝视着妹妹毫无防备的睡颜。
房间里很安静,过了好久,才响起他压得很低的声音:
“幸村精市,你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是想故意气他吗?还是因为觉得艾莉卡那番唐突的求婚是个羞辱,所以要将这份难堪加倍奉还,把她当作泄愤对象玩弄于股掌?
这位在商界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专家,此刻却像站在一片浓雾里,什么也看不清楚。生平第一次,君岛育斗感受到了一种失去所有底牌的怔忡与忐忑。
“但愿……”
他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我把艾莉卡带到你面前,不是一步走错的险棋。”
7. 找他聊结婚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对艾莉卡而言是一种缓慢的煎熬。
幸村精市那个石破天惊的“好”字,连同哥哥那句“他就是被你吸引了”的安慰,期待与忐忑,反复横跳,在她脑海里昼夜不休地拉锯。
最终,是职业本能压制了内心的兵荒马乱。既然目标方向已定,下一步就是拟定章程,明确执行细则,划定权责边界。
她用了一个通宵,拟定了一份在她看来逻辑严密、能规避未来绝大多数风险的《协议》。
此刻,艾莉卡正站在ITF研究所楼下大厅,手里紧握着那个装有《协议》的文件袋,手心发凉。
“叮——”
电梯门平滑地打开。
她看见幸村精市从里面走出来。简单的白衬衫和熨帖的西裤,穿在他身上却清贵逼人,瞬间就吸引了大厅里零星往来者的目光,也让她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她走来。
“等很久了?”他问,声音温和,听不出情绪。
艾莉卡下意识地将文件袋往身后藏了藏,像一个被抓住的、笨拙的小偷,摇了摇头。
“刚到。”她回答说。
“有什么事吗?”幸村精市单刀直入。
艾莉卡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睫,目光堪堪擦过他的下颌线,又慌忙垂下,落在他身侧的手上。她怕对上视线后,自己眼里的那点小心思被他看穿。
“那个......今天是周五了。”她的声音很轻,但吐字清晰。
“嗯?”幸村精市微微偏头,这才想起自己承诺在周三前联系她,继续讨论那个关于“结婚”的话题。
“抱歉,我这周在外出差,昨晚刚回来,一时没顾上联系你。”
听到他的解释,艾莉卡暗自松了口气。她原本还以为他改变了主意,这两日一直忐忑不安,今天也是鼓足了勇气才特地来找他。
“关于结婚的事,幸村先生不必有太大压力。你只需要在必要的社交场合配合出席就好,主要是为了应付我父母那边。”
说着,她将文件袋拿出来,从里面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双手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拟定的协议,请你过目。”
幸村精市垂眸,目光落在首页加粗的标题上——《关于建立战略性婚姻关系的协议》
他没有接,目光从文件缓缓移到她的脸上。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凝滞。
“这件事,似乎不适合站在这里谈。”他最终开口,语气平静,“去我办公室吧。”
他转身走向闸机,艾莉卡微微一愣,随即跟上他的脚步。
电梯平稳上升,封闭的空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楼层数字无声地跳动。
她站在他的侧后方,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挺拔的背脊和宽阔的肩上,这个背影,她看了好多年,却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就像在做梦一样。
鼻尖萦绕着一种清冽的、类似于雪松与橙花混合的淡香,这让她更加屏息凝神。
走进幸村精市的办公室,他利落地走到窗边,“唰”的一声拉下了百叶窗。窗外喧嚣的城市光影被瞬间遮蔽,室内陷入一片私密的静谧,只有空调运作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他转过身,抬手示意她就座。
艾莉卡刚在那张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身侧的垫子便再次轻微下陷。幸村精市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保持着微妙的社交距离。
他微微侧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那视线太过深邃,让艾莉卡没由来地紧张起来,她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再一次将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
“在翻阅这份文件之前,君岛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你请说。”她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你向其他人提出过同样的......”幸村想了想,将“契约婚姻”换了个委婉的词,“‘战略合作’吗?”
“没有。”她回答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是我?”幸村精市追问。
他朝她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那片鸢紫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漩涡在凝聚。
艾莉卡无意识地并拢了膝盖,握紧手中的文件,语气平稳地像是在复述预先准备好的说辞:“你刚退役,社会关注度正高,也非常受欢迎。想必也和我一样,正面临着被家人催婚的困扰。”
她稍作停顿,谨慎地斟酌用词,视线落在他的衬衫领口,不敢与他对视。
“但你一直没有公开的恋情或绯闻,或许也同我一样,对恋爱或者婚姻本身缺乏兴趣。这样的话,契约婚姻对你来说,应该也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果然,和他的猜测一样,是出于现实的考量。
幸村精市向后靠进沙发,双臂舒展地搭在靠背上,一个本该是随性放松的姿态,落在艾莉卡眼里,却成了一帧惊心动魄的特写。
轮廓在光影中被勾勒,白衬衫,黑色直顺西裤,衬得肩宽腰窄,引而不发。那随性敞开的姿态,不费吹灰之力,便搅乱了她心底的一池春水。
“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一位对真实婚姻关系毫无兴趣的人,能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从而取信于我的家人、朋友、以及你所看重的社会舆论呢?”
“这个你放心,我会做好一切功课,包括了解你的喜好、习惯和社交圈,确保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破绽。”她保证道,指尖悄悄收紧,陷进了自己的掌心。
幸村精市没错过她这个小动作,闻言眸色微动,极轻地笑了一声。
“君岛小姐,”他略作停顿,指尖在沙发扶手上随意地点了两下,“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给我做商业背景背调。”
艾莉卡没有说话,只是垂下长睫,再一次将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
幸村精市的视线下移,落在她递过来的文件上。她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没有花哨的美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光泽。
他伸手接过协议,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手指。一刹那的触碰,竟让她像是触电般,微微一颤。
幸村精市讶然抬眸,只见她眼睫低垂,目光斜斜地落向一旁。仿佛感知到他的视线,那浓密的长睫如受惊的蝶翼,慌乱地抖动了几下。
墨色发丝间,那对红透的耳根无所遁形,泄露了心底的波澜。与她故作镇定、依旧挺得笔直的脊背,构成一幅矛盾又生动的画。
原本只觉得这提议荒唐,但现在,幸村精市眼底掠过一丝兴味,仿佛窥见了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暗流与裂痕。
有趣,当真有趣。
他一页页地翻阅起文件,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心底那点被冒犯的不悦,悄然变成了一种探究的兴味。
“协议期内,原则上为三年。在此期间,双方同居,但无需履行夫妻义务,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和自由。期满离婚时,作为补偿,我将转让名下君岛集团3%的股份给你。”
她的语气像是在进行项目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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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若协议期间你遇到了真正心仪的对象,我们也可以协商提前终止合约。”
“也就是说,君岛小姐需要一段稳定、低调、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且能随时抽身的婚姻关系,需要这个‘已婚’身份来安抚家人,并规避未来可能出现的舆论纠缠?”
他的问题直击核心。见她沉默不答,他的视线掠过她无意识收紧的双手,继续追问:
“那么,君岛小姐之前所说的‘一见钟情’,都是骗我的?”
艾莉卡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微微颤动。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紧张攥着交叠的手,指尖用力到泛起红。
“不、不是的......”
艾莉卡下意识否认,却在迎上他冷冽目光时收了声,心头一沉。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
幸村精市合上文件,指尖在封面上轻点两下,“君岛小姐,你的提案很有趣,但......也很荒谬。”
他向前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艾莉卡顿时被淡淡的雪松气息包围。
“如果不需要履行夫妻义务,”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惊世骇俗,“那生理需求该如何解决?”
他微微挑眉,笑得戏谑而探究:“君岛小姐,你是打算让我守三年活寡吗?”
艾莉卡蓦地怔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耳朵更是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愣了好几秒,眼神慌乱地移开,又强迫自己转回来,装作镇定,声音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如、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也、也不是不可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仿佛每个字都要耗费极大心力,“每周......最、最多三次。”
“所以,”幸村精市将文件推回她面前,身体再次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距离,“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要将我的婚姻明码标价?用金钱来购买我未来三年的自由?”
清冽的雪松气息,一瞬间完全笼罩住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莉卡急忙否认,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却被他的凌厉目光和周身散发出的气场牢牢钉在原地。
“那这份协议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清晰可控,这也是为了保护你的权益。”她声线不自觉提高,像是在坚守最后的阵地。
“如果我说,我不需要这种保护呢?”
“那样太不明确了。”艾莉卡坚持道,“没有期限、没有具体的权利义务划分,这......这会让事情变得复杂、充满不确定性!”
她举起那份协议,仿佛那是一面能够保护自己的盾牌:“如果连最基本的条款都没有,说不定我会对幸村先生做出什么......”
“失礼的事”几个字尚未出口。
幸村精市忽然动了。他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她拿着文件的那只手腕。
艾莉卡浑身一僵,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烫得惊人,带着一阵阵的酥麻、丝丝缕缕的掌控力,直窜上她的脊髓。
她心脏狂跳,本能地要抽回手,却发现他的手指像铁箍般收紧了。那力量和压迫感,与他优雅的外表格格不入。
“君岛小姐,”他眼睫下垂,目光幽深地盯着她,“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话音未落,他忽然施力。
艾莉卡倏地失去平衡,惊呼噎在喉咙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8. 怎么是抖S!
她跌入了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但又没有完全跌入进去。他的手臂横亘在她腰间,形成了一个礼貌而疏离的支撑,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贴贴。
另一只手腕依旧被他牢牢禁锢着,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半倚在他怀中。
艾莉卡惊魂未定地仰起脸,视线擦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对上他俯视的目光。
那双鸢紫色的眼睛里,沉静无声,正酝酿着风暴。
光波流转,幽深似潭,望不见底。
艾莉卡绷直了脊背,心脏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凝滞。
太近了!
近得她能看清他眼睫的弧度,近得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了她的脸颊,近得仿佛只要再稍稍靠近,她就能触到那抹抿紧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薄唇。
“君岛小姐,”他开口,声沉如千钧锤落,“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
“婚姻不是商业并购,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他微微收紧扣在她腰间的手,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此刻两人之间的尴尬,“你现在感受到了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尤其是夫妻之间的距离,是无法用条款来明确规定的。”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冷静的语调陈述:“当你提出这个方案时,你就已经主动走进了我的‘社交安全距离’之内。而现在......”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她咬紧颤抖的唇,又回到她惊慌的眼睛。
“......你连‘社交安全距离’也一并失去了。”
幸村精市松开了横在她腰间的手,但依旧钳制她手腕的手,像一个无形的枷锁。
“所以,别再拿着这份可笑的协议来跟我谈条件。”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优雅依旧,却让她心底发寒。
“我幸村精市的婚姻,从来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更不会接受别人替我拟定的条款。”
“在我这里,规则,由我来定。”
他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第一,把这份东西收起来,或者扔掉。随你便。”
“第二,没有期限。我的婚姻不是有时效的合同,要么不开始,要么就是一辈子。”
“第三,关于‘夫妻义务’......”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她红透的脸颊,眼神带着几分恶劣:“我认为,‘每周至多三次’这个上限,设定得过于保守了。至于是否需要履行,何时履行,如何履行,应该由我们双方的状态来决定,而不是一纸冷冰冰的条款。”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和我结婚,意味着你将完全进入我的生活,接纳我的一切。而我,也会彻底介入你的世界。不存在‘互不干涉’。明白吗?”
艾莉卡像是被一道雷击中,呆呆地望着那张咫尺距离的俊颜,大脑一片空白,过载的程序宕机。
他的气息,他说话时微动的唇形,他眼底倒映出她渺小的影子......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梦幻,不真实。
“君岛小姐,” 他慢悠悠地叫她,脸上挂着那种在球场上锁定胜局的、美丽又危险的微笑,眼底确是一片锐利,冷意彻骨。
“你确定自己真的,做好和我结婚的觉悟了吗?”
他的声音也同他的眼神一样,是没有温度的。
没有期限......一辈子......
每周至多三次......过于保守......
彻底介入她的世界......不存在互不干涉......
他的声音像是某种魔咒,不断在脑子里回响。
“轰”的一声,全身血液都冲上了艾莉卡的头顶和脸颊,烧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他怎么能......
怎么可以像讨论天气一样,用那种平静甚至冷漠的语气,讨论这种羞于启齿的话题!
指节一软,紧握的文件从掌心滑落。她下意识地蜷起手指,却只握住一手心的空虚。
整个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脚下是绵软无底的云,微醺般的酥意从脊椎窜升,让她浑身轻飘飘地使不上半分力气。
这或许是幸村精市生平第一次,将对阵时的精神压迫感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他承认这有失绅士风度,但眼前的人,这个总能轻易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的“合作者”,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毫不犹豫祭出这一招的人。
他想看她方寸大乱的模样。这种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幸村精市将艾莉卡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那因惊愕而微启的唇瓣,骤然收缩的瞳孔,蝶翼般颤个不停的睫毛,以及从脸颊一路往下蔓延的绯红,将白皙脖颈都染成了一片淡粉色。
震惊、羞窘、恐慌......
这一刻,她的形象变得鲜活无比。
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用一种很轻的、带着细微颤音的、像是呜咽般的气声,给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她“高冷人设”的回答——
“......太......太乱来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强烈的羞窘让她想要抬手掩面,但手腕仍被他牢牢握着,只能无力地挣动了一下,最终赧然别过脸,露出那段已经完全染上绯色的、纤细脆弱的脖颈。
像极了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皮,受惊后连挣扎都变得徒劳的小动物,与先前那个冷静自持、提出惊世骇俗提案的冰山美人形成了无比强烈的、令人愉悦的反差。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幸村精市心底某种恶劣的兴味被彻底点燃了。他忽然很想看看,这具冰冷的躯壳之下,当冰层碎裂,是否封存着足以将人都灼伤的熔岩?那被长久封存的火热本能喷薄而出时,她脸上会浮现出怎样一种神情呢。是否会如他梦境一般,生动而诱人。
他垂下眼眸,敛起眼底翻腾的不堪心思,沉静用力地呼吸。再抬眼时,他已恢复一贯的温和淡然,自然地松开她的手腕,起身,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袖口。
“君岛小姐,我现在要出席一个会议。所以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考虑。”他语气温和如常,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言辞犀利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如果你的答案是“yes”,请在这里等我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他转身走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倾倒众生的、却也让艾莉卡不寒而栗的笑容。
“当然,如果你的答案是‘no’,”他唇角弧度未减,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请在我会议结束前,离开这里。”
留下这句话,他径直走出办公室。
门被轻轻合上后,室内重归寂静。
艾莉卡僵在原地,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进沙发里。
空调冷气嘶嘶作响,不知疲倦。
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但她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烫,尤其是被他握过的那一圈手腕皮肤,灼热感久久不散,像是一个无形的烙印。
-
《第十五年·暮夏》
【今日。ITF研究所。】
【白衬衫,西裤。很美。窒息。】
【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来的,是一个撕下温柔表象的,强势的,并意图掌控一切的......“神”。】
【手腕还在发烫。被他碰过的地方,像烙下了印记。】
【心跳声好吵。浑身都在战栗。】
【为什么?为什么会因为他的咄咄逼人感到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喜悦?】
写到这一句时,嘎然而止。
艾莉卡丢开手机,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微凉的掌心。心跳不止,震耳欲聋。
一辈子?
没有协议?
彻底介入彼此的生活?
每周三次......过于保守?
每一个词都像一枚炸弹,在艾莉卡的大脑里轰然引爆,留下满地狼藉和嗡嗡作响的耳鸣。
她蜷缩在沙发里,脑子里几块“小甜品”正在天人交战。
溜边舒芙蕾哆嗦尖叫:【快跑!这是个陷阱!一辈子!他说了一辈子!还要介入你的全部生活,这太可怕了!】
磕糖奶黄包捧心呢喃:【可他答应了诶......你明明那么喜欢他,真的舍得拒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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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不想......】
【不想!完全不想!】
军师冻奶冻立刻站队,语气冰凉又警惕:
【你喜欢的,你想象中的幸村精市是个温润绅士。可这个男人他根本是掌控欲强的猎人,说不定还是抖 S!听舒芙蕾的,快逃!】
【逃了之后呢?】
磕糖奶黄包幽幽反问,
【你真甘心......从此只远远看着他,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溜边舒芙蕾跳脚:【谁知道他吃完饭之后会干嘛?!越是表面光鲜的男人,背地里指不定多乱!】
【闭嘴!】
磕糖奶黄包直接举着三叉戟戳过去,
【不许你污蔑幸村先生!】
舒芙蕾“嗷呜”一声,戏很足地倒地:【Oh——no——】然后光速下线。
磕糖奶黄包慢慢转向军师。
冻奶冻立马举手后退:【别戳别戳......大家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我走,我走就是了......】
不甘心。
怎么会甘心和他做一辈子说不上话,只做陌生人。
即便他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她也不想走。即便是猎人,她也依然是那么喜欢他。甚至对那份强势的、不留退路的“新规则”,产生了些许的......
期待。
-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艾莉卡坐立难安,目光扫过这间极简风格的办公室。
黑白灰的主色调,一丝不苟的陈列,如同他本人,完美而疏离。书架上是体育科学和专业报告,角落的玻璃柜昭示着主人辉煌的过去。
他的办公桌干净得过分,只有笔记本、笔筒和台历。他在这里工作时,也会带着那种洞察一切、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吗?
脑子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切换——他倾身靠近时的雪松气息,握住她手腕的灼热温度,他微动的、看起来异常柔软的薄唇......
“轰”的一下,热意再次席卷,烧得她耳根发烫。她捂住脸,试图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就在这时,手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吓了她一跳。
屏幕上跳跃着“育斗哥哥”四个字。
艾莉卡睫毛一颤,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才深吸一口气接起。
“艾莉卡,”电话那头传来君岛育斗沉稳的声音,“在哪呢?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我......我在外面。”她磕磕绊绊,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外面?”君岛育斗像是察觉到什么,语调微扬,“樾森别墅的画室?还是跟朋友在一起?”
“嗯......差、差不多......”她含糊其辞,手指抠着沙发缝,“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这两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事情处理得顺利吗?”他问。
“还......还行......”她回。
“位置发我一个。应酬完了,顺路接你回家。”他的语气自然得像随口一提。
完蛋了!艾莉卡的心猛地一沉。
“不、不用了哥哥,我......我自己可以回去......”
“发过来吧,晚上不安全。”君岛育斗声音放缓,“或者,告诉我地址,等你结束让司机去接。”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这样幸村先生就算有别的想法,也得作罢了吧?
犹豫再三,她将定位分享了过去。
【君岛育斗:十分钟到。】
艾莉卡:“......?”
不是说等她结束后吗?
这十分钟,比刚才的一小时更难熬。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无数次看向门口和窗外。
她蹭到窗边,拨开百叶窗缝隙向下望——熟悉的黑色轿车泊在路边。君岛育斗倚着车门,微低头看手机。霓虹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身影。
他忽然心有所感般抬起头,朝她的方向望来。
艾莉卡吓得猛地松手,百叶窗“啪”地合拢,心脏狂跳。
完了。
9. 脸红到爆炸
她现在该怎么办?幸村先生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和她哥哥联手设计的圈套吗?只是为了逼他就范?
“协议”还没开始,她就已经成了一个处心积虑、连约会都要被家人监视的麻烦女人。
就在艾莉卡手足无措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幸村精市走了进来。
他看见艾莉卡站在窗前,脸上露出世界末日来临般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
“怎么了?”他关上门,语气温和。
“那个......我哥哥......”她声音很小,手指绞紧,“他......他在楼下等我。”
幸村精市眉梢微动,走到窗边拨开百叶看了一眼。
“看来,君岛前辈很不放心。”他转身,语气听不出波澜,“既然如此,那就请前辈一起吧。餐厅我订好了。”
“一、一起?”艾莉卡抬头,眼里满是惊恐。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让她窒息。
“当然。”幸村精市拿起西装外套穿上,“总不能让你哥哥一直等着。而且,我们不是要结婚吗?有些话,当面说清楚也好。”他整理了下袖口,“走吧,别让前辈等久了。”
艾莉卡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电梯下行,封闭空间里沉默弥漫。
幸村精市气定神闲,艾莉卡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祈祷电梯永不停下。
研究所大厅灯火通明。
玻璃门开启,夜风微拂。
君岛育斗就站在门外几步远,推了推镜框,目光掠过幸村精市,落在他身侧一脸心虚的妹妹身上。
而后,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幸村精市嘴角挂笑,从容上前伸出右手:“君岛前辈,好久不见。”
君岛育斗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伸手交握:“好久不见,幸村君。”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前辈。”幸村精市收回手,态度谦和,“正好预订了附近餐厅,准备和艾莉卡晚餐。前辈若不介意,一起?”
君岛育斗视线扫过眼神闪躲的艾莉卡,眼神微沉。
“幸村君客气了。”君岛育斗脸上浮起社交微笑,“是我打扰二位约会才对。恭敬不如从命。”他特意加重了“约会”二字。
“哥!”艾莉卡下意识阻止,怕他说出更惊人的话。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
“嗯?”
“怎么了?”
异口同声。
“......没、没什么。”艾莉卡瞬间败下阵来,低头恨不得钻地缝。
幸村精市捉弄她就算了,连哥哥也打趣她!
-
餐厅格调高雅安静。女将他们引至隐秘包厢。
噩梦般的座位安排:幸村精市和艾莉卡一侧,君岛育斗独坐对面。
艾莉卡如坐针毡,感觉哥哥平静的目光像探照灯,在她和幸村精市之间来回扫视。
幸村精市仿若未觉,从容拿起菜单,先自然地将一份放到艾莉卡面前,声音温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再将另一份递给对面,微微颔首:“前辈请自便。”
这种微妙的主权宣告,让君岛育斗接菜单的手指顿了一下。
点餐过程更是诡异。
他靠得太近,艾莉卡根本无心看,胡乱指了几个。幸村精市补充了招牌菜和清酒,特意叮嘱甜品饭后上,体贴周到。
女将退下,包厢陷入短暂沉默。
君岛育斗率先打破沉寂,端起茶杯看向幸村精市:“幸村君,我比较直接。有些话或许唐突,但还是想当面请教。”
“前辈请讲。”幸村精市坐姿放松,脸上带笑。
“我听艾莉卡说,你答应了她的提议。”君岛育斗措辞谨慎,“我很好奇,对于这段关系,你有什么具体规划?毕竟,这似乎有些超出常规。”
来了!艾莉卡的心提起,紧张地偷瞄幸村精市侧脸。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身边正襟危坐的艾莉卡:“规划的第一步,自然是彼此深入了解。”
“比如,像现在这样共进晚餐,分享喜好、习惯和未来计划。我认为稳定关系的基础在于坦诚和信任,而非一纸冷冰冰的合同。”
听到最后一句,艾莉卡肩膀一抖。他在不动声色地点她,再次否定了协议的存在。
君岛育斗点头,似乎认可,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么,你的家人呢?如此重大的决定,想必需知会令尊令堂?他们看法如何?”
“家父家母一向尊重我的选择,他们更关心我是否幸福,而非形式。”幸村精市从容应答,“况且,君岛小姐本就是他们精心挑选的相亲对象,我相信二老听闻这个消息,只会感到欣慰。待时机成熟,我也会陪同艾莉卡正式登门拜访。”
他巧妙将“通知”变“见面”,不仅化解追问,而且暗示关系的进展,回答得滴水不漏。
“幸村君年轻有为,选择众多。”君岛育斗语气锐利,镜片后的目光愈发审视,“我妹妹心思单纯。我作为兄长,不得不问得更直接——你如何保证,这不是你一时兴起的游戏?毕竟,此前你们并不相熟。”
艾莉卡心头一紧,低声阻拦:“哥......”
这问题太直接了,甚至有些失礼。
幸村精市微微抬手,示意无妨。他脸上惯有的笑意淡去,深邃紫眸直视对方:“君岛前辈,我理解你的担忧。但请允许我澄清两点。”
他声音偏沉,渗着冷意,“第一,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无‘游戏’二字,婚姻更是如此。第二......”
他话语微顿,倏然侧头看向身边的艾莉卡,缓缓道:“我认为,在这段关系里,更需要做出承诺和保证的一方,或许并非是我。”
艾莉卡蓦然转头,撞入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暗示,她才是那个动机不纯、可能游戏人间的人?
仔细想来,确实是她先提出的结婚,今天还带着一份像商业合同一样的东西来找他。
但现在,她的家人却反过来质疑他的诚意?按这个逻辑,难道不该是她和她的家人向他证明,她绝非儿戏,而是真心实意吗?
聪明人的对话,点到即止。幸村精市从容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这出其不意的反击,让君岛育斗微微一怔。站在幸村精市的角度,一个刚见面就提“结婚”、将婚姻“工具化”的女人,确实更可能抱着“游戏”的心态。
但那又怎样?艾莉卡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思纯良,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她怎么可能是游戏人间的女人?
幸村精市,你怎么敢将艾莉卡和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就在君岛育斗在脑内暗杀对面的男人时,料理和清酒陆续送上,暂时中断了这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接下来的时间,对艾莉卡而言,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处刑。
幸村精市绅士风度尽显,表现无可挑剔。
他自然地用公筷为艾莉卡夹菜,会问她喜不喜欢;在她不小心碰到他手时,回以温和的微笑。每一个举动都体贴入微,就好像是在完美演绎着一个“未婚夫”的角色。
然而这一切落在君岛育斗眼里,只让他眉头蹙得更紧。这小子城府太深,太会掌控节奏了,自家那个单纯的妹妹根本不是对手。
艾莉卡全程食不知味。幸村的每一次靠近、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话,都让她心跳失序。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杂耍,一边要应对哥哥审视的目光,一边还要抵抗幸村精市无处不在的致命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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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接近尾声,精致的抹茶慕斯被送了上来。
君岛育斗看着对面。幸村精市将甜品移到艾莉卡面前,而平时对甜食毫无抵抗力的妹妹,居然在发呆。
他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幸村君,我还是无法完全放心。婚姻不是儿戏,你所谓的‘彼此了解’,需要一个期限,也需要一个明确的......”
“君岛前辈。”幸村精市轻声打断。
他放下刀叉,目光转向君岛育斗,唇角噙着笑,却不达眼底。
“你似乎总是习惯将婚姻视为一场交易,试图用各种条款来约束,将你的妹妹庇护在绝对安全的领域。你担心我会反悔、会临阵脱逃,担心我终将伤害到她......”
说到这里,他侧过身,看向艾莉卡,“但事实上,君岛前辈你多虑了。”
他拿起餐巾,做出了一个让两人都猝不及防的举动。
艾莉卡低垂着的脸被轻轻托起,温热的指尖触上下颌,迫使她抬起视线。
她整个人僵住,瞳孔因震惊放大,完全忘记了反应。
哥哥还在对面看着.......!
幸村精市凝视着她迅速涨红的脸颊,以及那双慌乱无措的黑眸,缓慢地勾起唇角。
他拇指轻柔地、怜爱十足地擦过她的唇角,抹掉沾到的一点抹茶粉。动作自然,又亲昵。
而后,他抬起浓密的眼睫,微笑着看向艾莉卡,嗓音浸着清泉,温润地不像话:
“我和君岛小姐之间,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对吧?”
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艾莉卡耳畔。
轰——!
艾莉卡全身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指尖的触感和那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眼眸。
他怎么能......怎么能在哥哥面前做出这么......这么亲密的举动!还说出这种话!
君岛育斗脸色沉下,握着茶杯的手收紧,指节泛白。
他看着幸村精市那双带着笑、魅惑十足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家妹妹那副CPU过载,被撩拨得神魂颠倒、毫无反抗能力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这小子!
他绝对是故意的!
包厢内空气凝固。只剩角落里的香薰散发着宁静檀香,与这剑拔弩张又暧昧横生的气氛格格不入。
最终,君岛育斗缓缓松手,靠回椅背,脸上挂回商业假笑,眼底毫无温度。
“既是如此,”他慢条斯理道,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这周末定个时间,双方家长见面后,你们就提交结婚登记吧。”
这顿令人窒息的晚餐终于结束。
三人走出餐厅,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些许尴尬。
“很感谢幸村君的款待。”君岛育斗率先开口,“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艾莉卡,我们回家。”
艾莉卡如蒙大赦,下意识就往哥哥的车走。
“君岛小姐,请稍等。”幸村精市上前一步,将艾莉卡落在他办公室里的文件袋递还给她。
“这个,”他重复道,像是故意说给君岛育斗听,“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东西,对吧?”
君岛育斗眸色微沉:“‘那种东西’是指?”
“没什么。”艾莉卡脸颊滚烫,抢过文件袋胡乱塞进包里。
幸村精市将她的反应纳入眼底,对君岛育斗微微颔首:“今晚聊得很愉快。下次有机会,再请前辈指教。”态度谦和有礼,挑不出一点错处。
君岛育斗深深看他一眼,拉开车门:“再会,幸村君。”
轿车逐渐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幸村精市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微卷的蓝紫色发丝。
他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转身,也走向了自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