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切黑师兄盯上了》
1. 第1章
“夫人,该起床了。”
日上三竿,琉璃瓦檐吻珠莹莹,侍女站在紧闭的门前敲了三巡,屋内总算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在床榻上卷起被子滚了两圈,又一头栽倒在榻上,不动了。随后有些不满的含糊嗓音透出来,闷闷的。
“再睡半刻钟,还有……不准这么叫我。”
……每次都一样的赖床话术。
侍女京溪无奈叹气,正想继续喊,身后一道黑影从树上轻巧跃下来,少年走至门前,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语气也毫无情绪波动:
“大小姐,距离天星榜最后一场比试开始只剩下一刻钟了。”
屋里安静了几秒。
这次传出来的声音清醒了很多,并且伴随着极轻的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噢,关我什么事?”
京溪轻声提醒:“夫人,最后一场是剑君的比试。”
屋里的女声轻哼了一声:“他比就比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说要去看,别叫我。”
说完,屋里又没了动静,京溪为难地蹙起眉。
身旁的黑衣少年倒是神色平静,气定神闲抱剑站着。
“夫……”
门刷一下被拉开,京溪的话音顿住,看着眼前如月般漂亮清冷的少女面容。眸若星子,羽睫浓密轻颤,只是面色却隐隐透着一丝病态的白,身上也泛着淡淡的药香。
不过一身明艳的红裙刚好压住了这丝违和的病意,更衬得肤色胜雪。或许是起的急,发髻和衣领都有些散乱。
京溪温婉笑起来:“夫人,还有些时间,我替您再梳一下头发。”
桑萤一下别开,小脸冷冰冰:“谁说我要去看比试了?家里符纸没有了,我急用要出门买。”
走了几步,还没出院门,桑萤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黑衣少年说:“冷面,你今天不用跟着我,留在家里。”
冷面抱着剑淡淡开口:“赛场在万冰谷,两千里,只有我能在一刻钟内到达。”
桑萤:?
“一直都是在明华山,怎么忽然跑荒郊野岭的万冰谷去了?”
冷面仍淡淡的:“一月前,剑君比试时不小心一剑毁了旁边一座峰。此后只要是剑君参与的比试,都在万冰谷。”
桑萤吸了口气:“……赔了多少钱?”
“十万灵石。”
桑萤咬牙:“败家子!他使那么大劲干嘛?知不知道现在这年头赚钱很难的?就业有多么困难?满大街都是赚不到钱跑宗团滴滴的剑修……”
冷面:“这一个月,剑君已经将赔的灵石赚回来了。”
桑萤:“为了赢而努力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天榜是修真界实打实的实力排行榜,天星榜不限修为种族只限制年龄,在五十岁之下,以这个年龄段的实力排序,一共五十名。
在上面夺得名次的人,无一不是修真界的天才,将来能成为修真界一方霸主的人。
不过……
桑萤有些疑惑,“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一点印象都没有。”
冷面踩在剑光之上,“大小姐当时生病昏睡了两天。等你醒过来,剑君已经将事情处理完了。”
冷面将袖子递给桑萤,桑萤抓住上去,若有所思,那时候好像是她画符消耗了太多灵力就睡过去了?算了不重要。
她眯起眸子,语气阴恻恻:“所以,为了不被我迁怒,你也帮他瞒着我,知情不报是吧?”
“不,这次我收了钱。”
冷面面无表情:“剑君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
桑萤磨牙:“没骨气的叛徒!一点灵石就把你收买了。”
冷面淡定从纳戒中掏出灵石袋:“你六我四。”
桑萤赞许拍他的肩:“冷面你打入敌人内部的战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手还没碰到肩膀,冷面刚巧转身看远处躲开了,指向远处乌泱泱一片黑,“大小姐,那边就是赛场了。”
桑萤下意识也看过去,不过围观的人实在太多,这个角度看不清赛场的情况。
隔那么远都能听到呼声,有许多修士自发地在喊着鼓舞口号。不过更多的还是年轻貌美的女修,占了大半,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
——“青玉剑君!”
这届天星榜最有潜力获得魁首的热门人选,天下第一宗无问宗前宗主的亲传弟子,修真界近年来天资卓绝的妖修天才。
青玉剑君,谢凌玉。
也是……她成婚三年的道侣。
不对,好像是两年十个月零八天,九天,还是十天来着?
桑萤掰着手指头数着数,冷面御驶着剑光已经降落在了赛场外围无人的地方,万冰谷的寒气一下涌了上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捂住泛红的鼻尖。
冷面从纳戒取出临行前京溪塞来的白羽绉面狐狸毛氅,还有热气腾腾的食盒,递给她。
并提醒道:“此处天寒地冻,待久了恐有寒气入体的风险。最多待上两个时辰,我会带您回去。”
“大小姐,你听到了吗?”
桑萤莹白小脸埋在狐狸毛里,清澈盈盈的眸子却在远处不断逡巡,边啃包子边不耐烦含糊嗯嗯:“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冷面,这是不是太远了点?主持人跟鸟似的,喔,鸟说话了,好像开始了?可恶一点都看不到啊。”
“大小姐前几日不是还同剑君说,对比试不感兴趣么。”
冷面抱剑而立,淡淡看她一眼:“若是离得近了,被剑君看到了大小姐该如何解释?出门买符纸,迷路到了两千里外的万冰谷?”
桑萤:“……”
冷面似是轻叹:“大小姐为何不坦诚一些?您的剑穗已经做好很久了吧。”
“……”
桑萤一口吃掉热包子,低头掏着符纸:“这你别管,我有我的节奏。”
“按照我的计划,我本该是一个饱读诗书、风靡清河镇万千少男的女人,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疯抢我的周边。但目前计划出了点小问题,我现在只是一个很饱的女人。”
桑萤拍了拍胸脯,“嗝。”
冷面:“……早说让你吃慢点了,只有喇叭才会跟你抢。”
凝出灵力,随笔锋运转,很快画出两道易容符,桑萤啪一下贴到冷面脑门上。
黑衣少年的面容如水镜波动,再一眨眼,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青年面孔。身量也凭空拔高,成了青年的体型。
桑萤自己也贴了一张,正想变化,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顿了下,随即改变主意,换了一张脸。
冷面收起标志的剑,一扭头近距离对上一张浓妆艳抹、大红大紫、刷了三斤粉如同鬼鸨母似的煞白脸。
少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平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震惊在眸中缓缓碎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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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
桑萤看着他的反应,满意点了点脑袋,做作地甩了下脂粉味呛鼻的粉红帕子,作娇羞状,语气矫揉:“哎呀这位小公子怎么直勾勾盯着奴家看呀,奴家都不好意思了~”
冷面:“……”
大小姐,您开心就好。
……
“大哥,你可以稍微低下来一点吗?你的冲天辫挡到我了。”
肩膀被戳了戳,正在目不转睛盯着赛场的少年被打扰,不耐烦皱眉,转头看向身后。
一张惨白如鬼的脸撞进眼中。
零点零一秒后,少年一声惊叫,脸色吓得煞白,啊一嗓子有妖鬼快速跑开。
桑萤看着人消失不见,唔……有这么吓人吗?她觉得还好啊,不觉得她妆化得很艺术吗?
面前空了出来,人群中有了条缝隙,桑萤正想踮起脚看,前面的观众被少年刚刚喊的一嗓子吸引,刚好转过了头。
两两对视。
桑萤纯善地眨了下眼,睫毛抖下一抹粉末。
几秒后,角落里一方小小的观众席爆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不过混在满场的应援呼声中并不明显。
一阵骚乱和逃窜后,桑萤不知不觉就和冷面散开了,被挤到了最前面,贴着设有防护禁制的围栏站着。
视野开阔起来,桑萤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空中那道白色青年身影,剑招翩若游龙宛若惊鸿,轻巧化解对手的招式,凌厉剑气击退节节相逼的对方。
较之几日前在后山看到的,似乎剑招又醇熟了些。
桑萤难得安静下来,眸子一眨不眨,静静扶栏看着。
倏地,对手用了遁术消失,场上浓烟弥漫,只剩下青年一人。
桑萤蹙起眉,手已经不自觉掐起了卦诀,细细感应气息,忽的睁开眼,下意识出声:“谢凌玉,身后左方七步!”
她的声音很小,还在角落,完全淹没在场内嘈杂的人海声中。
未防干扰与作弊,赛场中还有着大能设下的禁制隔绝,场内的人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连传音等法术也无法使用。
半空中的白衣青年却不知为何,忽的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遥遥的,隔着若有若无的烟雾,桑萤冷不丁和他对上了视线,心尖顿时一颤。
不过青年的目光很快挪开,像是只是无意扫过,随后朝着身后左侧一剑劈了过去,这一剑结结实实,对手正想偷袭,猝不及防,连忙架起防御招式。
桑萤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在找对手的方位。
她就说嘛,赛场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看到她,而且她现在的模样谁敢多看两眼?
“找到了,妖鬼在这里!”
身后忽然传来喧闹的声音,桑萤猝不及防被身边人猛的撞了一下,身子一歪,扶住围栏,脚腕传来钻心的疼。
“妖鬼!这里不是你作祟的地方——”
桑萤转身,伴随着不远处少年喝声,一顶金光法器血滴子携着嗜血之势朝她击来。
她目光瞬间凌厉起来,指尖攥起破魔符,以灵力引破。
一道青白色的光却先她一步,风声擦过她的耳畔,在她面前,如竹叶轻飘,无声击落了法器。
黯淡下来的血滴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全场观众的目光不约而同从赛场中央,转向了这一方角落。
周围安静了下来,落针无声。
青白的剑鞘缓缓飞回,轻轻落在桑萤掌心。
2. 第2章
“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瞧瞧,我家大小姐是妖鬼吗?”
冷面面色冷凝,训斥着面前摸着后脑勺的少年。他被人群挤到了外面,等找到桑萤的时候刚好看到她被少年当成妖鬼袭击,心都悬了起来。
桑萤身体弱,修为又低,连万冰谷这微弱的寒气都不能久待,若是被那法器击中,后果他都不敢想。
少年低头尴尬着,两根冲天辫更翘了,闻言心说你自己敢多看两眼吗?
他根本不敢掀起眼皮看旁边的桑萤,只是不断道歉:“实在对不起道友,我没想到你家大小姐如此……呃,有特点。”
为了避免骚乱,三人已经远离了赛场,站在万冰谷远远的无人角落。
两人对话桑萤根本没听,她坐在一旁石头上,垂眸看着怀里的青白剑鞘,思忖着。
谢凌玉这是认出她了还是没有?
不可能吧……离得那么远,还有迷雾,又易了容。她都只能看到一个小人,更别提他的视角,她站在人海里,在他眼里估计也就是个小黑点。
可他又确实是出手了,明明还在跟人对阵,却分心来帮她。
也不对,桑萤思绪飘啊飘,他可是世人口中仙风道骨的青玉剑君,为人高洁秉直,见义勇为这不正常吗?这可太正常了!就算看到老奶奶跌倒了他肯定也会扶的!
……不管了,先跑为上。
不管看没看出来,一直待在这里迟早被发现。
打定主意,桑萤把怀里剑鞘拿起来:“双马尾,今日之事就不和你计较了。我二人还有要事,你待比试结束后将此物还给青玉剑……”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接过剑鞘,分明指节轻轻扣住尾端。
“君”字卡在了喉咙里,桑萤看着面前清隽如竹的白衣青年,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还在比试么,这种严肃正经的比试没个几天决不出胜负,他怎么就出来了?!
一旁的冲天辫少年摸着脑袋,讪讪开口:“那个……这下就不用我代劳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冷面面无表情揪住他的后颈,一把拖走:“你还想走?学不会怎么辨认妖鬼就别想走了。”
冷面带着少年消失不见,一息之间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桑萤绷得紧紧的,大脑高速旋转。
她第一反应就是跑,但是方才脚扭了疼得紧,根本站不起来。她只能幽怨看着冷面消失的方向,居然自己偷跑,回去就扣月俸!
白衣青年倒是神情淡淡的,扣住剑鞘一抽,指间流转,已经合回剑上。
桑萤偷偷觑他,但无奈那张冷淡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恶,这人小时候情绪还写在脸上,生气难过都能窥见一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沉默寡言,她也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思忖两秒,桑萤捏紧脂粉帕子,做出道谢的姿势,试探:“方才多谢剑君出手相助。”
青年似是微顿,黑眸看了她一眼,停了几秒才慢慢吐字,嗓音清冽:“不必多谢。”
果然没认出她来。
桑萤稍稍松了口气,“剑君不是还在比试么,怎的出来了?”
一道轻快的女声倏地响起,“自然是比试已经结束了。”
桑萤看向声源,一男一女两道身影散去剑光,落了下来。
身穿粉衣的年轻女修笑意盈盈,“恭喜青玉剑君夺得魁首!适才最后那一招气吞山河,着实精彩,打的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呢!”
身旁男修无奈看她一眼,转向谢凌玉,温润笑笑,“谢道友,恭喜。”
桑萤认出来,他是方才谢凌玉的对手。一直没注意,现在看到这张脸才想起曾见过一面。
无问宗自从三年前身为宗主的父亲去世后,大长老徐斌暂代宗主之职,掌管宗内大小琐事,他是大长老的儿子徐白深。旁边这位女修跟他关系亲昵,显然就是他的妹妹徐萱了。
桑萤看着二人,手指微微攥紧了帕子。
“这就是剑君方才在场上出手救下的,被误认为妖鬼的女子么。”
徐萱只是扫了一眼坐在石上的桑萤,就挪开了目光,没有在意。在她心里,这种女子是不可能和剑君有什么关系的,自然不必在意。
她手肘戳戳徐白深,笑:“哥,你看剑君对阵时还能分心救人,你怎么不行?”
徐白深也笑,没有在意妹妹的调侃,而是嗓音温和:“小萱,你不是有话同谢道友说么?”
徐萱脸颊一下红了起来,染上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
徐白深也非常上道,主动走开留出二人空间。
……准确来说是三人空间。
桑萤脚伤了走不开,还坐在石头上。
桑萤沉默。
此情此景,此种氛围,再看看徐萱微红的小脸,多么一副少女怀春向心上人告白的唯美画面。
嗯……如果她不是原配的话。
不过显然徐萱并不在意桑萤是否存在,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背对着她,目光定定看着谢凌玉。
“谢、谢师兄,”她拿出了一枚漂亮精致的剑穗,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我瞧谢师兄剑上没有剑穗,空落落的,这是我为谢师兄做的,如果谢师兄不嫌弃的话……”
桑萤抿紧了唇,盯着那枚剑穗瞧,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做工精致,材料也金贵稀巧。
她忍不住暗骂,哼,真是会沾花惹草。
桑萤转眼看向一直沉默的青年,想看看他什么反应,却冷不丁对上了青年漆沉安静的视线,一怔。
……看她干嘛?
难不成是有人在不好意思收?
这个念头冒出来,心头一股郁气腾起,灼得心尖发疼。
桑萤不自觉咬紧了唇瓣,一下别过脑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忘记了脚踝疼痛,站起来转身就走。
“……”
青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雪谷,轻轻垂下眼睫,浓深阴翳遮住了眸底神色。
“谢师兄?”
徐萱低着头,久久没听到回应感到疑惑,抬头问询,却听到青年淡漠的嗓音。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妹。”
话落,看都没看她一眼,抬步离开。
徐萱一愣,攥紧剑穗就要追上去,一柄青白色的剑却飞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剑中有灵,稚嫩的嗓音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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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我老大已经有道侣了吗?”
徐萱停住,眉头蹙起:“我知道,但世人皆知谢师兄娶她只不过是为报其父年少救命之恩,对其根本没有感情!谢师兄重情重义,但不应该被这样困住,我会帮谢师兄以别的方式还上这份恩情……”
剑灵根本不听,一下炸了:“你知道你还给我老大送剑穗?你什么意思?这种行为就是小三你知道吗!而且是知三当三!不要脸!”
徐萱被骂懵了,无措争辩:“我不是小三……”
剑灵冷哼:“破坏别人姻缘的狐狸精!我怎么可能戴你的剑穗,下辈子也别想!”
徐萱急红了脸:“我不是……而且剑穗是给谢师兄的……”
……
一时气急跑出来,没过多久桑萤就后悔了。
这里的路她根本不认识,到处是冰雪,路滑难走,脚腕也疼的厉害。
一摸兜里,出门太急通讯的琉璃镜没带,联系不上冷面。
……她干嘛要那么好心留给他们二人空间啊,就应该让谢凌玉不如意才对。
叹了口气,桑萤找了个矮石头坐着,等着一会儿冷面回去发现她不在找过来。
从怀里摸出一枚青玉剑穗,桑萤低头看着,她只会画符不擅长手工,这会一对比,玉饰雕工没人家巧,流苏也有点歪,一看就很普通。
桑萤攥紧掌心剑穗,踢了下石子,心绪闷沉,嗓音亦闷闷。
“谢凌玉,讨厌鬼。”
头顶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
桑萤听到细微踩雪声,猛的抬起头,刚好看到清清冷冷的白衣青年在她面前蹲下,修长白皙的手指卷起她的裙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压住裙裾,脱口而出:“臭流氓不准掀我裙子!”
“……”
谢凌玉抬起眼,黑眸沉静,淡声开口:“若只是查探脚踝伤势便是登徒子,那师妹看我沐浴又算是什么?”
桑萤登时耳根一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你在洗澡,误闯进去的好嘛,而且我又没看到什么……不对,你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
桑萤扯掉易容符,露出莹白的小脸,相较出门前那丝隐约的病态加重了些,鼻尖红红的,小脸缩在狐狸毛里。
“我都化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来,这不合理。冷面见了我这样都不敢多看呢,你到底是……”
踝骨传来温热的触感,桑萤一顿,意识到是他的手指,别开视线,睫毛抖得像小扇子。
含糊咕哝着:“还有,谁要你帮我了,那小子那么蠢,我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
温温热热的手指在肿起的踝骨按揉,含了灵力化开淤血,冰凉的脚腕变得暖烘烘的,身子也慢慢热起来了。
青年一直不说话,桑萤慢慢也安静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桑萤偷偷转过头。
看着眼前垂着眸子的青年,盯了两秒,朝着他腰间的配剑看去,剑柄处空荡荡的。
……他没收徐萱的剑穗?
抿了抿唇瓣,桑萤启唇。
“谢凌玉,你……”
“师妹今日为何过来?”
3. 第3章
对于这个问题,桑萤一早便编造好了说辞,但此刻冷不丁听到这么问,措不及防,脑中一片空白。
“那什么……”含糊了下,她瞥到他的剑忽的灵机一动,“我是来看徐白深的。”
青年微微一顿,他正取了凉白药膏打开,低头垂着眼睫,自然也没看到少女不自然的神情。
指尖蘸了一抹药膏,谢凌玉单手圈住少女细白的脚踝,微微抬高,指腹覆上去揉开药膏。隔了几秒,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嗓音平静清淡。
“师妹来看他做什么?”
脚踝痒痒的,他的掌心温热,长年练剑指腹和虎口有一层薄茧。
干燥的指腹松松圈住脚踝,擦过,痒意漫开。
桑萤最怕痒,强忍着这股奇怪的感觉,手指攥紧斗篷下的衣裙,也轻轻松松的回:“修真界近来传言,无问宗大长老的儿子徐白深徐道君,得长老真传,年岁不过三十之数便已金丹巅峰,实乃天造英才。”
“较之前宗主那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废物病秧子,更适合继承宗主之位。”
谢凌玉倏地抬起眼来,沉静黑眸看过来。
桑萤眉眼微弯,笑起来,明艳得像朵红蔷薇,“不过今日一见,看来不如传言。你比他还小上十岁,他居然连你都打不过,怎么跟我抢宗主之位?”
谢凌玉轻轻“嗯”了一声,复而垂首,收手将药盒合上,“方才师妹想说什么?”
目光从空空的剑柄上收回,桑萤收回笑容,别开小脸,看着远处黯下来的雪景天空。
“没什么,我想说我困了,想回去了。”
青年淡声:“好。”
淡青色剑光流泄而出,谢凌玉站在剑光之上,朝桑萤伸出手。
桑萤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手,犹豫起来,剑上一共就那么点地方,御剑同行两人势必要站的很近。
她现在脚疼站不稳,和冷面一起的话倒是无所谓,歪了也有他扶着,可跟谢凌玉一起……万一歪了栽到他身上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师妹?”
桑萤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冷面带她过来花了一刻钟,谢凌玉肯定更快,左右不过就一刻钟,忍忍好了!
这么想着,桑萤将手搭在了他掌心。
青年指节微合,干燥温润的长指包住她的手指,稍用力一拉,桑萤就站在了剑光之上。
待她站稳,那只手又适时松开。桑萤只觉指尖一凉,紧接着又觉着有些空落落。
青年背对她站着。桑萤小脸埋在狐狸毛里,低下头,不自然地搓了搓指尖。
她不解,明明以前拉过手,也有过更亲近的接触,为什么现在会觉得怪怪的?
桑萤抖了抖眼睫,她从小身子弱,为了增强体质父亲让她跟着师兄们上课修练。
但她又实在体弱,还懒,练不过一刻钟就浑身没力气,犯困睡觉,每天只有下山的路是她自己走的,回来上山的时候总要人背。
三个师兄中,大师兄脾性温柔但做事有原则,不会帮她偷懒。二师兄一只自由又放荡不羁的花蝴蝶,放课后就去外面鬼混跑得找不到人影。
于是她总是使唤谢凌玉背她。
彼时少年就已经是沉闷的性子,不爱说话,在桑萤看来很好欺负。
她跳到他背后勾住他脖颈,威胁他不准和父亲告状,他便闷不作声背着她上山,一日又一日。
天边未落尽的日光晃了下眼,桑萤回神,才意识到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自从三年前成婚后,他们就没有再也没有这样过了。
站久了脚踝隐隐酸痛,刚抹了药膏也没能好的那么快,桑萤抿着唇,正想动一动,面前的青年倏地坐了下来。
……谁家好人御剑飞行坐着飞啊?
桑萤在心里念叨了句,拉拉裙摆也跟着坐了下来。毕竟一个人站着看起来也太呆了点。
位置本就狭窄,坐下来后两人无可避免地要贴在一起,桑萤转过去,和他背对背靠坐着。
和她不一样,青年的背很温暖,温度透过斗篷传过来,桑萤冰凉的手脚慢慢也热起来了。
揉了揉活过来的鼻子,安神宁静的白檀香气涌入鼻尖,桑萤微怔,是他身上的味道。
两人都无话。
风景倒流而过,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两刻钟,天空完全暗下来,有些昏昏欲睡的桑萤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凌玉,还要多久到家?”
不知是不是夜色的缘故,身后青年嗓音听起来有些低黯,“还要一会。”
桑萤意识到不对劲,冷面送她只需要一刻钟,而他却花了两刻钟都还没到?
再联想到他坐在剑光上,以及刚刚听起来有些哑的嗓音……桑萤忽然通了。
“谢凌玉,你是不是在今日的比试中受伤了?”
空气安静几秒。
青年顿了顿,“没有。”
这一通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桑萤完全不信他的话,指节屈起叩了叩身下的剑,“落青,你主人受伤了?”
青白剑光闪了闪,稚嫩的嗓音传出,像是有些忧伤,轻叹:“就在刚刚,主人他受了很严重的七……唔!”
落青剑灵的声音倏地被无情掐断。
青年冷冷闭上眼,嗓音冷淡:“不要听它胡言乱语。”
落青剑灵没说完的话已经让桑萤领会到了意思,谢凌玉的确在比试中受了很严重的伤。
但看谢凌玉的意思,明显是不想多说,或许……应该说是觉得她越矩了,在多管闲事。
这种话术桑萤熟悉的很,无关的人来询问自己的事,她也会不耐烦的敷衍过去。
桑萤心头一股烦躁升起,也不想理他了。既然他都说没有了,那她干嘛还自作多情凑上去关心?
小脸埋进绒白狐狸毛里,桑萤愤愤闭上眼休息。
身后少女安静下来。
许是暮色昏沉,又或许是今日出门消耗了太多体力,不多时听到她的呼吸声变得轻缓,本来绷直着不与他紧贴的身子也松下来,软软靠在他背上。
睡着了。
剑光一晃,已至院亭。
谢凌玉转身,少女没了支撑就要后仰倒去,他抬手,轻轻接住了她,横抱了起来,走进院中。
早已回来的冷面抱剑立在海棠花旁的角落,面无表情看着两人,没有出声。
侍女京溪也知趣,没有前去打扰,目送着谢凌玉抱着少女穿过花廊,走进房中。
京溪笑眯眯的:“今日剑穗送得如何?看这样子,夫人和剑君这下是和好了吧?”
“哎呀,今晚月色这么好,两人这么晚回来应该是看月亮去了吧,正所谓花前月下,春宵长夜……”
冷面睨她一眼:“那你未免太看不起大小姐了。”
话音刚落,清清冷冷的白衣青年从房中走了出来,关上了门,照常回到居住的偏院。
冷面神色淡定:“看到了吗?剑柄,空的。”
京溪诧异:“夫人没送?”
冷面也转身走向自己房间,平静的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骄傲:“那当然了。”
京溪:“……”不是,这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
夜半,桑萤迷迷糊糊醒来,意识迷糊了一瞬,想起来谢凌玉还在身边,陡然清醒。
猛地睁眼,却看到熟悉的轻纱床幔,是她的房间。
房间一如既往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
桑萤安静几息,拨开床幔坐起身,看到桌上放着一方玉盒,拿过来打开 ,不出意外里面是一枚丹药。
她体弱,从小便各种汤药不断,就连现在也要每日一碗药汁。
自从三年前成婚后,谢凌玉时常会让京溪给她送来补养身体的丹药,显然,这枚也是。
盒中还放着一件物什,桑萤拿起来看,是一枚琉璃镜。
……谢凌玉的琉璃镜?误放在里面了么?桑萤奇怪打开,却刚好看到一些奇怪的聊天。
白猫刀客:【咪咪又离家出走了,诸位道友,有见到咪咪踪迹的么?】
外送天尊:【长什么样?我在瑶池送上一单的时候,看到是一只被染成了白色的狸花猫正在边骂边洗澡,等我送完它就】
白猫刀客:【就怎么了?】
白猫刀客:【歪歪歪?天尊你人呢?咪咪不会出事了吧!】
填湖居士:【白猫道友莫慌,外送道友估计快超时了,等送完就回你了】
外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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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回来了】
外送天尊:【那只猫骂骂咧咧骂了好一会儿混蛋,有个仙子看它搓不到背,还帮了它一把,等我送完回来它就】
白猫刀客:【就?】
白猫刀客:【……天尊,下次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了,直接切入正题好么!】
填湖居士:【白猫道友莫要着急,心态放松,看淡一切,就像钓鱼一样,越急越急不来】
不空道人:【分享照片 (三十三斤肥灵鲤花鱼)】
填湖居士:【假的】
填湖居士:【一眼假,哪里可能有这么肥的灵鲤花鱼】
填湖居士:【道友,照片删了吧,我是无所谓的,没什么感觉,但我一个朋友有点汗流浃背了。他不太舒服想睡了,当然不是我哈,我就是想照顾下我朋友的心态,还是建议删了。】
桑萤看着这些人聊天,看着看着就看进去了,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些人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她也发现了一件事,这枚琉璃镜不是谢凌玉的,而是在群里一名名叫【碧墟真人】的修士的。
这个碧墟真人的琉璃镜为什么会在她的药盒里?
桑萤正想找他的联系人问问,却看到群里有了新的消息。
彩霞洞主:【气死我了,今天陪朋友捉奸去了,到了才发现小三是个男的!还是个有道侣的男的!】
一句话,留下了桑萤。
她继续看,吃到了新鲜热乎的瓜。
彩霞洞主的朋友成婚两年,从未同房过。朋友有一次在道侣衣服上看到了痕迹,产生了怀疑,于是就故意设计,喊上彩霞洞主去捉奸,结果却发现是个男小三。
巧的是,男小三的道侣也来捉奸,两方刚好撞上。
彩霞洞主:【我就说吧,成婚两年了不同房肯定有问题!】
群友们纷纷称是,一起同仇敌忾骂起了那两个男修。
桑萤托腮看着,小脸鼓起来一点。
同房……是指同房睡觉吗?
她思绪飘移,发起呆来。
是噢,听说成婚后夫妻两人是要一张榻睡觉的。可她和谢凌玉成婚三年了,只有成亲那晚是一起睡的,这三年里,谢凌玉都住在偏院。
琉璃镜忽的嗡嗡震动个不停,桑萤回神,看到群里的人都在震惊着什么,发着消息。
白猫刀客:【我去,惊天大瓜!】
填湖居士:【碧墟老头,你什么时候隐婚了?!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
彩霞洞主:【等等,夫君……我勒个去老头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还有这种癖好】
碧墟童子:【师父你……】
桑萤奇怪忽然之间怎么了,手指快速往上滑,看到造成了这场风暴的原因。
一个顶着碧墟真人名字的人发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成婚三年,夫君一直分房睡是什么意思?】
桑萤:?
等等,她发了什么玩意?
零点零一秒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桑萤耳根腾的烧了起来,好像拿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慌不择路将手中琉璃镜丢了出去。
琉璃镜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两圈,撞到什么东西停下。
“师妹在做什么?”
桑萤闻声一愣,猛地抬眼,看到刚刚还在想的人正站在门口,月光自白衣青年身后洒落,清泠如玉。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现在更重要的是——
那枚琉璃镜刚好滚落在他脚边,青年垂眸,伸手就要去捡。
“嘭——!”
门口月光慢悠悠吱呀吱呀。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桑萤的身体就已经先做出了行动,冲过去从谢凌玉手里抢回了琉璃镜。
还好还好,拿回来了,他没看到。
她稍稍松了口气,抬起眼来,却发现青年的面容近在咫尺,都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安神的白檀香气。
此时此刻,谢凌玉背撞在了门上,而她坐在他两腿之间,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攥着琉璃镜。
他看着她,一贯没什么情绪的沉静黑眸染上了些许惊诧。
桑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像……
把谢凌玉扑倒了?!
4. 第4章
谢凌玉走进主院中后,发生的一切都透着古怪。
先是遥遥隔着海棠花就听到房中传来的笑声,走近了之后,又变成了生气的哼声,气恼着,像是在附和着什么。
……半夜不睡在做什么?
平日里,这个时间都应该睡熟了才是。
站定在门口,声响又停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正想叩门,里头忽的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谢凌玉眉头微蹙,来不及多想推门而入,房间里的少女裹着被子团成了个球,好端端坐在榻边。
除了脸有些红外,看起来并无异样。
“师妹在做什么?”
他垂下眼,正要捡起地上的东西,忽的察觉到少女跑了过来。抬起眼的瞬间,人就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谢凌玉一怔,下意识地接住她。倒在地上的时候,掌心扶住了纤细的腰身。
少女离他格外的近,细白的手指按着他的肩,淡淡的药味裹挟着海棠的香气盈了满怀。
她攥着从他手里抢过去的琉璃镜,看起来明显松了口气,抬起眼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双清澈的琥珀眸子登时僵硬了起来。
下一瞬,连忙松手站起来,快速噔噔噔往后退了几步直至抵上屏风,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似的。
房间里无光,看不清少女神情,只隐约看到她攥紧成拳,语气凝沉。
“你、你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安静两秒,谢凌玉垂下眼睫,从地上站起来拂了拂衣袖,语气平静:“方才玉盒中丹药的炼制者告知我,他的弟子将记载服用方法的玉简放错了,我来更换一下。”
桑萤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盒子里会有这样一枚琉璃镜。
“你等一下。”
丢下这话,桑萤转身打开琉璃镜,快速在乱成团的群里解释了一下自己不是本人,琉璃镜只是捡到的,现在要还给本人。
群里道友这才冷静下来。
桑萤正要关上琉璃镜,彩霞洞主忽然开口:【相遇即是缘分,道友不若用自己的号加个群,闲来无事时可以一起聊聊天】
白猫刀客紧随其后:【是啊是啊群友们可热情了,你有什么困难也都可以告诉大家,道友们会一起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填湖居士:【是的是的】
外送天尊:【+1】
不空道人:【+2】
买股妖皇:【+3】
桑萤:【……你们是不是想吃瓜?】
彩霞洞主:【嘿嘿】
白猫刀客:【嘿嘿】
填湖居士:【嘿嘿】
虽然知道这群奇奇怪怪的修士一看就是想凑热闹八卦,但桑萤还是拿出了自己的琉璃镜。
她偷偷瞄了门口一眼,白衣青年站在门口,安静清冷。
而且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彩霞洞主加了她好友,把她拉进了群。桑萤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走至青年面前,将琉璃镜交给他。
谢凌玉摊开掌心,躺着一枚玉简。桑萤拾了起来,微微一顿,将染上了温度的玉简收紧。
事已办完,青年却并没有走,仍站在花廊下,清透月光沿着屋檐洒落。
桑萤疑惑:“还有什么事么?”
谢凌玉淡声:“明早我会出门,大约七日回来。”
桑萤:“噢。”
以往谢凌玉要出门前都会说一声,桑萤早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太在意。
她低头看地上的影子,脚踝的扭伤睡一觉已经好全了,慢吞吞踩着海棠花影子,忽的注意到自己影子头顶翘起了两撮须须,随风晃悠着。
?!
桑萤一下捂住自己的脑袋。
谢凌玉正要走,见状一顿:“怎么了?”
桑萤慌慌张张随口扯了个理由:“没事,就是癸水来了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说完转身就跑回了房中,关上了门。
桑萤跑到梳妆台旁对镜一瞧,头发被她睡成了凌乱的鸡窝,两根毛翘起来像双马尾小强。
……怪不得方才平时临危不乱的谢凌玉见她第一眼时候那么惊诧,在他视角看来就是女鬼扑过来吧,换她她也怕啊。
抱着软枕一脑袋栽回榻上,桑萤一脸生无可恋。
但很快让她更生无可恋的事情发生了,她刚刚随口扯的理由竟然一语成谶,真的来了癸水。
桑萤恹恹窝在被子里,手脚冰凉,疼得小脸发白。
本来她就体弱,每次癸水期都很难捱,今日在万冰谷受了寒,癸水提前到来,肚子比以往更疼。
脑袋也混混沌沌的,被窝暖不热,尤其腿下面那截被窝像是冰窟。
桑萤蜷缩进被子里,缩成虾子。
迷迷糊糊的,她又想起了谢凌玉。
她自小体弱多病,被仔细养在明华山上,父亲不让她外出同人接触,她身边亲近的人除了父亲,就只剩下三个师兄。
身边没有女性,这也就导致了她对于生理常识并不了解,没人告诉她。
初次癸水的时候,也是这样肚子疼得要命,又看到在流血,以为自己要死了,缩成一团偷偷抹眼泪。
还是谢凌玉发觉她起床晚了,过来敲门,听到她隐含着哭腔的声音觉出了异常。
彼时他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虽性子沉稳做事稳重,但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女儿家家的事。
看着初次癸水的小少女抱着染血的被子,边抽抽嗒嗒边说遗言,少年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别哭了师妹,不会死的。”
他低低说着,将桑萤从被子里捞出来,给她找了干净的衣裙,连人一起放进里间。
隔着屏风,他嗓音滞涩跟她解释这是女子的癸水,不是绝症。
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桑萤也冷静下来了,只是哭得狠了,鼻尖红红的,时不时抽搭一下。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少年已经将榻上床单被子都换了一套新的,正坐在桌边缝什么东西。
见她出来,少年微微别开眼,将一沓白布条递给她。
桑萤懵懵捏着柔软的白布条,很软,里面还包了棉。
“这是什么?给我这个做什么?”
少年抖了下眼睫,沉默许久,艰难出声:“师妹……将此物垫在、在……”
桑萤哭懵了的脑子猛然开窍,反应过来他是想让她把白布条垫在流血的地方,耳根跟着一红,不待他说完,捏着布条跑回了屏风后。
再次磨磨蹭蹭半晌出来后,少年抱剑站在桌旁,桌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飘着红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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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圆。
“我已向师叔谒告,师妹今日不必去学课了。喝下姜糖水便休息吧。”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
“嗯。”
桑萤这才放下心来,被谢凌玉一个人看到她那副样子就已经很丢人了,要是再传出去,她明华山老大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坐回榻上,桑萤捧着小碗慢吞吞喝着,姜生热,喝完身子暖了很多,但还是恹恹的,倒回被子里窝着。
倏地一下疼得紧了,她身子蜷缩起来,小脸发白,咬住了唇瓣。
今日有要课,正欲离开的少年停下脚步,“很疼?”
“嗯……怎么可能!我、我就是有点冷,这被子太薄了。”
自诩明华山青灯峰老大的桑萤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小小的癸水打倒了,明明疼得小脸煞白了嘴还是硬的。
少年沉默几息,走了过来,掀起被边捞出她一只手,指节覆上细白手腕。
桑萤眨巴眨巴眼,忽然像是又明白了什么,一副被骗了的沉痛神情:“谢凌玉,你这个骗子!”
少年抬眼:?
他不解:“我骗你什么了?”
桑萤抱住自己的小抱枕,忧伤望天:“明明就是绝症,你还骗我说不是。我就说怎么会那么疼,唉,之前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记得给我找个好看的地方埋,丑的我睡不着。”
少年:“……没骗你,真不是。”
桑萤:“那你给我把脉做什么,不就是有病才……”
少年叹了口气,挪了挪手指,将传输灵力的姿势变成了扣住她的手。
掌心相贴,暖洋洋的灵力流通进经脉之中,暖意经过四肢百骸,冰凉的手脚被温暖,痛意也被消减许多。
桑萤微怔,仰起脸看到他冷白的侧脸,清冷安静,被角被少年往上拉了拉,指节微微收紧。
他将剑放在一边,轻轻靠坐在榻边,嗓音清冽低缓。
“睡吧,师妹。”
……
或许越是在冷的时候,越会回忆起最温暖的时刻,也会感受到当时的、身临其境般的温暖。
意识昏昏沉沉,桑萤渐渐觉得身子没那么冷了,有股温暖的热意像柔软的被子一样包裹着她,抽疼的小腹也被暖意贴覆着,不那么疼了。
好暖和……
桑萤抱住自己暖呼呼的抱枕,紧紧抱在怀里,小脸贴着,软绵绵蹭了蹭。
不知为何,平日里软软的抱枕硬邦邦的,而且越来越硬,抱着并不舒服。桑萤睡梦中蹙起了眉,有点嫌弃,不过看在暖烘烘的份上,还是抱着没松。
唔……明天要换一个新的抱枕。
翌日,睡了个好觉的桑萤顶着一头乱毛从被子里钻出来,裹着被子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洗漱。
京溪进来替她梳头发,桑萤托腮拨弄匣中珠花,发现手腕内侧有一点浅浅的红痕,看了一眼,没在意挪开目光。
她皮肤细白,稍微磕磕碰碰就很容易显,估计是昨晚睡觉翻来翻去时候蹭到哪了,过段时间自然就消了。
早饭后,京溪端来一碗热姜药汤,“癸水体寒体质实在受罪,这是一个药师的调养古药方子,熬了两个时辰呢,夫人喝些暖暖。”
桑萤愣了下,旋即疑惑地问出了声:“你怎么知道我来癸水了?”
5. 第5章
京溪温婉笑笑,勺子轻缓搅拌汤药。
“夫人每回癸水时都这样小脸惨白,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昨日回来时看到,便提前备上了。”
桑萤一愣,听到这个称呼耳根痒痒的,小脸半埋在抱枕里,“不准这么叫我,还有……谢了。”
和冷面不同,京溪是成婚后由谢凌玉带进府中的,这三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京溪第一次叫她夫人的时候,她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三年来桑萤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准她这么叫,但京溪却从未更改过称呼。
京溪看着少女别扭的神情,眼底的笑意更深,“可您既然已与剑君成婚,又是一家之主,本就该这样称呼才是。夫人为何不准?”
少女眸似月湾,斜觑她一眼:“……显老。”
“虽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没觉得么,这个称呼一听起来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三四十岁模样的妇人。”
桑萤托腮幽幽道:“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再加上我这几年在外的名声,外面现在对我的传闻已经是贪财好利锱铢必较还心狠手辣刻薄恶毒的老女人了。”
京溪没忍住,闷闷笑出声,“可是夫人,我倒觉得这些并不是什么贬义词。”
桑萤抬眼看她。
京溪:“说您贪财好利锱铢必较,不过是他们没从您手里占到便宜。而说您心狠手辣刻薄恶毒呢,是您不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好拿捏,输给了您也无力翻盘,便只能无能诋毁。”
“这些我都知道。”
桑萤抱住枕头,小脸埋进去,垂下眼睫遮住了情绪。
只是那人如高山明月,清朗无瑕,她有时也想……能相配一点。
京溪见她情绪不高,正想开口,少女忽的抬头,露出皱巴着的小脸,“那老女人呢?”
京溪顿了顿,“那我往后唤您少夫人,如何?”
桑萤沉吟几秒,点头:“好主意,一听就年轻了十岁。”
仰头一口喝掉温热汤药,桑萤坐起来从纳戒里拿出榻上小方桌,“京溪,这几天出事的商会分局账本给我,那三次交易凭证、契书也都拿过来。还有分局那边怎么说,潜逃的交易人找到没有?”
京溪眉头微蹙:“少夫人,这些等您身子好些了再处理也不迟。”
桑萤摆摆手:“已经不痛了,反正现在也做不了别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账本。”
见拗不过她,京溪叹了口气,去书房取来了账本和凭证,调整了下灵明珠光线,“少夫人前日才因此事熬了夜,要是感觉不舒服了就休息,别逞强。”
“嗯。”
桑萤翻看着纸张,这次出事的商会分局是牵扯到了一桩案子。
三笔交易,商会运送的货物是几批珍稀灵果,灵果自采摘下便灵气失源,若放进纳戒便会丧失灵气。
于是便封入货箱中,托了镖局运送,未免损耗灵气,不可中途打开。
其中一批货物在运送途中被仙盟截获,仙盟来使不顾商会阻拦强行打开,众目睽睽下,货箱中装着的并非灵果,而是瑶池失踪的几名年轻仙子。
前天事发时云水商会分局就被仙盟查封,所有交易停滞。
仙盟派人彻查此事,但另外两批货物已经运送完毕,找不到买家,灵果交易的商会负责人也早已潜逃。
仙盟找到灵果供货农商,供货商的供词是:他被云水商会以性命和家人威胁,只得帮商会作恶。
此话一出,舆论纷飞。不止分局,整个云水商会都受到了牵连,口碑受到影响。
今日,人们自发组织抵制黑心云水商会,不再购买商会出售的商品,商会流水低迷。几家供货商也来和商会商议解约事宜。
京溪温声:“分局那边昨晚已经发现了负责人的踪迹,应该再过不久就能找到了。”
“嗯。京溪,我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
桑萤将东西丢到一边,倒进被子里。京溪看了一会儿,应声告退,离开时关上了门。
桑萤下床,敲了敲窗框。
没反应。
敲了第二巡,后窗户被拉开,冷面面无表情的脸露了出来,“大小姐。”
桑萤奇怪:“你做什么去了?”
“熬药。”
冷面动作利索将熬好的几副药放进她的纳戒中,唤出剑光,语气没什么波动 ,“左右都是拦不住您出门,我怕办事的时候没时间,先熬好了带上。”
……这每天一碗药他怎么比京溪记得还清楚。
桑萤收起纳戒踩上他的剑光,给两人贴上易容符,“低调行事,去最近的传送阵。”
冷面:“此事大小姐有眉目了么?”
“有点但不多。”桑萤揉了揉眉心,“毕竟看不惯我的狗东西实在太多了。”
落地,桑萤两人排队交钱进传送阵,前面两个男修穿着万通商会的衣服,笑着交谈。
“仙盟内部当差的有个朋友告诉我,这回的案子可不小呢,不止瑶池,牵扯到多方势力。为了查案,仙盟还请了无问宗的大人物助阵。”
“哈哈,那老女人不是拽得不行吗?我倒要去北鸢看看她这次怎么翻身。”
桑萤笑:“看吧,闻着味就来了。”
传送阵是单人的,冷面先走,桑萤其后。
阵法启动,周遭环境被白光布满。
传送阵有距离极限,前往北鸢要传送好几次。修为低微的修士在使用传送阵会有轻微的不适感,桑萤闭上眼睛,突然察觉到阵法波动。
她连忙睁眼,刚好看到一团灰棕间白的毛绒团撞进了传送阵里。
……猫?
似乎还是只凝了妖丹的猫。
桑萤愣了一下,这团毛绒就已经轻巧一跃,跳在了她肩上。狸花猫屁股对着阵外,扭头看着阵外的几个人影,澄黄猫眼里充满轻蔑与挑衅。
下一瞬,阵法一闪,被扭曲的阵法偏离了轨道,将桑萤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桑萤看着陌生的房间:“……”
“哼,区区几个人类还想抓老子当灵宠,真是异想天开。”狸花猫优雅舔爪子,声音却是完全不符合可爱外表的粗犷,“搭一下你的传送阵,谢了,回头请你吃老鼠。”
说完就从桑萤肩上跳下来,正要出门,门外忽然响起一道男声:“仙子,咪咪这几日就待在这里休息?”
狸花猫“我焯”了句,紧急刹车,尾巴都竖起来了,左顾右看找不到出口,又回到桑萤面前。
“快!小姑娘,借你裙子让我藏一下!”
桑萤看着这只狸花猫,某种念头升起,昨晚误入的那个群里,白猫刀客在到处寻找一只会说话的狸花猫。
人分境界,妖分品阶,凝了妖丹的妖实力怎么说也是大妖级别的。
她蹲下来,“我认识白猫刀客。”
狸花猫瞬间瞪大了眼睛,防备弓起身,随时准备破釜沉舟逃跑。
桑萤适时开口:“不过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她指指刚刚的传送阵,“我只是去北鸢办事的无辜路人,中途被你撞了传送阵,出了差错根据你的气息传到了你这几天待的瑶池,还回不去了。”
狸花猫猫脸一红,浮现出了尴尬的神色,尾巴甩了甩,“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传送阵质量这么差,赔你就是了。”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桑萤悠悠道:“我可以帮你藏起来,但相应的,你要答应帮我办一件事。”
“我闻到气息了,躲猫猫游戏结束了,出来吧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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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猫刀客搓搓手,猛地推开门,却看到一名白衣少女坐在桌边,怀里抱着只兔子。
少女闻声抬起眼,眸子清冷。
“仙君有何事么?”
白猫刀客一愣,在她的视线注视下,大咧咧的站姿顿时拘谨起来,背着刀站直。
“那个,姑娘打扰了,我在找一只白,不对……灰棕色的猫,你可有见到么?”
少女烟眉微蹙,似是在回想:“我前日的确见到了它,占了我这兔儿的窝睡着,醒来后朝那个方向去了。”
一听就是咪咪能干出来的事,白猫刀客深信不疑,告了谢后便朝着她指的方向狂奔而去,很快成了天边的小黑点。
“哈哈哈王大傻,老子就在你面前没想到吧!在面前你都抓不到我哈哈哈哈……”
安静的兔子一下跳了起来,得意洋洋,短短的兔尾巴高高竖起来,“小姑娘你叫什么?”
“桑萤。”
“好,你这个朋友老子交了,你叫我丧彪就行。”
兔子舔起了爪子,“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小腹隐隐抽疼,桑萤将茶水放在火上煮着,“你先说说你前几日是待在瑶池的,今天怎么在别的地方,还被别人追?”
丧彪“啧”了一声,“看上我了,对我心怀不轨呗。毕竟我那么的风流倜傥,又英俊,他们想得到我也不奇怪。”
“具体经过呢?”
“就,前天晚上我在这里睡觉,今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路上。”
“我瞧着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身上还臭的要命,就趁那几个人不注意跑出来了。被追的时候刚好看到你的传送阵,就钻进来了。”
桑萤若有所思,瑶池……牵扯的案件中失踪的仙子便是瑶池的。
再算算时间,果然,就是丧彪被带走的时间,是同一件案件。
倒了杯热茶,桑萤看着茶汤,取出一颗药丸碾碎洒进水中,茶水果然变化了颜色。
这间房没有仙子居住,仙盟便并没有仔细检查。
丧彪一看大惊:“为了得到我,他们居然还下了毒,如此处心积虑,还好我昨天没喝茶。”
“只是些迷药而已,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是瑶池的仙子。”
桑萤说了一遍这两天的案件,说着,忽然一顿,奇怪道:“你没喝茶,怎么没发觉自己被带走了?而且还今天才醒。”
丧彪一僵,缓缓别过了脑袋。
桑萤:“……”这就是猫在睡觉时的警觉性么。
估摸着冷面已经到北鸢了,桑萤拿出琉璃镜和他说明了自己这边的突发情况。
没有回复。
桑萤蹙眉,丧彪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你不是说那边出事了么?估计被封锁了呗,仙盟常用手段了,只进不出,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看来万通商会那两人说的不错,此事确实很严重。
桑萤查了下传送阵路线,发现上一站是荒郊野岭,很偏僻的地方,四百里外才有一座小城池。
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丧彪,是住在这些房间的瑶池仙子,丧彪只是意外的收获,那些人便顺手带走了。
桑萤很快有了决断,站起身。
“你还能找到自己逃出来的地方吗?”
丧彪:“你想干嘛?噢我懂了你是想自己去找敌人老窝吧?可那群人还挺厉害的呢,我都花了好一番功夫才逃出来,你这么弱能行么?”
桑萤睨它:“我为什么要过去?”
丧彪扭头,“喵喵喵?”
窗棂微光倾泻,少女眉眼微弯,笑意浅浅。
明明是这样明媚的笑,丧彪却无端觉得脊背发寒,抖了下猫耳。
“这份好差事,想抢的人可多的是。”
6. 第6章
修真界物资丰富,从前乱世时修士获得资源的方式大多为争抢,杀人越货、盗宝劫财这些行为十分普遍,用四个字弱肉强食便可形容当时的环境。
后来各大宗门势力迭起,为了维护自己的势力,保护实力尚且弱小的年轻弟子,这些势力组建了仙盟。
此后便有了修真界法规,以上那些都变成了违法行为,合理的获得资源方式就变成了购买。
商会应运而生。目前修真界知名的四大商会为万通、行霄、锦绣和云水。
其中万通和行霄都是老牌商会,已经建立了许多年,名声悠久,主营线下销售,有稳定的渠道和客户商。
而锦绣和云水则是近几年才声名鹊起的商会,借助琉璃镜灵网发展,以新兴的线上销售方式很快打下了市场。
四大商行四分鼎立,表面上互称友商,亲厚友爱,实则背地里没少给友商使绊子。
眼看着云水商会深陷囹圄,其他商会就差直接笑出声了,都等着在旁边看好戏,顺便再踩上两脚,分一杯羹。
“大当家,不好了。刚刚小五底下的人探到了一个坏消息。”
万通商会三当家急吼吼进来,正在悠闲喝茶的大当家睨了他一眼,“坐下老三,都让你稳重些了,遇事不乱才是我们万通商会的行事风范。说吧,怎么了?”
三当家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是云水商会当家查到了案子的真凶,已经暗中派人去寻藏匿的老巢了。”
大当家眉头蹙起:“老二一直蹲守在北鸢,今天亲眼看到仙盟带走了云水总局来的人。”
啧了一声,大当家放下杯子:“看来那女人还挺沉得住气,居然不亲自去北鸢,只是派人去处理。”
三当家有些着急:“大当家,要是云水抓到了凶手,救出了失踪的人,他们的嫌疑不就洗清了?”
“慌什么,先查查消息是否属实。”
大当家招手唤来底下的人,四散下去,经过一番查探只得到了一条没用的消息,云水商会没有动静,只是在照常进行着交易。
三当家挠挠头:“没有消息,那是不是说明是假的?”
“恰恰相反,越平静才越是有鬼。”
大当家指着手下送来的消息,上面一桩不起眼的交易,“妖兽皮材。要猎杀妖兽自然需要人手,眼下这个节骨眼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那老女人自然不敢明目张胆。”
三当家叹气:“但咱们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呢?真凶不是云水商会,等这消息公布出来他们洗白,又要回来和咱们抢资源了。”
大当家笑了一声,捻了下胡子,阴恻恻的:“那可不一定,如果我们录下云水商会的人和真凶在一起的录影,放出去……”
三当家恍然大悟:“到那时现在暂时按兵不动的供货商也会按捺不住和云水商会解约,仙盟查案怎么说也要个十天半个月。等仙盟查清了真相也已经晚了,云水商会名声早就已经烂透,做什么都无力翻身了。”
大当家摆摆手:“老三,你这就安排人去做,注意行事要隐蔽。”
“是。”
三当家领命告退,离开奢华的酒楼,用大当家给的玉牌在暗巷中召集了一队人手。
手下领命散开,暗巷空了下来。
三当家脊背倏地松了下来,靠在墙上,捂住腹部缓缓靠墙滑落。
蜷缩着待了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身上变幻了另一副样貌,朝着另一家酒楼走去。
……
“此处布有绝灵阵,再加上他们刚刚勘测发现的这些痕迹……”
身穿粉衣的女修转头,看向温和的青年,“哥,丧彪道友指引的不错,这洞府确是凶犯藏匿失踪女修的地方。”
“不过似乎只是一部分,不是仙盟在重点追查的那些。而且我们来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转移了。”
丧彪优雅站在一个仙盟弟子肩上,舔爪子,看了一圈:“方才是哪个弟子在怀疑我丧彪?”
徐白深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抹粉色的土:“小萱,你先回去向仙盟禀告情况。”
徐萱一晃手中琉璃镜:“回禀情况灵网上说一声不就行了,哪用得着回去?你就是不想带我玩!”
徐白深有些无奈:“小萱,此案重大,不是玩闹的。虽不知凶犯带走这些女修做什么,但目前不论是瑶池还是其他势力,失踪的女修都是像你这样的年轻女修。”
徐萱也知道自家哥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扁了扁嘴,“好吧,那我回去。下次一定要带我玩啊哥。”
“你们先别急着走啊。”
丧彪见他们要离开,一甩尾巴,连忙开口:“我还有重要信息呢!”
徐萱停下脚步,两眼放光。
“我在睡着的时候听到那群人说话了,他们说在今夜、今夜……”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丧彪一挠耳朵摸出一张小纸片,展开,再展开,再展开。
徐萱:“……丧彪道友你这小抄是?”
丧彪淡定:“我记性差不行吗?”
“他们约在戌时一刻在这里接头。”
徐萱算算时间大喜:“那不就是一刻钟后?他们转移得这么急,说不准还没来得及传递消息。”
当即让仙盟的弟子们一部分做了伪装待在洞府里,另一部分埋伏了起来,在洞府四周藏匿等待着。
到了时间,果然看到有一拨人隐匿了气息,在远处鬼鬼祟祟的查看洞府的情况。
仙盟弟子正要动手将这拨人拿下,又发现另一波来人的踪迹,徐萱一愣……接头的人有两拨?不管了,全都拿下。
丧彪踩在一个仙盟弟子头上,爪子拨了拨挂在脖间的最新款琉璃镜,对准两拨人的方向,调整了下镜头。
很快这两拨行迹可疑的人都被拿下,经过搜查,在领头人身上发现了玉牌,这两拨人竟然是万通商会和行霄商会的人。
徐萱皱起眉:“没想到不止云水商会,你们两家商会竟然也是一丘之貉!”
两家商会的人都被这遭弄懵了,连忙纷纷否认:“怎么可能,仙君,我们可和云水商会无关!”
徐萱言辞锋利:“那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处可是凶犯藏匿失踪女修的老巢。”
两家商会简直百口莫辩,他们怎么可能是凶犯?但又不能承认自己来这里想落井下石诬陷云水商会的……传出去商会名声就完了!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口咬定自己是路过此处,干巴巴否认自己和凶犯没有勾结。
徐萱冷哼,拿出银铐:“和我的手铐说去吧!”
……
#惊!万通商会与行霄商会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揭露老牌商会黑暗真面目#
#瑶池仙子竟惨遭这些人的毒手#
深夜,一段录影忽然在灵网上疯传,内容是仙盟埋伏在人口交易现场,将两家商会的人当场逮捕。
原来最近的瑶池失踪案幕后黑手竟是两家老牌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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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云水商会只是舆论传播并没有确切证据,而这两家却是实打实的有录影证据在,以仙盟的威信,所有看到的人们对这条录影深信不疑。
一时间风声大噪,大批供货商前来商会解约,一时间也没人去管云水商会了,大批修士都来抵制两家商会,拍门退货。
两家商会连门都不敢开。
万通商会大当家找到三当家的时候,他正在家中睡死过去。
他怎么可能现在还反应不过来是被坑了?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焦头烂额处理着这个烂摊子。
琉璃镜叮咚两声,他拿过来一看。
云水商会:【多谢友商仗义相助】
云水商会:【(笑脸/.)】
琉璃镜咔嚓碎开。
这个阴险狡诈的老女人!!
……
全修真界最帅的丧彪大人:【琉璃镜真好玩,我放上照片,好多小女猫来跟我聊天嘿嘿,等我再玩会就还给你】
桑萤倚着墙:【不用还了,这是你的报酬,今晚辛苦你了。】
“哎,你是哪个司的?还在这里偷懒,仙盟请来的外援要到了,司长都说了快去接待。”一个女修急急忙忙道。
“好,我这就来。”
桑萤顶着一张清秀的女孩面容,拿着琉璃镜,腼腆笑了下,“好久没跟家里联系,他们追着我问东问西的。”
女修感慨,拍拍她的肩:“看你这么年轻,刚进仙盟吧?这种日子还长着呢,慢慢适应吧。”
桑萤轻嗯,“仙盟请的外援是?”
“不清楚呢,不过听说是无问宗来的,名头挺大的。”
桑萤了然,无问宗的人,那便是丧彪遇到的徐白深和徐萱二人了,大长老的这对儿女,名头确实不小。
到了地方人还没来,她们这些小弟子只是被拉来壮门面的,在外殿远远站着,主事人都在内殿中等候。
女修和桑萤站在一角,完全淹没在人海里。
女修无聊和桑萤搭话,“我有个朋友在情报司,私下里跟我说仙盟这次这么重视这次失踪案,其实是因为失踪的人身份不一般。”
女修悄声附耳:“瑶池的继任圣女,还有四大家族的家主的女儿。”
桑萤露出诧异表情附和女修,实则早就料到了。只是几个瑶池的仙子失踪,不会闹的这般大。
她疑惑开口:“只是这样的话,为何这些势力不亲自追查,要求助仙盟呢?”
女修看看周围,小声:“我听在北鸢搜查的朋友说,此案与妖有关,追踪发现那些女修其实都被运往妖界了。”
桑萤顿时了然,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妖界与修真界关系极度差劲,可以说是恶劣,边境现在还时不时开战。
若是这些家族都派出大批人手去妖界搜查……可以想象到时会发生什么场景了。
桑萤忽然一顿,那这么说的话,仙盟的弟子也是人修,去妖界照样会成为过街老鼠妖妖喊打,寸步难行。
那为什么要仙盟出手,还请来了无问宗外援?
妖……等等!
忽然想到什么,桑萤登时心一紧,祈祷现在跑还来得及,“我忽然想起有急事,先离开一下……”
一道青白色剑光落在仙盟外殿门口。
周围仙盟弟子忽然一片哗声,气氛躁动起来。
“来了来了!”
“没看错吧,居然是青玉剑君!”
桑萤:“……”
7. 第7章
夜幕幽深,迷瘴遍布沼泽地。
借着浓深夜色,一道黝黑影子在林间逃窜着,明显受了重伤,捂着胸口沉沉喘气。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忽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眸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加快速度,钻进了这片深紫色剧毒瘴气遍布的幽林。
就算剑法再厉害又如何?没有人能扛得住妖雾毒瘴,他要想追进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活。
只要、只要躲进这毒瘴之地……他就能暂且喘息几时,等老三带人从地下救他回妖界,届时修真界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就算再厉害,又怎么可能在妖界的地盘找……
青白色剑光如竹叶飘落,轻飘飘破开了浓幽瘴气。
狼妖只觉得身体一轻,脊背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低头看时,那道剑光已然穿透肩胛骨,将他钉在了古树上。
白衣青年不疾不徐穿过瘴气走进来。
狼妖简直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他不惧妖毒瘴?!明明人修只要沾上这毒瘴一点当即就会肉身腐烂化脓,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想不通就对了,就凭你这笨狗脑瓜怎么可能想的明白。”
一道稚嫩的嗓音忽的响起。
狼妖闻声看去,刺穿他的剑柄上坐着一只虚影小龙,体型圆润,正悠闲地晃着胖乎乎的尾巴尖。
“你真以为凭你那点手下自爆就能拦住老大?还不是故意放走你,看看你往哪跑。”小肥龙嫌弃啧啧两声,“不过你也太慢了,跑了一天才到这。”
小肥龙扭头看幽林深处,托着小脸:“不过跟老大想的一样,果然是妖界啊。”
它不禁有些忧伤,熟练掏出缚妖索,在狼妖骂骂咧咧声中开始绑妖。
还以为一天就能解决完回家呢,这下看来是没戏了。
唉,离家的第一天,好想桑萤。
狼妖被五花大绑捆住,接下来就是要押送仙盟了。
小肥龙嫌弃狼妖,自然不愿意让他待在剑上,放风筝似的用一根绳绑在剑柄上,嘴里还碎碎念,“那群仙盟弟子速度也太慢了,要不是跟不上老大,也用不着送了。”
御剑速度极快,狼妖挂在后面,不断传来凄厉嚎叫:“啊啊啊——”
谢凌玉淡声:“落青,很吵。”
小肥龙自信比了个“交给我吧”的姿势,甩甩尾巴尖蹲起来,作出蓄力的姿势,猛然跳起一个飞踢,狼妖头一歪,昏死过去。
世界安静了。
夜色昏沉,谢凌玉目光看向远方,安静几秒,拿出了琉璃镜。
全都出门,独留在府中的京溪正收拾着桑萤空落落的床铺,忽的收到了这样一条消息。
【她今日可好些了?】
京溪神色一僵。
就在一刻钟前,她见桑萤睡了一整日都没出门,就想着叫她起来吃些东西再睡,进去却发现人不翼而飞,冷面也不见了。
她当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琉璃镜联系了桑萤,桑萤也很快回了消息。
【我保证能照顾好自己,按时喝药。也保证会在谢凌玉回家前回来,绝对不会被他发现的!】
【京溪姐姐,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星星眼/.)】
京溪叹气,剑君对于少夫人想做什么都是放任态度,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反对。
唯有一样,若他不在修真界,不允许她出门。
剑君每次出远门前都会提前知会,这次自然这次也不例外。
少夫人身体不好,平时本来就不怎么出门,以往都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而这次身体抱恙还要外出,确实是商会的情况太棘手了。
而提到云水商会,京溪就更头疼了,她实在不明白这对夫妻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瞒着夫君、隐姓埋名创办四大商会之一。
一个假装不知道、却为了帮商会洗清嫌疑,找借口接各方势力的求助查案。
【夫人好些了,这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谢凌玉看了两秒这条消息,凝着的眉眼稍稍松了些,收回琉璃镜。
剑光一晃,已至仙盟领地上空。
仙盟盟主和各势力来的人已经在内殿等候了,负责接待的人向他行礼问好,命手下人将缚妖索绑住的狼妖押进牢狱司,领着他走进殿中。
谢凌玉眉眼淡漠跟着走进去,一抬眼却忽的看到京溪口中已经睡下的那个人,正躲在人群中,低头猫腰,拼命往仙盟弟子身后藏。
谢凌玉:“……”
……
周围仙盟弟子实在太多,女修抻着脖子看着,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哎,那就是青玉剑君啊。我弟弟可崇拜他了,昨日不是天星榜决赛吗?他还逃课去看比赛了呢。”
女修一扭头,看到桑萤戴着了个毛绒狐狸头套捂得严严实实,蹑手蹑脚躲在一个身形高大的弟子后面。
“……你干嘛呢?”
桑萤轻咳一声:“头吹了风有点疼,那边风太大了,躲躲。”
她就不信了,她这回都藏这么严实了谢凌玉还能认出她!
等他跟司长去内殿议事了,她就趁这个机会溜出去。桑萤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却听到青年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剑君,怎么了?”接待司长见青年停下,问出声。
谢凌玉淡声开口:“此次案情事态紧急,时间紧迫,救人为重,就不与各位家主长老寒暄了,麻烦司长通传一声。”
桑萤一喜,太好了,他这就要走了。
然而还没高兴两秒,内殿里的人就走了出来,四大家族的的人和瑶池长老。
以他们的修为功力,这么近距离的声音当然用不着通传,一听到他要走,立马坐不住都出来了。毕竟出事的是他们家主的亲生女儿和下任圣女。
“剑君留步!”
几位大人物一出来就设下了隔音罩,屏蔽外殿所有的弟子,仙盟弟子们只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桑萤研究了下,掐了个卦诀,悄咪咪接进去偷听。
“剑君如此急切,可是有什么头绪了?可否说与老身听听,老身实是心焦难耐。”瑶池长老面色凝重。
四大家族的人也纷纷附和。
妖界与修真界势如水火,近几年好不容易安定一些,若是他们这些势力的人修去妖界寻人,必然会被妖界闹大。
到时候别说寻人了,只怕又要大战,闹起来耽搁了救人就完了。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请老牌妖修大能出手,但老牌妖修大能跟他们这些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些陈年恩怨,不落井下石就够好了,怎么可能帮他们。
所以,身为妖修、与四大家族没有仇怨、又刚刚夺得天榜魁首的谢凌玉,是处理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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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最合适的人选。
在数道焦灼视线的注视下,谢凌玉仍面色淡淡的,只丢下两个字:“没有。”
此话一出,几大家族的人面色都难看了起来。
既是对否定回答的不安,也是对于谢凌玉态度的不满。
他们怎么说也是大家族的长老,谢凌玉虽是天榜魁首,但身份却只是无问宗的弟子。
就算他已经和前宗主那个继承了宗主之位的女儿成婚,但谁又不知道?现在的无问宗实权可是掌握在其他人手中。
眼看着气氛僵冷,年轻的仙盟盟主摇摇折扇,出来打圆场:“诸位勿要急躁嘛。凌玉此次抓回一只狼妖,仙盟将涉事的两家商会当家也带回来了,诸位若是着急,不如去审审他们?”
瑶池长老和一个家族的人当即出门去了牢狱司。
仙盟盟主展开折扇,笑起来:“我知诸位心中着急,不过凌玉既然已经打算前往妖界,肯定已经有了把握。凌玉你说是不是?”
借着折扇遮挡,仙盟盟主冲白衣青年疯狂眨眼暗示:你老婆商会出事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他们要抓你老婆审讯的时候也是我拦下的,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啊!
谢凌玉淡淡看他一眼,挪开目光。
“嗯。”
这下家族的人脸色才好了一些,“剑君若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家族定会倾力相助。”
这话不过是世家之间最常说的客套话,没有人会当真,但面前清冷的白衣青年却微微颔首,“那就多谢了。落青。”
落青剑应声出鞘,剑尖挑着一张长到垂地的宣纸,剑灵稚嫩的嗓音大声念着:“缚妖索一百捆,捆仙绳一百捆,珍品飞鸿朱砂十盒,珍品天池宣纸……”
角落里,偷听的桑萤缓缓捂住了脸。
……他这是进货来了?
是她平时给他的零花钱太少了?是不是应该多给他一点?
可是她喝茶的时候老听隔壁那群富太太说,男人有了钱就会变坏,去找小老婆。
“七色灵芝草……噢对,还有,去妖界不能御剑,所以出行都要乘车。你们等等,我算算要多少灵石。”
落青剑嘀嘀咕咕算着,那几位站着的家族的人嘴角抽搐。
桑萤:“……”
零花钱还是多给一点吧,唔……两百会不会太多了?
其中排行第四的林家今日来此的并非长老,而是家主的儿子,他拿出一枚纳戒,言辞恳切:“剑君需要的东西我已命手下去取了。今日我身上只带了二十万灵石,剑君先急用着,待救回我妹妹,家中必有重谢。”
几大家族也正色了起来,很快将东西凑齐,两枚纳戒交于落青剑收着。
“此外,我需要一名仙盟弟子协助我,与我同去。”
隔音罩撤去,外殿的仙盟弟子们清晰的听到了谢凌玉的这句话,顿时激动起来,隐隐躁动。
而桑萤听到这话,心里却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仙盟盟主摇了摇扇子,“没问题。正好弟子们都在这呢,你想带谁去自己挑。”
桑萤紧张捂着自己的狐狸头套,看着白衣青年转过身来,清冷淡漠的目光不偏不倚看向了她,不紧不慢开口。
“十三排十六列头戴狐狸头套的那位女修。”
霎时间,整殿弟子的目光全都向她投了过来。
桑萤:“……”
8. 第8章
桑萤身旁的女修眨巴下眼,推推她,“是你哎,你运气真好,不仅能跟青玉剑君一道,办成了这样的大案子,等回来还肯定要升职了。”
桑萤只能干笑两声,捂着狐狸头套心中想死。
谢凌玉此人向来生人勿近,性子冷得很。仙盟盟主本就奇怪谢凌玉忽然提出的要求,转眼,瞧见那人群中鬼鬼祟祟的小狐狸,霎时间全都明白了。
他摇着折扇,笑眯眯的:“仙盟还有不少能力出众的弟子,剑君不再挑挑了?”
谢凌玉语气平淡:“妖界不容人修,这名弟子隐匿之法精妙绝伦,是最合适的人选。”
仙盟盟主瞅着角落小狐狸身形僵硬无比,笑容更甚,“既然剑君已然拿定主意,那便如此吧。”
桑萤:“……”没有人在意她的意见吗?
显然是没有的。
桑萤就这么被草率的指派给了谢凌玉,在众多仙盟弟子羡艳的目光中,和他一起乘上了前往妖界的传送阵。
仙盟的传送阵和桑萤之前坐的小传送阵不是一个级别的,可以容纳多人。
气氛诡异的安静,桑萤站在青年身侧,低着脑袋抠手指,一声也不敢吭。
最终还是青年先打破了沉寂。
“一直戴着不闷?”
“……”
桑萤把狐狸头套摘了下来,小脸已经被闷红了,头发也乱糟糟的,眸子沁着水。
她抿了下嘴,别别扭扭开口:“我这回明明都把脸挡上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来。”
“那顶银狐头套,是有一年冬岁做狐狸毛氅时剩下的料子缝的,你戴着吓过我一次。”
桑萤:“……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印象,我居然还吓到过你?”
青年语气平静:“自然没印象。等我回来的时候,师妹已经在我的衣柜里睡着了。”
桑萤:“……”
好吧,是吓人未遂。
桑萤暗暗咬牙,这种技术上的小失误一定不能再犯了,下次肯定不会被谢凌玉看穿的!
“师妹今日为何出现在仙盟?”
桑萤一僵,揪着手指含糊其辞:“这个,你知道的,宅家太久不出门很可能会对人的心理产生不好的影响,心理阴暗、心理变.态什么的,从而导致犯罪。”
“所以?”
桑萤小脸正经,张口就来:“所以为了从根源排除这种恶性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我特地来仙盟学习律法,了解牢狱司那些罪犯惨痛的下场,净化自己的心灵。维护修真界和平,吾辈义不容辞!”
一直旁听的落青剑灵鼓掌:“说的好!”
桑萤指尖一点剑身跟它击掌。
谢凌玉:“……”
少女眉眼微弯笑着,脸色却透着病态的苍白,额角覆着一层细汗,站着的身子有些不自觉的蜷着。
谢凌玉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嗯了一声,“到了。”
桑萤诧异,“哎,谢凌玉,我真要跟你一起去妖界啊?你去救人带上我是不是多余了点,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阵光散去,露出周围场景,传送阵将他们送到了修真界与妖界的边境交界处。
桑萤笑着摆摆手,“你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好……”
手腕忽然被修长指节扣住,青年神情冷淡拉着她朝前走,桑萤愣了一下,跟在他身后有点懵,“谢凌玉?”
青年嗓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妖界有不少妖认识我,此行未免打草惊蛇,需要师妹的易容之法。”
桑萤顿时了然,“早说嘛,你想变个什么样的?”
“师妹拿主意便好。”
桑萤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想了想,啪一下贴上他的肩,白衣青年身量顿时矮了一些,体型变为了清瘦少年。
谢凌玉顿了顿,转过头看她。明明平时总是沾花惹草的脸已经换成了平平无奇的少年模样,但那双漆黑的眸子看过来时,还是让桑萤心尖一颤。
她抖了下眼睫,刷一下掏出面小镜子挡住自己的脸,“你觉得怎么样?”
清冽如泉的嗓音从镜后传来:“为什么是少年?”
桑萤淡定:“你让我拿主意的,那我不得编个合理的人设么?”
“好了,现在你的人设就是整个师门最小的师弟了,而我是你的师姐,我们俩从小相依为命。来,师弟,叫声师姐听听。”
谢凌玉:“……”
“桑萤。”
他拿下她手里的镜子,神色平静看她,“你想这一天多久了?”
桑萤别开脸,心虚。
“哈哈,怎么会呢,这就是刚刚随便编的啦,我怎么可能会想着翻身做老大呢。”
谢凌玉平静看她一眼,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淡淡收回目光,拉着她走进夜色中的一家妖怪旅馆。
妖界虽然与修真界关系不好,但两界之间还是有着贸易联系的。妖界生活环境较为原始质朴,没经过开发,拥有数不清的自然资源。
而人修擅制造,工业制造出来的衣服、器材工具都是妖界的妖稀缺的东西。
只不过因为大环境的原因,妖王不允许贸易,这些交易都是偷偷在私下进行的,规模也很小。
边境坐落着不少妖怪酒馆和旅馆,桑萤对此有所耳闻,这些表面上是旅馆,实际上是提供人修与妖交易的场所。
有交易的地方就会有信息,桑萤了然:“我懂了,你是想在这里调查一下失踪人的线索,不过谢凌玉你是不是走错了,旁边那家才是酒馆……”
“两百灵石。二楼,最里面那间。”
狮子老板穿着一身红绿袄子,正靠着摇椅打盹。桑萤两人进来,他掀起盖脸的帽子看了一眼,拿了个牌子丢到柜台上,又合上了眼。
桑萤拿出四百灵石:“麻烦给我师弟再开一间。”
狮子老板不耐烦摆爪子:“本店不提供小夫妻玩什么情趣,要玩什么回家玩去,把房间留给需要的人。”
桑萤:?
她还没反应过来,谢凌玉已经拉着她的手腕上了楼,走进房里,关上门。
桑萤还懵懵的:“不是,都伪装成这样了,他怎么知道的?”
“气味。”
谢凌玉松开手,淡声,“妖可以闻到人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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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暴露,我替你遮了一下。”
桑萤凑近闻着手腕上淡淡的白檀香气,明白了,是因为她身上有他的味道,那个老板才会认为他们是夫妻。
今天偶然相识的狸花猫妖丧彪也对气味很敏感,她还以为只是猫妖才这样,原来所有妖都是……桑萤忽然一顿,那谢凌玉也会这样吗?
“师妹今日去仙盟前,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桑萤“啊”了一声,有点不明所以,回想着:“挺多的吧,记不清了。”
正好想到丧彪,桑萤就顺嘴说了出来:“噢对,我今天认识了个离家出走的狸花猫灵宠,它主人找过来的时候它不想回家,我就帮了它一下。怎么了吗?”
谢凌玉轻垂下眼:“无事。”
桑萤也没在意,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件事,他们两人只开了一间房间,这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榻。
这也就是说……他们今晚要睡在一起?
虽然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但那也是三年前成亲那晚的事情了,而且她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睡着的了,而且她睡姿很不规矩会乱翻,而且、而且她来了癸水,万一弄脏他衣服会很尴尬的……
“师妹。”
桑萤揪衣服的手停下,抬头看他。
“边境的妖修为不高,察觉不出只是浅薄的气味遮掩,而深入妖界后,这种法子便会被识破。”
桑萤似懂非懂:“所以需要更浓郁的气味才能藏住我人修的身份?”
眼前的少年神色平静,轻嗯了一声。
桑萤坐在榻上,微微歪头,清泠眸子看他:“那要怎么做?”
少年站至她面前,清瘦身形靠近她,弯下身伸手一揽,虚虚将她拢在怀里。
清冷的白檀气息笼罩过来,桑萤先是一懵,而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如玉脖颈,反应过来后耳根像被火点燃了一样,蹭的一下烧了起来,又红又烫。
她恍惚间看到了几支漂亮的红烛,朦胧安静,烛火晃晃悠悠间,听到了喜乐的声音。
热闹的、喜庆的。
但她却在哭。
无声的眼泪大颗落下,如连珠似的,砸在精致漂亮的喜扇上,龙凤呈祥的云纹浸湿,糊成一团。
喜扇被轻轻抽走。
她猛地抬起眼,看到了……
气息倏然抽离,不过一息少年已然松开了她,后退了一步,语气如公事公办般平稳,“像方才这样,同妖近距离接触就会留下浓郁的气味。”
“不过若是师妹觉得不妥便算了,我再另想别的办法。”
桑萤扑通的心跳还没平息,身体僵硬,脑子碎了一地。但嘴里的话却已经不受控制脱出:“哦,这有什么的,不就是抱一下,我怎么可能不行?”
谢凌玉微微颔首,在一旁坐下,抬起乌沉眸子,语气清淡:“既然师妹没有异议,那便开始吧。”
桑萤刚把碎掉的脑子拼回来,就听到这话,僵硬扭头看他:“……不是已经抱完了吗?”
“若要做到掩人耳目,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桑萤:?
……夺少??!
9. 第9章
自桑萤记事起,父亲就很忙。
身为一宗之主,他每天有很多事要做,殿外总是围着数不清的人。年轻的、年老的面孔,来来往往,桑萤一个都不认识。
桑景明不让她在这些人面前露面,也不准她外出下山。
小院子里的花圃是她每天待的最久的地方,其次是小秋千,负责照顾她的符人推着她晃晃悠悠。
偶尔桑景明忙完了来见她,桑萤总是小手攥着粉红小花铲,铲花泥丢到他身上,忿忿骂他讨厌鬼。
他也不恼,眉眼弯弯将她抱起来,将一朵小花别在她的头发上,“今天给我们小萤大王读这本故事书,小萤大王就饶我一回,好不好?”
桑萤气呼呼的,“上次还没饶完呢!念两本!”
等她再长大一点,七岁的时候,桑景明从山下领回来两个少年,按着她的肩,“以后他们两个就是你的师兄了,往后也住在山上。”
两个师兄性子完全相反,大师兄年纪稍大,温和稳重,对桑萤很照顾,给她缝衣服、梳头发,还会做好吃的,只是她身子弱,总不让她贪嘴。
二师兄则是像只花蝴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揪她小辫子逗她。
他们没有限制不能下山,二师兄每次下山都会带回来新奇的小玩意,故意在她面前玩,托着腮悠哉看着她馋的不行却故作不感兴趣的小模样,等逗够了再给她玩。
桑萤只觉得终于有了玩伴,开心得不行,没有注意桑景明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忙。
十二岁那年,桑萤干了件大事,趁桑景明不在山上,用自己画的符破开阵法,一个人偷偷跑下了山。
两个师兄发现的时候都急疯了,在外办事的桑景明也丢下一切赶了回来,一群人满世界找她的时候,桑萤完好无损回来了。
也不算是完好无损。
她浑身脏兮兮的,小脸苍白满头是汗,身后半拖半背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的少年。小小的身子被压在底下,一步一步挪上阶梯。
她抬起头,头发汗湿成缕,眼睛却亮晶晶的,“你们看,我捡回来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弟!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叫他小尾巴,爹你看,他真的有小尾巴!”
几人都是又气又无奈。
然而天不遂她愿,后来这个小弟成了她的小师兄。对此桑萤颇有怨念,明明他是后来的,凭什么压她一头?
二师兄啃了口卤鸭脖,笑着怂恿她:“你跟他打一架,自然能成师姐了。”
桑萤睨他一眼,抓起鸭脖大喊:“爹——二师兄给我吃山下的垃圾——”“哎哎哎祖宗别乱喊!我错了!”
虽然捡回来的小弟摇身一变成了师兄,但桑萤还是该怎么使唤他就使唤他,每天放课让他背着上山,让他抓后山的灵鱼,再用他的剑烤鱼,烤糊了就全丢给他吃。
……
十五岁,一个很平常的晚上,桑萤得知了一则死讯,是桑景明的。
告知她消息的是仙盟盟主,一个和蔼的老人,桑景明曾领着她见过一次,让她叫白爷爷。
白爷爷告诉她,桑景明死于修士的四九重劫,是天劫,修真界每个修为高的修士都会有此一劫,让她不要太难过,先跟他回仙盟。
桑萤问:修为高,为什么会死?
白爷爷不吭声了。
但过了会儿,他又说:小萤,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会看着你爹这么多年的心血都被别人夺走,自己也沦为他人工具吗?
桑萤明白了,桑景明死了之后,她是唯一继承人。
只要谁娶了她,谁就是光明正大的,名正言顺的,天下第一宗,无问宗的宗主。
果不其然,桑景明死讯传开的第二日,提亲的人就围满了仙盟,堵得水泄不通。
仗着桑景明已死,无所对证,每个人都说早已定下了婚约,让仙盟赶紧放人,不然别怪他们不客气。
白爷爷走进紧闭的房间,放下一份让位契书,和一纸烫金婚书。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白爷爷老了,没办法护你一辈子。这些是他留给你的。景明这孩子曾跟我说过,他只希望你此生能平安喜乐,不受这些世俗牵绊影响。他这些年在白爷爷这里存了不少钱财,足以你无忧过一辈子,等风波平息后,我送你去蓬莱,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桑萤:钱给我。还有,他没别的话说了?
白爷爷摇摇头。
桑萤拿起那份让位契书,撕成了碎片。
又拿起婚书,看着数日前桑景明在她面前亲笔写下的婚书喜词,看了许久,最后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桑萤说:外面很吵,让他们安静会儿,我听不到我爹骂我了。
不知道白爷爷做了什么,两天后,无问宗内躁动平息。
宗主之子尚且年幼,大长老心慈仁厚,暂代宗主之职,处理宗内事务。
桑景明头七还没过,桑萤出嫁了。
盛世婚礼,铺天盖地。
整个仙盟的弟子全员派出护送,桑景明的旧友,几方早就息影的势力的大佬和仙盟盟主寸步不离,跟在仙轿后面坐镇。婚礼上,无问宗大长老也送上了贺礼。
外围人士遥遥望着,流言纷纭,却无一敢动。
门外喜乐和鸣,热闹非凡。
门内死寂无声,红烛昏暗。
桑萤坐在榻上,冰凉的手指攥紧喜扇,指甲掐进了掌心也浑然不觉。
明明强忍着泪意,唇瓣咬得泛白,但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制大颗大颗落下,砸在喜扇上。龙凤呈祥的云纹浸湿,在眼前糊成一团。
喜扇被轻轻抽走。
红盖头被掀开,露出了发间的白花。
桑萤抬起头,朦胧泪眼中,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少年。
他倾下身,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抱住她,声音很轻很轻。
“师妹,哭吧。”
……
或许是那时候少年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或许是他的声音温柔得能让人卸下防备,桑萤记得那晚自己扑进他怀里,紧紧攥着衣角,放声恸哭。
最后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桑萤想起当时在他面前哭的惨样,耳根微微发烫,别开眼,语气随意自然:“知道了,不就半个时辰么,抱就是了。”
她拉了拉袖子,做了下心理准备,然后抓住他的胳膊一拽,像抱孩子似的把人拽进了自己怀里,捧住少年后脑靠在自己肩上。
“这样行了吧?”
谢凌玉:“……”
察觉他诡异的沉默,桑萤好心问:“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就说。”
少年语气平淡:“师妹不觉得手酸么?”
虽说是变小了体型,由青年变成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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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说块头也比桑萤大很多,这么抱着桑萤需要努力抬着手,肩被他脑袋压得也有点酸。
她诚实点头:“确实有点。”
少年微不可察叹了口气,直起身,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桑萤就轻轻靠在了他怀里。
清冷熟悉的白檀香味笼了上来,桑萤小脸贴着他的心口,好像被困在了这一方小世界似的,浑身僵硬了起来。
她干干巴巴开口:“那个,其实我觉得胳膊也不是很酸……”
“但我有点累了。”
桑萤话音一顿。
夜晚寂静,少年清冽的嗓音染上了些黯哑,在耳边听起来沙沙的,痒痒的,“今日追捕凶犯追了一整日,有几只妖自爆,受了些伤。师妹那样的姿势,我不好调息恢复。”
被丢在了一边桌上,床幔放下什么都看不见,但正努力偷偷听墙角的小肥龙:?
老大,那几只妖不是连衣角都没碰到么???
桑萤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去酒馆要来旅馆休息,原来是受了伤。
以前还在明华山的时候,谢凌玉下山历练时也会受伤,那时候他总是不肯说,明明伤口都见骨了,还淡淡地说没事。
昨日也是,从万冰谷回来的路上,她问他是不是受了伤也不说。
她是还头一次从谢凌玉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让她有种一直凶恶的狗狗忽的露出伤口示弱的感觉,心里霎时间软和成了一片。
她当即不乱动了,轻轻靠在他怀里,“这样行吗?是不是压住你了,会影响到你调息吗?”
谢凌玉微微一怔,垂眼看着怀中少女发顶。
他轻轻垂下眼睫,遮掩眸中情绪,“不会。”
那就行,桑萤稍稍放下心来。
“话说受伤了不用吃药吗?要不去看看医修……”
“师妹,这次任务的报酬,和上个月的工资。”
少年忽的将几枚纳戒塞进她手里,桑萤注意力登时被转移了,想起仙盟的事,不满开口:“对了,你今天干嘛要在殿上当面问那些家族要东西呀。”
谢凌玉一顿,眼睫微垂。
少女忽的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肩,指指点点:“谢凌玉你也太笨了,这种事怎么能当面说呢,应该私下给每一家都发一份清单啊!”
“他们这些世家家底雄厚,又这么爱名声的肯定不会不给,这样东西不就有五份了?这一下就少了多少,亏到家了。下次记得每家一份,知道没。”
谢凌玉:“……知道了。”
桑萤见他听进去了,这才满意点点脑袋。从二十万灵石里数出来两百灵石正想给他,想起来旅馆一晚两百,又生生扣回去五十,给他一百五。
“给,这个月的零花钱。”
“多了?”
桑萤小脸埋进他怀里,哼了一声,发丝遮住微红的耳根,“看在你最近表现还不错的份上,给你涨点。”
才不是因为抱抱很开心呢!绝对不是!
……
夜幕安静,月光清冷透过轻纱床幔,隐隐撒下轮廓。
桑萤被灵力温暖着小脸不再苍白,有了血色,像只乖巧的小狐狸,窝在少年怀里沉沉睡着。
身后人垂下眼睫,漆沉眸子暗涌着稠郁欲色。
沉寂半晌,缓缓捉起她的手,低头在细白腕间落下浓深一吻。
10. 第10章
翌日,桑萤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外面已是黄昏。
她身子弱,需要睡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精神,平日里就喜欢睡懒觉。昨晚癸水没作痛,又到处跑了一天太累了,不出意外她就睡了一天。
谢凌玉没叫醒她,一个人出门估摸是去外面调查了,门外设了禁制,外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桑萤去洗漱了下,换了身衣服。
梳头发的时候,一抬手又看到了腕间红痕,较之昨日好像又红得深了些,像颗红艳艳的莓果。
桑萤奇怪,她昨天又磕到哪了?
桌上温着一桌饭食和汤药,桑萤没什么胃口就随便挑了两筷子吃,捧起药碗边喝边摸出琉璃镜。
这药是从十二岁时桑萤便一直喝着的,味道极苦,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各种不愿意,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味道,甚至还能从尾调中品出一丝特殊的甜味。
北鸢那边封禁解除了,桑萤联系上冷面,如万通商会的当家所说,冷面到了北鸢云水分会就被仙盟带走了,现在仍被拘留在仙盟接受调查。另外万通和行霄两个商会也一样。
冷面听桑萤说完昨日情况:【这么说,这两家商会就是幕后主使?】
桑萤:【不,会咬人的狗不叫。】
三家敌对商会,唯一一家没有在此时落井下石的,是和云水一样以灵网销售渠道为主的锦绣商会。
冷面:【大小姐,其实我有一件事好奇很久了。为什么您不把商会的事告诉剑君呢?就像这次的事,以剑君的名声,再稍加操控,商会就不会深陷负面舆论中了,您也用不着这么劳累了。】
桑萤:【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冷面:【好的。那大小姐您的剑穗送出去了吗?】
桑萤:【……】
桑萤结束了聊天。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重回无问宗一举拿回宗主之位前,当然要先蛰伏起来隐藏实力了,所以她才隐姓埋名创办云水商会。
不过……桑萤别扭挪开眼,一开始不告诉谢凌玉的原因,是觉得要是失败了那也太丢脸了,所以想等做出成绩再告诉他。
再然后……云水商会当家的名声就变成了贪财好利心狠手辣的老女人,桑萤实在很难开这个口,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桑萤沉默,还是等她什么时候把形象扭转一点再告诉谢凌玉吧。
喝完了药,谢凌玉还没回来。桑萤倒回床榻上,翻起了之前加的那个聊天群。
这两天他们又聊了不少,彩霞洞主和朋友捉奸的事有了后续,两女方都要休夫,联合起来将两个男修骗婚的事挂在了灵网上,现在骂声一片,人人喊打。
白猫刀客还在找丧彪,群里发了许多条消息。
【昨天瑶池的仙子给我指了方向,我一路上追过去,居然发现了一家专门抓灵宠配种的黑心兽场。我已经到门口了,这就去拯救咪咪!】
桑萤看了一眼顶着自拍头像和小女猫聊的不亦乐乎的丧彪,把丧彪拉进了群。
丧彪:【喵喵喵,这是什么群?】
白猫刀客秒发消息:【咪咪!不要害怕,你的贞洁由我来守护!】
丧彪:【什么咪咪,我不是咪咪,王大傻你认错人了!】
白猫刀客:【不可能,你耳朵上那两撮犟种毛化成灰我都认识。等等,咪咪你不在黑心兽场……两分钟前道友圈照片定位妖界千鲤池,我马上到!】
丧彪:【!!!】
一人一猫没再说话,显然又在玩抓猫游戏,群里的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彩霞洞主却把桑萤点了出来:【睡不醒道友,晚上好啊】
这个号是桑萤的私号,网名是她随手起的,就叫睡不醒。
群里人却以为这是她的道号,纷纷向她问起了好。
填湖居士:【睡不醒道友,晚上好啊】
外送天尊:【睡,好】
不空道人:【+1】
碧墟童子:【道友你和群里的一位前辈道号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说不定你们会很聊的来@长眠真君】
长眠真君:【Zzz(自动回复)】
桑萤:“……”
彩霞洞主:【睡不醒道友,你夫君的事如何了?】
上次桑萤误发了那句话后,群里发了不少帮她分析的信息,只不过桑萤一直在忙就没看到。
彩霞洞主:【我还是那句话,成婚三年坚持分房睡,要么不行要么是断袖】
填湖居士:【支持】
外送天尊:【有道理】
不空道人:【+1】
买股妖皇:【我不这么认为,据我阅文多年的经验分析,通常这就是先婚后爱这种类型话本子的常用开头,先结婚,再开始发展感情】
填湖居士:【支持】
外送天尊:【有道理】
不空道人:【+1】
彩霞洞主:【……你们几个墙头草到底站哪边?】
外送天尊:【哎呀彩霞道友,我们只是觉得这些都有可能嘛,主要是还没听那位道友诉说具体情况,不就只能瞎猜了】
填湖居士:【支持】
不空道人:【+1】
桑萤看完这些聊天记录,盯着买股妖皇说的话,耳根微微发烫起来。
她慢吞吞敲字:【其实我们之前是师兄妹关系。】
买股妖皇:【什么,还是青梅竹马!】
彩霞洞主:【你等会儿再磕。睡不醒道友,那你和你夫君是有感情、互相表明了心意才成的亲,还是……?】
桑萤顿了顿:【我也不知道。因为一些原因才成了婚,婚后他还是称呼我为师妹,关系和从前并无差别。】
彩霞洞主一眼便看出桑萤的心思,虽然不知道两人到底因为什么原因成的婚,但成都成了,以她的性格,喜欢就要去大胆尝试争取。
于是她道:【既然不知道那就想办法知道答案嘛!先从分房睡的问题开始,他到底是不行还是断袖,一试便知。】
其他群友也纷纷附和。
桑萤对于这句话奇怪很久了,总感觉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好话,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不行是什么意思?断袖又是什么?】
热闹的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桑萤有点紧张起来,难道她问错什么了?
彩霞洞主深吸了一口气,仅仅聊天的这几句话,桑萤在她心里就构建出了一个单纯不知事的妹妹形象。
和群里这群老油条完全不一样!她可得好好守护,以后得让这群满嘴跑飞车的群友收敛一点。
她咳了声,措了下辞:【断袖呢,就是指一个男修的爱情取向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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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女修,而是同性别的男修。又可以称为龙阳之好。】
桑萤懂了,就是彩霞洞主朋友所经历的事。
她从小在明华山长大,身边除了几个师兄就是不会说话的符人,他们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东西。
在离开明华山后,她和谢凌玉成婚,婚后三年她都在忙着商会的事,京溪温婉,冷面话少,两人都不是会跟她聊这些八卦的性格。
桑萤:【那要怎么判断呢?】
彩霞洞主:【简单。有断袖之好的男修对于女修没有兴趣,厌恶和女修亲密接触,你跟他接触一下试试就能看出来了。】
桑萤回想了下昨晚抱抱时谢凌玉的神情,应该是没有厌恶的,细想,这个办法都是他提出来的呢,若是讨厌和女修接触的话,他就不会说出来了。
于是桑萤果断回答了不是。
彩霞洞主:【很好,排除了一种可能,那就剩下另一种了。】
琉璃镜响起声音,是彩霞洞主发来了私信,发的是语音,女声放低温柔。
【那个,妹妹,你知道什么是双修吗?】
桑萤:【听起来是一种修炼功法?】
【……嗯,是这样没错,不过有别于普通的修炼功法,是需要一男一女两个人才可以修炼的功法。我发给你一份双修功法,里面有些……解释,你看看应该便明白了。】
彩霞洞主的声音听起来吞吞吐吐的,桑萤奇怪打开她发来的图文,几秒之后,小脸蹭一下烧了起来。
……和上述一样的原因,桑萤认识的人都不会跟她说断袖这样的东西,更别提双修了。
她成婚的时候尚且年幼,是形势所迫的无奈之举,情况特殊,更不可能有人教她这种男女之事。
桑萤红着脸大致翻阅了一下,她只是单纯并不是傻,很快明白过来:【所以你之前所说的同房的意思其实是……】
【是的,夫妻成婚之后,便会圆房合修。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另一种情况,并非所有男修都有合修的能力,天下间,有一部分男修是“不行”的。】
桑萤摸着发烫的小脸:【不行?】
【没错,男修天生阳气旺盛,不行的男修就是阳.痿。这种人面对女修的再三撩拨都不会有反应。】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勾引他,撩拨他,看他会不会有反应,就能判断他到底是不是了。】
门忽然被推开,桑萤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琉璃镜关掉压在枕头下,扭头看向进门的少年。
“谢、谢凌玉你回来了啊。”
少女慌慌张张的,脸上还染着一抹不正常的红霞。
谢凌玉眉头一蹙,走过来便抬手探上她的额头,“昨日着凉了?”
桑萤一愣,“我没生病!就是、就是屋里有点闷。”
谢凌玉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染风寒后放开手。离得近了,看清眼前少女模样,目光忽的一凝。
少女眸子含着一层朦胧水汽,雾蒙蒙的,微微别开脑袋不看他。
床畔盈盈的光照下,纤白的脖颈就这么毫不设防露了出来,几缕发丝垂着,皮肤透着一层粉,沿着颈线再往下……谢凌玉倏地挪开了目光,站了起来。
“我去开窗。”
桑萤转过来,偷偷睨他的背影。谢凌玉会……不行吗?
要不,试一下?
11. 第11章
窗外月明星稀,妖界的天气很好,晚风卷着花香送来,气息怡人。
桑萤吹了吹风冷静了下来,拍拍自己的小脸,她在想什么呢,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你今天出去,怎么样?”
谢凌玉淡声:“有些眉目了。明日我们去妖界南离境。”
妖界有着四方妖王,东西南北。南离境便是南方妖王的势力,传闻那边以蛊术闻名,只要中了南离蛊术的人便会永生永世困在那里,故南离境又称难离境。
桑萤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呀,都知道什么地方了,今天晚上直接去就好了。”
“哦对,不能御剑,我叫个妖来送就好了,马上就能出发。”
桑萤摸出琉璃镜,手腕被白皙指节轻轻按住,“师妹,我还未调息好。”
桑萤眨巴眨巴眼,“噢。”
三分钟后,一匹白马在轿子前铺上红毯,嘴里叼着玫瑰,弯腰行礼:“尊尊尊尊贵的客人,请上车。”
轿子外表朴实无华,内里装潢豪华舒适,连茶都泡好了,两人上车后,白马麻溜卷起红毯拉车,跑起来一点起伏都没有。
桑萤托腮,轻哼:“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谢凌玉淡淡看她一眼,没出声,靠着车厢合上眼。
送他们的妖是小妖主级别的妖,本身又是以速度见长的白马,到南离境只需要一晚时间。
路上闲着也是闲着,桑萤又记起了测试的事,主动挑起话头:“哎,谢凌玉,我闻着身上味道淡了,再抱一会。我可不想在那被发现了被人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蛊……”
少年仍阖着眼,神情淡淡的,捉住她的手腕一拉,桑萤就倒在了他怀里。
心跳蓦地乱了一拍,桑萤挪开眼睛,平息了一会儿,打算实施测试内容。
等下。
等等等一下。
……怎么测试没教啊!
桑萤这下傻了,但都到这里了,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还说不准猴年马月呢。她牙一咬,开始自由发挥,站起身,一下重重坐在了他腿上。
她有一次跟人谈生意时易容成了男人,那个合作商是个妩媚美艳的女人,当时看上她了想勾引她就是这样坐在她腿上给她喂酒,虽然她一把推开了说那是另外的价钱,但流程是这样没错。
桑萤脊背僵硬得像条咸鱼,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少年睁开眼睛,乌沉沉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师妹。”
桑萤期待:“嗯?”
“你踩着我了。”
桑萤低头看去,自己果真踩着他了,连忙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一边。
少年移开目光,不动声色扯了下衣袍。
桑萤坐回原位,偷偷看他。
好像没什么反应?
对了,还少了喂酒的环节!
桑萤倒了杯茶,端着茶杯,怼到他脸前,“谢凌玉,这杯子不错,你尝尝?”
手一抖,晃出去半杯热茶,浇在少年身上。
谢凌玉:“……”
少年神色平静,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放下,抽了条帕子擦干她手上的茶水,取出几本书。
“师妹若是无聊,这里有几本打发时间的话本子。另外,到了南离境师妹像今日一样待在旅馆中,无需外出,所以也无需再染气息。”
也就是说不用再抱抱了。
桑萤既觉轻松又有点说不出的空落,应了一声,拿过话本子坐在了少年对面。
她想,这是最妥当的决策,如果换了她她也会这么做。
毕竟她实在是太弱了,还未筑基,跟他一起去救人只会是拖累。
她给彩霞洞主汇报了一下情况。
彩霞洞主:【什么?年轻漂亮的老婆都坐腿上喂酒了还一点反应没有?那绝对没跑了,就是不行。】
【成婚三年都不同房睡,我就说吧,肯定有问题。他就是怕你发现才不敢一起睡的。】
桑萤疑惑:【为什么怕我发现?】
【当然是因为自卑啊,阳.痿的男修都很怕被别人发现这件事的,怕被嘲笑。很多男修一被说破还会恼羞成怒。】
桑萤默默看一眼对面阖着眼的少年,抿了下唇……她又不会嘲笑他,都认识这么久了,也不肯告诉她么。
转念一想,她自己也没告诉他商会的事,忽然就能理解这件事了。
他这人一直很要强,受伤了都不肯说。堂堂天榜魁首的妖修天才却不行,这种事,肯定不会告诉她。
桑萤:【那没办法治么?】
【这倒不是,现在医术发达了,修真界治好的案例也不少。正好我有几个医修朋友,回头我帮你问问。】
到了南离境旅馆,下车时白马叼着玫瑰,蹄子递过来几张小卡片:“尊贵的客人,这是我的名片,下次有需要可以联系我,老顾客打八折噢!”
桑萤正想收起来,忽的注意到卡片中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且潦草。
【咕咕,咕咕咕】
桑萤一愣,再抬头看去的时候,白马已经跑的不见影子了。
谢凌玉看过来,“有事?”
桑萤自然收起小卡片,“没事,走吧。”
和昨天一样,谢凌玉在房间外设下了禁制后离开。桑萤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过了两刻钟,窗外传来鸟的咕咕声。
桑萤走到窗边开窗,一眼便看到了树上的那道红影,青年一身红衣懒散靠在枝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和她对上视线,挑起眉,轻佻笑了下,“呦,好清秀的姑娘。”
桑萤关上了窗。
“哎哎哎祖宗,错了错了。别关别关,有事跟你说。”
桑萤这才重新开窗,趴在窗沿托着小脸,幽幽开口:“二师兄,你被卖到黑心矿场挖矿三年终于逃出来了?”
萧伶舟忍住过去揪她小辫子的冲动,“师妹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桑萤:“谁让你一玩失踪就是三年,我不就只能猜你被人卖了。”
三年前她和谢凌玉成婚后,大师兄闭关突破至今未出,二师兄只给她留下一道简讯便人去无踪,三年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桑萤奇怪:“二师兄你要跟我说什么?还一定要避开谢凌玉……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回来了?”
眼前的青年沉默两秒,看她一眼又挪开,微微抿唇。
桑萤看不懂他的眼神,但三年未见,她觉得萧伶舟变化很大。
乍一看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身上却有了很多秘密。就像现在,她不知道他这三年去了哪里,又为什么现在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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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妖界。
萧伶舟顿了顿:“小萤……你相信师兄吗?”
桑萤一愣,霎时间谨慎起来,看看四周没人才松口气,沉痛开口:“你走吧,我今日没见过你。对了,这五百块你拿着,逃命路上也能过得好点。”
萧伶舟:“……”
他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笑,“我看上去就那么像是作奸犯科的人?”
桑萤:“把像去了。”
“不是犯事了,那是怎么了?”桑萤把五百灵石又收进小荷包。
“我想说……”
萧伶舟正想开口,对上少女盛着笑意、澄澈清亮的盈盈眸子,到嘴的话陡然拐了个弯。
“我知道那些被抓的女修在哪,可以带你去。”
桑萤眨了下眼,笑:“三年不见,二师兄在妖界混出门道了?”
她趴在窗棂上,托着腮:“可是我答应了谢凌玉不能出门,要在这等着他,而且他设下了禁制我出不去欸。”
萧伶舟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心生烦躁,“那他和别的女修约会你也不管了?”
“抓去的那些女修可都是年轻漂亮的,什么各大家族的,还有合欢宗……”
一张符如水融开禁制,少女跳下窗户,“约不约会的我没所谓,没什么感觉,他想干什么也跟我没关系,主要是对合欢宗感兴趣。”
她仰起小脸:“二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萧伶舟:“……”
他看着她灵动的小表情不禁失笑,下意识像从前一样抬手,想要揉乱她的头发。
桑萤“啪”一张符贴了上去,趁萧伶舟手臂僵住的时候躲开,“我就知道你又搞偷袭,我梳了半个时辰,头可断血可流发型绝对不能乱!”
以桑萤的灵力,符纸最多定住他手臂一秒,就飘落下来。
萧伶舟接住那张废符纸,卷着收进袖子里,语气幽幽:“师妹的符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刚刚见面我竟没看出一丝端倪。”
桑萤一脸同情:“你已经穷到收废纸了?”
萧伶舟没好气揪了下她的小辫子:“这叫消踪灭迹,懂不懂,出来混学问很大的,好好看好好学。”
桑萤嗯嗯嗯点头,心道要是被谢凌玉发现了,她就说是萧伶舟把她拐走的,把锅都甩他头上。
南离境境内虫蛇多得很,萧伶舟知道她身子弱受不得这些,递给她驱虫香囊让桑萤挂上,又招来小犬妖拉车,让她坐在车里。
萧伶舟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来的路上顺手买的,这边的特色花糕。偷偷吃,别告诉……”他顿了顿,“这儿的梨汁不错,你尝尝。”
桑萤咬着还热乎的花糕,“二师兄,那些被绑架的女修是怎么回事?妖王为什么要绑她们?”
“行啊小师妹,这都被你猜到了。”
萧伶舟抿了口梨汁,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样,笑起来:“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一月前,北境妖王外出时出了点意外,受伤昏迷了一晚。”
桑萤:“然后?”
“然后,妖王在几日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噢。”
原来是找孩子亲爹的故事,桑萤没什么波动应了一声,两秒后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猛地抬起小脸。
“等等,北境妖王不是个男妖吗??”
12. 第12章
据桑萤所知,北漠境的妖王是一名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猛男,在几年前以铁拳生生打上了妖王之位,威名颇盛。
但……怀孕?
桑萤联想了一下那个美丽的画面,顿感不好,晃了晃脑袋,“确定是怀孕吗?不是中了别的招数什么的?”
萧伶舟笑:“小师妹你能想到的,那妖王自然也想过了。不然你猜为何北境的妖王要来这南离境?”
南离境擅蛊毒之术,桑萤点头,凭空让男妖怀孕,的确会怀疑到邪门的蛊术上,来找南境妖王也实属正常。
不过既然已经找过了南境妖王,还是绑了那么多女修,那便说明并非蛊毒导致的了。
“北境妖王当时昏迷不醒,只隐约记得是个年轻的人类女子,修为高深。”萧伶舟喝了口梨汁。
桑萤了然,不确定目标,所以才到处抓人,见到年轻女修就迷晕带走。
她又咬了口花糕,修为高深的女修啊……怪不得四大家族的年轻女孩都被带走了。还好她是弱鸡,不然说不准也成了目标了。
桑萤这下是真有点好奇了,男妖怀孕,还是个人类女修干的。
“师妹这几年境况如何?”
桑萤一愣,回:“还不错?”
几年没见,她也难得温和了下来,笑着说:“冷面近来剑道又精进了,就是还是一张木头脸。喇叭这几年到处跑,我不便出门,各地分会很多都是他在管。”
冷面和喇叭都是桑萤捡回来的,比她还小上几岁。
成婚后,冷面跟在她身边当护卫。喇叭擅长交际,跟个小喇叭似的整天叭叭叭,去管各地分会。
两人都有名字,冷面叫迟厌,喇叭叫封朝,但桑萤老是记不得名字,就根据两人性格起了冷面和喇叭。久而久之,连京溪和谢凌玉也都这么叫。
萧伶舟托着下巴,目光幽幽:“师妹还真是擅长捡东西。”
一个谢凌玉不够,又捡两个。
桑萤也悠悠叹气,她现在还是改不了乱捡东西的习惯,不过已经在努力控制了。
半年前遇到个昏迷的少年,上个月遇到只昏迷的兔子,上周碰见个昏迷的小孩……她都没捡回家好么。
“分会……云水商会是你的?”
桑萤点了点脑袋。对于萧伶舟,倒没什么可隐瞒的,名声差也无所谓啦。
萧伶舟笑了,“师妹行啊,闷声干大事。”
又聊了一阵,萧伶舟忽问:“那谢凌玉呢?”
桑萤奇怪:“这你应该用不着问我吧?不到处都是他的传闻,妖修天才青玉剑君,前几日还刚夺得了天榜魁首。”
“我不是说这些。”
萧伶舟稍稍靠近了些,眸子微眯盯着她:“我是说,你和他怎么样?和他表明心意了么?”
桑萤心“噗”的一跳,面上却还是淡定自若,高高仰起小脸,“二师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了?就算成婚那也只是缓兵之计,他不过就是我的小跟班,我堂堂明华山老大怎么可能喜欢他,二师兄你实在想多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
萧伶舟看着她颤个不停的眼睫,好笑又无奈,“行行行,是师兄想多了。”
“既然师妹不喜欢他,那打算什么时候和离?”
桑萤一愣,“和离?”
“是啊。”
萧伶舟靠在车厢上,抱着双臂:“你与谢凌玉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也并无感情。他早晚会喜欢上别的姑娘,到那时,你和他该如何相处?”
谢凌玉……喜欢别的姑娘。
桑萤懵了一瞬,嚼着这句话,心尖泛起淡淡的疼。但萧伶舟说的不错,若是谢凌玉有了心悦之人……怎么办?
“左右都是没感情的缓兵之计,换了谁都一样,不过就是知根知底的更信任一些,但谁说知根知底的只有他一个?”
萧伶舟睨着她,笑眯眯的,“大师兄不在,不是还有我么。师妹若是说点好话,求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牺牲一下自己,帮这个忙。”
桑萤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推开,嫌弃:“不要,你太丑了,我怕拜堂的时候晕过去。”
萧伶舟哼一声,“你二师兄可是风靡万千少女的花美男,以前上剑道课的时候天天有女修给我送情书。”
“算了,你这烂审美一时之间是掰不回来了。”拉车的犬妖停下,萧伶舟掀开车帘,“我给你找了几个不错的,喜欢哪个自己挑挑吧。”
桑萤下车,看到站着一排容貌漂亮的少年青年,一溜的都是气度清冷行事端方那款,见了她只是微微颔首。
高冷话少、神情冷淡……桑萤一下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照着谢凌玉那个模子找的。
她没忍住捂脸,“二师兄你到底想干嘛!”
萧伶舟搭上她的肩,“看上哪个了直接说,放心,这都是你师兄我亲自把过关的。没有情史,干净,专一,疼老婆,成亲后只听老婆话,让往东不会往西。或者师妹你想都要也行……嘶!”
少女重重踩了他一脚,扭头就走,萧伶舟连忙追上去,跟在她身旁走。
“哎,师妹你要不喜欢这批,还有……”
“萧伶舟!”
记忆里桑萤很少叫他名字,只有真生气时才会这么叫他。
萧伶舟一听,怂了下来,不再继续。他看着她的后脑勺,抿了抿唇。
谢凌玉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表面看上去光风霁月,实则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骨子里黑得要命。
只有他这个单纯的师妹看不清他的本性,还觉得他真像传闻中那样是个仙风道骨的正人君子。
若他真能一直对师妹好这些也便罢了,但偏偏……
“噗。”
枝梢上传来一声轻笑,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桑萤抬头看去,树上坐着一个穿着南离境特色亮银服饰的少年,单膝支着靠坐,皮肤冷白得近乎阴郁。
明明在笑,漆黑的瞳仁看起来却有种让人后背发寒的感觉。
是妖,而且似乎很强。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笑什么笑,当心晚上睡觉被人扒了皮串签子烤。”身后萧伶舟没好气出声,言辞虽讥讽,但透着熟稔。
原来是认识的人,桑萤稍稍放下心来。
少年轻巧跳下来,桑萤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凑近她嗅了嗅,忽的笑容更盛了,漂亮的眉眼展开。
“原来你西……唔……人妻。”还没说完就被萧伶舟捂住了嘴巴拖到了一边,桑萤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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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微微发烫。
他们两个在一边说了什么话,才回来。萧伶舟介绍:“小师妹,这是南境妖王,隐荼。”
桑萤已经不意外了,微微点了下头。
隐荼却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漆黑眸子盯着她,笑吟吟的:“小师妹,你不是好奇伏曳的事么?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伏曳,便是北境妖王的名字。
萧伶舟一脸嫌弃,推开他的脸:“谁是你小师妹,别乱喊。”
“跟我走师妹,别搭理这小子。”
萧伶舟带桑萤来到北境妖王的驻地外围。
至于为什么北境妖王会待在南境不回去,非要跟着一起来的隐荼摊摊手,无辜表示:“我给他诊断完不是妖蛊后他就自闭了,待在房间里几天没动静,谁来都不理,我总不能赶人吧。”
桑萤思索:“谁也不理……在修真界到处抓女修的事不是他下的令?”
“谁知道呢,我可管不着那么多。”隐荼指向一边,“喏,到了。”
桑萤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没多想,跟着两人进去。
刚进去,就看到倒了一地的妖,都是北境妖王的手下。
萧伶舟嘀咕了句“这小子这么快就找到这了”,拉着桑萤隐匿气息,绕到暗处前进。
很快,桑萤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这里是关押女修的地方,由妖王的心腹手下六兄弟守着。
萧伶舟掏出包瓜子自己抓了一把后全塞给她,颇有闲情逸致地伸手给她指地上倒的是老二,挂在枝头的是老六,还颤巍巍站着在跟谢凌玉对阵的是老大。
隐荼也抓了一把瓜子,蹲在她左边,边磕边道:“他们这几天可勤快了,天天鼻青脸肿的还往这运人,还搁那喊口号鼓励自己,听起来还挺励志的。”
“……”
怎么这群在修真界传的穷凶极恶的凶犯,在他们口中听起来跟笨蛋一样。
话说在路上闲聊时,落青跟她提起谢凌玉在北鸢抓到的那个狼妖,也是说那个狼妖脑子不聪明。
桑萤远远看着老大在谢凌玉面前倒下,少年神情冷淡收回剑,朝着关押女修的方向走。
不对。
桑萤忽问:“北漠妖王的这些手下,是不是擅力不擅智?”
萧伶舟磕了颗瓜子:“是啊,不明显吗小师妹?他们连藏人都这么明晃晃的在别人的地盘。”
北漠妖王未出,那在背后指使他们和锦绣商会合作的便另有其人。
他拉云水商会下水,聚集四大家族的势力,瑶池圣女,天榜魁首……
桑萤心头一紧,看着少年走到关押女修的屋前正要推门,来不及多想站了起来。
“谢凌玉不要——!”
浓郁的、漆黑的魔气轰然膨胀,霎时间将周围全部包裹了起来。
桑萤的视野被魔气吞没,什么都看不见。
周围安静的出奇,一瞬间,萧伶舟的声音,风声,水声,落叶的声音桑萤全都听不见了。
只有她的左边有着浅浅的呼吸声。
桑萤记得,那是……
一声低低的笑,少年阴冷的气息轻轻擦过她敏感的耳畔,如蛇游过皮肤,激起一阵颤栗。
“晚了哦,小师妹。”
13. 第13章
眼前魔气冲天,力量翻涌。
桑萤身体弱,被这股魔气冲得胸肺震荡,心口钻疼动弹不得,小脸霎时苍白起来。
“现在才发现,晚了哦,我可爱的小师妹。”
身后的少年环住她的腰,下颌几乎靠在她肩上,姿势亲昵,阴郁嗓音含着笑意。
霎时,一道青白剑气破开重重魔气,凌厉之势直冲身前,杀意尽显,直冲少年命门。
桑萤只觉脖颈一凉,少年的手扣住她的颈项微微用力。
下一瞬,那道剑气生生偏了过去,劈在地上裂出一道峡谷,震散了大片魔气。
魔气散去,周围的场景重新显露,桑萤看过去,看到了神情紧张又懊悔的萧伶舟,以及站在他身旁不远的谢凌玉,一双黑眸目光冰冷盯着这边。
“谢……咳。”
桑萤想说话,一开口却咳了口血出来,顺着唇角滴落。
“小师妹!”
萧伶舟神情一震,想上前却又怕魔修动手,又恼又担心,咬牙切齿,“该死的魔修,有本事就上前和我对阵,拿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修当挡箭牌算什么!你还要脸吗!”
“啧,真弱。”
身后少年轻嗤一声,将溢出周身的魔气收敛了些,掌心托住她的后背,输送了些力量。
桑萤觉得好受了些,喘了两口气,低低开口:“你……咳,想要什么?”
他伪装成南境妖王隐荼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演技精湛连二师兄都没有认出来。
二师兄见她时吞吞吐吐,想必是他和他说了什么,才会有今天二师兄又是劝她和离又是给她介绍青年才俊这番古怪的行为。
云水商会、仙盟、三年未见的二师兄……这一系列行为的目的,显然就是让她来到此处。
一个魔修,布下了这么一个局,利用妖王抓了四大世家和瑶池的宝贝女儿,这些她可以认为是图财图势、或是跟这些世家有仇在报复。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她过来。
她顿了顿:“现在无问宗由大长老掌权,即便你抓了我,咳,也得不到无问宗。”
身后人不耐蹙起眉,颇有嫌弃意味,“我要那么个破烂宗门干什么?”
听他的语气,完全看不上修真界天下第一宗,看来并非图财图势。
桑萤抿唇,正要继续开口,少年不耐烦打断她:“行了,别费心思套话了,闭上嘴巴安生会,待会儿再吐血吐我身上。”
有了桑萤当人质,萧伶舟和谢凌玉都不敢轻易出手,一时并没有打起来。
桑萤看少年的样子像是在等什么,援兵?还是后手?很快,见他眉梢一挑,桑萤看去,一愣。
面容温和的青年踩着剑光落下,腰间无问宗的标志玉牌和那张脸昭示了他的身份……徐白深。
桑萤眉头蹙起,无问宗竟然和魔修勾结?!
念头一转而过时,徐白深身后一名粉衣女孩落下,正是徐萱,“哥,找到了那些失踪女修,我已经通知了仙盟,他们很快就来救人。这下有了证据,就算是妖皇也没法拦人了。”
徐白深剑尖直指少年,面色凝重盯着他,“无耻魔修,放开那名无辜女修,速速束手就擒。”
桑萤更懵了,徐白深兄妹也是潜伏妖界来救人的,不是这魔修的援兵,那他等他们做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低低笑了声,“这下人到齐了,可以……”
话音忽然一凛,桑萤身子一轻被他带起来,朝后一跃飞在空中,躲开了来自地下突出的攻击。
沙尘四散,尘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个面容坚毅,魁梧身型的男人。
妖力强盛,气势逼人。
桑萤明白,这是北漠妖王伏曳。
伏曳活动了下紧实发达的手臂肌肉,一副备战的样子,嗓音低沉,“就因为一个人质你们就不敢动手了?”
“兵家相争少不了牺牲者,若她没能活下来,就多筹备些礼再安顿好她的家人便是了。但若是因此放走了作恶多端的魔修,将来只会有更多人惨死,整天唧唧歪歪大道理的人修结果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萧伶舟一剑挡在他身前,面色冷凝,“北漠妖王,我素来敬你几分,那是我小师妹,还请你不要妄动。”
“小师妹又如何?”伏曳一指倒了满地的妖,“我的兄弟们被这魔修耍的团团转,欺辱成这样,我今日是断不可能放过他。”
他猛地抬头看去,看到少女清秀的面容如水变化,露出了一张苍白如纸的小脸,药香满盈,轻轻咳着血。
经此一遭,桑萤的灵力匮竭,支撑不了幻形符的运转,露出了真容。
三道惊诧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你!”
“桑师妹?”
“桑萤?”
后两道声音来自于徐白深兄妹,而前一道声音便来自于北漠妖王伏曳了。
他面色震惊,还带了些说不清的情绪,像是想起什么一瞬间耳根有点红,刚刚还坚毅的嗓音低了下来。
“那个、原来你叫桑萤。”
身后魔修少年讥讽:“怎么,北漠妖王这是对这名女修一见钟情了?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就这么……”
伏曳的耳根更红了,像在滴血,看着桑萤:“嗯,我怀了你的孩子。”
桑萤:?
萧伶舟:?
徐白深:?
徐萱:?
魔修少年:?
一时间,这方寸地方,炸了。
魔修少年不可置信低下头,什么阴郁狠厉一散而空,盯着桑萤:“不是,你玩真的?这样的你都能下得去嘴?”
徐萱瞪大眼睛:“桑萤,你居然背着谢师兄跟别的男人鬼混!还有了孩子,你,不知羞耻!”
萧伶舟呆呆的,看看她,又看看害羞的肌肉猛男伏曳:“师妹,原来你现在好这口,怪不得给你找的你都不喜欢。”
徐白深向来温和端方的神情也出现了裂缝:“桑师妹你……”
桑萤:“……”
她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我都不认识你,你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不要凭空污我清白好吗!”
伏曳神情腼腆起来:“一月前,你救了重伤昏迷中的我,然后前几日我便发现自己有了孕。”
这下,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昏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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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带球跑。
桑萤崩溃:“我承认我以前是很喜欢捡东西,但我现在已经戒了,一个月前我只救了只兔子好吗?”
伏曳眨眨眼,一拍脑袋,变出来一对原形兔耳:“我就是那只兔子。”
“哎小子,放开我孩子他娘,反正你也就是需要个人质,我来当你的人质。”
魔修少年:“……”
桑萤:“……”
她好无力:“你也说了是兔子,我能对一只兔子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最多看那兔子可爱摸了摸耳朵尾巴,所以你的孩子绝对与我无……”
一道虚影晃现,刺破魔气从后而来直指少年心脏,魔修少年察觉连忙躲闪,但还是没能完全躲开,剑尖错开“噗”一下深深刺入肩膀。
桑萤早就做好了准备,趁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符贴住他,趁少年僵硬的半秒,挣开桎梏。
随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坠了下去。
师兄妹之间到底有着默契,萧伶舟早就注意到了谢凌玉暗中的动作,及时飞身过去接坠落的桑萤。
将要触碰到时,少女身体忽然爆发出一阵少年潜藏的魔气。萧伶舟动作稍有迟滞,只是刹那,桑萤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面镜子,从中伸出一只手,将她拉进了镜中。
魔修少年捂着伤口眼神阴郁,化作一道魔气,钻进了镜子之中。
紧接着,一道青白剑光也追着进了镜中。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剩下几个人都看着那面镜子,镜面像水面一样缓缓平静下来,倒映出了一湾月亮。
徐萱诧异出声:“这难道是……水月镜花?”
“魔界至宝水月镜花。”萧伶舟蹙紧眉头,看来这个魔修的身份实非一般。
多年前修真界杀戮遍起已是乱世,但魔界比之修真界更乱,血尸横流枯骨遍野,有一魔修凭着自身所炼法宝,以杀止杀,生生平定魔界,当上了魔界之主。
而那件法宝就是水月镜花,据记载,与之对上的人十死无生。
徐白深垂眸思索:“但传闻水月镜花发动时方圆千里无人可察觉,与眼前的状况明显有异,这少年想必并不是那位魔界之主。”
“管他什么镜不镜花不花的,要是不进去救人,我孩子他娘就没了!”
伏曳说着就飞进了镜中。
“不是,混蛋兔子,你没听我小师妹说吗,你肚子里孩子不是她的!”萧伶舟也进了镜中。
徐萱也想进去,但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
徐白深收起剑,“小萱,我已设下禁制,你在此等候仙盟援手。”
徐萱一愣:“哥,你难道要进去?那可是魔界至宝,我去是为了谢师兄,你又没理由去!”
“哥——”
徐白深眼前浮现方才少女坠落前那没有血色的小脸,那双盈盈的眸子也失了光彩,攥紧手中剑,进入了镜中。
不久后,仙盟的援手手持通行令赶来,将徐萱和被关押的女修都解救下来。
“不对……司长,这些只是各地失踪的普通女修,四大世家家主的女儿和瑶池继任圣女并不在此处!”
徐萱一愣,猛然看向半空中已经关闭的水月镜花。
14. 第14章
幼时还不会说话,桑萤便被诊断为先天体弱,筋脉不通,没有修道的才能,至此一生,最多也便只能堪堪筑基。
听说,她母亲也是这样的体质,生下她后没多久便去世了。
一辈子只修到筑基能活多久呢?桑萤算过,大约是一百三十年。
知道这个消息时,师兄和父亲都怕她难过从不提起,桑萤却很高兴,凡人一生能活百岁,她能多活三十年。
桑萤对于舞刀弄枪没什么兴趣,也没那个力气,两个师兄练剑,她总是翻着一本符箓册子玩。
这是她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她在父亲的书房深处翻出来的。名曰知去箓,后几页被撕毁了,但前面却有着不少有意思的符箓。
桑萤第一个学会的是幻形符。
第一次变成了教习师叔去逗二师兄,罚他去绕山跑十圈,二师兄根本没发现。等他跑完回来复命,桑萤没憋住笑才被他发现了端倪。
两个师兄都认不出来用了幻形符的她,父亲有时也会被她唬住。唯有谢凌玉,桑萤每回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会被他认出来,根本骗不到他。
桑萤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越挫越勇,幻形符捉弄不到他,又去学了母亲留下的另一样卦术。趁晚上在他窗外蹲守,打算变几团幽蓝的离火,装鬼吓他。
结果火不小心烧到了自己的头发,慌乱扑火时,窗户被推开,少年叹了口气,端起一瓢水浇下去。
火灭了。桑萤一抬头,少年显然是正在沐浴,长发湿漉漉的滴水,满身水汽,只披了件松散外衣,白皙锁骨和胸膛都露了出来。
一瞬间,桑萤耳朵红了,慌不择路跑回了房间。
之后少年什么都没说,像是根本没事发生。
桑萤却没想到他会将这件事记这么久,还会在几年后再提出来,污蔑她偷看他沐浴。
……她哪里是要偷看了!
早年间桑萤听父亲讲故事,曾晃着小腿,托脸问:为什么主角在临死前才悟到绝世武功,绝地反击呢?
父亲说,这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他也说不清楚。
只是人在生死之际,或许能窥见天机。可能迸发出无尽的潜能,想明白桎梏的境界,也可能会回想到很久以前的事,看清自己的命运。
桑萤想,她或许是后者。
被魔气包裹,灵力枯竭,意识昏沉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她以前常听桑景明念故事书,书中除了正义的主角外,会有很多很坏的配角。
好巧不巧,她便是其中之一。
书的主角是谢凌玉,年少时被仇人追杀,昏迷时意外被书里的恶毒女配捡了回去,此后便被恶毒女配的父亲收留,留在了明华山上。
恶毒女配不将谢凌玉看作师兄,而是自己的跟班,日日使唤他当牛做马,年少的谢凌玉一直被欺压着。
当然,恶毒女配的父亲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表面上救了谢凌玉还收为弟子,实际上是因为他的血脉,青龙之血可延寿治病,温养筋脉。
桑景明以谢凌玉的血作药引,给恶毒女配调养身体,不顾他修为会亏损,药一喝就是六年。
桑景明为了给女儿铺路,看出他将来必成大器,挟恩图报要求他将来娶自己女儿。
……
桑萤颤了颤眼睫,睁开眼,看到一片安静的湖泊,月亮倒映在湖面上,随风吹起波澜。
夜色安静,身旁魔修少年咋咋呼呼,“不是,我被捅了一剑都没晕呢,你就沾了那么点魔气就差点给我睡死过去。”
怪不得。
她自小体弱多病,体质亏虚,但凡染上风寒这种小病便是大难。
桑景明从小请了多少医修开了多少药都没有效果,却从十二岁时忽然有了能治她病的药。
此后只要每天喝药,身体情况就渐渐稳定,甚至能让她跟着师兄修炼。
“嘶……下手真狠。哎,你发什么呆呢,脑子摔傻了?真傻了?”
怪不得,二师兄见她的时候吞吞吐吐,不肯说出真实来意。
怪不得,他那么想要劝她和离,还给她介绍别的青年才俊,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桑萤垂下眼。
二师兄应该是知道了,谢凌玉已有心悦白月光的事,想要告知于她,却又不忍心说出口吧。
书中,谢凌玉年少时便已有心悦之人,但却为了报恩无奈娶了恶毒女配。
他不爱她,所以婚后三年从不与恶毒女配亲近,只以师兄妹相称。
下巴被抬起来,两指钳着捏了捏,阴郁的少年端详着她:“书里也没写过被魔气冲一下就变傻子的,你倒是第一例,让我想想该怎么治你的蠢脑子。”
桑萤抬手拍开他,语气淡淡的,“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少年一愣,旋即笑了,“终于想起来了?看你那样子,还以为你忘了个干净呢。”
桑萤确实没想起来,不过书里写了这个角色。
危离,魔界太子,被恶毒女配救过一次。记忆里很多剧情很模糊,但隐约记得他为了帮女配,做了很多坏事。
桑萤这么一推就想起来了,半年前她救了个昏迷的少年,看来就是他了。
桑萤抬眼扫向周围,湖泊旁竖着几面镜子,镜面都看不清。湖边倒着几个女修,正昏迷不醒躺在那里。
“你抓她们来想做什么?”她问。
“报恩啊。”危离睨她一眼,像是有些嫌弃她的智商,“不明显吗?”
“三年前,这几个女的爹想抢你那个破宗门,逼你嫁到他们家。哼,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让他们也尝尝失去女儿的滋味。”
桑萤:“……”
她低头叹气,揉着眉心:“你也说了,那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哪里会有什么真心?这么紧张,多半是做给外面看的。”
少年明显一僵,懊恼揉了下脑袋。
“而且,他们本人做的恶,就算要报复也应该找本人。跟这几个女孩没什么关系。”
桑萤靠着树,小脸惨白没有血色,声音很轻:“将她们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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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这几个可以放了。但这个,”危离想了想,“徐……徐什么来着?反正他也要抢你的小宗门,这个不会有错。我有回看到他在书房拿着你的画像,肯定是在谋划什么打算害你。”
桑萤叹气,“世子之争向来如此,没什么好说的。那其他人呢?”
危离靠着树,翘脚轻哼,一一数落:“你那二师兄一看到你陷入困境就跑了,三年没踪影,典型的背恩忘义。”
“这个还算好的,你那夫君才是最坏的。”
说着说着少年坐了起来,颇有些义愤填膺,“那些混蛋当年逼迫过你,他不可能不知道,但却答应了仙盟来救他们的女儿,摆明了根本没在意你当年受的屈辱。”
桑萤轻叹:“都说了,她们是无辜的。”
阴郁的少年睨她一眼,“行,那他变心的事怎么说?”
桑萤猛然一滞。
“我可是调查到了,他爱上了别的姑娘,喏,就那个瑶池的什么圣女,我也抓来了。这叫什么,小三对吧?等会就把这个小三和你那个混蛋夫君一起狠狠揍一顿。”
“别说了。”
“什么钟情多年的白月光,明明已经有了老婆还干出这样的事,真是道貌岸然丧心病……”
“插足他们感情的是我。”
危离话音一顿,有些愣,朝少女看去,“你说什么?”
桑萤靠在树旁,看着幽蓝湖泊中的月亮,眸子静静的,“我说,他没变心,是我阻碍了他们。”
风轻轻吹拂着水波,桑萤的声音也很轻,“他和我成亲,不过是为了还上当年救他的恩情,并没有什么情分,又何谈变心呢?”
危离一时失语,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骂到嘴的话说不出来了,抓了抓头发,“管他呢,反正他跟你成亲了,就是你的人了,已婚还喜欢别人就是不守男德。”
危离放走了家族的女孩,只剩下的那名便是瑶池继任圣女了,昏迷不醒安静睡着。
桑萤看着她的脸,果真如书中所写的那样,气质温和纯净。
修真界有很多关于她的传闻,瑶池沈莹,天之骄女,天赋惊人。
其实桑萤曾经见过她一次。
那是在两年前,谢凌玉外出斩杀妖兽时遇到了意外情况,和同行瑶池的人被困在了上古秘境中。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便想过去,彼时离宗门事件刚过去一年,外面许多人盯着,冷面还拦着她不让去。
等她终于赶到时,他们已经破除秘境出来了。是谢凌玉拼力将瑶池数位同行之人一起救出危机四伏的秘境。
谢凌玉受了重伤,走过来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便重重倒在地上。
她慌乱无措,是沈莹镇定又温和安抚她别急,用瑶池天赋治愈能力替谢凌玉医治伤势。
当时便有传闻,说他们很相配。
两年前的桑萤气呼呼的撕了修真小报,当天的饭都没吃下去,发呆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两年后的桑萤静静看着湖泊中的月亮,想。
他们的确很相配。
15. 第15章
“喂,我帮你把她杀了怎么样?”
少年嗓音轻轻落在耳边,阴郁低沉,却又带着少年人的明快,仿佛在说一件很轻松的事。
“就算他们情投意合又如何,杀了她,他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桑萤一巴掌糊上他的脸,“收起你这些危险的想法。”
少女重伤根本没什么力气,糊上他的脸也是轻飘飘的,危离只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脸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等她收回手才回神过来。
他不自然揉着脸,别开眼:“凶什么凶,我这不是在帮你想办法?”
“这是水月镜花?”桑萤盯着那几面镜子,问。
“嗯哼。”
水月镜花,是一种精神幻境类的法宝,发动时无声无息,受术者无法察觉。
进入幻境的人很难发觉自己在幻境中,因为可能上一秒还在和朋友聊天,下一秒笑着回复自己的朋友就已经变成了幻境,继续每天的生活,日常,日复一日。
水月镜花会察觉受术者最深处的欲念,以一种在受术者内心深处觉得最合理的方式,将其呈现出来。
比如至爱之人已死,受术者不会直接令其复生,而是给受术者一种希望。让他知道有一种很困难的方法,可以让你的爱人再次回来,哪怕是牺牲很多东西,你会不会去做?
等他经历了痛苦与挣扎,付诸千百遍的努力,挚爱之人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他便也深陷在水月镜花中,再也走不出来了。
桑萤回忆了下书里的东西,水月镜花并非危离的法宝,而是他爹魔主的,这一次是被他偷偷带出来的。
单论实力,他敌不过谢凌玉几人,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至多发挥了这件法宝十分之一的威力。这样的水月镜花最多两重幻境,无法困住谢凌玉,所以在段剧情里,危离这次计划惨败,还被打成了重伤。
桑萤想了想,掏出了琉璃镜捣鼓着。
“你干嘛呢?”危离好奇凑过来看,桑萤却已经搞定,收了起来,扶着树慢慢站起身,小脸苍白轻咳。
桑萤看着灰扑扑的镜面,“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不提还好,一提危离就有点咬牙切齿,“还不是你的好夫君,捅我那一剑,不然我现在能悠哉看着他们被耍的团团转的。”
“这东西,制造的幻境是自己最想要看到的?”她站在镜前,轻声问。
“那当然了。”
危离倚着树桩,挑起眉,“怎么,你也想感受一下?试试也不是不行,反正你要出不来我也能捞你出来。”
他说着结印,正要再控制召出一面水镜,一转头却看到少女抬步,走进了灰色镜中,他一惊。
“等等,那是……!”
……
“谢……”
少女鲜红嫁衣散在地上,苍白的小脸上绽开赤靡的花朵。
涣散的眸子看着一个方向,随着不甘心的低声轻唤,血串沿着唇角流到地上。
剑尖穿透喉口。
一剑封喉,少女再无声息。
少年目光掠过她的脸,冰冷眸子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嫌恶,拔剑出来,上移,剑尖血珠滴落在她的脸上。
锋锐剑尖划破细嫩的皮肤,绽出血花。
血液喧嚣躁动着,他眸光淡漠,看着这张脸变得面目全非,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来越躁动。
“谢凌玉?你在做什么?”
安静的夜里,背后忽然响起少女的声音,如一道光,倏地划破死寂的漆夜。
他转身,身穿嫁衣的少女远远坐在床畔,一只手掀起红盖头露出尖尖的巴掌小脸,月亮般清亮的眸子疑惑看着他。
红烛微晃,桑萤扫视眼前的场景,认出来这是她和谢凌玉成亲的那天。
原来她最想看到的幻境是这个,眼前的谢凌玉还是少年的模样,较之现在青涩了很多,的确很怀念。
不过他身后拐角地上那片红色是什么?窗帘掉地上了?
三年前有这个么?好像没注意,那时候她光顾着哭了。
桑萤看着少年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对这种味道很敏感,不自觉蹙起了眉。
借着烛光,仔细看他的红衣,是被血染的层层叠叠,暗红一片。
“谢凌玉,你受伤了?”
桑萤抬起头,微暗烛光映照着少年的脸,那双乌沉沉的眸子淡漠冰冷,不含情绪,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死物。
对上视线的刹那,她禁不住抖了下,脊背升起发麻的寒意,一瞬间就失了力气。
小脸被冰凉指节扣住,掐了起来。
桑萤被迫仰起头看他,目光慌乱起来,身体隐隐开始发抖。
这是一种对于习惯和自然被打破的不安,谢凌玉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过。记忆里这时的谢凌玉明明是温柔的,安静的,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慰。
眼前的人……真的是谢凌玉吗?
慌乱间,桑萤余光瞥到拐角处不断流淌的血迹,猛然明白过来,那“窗帘”是一具倒下的尸体。
她大脑一片空白,此时才注意到耳边没什么声音,安静得连紧张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但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外面明明喜乐喧天,宾客嘈杂喧闹。
外面那些人……都死了?
掐着下颌的指骨忽然收紧,桑萤心头一颤,看着那双漆沉的眸子,后背冷汗都落下来了,脊背僵直。
她紧张地抿了抿干涩的唇,小心翼翼开口:
“谢……唔!”
嗓音被吞没在口中。
下一秒,桑萤蓦地瞪大了眼睛。
满月清辉从窗棂洒落,绯红轻纱悠悠飘动,拂过月色。
月光下,少年扣住她的小脸抬起,弯腰吻住,白皙指节不经意穿过青丝,缠绕了几缕。
微凉、柔软。
带着熟悉的白檀香气。
唇瓣上传来的触感让桑萤怔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凌玉在……亲她?
她耳根瞬间涨得通红,这、这……难道这就是她在幻境里最想要的?
可谢凌玉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这么做是不行的!他喜欢的是沈莹,不是她,她只是他的师妹。
桑萤下意识就要伸手推开他,还没碰到,又僵停在空中。
只是幻境而已……
她忽然记起,这里只是她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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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本人。
他主动亲她,因为这是她想要的,只是基于她欲求而产生的幻境。
幻境结束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她会和他说清楚的,从今往后,便只是师兄妹了。
他不会知道的。
所以……就算她在这里和幻境里的他做了什么,是不是,也没有关系?
桑萤缓缓闭上眼睛,眼睫微颤。
一点一点抬起手,很轻很轻落在少年手臂上,慢慢抓住了他的袖子。
刚开始,少年的吻很轻,微凉的唇瓣轻轻贴覆着,十足的青涩。
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一点一点,捧着她的脸缓慢轻柔的啄吻。
桑萤的心怦怦乱跳,心跳声乱如鼓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没忍住手指收紧,攥紧了指间的衣料。
少年却好似惊醒一样,微微一顿,而后动作就变得凶了起来,含住她的唇瓣吮咬。
很凶。
温热柔软的唇瓣交缠摩挲,随着舔吮的动作,白檀的香气在唇间流连溢散,甚至渗进来一点,桑萤能尝到一点在舌尖漫开。
唇瓣被亲得有点疼,桑萤吃痛,没忍住溢出小声的呜咽。
谢凌玉平日里看起来高冷淡漠,一副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的模样,没想到他的吻却是这样凶戾的,好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不对。
这是幻境,所以只是她想象中谢凌玉的样子。
或许水月镜花真的能察觉到她内心深处所想,三年前那个不堪的夜晚,她也曾幻想过有这么一个人能清理掉所有让她痛苦的杂音,把她从这场喜庆的深渊中拉出去。
唇瓣倏地一痛,被少年咬了一口。
桑萤回神,他似乎是在对她的走神产生了不满,亲得更凶了。
桑萤没接过吻,完全不懂得怎么调节自己的呼吸,再加上他亲得又凶,一时就有点呼吸不上来。
她抓紧他的手臂,想要他停下来:“谢……唔。”
一张口却给了少年可乘之机,舌尖抵开她的唇瓣探了进来。
桑萤身子一颤,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巴却也已经晚了,被白檀的气息彻底侵占,抵开了齿关。
亲、亲亲要这样吗……
桑萤还在发愣的时候,少年温凉指骨已经穿过青丝,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潮湿又热切的吻。
桑萤的意识很快被感官刺激给吞没了,白檀的味道细细密密在口中每一处扫过,一点一点,占据每一个角落。
就连瑟缩躲藏着的小舌头也被找到了,勾着缠弄。
桑萤只觉得脑子一片眩晕,湿润的眼睫随着他的亲吻不住颤动,像受惊的蝴蝶,一抖一抖。
“呜……”
好像。
要、要被他吃掉了。
泛红的眼尾挂着晶莹泪珠。
桑萤受不了了想躲开,瑟缩着后退,却被攥住细腕猛地一拉,撞进少年怀里,紧接着吻得更凶。
她被迫仰着小脸承受,挂在发簪上的红盖头也跟着掉在了榻上。
“……”
桑萤陷入了自我怀疑。
所以……她其实是个潜藏已久的变.态,一直想被谢凌玉这么对待?
16. 第16章
夜色昏昏沉沉,乌云隐月。
桑萤呼吸不上来,意识被亲得迷迷糊糊。
一丝凉雨从窗棂溅在脸上,激得她骤然清醒过来,恍然反应过来,用力推开了他。
她在干什么?
就算是幻境,她、她也不应该这样,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却在幻境里肖想和他亲吻,这种行为……好恶心。
若是谢凌玉知道了,只会更讨厌她吧。
桑萤靠在床头大口呼吸着,脸颊还水红着,清亮的眸子却黯了下来,浮现起对自己的厌弃。
谢凌玉倏然被推开,潮热期失控的行为被打断,清醒过来。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猛然抬起眼睫,看到少女眼中的嫌恶,躁动不安的血液一下僵停。
但少女却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看他,反而身子一歪倒进榻里,捞出了抱枕靠着。
她呼吸还不稳,唇瓣水艳艳的,皱巴起一张小脸,边捶抱枕边低声念叨着什么。
“……可恶的幻境。”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什么,谢凌玉安静几秒,半蹲下来看她,语调一如平时般清淡平静,“师妹。”
桑萤慢吞吞抬起小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对上他漆黑的眸子。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是平日里的那个谢凌玉。
眼前的谢凌玉变正常了,桑萤本该觉得放松的,但她一看到他就想起方才那个潮湿又凶戾的吻,青丝掩盖下的耳朵更红了,又一下把头埋回了抱枕里。
她干巴巴开口:“你身上好脏,好难闻,快去洗干净!”
“好。”
少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桑萤脑子里一团乱麻,指尖碰碰自己的唇瓣,那触感好像还存留在上面。
柔软的,带着香味的,含吮着自己的唇瓣,甚至探进来勾住舌尖相缠软绵绵的……她越想耳朵越烫,脑袋紧埋在抱枕里不肯出来。
不过在她推开他后,他就恢复正常变成平时的谢凌玉了,所以果然亲亲是她想要的吧。
耳畔传来水声,桑萤抬起脑袋看过去,她胡思乱想的功夫,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拐角处一点血迹都没留。
屏风后隐隐约约看到少年的影子,再加上水声,显然是在沐浴。
……他洗澡不会去别的房间洗么!
不对,桑萤沉思,难道这也是她想要的?她想看谢凌玉沐浴所以幻境就给她安排好了?
桑萤捂脸,几年前那次她真的是不小心看到的,没有这种癖好啊!
指缝间隐约看到了一抹长影,桑萤一愣松开手,在屏风影子上看到了一抹很快掠过去的影子。
不是人的手臂,而是有些长的……她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尾巴?
她知道谢凌玉是妖修,本体是青龙。
不过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原形,只在十二岁捡到他时,看到过一次他的尾巴。
那时候他也才十五岁,正是少年,小青龙龙尾巴恹恹垂在身后,额上竖着一对青玉般的小龙角,她只看到几秒就消失不见了。
而在此之后,谢凌玉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原形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房间里响起,桑萤的心绪也被撩拨得不上不下的。
可恶……她好想看看龙尾巴,在她的房间里变成小青龙洗澡这不是在勾引她犯罪吗!
桑萤内心挣扎,挣扎。
……只是看看尾巴没关系的吧?除了这次幻境以后也没机会能看了,她就看一眼,路过偷偷看一眼就走。
桑萤放下抱枕,假装去倒水靠近屏风,倒了杯茶,慢吞吞挪着脚步靠近。
视线渐渐开阔,地面、浴桶、水、一抹青金色映入眼帘,她眼睫一抖,是小青龙尾巴!
只看到了一角,长长的龙尾巴搭在浴桶边沿,漂亮的青色鳞片沾着晶亮水珠,金色的环束在尾端,尾尖几簇茸茸白毛轻晃。
……好可爱!
桑萤视线紧盯着尾尖那簇白毛,忽的屏风被拉开,她冷不丁吓了一跳,端茶的手猛然一抖。
腕间一凉,冰凉的修长指节扣住了她的手腕,稳住了那杯热茶。
眼前的少年半靠在浴桶中,里衣浸透贴在身上,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额上一对青玉龙角衬得那张清隽的脸愈发冷白,精致秾丽。
他眉眼平静淡漠,看着她。
“师妹在做什么?”
桑萤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那条露出水面的龙尾巴上,鳞片华丽又妖异,看起来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梦幻感。
明明少年的神情冷淡,尾巴尖的那几簇白毛却慢悠悠晃着,这种微妙的违和感让桑萤完全挪不开眼。
谢凌玉一早便察觉到少女鬼鬼祟祟的动作,以及时不时瞥来的视线。
许是又在捣鼓什么东西,他没在意,知道她不会过来,将身体浸入冰水中,躁动的血液稍稍平息。
和以往的潮热期有些不同,龙角和尾巴不受控制钻了出来,他阖上眼,尽力抑制着。
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少女正站在屏风一角,目光落在……他的尾巴上。
几年前她偷偷下山捡了冷面的那回,碰上了一只实力并不强的恶妖,等他找到她的时候,那只妖已经被她的五雷符轰成灰了。
但她却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自诩明华山老大的她头一回不顾形象躲到他背后,边哭边嫌恶“妖怪的尾巴好恶心”。
自那以后,他便注意着从不在她面前露出原形。
妖修天生擅以原形修炼和战斗,哪怕是苦战时,他也只是用剑。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凌玉下意识地要将龙尾藏起来,却看到少女的眼神中并没有厌恶或是惧怕,反而是……好奇?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搭在浴桶上的那截尾尖看,眨巴着清凌凌的眸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思虑几息,他抬手,拉开了屏风。
少女果不其然吓了一跳,露出了心虚的表情,但很快注意力却又重新集中在了他的尾巴上。
他试着晃了下尾尖,摆动了下,不期然看到她的眼珠子也跟着尾尖转起来,眼睛也更亮了些。
“师妹?”
桑萤又听到他的声音,这次才猛然反应过来,视线从龙尾巴上挪开,想到自己方才一直盯着人家尾巴瞅,小脸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就是……有点渴倒杯茶喝。”她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杯子。
少年目光从她的手挪到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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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很淡,“那师妹为何一直盯着我瞧?”
桑萤想,反正是幻境不是本人,把那点尴尬甩掉,理直气壮起来,“没见过,看一下不行吗?”
水声哗啦一声,眼前的少年站了起来。
绯红里衣被完全浸透了贴在身上,薄透的衣料松散着,冷白锁骨和胸膛露了出来,水珠顺着滴滴答答落下。
再往下,紧实的腰腹贴合着衣料,龙尾恹恹垂在身后,鳞片水珠晶莹。
桑萤愣了一下,下一瞬连忙转过身去,耳根发烫。
“谢凌玉!你干嘛忽然站起来!”
身后少年嗓音淡淡的。
“师妹不是要看?”
桑萤又羞又恼,这个幻境里的谢凌玉未免也太大方了,又给亲又给看的。
“我说的是尾巴!龙尾巴而已,谁要看你沐浴了!”
身后水声淅淅沥沥,桑萤听着他好像是走了出来,有一股水汽的凉意涌上来,几滴水溅在她手腕上,是冰的,她被激得抖了下。
……妖族都用冰水洗澡吗?
不嫌冷吗?
她夏天也只能用热水洗澡,冬天的时候更是凉水都不敢碰,要是受了冻很容易得风寒,一难受就是好几天,喝上很多药。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身后的人已然掐诀烘干了衣服和头发,走到她身边,捉住了她的手腕。
眼看着被牵着走,桑萤疑惑要去哪,却没走几步就被按在了梳妆台前。
镜中映出她的模样,成亲那天她沉浸在伤痛里,无心其他。
那天她精神很差,是喜娘给她化了浓浓的妆遮掩,又梳了发髻,戴了头冠。
少年站她身后,抬手将头冠拆了下来,放在一旁,又将簪子一一拆下来,散开头发,顿时轻松下来。
而后又端来一盆热水,拿出一盒白色的油膏在她脸上抹了抹。
“低头。”
桑萤应声低头,修长指节拧着帕子慢慢擦洗她的小脸,直到全部洗干净,他又换了一盆新的热水,让她洗了一遍。
桑萤看着镜中洗干净的小脸,眨了眨眼,三年前那晚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京溪喊她吃早餐。
那时是京溪帮她的,没想到在幻境中,会是谢凌玉来帮她做这种事。
镜中映出身后少年的模样,那个亲亲后,桑萤一直没敢仔细看他,这会儿在镜中才敢看他。
然后就注意到了一点特别的问题。
……他的嘴是不是太红了点?
唇瓣上好像还有点润润的东西,想到这里,桑萤猛然反应过来,好像是……她的口脂。
要提醒他吗?
桑萤在心中猛地摇了摇头,坚决否定掉这个念头,反正跟她没关系,是他自己蹭的!
桑萤正襟危坐,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镜中少年身上。
他没把龙尾巴收回去,就那么垂在身后,金环后尾端的几簇白毛在空中轻晃着。
看起来好可爱,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手感……
身后少年忽的微微弯腰,靠近她的颈侧,黑眸漆沉,低低的冷然嗓音就这么冷不丁落在耳畔。
“师妹想摸吗?尾巴。”
17. 第17章
摸……尾巴?
桑萤怔怔看着镜中的少年,乌沉沉的眸子在镜中和她对上了视线,平静清淡,她却像被灼到一样连忙别开了眼。
“不想。”她语气冷硬回。
其实并非不想,是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方才沉沦在那个吻中的事已经让她很羞愧了,她不想再与谢凌玉有这方面的纠缠,哪怕只是在幻境中。
虽然她不太懂,但让人触碰自己的妖形显然不是一般的行为,是需要很亲昵才能做的。
身后少年没有出声,很安静,桑萤也并没有在意他是什么想法,没有看他。
毕竟在她看来这只是幻境,方才的话不过只是幻境对于她内心渴求的复现而已。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桑萤垂下眼,“谢凌玉,我想回明华山。”
身后人静了几息,“好。”
已有三年没回来 ,桑萤不知现实中的明华山是何光景,但眼前的明华山如记忆中那般模样丝毫未变,抬头远眺,青灯峰上仙鹤绕云,飘渺遗世。
桑萤冲走下剑光,忽觉胸腔翻腾,抵唇咳了几声。
她身子太弱修为又低,危离虽没有害她的意思,但那时溢散出的魔气还是伤到了她。
她给自己贴了道符强撑着精神走进幻境中,这会子开始失效,翻涌的气血压不住了。
她看向谢凌玉。
少年已经将尾巴和龙角收了起来,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清隽冷然,性子沉闷不言。
记忆里的他就是这样,总是沉默地跟在她身边,在她的指使下,做她的小跟班。
她抿了抿苍白的唇,像从前一样纵着性子,张口:“谢凌玉,背我。”
少年没出声,自然地走到她面前蹲下。
桑萤倾身过去,环住了他的脖颈,伏在他背上。
少年的背亦如记忆中那样温暖,宽厚。桑萤轻轻吐着热气,小心地将小脸轻轻靠在他肩上。
她想,她真是坏,欺负一个人欺负了这么久,害得他连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都做不到。
少年慢慢背着她上山,一步一台阶。
晚风遥遥,桑萤伏在他肩头,迷迷糊糊就泛起了困。呼吸很轻很浅,呓语飘散在风里。
“谢凌玉……你好重。”
月色安静,万籁俱寂。
过了许久,青年垂着眼睫,“师妹很轻。”
就好像,若是不抓紧一点,一眨眼便会随风消失不见了。
到了峰顶山门前,谢凌玉停下脚步,还没出声唤醒少女,背上的人却已有所觉醒了过来,拍拍他的肩,示意放她下来。
少女捂唇轻轻咳了几声,走了两阶石阶,站在正红山门之后,理了理衣裙,而后转身看向他。
眸子清亮亮的,像天边的月亮,像只小狐狸似的眉眼微微弯起,含着灵动笑意。
相同的场景,相同的地点,谢凌玉一下想起数年前的那天。
他刚刚拜入门下,被她知道从她预想的小跟班变成了小师兄后 ,气不过想捉弄他,故意将他的剑藏起来。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剑藏在什么地方,还是如她所愿去满山乱找,错过食肆的午晚饭,直到深夜才回来。
少女倚在山门前昏昏欲睡,见他回来一下精神起来,从怀里拿出香喷喷的烧鹅,神气又狡黠。
“笨蛋谢凌玉,饿了吧?叫声老大可以考虑给你吃哦~”
青灯峰的夜晚静谧无声。
谢凌玉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女。
威严的正红山门将两人隔开,少女眉眼弯弯,眸子映着月光,就这么安静看着他。
许久,终于轻声开口。
“师兄。”
谢凌玉微怔,从相识以来,她从来都是直呼他的名字,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师兄。
心头忽然浮起隐隐的不安,甚至有些慌乱,这种预感让他无法保持镇定。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抓住她。
指尖将要触碰之际,轻微的碎裂声响起,霎时间少女在他眼前如镜面般碎开,周围的山峰与云也都紧跟着四散崩塌。
……
从水月镜花的幻境中离开,桑萤一眼便看到了危离在一旁慌里慌张转来转去的样子。
“不是我爹怎么来了,这会儿不正应该跟人钓鱼呢吗,完了……”
桑萤淡定晃了晃琉璃镜:“我叫的。”
危离:“?”
对付这种叛逆期的小孩,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叫家长了。
书里的剧情魔界之主也来了,不过没那么早,他来的时候危离被谢凌玉打成了重伤,差点死过去。
他爹魔界之主是个护犊子的,便记恨上了谢凌玉,往后给他找了不少事。
少年瞪大双眼一脸被背叛了的表情,“我那么帮你,你居然当叛徒——哎呦!”
脑袋被狠狠揍了一拳,危离痛得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小兔崽子长能耐了你,老子一个没看住就跑出来闯祸。”
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水月镜花中的男人教训了危离一会儿,转头看向桑萤露出了温和的笑,标准露八颗牙齿。
“小姑娘,本尊这蠢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这魔界之主倒是个明事理的。
魔修的名声不管是放在修真界还是放在妖界,都是有名的烂,心思阴狠手段歹毒的名声声名远扬,魔修不管到哪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过传闻里这位魔界之主却很少去主动招惹别人,都是魔修上赶着找上门打架篡位。听危离刚刚的话,似乎爱好还是钓鱼?挺有雅兴。
为了不让事态进一步恶化,桑萤动用人脉关系找到了一名魔殿值班的魔修,让他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魔主。
简称,叫家长。
“小姑娘,本尊的分身停留过久会引起那群老妖怪注意,不便久留,就先带我这不成器的儿子离开了。”
男人递给她一块墨玉牌,“今日之情本尊记下了,若有困难尽可来魔界找本尊!”
桑萤明白,若魔界之主出现在妖界,定会引起骚乱。
魔界之主行事迅捷,接过水月镜花的操控权,将里面的人全都放了出去,带着危离很快离开了此处,连一点气息都没留下。
在外驻守的仙盟都没发觉他什么时候进了包围圈,他就已经将人带走了。
周围熙熙攘攘,是仙盟的人看到水月镜花解除、众人被放了出来。
“小师妹!”
桑萤睁开眼,适应了一会儿,顺着声源看到远处的萧伶舟正朝她跑来,额角满是汗珠,神情紧张。
“小师妹你怎么样?”
桑萤忍着喉口的血,尽量轻松,轻轻摇摇头:“没事。”
萧伶舟目光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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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打转,在看到她全须全尾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他张开手就要把她拉进怀里,桑萤愣了下,没有躲开。
二师兄在幻境里估计吃了不少苦头,出来时脸色还惨白着着,不知道在幻境中经历了什么,抱一抱安慰一下也没什么的。
她这么想着,手腕却忽的一凉,被一只手扣住往后一扯,身子便倒在了微凉的怀抱里。
白檀的香味,这个味道她很熟悉。
她抬起眼,在萧伶舟的眸中看到了青年的脸,眼神中带着浓浓戾气。
桑萤一愣,转过身看他,青年神情一如往常般平静。
……她的错觉?
谢凌玉淡淡出声:“二师兄何时回来的,怎么也没打个招呼?”
这话便是在追责了,话中有意指萧伶舟一声不吭带她过来,让她陷入了这样的危险境地。
萧伶舟抿了抿唇,一贯能言善辩的他没有出声。
“此事不能全怪二师兄,是我自己跟着二师兄来的。给小师兄添麻烦了,抱歉。”
桑萤语气温和,动了动还被抓着的手腕,“小师兄,你先放开我。”
萧伶舟听到这个称呼一愣,猛地抬起眼看向少女。
年幼相识,他对于她的性子了解透彻。三个师兄里她单单不愿唤谢凌玉为师兄,表现出来的是在欺负他,实则是越喜欢便越别扭。
所以这是……?
桑萤话说完,腕间的手不仅没放开,反而还攥紧了些。
桑萤奇怪抬起眼看他:“小师兄?”
青年乌黑的瞳眸对上她的眸子,情绪不明看了几秒。
“师妹方才魔气侵体,恐有损伤,需要检查一下,我带你回旅……”
“孩子他娘我来帮你检查!”
高大的人影倏地停在前面,是北漠妖王伏曳,硬朗的脸凑近看着桑萤,耳根微红:“放心交给我吧,孩子他娘,不就是一点魔气,保管给你清得干干净净……”
桑萤忍着身体气血翻涌,抬手,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把他推开。
“心领了。还有,你肚子里孩子不是我的,或者说有没有这个孩子还不一定呢。”
“桑师妹所言不错。”
徐白深走过来,语气温和:“若我之前没记错,伏道友曾说自己是兔妖,而雄兔妖会有假孕反应。伏道友还是再仔细检查一遍为好,以免弄错了。”
他看向桑萤,“桑师妹,仙盟有医修随着一起来了,让他们给你医治一下伤势。”
伏曳不服:“就你们仙盟有大夫,我们妖界就没有妖医了?”
徐白深仍温和:“妖与人灵脉运行方式不同,自然是修真界的医修更能……”
胸腔气血翻涌,耳畔嗡嗡的鸣。
争执的话音未落,众目睽睽下,少女毫无预兆捂住心口吐了口血,紧接着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
迷迷糊糊的,身体冷的难受,桑萤在昏睡中感觉自己好像被喂了什么温热的液体,有点甜。
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抱住她,身子慢慢开始暖起来。
手被什么擦着,湿漉漉的帕子一次一次擦过指缝。她有点不耐烦,想抽回手,却被结结实实扣住。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很低的声音,并不清晰,阴冷沉郁,令人发毛。
“是不是……锁起来,就好了?”
18. 第18章
桑萤再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日光透过床幔,她颤了下眼睫睁开眼,看到青年坐在床畔。
察觉到动静,他看过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清淡,只是那双眸子却格外的黑。
桑萤偏头,不动声色避开他的视线,扶着床头坐起来,轻声开口:“小师兄,我睡了多久了?”
青年缄默几秒,没回她的问题,反问道:“师妹怎的忽然唤我师兄了?”
桑萤靠着枕头,小脸苍白轻咳一声:“本应如此而已,师兄不也一直这么称呼我吗?原先是我年轻不懂事,还望师兄不要介怀。”
空气中隐隐约约能嗅到血气的味道,桑萤微微蹙眉,扫过青年身上,并没有血迹。
意识不清的时候,她隐约记得自己喝了什么,味道和平日里喝的药味道有些相似,是那种特殊的甜味。
如果书里说的剧情没错的话,那种特殊甜味的来源,就是谢凌玉的血。
她喝的量不少,若是划了伤口现在应该是还没愈合的。
桑萤抿了抿唇,“小师兄,我很渴,你能帮我倒杯茶吗?”
青年起身去倒水,走回来,拨开床幔递给她。
桑萤仔细盯着,接过茶水时小指不经意勾动他的袖子,在衣袖微微拨动的刹那,看到了一角缠在腕骨的白纱。
这一瞬间,桑萤心里五味杂陈。
一是印证了那些都是真的产生的愧疚,二是对谢凌玉的气恼。他怎么就那么老实,被欺负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反抗,就因为还数年前的救命恩情忍到现在。
空气安静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僵冷下来,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桑萤先动了,攥紧了茶杯,咬紧唇瓣,抬起眼来对上他的漆黑眸子。
“小师兄,我们和……”离吧。
“笃笃笃。”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谢剑君,仙盟那边有事找你。”
这道声音有些耳熟,桑萤还没分辨出来是谁,床畔的青年已经站起了身,语速较平时快了些,“有什么事师妹等我回来再说吧。”
不待桑萤说什么,他就推门走出了房间。
桑萤怔了怔,拨开床幔朝门口看,在青年关上门前看到了那张温和纯净的面孔,是沈莹。
怪不得连她的话都等不及听完,原来是急着见自己的白月光。
心头泛起疼,桑萤放下床幔,垂下眼睫靠回枕头上睡觉。过了许久,实在睡不着,摸出了琉璃镜。
原来她已经睡了好几天,这几日修真界女修失踪绑架案已经解决完了,查清了与云水商会无关,只是被歹徒利用了,还了清白。
此事涉及妖界,目前妖界和仙盟还在协商中,妖界主张是魔修所为与妖无关,仙盟则认为妖界应当负一部分责任赔偿损失,两方争执不下。
桑萤之前就安排好了,她昏睡的这几天,冷面和京溪,还有分会的喇叭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并在第一时间放出所有事情发生时间线及道歉书,向广大买家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方面的疏忽,会做的更好。
原先想踩一脚云水的那两家商会刚被仙盟放出来,洗清嫌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戴上了落井下石陷害友商的帽子,苦不堪言。
这些桑萤只是扫了一眼就掠过了,她真正在意的是四大商会中唯一没有趟进这滩浑水的那家商会,锦绣。
……会是无辜清白的吗?
桑萤揉着眉心,说起来她总觉得锦绣有一种既视感,锦绣对于云水,就像是照镜子一样。
同样的开辟灵网新销售方式,各地运营分会方便送货上门,承包源头供货商线上直销……在她想到新东西的时候,锦绣也总会想到这些。
她有想过或许是身边人走漏了消息,之后每次的新销售模式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谁都没告诉,只存在于她脑子里。
但在新模式上线前,锦绣那边还是出了差不多的模式,甚至更优秀,很多她没考虑到的漏洞都被解决了。
最初云水开辟灵网销售模式进入市场,第二年的时候就占了五成的市场份额。这给了桑萤很大的自信,以为不出三年就能打下所有市场,万通和行霄这些老牌商会根本不放在眼里。
但没想到第三年锦绣横空出世,打的桑萤措手不及。
而且奇怪的是锦绣却并非想着独占鳌头,而是有意在扶持这些老牌商会,与老牌商会互惠互利,仅用了一年就跻身四大商会。
脑子昏昏懵懵的,桑萤收起琉璃镜,没有再想,闭上眼继续睡觉。
……
谢凌玉走出房门,脑海里却都是少女方才的模样,她的眼神认真,显然是做好了准备,要和他说重要的事。
但平生第一次,他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谢剑君,你夫人的身体如何了?”
身旁不知名的女修出声。
谢凌玉没反应,继续朝仙盟暂时在妖界的临时驻地走去,那女修却又开口:“谢剑君,我瑶池擅治愈净化之术,魔气侵体伤身,留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不若让我帮你夫人瞧瞧。”
这下谢凌玉有反应了,目光扫了这女修一眼,看到她身上瑶池圣女的标志,终于出声:“好,那便麻烦仙子了。”
沈莹笑笑,“我听人说谢剑君的夫人昏迷后,就一直守着,谁来探视都不准见,真是一对恩爱的道侣。”
谢凌玉没应声,眼睫轻垂,遮掩了眸中情绪。
……
桑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她转头,没有看到谢凌玉,但看到床边坐着另一个人。
——沈莹。
桑萤愣了愣。
沈莹见她醒了,笑了笑,“桑姑娘你醒了。你可还记得我?两年前我们见过一面。”
桑萤当然记得,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来到她面前,又想跟她说什么?难道是想宣誓主权让她和谢凌玉和离?可她本来就已经这么打算了,她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她混混沌沌的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沈莹已经出声,温和笑笑,“不记得也很正常。桑姑娘,我是来给你检查身体的,魔气侵体,若有清除不到位的魔气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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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经脉就不好了。”
沈莹牵住她的手,掌心相合,温声引导她:“桑姑娘,试着调动一丝灵力运行经脉。”
……原来是给她做检查的,桑萤顿时感到一丝羞愧,轻轻垂眼,按照她说的做。
掌心的光盈盈,桑萤感觉到一股温柔的灵力随着她的经脉运转,像风一样轻轻拂过,温暖又柔软。
过了片刻,沈莹收回灵力松开手,桑萤感觉疲惫的身体轻松了很多,小脸也没那么苍白了。瑶池的治愈之力确实奇妙。
桑萤垂着头,轻声:“谢谢。”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桑姑娘何须道谢。”
桑萤抿了抿唇,想问她与谢凌玉的事,一抬起眼,对上她温和的眸子却忽然一怔。
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钻入脑子里,与灵魂震颤,让她头皮发麻,桑萤一时愣愣地呢喃出声:“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沈莹却笑了笑,“桑姑娘这是想起来了?两年前我们在那个上古秘境外见过,当时你还更小一些……”
“好了,治愈之术后会有些困,桑姑娘休息吧。”
桑萤揉了揉犯困的脑袋,“嗯。”
……
沈莹离开房间,关上门,转头看向站在廊下靠着廊柱的冷淡青年。
“剑君明明那么关心桑姑娘,为何站在外面不进去?”
青年没回应,只是淡声开口:“多谢仙子。落青。”
落青剑挑着灵石袋,飞到沈莹面前。
沈莹一瞧,也没客气,接过灵石袋,笑着掂了掂,“剑君出手还挺大方。不过应该是私房钱吧?”
落青剑灵一僵,“嘘,嘘!”
“小点声,我老大藏私房钱是有原因的!你看啊,没钱怎么给老婆买汤药丹药补身体,还要逢年过节给老婆偷偷买礼物再装作是家里侍女买的,很难的好不好!”
沈莹噗嗤一笑,“那确实很难了。”
她抬眼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冷然青年,“谢剑君,能否让你的小剑灵落玉……落青,暂时休息一会儿?”
落青不满:“嘎?有什么是我不能——”
谢凌玉淡淡抬起眼:“说。”
沈莹:“我检查了一遍桑姑娘的身体,并没有发现藏匿的残留魔气,不过却有了些别的发现。”
“桑姑娘长年喝一种以龙血为药引的药,身体被龙血温养,的确好了很多。但此举并非没有弊端,龙血会使人上瘾,如同中了蛊般戒不掉。”
“她现在,已经离不开了。”
……
因为谢凌玉那句等他回来再说的话,桑萤就一直等着,坚持着犯困也没睡。
但直到深夜,青年都没回来,她实在撑不住,抱着枕头沉沉睡了过去。
在她睡着后,房门被打开。
怀里的抱枕被抽走,无情丢到了床角。
青年将少女拥入怀中,让她完全被自己的气息笼罩,垂眼看着她在睡梦中不自觉蹭着自己的心口,像懵懂的小动物似的。
龙尾随之慢慢收紧,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势,越缠越紧。
19. 第19章
桑萤本以为第二天醒来谢凌玉就会回来,但一连好几日,她都没见他回来,只有仙盟的医修每日送来汤药。
仙盟那边事很多么?还是……他和沈莹在一起?
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桑萤抿了抿唇,甩甩脑袋,索性拿起琉璃镜,想看看那群没个正形的群友聊天,换换心情。
黑猫刀客:【咪咪又离家出走了,诸位道友可有见过咪咪么?】
外送天尊:【我觉得道友你不整天想着给它染毛,它就不会离家出】
不空道人:【分享照片:(一百零一斤雪飞鱼)】
不空道人:【我赢了】
填湖居士:【焯我不服!再来】
填湖居士:【要不是去给我那蠢儿子收拾烂摊子去了浪费了时间,我堂堂钓鱼天尊怎么可能输给你】
不空道人:【凭打窝填湖?】
填湖居士:【这叫战术】
桑萤眨了眨眼,喜欢钓鱼,前几日儿子闯了祸……这位跟人钓鱼一决胜负的填湖居士,不会就是魔界之主吧?
买股妖皇:【好无聊啊,最近都没什么小情侣爱情故事可以听,感觉都要长草了】
彩霞洞主:【没有?青玉剑君和他的白月光呢?这对最近老是见人说】
外送天尊:【我有所耳闻,似乎还是一段虐恋故事,相爱的两人却因为重重阻碍不能在一起,青玉剑君为了报恩只得和无问宗前宗主的女儿桑萤成婚】
买股妖皇:【……这个,还是算了。对了,睡不醒道友和她夫君呢?】
彩霞洞主:【我也不知道,前几天私信她医修的事她只是回了一句不用了,就没有音讯了,也不知道这几天在做什么。】
彩霞洞主:【@丧彪大人,你与睡不醒道友熟一些,知道她最近为什么没出现么?是出了什么事?】
丧彪大人:【喵喵喵?什么睡不醒道友?她之前跟我说过,她叫桑萤。】
丧彪大人:【还有白月光又是什么?】
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桑萤看到这里,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没想到之前群友纷纷出主意的先婚后爱小情侣,和传闻里虐恋情深的这一对,居然当事人是同一人。
群里的人对自己人显然十分护短,本来对于谢凌玉与白月光的事没有在意只当是听了个乐子,在知道谢凌玉就是桑萤那个成婚三年分房睡的夫君后,便向着桑萤说话,纷纷骂起了谢凌玉。
填湖居士:【渣男,娶一个还惦记着另一个】
不空道人:【+1】
买股妖皇:【就是就是】
彩霞洞主:【都什么年代了报恩还用以身相许这一套?就不能换个别的方式么?】
桑萤觉得自己还是要有个回应,轻叹了口气:【多谢诸位道友挂怀,我已决意和离。】
买股妖皇:【甩了他!甩了他!】
彩霞洞主:【道友已经想好了?】
桑萤:【嗯。】
买股妖皇:【甩了他!甩了他!】
黑猫刀客:【天下男修多的是,道友定会遇见更好的人。】
买股妖皇:【甩了他!甩了他!】
填湖居士:【咳咳,我那不成器的蠢儿子小友你也见过了,或许也可以考虑一下?】
桑萤:“……”
果然是魔界之主啊。
这个普普通通的群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彩霞洞主:【@买股妖皇,人家家里的事,你那么亢奋干什么?】
买股妖皇:【甩了,咳,就是看不过去这种男修恶劣的行径不行吗?】
桑萤收起琉璃镜不想再看,起身下床坐到梳妆镜前。
这两天身体好了很多,她打算出门走走,见见阳光。
头发撩开,桑萤注意到颈间有一点红痕,有些奇怪。
虽然南离境环境潮湿虫蛇多,但房间里挂着萧伶舟给的避虫香囊,应该没有蚊虫才对。
摸了摸,并没有发痒发疼的感觉,桑萤对镜看了看,也就作罢没有在意。
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床睡不适应的原因,她睡得有些不太安稳,醒来总觉得四肢有些酸疼。
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出门,仙盟驻地到处都是弟子经过,这些弟子并不认识桑萤,没有人注意她。
桑萤找了个亭子坐下晒太阳,听到同样在亭中休息的弟子们闲聊。
“欸,我今天在司长那看到瑶池圣女了,真人好温柔,果然和传闻一样,人又漂亮修为又高。”
“说起来,你们知道她和青玉剑君的事吗?”
“什么什么?青玉剑君不是已经有道侣了吗?”
“哎呀,谁不知道青玉剑君和那位成亲不过是为了报恩没有感情呐,其实瑶池圣女才是青玉剑君喜欢的人。我这几天还瞧见两人一起走着笑着聊天呢。”
桑萤:“……”
怎么她出来晒个太阳也有,真是追着她杀。
桑萤扶着柱子站起来,避开这些人走到林子里,找了棵梧桐靠坐在树桩旁。
闭上眼,阳光透过枝叶阴阴翳翳,洒在她脸上。
眼前似有黑影晃了晃,桑萤睁开眼,看到一截银白的蛇尾在眼前晃悠。
见她睁了眼,蛇尾收了回去又变回了双腿,少年坐在树杈上,悠悠开口:“你现在还有闲心睡觉呐?”
是真的南境妖王隐荼。
之前危离便是将他困在水月镜花中,伪装成了他,骗过了二师兄萧伶舟。
“你那夫君都要和别人跑了,你就一点都不着急?”隐荼挑起眉。
桑萤捡了片叶子搭在脸上,继续闭眼,张口就来:“急啊,你们只看到我每天无所事事,晚睡晚起,天天刷琉璃镜的样子,却没看到我努力修炼,熬夜画符,坚持学课的样子,你们看不到,我也没做过。”
隐荼:“……”
过了两秒,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少年轻巧跳下来,戳戳她的叶子,“我有办法帮你,想不想听?”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离我远点。”
桑萤掀开叶子坐起来,面无表情,“你身上的虫多得闪到我的眼了。”
“没见识,这叫蛊。不觉得很可爱吗?”
桑萤数出十块灵石放他面前:“仙医司出了林子左转,挂个贵点的号看。”
隐荼“啧”了一声,“帮你呢,什么态度。你就真这么看着你的夫君跟那什么白月光在一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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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呢?”桑萤睨他,“找块豆腐撞一下?”
“没出息。”
桑萤靠着树:“没出息没关系,有气息就已经很厉害了。麻烦让一让,挡到我晒太阳了。”
隐荼掏出了个小盒子,语气轻蔑:“不就是一个男人?这是南境最有名的情蛊,经我手炼制,是世间最凶的蛊。只要将子蛊下到他身上,情蛊会让每月发作,只能和你合修才能缓解,所以他永远都离不开你。”
桑萤婉拒:“谢谢,不必了。我已经打算和离了,你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从来都是别人低声下气求着自己炼蛊,平生第一次主动送人居然还被拒绝,堂堂南境妖王有点恼,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把玉盒丢给桑萤,抓起地上的灵石,“反正你已经花钱买了,就是你的了。”
说完就一溜烟消失不见,桑萤看着手里的小玉盒,陷入沉思。
这是……强买强卖?
桑萤只觉今日出门晒太阳不是个好主意,叹了口气,起身打算回房间,没走多久,碰上了一名容貌美艳穿着清凉的女修。
倚着树看了桑萤一眼,眼波流转,勾魂夺魄,朝她轻轻勾了勾手指。
桑萤不明所以走过去,“这位姑娘,有什么事么?”
女修上下打量着她,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靠近她,身上的香气也拂了过来,“你就是桑萤?”
桑萤并未见过这名女修,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很符合一个宗门给人的印象,合欢宗的女修?找她会有什么事?
她轻轻嗯了一声,“是。”
女修“啧”了一声,眉眼染上不满,抬手捏着她的细胳膊:“就你这弱不经风的病秧子样,扇扇风就倒,能管住男人才有鬼了。”
“男人敢在外面鬼混,一定是家教不严,还是打少了。”
桑萤:“……?”
她还有点懵,女修已经拉着她自说自话起来了。
“不过你那夫君确实有点子厉害,你打不过倒也正常。这样,换一种方式,姐教你两招。”
“这是我们宗门至宝情丝缠,只要下上那么一点,就算他是柳下惠也受不了。情丝缠药效比普通的药药效长久,头一回跟了你后,之后一年他都离不开你。”
“再搭配上我宗独门秘笈,不用学多,对付这种没什么经验的,你稍微学上几招就够用了。我跟你说,男人都是欲望至上的动物,你这一套下去,保证他服服帖帖,心里再没有别人。”
女修左手掏出本秘笈,右手一个粉红小药瓶,塞到桑萤手上,随后一脸做了好事般神情深沉,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
桑萤:“……”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左边情蛊,右边情药。
不好。
她现在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不择手段从女主手里抢男主最后自食恶果的恶毒反派?
“小师妹你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
面前忽然响起萧伶舟的声音,桑萤抬起头。
萧伶舟笑着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缓缓凝滞了下来,僵硬出声。
“小师妹你……”
桑萤:“……”
二师兄,我真的只是出门晒个太阳,你信吗?
20. 第20章
在听桑萤解释完后,萧伶舟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她受刺激了想不开,想用这些手段得到谢凌玉呢,他抬起眼:“所以小师妹你打算和离了?”
桑萤轻轻点头:“这样困住他也没意思。我本来前几日就想和他说的 ,只是他一直不在。”
萧伶舟拍拍她的肩,“没事小师妹,三条腿的蛤嘛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修遍地都是,想要什么款的都有,你随便挑。”
桑萤兴致不高,淡淡的,“再说吧。二师兄你找我什么事?”
“大师兄传出灵蝶简讯,过几日要出关了。我有事离不开妖界,想你代我问候一下。”
桑萤一怔,“灵蝶?我怎么没收到?”
萧伶舟也愣了下:“没收到?噢对你这几天在房间养伤,估摸着是禁制挡住了,没收到倒也正常。”
他轻轻“啧”一声。
“别的暂且不论,谢凌玉这小子在护你周全方面倒确实细心,设下的禁制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
这个乱七八糟,显然指的是北漠妖王和徐白深了。
北漠妖王桑萤暂且可以理解,之前救过他一回,这个徐白深桑萤就不明白了,就算是世子之争,也没必要打探敌情到这种程度吧?
还是说他想趁机暗杀她?
“北漠妖王怎么样了?”桑萤问。
萧伶舟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摊了摊手:“他一个大男妖怀什么孕,当然是误会了。不过这不应该是好事么,也不知道他在仙盟医修检查出来后怎么一副天都塌了的样子,又把自己关起来了。”
桑萤沉默两秒,换了别的话题:“二师兄,我想在妖界发展商会。”
萧伶舟:“这倒是不错的主意。隐荼那边我可以沟通,看这北漠妖王的样子估摸着也差不多,不过东西两境的妖王估计就悬了。”
南北两境的妖王都是近些年新起的妖王,年轻,对于新事物的接受度很高。而东西两境妖王是老牌妖王,思想陈旧,至今对于人修还是厌恶的态度,更别提和人修做交易了。
桑萤摇摇头:“没关系,这就够了。”
只要妖界有一片地区能发展贸易,体验了交易的便利,其他地区的妖迟早也会坐不住的。
桑萤和萧伶舟沟通了具体方案,三年没见又聊了聊各自经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天黑了。
桑萤将和妖王商议的事交给了他,精神疲惫,回到了房间。
谢凌玉还没回来。
……就不能等她跟他和离后再去找白月光吗?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讨厌鬼。
她盯了一会儿房门,有点恼,决定明天回家不等他了。打了个哈欠,重伤初愈的身体困倦至极,连衣服都没换倒头就睡。
夜深。
刚从渊境回来的青年一身冷冽血气,正想推开房门走进来,顿住脚步,掐了个除尘诀。
她今天外出了。
他垂眼看着少女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像是在草地上躺过,还沾了点草叶子。
他抽掉她头上忘了拆的簪子,抬手抽开衣服系带,捉着少女的手将外衣脱了下来。
气味很纷杂,显然今天又见了不少人。
其中萧伶舟的气味最浓郁。
谢凌玉缄默几秒,将外衣收起来,却掉出了几样东西,看清是什么,他蹙起了眉。
她弄来这些东西做什么?是想……对谁用?
身旁的少女忽然翻了个身,细臂抱住了他。小脸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谢凌玉也顺势抱住她,将人圈在自己怀里,手臂环住她的腰身。正想将被子往上拉一下,怀里小人梦呓嘟嘟囔囔了两声。
他靠近仔细听,听到她说的是——
“大师兄……我想……”
四周的空气陡然僵冷了下来。
“谢凌玉,这是我大师兄,你看穿白衣多好看,一看就像那种仙风道骨的侠客。哪像你天天穿的黑黢黢的,一点都不好看。对了,你不许叫,大师兄是我一个人的。”
“谢凌玉,你说大师兄的结丹礼我该送什么呢?剑穗?发带?还是香囊呢?做起来好难啊,你不要傻站着了,过来帮帮我,我手被毛线缠住了。”
“谢凌玉,你到底会不会烤鱼啊!连最喜欢吃鱼的小咪都一口不肯吃。算了我还是找大师兄吧,大师兄做的烤鱼最好吃了。”
……
“小萤,近来可好?师兄出关之日即在近期,许久未见,可来云怀一聚。”
谢凌玉看着这只截获的灵蝶,轻垂下眼睫,眼底神色晦黯不明。
怀里少女忽然又动了动,像是梦见了什么烦心的东西,梦中还要蹙起眉头,咕哝了声。
“谢凌玉……讨厌鬼。”
-
翌日桑萤醒来,揉了揉脑袋坐起身,发现脏了的外衣放在了床头。
……她昨天睡着前换衣服了吗?
算了,不重要。
桑萤懒懒松了下筋骨,大概是和二师兄聊天的缘故,昨天做梦还梦到了以前还在明华山的事,她央着大师兄偷偷给她做油糖糕。
但由于不健康,不能吃多,谢凌玉毫不留情把她的油糖糕没收了,气得她骂他讨厌鬼。
房间空空荡荡,显然昨晚谢凌玉还是没回来。
桑萤心头愈发烦躁,起身洗漱。萧伶舟昨天知道她要回去,已经安排好了妖,想回随时可以回。
养伤这几天医修嘱咐不能受寒,所以一直没洗澡,桑萤是个爱干净的,早就忍不了了,这会儿身体状况好些了,就想着好好洗洗。
丢了花瓣进去,桑萤手指撩了撩水,脱下衣服慢慢走进浴桶中。
舒舒服服泡了一会儿,桑萤小脸半埋在水里吐泡泡,忽然看到小腿上好像有点红印子。
露出水面仔细看看,红印子明显了些,像是被什么缠住了,挤压出来的红印。不止小腿,大腿上也有。
她皮肤细嫩,还是易留疤痕的体质,稍微磕磕碰碰都会留下印子。
瞧着隐隐约约像是鳞片的轮廓,桑萤心里猛地一僵,不会是睡着的时候有蛇爬上床了吧?
可恶,萧伶舟给她香囊时说的信誓旦旦,没想到居然是假冒伪劣产品!蚊虫防不住就算了,蛇也防不住。
一想到睡着的时候有蛇在自己身上爬,桑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泡澡的心情也没了,起身擦干净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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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检查身上还有什么印记。
循着看了一圈,除了腿上的勒痕倒是没别的了,桑萤刚想放下心来,想起什么,披起里衣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镜子,慢慢拉下衣服。
滴水的湿发盘成后脑,白皙的颈项、圆润的肩头都没有异常,直到再往下……小衣束缚的红绳上方,薄透的蝴蝶骨中央落了几个浓深的红印。
……?
桑萤看着那几个红印发愣,蚊虫咬在脖颈她还能理解,但她明明穿着衣服,是怎么咬到她后背的?
她疑惑蹙着眉,背着手摸了摸后背,也是和昨天脖子的红痕一样,不痒也不疼,只是发红。
桑萤穿好衣服,去榻边仔细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有什么虫蛇的痕迹。
她想了想,掏出琉璃镜给萧伶舟发了消息,昨天才加上的灵网好友。
桑萤:【二师兄,南离境有哪种虫蛇是咬了人后,伤口不会发痒发痛,只会留下一个红印的?】
萧伶舟很快回了消息:【小师妹你被虫咬了?】
【不对啊,你没戴我给你的香囊么?】
桑萤:【戴了。】
萧伶舟:【奇怪。那是隐荼做的,以他南境妖王的威压,按理说不可能会有虫蛇敢接近你才对。】
【伤处严重么?我这就把他喊过来给你看看。】
桑萤看到这条消息顿时一僵,连忙回:【不用了,没什么事。】
在那种地方,她怎么可能给一个男妖看。
萧伶舟似乎也反应过来可能是什么是被咬在了难以启齿的位置,没有继续追问,派了个小妖送来了治疗的药膏。
【小师妹你先试试有没有效,我再查查。】
桑萤试着抹了抹药,但除了清凉的效果外,没感觉红印消退。
她托腮翻着随手捞来的书,发呆,或许有可能不是虫蛇咬的?
书中忽然出现了一对男女的图画,两人叠在一起,女修露出后背,男修俯首亲着腰窝。
桑萤发呆的目光落在上面,看清楚是什么,下一秒耳根登时通红起来,慌不迭合上书。
……是昨天那个合欢宗女修塞给她的秘笈。
桑萤红着脸,正想把这本书压箱底,忽然想起什么。
等等,那个女修后背上……
她小心地捏住页角,慢慢翻开,眼睫颤个不停,水润润的眸子视线一点一点落在方才的图画上。
女修光洁的后背上落着几枚深红的印子,和她身上的极其相似,而男修正扣住女修的腰,往下制造着新的红印。
桑萤:“……”
所以不是被虫咬的,而是被亲出来的?
桑萤快速头脑风暴,短短几秒就想通了。
不是虫蛇,而是人……或许说是妖,所以隐荼的香囊没用,所以腿上才会有鳞片的勒痕,所以背后才会有吻痕。
有登徒子在她睡着后轻薄她!
桑萤想明白这条,心头顿时一团火,本来打算今天离开妖界回家,现在也不打算走了。
此人接连两晚都来,很可能今晚也会来,正是抓捕的好时机。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色妖,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
21. 第21章
妖兽尸身缓缓倒下,剑光消散。
虚影小肥龙跳来跳去翻找了一阵,掏出条帕子擦干净兽丹,一甩尾巴尖,捧着兽丹转身。
“老大——”
方才还意气风发挥剑的青年靠在石头旁,一身白衣染上冷冽的血气。看起来状态很不好,阖着眼睫眉头紧蹙,额上挂着冷汗。
落青一下噤了声,乖乖把兽丹收好,回到剑里,安静待在他身边。
它知道是怎么回事,龙族一族拥有强大的血脉,天赋出众,与其他妖要修行几百年才能化作人形不同,一出生就可化作人形。
龙族虽然稀少,但他们对天地灵气的感知能力近乎恐怖,这样的天赋让他们只要修行就能轻轻松松到达别人不可企及的地步,被称为天道宠儿。
但龙族也并非没有弱点。
成年后的龙族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被称为潮热期。
在这期间龙族会实力骤降,伴随着接踵而至的痛苦,会产生嗜血弑杀的欲望,理智不受控制。
这种时候只有龙族的伴侣才能安抚,如果长久得不到抚慰,龙族甚至可能会陷入疯狂的境地。
落青忧愁托着小肥脸,但老大都成亲三年了,几次潮热期从来没被桑萤安抚过。
天性使然,龙族本就是重欲的生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它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不告诉老婆,要自己硬撑着,实在坚持不住了也才趁老婆睡着贴一会,硬生生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样子。
沈莹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渊境妖兽尸体遍地。
青年以手遮眼,靠坐在石头旁,一身是血,睡梦中神色仍痛苦不堪。
她怔了怔,提起裙摆蹲下身子,静静看着他,目光划过不明的情绪,抿紧了唇瓣。
青年额头冷汗滑落,皱紧了眉。
“谢凌玉……”
沈莹目光怔怔的,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抚平紧蹙的眉头。
指尖还没碰到,一把剑横在了中间。
落青剑灵跳出来,张开两只爪子护在青年前面,“你要干什么!不许碰!”
“我老大可是明华山清河镇附属第二街道109届男德班优秀毕业生,每一根头发丝都是属于老婆的!”
沈莹回神,没忍住笑了起来,戳了下小肥龙的肚子,“是是是,爱情守卫,都是属于桑姑娘的。”
谢凌玉被落青这一闹腾醒了过来,睁开漆黑眸子,冷冽目光落在沈莹身上。
沈莹连忙张手后退:“哎哎哎,我就是来看看你进度怎么样了,没别的意思。”
她目光打量了下他:“我那边已经搞定了,说服了长老们,百年一次的继任典礼上,瑶池秘境会随之开启。不过你现在的状态,确定能行?”
青年站起来,神色淡淡的,“阁下只需做好约定的事,其他与阁下无关。”
说完转身就走向了更深的渊境。
落青一看,正要追上去,忽见沈莹笑眯眯的,朝它勾了勾手指。
落青疑惑飞过去,“什么事?”
沈莹附耳:“……”
落青:“!!!”
它瞪大眼睛:“这样就行了吗?”
沈莹拍拍它的小脑袋,“你可以试试嘛,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但要是成功了……”
落青一脸沉思地飞走了。
【攻略对象当前好感值:0】
【宿主,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攻略失败灵魂将会被抹杀,请不要再消极怠工下去了。】
【过去一年你都没做出什么对攻略有帮助的行为,再这样下去,我要对你实施惩罚了。】
【限时十天之内,将攻略对象好感值提升至 10,失败则会遭受电击惩罚半小时。】
【宿主,宿主你听到了吗?】
女孩踢着石子走着,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敷衍点头嗯嗯。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
夜幕低沉。
桑萤像平时一样的时间入睡,抱着枕头侧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看似睡得很熟,实际上却比谁都精神,专注盯着门口和窗户有没有人进来。
她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只要她捏碎手里的符玉,驻地里的仙盟弟子就收到信号一拥而上,冲进来把这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色妖拿下。
桑萤一直盯着,直到意识开始昏昏沉沉,泛起困,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有轻微的脚步声。
桑萤精神一震,霎时间清醒。
这贼妖胆子还挺大,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从正门进来。
她紧盯着,看着门扉被轻轻推开,然后又关上,随后那人朝内室走了过来,由一片衣角慢慢露出了全部身影。
桑萤诧异,谢凌玉?!
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不对,说不定是伪装成谢凌玉的贼妖呢!
这么想着,桑萤并没有出声,闭上眼继续装睡,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谢凌玉。
闭上眼看不到,听觉就更加清晰。
青年的脚步声和平时不太一样,很重,也有点迟缓,慢慢地走到她的榻前。榻边一重,是他坐下了。
他身上的白檀香气格外浓郁,甚至有些呛人,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些血气,桑萤对这种气味格外敏锐。
像是已经洗过,但因为太浓没能完全洗掉的血味。
脸侧被轻轻碰了下,触碰到她脸颊的指尖是滚烫的,并非青年平日里温凉的温度。
碰触了两下,掌心慢慢贴合上来,覆住了她的一半小脸,指腹似是无意识的摩挲。
种种不合理的异常,让桑萤断定,眼前的人并非谢凌玉。
谢凌玉怎么可能半夜跑到她榻边摸她的脸?
于是桑萤一张符贴过去扣住了他的手腕,倏然睁开眼,眼神凌厉:“大胆贼妖,等着吃仙盟的牢饭……”
眼前的青年倏地倒在了她怀里,脑袋靠在她肩上,浓郁的白檀香味盈了满怀。桑萤正想捏碎符玉,一愣,旋即更加恼火,“混蛋,登徒子,你死定了!”
她掏出一沓五雷符就要往他身上贴,一道青色的剑忽然浮在眼前,从中钻出一只小肥龙剑灵。
“手下留情啊!老婆!”
桑萤一愣:“落青?”
落青连连点头:“是我是我。”
剑是落青剑,也就是说眼前的谢凌玉,是真的谢凌玉?
桑萤懵了,转头看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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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怀里的人,青年正阖着眼,平日里冷淡的眉头紧皱着,明明身体滚烫,额上却不停冒冷汗。
桑萤也紧跟着皱起眉:“落青,谢凌玉怎么了?受伤了?”
小肥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冲过来抱住桑萤的手指,眨巴着可怜的大眼睛,眼角挂着一点努力挤出来的眼泪。
“老婆,人美心善的老婆大人,救救老大吧。”
桑萤:“……”
她揪住它的小龙角:“谁是你老婆。”
落青一脸认真:“老大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
桑萤面无表情,松开龙角,抓住龙尾,上下使劲摇晃。
三分钟后,小肥龙蔫巴巴扶着床柱,边吐边可怜出声:“桑萤老大,救救老大吧,老大要死了。”
桑萤的确能感受到靠着自己的青年气息紊乱,气血逆流,再这样下去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她面色凝重:“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了?”
落青老老实实把龙族的潮热期说了一遍。
小肥龙沮丧又不解:“老大就是太好面子了,这种时候求求老婆又怎么啦,非要自己硬撑着。”
桑萤听完,攥紧了手指,垂下眼睫。
潮热期需要伴侣安抚,但他喜欢的另有其人,所以这三年潮热期才从来没有找过她。
桑萤想问,他为什么不找沈莹?
还没问出口,心里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因为他们现在才是夫妻。
谢凌玉为人正直,虽然是为了报恩才和她成亲,但婚后除了不和她同房外,夫君的职责都做的很好。
他会主动上交每月的工资和做任务的报酬,不论出门还是在家都会顾虑她的安全,为了给她治病婚后三年以自己的血为药引制药,从未间断。
他不喜欢她,但他会做好一个夫君该做的。
桑萤想,这样的他,是不会委屈了沈莹姑娘的。
只要她和他还未和离,他就不会和沈莹没名没份的在一起。
“要怎么安抚?”
听完落青的回答,轻轻叹了口气,桑萤低声:“我知道了。”
桑萤抬手解开床幔,轻纱一层一层被放下来,方寸空间里,光线氤氲。
她扶着青年靠在一边,解开自己的腰带,覆上了他的眼睛,在后脑打结绑住。
咬着唇瓣犹豫了一会儿,看着他昏睡时苍白的脸色,一咬牙,扯开了衣领拉下去。
青年的衣服也被她这么如数脱掉,只着一身雪白里衣。
肩膀凉凉的,只有一件小衣,桑萤不适应地用一只手挡着,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他眼睛绑好没有。
确认完,才慢慢伸手抱住了他。
一开始还是保持着距离,慢慢地才将身子完全贴上去,用自己的气息贴近,包裹他。
感觉怀里的青年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不再气血逆流。
桑萤松了口气,小幅度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垂着眼睛。
“今天就先忍忍吧,等和离了你就可以去……嘶!”
心口忽然一痛,被昏迷不醒的青年隔着小衣咬了一口。
桑萤两秒后反应过来,耳根烫如火烧。
……谢凌玉你这只色龙!!!
22. 第22章
京溪站在门口轻轻敲门:“少夫人,到用饭时间了。午饭已经没吃了,晚饭再不吃点身体怎么扛得住呢?”
门后安静了很久,才慢吞吞传出一声。
“进来吧。”
京溪这才推门进去,将炖好的汤和饭食布在桌上,看着少女趴在桌边把脑袋埋起来,没忍住轻笑,“还以为少夫人会把自己关上一整天呢。”
“少夫人不是和剑君在妖界么?今日怎的一个人回来,是和剑君闹矛盾了?”
桑萤正喝着汤,听到他,好不容易耳朵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起来,又羞又恼,“不准提他!”
她明明是看他要走火入魔了好心帮他,他居然咬她,而且居然还咬、咬她那里。早上她回来的时候,还看到有个牙印在。
而且还不止咬了她……
桑萤又趴回桌上,发烫的小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满是水汽的眸子。
她慢吞吞伸手,覆上自己的衣领,领子遮盖的地方,有一枚深色的吻痕。
他当时亲的时候很凶,很痛,像是很不满在咬她。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只是一想到昨晚,当时的触感就好像又复现了一遍,让她禁不住耳根发烫。
她现在也知道后背和腿上那些印子是哪来的了,昨晚他明明昏睡着,却抱她抱的很紧,那条龙尾巴也跟着缠上来,一点都动弹不得。
她一开始还想挣扎,后面见实在挣不开就随他去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被抱着,像是被青年当成了个抱枕似的完全抱在怀里。
怕用力挣脱他醒过来看到,最后还是用了张幻形符变成小狐狸才钻出来。
起来后,她看着身上的印子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慌里慌张穿了衣服就离开妖界跑回家了。
说是吃饭,桑萤实在是没什么胃口,脑子里乱的很。
昨天的事可以理解他不是故意的,昏迷不醒,只是龙族潮热期的本能。但前几日他应该是有意识的才对,不然也不会早上就离开。
还是说他前几日他也是无意识的状态?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抱了她,恢复了理智后就离开了?
……好烦。
他的白月光、和她的师兄妹关系、婚后的这三年……还有这几天的事。
桑萤每天只知道睡懒觉的脑子实在是装不下这些东西,也对感情的事一知半解。
她只知道,谢凌玉不爱她。
桑萤匆匆对付了几口,放下筷子:“京溪,去把家里的账本拿过来。”
京溪不明所以,但照办,很快一沓账本都拿了过来。
桑萤觉得这样犹犹豫豫的实在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反正已经决定好和离了,那就快刀斩乱麻。
她算清这三年他上交的工资,利落的分割了家产、房屋,一人一半。
现在住的这处宅子一开始便是谢凌玉的,桑萤分清了东西,把账簿交给京溪,喊上冷面叫人搬家。
两人都愣了。
京溪:“少夫人为何忽然分家?”
冷面:“大小姐,怎么忽然搬家?”
两人话说出口,对视一眼,霎时间明白了缘由,问题出在谢凌玉身上。
桑萤面色冷静,淡淡的:“照做就是。”
冷面是桑萤捡回来的,自然唯桑萤是命,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照办,叫了一队人收拾家里搬家。
而京溪则不同了,她是婚后谢凌玉领进来照顾桑萤的,眉头轻蹙,“少夫人……”
桑萤摆摆手:“往后不必再这么叫了。京溪,谢谢你这几年的照拂,这几处宅子是我留给你的,往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云水找我。”
……
天光昏暗。
头痛欲裂。
谢凌玉扶着额起身,眉头蹙着,看到自己怀里抱着个小狐狸的玩偶。
转眼一看,是桑萤的房间,只是空无一人。
……他昨晚睡在她的房间了?
但她人不在,去哪了?
琉璃镜忽然响了起来。
【剑君,不知道您和少夫人发生了什么事 ,少夫人回来后分了家产,今日便打算搬走了。】
【少夫人待我不薄,我仔细思虑,决定跟少夫人一起走了。】
【剑君,珍重。】
……
桑萤许久没来云怀山了。
修士结丹礼更应该称为出师礼,结了丹的修士就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不会再留在师门,而会去修真界闯荡。
大师兄结丹后就离开了明华山,桑萤很少出门,只来过云怀山一次。
山脚下有禁制阵法在,桑萤和大师兄通了灵蝶,大师兄说让小咪下来接她。
印象里,小咪是只漂亮小巧的猫咪,她经常拐小咪出去玩,拉着谢凌玉去后山捞鱼,给小咪烤鱼吃。
一道白影在眼前晃过,桑萤开口:“小……”
一人高的猫咪跳过来,优雅坐在她面前,舔了舔爪子,甩了甩尾巴,亲昵嗷呜了一声。
桑萤:“……”
桑萤坐在小咪背上,拍了拍它敦实的身板,“小咪……这几年伙食不错。”
她摸出怀里的油纸包,看着只能给它塞牙缝的小鱼干,沉默了一会儿,“小咪,要不我帮你剔剔牙?”
小咪尾巴贴贴她,张大了嘴巴,啊呜一口把一包小鱼干炫进嘴里。
小咪嚼着小鱼干,把桑萤送到了山上大师兄的住处,清净雅致的院亭,远远就闻到了饭香,烟火气浓郁。
青年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见了她,温和的眉眼弯起来,笑着唤她:“小萤。”
桑萤看着他,一瞬间鼻子有点酸。
娘亲去世得早,桑萤没见过娘亲。大师兄就好像是她的娘亲,总是温温柔柔的,给她做好吃的,给她梳头发,讲故事哄她睡觉。
小时候,大师兄总是这样,做好了好吃的,过来唤她。
她从小咪身上跳下来,一路小跑扎进他怀里,扑过去抱住了他,脑袋埋进怀里,嗓音闷闷的。
“……大师兄。”
青年愣了下,旋即眉眼软下来,一手端着盘子举着,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后背。
听出来她的哭腔,嗓音也柔和下来,“我们小萤受委屈了。”
小咪蹲坐在一边,尾巴也贴了贴她的后背。
“一路上饿了吧?小萤,先坐下吃点东西,师兄还有两道菜没端出来。”
桑萤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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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吸鼻子,松开了他,“大师兄,有没有油糖糕,我想吃。”
“都有,还想吃什么?”
“我还想喝酒。”
大师兄微微蹙眉,考虑到她身体正要说这里没有酒,小咪已经跑到了桃花树下,爪子拍了拍地面。
桑萤秒懂,撸起袖子拿花铲就挖了起来,很快挖出了一坛尘封的桃子酒。
她捧起坛子,星星眼看着大师兄。
青年轻轻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擦她脏兮兮的小脸的手,“只准喝一点。”
桑萤绷着小脸,连声答应。
然后……不出意外就喝多了。
桑萤自小体弱,从来没喝过酒,只从萧伶舟嘴里听过酒是很好喝的东西,一醉解千愁。
但萧伶舟是个向来不靠谱的骗子,总喜欢诓她。
她先是小小的,试探的抿了一口,惊奇的发现是甜甜的,桃子的果香浓郁,萧伶舟居然真的没骗她。
然后就喝了一大口,一杯……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嚷嚷着让小咪再给她倒一杯。
小咪沉思许久,叼住坛子,姿势艰难努力往那个小杯子里倒酒。
大师兄:“……”
无奈从小咪口中夺坛,大师兄伸手在乖乖坐着等小咪倒酒的少女眼前晃了晃,“小萤?”
少女涣散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慢慢定格,看清他是谁后,嘴一扁眼中就含了泪,委屈控诉。
“大师兄……呜……有人欺负我。”
大师兄温声:“谁欺负小萤了?”
少女抽泣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谢凌玉……混蛋,亲了我还喜欢别人……讨厌鬼,我最讨厌他了。”
她是真的醉了。
分不清幻境里的事和现实的事,把这些东西混作一谈。
大师兄一听她提谢凌玉,就轻轻叹气。
桑萤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便是个不坦率的性子,越喜欢什么越不会承认。谢凌玉是他师弟,也是个沉闷的性子,不会坦露真实情绪。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很难有结果,或者说,不是三年前的情势所迫,两人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契机。
他早就看出这两个人互相喜欢,以为婚后会坦诚一些,但听她方才的话,显然是没有了。
少女眼泪啪嗒啪嗒掉,大师兄拿出帕子递给她。
桑萤接过帕子,攥在手里,拉过小咪的尾巴,眼泪全都擦在尾巴上。
小咪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尾巴,委屈不敢言。
“……”
桑萤边呜呜咽咽边骂谢凌玉。
“混蛋谢凌玉!”
“不是都说龙喜欢那个吗,成亲三年他跟我一起睡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一,二,算上昨天一共就三回!”
“我还以为是他不行,原来是他有别的喜欢的姑娘,讨厌跟我亲近!”
大师兄抽了张帕子,淡定擦猫,言简意赅:“分。”
少女一愣,气势弱了下来,“就、就这么分了?”
“那不然呢?”
大师兄抬起眼,“他都有喜欢的姑娘了,你还不分,是打算看着他们恩爱?”
少女拍案而起:“分!现在就写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