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子》
1. 第 1 章
“张大夫,世子他可有恙?”
扶观楹轻轻用绢帕擦拭玉珩之苍白得没一点儿血色的脸,忐忑询问道。
屋外雨声潺潺,里头弥漫苦涩药味,气氛沉重安静,好似萦绕着一股死气。
听言,大夫垂首,久久不语。
扶观楹心口一紧,闭了闭眼:“屋里没旁的人,无须顾忌。”
张大夫面露悲痛惋惜,摇摇头,压低声音:
“禀世子妃,世子殿下他脉象微弱无力,元气衰竭,药石无医,纵有人参等贵重药材吊命,也至多仅有半年可活。”
扶观楹两眼一黑,如遭晴天霹雳,未料意外来得如此之快,快到她不能面对。
“真的没办法了?”扶观楹不死心。
张大夫跪地:“老夫无能。”
话音一落,只听两声微弱咳声。
“珩之,你醒了。”扶观楹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嗯,楹儿,扶我起来。”
扶观楹小心翼翼搀扶玉珩之坐起来,将软枕放在他背后供他依靠。
“殿下,老夫无能,请殿下赐罪。”
玉珩之咳嗽着,下巴嶙峋,眉眼间俱是深深的病气。
他缓缓开口,嗓音温润:“张大夫,起来吧,这些年你为我奔波劳累,让我得以苟延残喘两年,已然尽力,你不仅无罪,还有功劳。”
张大夫起身,愧疚不已。
“张大夫,关于我的病,请你务必守口如瓶。”
“请殿下放心。”
大夫告退,扶观楹目及玉珩之瘦骨伶仃的样子,再也忍不住情绪,眼圈通红,两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玉珩之温柔地揩去扶观楹的泪水,笑道:“哭什么?”
扶观楹不说话,泪眼朦胧,惹人生怜。
玉珩之抱住扶观楹,安抚道:“莫哭了,我生来体弱,病体沉疴,本就短命之人,如今多活两年,还娶了你,我已知足。”
“我不想你死。”扶观楹哽咽,攥住玉珩之的衣襟,泪水沾湿他透明一般的脖颈皮肤。
玉珩之咳嗽,胸腔起伏,好笑道:“楹儿,你说得好像我马上就要病死似的,还有半年,不过,咳咳......”
“我总归是要走的。”他很平静。
“离开之前,我唯一的牵挂便是你。”玉珩之与扶观楹十指相扣。
玉珩之神色担忧:“你我成婚三年,可因我身体缘故,我们夫妻注定此生无子,我一走,这府里便没有人护得住你了。”
“你别说了好么?”扶观楹低落道。
玉珩之笑笑,注视妻子因照顾他而日益憔悴疲惫的脸色。
“楹儿......我放你离开可好?有我留给你的私产,你这辈子都无须为生计烦忧,可以活得自由自在。”
“玉珩之,你又提这种我不爱听的事,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会离开,当年若不是你,我早就成了水里亡魂。”
四年前,扶观楹母亲去世,十五岁便成了孤女,因美貌遭城中富商觊觎,那富商欲抬她为十八房小妾,她不肯,富商威逼利诱使出百般手段,更甚欲强迫她,扶观楹无奈之下报官。
岂料那知县早被富商收买,扶观楹被打入牢中,她遂假装从之,在被抬入富商府前跑了。
家丁穷追不舍,扶观楹走投无路,想着与其委身于人不如投河一死了之,刚好撞见祭拜王妃回来的玉珩之。
玉珩之救了她,并处置了富商和知县,玉珩之心善,念她孤身遂让她进王府,从此扶观楹在玉珩之跟前伺候报恩。
一年后她和玉珩之成婚。
这厢玉珩之听言垂眸,眼里划过微不可察的低落。
“我不后悔嫁给你,你再多嘴一句,我真的生气了。”扶观楹皱眉道。
“你不会死的,一定会有其他法子的,天下之大,难保没有比张大夫医术更精湛的郎中。”
玉珩之叹气:“楹儿......”
“你不准说扫兴的话。”扶观楹没好气说。
玉珩之无奈:“好。”
玉珩之端量妻子美丽娇艳如富贵牡丹的脸蛋,这样的绝色美人,一介孤女,若是真放她离开,又会惹多少豺狼虎豹的觊觎?
在王府总归比外面好。
当初那个瘦弱的小姑娘一晃眼长开了。
想着,玉珩之蓦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胸口阵痛,仿佛血都要咳出来了。
扶观楹慌了神:“珩之,你莫要说话了,好好歇息,我去瞧瞧药熬好没?”
玉珩之眸底掠过几分阴鸷,恨自己这幅孱弱的身子。
不过他面上不显,牵住扶观楹的手,柔声道:“就在这里陪我吧,楹儿,我想听你诵经了。”
扶观楹只身熟练取过床头柜边的经书,翻开诵经。
未久,门外出现一道突兀的声音。
“大哥,听闻你突发恶疾病倒,弟弟特来探望。”
来者是玉珩之的庶弟,府中排行第三的玉湛之,生母乃陈侧妃,上京陈家女,颇得誉王宠爱,玉湛之能力出众,亦得誉王青睐。
誉王共有六子三女,玉珩之是唯一的嫡长子,生母刘王妃因心疾病逝,玉珩之与扶观楹成亲三年无子,若玉珩之病逝,那此人便是世子之位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听言,扶观楹看向玉珩之。
前脚玉珩之才病倒昏迷,后脚玉湛之就过来,这年来玉珩之身子愈发不好,时常昏厥,俨然命不久矣,玉湛之也不屑再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府里所有人心照不宣,世子玉珩之乃久病之人活不了多久,他只是暂为世子,总有一日会让出来。
玉珩之起身,拍拍扶观楹的手背,正声道:“二弟,进来吧。”
玉湛之推门而入,透过珠帘便见床上的玉湛之,神色瞧着与寻常无异,面色惨白,了无生气,唯一双眼威仪有神。
而他旁边的扶观楹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美得令人窒息,却因常年侍奉在他身侧,多少沾染死气,有少许枯萎之态,叫人心生怜惜。
玉湛之垂首,关切道:“大哥,你身子可还好?可有去请张大夫?”
玉珩之唇色青白:“咳咳,有劳三弟记挂,我无碍,张大夫吃几副药就好了。”
玉湛之松了一口气:“那便好,请大哥务必养好身子。”
话落,玉湛之把拿着的药盒呈上:“大哥,这是我最近刚得的血参,一点心意,给大哥补补身子。”
“那便多谢三弟了。”
扶观楹起身过去,从玉湛之手里取过药盒。
玉湛之看着从眼前掠过的纤纤素手,嗅到与屋内苦涩药味截然不同的淡淡香气,幽兰清雅甘美,仿佛是她的帐中之香。
只一丝一缕,便勾魂夺魄。
玉湛之想起来,他这位平民出身的大嫂素来喜好制香调香,而他的大哥为满足妻子的喜好,不仅花费重金搜寻制香书籍配方和天然香料,更是为其开辟一方花园和香房供扶观楹使用。
委实宠爱。
“二弟,还有事?”玉珩之道。
玉湛之:“大哥,弟弟知你心系王府,日夜俯首案牍,为公务操劳,可大哥你也要珍重身体。”
玉珩之温声:“二弟有心了。”
玉湛之一笑:“大哥无碍,我这当弟弟的也落心了,不便叨扰,大嫂,劳烦你费点心照顾大哥了。”
扶观楹理都不理玉湛之,一双妩媚风情的狐狸眼里只装得下玉珩之一人,下巴处那粒小小的美人痣冷艳逼人。
玉湛之习以为常,扶观楹对他一向如此冷淡,从不给好脸色,当然她有这个资本。
只不过......
出门后玉湛之望着霏霏春雨,嗤笑一声。
出身寒微低贱,又是孤女,丈夫也快死了,还没有子嗣傍身。
他这位大嫂的好日子即将到头,至多一载。
不过,病秧子大哥着实能活啊。
屋内,玉珩之观过血参,确是上好货色,便道:“楹儿,等会着人将这根血参熬了给你喝。”
扶观楹:“不用。”
“血参是好东西,补气血,这些日子你照顾我着实辛苦了。”
扶观楹:“我不辛苦。”
玉珩之喊道:“楹儿。”
扶观楹抿了抿唇,恼声道:“你那二弟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吗?”
“只要我在,他便翻不了什么风浪。”玉珩之轻描淡写道。
“过来。”玉珩之招手,扶观楹靠过去,玉珩之思量半晌,语重心长道,“楹儿,有件事我想与你商议。”
“何事?”扶观楹疑惑道。
玉珩之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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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道:“我若走了,你要在这王府立足必须要有一个孩子。”
扶观楹:“可你的身体......”
因玉珩之身体缘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未曾同房,扶观楹也没那个心思,只想着照顾好玉珩之。
玉珩之苦涩一笑,摇摇头:“其实我很早便有此想法,只不知如何与你诉说。”
“什么想法?”扶观楹茫然道。
玉珩之:“此事于你而言颇为荒谬,但眼下要破局只能如此,楹儿,你得寻一健康的男人借种生子,以此子充我与你的血脉,承我世子之位,今后你在王府的地位便无人可撼动。”
“咳咳,我走得也安心。”
扶观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玉珩之。
良久,扶观楹才堪堪回神:“珩之,你在说笑吗?”
玉珩之神情认真,扶观楹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许久她咬唇,背过身抗拒道:“什么借种生子,我不要。”
玉珩之耐心道:“楹儿,先不要急着拒绝,我知你暂时不能接受,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若没有孩子傍身,焉能在王府立足?”
“楹儿,我只有半年寿命,但以我的身体情况,难保没有意外发生,时间紧迫,我欲尽快安排好所有,也不愿拖累你。”
“你别说了。”
扶观楹转过身,用手捂住玉珩之的嘴巴,细长妩媚的吊梢眼里盈满泪光。
“你少操点心可好?离了你我又不会死。”
玉珩之:“不行,我怕旁人欺负你。”
扶观楹默默不语。
玉珩之握住扶观楹的手,如是说:“我想安安心心地走,只此事会委屈你,所以我琢磨得找个你喜欢的男人。”
扶观楹抿抿唇,固执道:“我不想听这些,你会长命百岁的。”
玉珩之笑笑,猛然咳嗽,一股腥甜从喉咙溢出来,他忙不迭用巾帕捂住嘴巴。
扶观楹轻拍玉珩之的背脊:“胸口疼吗?”
玉珩之平缓呼吸,低眸瞧见白色巾帕上的血丝,他立刻攥紧,可那巾帕上的血丝何其醒目,加之扶观楹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纵然他行动很快,还是叫扶观楹发现了。
“珩之......”扶观楹心里难受得紧。
玉珩之安慰道:“我没事。”
扶观楹强忍泪水。
喝过苦涩的药水,玉珩之便睡了过去。
他总是睡,不睡的话会很痛苦,望着玉珩之,扶观楹五味杂陈,心中思绪嘈杂。
借种生子......
太荒唐了,但扶观楹也理解玉珩之是为她才出此下策。
玉珩之要不了孩子,也不想要孩子,他不愿看到又一个自己出生在这世上,不过徒受罪罢了。
但如今,他必须要和扶观楹有个孩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却方方方面为她考虑,深思熟虑,目光长远。
既如此,她安能辜负他的好意?
何况她也的确需要王府和身份地位为己身倚仗。
只扶观楹觉着对不起他,有种负罪感,有些过不起那道坎,她欠玉珩之的太多了。
玉珩之太好太好了,是恩人,是朋友,也是老师,还是温柔体贴的丈夫,扶观楹无以回报。
用晚膳时,扶观楹和玉珩之两厢无言,气氛莫名压抑。
傍晚时分,誉王办完事回来探视玉珩之。
誉王是真心爱慕王妃,当年太后为誉王挑选的人选并非是刘王妃,但誉王却力排众难,义无反顾迎娶体弱的刘王妃。
奈何刘王妃体弱,生下玉珩之没多久便病逝,留下一个自娘胎里就带弱症的嫡子。
虽说誉王还有旁的孩子,但在他心中,玉珩之永远摆在第一位,而玉珩之也从未让他失望,性情温和稳重,聪颖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即使被困一方天地,依旧有独到见解和敏锐感知,贤名在外,王府中人无人不敬服。
无奈天妒之。
确定玉珩之无大碍,誉王这才离去。
夜幕降临,下了一日的春雨停歇。
扶观楹给玉珩之掖好被褥,欲去西次间:“有事便唤我。”
玉珩之捉住扶观楹的手:“楹儿,你考虑得如何了?”
扶观楹犹豫着吸了一口气。
“......好。”
2. 第 2 章
“楹儿,这位你瞧着可顺眼?”玉珩之举起一副画像询问道。
扶观楹摇摇头。
自她松口,玉珩之就拿出画像给她相看。
原来他早有准备,这上面的男子俱是王府旁支,沾亲带故,端的是一表人才,很是出众。
得知此事,扶观楹难免动气,可看着病体沉疴的玉珩之,她这一口气又发堵在心口,只余酸涩愧疚。
玉珩之:“对不住,楹儿。”
说着,玉珩之伸手抚摸扶观楹的脸,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里面饱含复杂难言的情绪。。
不甘、苦涩、情愫......
有什么呼之欲出。
扶观楹下意识别眼。
玉珩之笑了笑。
扶观楹说:“珩之,你安心休息,就别操心这件事了,我自己来。”
玉珩之:“好,若是有了,便告诉我。”
“嗯。”
扶观楹抱着画像去次间,然而将所有画像看完,她也没找到个合心眼的。
玉珩之醒后瞧见扶观楹的样子便知道她都不喜欢,安抚道:“莫怕,我叫十一再去安排。”
翌日,玉珩之又拿出十副画像给扶观楹相看。
“这位不是你的幕僚吗?”扶观楹讶异。
玉珩之:“你瞧不上旁系的人,我只能从旁的人中挑选优秀的。”
“可有喜欢的?”
扶观楹摇头:“你会不会觉得我眼光太高?”
“怎会?此事事关子嗣,是要委屈你,自是要谨慎,再三斟酌。”玉珩之淡淡笑,“慢慢来,不急。”
扶观楹:“若选了人,你要如何说服他?”
玉珩之握住她的手:“我自有法子,届时你便知晓了。”
玉珩之:“再看看。”
扶观楹:“与其选这些不顺眼的陌生人,我还不如选旁系的人,就选你那个表弟吧,就去岁秋末来探望你的那个。”
“好。”玉珩之说,“他眼下正在青山书院读书,要与他先接触一下么?”
扶观楹斟酌道:“嗯。”
“我来安排。”
定下人选,扶观楹却惴惴不安:“真的可以吗?倘若被人发现该怎么办?”
借种生子,见不得光,但凡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玉珩之目光温柔,笃定道:“不会。”
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待扶观楹有孕,他不会让那人活着。
“别担心。”
.
青山书院在江南徽州,从杭州出发最少六日脚程。
扶观楹起初打算自己去,但玉珩之却说自己也要去,这一趟去大抵便要成事。
最后半年,玉珩之不愿再困在王府里,他想出去透透气,和扶观楹一道赏赏秀美风景,吃吃喝喝,留些珍贵的回忆。
成婚三年,他们夫妻二人从未远行游玩,玉珩之想要弥补遗憾。
扶观楹担忧玉珩之身体,然他意已决。
此番随行会带上张大夫。
得知儿子要出门,誉王不免反对,儿子身子骨弱,吹不得风,若是半路出事该如何?
玉珩之道:“父王安心,儿臣身子无恙,且此行有张大夫看着,不会有事。”
“张大夫,世子的身子当真可以出门?”
张大夫垂首道:“请王爷放心。”
誉王面色凝重。
玉珩之:“父王,儿臣在府里待太久了,日子沉闷无趣,且楹儿嫁给我三年,日日在王府伺候我,作为她的丈夫,我有愧于她,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四处走走。”
“听说兴阳那边有个观音送子庙,求子特别灵验,我欲带楹儿去拜拜,求个孩子。”玉珩之面色有些黯然。
誉王终是同意:“也好,那便去吧,好歹给你留个根。”
玉珩之:“儿臣会努力,只是此事强求不得,得看天意。”
誉王:“肯定会有的,张大夫,你好生给世子和世子妃调养身子。”
张大夫:“是。”
誉王挥手,张大夫退下。
誉王又说:“你们莫要走太远,有消息说江南那边不太平,上京里来了个巡察使,正在调查江南的贪墨腐败,牵连人数众多,局势复杂,你们小心,多带些亲卫。”
“父王安心。”
两日后整装待发,因不欲引人注目,王府一大家子在正屋为扶观楹和玉珩之送行。
誉王道:“世子妃,照顾好世子。”
扶观楹:“烦请父王放心。”
两个侧妃也说了些话,玉珩之的庶弟庶妹也来相送,誉王的六个庶子,其中有三个还不足十岁。
玉湛之遮住眼底探究之色,道:“大哥大嫂好走,一路平安。”
玉湛之敏锐感知到异样,他们突然出门,十之八九有鬼。
玉珩之:“父王,那儿臣便走了。”
说罢,扶观楹挽着玉珩之的小臂出府。
“冷不冷?”扶观楹道。
当下四月,春寒料峭,风凉嗖嗖的。
玉珩之披着狐裘:“不冷,很暖和。”
上了马车,玉珩之终于不再隐忍,用绢帕捂着嘴巴猛烈咳嗽起来。
扶观楹瞥见暗色绢帕上的几缕血丝,抿了抿唇。
玉珩之:“无妨。”
“楹儿,待我们去拜过送子观音庙,便去书院,若成事后,我怕是活不到孩子出生的那日。”玉珩之叹气,“若生下的是男孩最好,若是女孩,便让她女扮男装,务必承袭世子之位。”
扶观楹:“好。”
“日后做事定要三思谨慎,莫要心慈手软。”
扶观楹眼眶微微湿润,点头:“珩之,你休息吧。”
玉珩之抹去她眼角的泪:“是我连累了你,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莫要荒废了制香,你有这门天赋,好了,不说了,掀开些车帘吧,我想与你共赏外头景色。”
“就看一会儿。”扶观楹低垂眼睫,“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玉珩之轻笑:“好。”
彼时马车已出城行驶在宽敞的官道上,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入目尽是绿色。
三日后扶观楹等人抵达送子观音庙,来求子的夫妻熙熙攘攘,香火极为旺盛。
玉珩之身子弱,三日颠簸属实有些遭不住,遂打算在此休息两日,正好听听佛经。
是夜,夜幕低垂,林间狂风大作,头上雷声乍响,隐隐有雷雨之势。
扶观楹端着药进来,猝不及防看到屋里一袭便衣的暗卫十三,玉珩之靠在榻上和暗卫说话。
见扶观楹来,玉珩之挥手,暗卫同扶观楹抱拳翻窗出去。
屋里除去药味,还有一股血腥味,扶观楹疑惑道:“怎么了?珩之,你又吐血了?”
玉珩之摇头,说:“十三适才在寺庙后山河边发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他左肩受箭伤,是他的血。”
扶观楹这才注意到侧边的床榻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白衣男子,她清晰地瞧见他肩上的断箭,袍衣上沾染的干涸血迹。
“那要不要叫张大夫过来?”
“已经让十三去了。”玉珩之端详床上的男人,紧接着直直望着扶观楹,面色复杂莫测。
扶观楹不解:“怎么了?珩之,莫非此人你认识?”
玉珩之握住扶观楹的手腕,沉声道:“对,楹儿,此人我认识,他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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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亲的堂兄弟,当今太子玉梵京。”
誉王和皇帝一母同胞,皆是太后的儿子,而皇帝的儿子和誉王的儿子自是嫡亲的堂兄弟,血缘关系紧密亲近。
扶观楹惊愕:“太子怎会在这?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玉珩之思及江南的风波,沉吟道:“他应当是微服南巡,遇刺大抵是和朝堂争斗有关,对他下手的人多半不知他真实身份,才会如此狠毒。”
“咳咳,好大的胆子。”
扶观楹轻拍他的后背:“你莫动气,无论如何,你的身子更要紧。”
玉珩之思量道:“楹儿,关于他的身份你勿要声张。”
“好,我知道的。”
彼时,张大夫捎着药箱过来,查看太子伤势。
玉珩之:“如何?”
“没刺中要害,伤得有点深,但也并无大碍,拔出毒箭便是。”
“还有毒?”玉珩之皱眉道。
张大夫:“殿下放心,这点毒在老夫眼里算不得什么。”
玉珩之:“有劳张大夫了。”
张大夫手脚麻利,同暗卫十三褪去太子衣裳,拔去毒箭,敷药包扎,给太子喂了一粒解毒丸,功成身退。
玉珩之道:“楹儿,打些水给他擦擦身体。”
扶观楹去外头吩咐贴身侍女,随后接过水给陌生的男人擦拭身体。
此时,太子上身几乎赤/裸,冷白的胸膛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纱,似乎是吃了解毒药,额头有些发汗。
他躺在床上,修长的躯体几乎占据床榻所有空间。
扶观楹还是头一回见这样一副劲实强健的身躯,和玉珩之瘦弱的身体截然不同。
男女有别,她也没多看,心如止水给太子擦拭身体。
眼前的人是丈夫的堂弟,当今太子,身份尊贵。
擦拭这种小事扶观楹轻车熟路,可这是个陌生男子,不是丈夫,她多少有些别扭。
她想叫侍女来,但他身份特别,只能她亲力亲为。
哗啦啦一下,雨落。
烛火摇曳,扶观楹擦完男人身体直腰,得以看清他的面容,这是一张极为俊美端正的脸,眉目清冷如画,鼻梁高挺,肤如白玉,棱角分明,纵是虚弱昏迷,依旧透出一股不可冒犯的矜贵之感。
扶观楹愣了一下,那眉眼竟和玉珩之颇为相似,细数玉珩之的诸位庶弟,也无一人与玉珩之如此肖似。
扶观楹洗净巾帕,玉珩之忽地走到她身后。
“楹儿。”
扶观楹:“怎么了?珩之。”
玉珩之说:“你不觉得他眉眼生得与我很像么?”
扶观楹比较道:“是很像,你们可是堂兄弟。”
玉珩之垂眸,眸色深沉:“是啊。”到手的肉怎能让它飞了?只不过此人杀不得。
玉珩之踟蹰不定,一抹郁色飞快掠过。
扶观楹忧心道:“珩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照太子殿下的情况,定是要有人照顾,可我们还有要事。”
容不得耽搁的事。
听言,玉珩之看着扶观楹:“不急。”
没多余的功夫顾虑。
玉珩之对这位太子堂弟有所了解,品性高洁,高山仰止,一心政事,对风月女色毫无兴致,干干净净,与他又是堂兄弟,不会混淆血缘。
左右都是玉家的血脉。
另太子的精种绝对比天底下所有男人都要好。
借太子的种生出的孩子定然是人中龙凤,长大后护得住他的妻子。
又是微服出巡。
不破不立。
玉珩之当机立断,缓声:“楹儿,你以为太子殿下比之书院里那位旁系如何?”
3. 第 3 章
“他们地位天差地别,哪有可比性......”说着,扶观楹愣神一下,费解地望着玉珩之,“珩之,你......”
玉珩之面不改色,一切尽在不言中:“楹儿真聪明。”
扶观楹攥住手心,不知该说什么,避开玉珩之的视线。
“......不是真的罢。”扶观楹蹙起秀气的眉头。
这等顶顶金贵的人物岂是能算计的?简直惊世骇俗。
哪怕太子和玉珩之是堂兄弟,倘若东窗事发,恐会牵连誉王府一干人等。
玉珩之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拉着扶观楹坐在榻上,温声道:“无论是品性样貌,还是旁的,我这位堂弟的条件俱是完美,可谓万里挑一,可遇不可求,他既叫我救下,便是与我们夫妇有缘。”
“此为上天安排。”玉珩之换气。
“我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自当报答我,是以借他的种来当我们夫妻的孩子,既是天意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扶观楹垂眸,犹豫又纠结:“可是这太危险了。”
玉珩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你选中的旁氏子弟完全没有太子好。”玉珩之注视扶观楹,“而且楹儿你对太子不是挺喜欢的么?”
扶观楹上翘细长妩媚的狐狸眼,嗔怪道:“我与他头一回见面,哪里来的好感?”
玉珩之失笑:“是我失言了,不过楹儿瞧着还是顺眼吧。”
扶观楹沉吟:“他同你着实好像。”
玉珩之冰凉的指尖在扶观楹脸上流连,末了落在妻子下巴处的美人痣上。
似乎是在想什么,玉珩之眉眼带笑:“所以你和他生出的孩子会像我,那孩子定十分漂亮。”
扶观楹抿唇,也不想扫玉珩之的兴,只说:“等孩子生下来,你亲眼瞧瞧便是了。”
玉珩之应了一声,复而咳嗽,面色发白:“楹儿,你勿要在意他的身份,其实他和旁人一样,不过是个男人,你只管将他当成借种生子的工具便是。”
扶观楹踟蹰。
玉珩之:“楹儿。”
扶观楹没有底气:“那他会心甘情愿么?若是他知道被我借种生子,届时......恐怕不会饶恕我们。”
她想起太子那张禁欲冷淡到高不可攀的脸庞,叫人生不出任何不端举动。
思及此,扶观楹扭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太子就立刻收回眼神,不太自在。
这回的心情与适才截然不同,心下略有羞愧和负罪感。
扶观楹生得一副祸水样,说句人间尤物毫不为过,然她本身性子温婉保守,她固执认为既已嫁给恩公玉珩之为人妇,就当终身侍奉报答恩情。
她很早就想过若玉珩之病逝,她亦会为他守贞一辈子。
她出身平凡,但过世的母亲将她教养得极好,懂得知恩图报。
是以在听到借种生子时,扶观楹很排斥,她认为这是背叛,是不守妇道,奈何情况特殊,她不是盲目报答恩情的人,是以也会为自己考虑。
加上这是玉珩之提出的,扶观楹只好答应越雷池,玉珩之大抵清楚她脑子里在坚守什么,怕她放不开,这一路俱在开导她。
好不容易接受,结果玉珩之蓦然来一出换父,要她借太子的种。
这是冒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放心。”
扶观楹:“你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莫要瞒着我,总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玉珩之:“张大夫早年救治过一位苗疆人,同他讨教过蛊术,亦从他那里得到过几样蛊虫,有一种蛊虫种下可使人忘却前尘,只有解蛊才会重新记起来,同时他还会遗失关于中蛊后的所有记忆。”
扶观楹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苗疆蛊术:“既然这蛊术如此奇妙,那是不是可以给你治病?”
“若能治,早就治了,我这是不治之症,蛊术与我无用。”玉珩之失笑。
“楹儿,我不逼你,只我认为他是最好,最适合你。”
扶观楹:“你何时改了想法?”
玉珩之看着她,许久才道:“十三把他带到我面前时。”
扶观楹闭了闭眼睛,终于道:“也许如你所言,这是天意。”
本来他们明儿就要走,可天却下雨,行程怕是要耽搁,在这个节骨眼上玉珩之救下太子,他就像是送上门来的馅饼,完美解决他们最重要的问题。
而且平心而论,比起让一个旁系当她孩子的生父,她会更满意和玉珩之生得像的太子,起码没那么膈应排斥。
未来成事或许也会顺利许多。
只心中那道关......
扶观楹闭上眼睛,半晌睁开,丈夫病重,她若再纠结矫情,恐会浪费时机,所有的盘算打了水漂。
更何况若是中途丈夫有个好歹,她哪里还有心情借种生子?
“珩之,就照你说的做吧。”扶观楹说。
听言,玉珩之一时开心一时酸涩,面上闪过淡淡阴郁。
没有哪个男人能大度地容忍妻子和别的男人亲密,更遑论说是同房怀子了,那怀的可是野种。
可再如何不愿,玉珩之也只能如此。
他和扶观楹需要一个孩子。
念此,玉珩之突然痛恨自己这幅羸弱到没有生育能力的破败身子,他是个不中用的丈夫,不能让妻子尝到那种□□的床笫之欢,也不能在妻子肚子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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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自己的种。
此生他注定和扶观楹无子。
“好。”
.
刺目的光线穿过窗户照进来,直直刺进他的眼皮里。
他从昏迷中醒来,眼睛目眩,半晌正欲起身,刚撑起身子,肩头传来痛感。
这时帘子被拉开,走进来一个身量高挑丰腴的女子,她看着他,立刻小步过去。
扶观楹关切道:“夫君,你终于平安醒了。”
他皱眉,端量眼前陌生的女子,脑中只有空白,什么记忆也没有。
扶观楹一无所觉,柔声道:“你肩头有伤,当心些,我扶你起来。”
扶观楹伸手,他下意识避开,恪守男女之间的距离,张口,声线冷淡暗哑:“不必。”
见状,扶观楹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为何丈夫突然与她见外,态度疏离,她蹙了蹙眉,到底没说什么。
“夫君,你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他摇头,呼吸声缓慢,不露痕迹环顾房屋四周,屋外清风徐徐,树叶扑簌簌地响。
扶观楹看着他奇怪的神色和举止,惶惶不安道:“夫君,你怎么了?”
他回眸,对上扶观楹的眼睛,疑惑不解:“你为何唤我‘夫君’?”
扶观楹不明所以,愣了下回答:“我们是夫妻,我当然要叫你夫君了。”
说着,扶观楹打量他冷漠疏离的眼神,忽而意识到一个点:“大夫说你后脑也受过撞击,可能会有后遗症......夫君,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顷刻之后,他蹙眉扶额。
扶观楹大惊:“你旁的事还有印象么?”
他凝神思量,复摇头。
“为何我会受伤?”他淡淡询问。
扶观楹忙解释他外出不慎被一猎户射箭误伤,伤势严重,昏迷了好几天才醒。
昏迷的日子,是扶观楹始终侍奉在左右,悉心照顾。
然后扶观楹便同他介绍自己。
她叫阿楹,他名阿清,是她的童养夫,两人自小父母双亡,相依为命,到岁数二人成婚,恩爱有加。
如今他们夫妻俩居住在这片山野竹林里,她负责养家,而他专心备考秋闱。
夫妻。
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妻子,可若真如她所言,两人朝夕相处,那即便他失忆也合该对她有熟悉之感。
然而阿清对扶观楹没有任何熟稔亲近的感觉,更是不喜与她距离相近,这会让他心生不适。
显然他抵触她的靠近,避之不及。
他神色微缓,确定一件事,他的“妻子”当是说了谎,他们至多是相敬如宾的夫妻,二人成婚应当是有所隐情。
4. 第 4 章
简单陈述过往,扶观楹折去厨房端清粥过来:“夫君,喝点粥垫垫肚子......你怎么下床了?”
“不打紧,多谢你。”阿清疏离道。
扶观楹:“我们夫妻之间何必言谢。”说着,她想到阿清失忆,叹了口气。
“你左肩不便,我来喂你吧。”扶观楹提议道。
阿清:“无妨。”
扶观楹没有勉强,将粥碗递给他,他接过,动作克制,手指没碰到扶观楹一下,就连摩擦皮肤的情况也没有发生。
扶观楹又给阿清倒了一杯水,接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阿清也不开口,姿态优雅地喝粥。
两人陷入沉默,气氛莫名的尴尬。
过了一阵,一碗素粥见底,扶观楹询问道:“粥还可以吗?”
阿清点头,苍白的嘴唇染上水光。
扶观楹兀自掏出巾帕要给阿清擦拭唇角,手刚抬起来,就顿在半空,盖因她看到阿清有所感往后退身,像是嫌弃她似的。
诡异的死寂。
扶观楹没说话,神色不太自然。
阿清的视野里出现一截皓白纤细的手腕,往上是修长干净的手指,小指略微翘起,泛红的指尖捏着素色帕子,他别过眼,轻声道:“抱歉,我委实不习惯。”
扶观楹善解人意道:“没事,毕竟现在在你眼里,我只是个陌生人,但在我眼中,你却是我的夫君。”
他不是她的夫君,好在阿清并未察觉她话语中的生涩。
阿清心下有微妙的愧疚:“对不住。”
“夫君,你擦擦吧。”
阿清没有推辞,接过女子巾帕拭唇,鼻尖嗅到巾帕上的熏香,是那种淡淡的、甜美的花果香,沁人心脾,闻起来格外舒适。
扶观楹:“夫君,那我不叨扰你养伤了,若是有需要,就叫我一声,我就在外头。”
“好。”阿清顿了顿,客客气气道,“这几天有劳你照顾我。”
扶观楹:“你与我生分作甚?妻子照顾丈夫,天经地义。”
阿清张了张嘴。
见状,扶观楹忍不住笑了笑,眉眼间满是风情,下巴处那粒细小的美人痣清晰醒目,生动极了。
阿清目送妩媚风情的妻子离开房间。
妻子背影婀娜,那宽松的布衣依稀勾勒出妻子姣好丰腴的身段,那一截细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真如轻盈飘逸的柳枝,鼻间依旧能嗅到那股女子香。
他神情平淡无波。
另边,扶观楹望着天际,清凉的风吹干她鬓角因紧张生出的细汗,心跳很快。
自那日决定,过了两日待太子伤势有所好转,玉珩之便让张大夫给他下蛊,种蛊顺利,太子身体亦无排斥现象。
玉珩之挑选一处适合行事的地方——苍山。
竹林里正好有一处小院。
此山隶属玉珩之,闲杂人等一概不得入山,是以不会有人来叨扰,宛如世外桃源。
在此谋划成事完全隐秘,不会有人知晓。
尔后一行人便赶往苍山小院布置一切。
一晃眼就是五日过去,玉珩之安排好所有,决定让玉珩之醒来。
今日是计划的第一天。
回顾适才的情景,她应当是毫无破绽。
虽说太子已然忘却前尘,但到底是太子,行事当多加小心,玉珩之告诉她欲骗过太子,首先就得骗过自己。
是以扶观楹做了好几日的准备,才堪堪能扮演妻子这个角色。
此人果真如珩之所言,不近女色,她多次蓄意亲近,对方俱是一副避让疏冷的态度,端的是谦谦君子,完全不为美色所惑,确实与寻常庸俗不堪的男人有云泥之别。
而她是有夫之妇,每每看到尚不熟悉的他,想到自己要借种生子,就难以面对太子,又羞耻又有负罪感,就感觉她是个阴险卑鄙的人,不知廉耻玷污圣人。
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接近。
方才和太子同处一室,太子寡言,扶观楹绞尽脑汁也不知找什么话题,所以觉得尤其尴尬。
扶观楹低吁一口气,五味杂陈,压下心中的羞耻心。
有一个扶观楹比较在意的点,他不止对她避让,好像还能嫌弃她,若是如此,那她还怎么和太子春风一度?
此事并没有进展中那般顺利,是很棘手,但在意料之内。
扶观楹脸色凝重忐忑。
只她不欲与太子多有牵扯,恨不得马上和太子同房,快些成事。
这是最好的结果。
然,这一日她与太子之间并没有任何进展。
夜里,扶观楹提药步入房间。
“夫君,该换药了。”
阿清道:“我自己来便是。”
扶观楹:“好。”
阿清开始解腰带,贴合着脖颈的衣襟略微松开,却在这时他手一顿,睨着屋里没有走的扶观楹。
“怎么了?”扶观楹问。
阿清沉吟道:“我要脱衣,你不出去么?”
扶观楹看着阿清,诡异的沉默后,她道:“我想看看你的伤口,那口子深,好几日了都不结痂,今儿没渗血吧?”
阿清:“应当没有。”
“伤口狰狞,恐吓到你。”阿清如是说。
扶观楹听懂言外之意,没忍住苦恼道:“你换药,有必要避着我吗?”
“抱歉。”阿清口中吐出歉疚的字眼,却不肯退让。
扶观楹妥协:“那我出去,夫君,你若是有些不便的地方就叫我。”
阿清点头。
不多时,扶观楹问:“夫君,你可好了?”
阿清:“好了。”
“那我进来了。”说罢,扶观楹撩开帘子进来,就见坐在椅子上的阿清,手执一册书,侧颜清隽如花,衣冠楚楚,一丝不苟,那衣襟紧紧束着他的脖子,不露出一丝锁骨,再配上他一副清冷内敛的样子,跟个老古板似的,连妻子都要防备,禁欲气息十足。
他没说话,呼吸清浅,屋子里寂静,桌子上是药粉和旧的纱布,上面没有血。
扶观楹道:“夫君,伤口可结痂了?”
“嗯。”
听言,扶观楹眼睛一亮,将桌上的东西拿去处理,阿清礼貌道:“有劳。”
扶观楹回以一笑,情态天然,媚眼如丝。
阿清坐如钟,面色古井无波。
将东西丢进火灶里,扶观楹折返,阿清瞧她一下,再没撩过眼,注意力全在书册上。
扶观楹思及太子伤势,还记得张大夫的话,太子身体强健,估摸就这两天伤口结痂,结痂后便能行轻度的房事。
扶观楹欲意速战速决,若是她再不主动,怕是要到猴年马月才成事。
打定主意后,扶观楹走过去,弯腰低头:“夫君,你在看什么书?”
两人距离突然拉近,女子吐气如兰,似口含丁香,清甜香气打来,她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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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淡淡的香味亦如影随形萦绕过来。
它们来势汹汹,几欲要侵入人的肺腑和胸腔。
他感受到旁边的妻子,摁在书页上的长指一顿,只消他稍一侧目,便可见妻子纤细莹白的颈项,包裹在衣裳内隆起的胸/脯,微微起伏,饱满漂亮,如同甜美至极的蜜桃,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成熟气息。
又或者说,只消他稍微仰头,就可嵌入妻子柔软馥郁的胸口,尽情深嗅,品尝那绝无仅有的美妙。
然而,阿清没有动,只不适抿唇,尔后起身拉开二人距离,直至合适的距离后,他才道:“是《孟子》。”
说罢,阿清的眼睛猝不及防对上妻子,瞥到脖子以下,他别开视线。
“你若好奇便予你。”阿清递来书,眉眼冷淡。
扶观楹却觉得挫败,半垂眼睛,似乎被丈夫刻意疏远的举动伤了心。
感觉到妻子的失落,阿清沉默,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夫妻,她对他无可挑剔,他此举委实不妥当。
“对不住,我暂时还无法习惯。”
扶观楹:“夫君,那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习惯?”
阿清思量,诚实道:“不知。”
扶观楹难过道:“好吧。”
阿清补充:“会读么?”
“什么?”
阿清举起书,扶观楹说:“会一些。”
“不懂便问我。”
阿清又取来一本书,与扶观楹相对而坐看书,烛火明亮,卧房安静。
相较阿清的全神贯注,扶观楹完美没心思看什么圣贤书,她满脑子全是阿清,只想着尽快和阿清成事。
可她适才试探,他依旧心静如水,不为所动。
扶观楹咬唇,看着还剩一截的蜡烛,开口道:“夫君,夜色已深,该睡觉了。”
“无妨。”
又等了一会儿,扶观楹:“蜡烛都要烧没了。”
阿清阖上书,扶观楹忙不迭拿过他手里的书放回原位。
“睡觉吧。”
“嗯。”
然后扶观楹就吹灭了微末的烛火:“夫君,我伺候你睡觉。”
说着,扶观楹就着黑摸到阿清的腰身,手指攥住腰上的宽腰带,肩膀、手臂甚至是胸口等身体部位若有似无地碰到阿清的身躯。
还算宽敞的卧房在这一刻变得狭窄逼仄。
阿清身体一震。
扶观楹吐出的热息拂过阿清的脖颈:“夫君,我为你宽衣。”
“不必,失礼了。”阿清反手扣住扶观楹不老实的手腕,使力拿开了妻子的手。
扶观楹蹙眉:“为何要推开我?”
“不合适。”阿清冷淡道。
扶观楹:“你不说个期限,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夫君,我们是夫妻,我们不妨先试试好么?说不定等下你就习惯了,嗯?”
妻子的声音尤其动听,妩媚娇柔,像是魅女在蛊惑人心,引诱人走入情欲泥塘。
阿清不说话,面色凝沉。
扶观楹腆着脸不依不饶:“就一次?”
这是扶观楹头一回对个男人求欢,为了孩子,她强忍住羞耻心,若是阿清仔细些,便能在妻子的脸上感觉到紧张。
她完全不像表现得那般大胆。
阿清心硬如铁:“不可。”
“夫君,我知道你有伤在身,所以不用你出力,我自己来就好了。”扶观楹甚至带上了撒娇的口吻。
5. 第 5 章
阿清听得此孟浪之言,顿感被冒犯,心下有些不悦。
黑暗中阿清再次往后退步,只一板一眼道:“不可。”
扶观楹抿唇,有些不高兴了,她都投怀送抱了,结果他就跟个榆木脑袋似的,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寒之气。
她头疼,压下情绪半晌道:“为何?”
阿清不知片语,空气死寂,唯闻彼此的呼吸声。
两人对峙,长久的沉默之后,扶观楹控诉道:“夫君,是我太心急了,你失忆之前我们夫妻感情甚好,可失忆后你对我十分冷淡,我有些害怕。”
阿清平声说:“害怕什么?”
扶观楹斟酌用词,说:“害怕你离开。”
阿清:“勿要多虑。”
“嗯......”扶观楹说,“那我们先睡觉吧。”
我们。
扶观楹感觉阿清在看她。
扶观楹竖起一根手指:“这里就一张床,这些日子你昏迷不醒,我便一直守在榻边,没睡个好觉,如今你醒了,我自是要与你一起睡的。”
“你放心,我不会碰到你的。”
夫妻同榻而眠天经地义。
夜色已深,蜡烛亦被熄灭。
阿清沉默。
扶观楹道:“夫君,你想睡里面还是睡外面?以前你是睡外头的。”
“外面。”
“那好。”扶观楹说罢,去解衣裳上的裙带,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尤为清晰,将外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扶观楹便摸上床躺在里面
黑暗的环境遮住了她微微发烫的面皮,抖动的眼睫。
她闭了闭眼睛,用平静的声音道:“夫君,我好了。”
片刻之后,阿清道:“嗯。”
木质的床榻微微震动,扶观楹清晰地感觉到旁边塌陷了一些,她蜷缩了下手指,往侧边打量。
依稀捕捉到阿清的身体轮廓,他离她很远,睡姿端正,是这方空间能拉开的极限距离,应当就睡在床畔边上。
倘若肩膀没有受伤,他定会背对她。
他和她之间分开一条半臂有余的空道界线,泾渭分明,如同楚河汉界。
若不是她晓得身边躺了个人,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一个人睡的。
扶观楹莫名不是滋味,心下焦灼,她告诉自己太子就是这样的性格,千万不要着急,要慢慢来,温水煮青蛙。
扶观楹闭上眼睛,睡不着。
阿清缓缓睁开眼睛。
很久之后,身侧传来平缓轻柔的呼吸声,如她所言,她手脚老实,没有碰到他一分一毫。
阿清阖目,试着让自己睡觉。
翌日天亮,扶观楹起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她穿好衣裳走出去,就见门前的阿清,正目视远方,入目俱是青翠高挺的山竹。
院子是建在一片密竹林里,周围被成千上万的青竹遮挡,无论院里发生何种事情,俱是无人所知。
院落有鸡有鸭有菜地,空间不小,清新闲适,倒也符合二人当下隐居的情况。
“夫君,你醒了。”
阿清循声望去,便见衣裳略显不整的妻子,一头乌发松散,领口松垮,露出雪白细腻的颈肤。
阿清飞快别开眼眸。
扶观楹并不知觉,说:“夫君,你身子可好?”
“无恙。”
“我先去打水洗漱,等下再弄朝食。”
扶观楹错开阿清找去厨房,阿清沉吟提醒:“衣领。”
扶观楹低头,忙扯衣领整理好衣着。
今日的朝食简单,青菜瘦肉小粥,味道偏清淡。
“夫君,你身子伤没好,我以为你暂时先在屋里养伤,等好了些再出去走走也不迟,若实在闷,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扶观楹说。
阿清:“好。”
饭后,扶观楹便收拾碗筷去井水边洗碗,又烧了一壶热水给他,忙前忙后,着实贤惠体贴。
阿清摩挲茶底:“辛苦你了。”
扶观楹微笑:“不辛苦,夫君安心养伤便是,不过夫君,你为何不叫我娘子?”
阿清愣了一下。
扶观楹:“开玩笑的,夫君你从来不叫我娘子,一直叫我的名字,入境想来自夫君苏醒,我就再也没有听过夫君你叫我名字了。”
说着,扶观楹眼含期待地望着他。
阿清淡淡道:“阿楹。”
“欸。”扶观楹应声。
二人说过话,这一日便没有再交谈过什么,阿清在屋里看书,扶观楹则在外面忙活,时不时往里面送些小点心进去,说是特意给他做的,可谓柔情蜜意。
而阿清永远一副疏离有礼的样子:“多谢。”
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入夜之后,扶观楹端来热水让阿清洗漱:“要不要我帮忙?”
阿清摇头,兀自取过扶观楹手里的热水桶。
“你能提吗?”扶观楹面色红润,额角蕴出汗水。
阿清:“无妨。”
他补充一句:“我自己可以去提,你唤我一声便是。”
“我瞅着你看书极为专心,不好叨扰,况且这点重量于我不算什么。”扶观楹并非养尊处优的人,凡事靠自己,后来到玉珩之跟前伺候,虽不用做什么粗活,却时常需要扶着玉珩之去沐浴,力气还是有的。
妻子是如此的体贴,而丈夫听到这些话反应冷淡,只是默默去提水兑水,几趟下来,浴桶满了。
扶观楹已经在衣柜里找出干净衣裳和长巾放在净室里,净室和卧房是相通的,中间设一遮挡的帘子,里面有两个浴桶。
阿清眉尖微蹙,到底是没说什么,兀自进了净室脱衣沐浴。
走前扶观楹叮嘱道:“夫君,当心伤口,莫要沾水。”
“嗯。”他冷冷淡淡。
待阿清入了浴桶,端量肩膀处狰狞的伤口,外面响起了扶观楹的声音:“夫君,药粉和纱布要拿进去吗?”
阿清道:“放门口就好。”
扶观楹却说:“我还是送进来吧。”
说着,扶观楹就撩开帘子,入目便是坐在浴桶里的阿清,肩膀热雾氤氲他俊美清冷的面庞,平添几分神秘感。
坚实的肩膀处有一个可怖难看的口子,口子上结了厚厚的血痂,伤口确实在好转。
阿清穿过蒸腾的雾气乜斜扶观楹,下巴冷峻。
扶观楹低头,把东西放下,又试探道:“夫君,可要我帮忙?”
“不用。”阿清声线冰凉,他看着她,虽然没说,却是在下逐客令。
扶观楹莫名尴尬,无措驻足半刻离开。
待阿清沐浴后出来,扶观楹洗澡要用的热水也烧好了,见她提桶,男人很是上道过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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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她手里沉甸甸的桶。
“我来。”
扶观楹下意识道:“不用。”
阿清没说什么,扶观楹松了手。
浴桶满后,扶观楹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捡好衣裳回来就洗澡去了。
扶观楹一一褪下衣裳里衣,以及最私密的主腰和缠绕着胸部的绸带,缠习惯了,扶观楹倒是不觉着疼,就是胸脯有些胀,需要揉一揉。
作为誉王府世子妃,仪态衣着讲究端庄典雅,扶观楹则与之不同,样貌艳丽妖媚,身段丰腴,前凸后翘,与时下女子之美截然不同。
当初她随了玉珩之,府里很多人暗地都叫她狐媚子,就连王爷也不是很喜欢她。
嫁给玉珩之时,他们都不可置信世子竟娶了个平民为妻,他们都说是她勾引了玉珩之,把世子迷得神魂颠倒,像是下了降头似的。
狐狸精。
尽管流言蜚语众多,玉珩之始终不受影响,一直护着她。
扶观楹愧疚难当,为不让玉珩之受她牵连,扶观楹学着穿宽松的衣裳,束起自己的胸部,尽量端庄,至少做一个合格的、配得上世子的世子妃。
玉珩之不是没和扶观楹说过无须因为旁人之言而约束自己,但她不听劝。
泡在热水里,一身的疲惫和焦灼被洗得干干净净,扶观楹捧着水玩了一会儿,想到隔壁的太子,又叹了一口气。
扶观楹闭眼把自己埋入水中,过了一会儿,她才出来,面色红润,狐狸眼湿漉漉的,眼睫毛尖哒哒落水,下巴处的小痣滚过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扶观楹振作起来。
再试试,她就不信了。
思及适才太子的冷漠,扶观楹倍感挫败,起了少许胜负欲。
玉珩之都告诉她要放开些,此处只有他们二人,没那么多规矩。
扶观楹赤身从浴桶里出来。
今夜月色不错,阿清秉烛夜读,很静,隔壁隐约传来人体入热汤的声音,细微短促,像是一朵飞快消逝的水花。
紧接着就是哗啦啦的水声,定有涟漪在水面荡漾。
阿清眼儿没抬,心静至极,聚精会神看书。
未久,却不料隔壁净室里响起扶观楹恐惧惊慌的尖叫声。
“啊——”
很是吓人。
阿清指尖一顿,抬头看去。
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忖度片刻,阿清放下书起身打算去净室门口询问一二。
扶观楹突然赤足从净室里窜出来,衣裳不整,半边白馥馥的手臂赤条条的,脖颈一览无余,锁骨以及一半左肩皮肉更是暴露出来,肌肤满是热水泡过后诱发的簇簇霞色,手心死死攥住松垮的衣襟,惊慌失措间瞧见阿清,毫不犹豫扑进了阿清的怀抱里。
“夫君,有、有鬼......”扶观楹埋在阿清沁凉的胸膛,双手紧紧抱住他,声音略带哽咽,显然吓得不轻。
阿清猝不及防,硬生生僵硬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
愣了一瞬,他才回过神,鼻腔被浓郁芳香充斥,猛然感知到怀中的柔软妖娆,身体摩擦身体,那几层衣料仿佛不存在,肉贴着肉,特别是正胸口,感觉很强烈,那抹柔软不可思议。
阿清不敢动。
不经意间一个低眸,莹白细腻的皮肉映入眼帘,他甚至瞧见一道影影绰绰的幽深香艳的沟壑。
6. 第 6 章
阿清面色微变,以最快速度闭上眼睛,道了一句“失礼”,转而穿过扶观楹的手臂,按住她的肩膀将其扯开。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扶观楹愣住,眼中尚且浮着胆怯的水雾。
等她反应过来身上披上被褥,紧接着全身上下被被褥包裹住,一丝春光都未曾泄露,严丝合缝,跟个包子似的。
扶观楹看向阿清,阿清侧身,不曾多看她一眼,纵然她已经没有露出什么。
扶观楹:“......?”
这人真的是男人吗?她都这样投怀送抱了,结果他竟然无动于衷,甚至把她包成粽子。
简直不解风情。
扶观楹又窘迫又羞恼。
阿清声线略显生硬:“还好吗?”
扶观楹调整过来,忍着羞耻,故作怯怯道:“夫君我害怕,我方才好像在窗口看到鬼了。”
阿清一本正经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此间地处山林,夜里定有兽类出没,我且去外面看看,你待在屋里莫要出来。”
阿清就要出去,扶观楹道:“等等。”
“夫君,你能不能把我身上的被褥弄开,缠得我难受。”扶观楹耳根红润。
“抱歉。”阿清想了想,“你先去床榻上。”
扶观楹呐呐道:“感觉我动了要摔倒。”
阿清面无表情走过去,鼻尖嗅到那馥郁的香气,他屏住呼吸,挪开眼睛循着记忆扯松了被褥,然后头也不回出了卧房。
扶观楹咬着殷红的唇眼睁睁目送阿清离开,懊恼地将身上的被褥扔在床榻上,一层层整理自己的衣裳。
系带子时思及太子的反应,扶观楹气得不行,他就真的跟那柳下惠似的,虽然是个男人,但却没有一点欲望冲动,甚至没有根。
没有根?
扶观楹细细思索,适才她抱住太子时,她愣是一点没感觉到他身上的任何变化,若说唯一的变化,就是他身体僵硬得与石头一般无二。
玉珩之说他不近女色,那他会不会是不行?
只有不行的男人才会对她如此冷漠。
扶观楹越想越觉得如此,内心顿时一阵绝望,若真是如此,那她这两天所为不全是白费功夫了?
不仅成不了事,还叫外男看了身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扶观楹恼怒地闭了闭眼。
等阿清回屋,扶观楹正坐在梳妆台边用巾子擦拭湿头发,一双赤裸的小脚在裙子下晃荡,足弓如弯月,白得发出柔和暧昧的光。
一小节嫩生生的小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女子的足乃是极为私密的部位,不容外男看到,然他不是外男,而是扶观楹的丈夫。
饶是如此,阿清还是别开眼,非礼勿视,他以为这是冒犯。
他负手而立,道:“我并未在外面发现可疑痕迹。”
扶观楹“嗯”了一声,语气淡淡:“也许是我眼花了吧,这些日子着实是累到了,对不住,方才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冷淡是不加掩饰的,阿清对此也没有多少感觉。
反正这太子也只是个伪人,不把他当人就是。
“不打紧。”他说。
扶观楹没接话,兀自擦头发,阿清忍住不自在坐下来取书看。
安静半晌,阿清垂眸开口:“夜里凉,担心受寒,阿楹不妨穿好鞋袜。”
“知道了。”扶观楹愣了一下,真没注意自己赤着脚。
太子提醒,那他岂不是全看光了?扶观楹一慌,下意识缩脚,脚踩在椅子上,铺开裙子遮住赤足。
做完这些,扶观楹又觉得自己欲盖弥彰,都主动勾引了,露得比这些更私密,还在乎这些作甚?
扶观楹低吁一口气,白净净的脚趾蜷缩在布裙下。
“等我绞干头发。”
鞋履他知道在哪,就是白袜不知扶观楹放在何处,阿清思量,应当是在衣柜里。
念及此,阿清起身打开衣柜,柜里一共五层,一叠的衣裳,有他的,也有她的。
阿清在小抽屉里看到白袜,遂将其取出,连带绣鞋一道蹲下放在扶观楹旁边,只消椅子上的女人一个抬脚,就能踩到他宽实的肩膀,甚至可以将冰凉的双足放在他温暖的腹间取暖。
扶观楹诧异,懒懒说:“我脚刚踩了地,是脏的,木屐在净室里。”
阿清拿木屐回来,却不见扶观楹动,他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待收拾好自己,扶观楹也不去灭蜡烛了,亦不催阿清,直接上床睡觉。
期间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阿清睨她一眼。
夜深了,阿清灭火上榻,适才还对他热情的妻子此时已经背对他而睡。
阿清阖目。
.
“我得去山下给雇主交货,约莫傍晚回来,若是有事的话,可能就明天了,厨房有烙饼和一些吃食,你可以热了吃。”
说完这些,扶观楹背上包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琴目送扶观楹离去。
待出了一段距离,扶观楹吹响哨子,不多时就有暗卫牵着马过来,扶观楹上马赶往山下的庄子。
“楹儿,怎么就回来了?出事了?”玉珩之轻声道,一眼看出异常。
扶观楹没先诉苦,而是关切道:“你身子可好?”
玉珩之微笑:“有张大夫在,我不会有事。”
扶观楹:“那就好。”
说罢,扶观楹坐下来,支起下巴垂着眼眸叹气。
玉珩之:“怎么了?”
扶观楹小声说:“我觉得太子就不是个男人,他甚至可能不行。”
玉珩之聆听:“何出此言?他惹你生气了?”
扶观楹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地看着玉珩之,玉珩之眉眼带笑:“无妨,你说,说了我才好解决。”
扶观楹咬唇,压低声音,简短将这两日的事告诉玉珩之,说完她就不敢看玉珩之,总觉得在玉珩之面前说那些事很尴尬羞耻。
如今想来,当时实在冲动了。
她的手段委实拙劣直白,可扶观楹当真不会勾引人,她能想到的只有如此不堪的举止。
玉珩之看着扶观楹,目光温柔却含微不可察的恍惚:“楹儿,你做的很好。”
在决定做这件事时,玉珩之早就有心理准备,他深谋远虑,宽容大度,为了自己走得安心,为了妻子的将来,他把妻子推给旁的男人,只为借种生子。
是以他们会肌肤相亲,这是在所难免的,也是天经地义的结果。
玉珩之眼中闪过扭曲的阴冷。
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听到妻子说自己主动勾引男人又是一码事,心如何不痛?
他的妻子起初听到此话,分外排斥,他知道她是不愿背叛他,在她心中,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一辈子都要感激的对象,更是来世要结草衔环报答的对象。
那时玉珩之一时欢喜一时愤郁又一时无力。
此事要成。
扶观楹是个好妻子,所以答应了他无礼而荒唐的要求。
开弓没有回头箭。
扶观楹没好气道:“我都那样了,结果他一点反应没有,这不是不行是什么?”
玉珩之思量:“从打探来的消息来讲,太子并无隐疾。”
“此事事关国本,兴许他故意瞒着吧。”扶观楹拢眉。
玉珩之宽慰道:“凡事莫要如此消极,也许......也许他只是不开窍,太冷清了些。”
扶观楹:“我是觉得他有病。”
玉珩之抚摸扶观楹的头,无奈道:“楹儿,我与你说过,此事得循序渐进,可你着实心急,才两日就想成事。”
扶观楹低头:“我承认是自己心急了些,可是我想早些成事,这样才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你。”
玉珩之怔然,随即弯唇道:“我知你忧心我,但我有张大夫在,我真的没事,你且放手去做,勿要顾虑。”
扶观楹:“我知道了。”
“我不是责怪你。”
“我省得。”
“这两日累不累?凡事都要你亲力亲为。”玉珩之关心道,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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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骨头的手牵住她的手。
扶观楹:“这倒是没什么,从前我便是这样过来的。”
她的手原先非常粗糙,经过这几年保养滋润,手变得愈发细嫩,只掌心的茧不曾消失。
“太子的伤开始结痂,昨儿他还帮我提了水。”扶观楹道,“所以我见他身体好转,就没忍住。”
玉珩之:“不怪你,他没有反应是他的错,你的猜测不无道理。”
顿了顿,玉珩之补充道:“此事你勿要忧心,我有法子是试一试太子。”
“如何试?”
玉珩之笑了笑。
“楹儿,你的想法究竟是如何?”
扶观楹轻声道:“我觉得一次大抵就可以了吧,毕竟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吃助孕的药,张大夫说这个药方很有效果,而且张大夫不是说我不是那种难以怀孕的身子嘛,所以一次就够了。”
玉珩之握紧扶观楹的手。
扶观楹解释道:“我实在不想和太子有多的纠缠接触,珩之,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毕竟先前我答应了的。”
玉珩之自是体谅,他温声道:“我从来不觉得你矫情,我只是想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遭罪。”
“不要这么说,你很好,此事是我心甘情愿。”扶观楹郑重说。
她祈祷道:“我会努力的,只求送子观音娘娘开开眼,不要让我们送的香火钱打了水漂,让我快些怀孕。”
在庄子里待至申时,扶观楹才预备回山。
玉珩之把一壶酒和一剂药交到她手里。
酒是滋补壮气之物,可使人气血翻涌,有催欲作用,与鹿血功效别无二致。
若太子饮下酒仍然无事,那便用媚/药。
玉珩之叮嘱注意剂量,扶观楹点头说好。
“楹儿。”玉珩之咳嗽两声,“过来。”
扶观楹走过去,与他膝盖相抵。
玉珩之展臂轻轻抱了下扶观楹:“路上注意安全,山上蚊虫多,切记要撒药挂香囊驱蚊虫。”
“我知道,那我走了。”扶观楹和玉珩之挥手,尔后出门上马。
玉珩之在门口目送扶观楹消失,很快屋里那股淡淡的香气就消失了。
玉珩之苍白温柔的脸色一瞬阴郁,他嗅了嗅自己的衣裳,上面还有一点儿余香。
她将他当救命恩人,可他却对她有了别样的心思,并以瘦弱之躯卑劣地占有她。
回院时已是暮色时分,眼下季春,天黑得快,山林更是清凉得很,扶观楹瞧见门口两盏灯笼被点亮,照耀院门附近小道,卧房内亦有烛光透出。
扶观楹进屋,便见坐在窗台边的太子,听到动静,太子往她这边睨来。
她想了想,还是说:“我回来了。”
“嗯。”太子嗓音一如既往,面庞冷峻,仿佛不沾染任何色欲。
扶观楹把带过来的东西放好,提着酒道:“夫君,我买了一壶酒,店家说对男、对人好,补气。”
阿清:“吃酒伤身。”
“只是小啄几杯而已,你不要吗?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带的,还花了好些银钱。”
阿清:“先放着吧。”
“好。”扶观楹把酒放在柜里,转身看到太子给她沏了一杯茶水,听他道,“一路顺利?”
“嗯,东西都交给雇主了。”
“可用了晚膳?”
“吃过了。”扶观楹随口道,“夫君呢?”
阿清:“还未。”
扶观楹疑惑:“我不是给你留了吃食么?夫君只要热一下就好了。”
阿清抿抿唇,没说话,只把茶杯递给扶观楹。
扶观楹正好口渴,他又送上来,她毫不客气接过吃下,不经意间她的指尖在阿清的手上短暂地蹭了一下。
阿清神色如常,忽而他又嗅到扶观楹身上淡淡的、纯粹的花香气。
下一瞬,阿清漠然无波的眼神几不可察一变。
因为鼻子灵敏的他,在香气里还捕捉到一丝苦涩的、突兀的、难闻的、不属于妻子的草药味。
7. 第 7 章
此酒着实烈,太子有伤在身,不应当吃酒,玉珩之交代过。
于是扶观楹不得不等了五天,待太子肩膀处的伤彻底结痂,她才打算让太子吃酒,试一试他的虚实。
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太子同房,扶观楹不免紧张,乃至慌神,一不小心针就戳破了指尖,血珠瞬间冒出来。
扶观楹本能嘶了一声,刚巧阿清从里屋撩开帘子出来,见此情形,道:“怎么了?”
这几日相处,虽说关系并无进展,但到底熟稔了些,两人日渐习惯彼此存在,每日同榻而眠,只分界限睡觉,至亲至疏。
夫妻两个似乎没什么共同话题,一个看书,一个绣东西,互不打扰。
交谈屈指可数,阿清是寡言沉默,而扶观楹却是心中有鬼。
扶观楹低头说:“没事,就是被针刺了一下。”
说罢,扶观楹就将溢血的指尖含入口中吸吮。
那粉白指腹上的一滴血尤为显眼,如同一朵在指腹绽放的花,匆匆从阿清的视线里掠过。
尔后他瞥见衣冠整洁的妻子抽离手指,舔了舔唇,唇色湿红,一点濡湿的舌尖若隐若现。
阿清侧眸,从来冷峻平静的面色上浮出一分不自然。
与此同时,扶观楹放下针线以及未做完的鞋子,她不敢直视阿清。
斟酌片刻,她才启唇:“夫君,你的伤口还会疼吗?”
阿清摇首。
扶观楹笑道:“那太好了,想必再养一阵就会好了。”
他的妻子很关心她。
阿清淡淡“嗯”了一声。
扶观楹眨眨眼,掩饰自己的紧张:“那你能吃酒么?我们要不要小酌一杯,其实今儿是我的生辰。”
听言,阿清怔然瞬息,复而言简意赅道:“可。”
扶观楹莞尔,一双细长妩媚的狐狸眼上翘,下巴处的小痣明艳动人,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雀跃。
见她红唇张合:“那我去准备菜肴,今儿我们稍微小小庆祝一下。”
阿清:“可需要帮忙?”
扶观楹瞧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踟蹰道:“夫君,你可以吗?”
阿清颔首。
见他如此,扶观楹也不客气,给他一个竹篮子让他去摘菜。
透过厨房的窗口,扶观楹瞧见清贵无双的太子在弯腰摘菜,怎么说呢,她莫名觉得仙人从天上掉下来,挺有意思的。
扶观楹没忍住,轻轻笑了笑。
菜地里的阿清有所感,抬首正好与扶观楹对上视线,看到她在笑。
扶观楹尴尬,笑声骤止,偏生阿清也不吱声,于是她只好干巴巴道:“夫君,你好了没?”
“尚未。”阿清收回目光,正经道。
过了一阵,阿清提着篮子过来,扶观楹接过就要走,阿清疑惑道:“你去哪?”
“去洗菜。”扶观楹说。
厨房里气味嘈杂,阿清依稀闻到妻子身上的味道,干干净净。
他道:“我来。”
不论夫妻关系再如何生疏,不论他不甚喜欢这个妻子,又话不投机,有一点无法改变——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木已成舟。
阿楹付出良多,他作为丈夫也不能干看着,若无其事享受,自是要努力复习功课,未来考取功名,平素日子里也当注意关照妻子,给她应有的尊重。
扶观楹:“啊......好。”
今儿的太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她也不太对劲。
夜幕降临,扶观楹做了一桌子的菜,另去提了那烈酒和杏子酒。
杏子酒是给她自己喝的,一来是为壮胆,二来是她自己也喜欢吃果酒。
今儿玉盘皎洁,月色撩人,扶观楹打开窗户,让月色落进来,再开了烈酒塞子倒酒,手不自觉颤了下,一点儿酒液洒落在桌上。
扶观楹询问道:“夫君,给你倒了半杯酒,你先试试,看着味道如何。”
阿清:“多谢。”
扶观楹坐下来给自己倒杏子酒,夜风徐徐,空气中满是杏子的酸甜气息。
扶观楹抿抿唇,举杯道:“夫君,我先喝了。”
说罢,扶观楹便将酒杯送入唇边,一口干了,阿清打量眼前的酒杯,默默举起吃。
扶观楹眉心跳了跳。
尔后她又给阿清倒了一杯。
用过膳,阿清肚子里已经吃下两杯酒,不过酒杯小,剂量不多。
月色逐渐朦胧迷离,扶观楹见阿清起身,小声询问道:“夫君,你去哪?”
“我去屋里。”
“屋里没外头凉快,你......不热吗?”扶观楹试探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阿清真觉得有些热,身体里气血上来,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燥热,热得他想要扯开紧实的衣襟。
阿清并未把异样当一回事,他以为只是酒比较烈罢了。
他或许不太会吃酒,此事他的妻子应当知晓。
“无妨。”吐息略重。
扶观楹目睹他进屋,犹豫驻足了许久,又喝了一杯杏子酒,才起身跟上去,酒应当是起效一阵了。
彼时,屋里的阿清喉咙干燥,他吃下两杯茶水未能解渴,且体内的热意愈发狂躁,隐隐约约有一股劲上来,令人难耐。
阿清皱起眉,呼出一口气。
“夫君,你还好么?”扶观楹进来。
阿清:“无事。”
扶观楹观察阿清,提醒道:“你的额头出汗了,莫非是酒太烈了?”
“应当是。”阿清额角渗出温热的汗水,自下滚落,没入颈子,一尘不染的干净衣襟出现斑斑驳驳的水痕。
“抱歉,我不知道那酒如此烈。”
“无碍。”
“夫君,你擦擦汗。”扶观楹递上手帕,阿清伸手去接,可能是体内的异样导致他有所忽略,是以接过手帕时,手指意外碰到扶观楹冰凉的指尖。
霎时间,那处碰到妻子的皮肤钻出一股细微的痒意,像是有蚂蚁在啃咬他的肉。
阿清攥住手帕,压下眉弓,面无表情正要拭汗,扶观楹端着一碗水过来:“夫君,你先吃口水。”
话音一落,那茶杯就倒了,里面的水塞在阿清的袍子上,不偏不倚,在他下腹以及胯/间衣料上印出一片水印子。
杯子则滚落在地。
见状,扶观楹登时惊慌,像犯错的孩子似的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忙不迭弯腰伸手,用手要抹去衣料上的水痕。
那处湿透的地方很是隐秘。
阿清眼疾手快截住扶观楹的手腕,鼻腔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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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清甜的杏子味,令人口齿生津,他晃了一下神。
扶观楹早就有对策,飞快探出另一只手去摸,饶是阿清也没能预防得住。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话,硬着头皮用手在上头乱拍乱按,忽然的一下,她的掌心碰到了什么,隔着衣裳微微的烫。
眨眼间阿清面色微变,双腿紧绷,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沙哑的闷哼声,好似被火烧着。
而扶观楹亦是脸色涨红,紧张地心跳加速,后颈生汗,手心不住发颤,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确认了一些事,那儿不是......软的。
手心脏了。
这是扶观楹头一回碰到男人的东西。
她处心积虑,举止唐突无耻,也只是无奈之举,谁让太子跟老僧入定似的,无情无欲。
结果是好的,太子是个正常男人,并非阳/痿。
扶观楹松了一口气,复而那只手腕也未能幸免,被阿清牢牢捉住。
他紧致利落的手臂被衣裳包裹住,从袖口露出的手掌宽大有力,手背上鼓起一根根青筋,指节略微吐出,线条分明有度,很有压迫感。
他漆黑沉静的眼眸盯着扶观楹,目中有几分审视。
纵是吃了壮阳的酒,气血翻涌,眼中也并无火气,好像完全没事,只他额角滴落的汗水证明他的的确确受到影响。
扶观楹做贼心虚,不敢看阿清的脸,可想了想她又迎上去,吃痛埋怨道:“夫君,你攥得我手疼。”
这时,阿清才觉到掌中的手腕纤细冰凉,他立刻松开了手。
“失礼了。”
扶观楹揉着手腕,去衣柜里取来干净的衣裳,“夫君,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阿清点头,体内那股如毒药的热意始终挥之不散,他意识到那酒绝对不是平常的烈酒。
他凝视扶观楹,冷声询问道:“那酒究竟是什么?”
扶观楹眼神闪烁,缓声道:“就是寻常的酒而已。”
为不让太子怀疑,她反问:“夫君,你可是身体出现异常?那酒莫非有问题?”
阿清默了默,一板一眼道:“身体很热。”
“热?”扶观楹用手背贴了下阿清的手,很快抽回,如蜻蜓点水,动作却是亲密。
阿清弯曲五指,虚握成拳。
扶观楹惊讶道:“真的好烫。”
“夫君,我们从前也吃过酒,你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扶观楹思考,“我想起来了,那店家在我走前好像与我说过这酒有些......壮阳的功效。”
阿清一言不发。
扶观楹一脸歉疚,弱声道:“夫君,对不住,我一时忘了。”
“无事。”阿清如是道,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火焰烧灼,滚烫无比,在皮下血肉飞快流淌。
扶观楹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可能、稍微需要疏解一下。”
说着,扶观楹睨阿清,见他一脸冷淡,建议道:“我去给夫君煮一碗醒酒汤吧,夫君再去外面吹吹凉风抑或是洗个冷水澡?”
阿清出去打水冲澡。
扶观楹闭了闭眼睛,看来太子并无旁的想法。
于是扶观楹一不做二不休,孤注一掷,就趁今儿把媚药下了。
8. 第 8 章
扶观楹清清嗓子,端着热腾腾的汤,一颗心惴惴。
她咬着字,细声说:“夫君,醒酒汤我煮好了,你、要不要喝汤?”
阿清淋了冷水,又在浴桶里泡了一阵,满身是一股凉凉的冷气,体内的燥热也随之下降。
他并未醉,但醒酒汤到底是妻子特意给他熬制,且他方才攥疼妻子,那白生生的腕子上留有一圈的红印。
他理当自省。
阿清遂将醒酒汤给喝了。
“有劳阿楹,适才见谅。”
“啊......嗯。”
扶观楹魂飞天外,并未将阿清的话听进心里,她只盯着那碗汤,目睹它见底,心突突地跳。
思及此媚药见效很快,扶观楹呼吸一时乱了些,她攥着袖口,不敢看太子,道:“我们今儿早些休息吧。”
“好。”
扶观楹将门窗锁好,屋内瞬间闭塞起来,一点风吹不进来,她吹灭烛火,卧房登时伸手不见五指,犹如一间无人知晓的密室,容纳即将到来的禁忌情/事。
扶观楹按住正在颤抖的手,须臾,她解开自己裙带,只着轻薄里衣上榻,胸口莫名胀。
阿清坐在竹椅上,久不见动,依稀瞧见他修长隽逸的身影。
“夫君,你不上榻吗?”扶观楹出了汗,黏腻腻的焦躁在她脑子里乱窜。
“你先睡,我坐一坐。”阿清嗓音低沉沉的。
分明适才泡了冷水,燥热已经消弭,可不知为何只消片刻,它卷土重来,并且这一回来得比适才更加猛烈,犹如无法抵挡的狂风暴雨。
它们先是在阿清四肢百骸流动,紧接着疯狂往他下/腹汇聚。
从未有过的热。
阿清背脊挺直,额角鼓起青筋,下巴紧绷。
彼时听到床榻上妻子柔媚的声线,再加上外头竹叶来回晃动的沙沙声,毫无规律节奏,阿清感觉罕见的心烦意乱。
闻言,扶观楹注视阿清:“......夫君,你还好吗?”
阿清:“我没事。”
扶观楹:“可是你的声音听起来——”
扶观楹决定下床,趿拉着鞋过去。
“夫君。”妻子的声音逼近。
阿清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妻子嘴唇张合的样子,紧接着突然浮现白日妻子含吸手指的画面,猩红,湿润,甜美——
停——
他虽然失忆,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他感觉这股热不仅是燥热,更是一种欲,无法言喻的人欲。
阿清紧锁眉头,额头落下热汗。
正在这时,芳香袭来,额头被冰凉的手背贴住,阿清立刻偏头,尔后心中就生出一种名为悔意的念头,甚至有几分贪恋这冰凉的柔软。
你不应该偏开。
扶观楹感觉到丈夫的疏离,解释道:“我是想探探你身上温度,夫君,你额头好烫,莫非又开始热了?”
阿清平静地说:“嗯,你先去睡吧,我再去冲个冷水。”
他是在喝下那碗醒酒汤后身体开始异变。
醒酒汤......
眼前的女人,他的妻子——阿清压下怀疑,继而起身。
他可真是能忍,后背都湿了,还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冷然到不带一丝丝的情/欲气息。
扶观楹咬了咬牙,伸手摁住阿清的肩头,复而一屁股侧坐在他微微岔开的大腿上。
他的腿硬邦邦的,跟石头似的,扶观楹有些被硌到了,不太舒服,蹙了蹙眉,耳尖红透。
除了丈夫以外,这是她头一回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实实在在。
扶观楹很羞耻,很不自在,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立刻坚定内心,将所有羞耻心抛之脑后。
今夜你必然要成事。
丰满的触感自腿间传来。
阿清猝不及防,浑身一震,黑暗里他看过来的视线犹如实质,仿佛要把扶观楹盯穿。
“你做什么?”阿清通身不适,扣住扶观楹的手臂将她推开。
扶观楹吃痛,暗恼一下,随即道:“对不住,夫君,我方才没站稳,本来是想借你的肩膀正一下身姿,没想到......”
“我没碰到你的伤口吧?”
妻子解释自己适才举止,并关心他的伤口,而他却把人推开。
阿清默了默:“无事,方才失礼了。”
他起身,极力克制地补充,不泄露一丝丝的异样:“你离我远些,我去打水。”
方才妻子那一坐,更是把他好不容易勉强压下去的热意重新勾出来,而且越来越汹涌澎湃。
“等等,你不准走。”扶观楹拦住阿清去路,语气难过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自问对你掏心掏肺,悉心照顾你起居,可你为何总是避着我,甚至嫌弃我,还不让我碰一下。”
“我不明白,你方才我只是不小心坐在你腿上,你就用蛮力将我推开,你当真不喜欢我碰你,夫君,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女子细细的抽气声响起,非常伤心。
阿清哑然,他说不出宽慰的话,一时无措。
良久,他才生硬地说:“我并不讨厌你。”
“那你就是嫌弃我了?”
“......不曾。”
扶观楹咬唇:“你犹豫了。”
屋里不透风,很热。
阿清面色微僵:“没有。”
“那为何不喜欢我碰你?就因为你失忆了?”扶观楹不理解,咄咄逼人。
阿清声线冷静:“只不习惯。”
“又是这句话,你到底要不习惯到何时?一天两天,还是一辈子,难道我们要做一辈子生疏不亲近的夫妻吗?哪一对夫妻同榻而眠只是纯盖被子睡觉,这样下去,那我与守活寡有何区别?”扶观楹发泄自己的不满。
阿清无言以对。
扶观楹哽咽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要我去守活寡?”
时间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太子发作扑上来,扶观楹着实见识到太子的意志力有多强悍。
阿清垂目握拳,脖颈上满是隐忍的青筋。
他沉吟:“给我些时间。”
扶观楹:“就今天截止。”
阿清拧眉,扶观楹却不给他反应思考的功夫,命令他:“你不准动。”
阿清:“容我先去打水。”
“不准去。”说罢,扶观楹就伸手去推搡阿清,结果人家纹丝不动。
扶观楹有些尴尬,掩饰道:“你坐回去。”
阿清深吸一口气,思及方才妻子的哭声,依言坐回去。
他开口:“你离我远些。”
话音未落,妻子已经跨坐在他大腿上。
阿清全身僵硬,扶观楹道:“不准推开我,你说过不嫌弃我的。”
“你若是推开我,就是在诓骗我,说假话,你曾经读的那些什么圣贤书、什么君子之道全喂了狗。”
强烈的麻意自腿间荡漾开来,瞬息间缓解了阿清体内的燥意,不消片刻,这股燥意却贪婪地想要更多。
某种晦涩隐秘的欲望如野草一般在黑暗里疯狂滋长。
阿清脑子里涌出一个念头,狠狠地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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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闭眼,偏过头,竭力克制,没有动作。
他为何会有这些不堪下流的念头?
这不对。
扶观楹偷偷笑了一下,尔后纤细的双臂勾住了阿清的脖颈,清淡的吐息拂过他的侧脸。
“夫君,你身上真的好烫。”
宽松轻透的袖子因上抬的动作而滑落,堆叠在扶观楹手肘的位置,那细腻的小臂全然露出来,冰凉的内侧肌肤贴着太子滚烫的脖颈。
阿清尤觉全身血液倒流。
“那酒往后我们还是不喝了,你的伤可好?”
“无碍。”他克制着,气息平稳。
“那就好。”
扶观楹打量阿清,即便她坐在他怀里,他照旧巍然不动,扶观楹想他真的没感觉吗?
她都如此放浪形骸了,结果中了媚药的太子却仍旧安之若素?这对吗?他就这么能忍?不怕忍坏了身子?
思及此,扶观楹扭动腰肢,往上挪了挪。
阿清制住,说:“够了。”
阿清说了一声“失礼”,双臂托住她的下腋把人提起来,旋即离开,脚步不似平素沉稳徐缓,而是大步流星,飞快。
扶观楹看着离开的阿清,气恼得咬了咬牙。
这是被推开的第几回了?
你可真有种,对自己够狠的。
扶观楹平声头一回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若非确定太子有反应,她真以为太子是个不行的。
突然的,扶观楹生出了几分打退堂鼓的心思,可转而念及玉珩之和自己的未来,她咬紧牙关,坚定信念。
她后悔自己媚药下少了,就该一包全放进醒酒汤里,看他还怎么保持清醒。
反正这一夜过去,她和太子估计也不会有交际了。
送子观音娘娘,你可显显灵,怜惜一下民女吧。
“等等。”扶观楹叫他。
阿清顿足片刻,也就是这会功夫,扶观楹小跑过去,一把搂住阿清结实劲瘦的后腰。
她作为他的“妻子”,早就看出他的不适。
扶观楹道:“夫君,你为何宁愿去冲冷水,也不看我一眼?我知道你那个......我可以帮你。”
阿清不敢碰扶观楹了,只说:“放开。”
扶观楹不放,软着声线说:“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受着好不好?这事其实也怪我,是我不好。”
阿清抿唇,忍到身体轻微战栗。
扶观楹:“夫君,我们是夫妻。”
嘣——有什么弦开始断裂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外头传进来。
“松开。”他固执道,像是在极力地克制什么,后背的衣裳印出一片水印。
说着,阿清呼吸逐渐沉重,他去摸腰间不属于自己的手臂,刚碰到妻子的手腕,就抽开手。
然后他再度上扣,欲意扯开扶观楹的手,可他完全扯不开,再次垂手,如此反复。
他好像上了瘾,不受控制去摸妻子柔软细腻的手,又以强大的意志力迫使自己断瘾,来来回回。
彼时,阿清已然忘了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拉开妻子桎梏住他腰间的手臂。
“夫君。”扶观楹说话。
阿清上抬绷紧的下颌骨,哑声道:“那醒酒汤是不是有问题?”
听言,扶观楹心神骤慌,瞬间心虚。
她没吱声。
阿清感觉到腰间的力道变轻,他闭上眼睛,眼圈周围通红。
脑海里浮现一句话:他们是夫妻。
妻子何故对他下药?
有什么开始失控。
9. 第 9 章
雨下了一夜歇止。
待扶观楹醒来,浑身不适,骨头散架似的,宛如被车狠狠碾过,特别是后半截身子。
想到什么,扶观楹特意并拢了双腿,艰难地撑着床板坐起来,后靠墙壁。
身侧空无一人。
扶观楹低头打量自己,胸口与寻常一致,还缠着白绸,唯独......
昨夜记忆如走马观花浮现,扶观楹想起太子的手指深深陷进她的皮肉里......
扶观楹打个一个激灵,脸色泛白,她知晓人事,可还是头一遭受这种。
忽地她皱眉,心下略感懊恼。
太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一句话也不说,与哑巴一般无二。
扶观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觉得难过,反正她只想要她要的东西,其他的她都不需要。
是以扶观楹咬了咬牙,过去就好了。
可要紧的是她心思却是天真了些........
后来太子毫无温情可言,端来热水,意图明显,要她自己清理。
他们都同房了,结果下了床,他再度和她划清界限,竟是碰都不碰她。
扶观楹懒得和他计较,目的达成,身心疲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兀自睡了。
扶观楹收拢回忆。
她真的和太子行了鱼水之欢,而且......扶观楹摸了摸肚子,俨然成了事。
不止一次.....
这些日子正是她最好受孕的时候,肯定可以了。
扶观楹颤了颤羽睫,心口的石头慢慢落地。
过程还算顺利,这再好不过,接下来就等消息了。
扶观楹呼出一口气,实在受不住身上的不爽快,意欲起来,然想起昨儿的衣裳全被太子撕碎了。
扶观楹打算裹着被子去柜子里拿衣裳,意外在床头柜看到叠好的新衣裳,估摸是太子放的。
还算他有点良心。
穿好蔽体的衣裳,扶观楹颤颤巍巍扶着墙出去,腿软得不行,看到阿清正拿着一本书看。
他倒是没一点儿事,还有闲情雅致在外间看书。
扶观楹意外了一下,垂眸,想了想还是与他打招呼,开口道:“夫君。”
阿清指尖一顿。
扶观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个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身子难受,你帮我烧点热水洗浴可好?”
阿清一言不发,只放下书起身离去。
扶观楹疑惑,他这是要干嘛,不想烧水?算了,她自己来吧,扶观楹提步片刻,见阿清进了厨房。
扶观楹抿抿唇,腹诽道说句好会死吗?
许久之后,扶观楹如愿泡在热水里,身体里残留的酸痛慢慢洗涤干净。
思及适才的情形,太子有些不对劲,对她十分冷淡。
扶观楹想,应当是因为下药的事不高兴吧,原来他也会不高兴啊,她还以为他一点儿人味儿都没得。
他倒是敏锐,那种状态下还能推测出醒酒汤有问题,知晓她居心叵测。
扶观楹摸摸脸,沉入水中,天晓得她当时多么心虚惶恐,差点就放弃功亏一篑了,幸好她硬生生顶住了。
如今,她心里还有零星挥之不去的羞耻和紧张、成事后的喜悦期待以及胜负欲得到满足的兴奋。
说是清心寡欲,但最后还不是屈服在媚药之下?
他到底是一个男人,而不是真正的神仙。
扶观楹脸上露出笑容。
蓦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扶观楹登时面色通红,忍着羞耻收紧小腹。
她可就指望这一回了。
不过那着实......不少,再努力护着,也有溢出。
洗了身子,扶观楹吃了些点心填肚子,复一头扎进床上睡了下去。
再醒来已是夜间,扶观楹睁开眼,就瞧见阿清褪去半边衣裳在换药。
他宽实的后背完全暴露在扶观楹面前,她清晰地看到他背上块垒分明的肌肉,形状姣好,线条流畅优越,充满力量。
只上面交错纵横的结痂指甲痕破坏了这副后背的美感。
他后背非常紧实,又富有弹性,当时扶观楹可是用力在上面剐的,谁让他那样?
扶观楹耳朵浮上绯红,她挪开目光,思及太子肩上复发的伤口,莫名有点儿愧疚。
“你的伤还好吗?疼不疼?”
阿清身体一僵,冷冷道:“无妨。”
包扎好,阿清迅速穿好衣裳,衣襟紧紧束着脖颈。
扶观楹道:“伤口复发可能会引起热症,明儿我下山给你买些药回来。”
阿清:“不严重。”
扶观楹:“还是要的。”
听言,阿清抬眸,深深看了扶观楹一眼,没有言语。
扶观楹:“怎么了?”
阿清沉默。
扶观楹道:“对了,夫君,你吃饭了没?”
阿清却冷不丁反问道:“为何要下药?”
此言一出,扶观楹怔然一瞬,未料太子会将这事抬到明面上来,扶观楹没有准备,动了动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清直视她。
灵光一闪,扶观楹开口道:“就是昨儿我说的原因,你自失忆后就对我十分冷淡疏离,好像把我当成陌生人,我是你的妻子,你如此冷落我,我焉能受得了?”
阿清眼中闪过不喜和嫌恶:“此事你该与我商量。”
“我怎么和你商量,你平素就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冷得跟块冰似的,捂都捂不热。”扶观楹控诉道,心有怨气,“夫君,我们是夫妻,你以为我们是为何成亲的?当然是因为我们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我心悦你,可是你对我似乎没有一点儿感觉了,夜里还要和我划清界限,这和分床有何区别?你的一言一行都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了......”
扶观楹突然红了鼻子,眼眶闪烁泪光,“谁受得了?反正我受不了......”
“我害怕,所以一时情急就那样了,我就想安慰自己我们还是从前那样,还是恩爱的夫妻。”
阿清听得愣了神。
扶观楹抬袖抹着眼泪,袖子遮住她脸上表情,怕自己露出破绽被太子瞧见。
“你昨儿对我说的话我也是不信了。”扶观楹抽噎。
“你还怪我是不是?是,没错,我鬼迷心窍做错了事,都是我的错。”说着,扶观楹觉得委屈,觉得气愤,一把倒在床榻里头背对阿清。
扶观楹心跳如鼓,也不知这一席话能否唬住太子。
阿清茫然无措,这一日堆积在心头的不虞突然转变为微妙难言的情绪。
阿清对此感到生疏,不知如何是好。
他拿书去看,可精神却无法集中。
末了他灭了火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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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响起妻子嘲讽的声音:“你就在床边睡一辈子吧!”
“这条线是你划分的,你可得好好遵守,若是让我发现你越了线,你就......等着吧。”
阿清唇瓣翕动,喉咙里吐不出一句话来。
他锁住眉头。
感觉妻子生气了。
阿清一夜难眠。
起初和妻子同榻时,他不习惯身侧有人,委实难以入眠,后来闻着妻子散发出的香气,逐渐熟悉,也就能睡下了。
可如今......
阿清永远比扶观楹起得早,他起居时辰规矩如常,日复一日不曾改变,这已经刻在他骨子里。
他发现妻子今日起得比寻常要早。
扶观楹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要出门。
阿清没忍不住,询问道:“你要去哪?”
扶观楹学他不说话兀自离开。
阿清:“阿楹。”
休息了一日,扶观楹身子并未完全恢复,走起路来慢腾腾,时时要注意姿势。
扶观楹淡淡道:“下山给你买药。”
撂下话,扶观楹头也不回地走了,阿清目送妻子离去,欲言又止。
.
扶观楹说是买药,实为要把成事的好消息告诉玉珩之,昨儿她就亟不可待了,只身体实在难受,不得已推迟一日。
扶观楹想,以后应当不用再和太子虚情假意了。
可以放他走了。
扶观楹心情不错,就是骑马的时候不太舒服,一路撑过来,扶观楹顾不上仪态,小跑着去见玉珩之。
“珩之。”扶观楹微笑。
玉珩之回以一笑,像是早在等待:“回来了。”
适才扶观楹进门时就有暗卫通禀,玉珩之忙不迭整理好仪容衣冠,以最好的状态见扶观楹,他美丽的妻子。
扶观楹跨过门槛走进来,姿态不太自然。
玉珩之:“怎么了?”
扶观楹咬了咬唇,先关好门扉,才慢慢来到玉珩之对面。
玉珩之有所感,面上温和:“酒用过了?”
“嗯,药我也用了。”扶观楹简短将经过告诉玉珩之,省略了夜里的内容。
玉珩之面不改色:“楹儿,你做得很好。”
扶观楹展眉:“珩之,我觉得一次就会有了。”
玉珩之咳嗽着,轻声问:“为何会觉得一次就有?”
扶观楹低下头羞于启齿。
玉珩之:“楹儿,你莫要害羞,只管与我说。”
“就是很、很多。”扶观楹吐完话,顿感羞耻,在自个丈夫面前提旁的男人在她身体......真的好羞耻。
须臾后,玉珩之道:“那最好不过,一次若够的话也不用再委屈你了。”
扶观楹笃定:“我信我的直觉。”
“楹儿你的直觉一向准。”玉珩之附和。
扶观楹:“既如此,那太子那边——”
玉珩之打断妻子的话:“不急,先不提他,楹儿,你可是受伤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需要知道你有没有受罪,房事是好还是好。”他很严肃。
是在关心她。
扶观楹也不忸怩了,道:“也不是受伤,就是疼。”
“他很粗暴?”
扶观楹:“有些。”
玉珩之神色沉下去:“我瞧瞧。”
10. 第 10 章
听罢,扶观楹难免害臊。
让丈夫去瞧旁的男人弄出的痕迹,这简直荒谬到极点。
“不打紧,珩之,还是别看了。”
玉珩之面色凝重:“楹儿,我担心你受伤了。”
目及扶观楹的面色,玉珩之补充:“勿要害羞,我们是夫妻,我不愿你一个受着,此事是我提及的计划,我怎能置身事外?”
“既然疼,便不能放任,我给你涂药。”
玉珩之兀自取来青瓷小罐,此药名白玉膏,乃宫廷秘药,特别金贵,可消除红肿青紫,效果极佳,亦是宫里贵人用的房中药膏。
玉珩之考虑周全,早早将白玉膏捎上以备不时之需。
“我自己来好了。”扶观楹说。
玉珩之不容置喙:“伤在你腿上,我来。”
见状,扶观楹只好随之。
“坐这边来。”玉珩之指着没有几案在中间的长榻,上面铺着一层软垫。
扶观楹靠过去坐下,踌躇半晌解开自己的衣带,不多时,她满是斑驳痕迹的长腿就暴露在玉珩之面前。
青青紫紫的指痕,可见太子当时多么用力,完全没有一点儿的怜惜,特别是大腿往上几乎没一块好肉,玉珩之视线上移,被白色的亵裤挡住。
这是玉珩之头一回见如此情形,作为扶观楹的正牌丈夫,他都未曾在妻子身上留下这些痕迹,一来是因为身子,二来是疼惜不忍。
如今他如此呵护的妻子却被男人肆意糟蹋,玉珩之安能不怒?
而且妻子如今这一身精细雪白的皮肉是他每日悉心呵护、真真切切用金银养出来的。
“咳咳。”玉珩之用帕子捂住嘴,呕出血来,他习以为常没叫扶观楹看到。
扶观楹忧声唤:“珩之。”
“无妨。”
压下躁郁的火气,玉珩之皱眉询问:
“上身有吗?”
扶观楹:“没有。”起初她还和太子面对面,不消须臾,她再也没有和太子面对面的时候了,始终背对。
他抵触和她身体相近,不欲越一步雷池,可他的手掌却落在她腿上。
扶观楹以为可笑,这是在自欺欺人么?
玉珩之没说话,捉住扶观楹的双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卷起里裤,打开药罐勾出冰凉的药膏开始给受伤的妻子涂药。
“放松。”感觉到妻子的僵硬,玉珩之柔声说。
扶观楹舒展身子,眼睫不住发颤,忍着羞耻,任由玉珩之在腿上抹药。
玉珩之的手指嶙峋,在她肌肤上细细打圈,痒,又有些被硌到的异样。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疼吗?”玉珩之问。
扶观楹莫名一个激灵,讪讪说:“不疼的。”
玉珩之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腿上,绿色的药膏在肌肤上揉开化掉,完全成一层莹润的水膜,将上面的指痕映得愈发清晰。
十分刺眼。
玉珩之低头,面上表情像是僵硬一般,手中力道不自觉加重。
扶观楹抖了一下。
他询问:“怎么了?弄疼你了?”
扶观楹:“没事,还好。”
玉珩之:“我轻一些。”
“嗯。”扶观楹想了想道,“不用太轻了,痒。”
玉珩之颔首:“不舒服就说出来。”
过了一阵,扶观楹感觉到玉珩之的手指往大腿内侧挪移,她下意识并拢双腿,为难道:“珩之,接下来我自己擦吧。”
须臾,玉珩之才道:“好,你擦自熙些,这些红肿的地方大抵明儿就没了,只青紫还需要抹上两日。”
“我知道。”
“这药亦可管你那处,一夜不休,你受苦了。”玉珩之说。
扶观楹脸烫:“不苦,只要目的达到就好。”
玉珩之:“记得好好抹。”
扶观楹:“好。”
“咳咳,我扶你去?”玉珩之唇色苍白如纸,人倚着榻,浑身病气。
扶观楹道:“不用。”
说罢,扶观楹起身,上衫凌散,一截细腰影影绰绰露出来,玉珩之看到妻子后腰的掐痕。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怎会不清楚上面的掐痕代表什么?
玉珩之曾经翻阅过避火图,知晓男女之事的花样,奈何他身子不好,病痛缠身,同房也只是扶观楹受累。
他不愿耽误扶观楹,亦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没用,所以和她同房次数不多。
作为扶观楹的丈夫,他同样有男人的尊严,何尝不想自己试试,可是没办法。
而他没有办法的事却被一个他亲自选中的男人在妻子身上践行,如何不令人嫉妒?
玉珩之再也受不住心里阴暗扭曲的妒忌心。
他剧烈咳嗽,喉间满是腥甜。
他自虐地去想昨夜的情形,他们行鱼水之欢时用的是哪种姿势,紧接着又安慰自己太子不过是个借种生子的工具人,何必计较?
待事成了,太子就会忘掉一切,他也不会再和扶观楹有任何牵连。
况且他知道扶观楹大抵会为自己守节,一辈子都不会再嫁他人,这辈子他是她唯一的丈夫,也是唯一拥有过她的人。
太子虽然和妻子有过肌肤之亲,但他只是个最趁手最合适的工具,算不得男人。
所以从头到尾只有他玉珩之。
另若是这回扶观楹说中了,那她和太子有且只有一次,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玉珩之面色终于好过了。
扶观楹并不知道玉珩之所思所想,她在屏风后兀自褪下里裤给自己上药。
抹了药,真的好受许多。
末了,扶观楹理好衣裙回去,玉珩之开口:“楹儿,你后腰那还有一块儿掐痕,你不方便,我给你抹药。”
扶观楹猛然思及昨夜细节,太子的手掌用力摁住她的后腰。
扶观楹莫名腰腿发软,委实不想再受一次了。
千万要有啊。
她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回就中了,所以她就不想回去应付太子了,但要得知怀孕否,还要等一到两个月,不然张大夫号不出来脉。
扶观楹心中不情愿。
玉珩之宽慰一番,说:“那便晚些回去,先睡一觉,到时辰了我叫你。”
“好。”
待扶观楹睡下,玉珩之思及妻子腿上的痕迹,心下不平衡又嫉妒,隐忍住身体的疼痛,握住妻子的脚踝,在外侧脚踝骨上重重印下一个吻。
脚踝上出现一记吻痕。
他病骨支离,身子是不中用了,可眼前还不到大限之日,身子还能动,还能调集力气。
这顶绿帽子他是心甘情愿戴的,但在这期间他也不想让自己非常不好过。
一个阴恻恻的念头起,若是让太子发觉这枚吻痕那该多好,至少让他也尝尝他如今这滋味。
.
妻子今日比上回晚回家近半个时辰。
她给他带了药,一句话没说,显然还在生气。
阿清略感迷茫,他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去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说他们是两情相悦的夫妻,也许他过去是先入为主,是他有错在先,误以为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只两情相悦又如何,阿清着实记不得前尘往事了,心中更对妻子没有丝毫的悸动,静如深潭。
而且妻子的长相委实过于美艳,心里的声音告诉阿清,他心下属意的妻子绝非阿楹这等样貌的女子。
可再如何,他们都是夫妻的关系。
阿清有些不习惯这种宁静,上抬眼眸,不动声色观察旁边做鞋的妻子。
烛火打在妻子的脸上,照亮她下巴处的小痣。
她神色认真,动作干脆利落。
鞋履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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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男款。
深夜上榻,阿清在妻子的身上又捕捉到那一缕难闻的苦药味,除此外,还有一股清香的药味。
两种药味截然不同,前一种是令人生厌。
阿清睡不着,脑海里回想妻子走时不太自然的动作,喉结一滚。
“阿楹,你身子可好?”阿清生涩地询问。
身侧并没有回答的声音,阿清垂眸,以为扶观楹是睡着了,没有再叨扰。
翌日,扶观楹起来,就见太子把她的外衣递给她。
扶观楹一愣:“?”
阿清没说话,手没收回去。
扶观楹说了一声多谢,穿上衣裳,阿清避开目光。
扶观楹下床穿鞋,发现原本乱放的绣鞋成双且整齐地躺在地上,她这才发现好像以前就这样了。
她伸出脚,有些够不着,阿清便弯腰提起她的绣鞋放在她能够到的地方。
扶观楹居高临下地俯视阿清,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太子此时弯腰,她平视他的头,看到他弯曲的背脊,一时有点儿不适应。
她终于意识到一点,太子好像在讨好她?
扶观楹试探道:“你作甚?”
阿清没有回答,而是维持着弯腰下蹲的姿势,盖因他在妻子的脚踝处瞧见一枚不正常的红痕。
妻子是穿着白袜的,只有一只脚的白袜褪至脚踝,他放鞋时裸露的脚踝意外出现在他视线里,阿清下意识挪眼,可在触及那一道痕迹时却停驻了。
他似乎没有在妻子的脚踝处留下过什么,也许是妻子不小心碰到什么了。
阿清沉吟道:“你脚踝可是受伤了?”
扶观楹冷淡道:“嗯?没有,还有我脚踝受伤不受伤与你有何干系?前儿你那样,也没见你关心过我。”
阿清如鲠在喉。
扶观楹疏离道:“你不用做这些。”
说罢,扶观楹穿好鞋子,从柜子里取了药罐打算去抹药。
阿清叫住她:“洗漱的用具我已经备好。”
“哦。”扶观楹脚步不停,看也不看旁的。
阿清蹙眉,慢声说:“你去哪?”
扶观楹一个字没说,去净室抹了药回来。
阿清再度闻到那股清香药味,神色微沉,他笃定道:“你受伤了。”
阿清观察扶观楹,外表不见伤口,那便是里头,阿清正色道:“是哪里?我看看。”
扶观楹迟疑了一下,才抱怨道:
“你看什么?我之所以受伤还不是你作弄的?”
阿清略怔。
下一刻,前夜之事涌上脑海,阿清耳根罕见微红。
扶观楹事出有因,他不问缘故无故迁怒,是他有错在先,合该与妻子赔个不是。
他羞愧难当,良久斟酌好言辞,诚恳道:“对不住,阿楹,前日是我冲动了,还望你见谅。”
见他态度真挚,扶观楹突然不再好为难他,但又不想和他多说话,怕暴露自己神不守舍的端倪,遂一言不发,径直去洗漱。
如今她心态有变,若是和太子待一日,非常不妙。
所以扶观楹打算下山,等暮色时分再回来。
一连三日,妻子早出晚归,说是有要事,妻子是家中顶梁柱,她忙碌是情理之中,阿清自当理解。
只妻子每日回来身上俱有那一股难闻的药味,她脚踝处的红痕也不曾消失,甚至愈发深重,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好像在提醒他什么。
加上妻子这几日对他非常冷淡,一方面是她还不消气,一方面阿清说不上什么,就是直觉怪。
一团迷雾一样的东西悬在阿清头顶。
阿清意乱在所难免。
却在这时,妻子一改前几日作态,不再早出晚归,而是留在家中,应当是事情已经忙完了。
他不知道,妻子之所以留下,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突然来了月事。
11. 第 11 章
月事来得突然,完全乱了日子,这昭示着她并没有怀孕。
期望落空,扶观楹别提有多遗憾难受了。
造化弄人。
张大夫给扶观楹看过后说是肝气郁结导致阴阳失调,气血运行不畅。
确实,玉珩之的借种生子是早有谋划,而扶观楹知道这个计划才没多久,她又是计划至关重要的一环,匆匆答应行事,其实扶观楹压力很大。
和一个陌生男人□□,还要怀上孩子,此事有悖纲常礼教,与逆天而行别无二致。
扶观楹逼迫自己,尽了最大努力,她不愿再回到从前身不由己的日子。
张大夫给扶观楹施了针,又开了药膳供扶观楹调养气血阴阳。
玉珩之心中自责,头一回生出了退让之心:“楹儿,是我的错,此事要不到此为止。”
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让扶观楹假怀孕,届时偷天换日抱个孩子冒充他和扶观楹的孩子。
扶观楹却坚定道:“珩之,我可以,你相信我。”
玉珩之凝视扶观楹,叹息一声,良久道:“楹儿,既然这回未中,那往后你切勿操之过急,一味急于求成只会一无所获,时间有的是,你慢慢来。”
扶观楹羞赧:“好,我知道了。”
这回期望落空,扶观楹也明白自己是过于急切了,你越是想要什么,老天爷可能就越是不会给你。
扶观楹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莫怕,孩子肯定会有的,只不在这一时。”玉珩之顿了顿,安抚道,“我请算命的为你算过,你命中有子。”
玉珩之:“回去后,你先和太子熟悉起来,你要把他当成你真正的丈夫,如此你和他同房心下才不会抵触。”
“若有问题难处,你写信让十三送过来,万不得已,莫要下山。”
扶观楹眼神毅然决然:“好。”
回山上后,扶观楹脑子里回荡着玉珩之的叮嘱,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情绪低落,但此时不是泄气的时候,扶观楹打起精神。
“夫君——”
“阿楹——”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太子谦让道:“你先说。”
扶观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凝滞。
她反问:“你想说什么?”
目及妻子憔悴的神色,阿清开口道:“你不必如此奔波劳累,我读书识字,可下山为人代写家书、整理书籍补贴家用。”
听言,扶观楹心虚了一下,道:“你伤没好,安心养病,况你是读书人,专心读书就是,我们之所以搬到这山野之中,正是不想让你被叨扰。”
“我不累,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主家对绣品和香囊很满意,给了我一笔银子,接下来这段时日我没那么忙碌了。”
扶观楹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套一套的,经过这些时日历练,扶观楹演技见长,没从前那般生疏了,果然熟能生巧。
阿清注视妻子,敛眸,她似乎不再生气了。
“好,若有事尽管与我说。”
扶观楹点头:“我还在书肆给你又借了一些书回来。”
“多谢。”他依旧如此客气,眉眼冷峻如霜,眸色不带丝毫感情。
“那夜的事是我不对,还望夫君海涵。”扶观楹歉疚道。
她必须要拉近和这个男人的关系,她必须要怀上这个男人的孩子,既然已经亲热过,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扶观楹不可能再找一个男人借种生子。
一次不成,那就两次三次无数次......直到有了孩子。
阿清:“我亦有错。”
两人各自认错,原本疏离冷淡的夫妻关系在无形中有了一点儿微妙的进展。
气氛难以言喻的古怪沉默。
扶观楹打断安静,努力找话题,询问道:“你伤口如何了?”
“无碍。”
“你今日可换了药?”
“尚未。”
扶观楹没有说给他换药的话,而是道:“记得换。”
末了两人再无言语,阿清照常看书,扶观楹拿上针线,想了想,搬着椅子到阿清身边,大抵两尺距离。
“夫君。”
阿清微微绷着身躯,平静道:“何事?”
扶观楹迟疑道:“从前的事你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没有人喜欢自己是个毫无过去的人,阿清曾经强行去回忆过,可每每深思,头便是刺痛,好像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在阻止他想起过去。
阿清摇头。
扶观楹缓缓道:“那你心里还当我是你的妻子吗?”
沉默一瞬,阿清道:“自然。”
扶观楹主动道:“那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你以为呢?”
阿清若有所思,眸色淡漠:“你意欲何为?”
“我没想干什么,就是不想再和你当陌生人了,好歹我们是夫妻,上回是我着急了......我们往后慢慢熟悉可好?”
扶观楹小心翼翼试探道,一双妩媚的狐狸眼乜斜阿清,目如秋波,含着期许,仿佛在对人下钩子。
阿清没说话,疑似在思考。
扶观楹权当他默认了,大胆道:“那我挪椅子过去些。”
见阿清没抵触,扶观楹起身挪椅子挨着阿清,重新坐下后低头绣花。
窗棂敞开,阿清坐在窗台下,外头日光洒下,徐徐的风吹起来,妻子身上清幽的花香慢慢钻入阿清鼻腔。
还是有那股难闻的苦药味。
阿清扫扶观楹一眼,意外瞧见妻子露出的瓷白后颈,他未及多视,想起妻子脚踝处的红痕,指腹碾住薄薄的书页。
扶观楹绣了一阵,因着来月事的功夫,有些乏累了,放下手中针黹,远眺窗外的竹林,勾去鬓角一缕发丝,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太子。
说来她其实没有真正细细端详过太子。
近看之下,其实他的眉眼与玉珩之的眉眼有些不同,他的凤眼更翘,眼皮褶皱清晰,溢出一股凉薄冷情的意味。
下颌冷隽锋利,轮廓分明,正经端方。
彼时他正看书,眼睑处拓下一小片淡淡阴翳,仿佛所有窗外事都与他毫不相干。
阿清有感,思忖着抬眸,和扶观楹对上视线。
扶观楹莞尔,道:“夫君,你累不累?我们去外面走一走如何?自从你失忆后,我们还从未一起散步。”
阿清阖上书。
.
接近暑日,又是晌午之后,天气不免热起来,不过山中树木繁多,遮住旭日,又有风,自是凉爽怡人。
扶观楹和阿清并肩而行出得院落,在茂密的青竹里漫步。
阿清身量高,步子快,扶观楹走了一阵就跟不上了。
“夫君,你等等我。”扶观楹小跑追上去,面色红润。
阿清脚步一顿,回眸瞧见远处被他落下的妻子,低声:“嗯。”
他停下来,扶观楹小喘着气追上来,用帕子擦拭额角的细汗,道:“夫君,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有出来过?”
“不曾。”
“不会无聊吗?”
“不会。”阿清言简意赅,刻意放缓了脚步,却始终下意识和扶观楹保持该有的男女之防的距离。
“你就一直在屋里看书?”
“嗯。”
扶观楹暗自腹诽,真是个书呆子,难怪不解风情。
扶观楹面上夸赞道:“夫君好生认真,也不知我带回来的书籍合不合夫君心意?”
“很好。”
扶观楹放心了,笑了笑,尔后伸手扯住阿清的袖子摇了摇。
阿清淡漠的目光睨过来。
扶观楹小声提醒:“夫君,我们不是说好要慢慢熟悉吗?方才还好好的,现在你又开始躲着我了。”
阿清静立在原地,扶观楹松了手,缓缓靠过去,在大约半臂之距时停下,仰视他,问:“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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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距离可以么?会不习惯吗?”
半晌,他吐字:“尚可。”
“那我再靠近些。”
扶观楹一点点试探太子的底线,距离缩短到一个拳头的距离,两人的衣袖会偶尔擦过。
扶观楹打量他的神色,红唇张合:“如何?”
阿清目视前方,神容沉静,看不出喜厌,好像已然渐渐熟悉她的存在。
扶观楹舒展眉眼。
一转眼,两人竟走出竹林,到山林小溪边,扶观楹望着景色,一时触景生情,想起过去和娘亲相依为命的日子。
日子清贫,却是扶观楹最快乐的时候,在田野间自由自在享受阳光风雨。
经过多年努力,生活好不容易好起来,然好景不长,娘亲病重离去,再悲痛日子也要继续过下去。
奈何他人不给扶观楹机会,长得好看不一定是一件好事,纵然谨记娘的叮嘱,伪装容色,也难逃被人发觉的命运。
万幸遇到誉王世子。
扶观楹伤怀,闭了闭眼,往事如烟。
阿清还要往前走,扶观楹道:“夫君,我就不跟你走了,晚饭我想吃鱼。”
说罢,扶观楹就去找趁手的木棍。
阿清没走了,未久,他看着扶观楹手执一把尖木棍过来,撸起袖子,卷起裙摆熟练扎在大腿上,露出细白的小腿,紧接着脱下鞋履和白袜放在岸边,就赤脚下水了。
阿清别眼。
此处宽阔,视野敞亮,头顶没有遮天蔽日的树冠,温暖的日光洒落,溪水波光粼粼,更映得扶观楹面容泛着光。
扶观楹没有背篓,捉鱼是一时起意,每叉中一条鱼她就走回岸上用藤蔓栓好。
她拢共捉了三条鱼,用一条藤蔓串起来。
“夫君,你看。”
阿清转身,迎上扶观楹带着满足笑容的脸庞。
她刚从水里出来,还赤着一双足,连裙摆也没有放下来,湿了一片,滴着水,笔直的小腿上流淌晶莹的水珠,除了湿哒哒的下半身,她上身也没好到哪里去。
袖子衣襟湿了一片,沉甸甸地坠着,湿透的部分紧紧贴合住她的皮肤,隐约勾勒出她的身段曲线,衣裳不透。
她的面颊上也有些湿,眼眸水润潋滟,唇瓣跟泡在水面似的非常湿红,沾水的乌黑发丝黏在她的侧脸,像蜿蜒的灵蛇。
自发尾滚落的水珠吻过她的小痣,从下巴没入她贴合的衣襟里。
阿清下移视线,撞见她潮湿的胸脯,略显仓促地垂眸。
“晚上吃鱼。”扶观楹道。
阿清:“嗯。”
他走过去,将鞋袜提给扶观楹:“当心着凉。”
扶观楹道:“没事,这溪水其实有些暖和的。”
扶观楹把鱼放在一旁,坐在大石头上拧干吸饱了水的裙摆,尔后甩了甩腿上的水,放下裙摆,系紧衣带,待脚干了,她兀自穿好鞋袜。
才起身,扶观楹突然小腿抽痛,身姿不稳,情急之下她顺手抓住旁边的阿清。
阿清身体微僵,下一刻就听扶观楹吃痛嘶声。
“怎么了?”
这个时候,扶观楹和他见外,知道阿清不喜欢所以很快松开手,只松了手她就站不太住了,闷闷哼一下,闭着眼艰难道:“好像腿抽筋了......嗯......”
阿清无意主动去碰触扶观楹,他并不喜欢与任何人有肢体接触。
可眼下扶观楹有难。
扶观楹身体颤抖,眼看就要往旁边倒下。
她是他的妻子,对妻子应当放宽限制,没必要去讲究什么男女之防,夫妻亲近天经地义。
身心上的抵触和礼法纲常上的责任义务在阿清脑中来回碰撞。
阿清做出抉择,伸手扶住扶观楹,再小心放下她,让她倚靠着石头。
阿清屈膝蹲在扶观楹身侧,道:“哪条腿抽筋?”
再冷漠无情、心硬如铁的人,也不会对妻子见死不救。
12. 第 12 章
扶观楹闭上双目,羽睫颤抖,像是极力忍受着抽筋带来的疼痛,实际她是紧张的,紧张到攥住手心,怕被太子发觉是在演戏。
“右腿。”扶观楹用气音道。
阿清瞧见一滴水珠从额头滚过扶观楹的鼻尖,不知是隐忍的汗,还是没甩开的水。
“得罪了。”阿清探出手,略显滚烫的掌心托住扶观楹的脚踝,感受到掌心脚踝一颤,似乎是想挣脱他的桎梏。
他握紧,目光不偏不倚锁住位置,隔着潮湿的衣裳去按揉她的小腿肚。
他不确定具体是哪块地方疼,只能从下到上依次按揉。
“疼——”扶观楹蓦然倒吸一口凉气,贝齿咬住下唇,留下深重的湿痕。
阿清确定位置,沉声道:“忍忍。”
倏地,扶观楹皱眉,溢出音:“你轻点。”
阿清到底是男人,不知女人可以承受的力道,下手有些没轻重,听言,他遂再度克制力道,没有不耐烦。
弄了几回,终于找到扶观楹满意恰当的力道。
这时,扶观楹没忍不住道:“我不太舒服。”
阿清以为自己按揉的手法不对:“对不住。”
扶观楹:“不是......”她咬着唇提醒,“裙摆。”
阿清愣了一瞬,反应过来。
沉默半晌,他单膝跪地,将扶观楹僵硬的右腿放置在自己大腿上,尔后拨开黏在她脚踝处湿透的裙摆,堆至她的膝盖,细白的小腿映入眼帘。
脚踝处那道红印子没彻底散去。
阿清神色如常,掌心托住她抽筋的腿肚子,感觉到皮肤上的湿热。
他开始按揉,抬眸询问道:“力道可否?”
扶观楹睁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四目相对,周围风声哗哗,溪流潺潺,这是两人自那夜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他的掌心很热,分明是个冷清寡欲的人。
她的肌肤滑腻。
对视不到一息,彼此如同心照不宣般错开目光,扶观楹觉得太子目光过于深邃,怕对视久了被发现破绽,那就得不偿失了。
阿清闭眼按揉,扶观楹忍住腿肚子那股难耐的痒意,目光有些迷蒙,她乱瞟着,忽而发现太子竟是闭上双目在给她按揉。
有必要这般避嫌吗?
扶观楹不想自己的努力白费,于是疑惑道:“夫君为何闭着眼,莫非是觉得我的腿很难看?”
阿清动作微顿,回答道:“不是。”
“那你睁开眼睛。”
阿清缓缓撩起眼皮,被迫用正眼注视面前的小腿,面色冰冷:“可好些了?”
扶观楹:“嗯,好多了,就是还有些酸胀,暂时动不了腿。”
阿清点头,继续按揉,过了一阵,扶观楹的右腿缓了过来,渐渐能动弹了。
“麻烦夫君了。”扶观楹道。
“无碍。”不消扶观楹说,阿清兀自放下裙摆,扣住她的脚踝,拇指摁住那块地方,借着放下脚的由头稍作用力按压,隐秘到让妻子无法察觉他的私心。
新的痕迹大抵可以覆盖住那小块地方了。
“能起来么?”面上阿清安之若素。
扶观楹:“约莫可以。”
她手心撑地欲意起来,可起了两回也不见成功,扶观楹没办法,求助般的眼神看向阿清。
阿清克制地伸出自己的臂弯,没伸手搀扶,眉目寡淡。
这是让扶观楹自个搭臂弯起来的意思。
扶观楹心里好笑,扶着他的臂弯起来后,他就立刻垂下手,只一丝不苟的袍面出现几道深色的褶皱。
一如既往的疏离,神色冷冰冰的,没有温情体贴,仿佛适才为妻子揉腿的男人不是他。
扶观楹去拿鱼,阿清道:“我来。”
“那就麻烦夫君了。”
阿清手里提着三条活鱼和扶观楹回家,扶观楹步履缓慢,走起来一瘸一拐的,显然右腿有后遗症。
她也没说什么,自顾自找了根拐杖杵着走。
哪怕阿清放缓脚步,扶观楹依旧落他之后,他回头,就见妻子顽强地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踱步,身子略微颤巍。
阿清思量,复而折回去道:“我背你。”
这冷木头终于是开窍了些,不枉费她装了这么久,目的达成,扶观楹神色歉疚,细声道:“那就有劳夫君了。”
“对不住,我实在走不动。”
“无妨。”
阿清背对扶观楹,躬身弯腰,后面响起妻子的声音:“再低点。”
阿清照做。
“鱼我拿着吧。”扶观楹说。
“不必。”
“那......我上来了。”
“好。”
阿清纹丝不动。
片刻后,他感觉后背覆上一具柔软的女体,紧接着脖子被女人细长的手臂勾住,腰身亦攀上了女人的长腿。
妻子略显松散的发丝搔过阿清的侧脸和脖颈。
阿清面无表情,手臂没有碰到妻子的臀部,而是掬住妻子的膝窝防止她掉下来。
“夫君,我重不重?”扶观楹凑到阿清耳边,吐出温热芬芳的气息,它们拂过阿清的耳廓,部分钻进他的耳中。
阿清一板一眼如实道:“不重。”
问什么答什么。
“那就好。”
阿清背着扶观楹回家,后面逐渐西下的夕阳成为他们回家的背景。
“你会不会不习惯?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扶观楹关切道。
阿清平静道:“尚好。”
尚好是什么意思?
扶观楹想了想,收回手臂,只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样好些了?没碰到你伤口吧?”
阿清:“没有。”
他的话永远不多,基本不会问扶观楹什么问题。
扶观楹也不恼:“今儿谢谢你陪我出来。”
阿清默不作声,继续前行。
“夫君,你以为我们的关系有亲近一些吗?”扶观楹问,她似乎很好奇,忍不住凑上来,湿润的唇瓣若即若离擦过阿清冰凉的耳廓。
耳肉的细微触感很奇怪。
阿清拢紧十指,保持沉默。
妻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觉得有。”
嗓音里伴随几分清晰的喜悦。
他听到妻子笑了,笑声轻缓松快,如银铃一般悦耳。
回了院,心情轻快的扶观楹处理了一条鱼,另外两条放水缸里,然后去沐浴,水是阿清烧的。
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扶观楹和阿清在卧房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到时辰了便睡觉,中间一如既往横贯一条分明的界限。
扶观楹以为今日收获足够。
她睁着眼想床榻上这条界限迟早得没。
正在这时,冷不防听到阿清开口:“腿可还会难受?”
扶观楹吓了一跳,忙说:“不疼了,夫君你还没睡?”
“嗯。”
空气骤然沉默,但没有过去那般尴尬。
“安歇吧。”阿清说。
扶观楹:“好。”
寂静的夜,阿清听到妻子翻身的动静,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不知为何,他突然拧眉。
往后几日,天气都很不错,两人时常会相伴出去散步,但不曾再有过肢体接触,日子温馨简单。
扶观楹告诉自己不能急,为此她得做些事来缓解自己的心情。
山里有很多花。
清晨时分,扶观楹便提着花篮子出去采摘有露水的花,将这些花处理好晒干。
今儿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扶观楹轻薄的裙摆随风而动,微微鼓起,阿清自妻子身上嗅到与平素不一般的花香,清甜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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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夫君,这个送你,你觉得喜欢吗?”
扶观楹冷不丁开口,把绣好的香囊递给阿清,香囊上绣的花样是翠竹,里面装了一些简易的香料和干花瓣,下面缀一个穗子。
阿清打量扶观楹手心捧着的香囊:“多谢。”
多谢就是接受的意思。
扶观楹追问:“你喜不喜欢?我特意给你做的。”
须臾,阿清神色疏淡:“嗯。”
扶观楹莞尔:“你闻闻,我自己制的香。”
这几日,阿清瞧过扶观楹忙活摘花弄花,原来是在做这个。
妻子除了绣功好,还会制香。
阿清抬手,闻到香囊里散发出的香气,和妻子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觉得怎么样?”扶观楹期待道。
阿清:“很香。”
扶观楹观察他的神色变化,并无反感,不禁松了口气,柔声道:“我还怕你一个男人不喜这种花香。”
说着,扶观楹眨眨眼,面如娇花,眉眼天然有种说不出的灵动妩媚。
顿了顿,阿清道:“不会。”
“那真好,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扶观楹神神秘秘道。
阿清没什么表情反问:“什么?”
扶观楹目及太子无波无澜的脸,心里叹了叹气,明面上往太子跟前跳了一步,举起自己的手,一截白腻腻的腕子露出来。
动作非常自然。
阿清看着妻子纤细柔弱的指尖,手中的掌纹,腕子表面溢出香风。
“和我身上的香气是一样的。”扶观楹笑,狐狸眼微微眯起,有种难言的、带有隐晦目的的攻击性。
阿清的视线缓慢移开,轻淡的香气被不长眼的风拂到他鼻腔前,来回晃荡,稍有不慎就会荡到心尖。
扶观楹解释:“这两日采的花有些我用清酒泡过过晒成干花瓣,还有一些我做成了花露,在腕子上摸了点。”
扶观楹收回腕子,放在自己鼻下闻了闻:“我挺喜欢这回调制的香,就是粗糙了些。”
阿清静静聆听妻子的遗憾和抱怨。
“夫君,香囊你不系上吗?”扶观楹打量太子,感觉他有点儿......出神?
阿清慢一拍低头系香囊,手法明显笨拙生疏。
扶观楹看了半天看不下去了:“夫君,香囊不是这样系的,我来吧。”
阿清动作一顿,耳尖冒出丁点红。
“你介意吗?”扶观楹误会他的意思。
“没有。”
阿清抬头把香囊递给扶观楹。
扶观楹弯腰,一边说一边系:“先得拉住佩绳把香囊口锁紧,再系,这系香囊也是有讲究的,夫君我给你演示一遍你自个瞧清楚了。”
阿清低眸,入目是妻子的乌发,她梳着简易的发髻,发髻上并一支银簪,被束带拢住的长长青丝落在妻子的后背上。
收回视线,他认真端详妻子给他系香囊,看着妻子灵活纤长的手指穿梭在他腰间。
扶观楹直起身:“好了。”
阿清:“多谢。”
“记住了没?”
“嗯。”
“走吧。”扶观楹道。
阿清提步。
扶观楹感慨道:“今日的风真大啊。”
阿清正视远方。
是有些大,也不知是佩戴香囊的缘故否,满腔的花香。
蓦然,扶观楹指尖勾住阿清的衣角。
只轻轻一勾,就让阿清顿住脚步。
阿清回眸:“何事?”
扶观楹仰首,长密的睫毛上下扇动,如蝴蝶振动绚丽的翅膀。
她欲言又止,缺乏底气。
阿清:“有话但说无妨。”
扶观楹像是鼓起勇气:“那我说了,今天,我们要不要试试牵下手?”
“你看......成吗?”
13. 第 13 章
周围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没得到太子的回答,扶观楹直勾勾盯着他,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夫君,你意下如何?”
孤掌难鸣。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希冀,任谁来了都无法拒绝,哪怕是铁石心肠之人。
阿清低眸掠过腰间系的香囊,打的结十分秀气,鬼使神差的,脑子里浮现妻子纤细柔软的手指。
骨肉丰盈,指甲圆润淡粉。
阿清蹙眉,眼神冷冰冰像雪,妻子还在等待他的回答。
触碰妻子的手。
心下抵触,阿清正要摇头,却突然发现妻子已然扯住他的衣袖,那漂亮的食指探出来,曲着似触非触地蹭他的手背,力道极轻,蜻蜓点水般细微,却也能引起涟漪。
妻子将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大着胆子碰了碰他的手。
此刻再拒绝恐有不妥,迟了。
阿清别过眼,没有甩开扶观楹的手,见状,扶观楹立马得寸进尺,指尖在阿清手背上沿着青筋和指骨摩挲,一点点熟悉他的手。
她的指尖温热,而阿清的手却是冰凉的,两种一上一下的温度碰撞,像是温水包裹住冷玉,没有排斥,反而奇妙地交融结合。
奇异陌生的感觉。
阿清的眉弓没有上来过,手背被妻子若有似无地抚摸着,冒出了细微的麻意。
他的身体本能抗拒,可这是正常夫妻之间合该有的接触,也是妻子在尝试靠近他。
更何况,阿清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像过去那般排斥,也无一丝丝的厌恶。
他想自己却是已然适应了身边妻子的存在,熟悉了她的气息,现在是要熟悉她的体温和手掌,再之后——
阿清目光晃动一瞬,忽地有些自惭,他确定自己对妻子不含一丝一毫的龌龊污浊的心思,之所以会如此,应当是人本性食色贪欲所致。
人之常情,他亦非仙人,也不过一个凡夫俗子,是以有此正常。
克制便好。
阿清面上沉静,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扶观楹不解:“夫君,你为何要收回去?”
阿清淡声道:“够了。”
“可是开头说好的,试着牵手,可现在我还没牵上你的手,你莫不是要反悔?”
阿清语噎,扶观楹乘胜追击,重新碰到阿清的手,这回她可没磨磨叽叽,手指宛如妖媚滑腻的蛇,伸出食指试探地勾住了太子的的小指,再慢慢用力勾住,轻轻摇晃。
“夫君。”扶观楹捏着嗓子柔柔地唤,醉人。
阿清喉结略微滚动,手中毫无动静,只把自己钉在原地,被迫熟悉着妻子的手。
对方毫无反应,扶观楹也不恼,一步步脚踏实地。
一指变两指,两指变三指,三指变四指,强势而柔软地插进阿清的掌心,并曲着指拢住——
扶观楹全然握住了阿清的手,不过他的手委实宽厚,扶观楹只拉住了一半的部分,皮肤相贴,如两片黏在一起的白纸,指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与粗糙。
阿清手背上的青筋略微鼓起。
妻子攥住了他。
扶观楹轻轻捏了下太子的手,复而举起他的手打量,眼儿半眯着。
面前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肤色冷白,泛着细微的光泽,背上青筋透出表皮,微微凸起,赏心悦目。
乍一看是养尊处优的手,可掌心却很粗粝。
“夫君的手生得委实好看。”扶观楹赞美道,嘴唇红艳艳的,仿佛吐出的气都带着一股香气。
她未施粉黛,可面靥却如彩色画卷一般明艳动人。
阿清哑然。
扶观楹莞尔:“我们走吧。”
两人走着,掌心贴掌心,肉贴肉摩挲,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热与热交融,培育出无法消散的灼热,它困在两人掌心,盘桓着不散。
扶观楹忍住别扭感。
太子的手跟玉珩之的手拉起来感觉完全不同,太子的掌心滚烫,而玉珩之的手骨瘦寒冷,虽然是她牵住太子的手,可却感觉手被他紧紧包裹住一般。
扶观楹脑袋里想起玉珩之的话。
“楹儿,记住我的话。”
这些天的举止俱是玉珩之教她的,太子不熟悉她,那就让他先熟悉起来,从气息到肢体接触,再慢慢进入他的心,最后所有一切便顺理成章。
且此番不仅是太子在熟悉她,她亦在熟悉太子。
丈夫支持她,是以没必要生出什么愧疚感和负罪感,这是任务,现在太子就是她的丈夫。
“楹儿,最好是让太子喜欢上你。”
喜欢。
扶观楹完全不知道怎样让太子喜欢她,所以玉珩之给她支招。
扶观楹照着玉珩之所言去做,却不清楚太子如此对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方才他还想抽回手呢,扶观楹着实碰不到太子的内心深处,不知他所思所想,但也无妨,总之他到底是没再做什么令人扫兴的事了。
只很热,当真很热。
扶观楹的手心被热出了一些汗,黏腻不适。
牵手的目的达到了。
扶观楹松开手指,想去溪边洗手,可在她要松手之际,太子却突然桎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扶观楹诧异,扭头看眼太子,太子已然松弛力道,她顺利抽回了手。
两人的手再未接触。
“夫君,我们去前面的小溪休息一会儿吧,我想洗下手。”
阿清默了片刻:“为何?”
扶观楹:“走累了。”
阿清迟缓道:“为何要洗手?”
扶观楹:“手出汗了不舒服。”
阿清低头,微微抬起手,注视掌心,掌心浸出汗液,犹如抹上一层透亮的水膜,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妻子的。
花香更浓郁了。
确实要去净手。
回去时扶观楹摘了一捧花,两人并肩而行,扶观楹一手拿着花偶尔闻闻,另外一只袖子下的手略微摆动,不经意间碰过阿清的袖子,紧接着又断断续续擦过阿清的手。
阿清睨眼扶观楹,正在嗅花的扶观楹也正好瞧过来,四目相对,妻子冲他弯了眉眼,娇媚俏丽,她掌心的花都没有她这般美丽。
“好看吗?”扶观楹晃了晃手里的花。
阿清盯着妻子的脸:“好看。”
扶观楹双手捧住花:“我也觉得好看。”她很喜欢花,特别是开在山里的野花,受自然孕育,充满生机。
阿清别开目光。
扶观楹放下一只手,兀自欣赏着花,许是垂落的力道有些大,形成的一缕掌风打在阿清的手上。
关于这些,她并未注意到。
迟钝的阿清终于恍然大悟,这是妻子在暗示他牵手的信号,只她羞涩不好再一次问,恐是担心他生厌,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妻子一而再的热情,若他始终毫无反应,并不利于日后的夫妻相处,甚至会伤了妻子的心。
他是阿楹的丈夫,给予妻子体面是他的职责。
克制自持的阿清探出手,准确地握住扶观楹的手,并非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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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遮盖的手腕,而是外露的手。
霎时间,扶观楹眨了眨眼睛,神色微滞,下意识抽回手。
她习惯自己去主动,却不习惯太子突然的亲近。
掌心落空,阿清费解,下压眉弓望向扶观楹。
扶观楹避开他的视线,为了掩饰尴尬心虚,她摸了摸手里的花,睫毛像是脆弱美丽的翅膀,不住扇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微妙寂静。
阿清眸色淡漠,紧抿嘴唇,他骨子里是清傲的,主动一次被拒绝,他便再也没有尝试,五指僵硬,将手负于后背。
等过去了劲儿,扶观楹悄悄打量太子,神情冷得吓人,她略微懊恼,他怎得不声不响啊?
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太子在亲近她,她方才反应太大,以至于把人重新推远了。
扶观楹恼了一下,很快打定主意要补救回来。
“夫君。”
“嗯。”阿清声线冷淡。
扶观楹绕到他另一侧,伸手拉住了他。
阿清负在后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走吧。”
“嗯。”他依旧冷冷清清,就是抿成直线的唇放松了。
傍晚,扶观楹吃过晚膳便去沐浴,阿清则秉烛夜读。
“夫君。”净室里的扶观楹叫阿清。
阿清搁置下书,走到门帘边:“怎么了?”
“我、那个主腰不小心打湿了,夫君可否在衣柜里帮我拿件新的主腰过来?”
阿清:“主腰是何物?”
扶观楹讪讪道:“就是女子的贴身衣物,用过裹......裹胸的。”
阿清脸色一滞,半晌道:“好。”
“在第二节衣柜里头。”
“我知道了。”
阿清反手去衣柜拿主腰,他对主腰略有印象,轻而易举找到妻子叠放整齐的小衣。
衣柜里有熏香,拿在手中的小衣散发着淡淡香气,仿佛拿的并非是一件贴身衣物......
阿清踱步递给妻子。
“好了。”他说。
未久,帘子里头探出一只光洁的、水润润的手,她在虚空中抓了几回没找到,以为没够着,又探出了一截赤条条的小臂。
阿清送上去,他掌心上柔软的衣料轻轻拂过扶观楹的小臂,如落雪压梅。
“在这里。”阿清喉结几不可察一滚。
扶观楹感觉到了,立马抓到了小衣,指尖也隔着轻薄的衣料划过他的掌心。
过了一会儿,扶观楹披着一头湿润的乌发从里面走出来,身上弥漫清新水汽,眼睛雾蒙蒙的。
阿清在窗台下看书,感觉到妻子从他身后过去,拿了干净的巾子去外面绞头发。
空气里留下潮湿的香胰子味道,像看不见的线一样丝丝缕缕流淌着,不见消散。
又到上榻安歇的时候。
明火灭,今儿外头没什么月亮,屋里非常漆黑。
阿清上榻之后,忽然听扶观楹道:“夫君。”
阿清扭头侧视。
扶观楹道:“我很喜欢和夫君牵手的感觉,明天我们也要多练习多接触。”
“你的意思是什么?”
阿清:“嗯。”
扶观楹:“那晚安好梦,对了,夫君若是夜里睡不着,可以把那香囊放在枕头下,有安神的功效。”
阿清微愣:“好。”
“我睡了。”
在这一方床榻上,依旧是安静的,但不是彻底的静谧了,有什么东西在变化,在发酵。
14. 第 14 章
晨起有朝霞。
窗外阳光明媚,竹林里吹过来的风带走夏日的闷热。
自从牵手后,“夫妻”之间的肢体接触较从前多了不少,绝大多数是扶观楹刻意为之。
递茶水时的指尖相触。
擦身而过的衣裳摩擦。
正大光明的牵手......
扶观楹照常在阿清旁边绣衣裳,手肘无意间轻轻撞到阿清。
阿清觑来,有意无意掠过妻子露出的颈子,旋即妻子上仰头,手掌扶住脖颈揉了揉。
阿清:“可是累了?”
“嗯脖子有些疼。”
“先去休息。”
扶观楹:“我去床上躺一躺。”顿了顿,她问,“夫君累吗?要不要也假寐一会儿?”
阿清摇头,自然而然接过扶观楹手中针黹,放好后端起桌上没满上水的茶杯吃了一口茶,复在杯口嗅到很淡很淡的香气,愣了下。
他发觉这是妻子适才尝过的杯子,茶水是妻子喝剩下的。
阿清抿了下唇,口齿间好似尝到了那股甜丝丝的香气,也许他刚刚好碰到妻子沾过的一侧杯口。
扶观楹睡了一晌午,直到申时多才醒,骨子酸软,看了眼天,想着去外面散散步。
尔后扶观楹就携太子如平素一般出去走走,路上扶观楹主动找话题聊天,太子俱是言简意赅。
出了竹林没多久,风好像变大了,吹得扶观楹要压住裙摆。
“夫君,我去那头采些花回来。”说罢,扶观楹就小跑去了,阿清在原地等待。
风越来越大,树梢剧烈晃动,翠绿的叶子摇摇欲坠,阿清抬头看天,只见天色剧变,顷刻间乌云密布,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压抑黑暗。
要下雨了。
本来林子里的参天大树就遮挡部分光线,如今乌云密布,林子里更是昏暗,像是到了危险可怖的黑夜。
阿清毫不犹豫动脚去找扶观楹,他们出来并未带雨具,得快些回去了。
然没走多久,只听哗啦啦一声响,黄豆大的雨眨眼落下来,砸在树上、砸在叶子上,砸在泥土上,动静响亮。
阿清冒着雨四处观察,却没见到妻子的身影,他下意识蹙眉,妻子离开的时辰并不长,走不了多远,那为何见不到她的人?
莫非是——
“夫君。”扶观楹从一片比人高的草丛里闯出来,双手护着脑袋往他这边跑。
阿清疾步上去,见妻子周身无恙后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腕就走。
雨太突然,他们得找个避雨的地方,可是搜寻半载也没找到一块避雨的地方,阿清只能和扶观楹将就地躲在最茂密的大树下避雨。
古树枝叶繁茂,遮住垂直落下的雨滴,树下方寸之地干燥,不见一丝的雨水,方寸之外,偶有雨水从上面落下来,在地上留下斑斑驳驳的湿痕。
阿清让妻子站在树下,淋不到一丝丝的雨水,自己则站在旁边,不时有滤下的雨掉在他肩膀上。
适才二人冒雨,身上自是淋了雨,阿清尚好,衣裳湿得不多,但扶观楹就没那么好运了,上衣湿了大半,吸了不少水,特别是衣袖后背,几乎全湿,紧紧贴在扶观楹的皮肤上,裙摆也湿透了。
扶观楹不得不挽起袖子,拧干裙摆水分,再上卷膝头扎了个结,原本宽敞的裙口顿时变得狭窄,将扶观楹露出的一双洁白的小腿束缚住。
雨雾笼罩,潮湿驱散热意,潜伏的阴冷冒出来。
扶观楹缩了缩肩膀,瞧见旁边的阿清,有雨透过缝隙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
扶观楹:“夫君,你过来我这边吧,你那头有雨。”
“无妨。”
扶观楹伸手抓住阿清的衣角,往旁边挪了一下,留出空间,固执道:“过来躲雨,有地方,你身上的伤可还没完全好。”
风雨飘摇,雨声喧闹。
阿清过去了。
树下完全不落雨的地方不大,刚好能容纳两个人,只不过两个人之间却是留不得多少距离。
扶观楹观望面前的雨,吸了一口清新潮湿的空气,道:“没想过会突然下雨。”
“这雨一时半会看来是停不了,夫君,我们可能要在这待一阵子了。”
阿清:“嗯。”
“夫君,你冷吗?”扶观楹道。
阿清:“不冷。”
扶观楹抱着手臂,她鞋履浸水,脚趾冰凉。
“这天黑的,我都有些看不清路了。”
阿清沉默。
一阵狂风裹挟着雨袭来,扶观楹忙用手臂挡住风雨,身子被吹得愈发凉,面上也溅到芝麻大小的雨珠。
感觉口齿进了雨水,扶观楹忍不住呸了两口。
阿清吱声:“往后站些。”
扶观楹点点头,后背靠着粗大遒劲的树干,搓了搓手臂。
再有风雨来时,阿清主动挡在扶观楹面前,没有再让妻子受到风雨的吹打。
雨还在下,甚至在变大,天际有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正方的风被挡住了,可左右两侧也有风。
扶观楹被吹得浑身透亮,骨子里都感觉到一股子寒意。
她打了个一寒颤,然后拉了拉太子的衣裳。
阿清回眸:“怎么了?”
扶观楹:“夫君,你真的不冷吗?”
阿清:“没有。”
扶观楹动了动唇,面色苍白:“可是我有些冷。”
光线昏暗,阿清瞧不太清妻子的脸色,但他听出妻子声音里的虚弱。
犹豫片刻,阿清解下身上的外衣披在扶观楹的身上。
外衣有些湿,没什么热意,但好歹可以抵御寒风。
“可有好些?”
扶观楹拢了拢外衣,牙齿打颤:“还是冷。”
阿清抿唇。
扶观楹哆嗦着:“夫君,我能不能抱一下你,我真的冷。”
阿清一言不发,扶观楹垂眸,眉眼失落。
下一刻,她就被阿清抱住,他的怀抱是温暖的,只她穿着湿透的衣裳,感受不到那股暖意。
扶观楹闷声道:“衣裳太湿了,我想脱掉。”
阿清松开人背过身,周围雨声如雷鸣般震耳,视野昏暗,放大感官,他听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气氛透出两分怪异。
扶观楹把湿衣裳挂在一旁树干上,只穿着还算干的里衣揪住太子的衣角。
“我好了。”
两个呼吸的工夫,阿清回身目不斜视抱住衣裳单薄的妻子,二人都只穿着单薄冰凉的里衣,身体透过一层衣料相贴摩擦,能感受到彼此的身体,一个柔软丰腴,一个紧绷坚实。
他抱得不是很紧,扶观楹实在冷,不禁回抱对方,用了力道,彼此躯体紧密相连。
委实过于亲密,但也是无奈之举,阿清身体僵了一阵,没有旁的举止。
扶观楹头抵在阿清心口,脸逐渐热起来,耳边捕捉到他的心跳声。
与此同时,对方身上的体温慢慢透过衣料传递过来,捂热了她原本冰冷的体温,这股子逐渐灼热的暖意让扶观楹暂时忽略被他坚硬的骨头肌肉硌到的不适感。
阿清克制着气息,脑中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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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略身体上感知到的、属于妻子胴体的绵软。
他和妻子置身在树下画地为牢,周围雨水编织成网将他们罩住,五官感应强烈,鼻息间是过肺的馥郁花香。
最初,阿清并不喜欢这般甜腻的花香,奈何妻子喜欢,他遂慢慢适应接受。
也许是习惯了,他对花香竟也生出了几分喜爱,闻不腻。
长久的沉默。
时间尤其漫长,这场雨更是长得让人心生烦躁。
蓦然,阿清感觉到妻子在他怀里扭动,曲线曼妙婀娜,就像没骨头的水蛇一样滑腻又软柔,令人浮想联翩,气血不住翻涌。
阿清下颌紧绷,凝着眉问:“怎么了?”
扶观楹换另一边脸贴着对方的心口:“脖子有些不舒服。”
静了片刻,阿清道:“可好些了?”
扶观楹:“嗯。”说着,扶观楹把放在太子腰间的手缩回来,搁在他的腰腹处,攥住了那处的轻薄衣料。
冰凉凉的温度透过衣料冰到了那里紧实的皮肉。
阿清身体微微一抖,深深吐出一口气。
一股无名的燥火突然冒出来,并如滚烫的水在沸腾,烫得他疼,持久陌生的疼。
“夫君。”扶观楹开口。
阿清闭了闭眼,低头:“怎么?”
扶观楹恰好仰头,面容落入阿清的眸中。
一道闪电掠过,刹那的明亮,猝不及防的对视。
阿清微愣,看到妻子白皙红润的脸颊,妩媚妖娆的眉眼,睫毛潮湿,宛如含了一汪水,秀鼻桃腮,嘴唇略微发白,却依旧泛着迷人的红色。
特别是她光洁下巴处那粒小痣,尤其晃眼,仿佛能攫住人的心神。
美得像摄人魂魄的妖精。
一滴水珠自扶观楹额头落下。
闪电消失,天地重归晦暗,气氛有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
方才一切好像是幻觉般,然那粒小痣却怎么都没法从他脑中摒弃。
不是幻觉。
他的后背被疾风骤雨拍打,湿了一片,可他完全不觉得冷。
约莫是被控制住了心神,大脑空白,又或者是被迷了眼,被隐秘的渴望占据思想,阿清鬼使神差伸出手,估摸着水珠落下的速度,微微抚上妻子的下颌骨,轻轻一擦,拇指碾过那粒小痣。
扶观楹开口:“你会不会冷......”
阿清的动作和扶观楹的话同时间发出。
紧接着两人又是同一刻怔然。
扶观楹看着他。
阿清的手僵着。
良久,阿清生硬道:“有水。”
“嗯。”扶观楹缓慢眨了眨眼儿。
“你冷吗?”她的吐息喷在阿清僵硬的手指上。
“不冷。”说罢,阿清状若无事地垂手。
然而在他动作时,指尖上传来蜻蜓点水的柔软触感,带着一点儿湿热,又有些冰凉。
那是妻子的嘴唇。
阿清忘了动作,扶观楹试探着又吻了下,唇瓣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
不是意外的碰触,而是有意的。
光线昏暗,扶观楹瞧不太清太子的神色,只能从他的反应里获取信息。
扶观楹微微张口,贝齿咬住了太子的指尖。
细微的酥麻让太子猛然回神。
他僵硬克制地从妻子嘴里抽出指尖,沉默不语。
扶观楹迟疑道:“不喜欢吗?”
她没有等待太子的回应,但气氛却与寻常极为不同,黏热的、安静的、微妙的、捉摸不透的、暧昧不清的......
15. 第 15 章
雨不见停,且天越来越黑,再干等下去不是办法。
阿清打破沉默,提议冒雨回去,扶观楹点了点头。
二人以外衣充伞,阿清将妻子护在臂膀下,带着妻子冒雨奔跑,但妻子步子实在小,阿清遂将妻子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膀上,再用力掬住妻子,外衣盖过妻子头上。
扶观楹塌了软腰,环住太子的脖颈,二人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时回了院子。
彼时二人已成了落汤鸡。
阿清将妻子放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微妙。
阿清负责烧水,而扶观楹则熬了两碗姜汤,先去洗沐。
待全然料理完,已然深夜,外面的雨还在下。
扶观楹看着还不上床的太子,走过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夫君,安歇吧。”
阿清淡漠道:“嗯。”
灯灭了,扶观楹和阿清先后上榻,旁边妻子的存在感比以往都要强烈,阿清闭上眼睛,规规矩矩地躺着,束缚克制着手脚不乱动。
耳边是外头雨声。
忽而,阿清听到扶观楹的声音:“夫君。”
阿清徐徐睁开眼:“嗯。”
“有事?”他问,声音平平。
扶观楹翻动身子,侧躺注视阿清,欲言又止。
良久,阿清道:“有事直言,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担心妻子感染风寒。
扶观楹细声道:“我有些冷。”说着,扶观楹从被褥里探出手,握住了阿清交叠在腹部的手。
妻子的手当真冰凉。
阿清皱眉。
扶观楹试探道:“我能不能过去你那边?”
两人同榻而眠,但盖的不是一条薄被。
阿清沉默片刻:“很冷?”
“嗯。”
阿清起身要把身上的被褥盖在扶观楹身上。
扶观楹压下心里那股焦灼的烦躁,拒绝道:“盖了还是冷,我被窝是冷的。”
阿清若有所思,似乎是在想办法。
“可以过来吗?我想过去,真的很冷。”扶观楹颤声道,语气说不出的脆弱。
阿清沉默。
扶观楹大着胆子掀开自己的被子,在阿清默许的纵容下,越过曾经严格遵循的界限,撩起他的被子挪进去,继而以冰冷的身体靠近。
他的被窝真的很热,扶观楹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
阿清睡不着,旁边是扶观楹平缓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感受到妻子捉住了他的里衣:“我还是冷。”
许是怕阿清误以为她说谎,她提起脚踩了一下他的小腿,隔着一层料子,他感觉到扶观楹足底冰凉。
阿清依旧沉默,纹丝不动。
“你身上是热的。”扶观楹咬着唇暗示道。
阿清转眸,黑暗中捉住扶观楹的视线,但他很快又收回目光。
扶观楹感觉到太子看了她一眼,目光发射出一道势在必得的光芒,决然拿开他的手,依偎进对方滚烫的怀抱,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
一气呵成。
界线一旦被突破,就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
扶观楹就不信了,今日太子必定栽在她手里,她辛辛苦苦讨好太子,可不是为了和他当什么恩爱的真夫妻!
阿清默了默,被迫感受到妻子的胸脯,她今儿好似没有束胸。
阿清想避开,却避无可避。
最后他生涩道:“睡吧。”
扶观楹没有回答,只是弯曲着双腿强硬地放在他的腿上,紧接着一双赤裸的足插进他的腿缝中取暖。
太子正要动作,扶观楹一句话制止:“我脚冷。”
彼时,扶观楹的四肢全然缠在他身上。
太子胸腔起伏,终是忍受了妻子的举动,沉默地适应眼下亲密到极点的接触。
四周静谧,扶观楹探出手,捉住枕边人放在被褥上的右手,十指交握。
“夫君,你睡了吗?”扶观楹说着身子动了动,仰头注视太子。
太子睁开眼,抽离右手。
扶观楹道:“外头雨声好大,我睡不着。”
“静下心,自然睡得着了。”太子说。
扶观楹没有回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亲了下太子的下巴尖儿,正在用她的满腔柔情试图撬开太子封闭冰冷的心房
太子愣住。
扶观楹咬了咬唇,柔柔道:“夫君,我们夫妻许久没有敦伦了。”
见他没有反应,扶观楹又道:“夫君,你就回应一下我吧,权当可怜我了,我是个妇人,有时候也需要丈夫的呵护。”
太子沉吟道:“明日再议。”
扶观楹哪里肯?
她佯装难过,靠在他怀里低低哭起来,颓然道:“你就是嫌弃我是不是?我好歹是个女子,也是个要面子的,往常这些事都是你主动的,可你如今失忆,又迟迟没动静,我实在忍得难受,这才放下了尊严同你说......”
“可你为何如此冷淡,分明夫君适才也是有感觉的......”她抱怨委屈。
女子细弱的泣声婉转凄凉,听得人心肝疼。
阿清一时无措,许久才吐出字:“莫哭。”
扶观楹才不听他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
“你就忍心看着我独守空闺?”
“这些日子以来,我努力与你亲近,自问拼尽全力了,也觉得你我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我这才说出来,可你......难道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阿清闭了闭眼睛,难言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扶观楹也直起腰,低头抹着泪。
阿清居高临下注视扶观楹,依稀看到妻子的身体曲线。
他沉着嗓子:“你还想怎样亲近?”
扶观楹的泣声骤止,抬首瞪大眼睛看着太子。
太子眼神幽深,看不清楚表情。
扶观楹立刻扑进太子的怀中,手攥住他严整不透的衣襟,娇声道:“自是我方才说的,夫妻之间才有的亲近。”
帐中热意升腾。
作为丈夫,有义务满足妻子的欲望,且夫妻敦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是夫妻之间必须要做的结合。
所以他对妻子心存欲念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些下流恶心的欲念想要割舍却怎么也割舍不断。
其实最开始他对此事心有抵触,甚至有些厌恶,觉得这种事恶心,个中缘由他记不清了。
是以在中药后他动怒失了分寸。
后来妻子诉苦又认错,他理解妻子的苦衷,也没有怪罪,此事他亦有责任,而且他自与妻子行房后竟然感觉交合一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恶心。
他并不反感,所以后来自己也有了欲。
太子伸出手,掐住了妻子的细腰,长指陷入腰间皮肉里,掌心的热度烫得扶观楹身子一颤。
接着扶观楹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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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太子压在床榻上,与他面对面。
他从来不会变通,所以扶观楹自己挑了个姿势,容易受孕的姿势。
玉珩之曾经拿过几册春宫图给扶观楹看,亲自同她解释哪些姿势更容易增加怀孕的几率。
当真是花样百出,看得人脸红心跳。
扶观楹脸蛋通红,在玉珩之的叮嘱下硬生生记住了所有容易受孕的姿势。
太子目睹妻子动作,目光冷静自持,他克制地盯着,却又有意无意放任了些许欲念。
掌心细腰不堪一握,软得不可思议,勾出人心里最阴暗的摧毁欲。
意识到自己冒出危险逾矩的念头,他当即掐灭,后念及那日妻子的不适,太子隐忍又克制。
这一夜漫长而温柔,彰显了太子刻到骨子里的教养和克己,连扶观楹都愣住了,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岂料太子竟然不按照常理出牌。
扶观楹把身体和感情分开,却在这场敦伦中感受到男人对她的呵护?
.
翌日起来,太子询问道:“可有不适?”
扶观楹凝视太子,随后摇摇头。
经过一日的思考和观察,迷迷瞪瞪的扶观楹想通了。
她这些日子的努力从来没有白费,太子心中俨然接纳她是他的妻子了,所以才会如此。
扶观楹很高兴,眉飞色舞,她不但成功和太子同房,甚至摸到了他的心房。
扶观楹好像看到了前路的曙光。
这一天,扶观楹的眼梢就没有下来过,整个人精神奕奕。
昨日虽有波折,但好在结局美满,有一就有二,所以今夜定然也会顺利。
自那一次后,扶观楹清楚想怀孕没那么容易,一次不够,那就多来几次,哪怕日日和太子同房她也愿意,只要能怀上孩子。
阿清发觉妻子今儿很高兴,总是冲着他笑,媚眼如丝,人比花娇。
思量片刻,阿清便知晓其中关窍,盖因昨夜他履行了丈夫的义务,妻子应当很满意他昨夜,他亦是觉得心情通畅,压抑的欲念得到疏解,能聚精会神看书了。
夜幕降临。
扶观楹从后面抱住阿清的腰身,说:“夫君,今儿早些就寝吧。”
声线柔美蛊惑,带着肉眼可见的催促。
阿清乜斜,见妻子面若艳桃,眼若秋水,眸光熠熠流转,肤色赛雪,如鸡蛋一般吹弹可破,一掐就出水,整个人像妖精一样从后面攀附在他背上,意欲吸食他的精气充盈自身。
现下不到就寝的时辰,但妻子提出,也许她是乏累了想早些歇息,阿清理解,遂点了点头。
扶观楹勾住他的腰带:“我帮你宽衣。”
阿清婉拒:“不必。”
扶观楹也不气恼,反正到了床上自是另一番景象了。
然而等熄了灯上榻,太子意识到扶观楹想要做什么,严词拒绝。
扶观楹不解:“为何?”
阿清平静教导道:“贪欲伤身,此事不宜过多,一月两次便好。”
扶观楹听笑了。
一月两次?那她还借什么种?去尼姑庵里当姑子等了!
她要的可不是一月两次,而是日日夜夜,为了怀孕,扶观楹可是把自己底线和羞耻心全然抛之脑后了,可太子却临门一脚把她踹了出去,还过分地想要碎了她的借子梦。
扶观楹一时气愤,恨不得踹他一脚,但玉珩之说过不能操之过急,她遂强忍火气,面上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