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我一点》
1. 第 1 章
裴瑜收到短信的时候,她正在教一个学生弹钢琴,教的是初学者学习的最简单的谱子,但小姑娘似乎没什么音乐天赋,十根手指带着忿恨敲着琴键,脸上却是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认真,和这琴键赌上了气。
裴瑜看了看短信的内容,皱了眉,然后掏出一个小本子,纤长漂亮的手指在上面写出一行小字,然后拍了拍正在与琴键较劲的小姑娘,将本子递给她看。
[今天就到这里好吗?]
小姑娘看完了本子上的内容,抬起一张纯真的脸,对着裴瑜点点头,“老师再见。”
裴瑜笑笑,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学生的家。
身后是不怎么悦耳的钢琴声,裴瑜径直走出大门,脸上是无奈。
小姑娘明显是不喜欢弹钢琴的,可是又很听父母的话,为了让父母满意,努力练习自己讨厌的东西。
有的人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拼了命的努力。
但有的人为了惹家里人生气,恨不得砸了钢琴。
这也是裴瑜提前离开学生家的原因。
卫家的管家给她发了短信,告诉她务必过来一趟,卫久小公主又列举出了她的一系列罪状,需要她这个“犯罪嫌疑人”赶紧返回现场。
裴瑜无奈摇头,有钱人家的钱不好赚,这样的戏码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回,卫家的小公主精力旺盛,折腾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好在孩子就是孩子,没什么真的坏的心思,也没对她真的造成什么伤害。
从前一个学生家到卫家的路途遥远,就像是从普通家庭走进了皇宫,光换公交和地铁就换了五次,最终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裴瑜累的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耳边响起一个带着试探又小心翼翼的声音,裴瑜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揉了揉头发,迷迷糊糊地看向来人。
就这样简单的她重复了无数次的起床时的动作,差点把来人看呆。
男子从裴瑜一上车时就注意到她了,那身型,那气质,活脱脱像一个不染尘世烟火的仙女儿,长得恬静可人,气质又温柔,简直就是他的命定之人,他犹豫了好久,看着裴瑜从清醒到睡着,一直看到他快要下车,终于鼓足勇气上前搭讪。
眼前是一脸局促的男人,裴瑜睁着带着丝丝血丝的桃花眼,以眼神询问对方有什么事?
“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男人说完,轻呼一口气,然后紧张地看着裴瑜。
裴瑜怔住,脑袋渐渐回归清醒,犹豫渐渐爬上脸,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给,是在犹豫怎么拒绝他。
男子见状,将裴瑜要拒绝的话打断,忙开口:“拜托了,我只是……只是想认识你一下,不会做什么的!我马上就要下车了,可以吗?”
话音刚落。下一站到站的提示响起来,男子面带焦虑和期待,直勾勾地看着裴瑜。
裴瑜抿紧双唇,现在在本子上写什么也来不及,她摇摇头,发侧的头发轻轻擦过脸,略带歉地看着男子。
失望充满了男人的脸,他看了一眼裴瑜,弯着腰遮住脸匆匆下车了。
车上渐渐响起了议论声,很显然,刚才的参与者一切不止裴瑜和男人,还有一车看热闹的人。
讨论声愈演愈烈,这小插曲对于辛苦一天的人来说像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他们都不在意当事人就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讨论她。
直到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让气氛升到顶点,她抬起挎着菜篮子的手,指着裴瑜。
“小姑娘,你不喜欢人家也要和人家说话吧?这是做人最起码的礼貌,那小伙子打你上车就一直看着你,到下车了才敢找你说话,人家说了那么多,你一句没说就给人撵走了?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阿姨的话音刚落,议论声逐渐变大,现在他们是一点都不怕裴瑜听到了。
裴瑜低头,手指握紧包,那里有她平时用来与人沟通的小本子,但是她并不想拿出来,更不想在上面写什么给这些人看。
直到下车前,那位阿姨路过裴瑜的时候,还装作不经意地嘀咕一句,声音不大不小。
“现在的姑娘哟,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傲气得很,和长辈都懒得开一句口。”
两侧的头发垂落,遮住了裴瑜的巴掌脸,车上的其他人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他们猜想,裴瑜的脸一定是因为羞愤红的要命。
而实际上,裴瑜的脸惨白的可怕。
她不是不礼貌,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
她是个哑巴,发不出声音的人。
因为不能讲话闹出的误解,对她来说只多不少,按理说应该习惯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无力。
这世界上,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下车时,汽车尾气跑的飞快,但很快又消散,仿佛带走了车上的乌烟瘴气。
从站点到卫家还要一段路程,裴瑜顺着林荫道往里走去,这条路走了许多次,可裴瑜还是觉得累得慌。
有钱人是怎么忍受这种痛苦的啊,哦,她忘了,有钱人有自己的车和司机。
卫家的豪宅渐渐显露在裴瑜眼前,门口停了一辆豪车,纯黑色的,裴瑜没见过也不认识这牌子,但她知道,停在这里的车,就没有便宜的。
管家在门口等了裴瑜许久了。
裴瑜小跑着过来,轻轻给管家鞠了一躬,无需多言,她想表达自己来晚的歉意管家已经明白。
管家同样回以裴瑜一个歉意的笑,他当然知道卫久又是想出来了新招子折腾裴瑜,可他只是一个管家,只能按照主子的命令办事,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调皮捣蛋的小孩。
豪宅里面是刺耳的钢琴声,不像是弹出来得,倒像是有人拿着大锤和斧子在疯狂地砸钢琴,远在门口的裴瑜和管家都听得见,可见小公主真的是使足了力气在闹出些动静来。
管家对着裴瑜尴尬一笑,“小姐说你昨天教的东西都是错的,还不如做菜的阿姨弹得好,说你误人子弟,还说一定要见你,不然就开除你。”
说完,管家都心虚的低下了头,这理由,鬼都不信。
裴瑜的音乐天赋属于顶尖的,又师从名门,大大小小的奖项证书都能摆满她家小公主的书房,也正是因为极高的音乐才华,才让裴瑜这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能来教这有钱人家的小公主,小公主还能厚着脸皮说裴瑜教的不好,她能厚着脸皮,管家却不能,就自家小姐这折腾人的本事,裴瑜拿多少工资都不为过,更别说还侮辱了人家用来吃饭的本事。
裴瑜倒是不在意,她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给管家看。
[您去忙吧,我来处理就好。]
她知道管家的不易,说实在的还有点同情他,她只需要来这里上几堂课,上完就走,而管家是日日夜夜要伺候着这个小公主的。
“这,你自己可以吗?”管家面带犹豫,担忧地看着裴瑜。
虽然裴瑜是他找的所有钢琴老师里,坚持教卫久时间最长的,但是他也怕裴瑜顶不住,万一辞了职,他又得找新老师,裴瑜这好脾气的如果都被气跑了,那可真就不知道能找谁了,卫家小公主的名声都臭了,给多少钱估计那些老师也不能来了。
要说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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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的那么多钢琴老师里,或多或少都带点傲气,可能是学艺术的,天生就自命清高,但裴瑜,却恬静无比,明明才华过人,但又平易近人,管家第一次见到裴瑜就喜欢的不得了,也不免在心里叹口气,这么好的孩子,可惜是个不能说话的。
看着面带担忧地管家,裴瑜回以一个温暖的笑,示意她能处理。
于是管家就让裴瑜进了门。
路上是大大小小的仆人,个个都面无表情地忙着手里的工作,仿佛对那刺耳的钢琴噪音已经麻木,又或许是对卫家小公主的行为早已麻木。
一进琴房的门,震耳欲聋的声音直冲裴瑜的耳膜。
再一看,裴瑜觉得血压飙升。
卫久穿着鞋,踩在价值百万的钢琴上,蹦蹦跳跳,琴键旁边放着一个大音响,那就是使这噪音放大的“帮凶”。然后蹦了几下,似乎是踩累了,她跳下来,目标是一旁的花瓶,卫久小小的身子举起半个她那么高的花瓶,朝着钢琴就要砸去。
“砰”的一声,沉闷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琴声响起,裴瑜护在钢琴前,双手接住花瓶。
为什么这么不要命?一是因为爱琴如命,二是怕花瓶碎了会伤到卫久。
“哟,你来啦?”卫久笑嘻嘻地看着裴瑜。
裴瑜冷着脸,将花瓶放下,又撤了音响,拿过一旁的绢布,轻轻擦着钢琴。
她不理卫久,卫久也不生气。
“哎,我说你,那破钢琴有什么好的,这样,我给你钱,你辞职,然后去买一个不就得了?省得你还得上课这么累,别擦了。”卫久绕在正在仔细擦钢琴的裴瑜身后,吊儿郎当地说着。
裴瑜气从心来,手下的力气大了些,按到了琴键,钢琴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哟,生气啦?你说你,我平时怎么闹你都不生气,怎么一说钢琴反应就这么大?那破玩意有什么好的,冷冰冰的。”似乎是怕裴瑜不够生气,卫久还在疯狂拱火。
裴瑜背对着卫久,深吸一口气,轻轻盖上琴盖,从包里拿出本子来。
手指疯狂在抖,她想写好多又写不出。
她想告诉她,有的人为了学一次钢琴家里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有的人又是多么喜欢钢琴,但是她无从下笔。
最终她写下一行字。
[我是负责教你钢琴的老师,除了收教你钢琴的费用之外其他的我不会拿,如果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来谈谈今天你叫我来的原因。]
然后转身,递给卫久。
卫久用两根手指捏着本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果然,还是这副样子,无论她做的多过分,裴瑜都不会激动,像个木头一样,真没意思。
卫久拽了把椅子过来,翘着二郎腿坐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只棒棒糖,含在嘴里。
“我不是说了,陈管家没告诉你?你钢琴弹得比我家厨房的阿姨还难听,识相点,自己辞职。”
瞧瞧,这几句话里充满了对裴瑜的侮辱。
裴瑜也不生气,她也从旁边拽了把椅子,放在卫久正前方,与她面对面坐着,背挺得笔直。
她从卫久那里拿过本子,刷刷刷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然后丢给卫久。
[我就是弹得没有猫弹得好听,也是你家里人请来的老师,你无权辞退我,既然来了,那就开始上课好了,把明天的课提前上了。]
“咔嚓”一声,是棒棒糖被咬碎的声音,卫久咀嚼着糖果,像是在吃什么骨头,然后恶狠狠地看着裴瑜。
裴瑜平静无波地看回去,然后指了指钢琴。
准备好了吗?那就开始吧。
2. 第 2 章
卫久这折腾人的本事,在从容沉稳的裴瑜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只见她轻轻掀开琴盖,又拿过来椅子,把乐谱摆好,然后点了点椅子,示意那个正站着看着她脸鼓得像包子一样的卫久坐下。
怎么说,卫久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和这个老师战斗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人家不痛不痒的。
以往的老师,她用不了一周就能给人赶走,可裴瑜呢,断断续续来她家都快一年了,她使尽招数也没能给人弄走,属实是让人有些挫败。
不过……时间久了,卫久居然觉得,有裴瑜过来陪她挺好的,从一开始的恨不得赶她走,到现在掐着时间算她来,当然,这些她是绝对不会告诉裴瑜的。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比着耐性,直到卫久先败下阵来。
“算了算了,真没意思。”说完转身就要走,要把裴瑜晾在身后。
咚。
是裴瑜敲了敲琴盖的声音。
卫久身型僵硬,缓缓转过身子来。
“……我饿了,要不,吃完饭再练琴?”卫久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裴瑜。
裴瑜看了一眼表,都七点了,这小公主又是踹钢琴又是搬花瓶,那可不是该饿了吗?
她点点头,卫久就又转过身,欢快地往前走,走了两步脚步慢下来,又折回来。
裴瑜正看着琴谱,两侧的发顺着脸颊滑落到琴谱上,像是恬静的洋娃娃。
“那个……你要不要一起吃?”算了,今天就当她卫久大小姐良心发现,看在她大老远跑过来的份上,心疼她一下。
正在看琴谱的裴瑜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再一看面前有些局促却又装作不在意的小公主,看来她没听错。
裴瑜伸出手,摸了摸卫久的发顶,然后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卫久的脸蹭地就变红,迅速别过头不让裴瑜看到。
“算了,不吃算了。”然后哼着歌吊儿郎当地往外走。
裴瑜看着卫久的小小身影,嘴角是复杂的笑。
这孩子,其实很早熟。
在这个年纪,卫久懂得要比很多同龄人多得多。
在外人眼里,她任性又调皮,看起来像个被宠坏的小公主,但裴瑜知道,这只是她想引起别人注意的方式。
从她负责教卫久开始,就没见过卫久的家人,与她对接交流的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管家。
这样一个孩子,住在这么大的一个豪宅里,比起外人对她身世家世好的羡慕,裴瑜对她更多是心疼。
裴瑜比任何人都懂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感觉,所以她也理解卫久的一些所作所为,从来不会真的与她生气。
她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样,父母和子女聚少离多。
可卫久,绝对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调皮任性,因为裴瑜来这教了她一年,卫久从来没有拿她不能说话这件事,讽刺或瞧不起她,从来都没有,卫久比许多人,都有分寸。
-
秘书赶到办公室时,卫鸩正在工作。
眉毛拧起,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衬得他皮肤更白,眼镜的遮挡让秘书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鼻子下面那双玫色薄唇抿的很紧。
很显然,卫鸩心情不好,他来的不是时候。
但是再不是时候也得斗着胆子打断他。
“先……先生。”
金丝边眼镜被修长的手轻轻摘下,眼镜下是一双狐狸眼,精明中又带着几丝玩世不恭,卫鸩抬起头,看着秘书,唇角是一贯的似笑非笑,这整个人,活脱脱一只狐狸精现世。
而此时狐狸精的这双眼,正紧紧地盯着秘书,以眼神询问他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余婉小姐……她,她往卫家那边去了。”秘书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卫鸩。
似笑非笑的唇抿紧,看起来很是骇人,颇有猛虎准备捕猎的意味,明明在笑,但就是让你感到害怕,因为你已经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任由他处置。
卫鸩很头疼,他没想到那女人居然真的去了他家——虽然他很久之前就不住在那里,早就搬出来住了。
“您……您昨天和余婉小姐说您有了女朋友之后,她就到处问那女人在哪里,然后不知道哪个嘴巴大的胡说八道,说可能在卫家,还说他看到经常有个年轻女人往卫家去。”
“叮。”金丝眼镜的镜腿轻轻碰了碰办公桌上的杯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听得秘书直起鸡皮疙瘩。
卫鸩是真没想到,那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卫太太了,都敢去他家“捉奸”了。
秘书看着卫鸩的表情,也替自家上司感到无奈。
这卫老董事长和夫人年纪大了,两个人把家业摊子仍给卫鸩,然后一旁逍遥快活去了,快活了几年,老两口又想抱孙子,就明里暗里催卫鸩,卫鸩全当不知道,老两口急了,正巧余家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卫鸩,喜欢的不得了,二老一琢磨,这余家也是个名门,女孩子也不会差,再加上又这么喜欢卫鸩,不如就顺水推舟。
这一顺水推舟,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余婉制造了多少机会,一来二去的,余婉就真的以卫鸩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卫鸩却没空搭理她,拒绝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这余家小姐像个橡皮糖,粘住了就拿不下来,再加上他父母推波助澜,余婉把卫家二老的话当了圣旨,谁说都不好使,是铁了心的要嫁给卫鸩。
昨天卫鸩在工作,她先是闯进来,然后又拿着卫家二老的圣旨说事,缠着卫鸩陪她吃饭,说是卫家二老的吩咐,谅卫鸩也不敢拒绝,可余婉没想到卫鸩直接就甩了冷脸,也不顾什么卫家二老的面子了,还告诉她,他早就有女朋友了,让她识相点自己走,别搞得大家都难看。
余婉一听,当场炸了,她才是卫鸩的未婚妻!卫鸩的女朋友!
卫鸩没想到,他被余婉弄烦了,随口编出来用来逼退她的“女朋友”竟然让余婉想要去抄了他的家。
思索片刻,卫鸩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对着站着的秘书抬了抬下巴。
“跟我回趟卫家。”
-
卫久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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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吃饭吃了一个多钟头,裴瑜时不时地看看表,无聊地在琴房里转来转去。
这豪宅是真的大,光琴房都比她住的小公寓大上许多,琴房的落地窗外是花园,花园里种着名贵的花朵,由花匠修剪的整齐,琴房的环境赏心悦目。然而这栋豪宅里的东西裴瑜都不想要,她只想要这个舒服的弹琴环境。
纤细的手指轻轻略过琴键,黑的琴键和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裴瑜仿佛融入到了这琴房里。
悦耳的声音自琴房响起,水边的阿狄丽娜伴随着裴瑜的手指轻快地演奏起来,这琴声就像是裴瑜的嗓子,代替她说话。
裴瑜沉浸在音乐里,没有注意到卫家大宅的门口处闪过了刺眼的车灯光。
跑车前刺眼的灯光闪的陈管家睁不开眼睛,他眯缝着双眼使劲透过车灯看去,并在心里纳闷儿这能是谁呢?
一般卫家回来人都会提前说的,再加上卫老董事长和卫老夫人早就颐养天年,逍遥快活去了,卫久的妈妈卫家小姐自打离婚后就几乎没回过家,少爷自从接管公司后就忙得要命,为了工作方便直接在公司附近住了……还能是谁呢?这豪宅平时可冷清的要命。
刺眼的车灯终于熄灭,取而代之是更加吸引人注意的红色高跟鞋。
穿着十厘米的细高跟的脚跟从驾驶座里伸出来,紧接着便是一身耀眼的红裙子,向上是一头浓密的波浪卷发,卷发的主人有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小脸上盖着一只黑色墨镜。
余婉摘下墨镜,朝着陈管家走去,然后将墨镜塞进他手里。
“好久不见,陈管家。”她微笑着,脸上却是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就好像这里是她的家,而陈管家是服侍她的佣人。
陈管家惊了一下,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这位。
他手上还攥着余婉的墨镜,脑子转了几个圈,也没转明白。
想来想去,能吸引这位的只有少爷了,可少爷又不在家……
“余小姐,少爷不在这。”陈管家不卑不亢,又微笑着将墨镜塞回余婉手里,他是管家没有错,但他服侍的人只能姓卫。
余婉的脸色僵了一下,眼神慢慢变得冰冷,但她不敢对着陈管家发火,这个人是伺候了卫家三代人的,就连卫家二老对着陈管家都尊重无比。余婉只能默默接过墨镜,再紧紧攥在手里,再等等,等她嫁给卫鸩,成了卫家少奶奶,掌握了实权,她一定辞退这个老家伙。
她调整了一下脸色,对着陈管家笑道:“瞧您说的,卫鸩不在我就不能来了?这怎么说也算我的半个家,再说了,我今天来啊,可不是为了见卫鸩。”
陈管家脸上的笑愈发得体,但也愈发疏离,他可从来不知道这位余婉小姐是他们卫家的半个家人这回事。
“那您今天来是为了?”陈管家皮笑肉不笑,一双锐利又带着沧桑的眼紧紧盯着余婉。
余婉撇过头,不看他,高跟鞋往大门里面迈进去。
“为了谁您就不用操心了,您管好您的自己的事,尽好您自己的职责,就好。”话音一落,余婉已经向着豪宅走去。
3. 第 3 章
余婉颇有自己已经是这家女主人的意思,不管不顾就往里闯,陈管家皱着眉,给几个保安使了眼色,让他们去拦着余婉,可保安刚挡在余婉面前,还没碰到余婉的胳膊,余婉就高声道:“你们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拦着我的后果你们承担的起吗?”说罢居高临下的扫视了几人一眼,眉眼里全是不屑以及高高在上。
她出身名门,该有的气质从来不少,唬起人来也是信手拈来。
果然几个保安听到了余婉的话后,伸出去要拦住余婉的手犹豫着缩了回来。
他们是卫家的保安没有错,听陈管家的命令也没有错,可是这余小姐也确实是个招惹不得的人。这可是卫家二老看好的小姐,虽说没有定下来,但这余婉成为未来的少奶奶那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就在几个保安犹豫着要不要听陈管家的话的时候,余婉抓住机会,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我让你们拦着她,你们是看不懂我的意思还是我的话不管用了?”眼看着外人硬闯卫宅,陈管家气的脸通红,指着几个保安的鼻子骂道。
几个保安低着头唯唯诺诺。
“久小姐还在里面,余小姐进去跟她发生了冲突怎么办?你们……”
“陈叔。”陈管家训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保安打断,“那余小姐的身份,我们实在是不敢拦,得罪她,我们几个的饭碗搞不好都不保。”
陈管家听完这话差点气笑了,看来是他平时对他们几个太好脾气了,他哆嗦着手指着几个保安,“你们怕得罪她她会开除你们啊?那你们怕不怕我开除你们?是不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好了?你们……”
陈管家的话又是没说完,刺眼的车灯晃得他眯起眼睛来。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儿是个什么日子,怎么平时鲜有人来的卫宅今天一个接一个的来人。
陈管家同样纳闷,他也只能和几个保安一脸迷茫地看着刺眼灯光照过来的地方。
这次来的是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司机率先下车,然后打开了后车门。
“陈叔。”
这车,这司机,以及叫他的人,陈管家都熟悉的不得了。
来人正是卫鸩和他的秘书。
“少爷?您怎么回来了?”陈管家先是惊愕,然后又想到了刚进去不久的余婉,恍然大悟卫鸩回来的原因。
卫鸩长身玉立,身型笔直,他的皮肤在车灯的照射下更加白皙,脸上的血色也少得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眉眼间都是倦色。
“余婉来过了没?”他开口,嗓音平淡。
陈管家默了一瞬,然后视线默默转向不远处停着的红色跑车上。
卫鸩顺着陈管家的视线望去,看见属于余婉的跑车后瞳色加深一层,不耐烦从上挑的眼角蔓延开来。
“您不用管了,我来处理。”说罢,转身便往里面走去,秘书也紧忙跟在卫鸩身后。
几个人又面面相觑,目送卫鸩进门,随后陈管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几个低着头不敢讲话的保安,又踱了几步,最终在刚才跟他顶嘴的那个保安面前站定。
“你现在,还怕得罪余小姐吗?”
保安顿了顿,然后忙摇头。
他现在不怕得罪余婉,怕得罪少爷。
-
一曲弹毕,裴瑜脸上是舒心的微笑。
她轻轻抻了抻脖子,站起身子来,准备去看看卫久小公主打算吃饭吃到几时。
可刚站起身子,掌风顺着她的脸就袭来,裴瑜没有防备挨了一巴掌,身子不稳靠在钢琴上,发出了“咚”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痛,裴瑜后知后觉,被人扇了脸。
手指轻触脸颊,裴瑜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再一看手指,已经粘上丝丝鲜血。
这一巴掌,余婉是用足了力气的。
在看到裴瑜脸上的血丝时,她更开心了,幸亏她一直留着指甲,这一巴掌最好能让眼前这个小贱人毁了容。
余婉一进门,就听到了钢琴声,她直奔着琴房就来了,正好看见准备起身的裴瑜。
说实话,作为女人,余婉也免不了被裴瑜惊艳了一番,这女人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
可在意识到裴瑜的美貌后,火气便更大,余婉恨不得扇花了裴瑜那张勾引人的脸,于是这一巴掌,她是一点都不收力,甚至还故意缩了手指,让做好了的美甲尖划过裴瑜的脸。
这一巴掌,扇的余婉手都麻了。
裴瑜不知道余婉是哪里来的疯子,她皱眉忍着疼痛站稳身子,怒视着余婉。
她是个哑巴,说不出道不来,被气的手指都在发抖。
余婉却抽出一张纸巾来,轻轻擦拭着刚才打过裴瑜的右手。
白色的纸巾被指甲尖的血丝染红,但余婉仿佛没看到一般,神色自若。
余婉从小就生在豪门长在豪门,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眼前的女人的确有几分姿色,但从这女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并不像是家世多么好的样子,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眼前的女人就是靠着这一张狐狸精的脸吸引别人的。
那这就好办了,她见多了这名门世家里男人被狐狸精吸引的把戏,有时给点钱就能搞定,有时甚至不用给钱,明里暗里警告下狐狸精们就吓得不敢再找上门了,至于男人嘛,也是图那一时新鲜,不会真的跟未婚妻或者老婆翻脸,毕竟这结婚,不是单单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
余婉这根深蒂固的豪门思想,让她认定裴瑜一定是没什么家世凭着一张脸勾引卫鸩的平民女,所以她下手的时候也没手软。
擦完手指上鲜血的纸巾被揉成一团,余婉嫌弃地丢在地上,然后双手抱胸,轻蔑地看着裴瑜,“你是自己滚,还是我让人给你送出去?”
“?”裴瑜不知道眼前的疯女人在说什么,她转过身,想从包里拿出本子来。
余婉却把裴瑜的行为看做是裴瑜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以为裴瑜要找手机给卫鸩打电话,余婉忙上前一步拉过裴瑜的包,裴瑜这次有了防备死死攥住包的带子不放手,两个人拉扯着,余婉眼神变得凶狠,又是一巴掌扇向裴瑜。
又被打了一巴掌的裴瑜下意识地松了拿着包的手,新伤加旧伤疼得裴瑜喘不过气,身子不稳就要向后倒去,后脑勺眼看就要接触尖锐的钢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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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下去之前,裴瑜还自嘲地想,她今天怕卫久受伤夺过了花瓶,拿开了音响,没想到在卫久小公主那躲过了却没躲过眼前这个女疯子。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以及丝丝好闻的淡雅松木香味。
卫鸩拥着裴瑜,眼神冰冷。
裴瑜搞不清这又是什么状况,揽着她的人又是谁。
长发散落在眼前,裴瑜顺着发丝的缝隙间看到了刚才一直高高在上的余婉表情的割裂。
她伸出那只刚刚打过裴瑜的手,用做着精致美甲的食指指着裴瑜,开口声音已然颤抖,这世界上,只有卫鸩能让她情绪大起大落。
“你……你就是为了她,才不要我的?”话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余婉的嗓音也有些哽咽。
她的从容,她的冷静,在看到卫鸩冲进来揽住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
裴瑜的小脑袋转了转,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眼前的女人是误会了,以为她与这个正在拥着她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裴瑜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还背了一个抢人家男朋友的黑锅,此时裴瑜也顾不得被扇两巴掌的委屈,只想赶快离开这个男人的怀里,远离人家小情侣的家事。
卫鸩很快察觉到了裴瑜轻微的挣脱动作,于是双臂用了些力,将她箍在怀里。
裴瑜错愕,不明白这人要干什么,刚想继续挣扎,就听到头顶传来了低沉的应答声。
“是。”
他回应了余婉的问题,他承认了他是为了裴瑜不要她的。
这下在场的三人里两个人的心情都天翻地覆。
余婉的表情由不可置信到扭曲,甚至有些崩溃,眼睛里流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仿佛不要钱一般向下滴落,与刚才嚣张跋扈的她简直是两个人。
而裴瑜,对卫鸩的回答不可置信,她压根就不认识这个男人,可这人确实是拿她当了挡箭牌,用她作为借口拒绝了余婉。
裴瑜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卫鸩箍的她更紧,裴瑜觉得他不可理喻,利用了她不算还要占她便宜,裴瑜可没心情陪他演戏。
“别动!碰到了伤口怎么办?”卫鸩轻斥,嗓音里是宠溺带着心疼。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是真的说不清,本来想极力撇清关系的裴瑜跟卫鸩这一来一回的互动,在余婉看来更像是裴瑜在跟卫鸩撒娇闹脾气。
余婉再也看不下去,踩着高跟鞋抽泣着摔门离去。
一时间,静默充斥了整个琴房。
三个人的闹剧如今只剩两个人,裴瑜这次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开卫鸩的怀抱,却没想人家自余婉离开后就送了手,裴瑜因为反应过大差点又站不稳摔了个跟头。
这人果然是利用她甩别人,打了她的人一走他就赶忙划清界限,简直不可理喻!
裴瑜掀开头发,也不顾发丝擦过脸上的伤激起的疼痛,她眉目瞪圆,怒视着眼前的卫鸩。
她不会说话,一双眼睛里却满是愤怒,仿佛要窜出火来。
而卫鸩,却因为看到了眼前女人的脸,失了神。
4. 第 4 章
眼前的裴瑜就像只无能狂怒的小鹿,被猎人伤了只能怒瞪着伤害她的人,可越瞪着,就越有让人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刚进门时卫鸩没仔细看裴瑜的长相,更没想到卫宅居然真的有个陌生女人,可他脑子灵活得很,一进门大概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让余婉彻底死了心,于是他很没有良心地利用起了裴瑜。
裴瑜深吸一口气,转开视线,她没仔细看也不想再看眼前的男人,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是脏了她的眼睛。
想和女朋友分手为什么不自己去说,为什么要拉一个不认识的人下水?裴瑜不知道余婉和卫鸩其实没关系,也不知道余婉有多么死缠烂打,在她心里早就认定卫鸩是个伤了女朋友心还不肯正面分手的男人。
此时此刻她真的痛恨自己不会讲话,不然她一定指着这个男人破口大骂一顿,平白无故扯上一个陌生的她,连带着脸上的伤一并算在他的头上!
指尖还在抖,裴瑜平复了一下自己,然后弯腰捡起被余婉仍在地上的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却在门口碰到了不知道看了多久戏的卫久。
卫久张大嘴巴,懵懂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没想看戏,主要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吃完饭从楼上下来,刚准备进琴房,然后就听到了争吵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自家的小舅舅又出现了,卫久的小脑袋瓜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的讯息,还没等她消化完,接下来自家小舅舅居然抱着她的钢琴老师,并且说裴瑜是他女朋友……
她还小,接受不了这么复杂的关系。
裴瑜看到卫久后,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她现在狼狈得很,脸上挂了彩还生气的要命。
于是她快速经过卫久,没有再给卫久一点眼神。
“砰!”的摔门声传来,琴房的吊灯都晃了晃,可以看出裴瑜有多么生气。
卫久在门口顿了许久,眼珠才转了转,眉眼带着调侃看着琴房里做深沉状的自家小舅舅。
“小舅舅,这次的老师可不是我气走的呦~”话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
卫鸩一听,眼皮颤了颤。
原来刚才那个人,是卫久的钢琴老师……卫久的钢琴老师,可不好找。
他顿了顿,然后抬起眼,面上是平静无波,仿佛没看到卫久,也没听到卫久的话一般,从她身边经过。
“……”卫久看着自家小舅挺拔的背影,深感无趣,但又觉得有意思,哎,你别说,自己小舅的性格与裴瑜还真是有点相似,都是那种很难很难被人惹生气的性格,沉稳又安静,但一旦触及底线,就会爆发,就比如今天,她还是第一次见裴瑜这么生气的样子。
裴瑜从卫宅一路小跑出来,甚至都没听到陈管家叫了她一声,她就像个受了惊的兔子,一溜烟就从陈管家眼底消失了。
“怎么了这是?”陈管家挠了挠头,纳闷。
从卫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裴瑜因为气上头也不在意现在是多晚了,只闷着头往家走,直到坐上地铁,靠在窗边她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冷静下来,裴瑜的理智回笼,她开始思考起今天发生的事。
首先,卫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自由进出的,所以那个男人和先前的女疯子,大概就是和卫家有关的人,其次,卫久看那个男人的眼神,明显是熟悉的很,而陈管家也没有拦着二人进来,这更加验证了裴瑜的猜测。
那人搞不好就是有权有势的卫家人。
那个人,对待自己的女朋友,态度恶劣,而那个人的女朋友,也是个脾气暴躁,目中无人的人,所以,他们大概是豪门公子哥和豪门小姐。
总结起来,这两个人都不是裴瑜喜欢的人,也不是裴瑜这个世界里的人。
裴瑜讨厌复杂的男女关系,更厌恶所有关系中的不纯洁,和那些夹杂着其他东西的感情,她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婚姻是不是都掺杂着利益,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对以利益为前提的关系很排斥,想了想那个男人拿她当挡箭牌跟女朋友分手,她更觉得气从心来,在那种情况下,换做是其他人在琴房,估计那个男人也会利用其他人,裴瑜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工具人。
明明是最纯粹的感情,为什么不能用最纯粹的方式解决呢?
越想头越昏沉,她靠着窗户,闭着眼睛,意识渐渐模糊飘远,突然脑海中闪过尖叫,争吵,沾了血迹的刀子,以及在黑暗的柜子里不敢出声紧紧捂住嘴的她,裴瑜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头上也不知何时出了细密的汗珠,沾湿了长发。
脸上的刺痛提醒了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要辞职,她要辞职。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回到她租的公寓时,指针已经快指向十二点,经过这一天的糟心事,裴瑜已经懒得给自己弄饭吃,冰箱里还有点面包,今天就先这样吧。
脸上的伤口已经干涸,可两个五指印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面,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刚才她倒了几次车回到家的路上,那些人看到她脸上挂了彩,会怎么想。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裴瑜拿出面包,刚准备吃,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裴瑜拿起手机,在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后,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是外婆发来的视频邀请。
点开接受,一个头发花白满脸慈祥又带着些知书达理气质的老人就出现在屏幕上,裴瑜拿着手机,嘴角上扬。
她的外婆年轻时是语文老师,就算年纪大了看起来也是那么有精气神。
外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可裴瑜脸上的伤她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小瑜,脸是怎么弄得?”外婆带着老花镜,皱着眉使劲凑到屏幕前想看清裴瑜的脸。
裴瑜这才记起来自己挂了彩,忙用手遮住,却不想又让外婆看到了她手上的面包。
“你晚上没有吃东西?”外婆眉头皱紧,眼里是心疼和责备。
一向沉稳的裴瑜被外婆的两句话问的慌乱起来,情绪也控制不住,眼睛渐渐湿润。
“小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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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委屈了吗?”外婆心疼地看着自家的宝贝。
裴瑜是她带大的,这孩子不会讲话,自小没少受委屈,可裴瑜争气又有天赋,一手钢琴弹得好,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是多少人这辈子都学不来的,渐渐地也算小有名气,也可以教人弹钢琴了,她这才放心这还孩子在外面工作。
可裴瑜终究还是个哑巴,怎么可能不受欺负。
屏幕里的外婆心疼的眉头紧皱,裴瑜看着外婆,委屈也渐渐溢出。
她今天被人打了两巴掌,还不能说话,而且被坏人利用,白白背了黑锅。
“小瑜,回来,阿嬷养着你,好不好?”这是她从小养大的宝贝,裴瑜受了委屈她心疼。
屏幕这边的裴瑜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然后倔强地摇摇头,随后在手机上打字发给外婆。
[阿嬷,我没事的,我可以处理好,照顾好自己的。]
外婆识的字,在看到裴瑜发的话时,眉头皱的更紧,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家的孩子,倔的很,可她也知道,裴瑜这么努力,都是为了她。
[小瑜,孙医生说,阿嬷的身体可以进行手术了]
裴瑜那么累可以忍受着卫久的刁难坚持给她上课的动力,一大半都是因为外婆的病需要巨额手术费,这也是外婆为什么这么晚还给裴瑜发视频的原因。
裴瑜一听,这一天受的委屈一扫而空,笑意溢出屏幕,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个得到了玩具的孩子。
[太好了!您好好休息,准备手术。]
裴瑜兴奋地掏出本子,在上面记着什么,首先是要给外婆安排病房,然后给外婆弄营养餐,利于术后恢复,然后她这边也要请假,去照顾外婆……
裴瑜在那边兴奋地安排着,外婆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她其实想跟裴瑜说,她不想动手术了。
她的手术费,对裴瑜这个孩子来说,是巨大的经济压力。
可屏幕前的孩子开心的样子,让她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她如果告诉裴瑜,她不想手术了,那这孩子,肯定不同意,还会难过。
[您就安心休息,手术的事我来安排,我去联系孙医生。]裴瑜对着屏幕微笑。
外婆的嘴张了又张,终究是没开口。
挂断后,裴瑜数了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肯定够。
这么多年来,她在外面省吃俭用,各个学生家里跑来跑去,攒下不多不少一笔钱,就等着给外婆手术。
一部分用来手术,一部分用来买房子接外婆一起住,手术费缴了之后买房子的钱不够,先弄手术的,房子不急,大不了再攒几年的钱。
裴瑜都计划好了,如果事情顺利,那她就可以接着外婆过来颐养天年了。
好,钱的事可以慢慢来,那就先解决自己眼前的问题。
裴瑜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信封,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下三个字——辞职信。
随后将一张卡片和写好的信塞进信封里,准备过几天送到卫宅去。
5. 第 5 章
这天的卫宅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平时偌大的豪宅里只有卫久一个人在,而现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衬衫身型瘦削但又挺拔的年轻男子。
这人正是卫鸩。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长沙发上,背脊挺直,一手拿着报纸,一手端着咖啡,气氛祥和。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哟,这下完了。”陈管家边说,边记得到处乱转,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卫鸩好看的眉轻轻挑起,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叫住了像无头苍蝇一般的陈管家。
“陈叔,怎么了?”
陈管家将手里已经握皱了的信封展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封信和一张黑色的卡。
卫鸩认得那卡,是他们家统一办理用来给员工发工资的。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的从背后升起。
“您看看。”陈管家将信递给卫鸩,“这孩子,脾气是真的好,人也有耐性,是教久小姐时间最长的老师了,没想到啊,还是没能撑过去,她辞职了,还有谁能教得来久小姐呀……”
卫鸩头皮发麻,修长的手指轻轻展开信,秀气优雅的小字入目而来。
[陈管家,抱歉,恕我不能再继续教卫久了,这里是您之前预付的工资以及这个月的工资,我违约在先,这个月就当我免费教卫久。落款:裴瑜]
人如其字,裴瑜的字和她的人一样,看似温婉规矩,实则暗藏锋芒。
“哎呦,这裴瑜跟久小姐处的挺好的啊,也没说闹什么太大的矛盾,裴瑜脾气好,忍着让着久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啊,不应该啊。”耳边是陈管家絮絮叨叨的声音,卫鸩一个头两个大。
陈管家看似无心的话,直接戳到了卫鸩的心里。
那双愤怒又带着雾气的桃花般的眼睛莫名的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可以确定,裴瑜辞职,是因为他。
陈管家又急又愁,边转边嘀咕。卫鸩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信,他当然知道陈管家为什么这么烦恼,卫久是他外甥,自家外甥的作风他比别人再清楚不过,想当卫久的老师,专业素质不是最重要的,心理素质才是,不然分分钟被气到暴走。
一人急的乱转,一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直到另一人的出现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
“小舅舅,这是什么?”恶魔般的声音自卫鸩身后响起,他一个分神,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卫久抢走了手里裴瑜的辞职信。
卫久抢过信后,吊儿郎当地跨坐在沙发扶手上,快速地浏览了信的内容。
“啧啧啧,不愧是裴瑜,辞职信都这么简洁,懒得多说一个字。”她嘴里叼着棒棒糖,像个没事人似的评价起这封信。
陈管家满脸愁容地看着卫久,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卫久注意到了陈管家的视线,忙赶在他之前开口。
“小舅舅,这次的老师可不是我气走的哦。”
此话一出,陈管家愁容散去,换上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卫久是拱火小能手,她砸吧了两下嘴里的糖,又继续道:“哎,当我的老师真不容易,莫名其妙给人当了挡枪的,还挨了两巴掌,是我,我也辞职,你说对吧,小舅舅?”
说罢,轻轻地推了推一旁卫鸩的胳膊。
这已经是明示了,陈管家再听不懂卫久的意思那可真是白当了那么多年管家了。
“少……少爷?”陈管家探出半个脑袋,试探地叫了卫鸩一下。
卫鸩觉得自己太阳穴那里痛得要命。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头,“卫久钢琴老师的事,您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陈管家一听,看来裴瑜辞职真的如卫久所说跟卫鸩有关,可他也不想多问了,既然少爷自己揽过责任,他乐得轻松,于是陈管家一双腿跑得比兔子还快,压根就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哎,那就麻烦您了。”
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陈管家一走,又只剩下卫鸩卫久两舅甥了。
卫久从沙发扶手上下来,坐到了卫鸩对面。
“小舅舅,我的钢琴老师脾气跟你有的一拼,又臭又硬,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着眼底还带着笑意,分明是在拿卫鸩打趣,看看他到底怎么样才能劝回来裴瑜。
卫鸩抬起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卫久。
卫久顿时觉得背后汗毛竖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坐在沙发对面的男人淡淡开口:“第一,我去找她回来,让她继续教你,第二,我亲自教你。”
“!!!”卫久差点蹿起来,老天爷,让卫鸩教她还不如让她去世。卫久天不怕地不怕,但对眼前这个小舅舅还是又怕又敬的,虽说面上嘻嘻哈哈,但是真有什么事,她的小舅舅说一,她还真不敢说二。
卫鸩的钢琴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他毕竟不是钢琴老师,又很忙,可如果真要教她……那卫久还真不敢拒绝,想想那个画面,一本正经的卫鸩教她弹钢琴……她还是想要裴瑜。
“没有第三吗?”卫久小心翼翼地看着卫鸩。
卫鸩闻声抬眼,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活像个吃人血坏心眼的狐狸精。
卫久缩了一下脖子。
“你最好祈祷,我能把你的老师劝回来。”
“……”卫久无言,但在心里默默点头了无数次。
除了裴瑜,谁来教她,她好像都不适应。
-
裴瑜没想到,苦痛会不停地折磨她这一家人。
此时此刻她正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满脸的无措。
下午时她接到孙医生的电话,说外婆被送来抢救了,裴瑜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看着在重症监护室里虚弱的外婆,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孙医生告诉她,外婆的病情恶化的很快,之前的保守治疗方式,怕是没有用了,需要赶快动手术。
也就是说,外婆等不了多久了。
裴瑜立刻将自己这么多年来攒的积蓄都拿出来,可孙医生只是摇摇头,告诉她,远远不够。
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她的脑袋上,裴瑜站都站不稳。
后来她就被孙医生送到医院的走廊上,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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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裴瑜低着头,想了所有能赚钱,能借到钱的办法。
她是个哑巴,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外婆又是孤家寡人,将她费心费力拉扯大,亲戚避她们都不及,她的父母……她的父母,裴瑜苦笑,她都忘了父母的样子,指望他们,下辈子都不可能。
裴瑜痛苦地闭上眼,脑海中开始闪出各种外婆可能出现的坏情况。
铃声的响起,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将裴瑜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
她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打起精神拿出手机,上面是一串陌生的数字,裴瑜按下接听键。
“裴老师,你好。”开口是磁性悦耳的男性嗓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裴瑜觉得有些熟悉,可这个号码她却陌生的很,外婆的事让她心力交瘁,裴瑜没空去想对面的人是谁。
卫鸩等了半天,没能等到裴瑜的回话,他拿下手机,看了眼屏幕,是在接通没有错。
“裴老师,我需要一个钢琴老师来教我钢琴,薪酬我们面议,就在时光之歌咖啡厅你看怎么样?您方便的话,明早八点,我定位置。”
裴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她拿下手机,退出通话界面,然后给正在通话的这个号码,发了一个短信过去。
[好。]
卫鸩收到短息,打开一看,是裴瑜发来的,再一看通话还没有挂断。
这女人,还真是个怪人,放着听筒不说居然发短信,他又转念一想,可能她在忙,不方便。
现在是他在求人,态度要好一些。
“那明天见,裴老师。”
裴瑜敲了敲电话的听筒,算是给那边的回应。
挂断电话后,裴瑜无力地倚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
她后悔辞了卫久的钢琴老师这份工作了,卫家给的工资,是最丰厚的,可她又转念一想,这点工资,跟外婆的手术费比起来,那真是蚊子腿了。
打起精神来,再看看有没有筹钱的方法。
孙医生说,手术费可以拖一阵子,但是不可以太久,他这边跟院长打了招呼,裴瑜忙谢过然后开始疯狂地找需要家教的学生,可她只是一个人,一个不会说话的人,要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那么多钱。
-
第二天,八点整。
裴瑜去医院看过外婆后,匆匆忙忙就来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等着昨天打过来电话的那个人。
卫鸩是一眼就认出了裴瑜的。
一段时间不见,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身型变的更瘦弱,风一吹仿佛就能倒下来,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远处走来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卫鸩自带的气质吸引了一众注意力,当然这里也包括裴瑜。
等到卫鸩走到裴瑜面前站定时,裴瑜立刻就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
害她挨了两巴掌又背了黑锅的男人,裴瑜这辈子也不能忘记。
她皱眉,拿起包转身就要走,却被身后的叫住。
“裴老师。”
裴瑜一愣,这声音,不就是昨天电话里的声音吗?
6. 第 6 章
“裴老师。”似是怕裴瑜没听清,卫鸩有耐心地重复叫了她一遍。
卫鸩的第二次开口,让裴瑜确定了,这人就是昨天电话里的那个人。
裴瑜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但现在居然隐隐出现了一些疼痛。
“裴老师,坐下来谈一下好吗?”卫鸩饶有耐心地又重复地叫了她第三遍,裴瑜终于缓缓转身,脸上已经是平静无波,苍白的嘴唇抿了抿,然后慢吞吞地在他面前坐下。
如果是以往,那她肯定转身就走,不给身后人一点眼色……可是如今她的外婆,还躺在医院里,她很需要钱,非常需要。
如果今天卫鸩是请她回去教卫久的,那她就顺着台阶往下下。
等到裴瑜坐下了,卫鸩才优雅地拉开椅子,也坐下。
“要喝点什么?”卫鸩礼貌地询问对面沉默的裴瑜。
这人长得好看,说话做事又是极有涵养的,举手投足间就显露出了贵气,这是普通人所没有的,裴瑜隐隐觉得有点压力。
她见过的有权有势的人不少,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卫鸩的气质,的确是独一份,万里挑一。
眼前的女人看着他的目光直愣愣地,又不是卫鸩所熟悉的爱慕眼神,更像是……在观察评判剖析他一样,这倒是有点意思。
玫红色的唇轻轻翘起,狐狸眼也因为笑意微微上挑,这种眼神,他一般在商场上能看见,今天却出现在了一个女人那里,还是一个跟生意合作完全没关系的女人。
笑意愈发地浓,浓到裴瑜从对方明显打趣的眼神中清醒过来,十分尴尬地低下头,掩饰地拿起服务生刚端上来的热饮一饮而尽,然后就被烫伤了舌头。
“咳,咳。”裴瑜痛地要命,眼泪都快流出来,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只端着透明水杯的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裴瑜短暂地失神了一下,她想,这么漂亮的手,用来弹钢琴多好啊。
接下来舌尖上的疼痛将她理智拉回,她急忙伸出手去接对面人的水杯,两只漂亮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
裴瑜含住一大口温水,卫鸩慢悠悠收回了手,眸色变暗。
疼痛散去,尴尬袭来,裴瑜低着头,不肯看他。
卫鸩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裴瑜的唇,刚才还苍白的嘴唇因为水的滋润变得红润好看了。
回归正题,卫鸩轻声开口:“裴老师,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让您掺和到我的事里面来,我向您郑重道歉,我会补偿您的。”
这人道歉时,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眸子里全是认真,像是变了一个人,看上去也很有诚意。
裴瑜的眼珠子转了转,他这是,替他和他前女友一起道歉了吧。
虽然被打了两巴掌很是不爽,但是裴瑜如今已经不想计较了,只希望他下次分手时,能跟对方直说,不要再找奇怪的人当盾牌了。
裴瑜的沉默让卫鸩误以为她还在生气,于是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然后食指推到裴瑜面前。
还是那张之前用来给裴瑜发薪酬的黑卡,但是又有什么不一样。
“裴老师,我真诚地希望你能继续教卫久,您的薪酬,我可以给您提升到之前的二倍。”卫鸩淡淡开口,左手拿起杯子,眼睛却一只盯着裴瑜。
裴瑜凝滞了双眼,明显是对这双倍薪酬动心了。
现在的她,需要很多钱,越多越好,这样外婆就有救了。
而卫鸩却在看到裴瑜的眼神时,莫名失望了一下,眼里的神色淡了许多,还有些莫名的生气,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裴瑜双手有些颤抖,然后慢慢拿起黑色卡片,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住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卫鸩眼里的神色从刚才的冷淡慢慢变成了不耐烦。
裴瑜将卡小心放进包里,再抬起头时,被卫鸩的眼神看的一怔。
卫鸩是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表情管理也很自如,瞬间就切换成了之前那副温和的眼神。
但裴瑜总觉得,他跟之前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
算了,管他呢。
裴瑜从包里拿出本子,然后在上面刷刷刷写下几行字。
[谢谢你给我涨的薪酬,我会按时去教卫久的,冒昧问下您的姓名以及您和卫久的关系?]
然后将它递给卫鸩。
卫鸩一贯的镇静在裴瑜掏出本子来写字时荡然无存。
怪不得昨天那通电话里没有她的声音,怪不得从刚才一进门她就沉默,怪不得……那天被打了,被他利用了,她也只能沉默着,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怪不得……
眼前的卫鸩盯着她的本子眼睛眨也不眨,裴瑜在想是不是因为她问人家跟卫久的关系以及姓名让人家不舒服了,毕竟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来往,以后估计还是陈管家跟她接触比较多吧,眼前这位,估计以后都看不到了。
是她逾越了,裴瑜讪讪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本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可在接触到本子时被另一只漂亮的手按住。
裴瑜抬起眼,与另一双狐狸眼对视。
“卫鸩,鸩鸟的鸩。”
她终于细细打量起这双眼,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她下意识觉得,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与花心薄情很是相配。
-
裴瑜回去后才发现,卫鸩给的卡里的钱不只是双倍薪酬这么简单,他还预付了将近一年的工资,生怕她跑了似的,不过这钱,帮了她的忙。
外婆的手术迫在眉睫,可比手术费更棘手的,是外婆的心脏源。
就算有再多的钱,没有合适的心脏,那外婆还是无法脱离生命危险。
裴瑜一边忙着寻找合适的心脏捐助者,一边照顾外婆,另一边还要去教卫久。
短短几天,她已经消瘦了许多。
如裴瑜所料,这几天她没有再见过卫鸩,卫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只有她和卫久两个人在。
“裴瑜,你怎么想通回来教我的啊,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卫久十根手指敲着钢琴,嘴里叼着棒棒糖,似不经意地问道。
裴瑜正在翻琴谱的手一顿,眼底晦暗不明。
但她没有要拿出本子的动作,而是继续翻着琴谱,很显然,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卫久的大眼睛眨了眨,又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继续弹着钢琴,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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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直到卫久老毛病又犯,没了耐心,想找借口开溜。
“嘿,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啊。”然后也不等裴瑜做回应,跟个撒了欢的兔子似的,一溜烟就没了。
这可比刚才弹钢琴时精神多了。
裴瑜无奈,她收了双倍的薪水,对卫久也就更上心,但是目前看来,小公主一点都不想配合。
不管闲事是裴瑜的原则,学生的家庭情况与她无关,她的职责是教钢琴,其他的她不负责,可是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裴瑜开始思考,要不要跟卫久的家长谈一下……
背后传来脚步声,裴瑜正在烦恼卫久的学习态度问题,这下人回来了,正好抓回来学习。
于是她也没看来人,一手拿着琴谱,一手抓着身后人的手就往座位上按,然后把琴谱摆在钢琴上,刚想示意卫久开始,却僵直了身体。
座位上坐的,可不是卫久,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卫鸩。
裴瑜的手还按在眼前人的手上,像是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卫鸩似笑非笑,看了看自己和她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裴瑜。
“裴老师这是要教我钢琴吗?”
他的声音里是难掩的笑意,裴瑜没听出来,只傻愣愣一般摇了摇头,像个机器人一样。
而她的手,还按在卫鸩的手上。
卫鸩也没有提醒裴瑜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卫久觉得她还真是撞大运了,三番两次撞到自家小舅和自己钢琴老师奇奇怪怪的场面。
你别说,这两个人还真挺般配,长相性格,都合适的不得了。
卫久也不着急回去,而是搬了个椅子,悄咪咪坐在一遍,翘着二郎腿,看戏。
许是时间太久了,卫鸩的手被按得有些麻,他不自觉动了一下,裴瑜终于反应过来,手下的触感提醒了她她刚刚做了什么。
裴瑜像被刺猬扎了一样迅速缩回手,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可粉红色却直接从而后蔓延到脖子,暴露了她现在的窘迫。
卫鸩眼底笑意加深,可语气却是平静的很,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
“裴老师,中午好。”
裴瑜慢吞吞抬起脸,与若无其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卫鸩对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应了他那句中午好。
卫鸩从容起身,以眼神示意裴瑜忙她的,不用在意他,然后离开了琴房。
裴瑜自他走后足有两三分钟都没缓过神来。
不是说卫家人都很忙,很少回来吗?怎么她又碰上他了。
另一边,刚出琴房的卫鸩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口哨声。
卫鸩皱眉回头,门框上倚靠着的正是他的好外甥,卫久。
面对吊儿郎当地卫久,卫鸩厉声呵斥:“女孩子家家的,跟谁学的吹口哨?”
卫久却不害怕,而是嘻嘻哈哈地跟卫鸩皮,“是是是,我的小舅,以后我会注意。”
卫鸩不想跟她多废话,转过身准备继续走,可身后的卫久语不惊人死不休。
“小舅舅,你是不是想追我的钢琴老师?”
7. 第 7 章
卫久是带着一脸奸笑回来的,看的裴瑜莫名其妙,不知道小公主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
实际上,卫久是在回味刚才她小舅的反应。
她问完卫鸩那句是不是想追裴瑜时,卫鸩的反应可真是好玩极了。
以往她跟卫鸩打趣时,卫鸩理都不理她,跟没听见似的,然而这次,虽然卫鸩的表情变化不大,但是足够卫久捕捉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是她的小舅,绝对是对裴瑜感兴趣的。
裴瑜没空去琢磨卫久的想法,她只想卫久能够专心学习,效率高一点。
[再弹一遍,我听听看。]
卫久看了眼本子,无趣地撇撇嘴,但也没再难为裴瑜,还算是认真地完成了今天的课程。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天都开始黑了,裴瑜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但不知道卫久又抽什么风,非要留她吃晚饭。
“哎呀,你就留下吧,这么晚了,你又没吃饭。”卫久的大眼睛眨吧眨吧,满是期待。
但裴瑜觉得,卫久绝对有问题。
实际上,裴瑜的感觉是对的。
卫久发现卫鸩对裴瑜的感觉不太一样后,这一整天,都在想怎么才能让小舅和裴瑜多点接触。
裴瑜她不算太了解,但是卫鸩她熟的很,她的小舅外表看起来风流多情,像个花心大萝卜。实际上却是个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在感情上又闷又迟钝的呆瓜一个。
想了又想,卫久决定,还是得她出马,给她的小舅制造点机会,她是喜欢看热闹的,尤其是万年感情空白的卫鸩的笑话。
裴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眼前的小公主可怜兮兮又满怀期待的看着她,活像个大眼猫咪,她挣扎了一会,还是决定留下来,反正就是一顿饭,吃完了她就回去,也耽误不了什么。
耶!
卫久悄悄地在背后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你先去餐厅等一会,我让他们上菜。”说着,卫久将裴瑜推到了餐厅。
这个餐厅,是真的很像餐厅。
裴瑜家吃饭的地方,就是一只小桌子,而卫家的餐厅,可以跟酒店里的餐厅媲美了。
长桌旁边摆着整整齐齐的椅子,水晶吊灯悬在脑袋上方,不知道的,以为有人在这里举办宴会,气氛奢华又凄凉。
这么大个家,这么大张桌子,吃饭的却只有卫久这么个半大的孩子。
楼上,书房里。
卫鸩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翻阅着手里的书籍,狐狸眼微微眯起,属于商人独特的精明和市侩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
“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卫鸩摘下眼睛,在看到来人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小舅舅,吃饭呀。”卫久谄笑着走上前,恭恭敬敬双手给卫鸩递了一杯茶。
卫鸩也不着急接过,而是一双狐狸眼盯着卫久,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卫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马上就要撑不住,卫鸩就在她坚持不住时,移开了视线,卫久顺势放下手里的茶杯,偷偷甩了甩因为举着茶杯而酸痛的手臂。
卫鸩没多说一句,而是率先出了房门,留给卫久一个挺直的背影。
“嘿,还挺酷。”卫久啧啧摇头,“行啊,一会看你还酷不酷的起来。”
裴瑜是不自在的。
光在这个餐厅里坐着,就觉得压力重重,更别提一会吃饭会怎么样了,不过好在,只有她跟卫久两个人在,也不会太尴尬。
卫鸩下了楼,洗了手往餐厅去,在看到那个长发披肩挺直了身体坐着的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是有些局促的,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身体的紧绷还是透露出了裴瑜的不自在。
卫鸩这才明白,卫久为什么对他献殷勤。
裴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了头,与距她不到一米的卫鸩对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又碰到他了,裴瑜心想。
她想事情的时候,黑色的瞳孔会转来转去,眼睛也会微微眯起,像只迷茫的小狗。
卫鸩这个人,最会抓机会,既然他的好外甥都给他创造了这样的机会,那他就顺杆爬了。
淡雅的味道自裴瑜右侧传来,刚才还在她身后的人已经走到她的右手边,怡然自得地拉开椅子,挨着她坐下。
裴瑜的不自在放大了一万倍,这桌子这么大,这椅子这么多,干什么要坐在她旁边!
但是她似乎忘了一点,坐在她旁边的人姓卫,这是他家,他想坐在哪里就坐哪里。
卫鸩优雅地摆好餐具,准备叫人上菜,裴瑜忙摇头,掏出本子来,手指有些颤抖。
[卫久还没来呢,等她一下。]
这字明显不如之前的工整,可以看出裴瑜的紧张。
卫鸩看到字条时,嘴角轻扯。
“她不会来了,你先吃。”
如卫鸩所说,吃饭吃到一半,卫久还没出现,就跟消失了一样。
食物很多,裴瑜却只埋头吃自己面前的东西,头也不抬。
卫鸩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在吃着玩,偶尔夹一口放进嘴里,然后慵懒地咀嚼两下。
眼看着眼前的菜被吃没了一小块,裴瑜决定找个借口开溜,一只修长的大手却伸过来。
卫鸩用公筷给她夹了菜。
既如此,裴瑜怎么还能离开,只好对着卫鸩表示感谢的微笑,然后低着头苦着一张脸吃下去。
眼前的人像只屯食物的小仓鼠,可爱极了,卫鸩心里掺杂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感觉。
“裴老师,很缺钱吗?”不知道哪根筋断了,卫鸩突然开口。
咀嚼的动作慢下来,裴瑜用力吞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巴,然后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卫鸩。
卫鸩手里捏着高脚杯,红色的液体与他的唇色如出一辙,狐狸眼微微变暗。
他看得分明,裴瑜的眼里全是兴奋。
裴瑜想的却是,如果能跟他借钱,那外婆不就有救了。
然后在他不怎么温柔的视线下,裴瑜点了点头。
卫鸩握着高脚杯的手顿时收紧,青筋突然出现,根根分明。
裴瑜就是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他的转变。
可她不明白,卫鸩为什么会这样。
卫鸩是个压迫感极强的人,此时此刻他一双眼睛只盯着裴瑜看,看到裴瑜快要受不了时,轻笑一声,然后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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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咚的声音。
再抬眼时,狐狸眸子里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可又清晰分明地掺了几丝疏离。
“裴老师,慢用。”
紧接着,优雅起身离开,带走了一丝松木香气。
裴瑜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是根据他刚才的反应,裴瑜就知道,这个人阴晴难定,有时离你很近,像是朋友一般;但是有时,他会瞬间将距离拉远,并且游刃有余,留你一个人在原地束手无策。
总结起来就是,这个人裴瑜没法去向他求助。
也怪她天真,有那么一刻觉得可以跟卫鸩借钱呢。
裴瑜走了,卫鸩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倚靠着墙壁,目送着那个窈窕的背影。
卫久鬼鬼祟祟来到卫鸩的房间,笑的不怀好意。
“小舅舅,今天是不是要感谢我啊。”卫久觉得自己可棒了,给这两个人创造了独处的机会。
听到了卫久的声音,卫鸩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卫久料想的那般。
卫鸩的表情很是渗人。
卫久的笑意僵在脸上。
“你每天不好好读书,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卫鸩淡淡开口,眼睛懒懒地抬起来,看着卫久。
“……我。”
不等她回答,卫鸩转过身,留给卫久一个完美的侧脸,“感谢你什么,你好像误会了,我对你的钢琴老师,没有别的意思。”
这几句话卫鸩说的认真,眼睛里也全是疏离。
卫久看了又看,终于确定她的小舅没开玩笑,是真的对裴瑜没意思。
那她之前,难道真的是看走眼了?不应该啊。
可卫久再三确认,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瞎给人家牵红线了。
卫久挠挠头,默默离开了卫鸩的房间。
而卫鸩在她离开后,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归于疏离。
落地窗的月光照在卫鸩白皙的脸上,像那吃人的狐狸精没有捉到满意的猎物,渗人又失意。
-
心脏源没有找到,外婆的病又恶化了,孙医生告诉裴瑜,钱的事不能再拖了,现在是要给外婆赶紧做手术,不然她可能撑不到有合适的心脏源那天。
裴瑜哭都哭不出,绝望到走路都没有力气。
她给所有的学生那里都请了假,现在一心照顾外婆和想办法筹钱。
孙医生见裴瑜这么难受,想了又想,还是告诉了裴瑜一个应急的法子,不过,她要牺牲一下。
“有个老爷子的儿子,早产儿,先天病,大概是活不到三十的,老爷子的意思是,找个家世清白的姑娘跟他儿子秘密结婚,生个孩子,给他们家留个后,然后会给你一大笔钱作为报酬。不过等他儿子去世后,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嫁人,生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他们会养着你,你看,可以吗?”
裴瑜觉得她疯了,按照以往,她一定心高气傲地转身就走,不给孙医生一点面子,可现在,她居然在认真考虑,牺牲她的幸福可以救回外婆,好像很划算,而且,裴瑜从来没期待过自己真的能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让我考虑一下。]
8. 第 8 章
裴瑜请了假,有半个月没来教卫久了,而卫鸩,也在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卫宅。
但今天卫鸩的一些重要文件放在卫宅书房了,他不得不回来取一趟。
一进门,没有听到钢琴声,他觉得奇怪,本来不想多管,但腿脚似乎是不听使唤,不自觉地往卫久的房间走去。
卫久正吃着零食打着游戏,不亦乐乎。
突然一声轻咳让卫久瞬间清醒,猛地放下零食袋子和手柄,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小舅。
卫鸩皱眉,“怎么不在学钢琴?今天好像不是你的休息日。”
卫久顿时觉得委屈,忙解释道:“小舅,这可不怨我,裴瑜都请假了半个月了。”
卫鸩一怔,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一句话没说拿了文件就走了。
卫久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经历了上次的事,她可不敢管卫鸩的闲事了,她还是吃她的零食,打她的游戏吧。
-
裴瑜做好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肯定是毁了。
但也没关系,只要能救回外婆,她什么代价都愿意接受。
由孙医生牵线,裴瑜见到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裴瑜除了不能说话之外,没什么让他不满意的。
“你的哑巴,是天生的吗?”那个老人坐在椅子上,一双锐利地眼盯着裴瑜。
裴瑜摇摇头,孙医生也忙将裴瑜的体检报告递上去。
“这孩子的声带没有问题,失声是后天原因,不会遗传给下一代。”
老人身边的老仆人接过体检报告,又将它交给自己家信任的医生,让他看了又看。
跟老人一起来的医生看完裴瑜的体检报告后,又开口:“裴小姐,您的体检报告没有问题,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等你来我们家的时候,还是要再进行一次详细的体检。”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任孙医生和裴瑜,
老实说,老爷子对裴瑜挺满意的,孩子的母亲,最好家人越少越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经过了解,裴瑜只有一个外婆,而且裴瑜没谈过恋爱,长得又好。
最终只要确认一下,裴瑜的失声不会影响给下一代就好。
“阿川,你去安排一下,让裴小姐和小林见个面。”老爷子对身边的老仆人吩咐道。
小林,也就是老爷子的那个患有先天性疾病短命的儿子。
裴瑜等得起外婆等不起,她有些焦急地看向那个坐着的老人。
老人心领神会,安抚了裴瑜,“不用担心你的外婆,我已经给你缴了费,你只要安心的跟我儿子见面就好。”
裴瑜闻言,终于露出了十多天来的第一个微笑,可笑中带泪,似解脱,也似绝望。
仆人阿川很快就安排了裴瑜跟小少爷小林见面,但是却没预料到家里的大少爷不知哪根弦搭错举办了一场私人宴会,宴请的还都是非富即贵。
阿川看着人山人海,再犹豫要不要先领裴瑜回去,等明天再来,可还没等到做决定,大少爷却先一步看到了阿川和裴瑜。
大少爷谢云端着酒杯走过来,一双眼睛带着审视的笑意上下扫了一眼裴瑜。
“这就是老头子给谢林找的小媳妇啊。”说罢,毫不优雅地喝了一口酒。
“大少爷!”阿川低声呵斥了一声,但很显然,没什么用。
“川叔,你说老头子真够偏心的啊,喜欢那个病秧子,说什么都要给他找个伴,留个后。那我呢,好像我谢云就不是他的儿子一样,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我什么都不及谢林,但是你看,他的报应就来了不是?短命鬼,就算找个漂亮媳妇,也享受不了多久了。”
谢云的话难听又刺耳,裴瑜不光听出来他将她比作一件商品了,更听出来这谢家的复杂了。
看起来,这位姓谢的大少爷,并不受宠。
阿川想要带着裴瑜远离谢云,但谢云很明显不想放过他们。
“别走啊川叔,这以后也是我的弟妹不是?”谢云轻佻地看了眼裴瑜,“弟妹,以后我这弟弟归西了,你可得指望我照顾你呢。”
“大少爷!”阿川气的老脸通红,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谢云。
阿川越生气,谢云越开心,他笑嘻嘻地又说道:“川叔,别发火,今儿这宴会,可是给我那好弟弟庆祝的,庆祝我那短命鬼弟弟,终于有老婆了。”说罢,脸色一冷,低声附在阿川耳边,用只有裴瑜和阿川听到的声音说:“也庆祝他,马上归西,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咚。”的一声,阿川被谢云气的腿软,一下子就倒地。
这下,想偷偷带着裴瑜去见谢林的阿川,成了宴会的焦点。
有仆人见情况不好,忙小跑着去见老爷子。
裴瑜觉得尴尬极了,这一屋子的陌生人都盯着她,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脑子是懵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在裴瑜以为自己撑不住想要逃跑的时候,又喧嚣起来,不知道又是哪个重要人物来了。
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十足的谢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过来,扶起瘫软在地上的阿川,眼神凌厉地看向谢云。
“你在闹什么!”老爷子厉声呵斥,声音里含着愤怒和震慑。
谢云是怕老爷子的,但是他更怕谢林抢走他的一切,这孩子生下来,注定是接班人,他谢云,就是个没用的垃圾,会被老爷子随手丢掉。
于是谢云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对着老爷子开口:“今儿这宴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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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的可没有一个是小人物,您就当着这些人的面,告诉大家,川叔领来的这个小姑娘,是哪家千金,姓什么叫什么,是不是要给谢林做媳妇。”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阿川和谢老爷子的脸都黑了一个度,裴瑜更是想要原地消失。
原本想瞒住的事,怕是瞒不住了,谢老爷子左思右想,这兔崽子想跟他叫板是吧,可以,他今天就让裴瑜这个无名无姓无背景的小丫头光明正大的进谢家门了,就让她嫁给谢林,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谢云,谢家的家产他一分都拿不到!
拐杖用力地杵了一下地砖,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谢老爷子刚要开口,却被一个声音高声打断。
“不是。”
这一声清冽又慵懒,却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身着不菲礼服的卫鸩从人群中走来,然后一步一步朝着裴瑜走近。
很久很久之后的裴瑜回想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大概就是卫鸩像个天神一样朝她走过来的那一天。
卫鸩的地位,裴瑜不知道不了解,但这在场的没一个不清楚的。
卫家的小公子,手腕利落,精明能干,是个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
可现在这卫家公子,居然想不开,要参与到谢家的家事中来,众人八卦又不能理解。
被打断话的谢老爷子很是不高兴,但一看来人是卫鸩,只能忍着怒气温和道:“卫鸩,这是家事,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参与了。”
卫鸩标志性的狐狸笑在此刻放大,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到裴瑜旁边,稍微一用力,就将刚才还挨着阿川的裴瑜代入怀里,然后摸了摸怀里人柔软的发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裴瑜第二次被他抱着,突然觉得,他身上的松木香,好闻的很。
卫鸩像个得到了宠物的孩子,手一下一下摸着裴瑜的脑袋,然后漫不经心地抬眼,对谢老爷子道:“您说的,是我的家事,还是您的?”
“……”看到这副场景,听到卫鸩的话,谢老爷子气急攻心,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裴瑜跟卫鸩还有关系?
在场的人看的目瞪口呆,事情的走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卫鸩似没看到那些奇怪的目光,而是低头,用食指和拇指掐起裴瑜的下巴,然后对她温柔一笑。
“小鱼儿,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家事?”
他表情是温柔的,语气是温柔的,可裴瑜知道,他放在她下巴上的手,快要将她捏碎。
半晌,裴瑜闷闷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卫鸩的话。
卫鸩嘴角笑意加深,满意地将裴瑜的脑袋按进胸口,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眼前是卫鸩的黑色礼服,裴瑜的下巴痛的要命,眼泪瞬间溢出。
9. 第 9 章
再然后怎么出来的,裴瑜不知道。
因为她的脑袋始终被按在卫鸩怀里,视线所及是漆黑一片,她只能跟着拥着她的这个人的脚步走,但她知道,没人拦着,也没人敢拦卫鸩。
喧嚣的宾客声和优美的舞曲声淡去,温暖被寒冷侵袭,室外比室内凉了不知道多少个度。
裴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人被他轻轻甩开,接着一件外套被丢在她身上。
卫鸩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月光下,卫鸩的皮肤格外白皙,表情也愈发薄凉。
裴瑜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了他。
他好像很容易生气,裴瑜想。
她皱了皱眉,从包里拿出本子,在冷风的吹拂下哆哆嗦嗦地拿出笔在上面写字,刚写了两个字,下一秒本子就被人抽开。
紧接着,完美的抛物线从卫鸩的左手开始,结束于泳池冰凉的水里。
裴瑜愣在原地三秒后,愤怒地朝面前人挥舞着拳头,连带着身上他的衣服一并甩在卫鸩身上。
他该庆幸她不会说话,不然从裴瑜嘴里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
她的力量对于卫鸩来说就相当于蜉蝣撼树。
卫鸩轻轻攥住她的一只胳膊,然后将裴瑜拉近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冰冷的嫌弃。
“你就这么喜欢钱?”卫鸩开口,语气冰凉的不像话。
裴瑜怔住,接下来,卫鸩的话毫不留情,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为了钱,你可以嫁给一个从没见过并且活不了几天的病秧子,还要给他生儿育女,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说完,放了抓着裴瑜的手,然后优雅地抽出手帕,轻轻擦拭。
裴瑜明白了他有多恶心她。
桃花眼充了血,裴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从来没有这么痛很过,自己是个哑巴。
她的苦,她的难处,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又怎么能懂,他与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又何尝想这样,可她的至亲还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裴瑜又能怎么办。
被人误解也不是一次两次,裴瑜已经习惯了,她低头,默默捡起自己的包,也不想看那个男人,那个帮她解了围又羞辱她的男人。
可还没走出两步,又被他从身后抓住了胳膊。
既然这么厌恶,又何必拦着她,裴瑜搞不懂,也没有力气去搞懂,只能拼了命的挣扎。
“裴瑜,你不是我说的,那样的人,对不对?”他不松手,狐狸眼里掺杂了些奇怪的东西,像是对自己刚才说的话的怀疑,又像是渴求裴瑜能果决地否认他。
她当然不是,可她也不想跟这个人解释。
手上一用力,包从他手上脱落,带子断成两半,抽到了卫鸩白皙的手臂上,很快就起了一片红。
裴瑜心疼皱眉,委委屈屈地将两截断掉的带子绑在一起。
然后红着眼抬起头,对着那个罪魁祸首张了张嘴吧,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与你何干。]
裴瑜走了。
刚才的争吵仿佛不存在,可地上的一片狼藉证明了这不是卫鸩的幻想。
他皱眉,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不是个容易失控的人,但今天,却失控地很彻底。
突然,在月光下折射出的一只银白色的手机吸引了卫鸩的视线。
是在刚才拉扯时,从裴瑜的包里掉出来的。
他弯腰捡起来,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刚好就响起来,卫鸩的眸子瞬间凝滞。
[裴瑜,你那边是出什么状况了吗?谢老爷子刚刚突然反悔了,不想给你外婆缴住院费了,出了什么事啊,看到麻烦你回我一下!!!——孙医生]
-
屋漏偏逢连夜雨。
事情办砸了,手机还丢了,裴瑜想回谢宅去找,却被门卫拦住,说没有邀请不能进。
她之前是跟着阿川进来的,现在就算能联系到阿川,想必人家也不愿意帮她这个忙。
裴瑜灰溜溜地离开了。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外婆,这么一闹,谢家肯定是不会帮助外婆了。
裴瑜越想越着急,索性一咬牙一狠心,花了个大价钱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裴瑜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她连跑带喘地跑上楼,迅速冲到外婆地病房前,看到还插着呼吸机地外婆,呼出一口气。
由于剧烈奔跑她头上全是汗,长发黏在侧脸上,很是狼狈,但是在看到外婆平安无虞时,裴瑜瞬间瘫软了身体,坐在地上,双手抱膝。
“裴瑜?”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瑜抬起头,面前是抱着病历本的孙医生。
她忙起身,想跟孙医生解释谢家那边的事,可平时用来沟通的本子又被卫鸩那个坏人给丢到泳池里去了。
裴瑜又急又气,双手比划着,眼里渐渐溢出泪水。
“你别急,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孙医生忙按住她的手,安抚她,“裴瑜,你外婆没事。”
裴瑜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静静看着孙医生。
“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认识卫家的人?”孙医生问。
裴瑜的眼睛蓦地瞪大。
孙医生又说:“刚才卫家来了人,把谢老爷子从这撤走的医药费都给补上了,还跟我了解了一下你外婆的情况,心脏源的事,你不必担心了。”
裴瑜的嘴巴张的很大。
孙医生轻轻拍了拍裴瑜的肩膀,“如果我早知道你认识卫家的人,还何苦把你介绍给谢老爷子,裴瑜,你也别怪我乱出馊主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孙医生走了,裴瑜楞在病房门口,久久没有动作。
裴瑜是睡在医院的,昨晚时间不早了,手机又丢了,她干脆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稍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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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了一会。
再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
时间是五点。
裴瑜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外婆还没有醒,她揉揉眼睛,准备去买点清粥给外婆拿回来。
早上医院的空气时清冷的,吸一口到肺里顿时困意消散,裴瑜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等到再回来时,外婆的病房门前就多了几个人。
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孙医生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医生,还有,卫鸩。
裴瑜拎着东西,站在走廊的拐角,静静听着那几个人谈话。
“那就麻烦您了。”陌生的医生对着孙医生道,“心脏源的事我们少爷已经在着手去找了,这边病人还是需要你们多关系,钱的事就请联系卫家。”
孙医生忙点头,照顾裴瑜的外婆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应该的,应该的。”
走廊拐角处的裴瑜拎着清粥的手逐渐收起,眼睛里雾气一片。
卫鸩确认安排好了这边的事就准备转身离开,却正好与拐角处的裴瑜对视。
她像只可怜的小狗,眼睛里全是令人心疼的雾气。
医院外的花坛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病人和家属,没人注意到在角落里并排坐着的两个人。
卫鸩也不在意没有椅子,很是习惯地就坐在了花坛边缘。
一只银色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里。
卫鸩将手机塞到裴瑜的手里。
“你的,昨天掉了。”他轻轻开口。
裴瑜摩挲着手机,脑海里浮现了昨天的争吵,表情有些复杂的尴尬。
然后卫鸩拿出一只漂亮的手帕,轻轻拉过裴瑜的手指。
裴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瞪大眼睛看着他。
卫鸩用自己的贴身手帕一根一根地擦拭着裴瑜漂亮的手指,擦完后,将手帕塞进她手里。
“往我脸上甩。”卫鸩开口,指了指自己漂亮的侧脸。
裴瑜惊呆了。
卫鸩的狐狸眼垂下,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
他说的,是昨天不该像个小孩子那样,抓完了她的手,又嫌弃地拿手帕擦自己。
他昨天像个幼稚鬼,也像个没脑袋的傻瓜。
他误会了裴瑜,把她想成了那么不堪的一个人。
裴瑜手里攥着他的手帕,看着他伸过来的左脸,半晌噗嗤一笑。
从没想过这个阴晴不定的坏男人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卫鸩抬眼,愣愣地看着她。
裴瑜笑中带泪,边笑边轻轻摇头。
好半天,她停下,拉过卫鸩的手,轻轻展开,歪着脑袋,在他手心下写下三个字。
[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拉我出了深渊。
然后将手帕递回他手里。
卫鸩慢慢握拳,攥紧了手帕,手心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10. 第 10 章
裴瑜给卫鸩写了欠条,纸上是整整齐齐的小字,落款是一笔一划的签名,还按了手印。
将它交给卫鸩时,卫鸩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
他这个出钱的,反而不是那么在意这纸欠条,相反的,还有些嫌弃这张纸,裴瑜刚交到他手里,他就给扔到抽屉里了,都没仔细看。
裴瑜纳闷,但也没多问,而是又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一行字,交给卫鸩。
[我欠您很多人情,以后有需要我的,请您开口,我一定竭尽全力。]
卫鸩捏着纸条,脸上的表情比刚才看到借条时还难看。
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像刚才那样把纸条丢到抽屉里,而是轻轻夹在了书中的某一页。
“先不要想这些,安心照顾你的外婆。”
裴瑜重重点了点头,又给他鞠了个躬,礼貌又客气。
对恩人的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外人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卫鸩却青筋凸显,直到裴瑜走后许久,他胸口依旧起伏不定。
“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心脏源卫鸩已经在帮忙找了,外婆现在脱离了危险,只需要安心等着手术就好,裴瑜松了一口气,又开始了在许多个学生家往返的忙碌生活。
裴瑜对豪门的人和事是不感兴趣的,因为他们终究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现在不一样,卫鸩是帮了她忙的恩人,她在不知不觉中也了解了一下卫鸩的家世。
卫鸩是卫家最小的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也就是卫久的母亲,裴瑜却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经过了解,裴瑜发现卫鸩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精明能干,不仅在商场上造诣深,在其他方面更是厉害,最重要的是,卫鸩的钢琴水平,不能说比她厉害,但也毫不逊色。
有的人,天生就是宠儿。
自打裴瑜销假回来教卫久也有一段日子了,在这期间,卫久可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平时上一次课又是找借口吃饭开溜,又是不认真学习气她,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不但不逃课了,有时还主动问裴瑜问题,着实是让裴瑜吃了一惊。
实际上,卫久的转变是因为她的小舅。
事情还要从裴瑜请假那段日子说起。那天已经很晚了,裴瑜请假了卫久不用上课,卫宅没人管她,她就抱着零食准备通宵看恐怖电影,然后还没到半夜,就有人敲她房门,吓得她以为是电影里的鬼跑出来找她了。
打开门,外面的人比鬼好不了多少。
她的小舅,她那风华正当,潇洒帅气的小舅,此时此刻双眼通红,头发凌乱,礼服一看就是被别人扯过,上面是乱七八糟的褶皱,身上还有酒味。
这下子,看起来更像外面那些人形容他的狐狸精了。
卫鸩在跟裴瑜起了争执之后,捡到了她的手机,然后去跟那个孙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想也没想就找了人开始给裴瑜的外婆安排医生。
后来他的秘书提醒他他现在的样子不太雅观,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卫鸩没拒绝,不过他倒不是回来休息的,而是想问卫久一些事的。
从谢大公子的私人宴会到医院再到卫宅,他跑来跑去身心俱疲,哪还有空去注意自己的形象。
“你知不知道,裴瑜家里的情况?”
卫久没想到,他的小舅半夜来见她,开口就是裴瑜。
卫鸩眼里充了血,一是因为在宴会上喝了酒,二是现在情绪也不太稳定。
卫久愣愣摇头,“我,了解的不多,不过,闲聊的时候,她好像是有讲过,她有一个外婆,其他人,就没提过了。”
卫久也在想,裴瑜为什么从不提起她的父母?
眼前的卫鸩看起来与以往差别太大,卫久看着很是别扭,“小舅,你先去换身衣服,洗把脸,然后再过来问我?”
卫鸩低头看了眼自己,没拒绝。
等到卫鸩洗完澡出来了,头发还是半干就又敲开了卫久的门。
投屏上是卫久看了一半的恐怖电影,暂停界面的女鬼张牙舞爪地看着她。
卫鸩在她卧室的椅子上坐下,明明刚才有好多话想说,洗了个澡冷静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卫久虽然年纪小,但是是个人精,她的小舅大半夜跑来找她张口就是裴瑜,很难不让她多想。
她就说嘛,她的感觉没有错,啧啧,死鸭子嘴硬。
可卫久不能表现出来,而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卫鸩。
对峙了几秒,卫久败下阵来。
“小舅,裴瑜家里的情况我真不太了解,她那个人,古板又认真,做事原则感强得很,还固执,不过,我听陈管家说过一两嘴,好像是她父母离异,从小被外婆养大来着。”
“……”卫鸩只安静听着卫久说,手指却暗暗握紧。
“小舅,裴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卫久皱眉,开始往不好的地方想。
卫鸩没回答她。
卫久却憋不住了,开始自说自话,“她那个人诶,又不会讲话,又没有朋友,受了委屈就自己扛着,也没少受人白眼,哎,小舅你说,我也没爸没妈,但是我有你,我姓卫,谁敢欺负我啊,她可就不一样了,她……”
卫久的话没说完,卫鸩倏地起身,吓了卫久一跳。
站起身的卫鸩的脑袋刚好跟墙上投屏的女鬼重合在一起,卫久惊悚地看着卫鸩。
“今天你跟我说的,不要告诉别人,更不能告诉她。还有,等她回来教你了,你乖一点,别跟她作对。”
卫鸩这话,可比他脸上的女鬼脑袋更吓人,想他卫家小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一个外人啊。
卫久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卫鸩像是没看到卫久的反应,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对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卫久开口。
“算是小舅拜托你的,好不好?听她的话可以吗?”
卫鸩的眉眼全是认真,狐狸眼里还藏着隐隐约约的请求。
卫久被今晚卫鸩的几句话弄得天翻地覆,她机械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卫鸩放心了,离开了卫久的房间,准备去裴瑜外婆的医院。
直到卫鸩离开了好久,卫久都没缓过神来,好不容易合上了张了太久的嘴,卫久忙去洗了把脸清醒一下,然后呆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要有舅妈了?”
然后时间就回到了现在,卫久正盯着裴瑜的脸发呆。
裴瑜被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吸引了卫久的注意力。
卫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甩了甩脑袋。
裴瑜也没在意,继续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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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久低着脑袋,十指敲在琴键上,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裴瑜嫁给小舅,那好像还真挺不错的。
由于卫久很配合,这课上的十分轻松,结束后时间还早,裴瑜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医院去看外婆。
她收拾好东西起身,正好与刚进门的卫鸩对视。
卫久会看场合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留卫鸩和裴瑜两个人在偌大的琴房相望。
裴瑜有点紧张,放在肩带上的手指不自觉缩紧,但脚步却向前,对着卫鸩轻轻颔首,腼腆地微笑。
她笑起来很好看,卫鸩想。
裴瑜打过招呼就想走了,却被那道清冽的嗓音叫住。
“去哪里,我送你。”
卫鸩这个人在商场上发号施令惯了,语气也很难改过来,对着裴瑜说这话时是一副理所应当,自然的不得了的样子。
于是裴瑜就稀里糊涂上了卫鸩的车,直到坐上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她脑袋还是懵的。
左侧是认真开车的男人,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十指握着方向盘,裴瑜盯着他的手,出了神。
之前就觉得这双手十分漂亮,不会弹钢琴可惜了,现在知道了卫鸩会弹钢琴,裴瑜还隐隐有些庆幸,什么时候能看他弹一次钢琴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手出了神的裴瑜忙躲闪着装作看向窗外,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她不会说话,卫鸩不想说,到医院还得有好一段路。
裴瑜想了想,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一段话,趁着红绿灯的时候,递给卫鸩。
[今天谢谢你送我,你最近不忙吗,总在卫家看见你。]
最近在卫家见他的频率确实蛮多,毕竟裴瑜之前教了卫久一年都没见过卫鸩这个人,最近他出现在卫家的频率跟以前对比起来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卫鸩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裴瑜的纸条,扫了一眼,还没等开口,红灯变绿灯,他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于是他用蓝牙耳机跟那边通电话,手上还把着方向盘。
裴瑜从他的回话里隐约听到,谈的是公事。
看起来,还是很忙的,裴瑜对自己刚才问他的那个问题感觉到尴尬。
直到到了裴瑜外婆所在的医院,他还在讲电话。
裴瑜耐心等着他讲完电话,准备跟他打声招呼再下车。
卫鸩用了不到五分钟,挂了电话,裴瑜见状,忙用手指示意她准备下车了,谢谢他,却被他按了车锁,试了几次,打不开。
裴瑜奇怪地回头,呼吸顿时停止。
刚才还老实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了安全带,并俯身离她很近,近到裴瑜觉得面前的空气不够两个人呼吸。
“我很忙的。”玫红色的唇轻轻张开,卫鸩吐出四个字。
裴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纸条上问的问题。
她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眼前的卫鸩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我是个商人,从来不做浪费时间无意义的事。”他又开口,眼睫微微颤动。
“……”裴瑜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的意思。
狐狸眼睁开,瞳孔缩小,与裴瑜的桃花眼对视。
“我在追你啊,裴瑜。”他开口,声音里居然有点委屈。
裴瑜的身体顿时僵硬。
11. 第 11 章
有那么一瞬间,裴瑜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面前放大的俊颜提醒她,这一切不是她的幻觉。
裴瑜先是脑袋发懵,在他的注视下理智慢慢回归,然后她想起了一个之前与她无关但现在很重要的事。
与他初次见面那天扇了裴瑜两巴掌的那个女人,口口声声指着裴瑜的鼻子说:卫鸩是为了裴瑜才不要她的。
虽然那天裴瑜是被卫鸩拉过来当枪使了,之前他们也不认识。可卫鸩有过女朋友,分手的时候还特别绝情,这件事总没有错吧。
那天余婉满脸泪痕的面孔突然就闪现在裴瑜的脑海里,无比清晰。
从刚才听到他那句话的头脑空白到现在的思绪复杂,裴瑜觉得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他对余婉的绝情太过于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裴瑜没法相信这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有多么认真,更别提他们才认识多久,除非他对她一见钟情。
可裴瑜太有自知之明,眼前的大少爷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会对她一个不会说话身份平凡的女人动心。
对,就是这样,怎么想,卫鸩都不太可能对她动心才是。
但卫鸩也实实在在地帮了她,是她和外婆的恩人,这是她永远不能否认的。
裴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双手的颤抖暴露了她。
卫鸩不想吓到她的,他虽然没追求过人,但是他知道,眼前裴瑜的状态肯定不是被追求的人应该有的。
是他太心急了。
他轻轻起身,坐直了身体,与裴瑜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离开后,裴瑜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而卫鸩在看到裴瑜因为他的远离瞬间放松了许多时,狐狸眼黯淡下来。
原来她不喜欢他接近她啊。
裴瑜却没注意到卫鸩的变化,她从包里拿出本子,笔尖轻触纸张,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
卫鸩不急,也不催她,或许,他已经提前知道了裴瑜要写什么。
最终,裴瑜在纸上轻轻写出几行字,笔迹明显不如之前的工整,有些凌乱。
写好后,裴瑜双手递给卫鸩,头却始终不敢抬起看他。
卫鸩轻轻接过,手指按下了门锁。
裴瑜听到解锁的声音,慌不择路地就下了车,自始至终都没给卫鸩一个眼神。
卫鸩的狐狸眸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一路小跑进了医院大门,直到瞳孔里没有她的身影,他才收回视线。
手里是她递过来的本子,卫鸩突然不想看了,顺手将它扔在了副驾驶上,启动油门。
他没回卫宅,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他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秘书听到车的声音忙出来迎接他,卫鸩将车钥匙递给秘书,眼眸微敛,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
秘书有些担忧地望着卫鸩,“您吃过晚饭了吗?”
卫鸩略过他的问题,从驾驶座里拿出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然后边走边说:“把车停车库里,你就回去休息吧。”
“……”老板不想理他,秘书只好按照吩咐办事。
将车停到车库里,秘书刚准备下车,却被副驾驶座位上的东西吸引了视线。
是一个白色的本子,很不符合他们家老板气质的本子,更像是……女孩子用的。
好奇心驱使秘书拿起本子,裴瑜的字映入眼帘。
[很感谢您的欣赏,但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可这绝对不是因为您哪里有问题,您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秘书拿着本子,手指微微颤抖,怪不得刚才卫鸩的表情不对劲呢,原来是被发了好人卡了啊。
可真稀奇,卫鸩居然也能被发好人卡,这样的料爆给媒体能赚个头版头条吧。
还有这女孩子叫自家老板的称呼也是好玩得很,您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卫鸩已经上了年纪呢。
秘书脑内正上演小剧场,甚至都脑补出了卫鸩是怎么一本正经表白的,又是怎么被一本正经拒绝的。
他想得正开心,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秘书一回头,与不知道在窗外看了多久的卫鸩对视,他的手里还拿着裴瑜的本子。
卫鸩皮笑肉不笑,轻轻开口问秘书,“好看吗?有什么感想?”
秘书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哆哆嗦嗦地把本子递给卫鸩。
“先,先生,我错了,我保证,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并且立刻马上就把上面的内容忘掉!!”
卫鸩接过本子,转身就走,也没理会秘书,留着秘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思考自己是不是明天会因为左脚先进门而被开除。
老实说,卫鸩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做事有自己的一套风格。
外界对他的夸赞多,暗地里的批评也不少,可他都不在乎,而今天,他却很害怕看到裴瑜写的东西。
他有了在意的东西。
手臂微抬,昏黄的灯光下裴瑜的小字格外清晰,狐狸眸子里闪过一丝果然如此,他丝毫不意外。
接下来,手指微松,本子滑落到垃圾桶里。
卫鸩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家门。
也是,他中意的女孩子,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他得手。
-
自从上次那件事过后,裴瑜对待卫鸩的态度变得愈发奇怪。
以前是尊敬加上疏离,现在变成了尊敬加躲闪加一百万倍的疏离,这样明显的变化,卫久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想知道这俩人发生了什么事,想从裴瑜那里套出话来,毕竟从她家精明的小舅那里得到点信息可比从裴瑜这里难不知道多倍。
她这边想着怎么管别人的闲事儿,没想到自己的破事儿先来了。
此时此刻,卫久正冷脸对着面前坐着的一个优雅的妇人,连二郎腿都没力气抬。
裴瑜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现在卫家有客人,卫久怕是没空学习。
可卫久却先一步看到了她,她站起来,对着站在门口的裴瑜招了招手,“裴瑜,等你好久了,我们去上课吧。”然后又冷着脸对对面坐着的妇人说,“你可以走了,家里除了我没人在,你要找他们麻烦先给他们打电话,别贸然过来行不行?”
卫久的语气绝对说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不礼貌,但是那妇人也不生气,她对卫久的话反应平淡的不像话,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没什么情感起伏,就连临走时经过裴瑜,那妇人也是目不斜视,眼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而裴瑜却觉得那妇人像是在哪里见过,有些熟悉。
人走了,可卫久也没有像刚才她说的那样要去学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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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而是耷拉着脑袋,嘴唇抿紧。
裴瑜走到她旁边,挨着她轻轻坐下。
她能察觉到,卫久心情不好。
卫久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裴瑜不会讲话,只能坐着无声地安慰她。
许久许久之后,卫久终于抬起头,看着裴瑜,轻轻开口:“裴瑜,你知道吗,刚才那人是我妈。”
裴瑜怔住。
卫久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家吧,你知道,不是一般的家族,姓卫的,除了我,就没一个是吃干饭的,包括她。”
裴瑜当然知道,卫家不同于一般的家族,说是群英荟萃也不为过。
“享受得了卫姓带来的光环,就得承受应有的代价,我妈,也就是卫蓉,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要嫁给谁。”
裴瑜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卫久苦笑一声,“没错,那人就是我爸。”
“他们是商业联姻,一点感情都没有,纯粹是利益结合,有了我,只是意外而已。”
“她不想生下我的,因为我是意外,可我的外婆外公不允许她打掉我。”
“我这个意外,自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我的父母几面,一直到他们因为交易结束离了婚,我就彻底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卫久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有人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不随父亲的姓而是姓卫?其实我随的不是母亲的姓,而是外公外婆的姓罢了。”
“她离婚后,就没回过几次家,因为她恨外公外婆,恨他们操控了她的婚姻,她的人生。”说到这,卫久的眼珠微转,看着裴瑜,“我理解她的。”
正是因为理解自己母亲的处境,卫久才愈发迷茫,母亲没有错,她也不想就这样被生下来,那么错的到底是谁呢。
卫久第一次跟她敞开心扉,裴瑜的眼底满是复杂,她懂她的难过的,没有父母的孩子的难处,她都懂。
卫久的难过来得快,去的也快,说话间就转变了情绪,“但我也挺瞧不起她的,你说她,不喜欢别人干嘛要嫁给他,反抗啊,笨死了。”
她说这话时就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母亲,直接跟卫蓉的身份反过来了,看的裴瑜目瞪口呆。
“她是真的笨,学学我小舅啊,不也是一直被安排莫名其妙的人,但是我小舅全都不理,甚至都能给赶跑。”
“有一句话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知道吧?我小舅人长得帅也特别有手段,外公外婆安排得了卫蓉但是安排不了小舅,小舅根本就不听他们摆弄。”
卫久的话突然转到卫鸩身上来,裴瑜有些不自然,可接下来卫久的话,真是颠覆了她的人生观。
“上次打你那个,叫什么来着,余婉,对,鱼丸,她是我外公外婆安排给小舅的女人里坚持最久的一个了,我小舅压根就没搭理过她,赶她不知道多少回了,难为她一厢情愿以我小舅的女朋友自居,不过脸皮厚点挺好的,没有一个脸皮厚的出现我小舅怎么摆脱母胎单身哟。”
“就他那个臭脾气,那个拽样……”
卫久后面说的什么,裴瑜都听不到了,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卫久刚才说的那句话。
余婉跟卫鸩一点关系都没有,卫鸩从来都没谈过恋爱,母胎单身。
12. 第 12 章
“裴瑜,裴瑜,裴瑜!”卫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世太过震撼,还是她哪句话说的太过于离谱,让裴瑜都回不来神了。她连叫了她三声,裴瑜才有了反应。
“你想什么呢?”
裴瑜回过神来,脑子里慢慢消化着那个让人震惊的事实:卫鸩母胎单身。
漂亮的桃花眼眨了又眨,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理解和不可思议。
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居然从没谈过恋爱。
卫久觉得裴瑜真是个美人,做什么表情都让人赏心悦目,此刻她皱着眉的样子都想让人画下来永久保留,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她小舅不娶了可真是可惜了。
卫久小公主在卫家最亲近的人是卫鸩,自然这舅妈的角色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如果这人是裴瑜,那她绝对没意见。
然后,想什么说什么的卫久小公主语不惊人死不休,只见她拍了拍裴瑜的肩膀,像是跟同龄人开玩笑那样,声音不大不小,“你看,我小舅多可怜,从来没谈过恋爱,要不,你行行好,把他收了吧?”
卫久的话半真半假,裴瑜先是震惊,随后腾地一下,粉红色迅速从脸颊蔓延到脖子。
这反应倒是让卫久觉得有趣,裴瑜这怎么看,都是害羞了啊?这样看来,她小舅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嘛。
卫久不知道的是,裴瑜是想到了那天他的表白。
卫鸩在车上,看着她,目光如炬,惜字如金,可却实实在在地说了“追你”这两个字。
而彼时的裴瑜却觉得他在开玩笑,还误会了他跟余婉的关系,可是,今天她结合了卫久的话,再一细想那一天他的神情,裴瑜意识到,他可能是认真的。
可认真起来的人,让她恐慌。
她这样的人,回应不了太真挚的感情。
裴瑜从自我的思想漩涡中挣脱出来,而卫久还在用一副期待的神色看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裴瑜犹豫着拿出本子,笔尖轻触纸面,一时间却不知道写什么。
卫久一看裴瑜这反应,心里暗忖,莫不是裴瑜对她那在感情上一片空白跟个木头一样的小舅有什么意见,这可不行啊。
于是她按住裴瑜的手,不让她在纸上写字。
“你听我说,我小舅虽然不爱讲话,脾气也不怎么样,整天臭着一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脸,但是他心肠特别好,人其实真的也不错,要不……你了解一下试试?”
卫久小公主想的很明白,她觉得裴瑜对小舅绝对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是不喜欢他的性格,那肯定也喜欢他的脸,毕竟他小舅那张脸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狐狸精,祸害了不知道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但是她小舅的脾气还真不怎么样,十里八村的小姑娘得有个一半是被他这脾气给劝退的,她估摸着裴瑜估计是被这点吓到了,那她就好好的美化一下她的小舅,昧着良心夸夸他,给他的短板遮一遮。
卫鸩不知道,他在他大外甥的眼里是这样的形象。
先抑后扬,先把他一顿批评,然后说了几个零星的优点,他可真是得好好谢谢他的外甥。
眼瞅着卫久还要跟裴瑜说些什么,一声轻咳从玄关处传来。
斜着倚靠在门口处的卫鸩神情慵懒,狐狸眼懒懒地睁着,就像是没睡醒然后被人活活拖出来要求捕猎的狐狸精。
卫久吓了一跳,蹭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姿势就跟军训时的学生那样,恭敬整齐。
小丫头讪笑着,谄媚毫不掩饰,“小舅,你回来……多久了啊。”
其实她想问的是,我跟裴瑜的话你听见了多少。
刚才她可没客气,损卫鸩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带心软的。
卫鸩没回答卫久的问题,而是扯了扯嘴角。
他这人笑起来,就让人觉得此人狡诈,心思颇多,卫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影修长的人微动,直起身子往沙发走来,然后坐在裴瑜左侧的地方,漫不经心地轻轻开口,“没多久,在你‘夸我’之前回来的。”
“……”
“那什么,小舅,裴瑜,你们聊,我想起来了,我功课还没做,我先走了啊。”卫久溜得比兔子还快,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卫鸩看着外甥消失的背影,轻舒了一口气。
他今天回来,是因为知道了卫蓉回来的消息。当时他还在开会,知道了自己姐姐回来之后去了卫宅就直接甩下一众人,紧忙赶了回来。
可一进门,却看到了卫久正绘声绘色地骂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受卫蓉的影响不大。
裴瑜坐的很煎熬。
左侧人身上的松木香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她真的很喜欢这味道。
卫鸩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眼眸微阖,就像只无骨的狐狸。
裴瑜不敢正面看他,只悄悄瞄一眼,发现他好像很累,已经睡熟了。
她慢慢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可还没迈动脚步,下一秒手就被抓住。
裴瑜回头,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卫鸩,此时一双狐狸眼明亮的很,哪里有一点睡意。
“聊聊?”他说罢,松了手,礼貌地恰到好处。
裴瑜只好坐下,一坐下,那好闻的松木香又钻进她的鼻子里。
她紧张又忐忑,一双手都快将裙子给抓烂了,但是裴瑜本人没有意识到。
至于紧张什么呢,她也不知道。也许是知道了他对她是真心的,她害怕回应罢了。
卫鸩看不下去了,他起身倒了一杯茶,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端起茶杯,递给裴瑜。
她接过,裙子终于免于了被抓烂了的命运。
茶水入喉,裴瑜觉得身心都舒缓了许多,于是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却在放下茶杯的同时,与他凑过来的俊颜对上。
他歪着脑袋,眼睛盯着裴瑜,心里琢磨着,这茶水这么好喝吗?怎么她能喝出一脸幸福。
自从那次他坦白了在追她之后,裴瑜一直躲着他。
与他离得这么近,四目相对,是这么多天过后的第一次。
他靠的太近了,身上的松木香气息更加浓烈。
裴瑜屏住呼吸。
玫红色的唇轻轻张开,卫鸩说了今天与她说的第二句话。
“其实,卫久说的没错,我挺好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说完,他自己的耳根子开始发烫,好在有头发遮着,看不到。
卫鸩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点害臊,依旧是直勾勾地看着裴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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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瑜瞪大了眼睛。
上次她怎么拒绝他的来着?哦,她留下了字条,然后落荒而逃。
今天呢,该怎么办?
裴瑜漂亮的桃花眼里泛起雾气,慌张显而易见,因为喝了茶而湿润的嘴唇也不停地颤抖。
她漂亮脆弱的样子让人又心疼又让人想继续欺负。卫鸩觉得,裴瑜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裴瑜颤抖的唇上,他的声音像是下了蛊。
“你讨厌我吗?裴瑜。”
这嗓音像是从天际传来的,裴瑜没有思考的能力,脑袋里只剩下本能的反应。
她轻轻摇了摇头,发丝擦过他的指尖。
不讨厌的,而且,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她的外婆说不定早就不久于人世,她也将自己嫁给了一个从不认识的人。
“那喜欢我吗?”他又继续问,不依不饶,刚才还温和的狐狸眼里添了些锐利,像是一定要得到她的答案。
不讨厌就是喜欢?卫鸩狡猾极了,商场上那点话术都用在了裴瑜这么个小姑娘身上,但他没有丝毫觉得内疚。
他想听她的答案,用点小伎俩也不是不可以。
裴瑜眸光微闪。
她还没有到失了智的地步。
眼前的男人,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她现在已经清清楚楚,不说她的家世背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只说一点,就足以断了她跟他的缘分。
她是个哑巴,不是吗?
在他锐利的视线下,裴瑜轻轻摇了摇头,也没闪躲,直直看着他。
卫鸩想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找出她撒谎的痕迹,可是没有,她太干净,干净到眼睛就算骗人也让人察觉不出来。
手指离了她的唇,卫鸩坐直了身体,与她隔开了距离。
松木香淡去,裴瑜悄悄松了手指,手心处被指甲掐出的月牙痕迹却迟迟没有消去。
卫鸩垂眼,这是他被拒绝的第二次。
裴瑜没法继续跟他‘聊天’了。
身旁传来窸窣的声音,裴瑜起身准备上楼找卫久,身后却传来淡漠地声音。
“你外婆的心脏源,找到了。”
裴瑜几乎是连跑带爬,看得卫鸩心惊肉跳,生怕她从楼梯上摔下来。
下一秒,她漂亮的手抓住他的胳膊,也不避嫌了,眸子里亮晶晶的,就那么看着他。
卫鸩看着她泛水雾的眼睛,知道她想问什么。
“是真的,刚得到的消息,可以动手术了。”他开口,回答了她无声的提问。
那张小脸上的情绪变化毫不隐藏,狂喜之后便是热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卫鸩的胳膊上,她还攥着卫鸩的衣袖。
她很开心,开心到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卫鸩抬起手,轻轻给她擦掉眼泪,“别哭。”
算了,刚才还在因为被她拒绝了而失落,现在看到她开心他又觉得心满意足,觉得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卫鸩觉得自己没救了。
而裴瑜甩了甩头,止住眼泪,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却发不出。
卫鸩看得真切,他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语。
“不用谢。”
裴瑜一怔,原来,有人可以听到她的心声。
13. 第 13 章
手术在筹备中,裴瑜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外婆这里,学生那边都请了假。
因为上次抢救及时,外婆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
外婆年纪大了,牙齿都快掉光了,裴瑜小心翼翼地将苹果的皮削掉,又把果肉切成小块,喂给外婆。
病床上的老人抬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盖在那双平时用来触摸琴键的纤长手指上。
苍老和嫩白,皱纹遍布和平滑修长。
可却是这一双饱经沧桑的手,一点点将裴瑜喂养大。
“小瑜,你跟阿嬷讲实话,阿嬷手术费的钱,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外婆一双苍老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宝贝外孙女看,她住院这段时间,裴瑜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虽说现在精气神还算不错。
她老了,但还没糊涂,这住院啊,手术啊,费用可想而知,裴瑜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要到哪里弄那么多钱,更别提是给她换心脏了。
人老了,生死有命。她死了不要紧,就怕裴瑜为了救活她走了弯路。
裴瑜轻轻抽离了自己的手,拿出本子来,一笔一划地写下字,递给外婆看。
[您不要担心,只需要安心准备手术就好,至于钱,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帮助了我。]
外婆看完了纸上的内容,将信将疑地抬起了头,再看到裴瑜纯净的双眼时,放心了许多。
裴瑜不会撒谎的,这是她带大的孩子,她最了解。
“阿嬷没用,老了还要连累你,等到病好了,我一定谢谢那位恩人,小瑜,阿嬷和你一起还人家这份恩情。”
外婆红着眼,心里明白外孙女为了她不知道背负了多少债,受了多少苦。
只是裴瑜不跟她说罢了。
裴瑜摇摇头,像小时候撒娇那样,弯腰,轻轻抱住外婆。
-
卫蓉又回卫宅了。
只不过这次,她倒是记得卫久上次说的,要提前通知家里人。
卫鸩得到消息后,推了工作,提前一小时到了卫宅。
因为裴瑜请假照顾外婆,卫久也没什么事干,此刻正在客厅里看电影呢,手里还拿着一桶爆米花,不停地往嘴里塞。
卫鸩进门时,卫久一口.爆米花喷出来,全喷在了屏幕里主角的脸上。
卫久擦了擦嘴,心里纳闷,怎么她小舅这段日子回来的时间都没有规律了,经常杀她个措手不及。
卫鸩看了眼客厅的惨状,暗忖幸亏自己提前回来了。
“小舅,你怎么回来了。”卫久放下爆米花,小跑到卫鸩面前,主动接过卫鸩的外套。
卫鸩拧眉,盯着卫久看了好一会,没有动作。
卫久迅速思考自己这阵子有没有闯什么祸,会被什么人告状。
她苦想许久,思来想去自己这阵子挺乖的,应该没犯什么事吧……
“卫久。”玫色薄唇轻张,眼前的小姑娘立刻竖起耳朵来,卫鸩眸光微闪,“去收拾一下客厅,你妈妈一会就到了。”
“……”
原来是这样。
卫久的小脸唰的一下就冷下来。
她就说平时忙到脚不沾地的卫鸩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卫宅。
卫久虽然听卫鸩的话,但是她现在对于卫蓉的不满远远大于对卫鸩的恐惧。
于是卫久耷拉着一张脸,也没动作。
卫鸩没继续叫她,而是对大厅里的佣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们收拾一下客厅。
修长的身姿越过卫久,径直往里面走去。
卫久放下卫鸩的外套,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小舅为什么让她回来这里?你们去公司,去外面,去咖啡厅见面不好吗?”
身后是小姑娘气愤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卫蓉好像是她的仇人一样。
卫鸩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卫久,“因为她跟你我一样,都姓卫。”
卫久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然后一跺脚,从卫鸩身侧擦肩而过,将门甩的震天响。
佣人们抖了抖肩,卫久虽然年纪小,但是脾气可不小,平时发起火来遭殃的都是她们。
卫鸩淡淡地看了一眼几个佣人,于是她们又忙继续手上的工作。
是了,脾气再大的泼猴,都得听卫鸩的。
-
裴瑜第一次听见卫久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跟裴瑜说。
她讲不了话,急得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卫久抱着手机,跟裴瑜阐述着她受到的‘非人待遇’。
“我不想让她回来,她就没想要我,为什么还要回来这个家,几年了,我见她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小舅还说她姓卫,是卫家人,那我不要姓卫了!!我要离开这里!”
听筒里的声音瞬间高亢,卫久的情绪很激动,裴瑜心口一跳,怕她做什么傻事。
毕竟是个孩子,心理脆弱。
“呜呜呜,我之前骗你的,说什么我不在乎。裴瑜,其实我恨死她了,我也恨死小舅了,他们都是坏人,姓卫的没一个好人,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卫久虽然内心较同龄人成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上次与卫蓉的见面就剑拔弩张的,裴瑜看得清清楚楚,小公主心里憋着一股气呢。
她其实对卫鸩没有恨的,只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就直接撒在卫鸩身上了。
裴瑜皱眉,手指颤抖着,她想联系卫鸩。
可卫久就像是知道裴瑜要做什么一样,她又对着听筒说:“你不要告诉小舅,谁也别告诉。”
于是裴瑜想要敲电话号码的手停了下来。
“裴瑜,你能不能来陪陪我?”听筒那边,卫久小声呜咽着。
-
卫家的佣人效率高,刚才还乱七八糟的客厅不一会就变得整洁。
卫鸩坐在沙发上,露出手腕,看了眼表。
卫久还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他也没有要叫她下来的意思。
不一会,门口传来窸窣的声音,接下来,一个看起来年纪三十多岁的夫人踏门而入。
佣人小心翼翼地接下了她脱下来的外套,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姐’。
卫鸩起身,看向不远处那个与自己几分相似的人,勾了勾唇角。
“姐。”
卫蓉与卫鸩如出一辙的冷脸在看到自己的亲弟弟时,破了冰。
她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而后抬起脸,神情有些恍惚。
她上次见到卫鸩的时候,他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如今,已经能只手撑起卫家的一片天了。
卫蓉离家太久,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陌生。
“你这几年,过得可还好?”沉默良久,卫蓉率先开口。
卫鸩懒懒地眨了下眼,“还好。”
久别重逢,就算是至亲之人,也有些无话可说的尴尬。
卫蓉因为商业联姻,嫁给了没有感情的丈夫。离家时,正是出嫁那天,带着对父母牺牲掉她的幸福的毫不隐藏的恨意,她很少回家。后来生了卫久,她又迅速离了婚,走的坚决,抛下还不会讲话的孩子,去了国外,一去就是将近十年,期间她回家的次数屈指而数。
她对亲情早已淡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都可以不去管,何况自己的亲弟弟。
佣人上了茶,是她最喜欢的玫瑰花茶。
卫蓉许久不在家,能记得她口味的绝对不是佣人,那就只能是卫鸩。
而事实上,确实是卫鸩吩咐准备的。
他依稀记得,他的姐姐总喜欢餐后饭前抱着一杯玫瑰花茶,还要加上一点蜂蜜。
卫蓉喝着茶,胸口一阵暖流涌过。
卫家人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卫蓉轻轻放下茶杯,动作养眼极了。
“小鸩,有女朋友了吗?”她问,像是闲聊那样。
卫鸩眼眸微颤,狐狸眼泛起笑意,脑海中闪过一张清丽的小脸,而薄唇却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没有。”
卫蓉沉默片刻,又道,“说的也是,姓卫的,哪里能有自主恋爱的权利,只能跟着安排。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罢了。”除非舍得卫家的一切。
说罢,一声叹息,像是在感叹自己前半生失败的婚姻,又像是在怜惜弟弟以后也免不了要走自己的老路,终将要娶一个商业联姻的女孩子。
狐狸眼尾微微上挑,眼眸眯起。
卫鸩对卫蓉的决定从不评判,他尊重姐姐的一切决定,只是,他的姐姐似乎误会了什么,好像在她的心里,他已经免不了被联姻的命运。
卫鸩只是在心里想,没有说出口,而有的人却直言直语,不在乎卫蓉的感受。
“少拿你那套教育小舅了!”楼梯拐角处,不知道听了卫家两姐弟谈话的卫久冲出来,眸子狠狠盯着卫蓉。
见到卫久,卫蓉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甚至有些厌恶在里面。
别人不知道,她却比谁都清楚,卫久这孩子,神似她那个露水父亲,与卫蓉的脾气性格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卫久上前一步,指着卫蓉的鼻子说:“你嫁给了不喜欢的人,觉得被蹉跎了一生,你就觉得小舅也会走你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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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她说着,眉眼凌厉,周身的愤怒没有丝毫收敛。
“我告诉你,小舅不像你那么懦弱,那么没有责任心,他只会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生孩子,并且照顾她一辈子,不会生下她就消失!”
这几句话说的可真是丝毫不给卫蓉情面,卫久说到最后眼泪都已经飙出,将几年的委屈全部泄出来。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脸当人家的母亲,又有什么资格教育小舅,教育别人!”
“卫久!”卫鸩冷斥,再说下去怕她情绪太激动,闹得太过于不愉快。
而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跑进来,将卫久护在怀里。
裴瑜皱眉看着卫鸩,目光里充满了指责。
卫鸩讶异不已,不知道她怎么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以裴瑜的视角来看,就像是卫久被卫鸩骂哭了,而同为没有父母陪伴在身边的小孩,裴瑜是最理解卫久的。
旁边还站着卫久的母亲,裴瑜想了想,还是牵了卫久的手,领她上了楼。
卫鸩看着裴瑜的背影,眼睛里有不解还有莫名的情愫,卫蓉看得真切。
“小鸩,你喜欢这个女孩子?”
卫鸩破天荒地没反驳,而是垂下了眼。
裴瑜领着卫久上了楼,给她擦了脸又哄她坐下,卫久的情绪总算缓和了。
“对不起啊,麻烦你过来了。”小丫头低着头,低声说。
裴瑜暗暗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卫久的脑袋。
裴瑜是来陪着卫久的,陪着她看了一会电影,看着看着,卫久就睡着了。
裴瑜给她盖了被子,关了电影,下了楼。
卫蓉还没有走。
裴瑜有些尴尬,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美丽的贵妇人,却没有好好打过一次招呼。
裴瑜对着卫蓉腼腆地笑了笑,桃花眼漂亮又纯净。
卫蓉回以一笑,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女孩子来。
温柔,美丽,安静又沉稳,原来她的弟弟,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子。
“我是卫蓉。”卫蓉开口,做了自我介绍。
裴瑜愣了愣,从包里拿出本子,在上面写下‘裴瑜’两个字,字体清丽又凌厉。
卫蓉在看到裴瑜的动作时,脸上维持的表情一瞬间破裂,再一看卫鸩,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所以,卫鸩喜欢的女孩子,是个哑女。
卫蓉心惊肉跳,但面上还是温婉的笑。
裴瑜知道自己是外人,打扰了卫家姐弟相聚,她也没多待,只一杯茶的功夫就起身离开。
卫鸩想送她,被她坚定拒绝。
反正时间也还早,她自己回去就好。
卫鸩盯着她的背影,目送她离开。
她走后许久,卫鸩才收回缱绻的目光,却正好与卫蓉对视。
“你知道她是个哑巴吧。”卫蓉语气严肃。
卫鸩一挑眉,“那又怎样?”
卫蓉深吸一口气,“这女孩子看着不像是个家世背景优越的,再加上是个哑巴,你想娶她进门,可能性基本上为零。”
卫蓉说的是实话,卫鸩代表的是卫家的门面,他的结婚对象决不能是个没身份背景的哑女。
卫鸩没讲话,嘴角却抿紧。
“你如果只是玩玩,就离她远些,别害了她还不自知。”卫蓉继续说。
如果卫家人知道裴瑜的存在,不管卫鸩是不是认真的,那边的人都一定会消除这个隐患,就像当初对待她那样。
卫鸩终于抬起头,目光凌厉地看着卫蓉。
卫蓉一怔,仿佛在卫鸩脸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我从不玩,放心,在娶她进门之前,我会摆平一切。”他说着,眉眼里是自信和坚决。
卫蓉看着弟弟的眉眼,突然一笑,她刚才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觉得卫鸩跟她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一样。
卫家老爷子的凌厉冷酷,那是对自己的儿女的,而卫鸩的冷静坚决,却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好,我支持你,你要娶她,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卫蓉笑着说。
她的人生已经被搅得一团乱了,她没勇气去反抗,而她弟弟的人生,是说什么也不能被糟蹋的。
卫鸩眼含诧异地看着他姐,再看到她眼里同样坚定的东西时,咧嘴一笑,露出尖牙。
而刚坐上车的裴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她哪里知道,她人还没跟卫鸩交往,而卫鸩已经在考虑怎么娶她进门了。
14. 第 14 章
在卫鸩的安排下,手术很快提上日程,就在这周的周末。
作为要进入手术室的人,外婆冷静的像个局外人,反倒是裴瑜,焦虑地坐都坐不住。
外婆知道裴瑜在担心她,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她想,无论怎样,都要拼了命的活下来,不是为了自已,而是为了裴瑜。
周末眨眼就到,外婆的家属只有裴瑜孤零零的一个人,路过的护士和医生都感到诧异,第一次见病人进行这么重大的手术,而家属只有一个人到场的。
可他们哪里知道,外婆和裴瑜已经是彼此唯一的家人了。
眼看着外婆要被推进手术室,裴瑜紧紧握着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不放开。
“裴小姐,快放手。”护士催促了一声。
裴瑜一怔,然后眼泪迅速溢满眼眶,慢慢松了手。
外婆心疼地看着裴瑜,她知道裴瑜担心什么。
手术不是百分百成功的,如果她死在了手术台上,那她就与自己的外孙女阴阳两隔,裴瑜就彻底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裴瑜怕的很,但手术室的门还是关上了,她不知道里面等待她的是什么,只能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默默祈祷,希望老天爷不要将她唯一的亲人带走。
卫鸩来的时候,裴瑜正坐在长椅上,身型微微晃动,走近时,他才发现她抖得厉害。
懊恼布满了狐狸眸子。
他本来是可以按时到的,但是公司临时出了事,他迅速地立下了解决方案,然后往医院赶来,按理说时间是够的,只是路上又出现了交通事故,堵车严重,折腾了一阵子才到了医院。
其实他没有晚到多久,外婆刚进去手术室几分钟而已。
而他却很自责,因为不想让裴瑜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哪怕是几分钟,毕竟里面躺着的是她的至亲。
裴瑜浑身发抖,咬着牙,低着头。
卫鸩在她面前蹲下,离得够近了,才发现她满脸的泪水,只是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卫鸩的心抽搐地疼,怪不得她刚才抖得那么厉害。
眼前多了一个人,裴瑜止住了哭泣,在看到面前的人是谁时,她下意识地躲闪着目光,不想让卫鸩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面前这个矜贵的男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卫鸩却不让她闪躲,他直起身子,在她身侧坐下,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轻轻开口:“对不起,我来晚了。”
刹那间,泪如雨下。
裴瑜哽咽出了声音。
他来晚了什么呢,他没有义务来的,他都没有必要帮她这么多,裴瑜都是知道明了的。
他给她的外婆安排了手术,缴了手术费,他做够了所有的善事,然后他还要在她面前温柔地说一句,他来迟了。
眼前这个没有责任关照她的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对她说,“对不起,他来晚了。”
她在几十年的生命里,体会了太多的恶意,就连亲生父母都弃她而去,而卫鸩,却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幸运。
裴瑜的眼泪越流越多,卫鸩第一次慌了神。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笨手笨脚地将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后背,然后说着小时候哄卫久的话。
“乖,不要哭了,一会带你去吃好吃的。”
裴瑜窝在他的怀抱里没有挣扎,她的眼泪浸透了他薄薄的衣衫,但嘴角微微上扬,边笑边流泪。
她现在,不害怕了。
-
历时几个小时的手术结束了,外婆被医生推了出来。
裴瑜率先冲上前去看外婆,动作大的吓了周围人一跳。
外婆还在睡着,呼吸平稳。
医生见她毛手毛脚地,忍不住训斥了一声,“裴小姐,病人刚手术完成,需要安静。”
裴瑜一怔,恐慌在脸上显而易见,她怕因为自己伤到了外婆。
一双大手自身后拥住她,给了她无声地安慰。
卫鸩不是家属,体会不到那种心情,可他却能体会得到裴瑜的感情,他见不得裴瑜害怕。
裴瑜满心的外婆,没意识到身后的人与她贴的多么相近,没意识到她现在跟卫鸩有多么亲密。
医生看着面前‘如胶似漆’的一对儿,轻咳一声,“手术很成功,请病人和家属放心,只要等着病人醒来就好。”
听到这话的同时,裴瑜就立刻松了一口气,身体也软下来,不再那么紧绷。
可还没放松多久,医生又说:“但病人年纪太大,术后恢复怎么样很难说,再加上排异反应,不知道病人能否对移植的心脏很好接受,需要家属密切注意。”
也就是说,这颗移植在外婆身体里的心脏,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裴瑜之前就有详细了解过心脏移植的相关知识,但听到医生这么说,还是心里一紧。
可这几乎是每个心脏移植患者都会遇到的问题,外婆也不例外,更何况如果不动手术,外婆可能都撑不到现在。
她都明白的,她应该知足,可是裴瑜还是贪婪地希望外婆一直活下去。
医生走了,卫鸩看着她喜忧参半的脸,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没关系的,外婆吉人自有天相。”
裴瑜轻轻点了点头,身体软的像一滩水。
卫鸩知道,这是她太过紧绷又突然放松的缘故。
-
外婆醒来时,自己的手正被攥着,而裴瑜顶着个黑眼圈,趴在病床旁边睡得很熟。
苍老的双眼顿时温柔起来。
她进手术室之前就在想,一定要让她活着出来,至少再见一见裴瑜的脸,果然,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
外婆心疼地看着裴瑜憔悴的睡颜,慈祥地注视着。
病房的门轻轻一响,一个男子却走了进来,与病床上的老人对视。
四目相对,寂静无言,还有一个睡着的裴瑜。
外婆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
长相,气质皆是不凡,那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就流露出一股子的贵气。
想必这就是裴瑜说的那个帮助她做心脏手术的恩人吧。
这是卫鸩第一次与裴瑜的外婆见面,此时此刻他居然有些紧张。
说来也可笑,这么多年,他主持过多少会议,经历过许多采访,但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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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裴瑜的家长时,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他很快地反应过来,礼貌地对着裴瑜的外婆鞠躬,轻声地打了招呼。
“您好,我是卫鸩。”
卫鸩的声音很轻,因为裴瑜还在睡着,他打完招呼又将手里买来的给裴瑜外婆的补品轻轻放下,这才坐在床边。
他人是坐下了,目光却飘向旁边的裴瑜。
她太累了,熟睡了都没察觉到身边来了人。
外婆是历经过风霜的人,眼前这个年轻人心思藏的好,但也不好,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孩子没介绍他跟裴瑜的关系,但自打他进门,眼睛就没离开过裴瑜。
病床前还睡着一个,外婆跟卫鸩没法聊天,她伸手想叫醒裴瑜,却不想卫鸩眼疾手快,制止了外婆。
“她这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守着您,到了天亮了累到不行才睡着。”卫鸩说着,声音极轻。
其实他给裴瑜外婆安排的是最好的病房,有专门供家属休息的地方,可是裴瑜却坚持着不睡,要看着外婆醒来。
外婆一怔,心里抽抽地疼,心疼她的外孙女。
可接下来卫鸩的动作,让外婆简直目瞪口呆。
只见他动作极轻柔地将裴瑜轻轻抱起,那姿势并不熟练,反而笨手笨脚,看起来就是个从来没抱过人的。
而裴瑜大概是因为太累了,没有察觉,反倒是在卫鸩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卫鸩眼里略过一丝笑意,他将人抱进了里面给家属安排的里间。
外婆全程目睹了那年轻的动作,如果说她刚才只是怀疑卫鸩对她的外孙女有别的想法,那她现在是确定了。
刚才那个年轻人,抱着她的外孙女时,就像抱着什么珍宝一样,眼里全是宠溺。
卫鸩再出来时,就对上了病床上那个老人慈祥又带着探究的视线。
外婆一笑,招呼卫鸩过来坐下,然后轻轻问他,“裴瑜跟我说有个好心人帮助了她,让我能有机会进手术室,那个人,就是你吧?”
卫鸩一怔,没有点头但也默认了。
其实帮裴瑜的外婆做手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卫家的家底,让姓卫的,遇到事情都可以轻松解决,这个手术对他来说,只是小事。
但眼前的老人却是实实在在地普通人,她对卫鸩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谢谢你。”外婆用苍老的声音说着。
卫鸩皱眉,“您别这样,这都是我的举手之劳。”
外婆却淡淡一笑,没有信卫鸩的话。
举手之劳,也要看举手帮的人是谁,如果没有裴瑜,眼前这个年轻人也不会身体力行的来医院看望一个毫不相识的老人。
卫鸩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他不想让这个老人拿他当恩人,他想说他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外婆就像是听到了卫鸩的心声,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苍老却并不浑浊的双眼目光看向窗外,那外面有飞鸟飞过,一切都是那么生机盎然。
果然,活着真好。
卫鸩望着外婆,发现裴瑜有一双跟外婆一样漂亮的眼睛。
15. 第 15 章
眺望远处的目光收回来,外婆温和的视线注视着卫鸩。
“小瑜这么高的时候。”外婆的手比量了一下大体的高度,“就很懂事了,我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还能照顾她,但是她总是主动来帮我做事。”
卫鸩听着外婆说着,脑海里不自觉想象出一米左右的小裴瑜,奶声奶气帮着外婆做家务的样子,狐狸眼温柔起来。
那时候裴瑜的年纪,比卫久还要小吧。
“后来她的父母离了婚,这孩子是个命苦的,两个生她的人没一个想要她的。”苍老的双眼暗淡下来,她想到了那时的裴瑜,明明被亲生父母抛弃,却能像个大人一样处理自己的情绪。
卫鸩一怔,他知道裴瑜父母自小就离开她了,但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狠心。
“然后我养着她,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有一天,镇里来了个钢琴老师,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钢琴。”
第一次见到钢琴的裴瑜很兴奋,全身的神经都被打开,外婆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就将她送到了老师那里去学习,本以为最多三分钟热度的裴瑜,却越学习越开心。
而且裴瑜的天赋极高,就连老师也说她是个学钢琴的好苗子,建议外婆培养裴瑜。
外婆是个教师,文化水平很高,自然对培养裴瑜有独到的见解,她也很赞同钢琴老师的话。
可学钢琴需要不小的一笔费用,裴瑜的父母自从离婚后久消失不见,更何况外婆是个孤寡老人。
但是外婆不想让小外孙女埋没了天赋,于是她费尽心思想办法给裴瑜买了钢琴。
“我那时候有个房子,值两个钱,然后我把它卖了,买了个钢琴,又带着裴瑜在乡下买了个便宜小房子。”
外婆为了裴瑜牺牲了太多。
这样的外婆,对裴瑜来说是全世界,是她的精神支柱。
卫鸩怔住,怪不得裴瑜对钢琴那么在乎,又对卫久那么上心。
她比谁都知道生活的不易,也比谁都理解无父无母在身边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卫久的处境。
外婆静静说着,卫鸩静静听着。
老人的声音慈祥又温和,卫鸩的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那时的画面,小小的裴瑜坐姿挺直,十指认真地敲着琴键。
出生于卫家的卫鸩,钢琴也是从小就学的,只是他天赋高,家境又好,所以这东西对他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消遣,世家公子小姐就没几个是没有才艺加身的。但他也知道,钢琴对于裴瑜来说,是占据了她整个生命的东西。
一人说着,一人听着,直到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响起,卫鸩和外婆一起转移了视线。
裴瑜光着脚站在那里,眼里有丝丝血红。
外婆冲着她笑了笑,裴瑜一个箭步冲上来,整个身子埋在外婆怀里,身体颤抖着。
她都没注意到身旁的卫鸩,只沉浸在外婆醒来后的激动中。
“好了,这么大人了,像什么样子。”外婆拍了拍裴瑜的背,示意她起来。
裴瑜抬起脸,这才发现外婆床边坐着的卫鸩,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她先是一愣,与他对视,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外婆手术时他对她说的话,腾地就直起身子来,红色从脖子蔓延到耳根,躲闪着不敢看他。
她可没忘记,那时跟他有多么亲密,他怀抱里的松木香味这一刻在脑海中格外清晰。
卫鸩只当她被别人看到跟自己的长辈撒娇而害羞了,他视线一转,在看到她没穿鞋的漂亮脚丫时,皱了眉。
十只漂亮圆润的脚指头已经开始泛红,像是在抗议主人对它们的虐待。
他什么也没说,而是起身,径直走到刚才裴瑜休息的房间去。
裴瑜一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一会,卫鸩出来了,手上还拎着她的鞋。
然后她就看到他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修长的手指拿着鞋,研究了一下后,认认真真给她穿上。
他人是漂亮的,手指也是漂亮的,就连低头给她穿鞋的样子也优雅十足。
那只手拍过她的背,手心的温度裴瑜还很清楚。
等到鞋子穿好,裴瑜才想起要自己来,但为时已晚。
看着脚上穿好的鞋子,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卫鸩倒是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反倒是给她穿完鞋后又自然无比地坐下,仿佛刚才的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这样的人,似乎上能管理整个公司,下能洗手作羹汤,而且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违和。
而实际上,他只亲手伺候过裴瑜而已,并且这是第一次,但是他表现得很熟练,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
裴瑜只顾着低头尴尬去了,但是外婆可没有,刚才卫鸩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一个人的说话做事可以伪装,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还没糊涂。
“小瑜。”床上的老人突然吭声,让裴瑜从尴尬中收回思绪,紧张地看着外婆。
“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就是累了,想睡会。”说罢,外婆还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真的睡意十足。
可她才睡醒不是吗?
裴瑜疑惑,但又想到是不是因为做了手术不舒服了,所以才这样,就又立刻警觉起来。
自己的外孙女像个炸毛的兔子一样,看得外婆哭笑不得,她忙拉着裴瑜的手,安抚她,“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想要安静,休息一会,你跟着卫先生出去转转,一会再回来看我,那时候我就醒了。”
裴瑜有些迟疑,她不想让外婆离开自己的视线,反正她也发不出声音,安静带待着也打扰不到外婆。
一旁的卫鸩狐狸眸子微眯起,低头在裴瑜耳边轻声说:“你忘了,我给外婆安排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最好的,他们会按时过来查看外婆的情况,外婆需要静养,你也需要放松一下。”
他说的都是实话,裴瑜现在像个紧绷的弹簧,一碰就炸。
耳边是酥酥麻麻的声音,裴瑜心猿意马,但也听进去了他的话。
医生病房都是卫鸩一手安排的,没什么信不过的,只是裴瑜太过担心外婆才会紧张兮兮。
漂亮的脑袋瓜轻轻点了点,卫鸩带着裴瑜出了病房。
外婆看着那一对儿离开的身影,笑了笑。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老骨头,不能再掺和喽。”
-
跟着卫鸩出了医院,又上了他的车,在密闭的空间里,车子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裴瑜开始紧张起来。
上次她也是坐在这个副驾驶上,他突然对她说要追她,然后她落荒而逃。
这次当然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卫鸩开着车,准备带她去一家味道鲜美又清淡的餐厅,他之前去过,味道还不错。想来这段日子她为了外婆手术的事神经紧绷,适合吃些清淡的缓和情绪。
“去这家可以吗?”卫鸩在手机上找到了那家餐厅,将手机递给裴瑜。
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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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接过他的手机,屏幕里是一家装修极简但看起来就不便宜的餐厅,法文招牌格外显眼。
这种地方,她平时肯定是不会去的。
她想了想,抬起头,却与狐狸眸子对上。
那双眼睛专注又迷人,还有着隐隐的期待,于是裴瑜看着他漂亮瞳孔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点了点头。
卫鸩收回了视线,嘴角微微上扬。
餐厅离着医院不算远,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没多一会就到了。
大概是正在饭点,又处在人口流量大的地方,车格外的多。这次也没秘书跟着,卫鸩开着车到了地下停车场,在众多的车辆中寻找停车位。
裴瑜下了车,在一旁等着。
在她不远处,有两个车主因为停车位的问题吵了起来,甚至还要动起手来。
眼看着越吵越激烈,一个车主居然跑到自己的车子里拿出来一把刀来,在另一个人面前挥舞比划。
裴瑜呼吸停滞,眼睛瞪大,嘴唇一瞬间泛白。
那闪着银光的刀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她的心脏怦怦跳,腿脚发软,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一时间,吵架的,劝架的嘈杂声向她袭来。
银色的刀光闪过,举着刀子的人最终还是被情绪所控制,用力地刺向了另一个人,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
然而却在这时,停车场的电源却断掉了,地下停车场一片漆黑。
“啊——”
在黑暗中,混合着嘈杂的人群声,这沙哑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格外地清晰。
就像是被困住的小兽绝望的呜咽,被锯子锯断的声音难听又刺耳。
她在一片黑暗中倒退着,不知道踩到了谁的脚,遭来一阵辱骂。
“明知道停电了还乱走什么啊!”
可裴瑜都听不见了,只能扯着嗓子却再也发不出刚才那样破碎的声音。
那声嘶喊只是昙花一现。
那两个起了争执的人那里在停电前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这一停电就更走不了了。
不知道是谁叫了救护车,笛声越来越清晰。
裴瑜被困在人群中,蹲下身子,死死捂着嘴巴。
有人拿了手电筒越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直朝着破碎声音的来源过来,在看到手电灯光下那一个小小蜷缩的身影时,卫鸩的心荡到谷底。
那声嘶哑的声音,是裴瑜发出来的。
他一听到那声音,心脏就仿佛被人揉了一下,格外地疼。
卫鸩在她面前蹲下,裴瑜双目没有焦点,神情恍惚。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就像个洋娃娃一般,漂亮但没有声音。
卫鸩的胸口钝痛着,他将人一把搂进怀里,怀中瘦弱的身躯还止不住地颤抖。
救护车到了,将受伤的人带走急救了,而下一秒停车车也恢复了电力,光明又重新覆盖。
但卫鸩怀里的裴瑜却双目无神,仍在颤抖着。
卫鸩以为她被刚才的打架行凶吓坏了,大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没事了,别怕。”
裴瑜听不到他说什么,嘴巴无声地张开,口型却很有规律。
卫鸩凝神看着她,忽地一怔。
那不是无意义的颤抖,而是她在无声地说话。
她不停地在重复四个字,“不能出声。”
卫鸩的眼里再也藏不住震惊。
16. 第 16 章
怀中人嘴唇泛白,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眨动,双目无神,看起来可怜极了。
卫鸩眼神一凛,将人打横抱起来。
裴瑜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将头靠在卫鸩胸前,安静乖巧地像只洋娃娃。
等到了车上后,卫鸩将人放在副驾驶上,然后迅速启动车子,驶出停车场,远离那让她情绪失控的地方。
裴瑜已经镇静下来了,嘴巴没有再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眼神也不再空洞,只是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身体无力地倚靠着车窗,她闭上眼睛,思绪一片混乱。
卫鸩虽然在开车,但也时不时地关注着裴瑜的情况,他知道裴瑜已经镇静下来了,可是刚才在停车场时她的反应绝对不会是他的错觉。
她那句无声的喃喃自语卫鸩已经刻入脑海里。
车子很快驶出市区,来到了郊区人烟稀少的地方。
二人一路无言。
因着裴瑜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回医院去见外婆,卫鸩就将人拉到了这里,他知道裴瑜大概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的。
于是到了地方,他就下了车,将车内的空间留给了裴瑜。
卫鸩离开后,车上的空气都凉了许多,裴瑜睁开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卫鸩没离开车子太远,还是担心她,她心里都清楚。
裴瑜收回了视线,她的脑袋痛得要命。
正如卫鸩想的那样,刚才在停车场发生的那场路人间的争执,让她回想起了不好的记忆。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只是将其埋在深处,不敢轻易再回想起。
-
自外面看不到车窗内的人,卫鸩在外面等了会就有些焦急,裴瑜还没有吃午饭,再加上情绪又不稳,他想了想,还是上了车。
只是刚打开车门,那小猫似的呜咽声传入耳中,卫鸩僵着身子,好半天才有了动作。
裴瑜在哭。
她的声音很小,但的确是有发出声音的,卫鸩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发现那张平时清丽可人的小脸上,全是泪痕和毫不隐藏的痛苦。
手臂僵了一会,他将人轻轻抱起来。
裴瑜太轻了,他根本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
手指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头发,希望能给颤抖的人一些安慰。
“小鱼儿。”他说,嗓音已然是十分地沙哑,像是从喉咙底下挤出来的声音。
仿佛现在痛苦的不是裴瑜,而是他。
在他怀里柔顺的裴瑜听到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时先是身体一僵,而后眼泪汹涌而出。
卫鸩第一次这样叫她,是在她决定将自己嫁给一个陌生人,而被众人以奇怪的目光洗礼时,他像个天神一般出现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将她的燃眉之急解决的一干二净。
卫鸩第二次这样叫她,是在她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时,他轻声的安慰,却让她的眼泪彻底决堤。
纤细的手指顿了顿,而后抬起,试探又用力地抱着这个正在抱着她的人,裴瑜再也不想放手。
她想,如果有一个最让人安心又可以随意放松的怀抱,那一定是卫鸩的。
她想,不要骗自己了,你分明就是对眼前这个男人动了心。
你明明知道他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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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你还是贪婪了,想一个人占有他。
要怎么办呢,裴瑜,不如就不思考了,顺着心意继续下去,这一次,做一个自私鬼,允许自己贪婪一次。
-
身后的手指触感格外清晰,卫鸩先是一僵,接下来就是不敢相信,但怀里的人面上却没有一点不妥,于是他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小鱼儿?”
怀里的人无声地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抱着他的手越来越紧。
卫鸩内心掀起巨大波澜,面上却无明显变化,只是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平时看起来精明的狐狸眼里此时只剩下隐藏不住的喜悦笑意。
他还是不敢相信,干脆直接轻轻掐起裴瑜的下巴,让她与他四目交接。
哭红的眼睛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流眼泪,裴瑜被面前炙热地视线看得羞臊不已,但却也不回避卫鸩的视线,只任由粉红色从耳后蔓延到脖子。
卫鸩忽然与她额头相抵,深邃的双眼注视着她。
“做了我的小鱼儿,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小鱼儿。”
嗓音依旧有些沙哑,但是激动也不难让人听出。
开口即是霸道,但又带了些怕裴瑜反悔的害怕在里面,卫鸩可不想这只是黄粱一梦。
裴瑜突然想笑,这个人平时正经的很,感觉事事都可以摆平操控,唯独对着她,却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
她将放在卫鸩背后的手移到他的脖子上,在他炽热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
他主动了太多次了,只需要她前进一小步。
鸟食鱼,裴瑜这条小鱼儿,终究还是被卫鸩这只鸩鸟叼入了口中。
17. 第 17 章
在他怀中静静待了一会,裴瑜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只想享受他给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选择依靠卫鸩,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大胆,最冲动的决定。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是对的,但是在这一秒,裴瑜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跟随自己的心意。
卫鸩不知道她心里的百转千回,他只惦记着怀中人的状况。
他记着裴瑜的情绪失控,但很显然,裴瑜不想跟他提起这件事。他不知道裴瑜以前经历过什么,以前裴瑜的人生并没有他的参与,他能保证的,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她无虞。
“饿了吗?”卫鸩低声问怀里人。
裴瑜抬起脸,两只哭过的大眼睛里湿漉漉的,带了些懵懂,看的卫鸩一阵心悸,怎么会有这么趁他心的人。
脑袋摇了摇,虽然没有吃东西,但是裴瑜显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吃午饭。
卫鸩没勉强她,也没再继续问她,劝她吃东西,就连停车场里她的失控他都绝口不提。
裴瑜心里都是有数的。
她想做什么,卫鸩就随着她。
于是两个人就在车场安静地待着,直到裴瑜反应过来他还是很忙的,于是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卫鸩顺势松了手。
从他怀抱里出来,周身的空气瞬间变冷,可脸上却愈发的红。
虽然刚才还那么大胆,但是冷静下来的裴瑜对刚才那样的亲密显然是不适应。
卫鸩看破不说破,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的小鱼儿不习惯与一个男人这样的亲密,他也不急,慢慢来,毕竟他是那个‘男人’,唯一能跟裴瑜亲近的男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裴瑜端坐在副驾驶上,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来,笔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写出几行字,然后递给卫鸩。
卫鸩接过,视线却盯着她红红的耳尖,像颗熟透的石榴,可爱极了。
纸上清秀凌厉的小字很是清晰。
[你是不是还是很忙的?要不你先去工作吧,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自己事的。]
狐狸眸色加深。
裴瑜总是一副怕麻烦到别人的样子,卫鸩现在已经摸透了她心中所想,如果说是之前看到这样的纸条,那他一定会胸中集起一股郁气撒不出,但现在……
裴瑜小心翼翼太久了,他现在对她只有心疼。
卫鸩将纸条随意地折了折,然后丢进垃圾桶里,随后扬起一抹笑来,“确实很忙,忙着陪我的小鱼儿。”
裴瑜一怔,脸倏地变红。
卫鸩没谈过恋爱,情话说起来倒是信手拈来,熟悉的很。
他都这样说了,裴瑜可没办法再厚着脸皮跟他讲话了。
后来,他还是带着她去吃了午饭,当然是换了一家餐厅,然后又跟裴瑜一起回到了医院。
进病房前,她特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用粉底小心盖住那一抹青色,以防被外婆看到她哭过的痕迹。
卫鸩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抿直,她这样小心翼翼地考虑着身边所有人的情绪,可她自己活的有多累。
心里一阵刺痛,卫鸩单手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攥着裴瑜的手,握得紧紧的。
他闭着眼,闻着怀里人头顶的发丝香气,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裴瑜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是她还是很顺从地靠在他怀里,毕竟,她现在是他的‘小鱼儿’……
想到这里,裴瑜的脖子又泛起可疑的粉红色。
“进去吧。”卫鸩松了怀抱,放了怀里人,手却没放开,还攥着她的。
他一松手,松木香就淡了,裴瑜心里空落落的。
她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推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卫鸩松了手,放开了裴瑜,可病床上的外婆早就醒来了,她戴着老花镜的双眼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她外孙女的手,分明是被攥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手里的。
外婆没说,而是笑着看着裴瑜。
“你看,我就说你们转完回来我就醒了吧。”
裴瑜点点头,走到病床前,紧紧握着外婆的手。
卫鸩站在她身后,目光寸步不离。
外婆眼底露出一抹挣扎来,她拍了拍裴瑜的手,又对着卫鸩说:“卫先生,麻烦你这两天的照顾了,你也挺忙的吧。”
此话一出,卫鸩和裴瑜都愣了。
裴瑜知道这是外婆的逐客令,卫鸩同样也知道,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外婆要赶卫鸩走?
卫鸩沉默片刻,又微微颔首,顺着外婆的话说了下去,“那您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裴瑜的外婆想赶他走,卫鸩还是顺着外婆的意思做了。
道了别,卫鸩直起身子,看了眼正懵懂看着他的裴瑜,抑制着想抱她的冲动,转身离开。
等到卫鸩离开了,这屋子里剩的就只是两个有血缘关系的至亲,没什么话需要藏着掖着了。
裴瑜还想问外婆什么要支开卫鸩,外婆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小瑜,你母亲快要回来了。”
裴瑜一愣,手心出了汗都不知。
外婆给她擦拭着她手心的冷汗,叹了口气。
-
半个月后。
医院那边有卫鸩找的看护,还有医生和护士,裴瑜再三确认没问题后,才只身回到了乡下。
那栋外婆抚养她长大的小房子里,承载了她许多的回忆,以往漂漂亮亮的小院子,也因为没人居住打理变得乱糟糟一片,就连家具上都蒙了灰。
裴瑜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来。
从早上忙到晚上,忙到天都黑了,期间她只随便吃了点东西。等到家里都收拾好,她的母亲还是没见人影。
裴瑜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双手支着下巴发呆。
不一会,短信提示音响起,裴瑜掏出手机,来信人的名字让她笑意渐浓。
[小鱼儿,有没有好好吃饭,等我出差回来后,周末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他把她当成孩子来哄着,裴瑜心里暖洋洋的,手指轻触手机屏幕,眼底的哀伤却愈发深邃。
[周末我有事,不好意思哦,下次你再带我出去吧。]
她现在还在乡下,回去大概是没可能的。
与他心意相同后,裴瑜不再那么克制礼貌,跟卫鸩讲话时也随意了许多。
另一边的卫鸩看了眼手机,得到的是拒绝的答复,狐狸眸子黯淡了一瞬,却也还是微笑着给她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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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
[嗯……那接下来小鱼儿要陪我两次。]
失望没关系,精明的商人如卫鸩只会抓紧机会从女朋友那里讨价还价。
果然手机铃声一响,卫鸩打开一看。
[好。]
女朋友上钩了,他笑起来,狐狸尖牙都藏不住。
卫鸩在外出差,身心俱疲,此刻心情好得很,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见她。
秘书在一旁看着老板对着手机傻笑,他只觉得惊悚,以往卫鸩一笑可没什么好事,但今天老板这笑跟以前的笑又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还真说不上来。
跟卫鸩一样母胎单身的秘书盯着老板看,直到老板已经放下手机盯回去他还不自知。
“咳。”秘书看着他的眼神愈发的热烈,卫鸩忍不住轻咳一声。
秘书终于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刚才居然一直盯着卫鸩。
“李秘书。”卫鸩望着秘书,脸上挂起了他所熟悉的‘没什么好事’的微笑。
“先生,我在。”秘书额角冷汗涔涔。
卫鸩手指轻扣桌面,漫不经心地说道,“李秘书今天看我这张脸入了神,想必是有什么感想想,这样吧,明天你给我交一份报告上来。”
关于老板的脸的报告,李秘书进公司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但卫鸩这明显是对于他太过于关心老板的私事的惩罚,上次他看了人家女孩子给老板发的好人卡,这次又盯着老板的脸看,说实在的,卫鸩没开了他他都觉得是卫鸩开恩了。
“……好的,先生。”
-
另一边,结束了跟卫鸩聊天的裴瑜,心情却七上八下。
与卫鸩在一起的短短半个月,她已经沉浸其中。
他太好了,对她克制又温柔,永远都在照顾她的情绪。裴瑜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越好,她越觉得这都是假的,不能贪恋,总有一天都会消失。
也不能怪她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裴瑜的担心并不无道理。
她看着已经打扫好但还是显得有些寒酸的小院子,脑海里回想起外婆那天在医院跟她说的话。
外婆告诉她,她母亲要回来了,裴瑜先是一怔,又在心里反复念了母亲这两个字,明明是那么亲密的关系,但是她只觉得陌生和恐惧。
别人想起母亲大概是温暖和怀抱,而她脑海里率先出现的却是歇斯底里和刀光血迹。
这些年来,母亲和父亲的消息她没刻意打听过,但也偶尔听外婆说起过。
她说父亲已经跟别人重组了家庭,还有了孩子。裴瑜听完也是淡淡一笑,这样挺好,至少不用再与母亲纠缠在一起。
而裴瑜的母亲呢,她也是外婆的女儿,却在离婚后再也没回家,十几年来没再看过一次自己的女儿和母亲。
外婆不知道她的状况,只知道她还活着,裴瑜想,活着也就够了,其他的,没什么必要了。
可她却突然要回来了,裴瑜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裴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门口一个尖利的女声就响起。
“这么破的房子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住人的。”
裴瑜从摇椅上站起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自己许久不见的亲生母亲。
18. 第 18 章
裴瑜的母亲名叫舒曼珍,裴瑜长得有七八分像她,只不过现在两个人一起走在大街上,怕是没几个人会认为这两个人是母女关系。
多年不见,以往风华正茂的美人身型瘦削,脸上的肉也不存在,骨头却异常突出,颧骨高高鼓起,深陷眼眶里的一双眼睛看人时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就像只会蚕食人类骨血的寄生虫。
舒曼珍憔悴的容颜比同龄人老了十岁不止,但是她穿的却极好,与她那简洁朴素穿着的女儿成了鲜明对比。
只是舒曼珍太瘦了,名贵的衣服挂不住,仿佛要从她身上掉下来。
看了脸又看了穿着,裴瑜搞不清楚舒曼珍现在到底过的好还是不好。
舒曼珍一进门就打量了一下这被裴瑜收拾干净整洁的小院子,眼里的嫌弃可毫不隐藏,“你说说啊,那么大个房子不要,非得卖了搬来这里住,真是可惜。”
她说可惜,那是真的觉得可惜,因为此刻舒曼珍已经在心底盘算着如果那大房子没卖的话能值多少钱,可比这小破房子值钱多了。
她说的可惜的大房子,是裴瑜外婆原本的房子,后来为了供裴瑜学钢琴卖掉的房子。
舒曼珍挑剔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院子里杵着的裴瑜。
月光下,裴瑜背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睛再无平时的温和柔软,此时此刻像掺了刀子一样凌厉的目光射向舒曼珍。
舒曼珍愣了愣,在看到这张比自己年轻时还要美丽几分的容颜时一阵恍惚,随后挂上一抹笑,朝着裴瑜走过来。
离近了,裴瑜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看着她苍老的样子。
“小瑜,好久不见啊。”
她笑,笑脸却并不让人舒服。
裴瑜没有回应,只站在原地冷冷盯着她。
舒曼珍被这十几年不见得女儿盯得毛骨悚然,但她也不怕,这孩子总归是她生的,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不是。
“小瑜,跟妈这么久没见面了,没有话说?”舒曼珍问的自然,她好像忘了自己的女儿很久之前就失去了讲话的能力。
裴瑜垂下眼,没回应她。
舒曼珍这才想起来,她离开的那一年裴瑜成了哑巴,瞧她这记性。
她一拍脑门,又对着裴瑜笑,“你这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个哑巴啊?这病怎么就治不好了?”
下一瞬,裴瑜的视线如刀子一般刺向她,眼底寒霜凝固。
舒曼珍第二次被裴瑜的视线吓到,她在心里嘀咕,这裴瑜怎么回事,眼睛跟要吃人似的,她说的也没错啊,裴瑜就是哑巴一个,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吗?她是她妈,话都不能讲了?
想到这,舒曼珍的心虚消失不见,反而挺直了腰板,瞪回裴瑜。
她是她的老娘,生她的人,她还能怕这么个小兔崽子不成?
老妇人的市井气息显露出来,裴瑜看着眼前对着她怒目圆睁的与她有血缘关系的母亲,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要说她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一点期盼,那是撒谎。一个十几年都没见过母亲的人,怎么可能不想要母爱,只是裴瑜将这点心思都压在心底了。
舒曼珍来之前,裴瑜甚至还在心里给她想到了几个她这么多年不回家,不要她的理由,现在再想想,裴瑜觉得自己单纯的可笑。
对母亲的最后一点期望,随着见到生她的人时,消失殆尽了。
再看向舒曼珍时,裴瑜的眼里已是平静无波,没有怨恨没有冷冽,像湖水一样。
舒曼珍说得对,她不会讲话,但是她现在也不想拿出自己的本子来在上面写些什么跟她沟通,毕竟一个许久不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那肯定不是为了叙旧,必定是有某个目的。
裴瑜又坐回摇椅上,垂着眼看似在发呆神游。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僵在原地的舒曼珍先忍不住了。
她往前跨了一步,一屁股坐在裴瑜面前。裴瑜懒懒地抬了眼。
“哎呦小瑜,你莫不是还在怨妈离了婚不要你?这都过去多久了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妈,没有我哪有你?你说是不是?”
舒曼珍眼珠子转了转,满脸堆笑,讨好裴瑜的意思不要太明显,裴瑜的心一阵阵下坠。
是啊,没有舒曼珍哪有她,裴瑜也清楚不过,但这也正是她觉得悲哀的地方,谁又想要这样的一个母亲呢?
想了想,她还是拿出纸笔来,在上面写下几行字,丢给舒曼珍,尽量不看对面那张苍老的脸。
别人她不了解,但是舒曼珍如今的笑容全是装出来的,毕竟裴瑜见过太多次她歇斯底里发疯的样子。
[有什么事,请直说。]
字迹龙飞凤舞,有些潦草,裴瑜连称呼都没写。
舒曼珍看了纸条,又看了看裴瑜,蓦地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呢,我回自己的家,发现房子被卖了,想见我的母亲,结果却被自己的女儿拦着,她还对我横眉冷对的。”
她看似在埋怨,实则句句都是废话。
裴瑜眉头紧皱,不是因为舒曼珍从头到尾都不想见她而伤心,而是因为舒曼珍是一句实话都不想跟她说,她想找的是外婆。
外婆还在恢复期,裴瑜不想任何人去打扰她,再加上,裴瑜直觉舒曼珍找外婆没什么好事。
裴瑜低头,拿起笔,又在上面刷刷写下几行字。
[外婆身体不好,不方便见你,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舒曼珍一见纸条上的内容,差点炸了,跟裴瑜说?跟裴瑜说就彻底没戏了。就裴瑜现在这么个对她的态度,跟个仇人似的。
可她又不能跟裴瑜发火,不然就真见不到外婆了。
舒曼珍堆起笑,可怜巴巴地对着裴瑜说:“小瑜,我十几年没见我自己的妈了,我想见她,尽尽孝,这你都要拦着吗?”
舒曼珍的脸上全是惺惺作态,裴瑜懒得看,既然她不想说实话,那就永远都不要说了,想见外婆,门都没有。
裴瑜拿起一旁她刚才做卫生时用的扫把,吓了舒曼珍一跳。
舒曼珍跳了三米远,拍着胸脯看着裴瑜,“你你你,你要打你妈不成?”
打?不,她的目的只是想赶人走。
裴瑜用扫把头指了指门口,那意思就是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舒曼珍明白了裴瑜的意思,气的脸通红,她就不信了,今天她不走,这小兔崽子还能赶她走不成?
鱼死网破,裴瑜不给她这个当妈的面子,舒曼珍也不客气,她站在大门口,冲着裴瑜叫嚷痛骂,引得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
裴瑜仿佛没看见,只一下一下地挥舞着扫把,直到将舒曼珍赶出大门外,然后利落地上了锁,将叫嚷声隔绝在外面。
小兔崽子,没良心,白眼狼,不孝子甚至还有更不堪入耳的话传入裴瑜耳中,裴瑜只能躺在床上,将头盖紧。
房子并不隔音,叫骂声和邻居们的议论声持续了几个小时,直至舒曼珍骂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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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裴瑜才将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膝,无神的大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
-
第二天,天还没亮,裴瑜就收拾好了东西,锁了门。
一晚上没有睡,裴瑜起的早早地,趁着夜色离开,不想遇到那些议论她的邻居们。
清晨的天气有些寒凉,呼出的气都瞬间凝结成了水珠,裴瑜走地快了些。
她只顾着赶路,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已经悄悄跟了她一路。
舒曼珍昨晚上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墙角蹲了一宿,就等着裴瑜出来。
蹲到后半夜,她都快要睡着了,这才听见开门的声音,舒曼珍迅速躲起来,然后又悄悄跟踪裴瑜。
裴瑜坐上最早的一班车,往自己租住的小公寓去。现在时间太早,去医院看外婆怕是会打扰她老人家休息,而她自己一夜没睡脸上憔悴的很,裴瑜决定先回家收拾一下然后等到时间差不多再给外婆带早饭。
等到跟踪裴瑜到了小区后,舒曼珍就被保安拦了下来,她进不去小区里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蹲到了裴瑜现在住的地方。
舒曼珍在小区外面转了转,心里暗暗评价起这地段的房子价格。
裴瑜租住的地方并不算好,房价也不高,但是对于舒曼珍来说,足够了。
能撺掇裴瑜外婆让这小妮子卖了房子,她就能拿到钱了。
“苍蝇腿也是肉,就是得多费点劲,裴瑜那丫头可不是个容易骗的。”舒曼珍边来回踱步边嘟囔。
可舒曼珍哪里知道,裴瑜为了外婆的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她哪还有钱,就连这房子也只是租住的。
另一边,裴瑜洗漱了一下,又换了衣服,然后在厨房给外婆做早餐,折腾了一通,时间就到了八点,天早就亮了。
她刚收拾好准备离开,手机就响起来,裴瑜吓得手一抖,不知道按到了哪里,卫鸩的俊脸就出现在了屏幕里。
裴瑜只看了一眼,脸就迅速红起来。
他似乎是刚下飞机,人还在机场,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声音嘈杂。
卫鸩的脸上有倦色,黑眼圈很是清晰,再加上他本人皮肤就很白皙,看起来更是憔悴的让人心疼。
“小鱼儿。”卫鸩轻声开口,看着屏幕里的人,目光温柔,“我提前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看见你的脸。
裴瑜红了耳朵。
卫鸩轻笑出声,出差的疲累在见到她脸的那一刻瞬间消失。
他的声音很好听,笑起来又温柔的很,裴瑜看着屏幕里的脸就愣了神。
卫鸩眼尖,透过屏幕看到了裴瑜所处的环境。
“在家里?”
屏幕有些晃动,卫鸩边走边问,裴瑜愣愣点头。
卫鸩又问:“没吃早餐吧?”
裴瑜还是愣愣点头。
过了一会,卫鸩上了车,又对着屏幕里那张漂亮的懵懂小脸说道:“那等着我,我一会就到,带你去吃早餐。”
裴瑜终于理智回笼,绯红着小脸点了点头,卫鸩轻笑着挂了电话。
而前排的李秘书可是不敢再多说一句,再多看卫鸩一眼。
那份关于卫鸩脸的报告还躺在文件夹里。
可李秘书的双眸里的震惊却怎么也藏不住。
老板恋爱了,他确信。
这么温柔的老板,他没见过。
19. 第 19 章
李秘书不敢让未来的老板娘多等,没多久就将车开到了裴瑜家的小区。
卫鸩刚下飞机有些累,眯着眼睛在车后座闭目养神。
“先生,到了。”
卫鸩睁开漂亮的狐狸眸子,上挑的眼尾有些微红,眼角有困倦的眼泪溢出。
李秘书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家老板,在心底暗暗感叹卫鸩的皮相,又在想什么人能配得上他家老板这样的容貌。
卫鸩给裴瑜发了个短信,没一会,裴瑜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李秘书定睛一看,这不是久小姐的钢琴老师吗……?
裴瑜小跑着出来,在看到卫鸩的车时,脚步慢了下来。
卫鸩没等李秘书给他开车门,而是先他一步下了车。
然后李秘书就看到,他家老板向前走了两步,直到站定在久小姐的钢琴老师面前。
接下来,卫鸩温柔地摸了摸面前人的脑袋。
李秘书用力揉了揉眼睛,终于确信眼前的这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老板恋爱的对象是久小姐的钢琴老师。
-
除了一双眸子因为见到她而亮晶晶的,卫鸩的脸上都是倦色。
裴瑜有些心疼。
他这样就应该直接回去休息,而不是第一时间跑来见她。
可心疼归心疼,裴瑜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小甜蜜。
她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卫鸩的眼尾,有湿漉漉的触感。
卫鸩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了一下。
“只是有些没睡好,不用担心。”他解释。
裴瑜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等到吃完早饭就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乖乖吃饭,怎么好像又瘦了。”卫鸩问,刚才捏她手的时候,握在手里的全是骨头。
裴瑜的脸倏地红了。
他在胡说。
卫鸩才离开几天,她怎么可能会瘦。
卫鸩却不这么认为,自打认识她的那一天起,裴瑜身上就没几两肉,几天不见她肉眼可见的瘦了。
“走吧,去吃饭。”他牵起裴瑜的手,拉着她准备上车。
裴瑜顺从地跟着他。
李秘书准备好了要给未来的老板娘开车门。
“小瑜!”
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声音很尖锐又很急切。
裴瑜一惊,手指变得冰凉,忙甩开卫鸩的手。
卫鸩一怔,转过身看到的就是她略显惊慌的样子。
“怎么……”他的话还没问完,刚才那个叫住裴瑜的声音又响起来。
“小瑜。”舒曼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三步两步跑到裴瑜面前。
裴瑜眸子里全是震惊,她不知道舒曼珍是怎么找到她家的。
她戒备地看着舒曼珍,身体下意识地往卫鸩身边靠近。
舒曼珍眼尖,看到了裴瑜的动作,心底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哎呦小瑜,这位先生是谁啊?是你男朋……”
舒曼珍假言假语的话还没问出来,就被裴瑜扯住胳膊拖着走。
裴瑜动作很大,恨不得将舒曼珍拖着。
卫鸩看地直皱眉,想跟过去。裴瑜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她转过身,眉目凌厉,冲着卫鸩摇了摇头,眼神里还掺杂了一丝请求。
别过来,求你了。
于是卫鸩被她的目光震慑了一瞬,再反应过来时,裴瑜和刚才那个中年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站在原地,皱眉。
李秘书尽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
裴瑜拽着人走了好远,直到确信远离了卫鸩的视线,她才松开了舒曼珍。
舒曼珍也不生气,她揉了揉胳膊,笑嘻嘻地看着裴瑜。
那视线里掺杂了让裴瑜觉得反胃恶心的东西。
“行啊,不愧是我的女儿,挺厉害的,居然傍上了这么个有钱人啊。”舒曼珍啧啧道。
自从那车一进小区她就注意到了,这些年来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打眼一看她就知道这车的主人肯定是非富即贵,她还在心理暗暗羡慕,不过下一秒,让她意外极了,这有钱人来找的居然是裴瑜。
再结合刚才裴瑜捂她嘴的表现,舒曼珍确信,这男人跟裴瑜肯定不是什么干净的关系。
裴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生她的人。
她在说什么,什么傍上?她把她想成了什么人?
舒曼珍可不在乎裴瑜的想法,她又继续说:“怪不得你看不上家里的老房子呢,傍上这么个人,那房子确实不必放在眼里。”舒曼珍现在可不埋怨裴瑜外婆卖了那房子了,毕竟刚才那男人,买多少个房子都不是问题。
“小瑜,你说你啊,是不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把你生的这么好看,那人能看上你?”
“你别说啊,还真是厉害,你不会说话还能勾搭上有钱人,这本事换个人还真没有。”
与十几年不见得母亲相见后的一天,裴瑜被自己的母亲安上了傍大款,狐狸精,勾引男人等等的不计其数的恶心人的标签。
她的母亲第一次见到她跟卫鸩站在一起,就已经按照世俗的想法将两人的关系钉上了耻辱柱。
裴瑜很久之前就在想,她的确是配不上卫鸩的,她犹豫过,害怕过。
冲动大于理智,对他的渴望促使裴瑜跟卫鸩在一起后,她又告诉自己,把自己变得足够优秀,足够配得上他,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就会变淡。
可今天,她的母亲毫不客气地将她内心最害怕的东西点明出来了。
舒曼珍用最难堪的方式提醒了她,无论她多么努力,都够不上卫鸩身边人的位置。
耳边是中年女人絮絮叨叨的聒噪,裴瑜低着头,红着眼,脑海里乱糟糟一片。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再看向舒曼珍时,眼里已经平静无波,除了一点点的血丝暴露了她之前的情绪。
被她这么一看,舒曼珍住了嘴,不再嘟囔。
然后她又想,本来想跟踪裴瑜找到外婆,现在省事了,干什么还找外婆商量着卖房子的事啊,直接找裴瑜就行了啊。
本来寻思裴瑜这倔脾气这清高的劲儿是不可能给她钱的,但今天一看,舒曼珍觉得她也不过如此,这“清高”的人都直接傍大款了,都卖给有钱人了,那她这个当妈的,想问这女儿要点钱也不过分吧,反正都是卖,卖了的钱用来孝敬母亲也合理。
于是舒曼珍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讨好裴瑜,“小瑜,妈跟你说实话,妈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借钱。”
“妈本来想着找你外婆商量看,毕竟你是个孩子,手里没有几分积蓄。”
裴瑜不知道她的思想有多么肮脏。
她话里说的是不想麻烦裴瑜,可裴瑜听得是越来越心惊。
之前她就在想,舒曼珍为什么会突然间回来,原来……是为了要钱。
幸好,没让她见外婆,不然外婆一定经不起刺激。
终于弄明白了母亲的来意,裴瑜内心一片寒凉。
舒曼珍自顾自的说着,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管是裴瑜还是外婆都可以。
“小瑜,你就哄哄你傍上……”的男人,舒曼珍话还没说完,就被裴瑜尖锐的视线给震慑住,生生地改了口,“……你就哄哄你男人,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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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妈拿点钱,也算是报答妈生了你的恩情。”
舒曼珍一番话说完,接下来就期待的看着裴瑜。
裴瑜的眼角迅速红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愤怒。
她咬着下唇,哆嗦着从包里翻出本子来,然后用力地在上面写字,笔尖刺穿了纸张。
下笔时手都是抖得,可握笔的力气却不小,裴瑜手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她写完,撕下来,用力地甩在面前人的脸上。
舒曼珍被纸边刮了一下脸,疼的她当场就要骂,可又生生忍住。
她捏起纸来,纸上是裴瑜龙飞凤舞咬牙切齿的几个大字。
[我跟他没关系。]
舒曼珍看完,冷笑一声,扔了纸。
她双手抱胸,看着因愤怒而不停抖动的裴瑜。
“你骗鬼呢?那男人又是搂你又是抱你,你跟我说你跟他没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妈的给你丢脸了,觉得我这当妈的拿不出手?”
舒曼珍边说边逼上前,眼神恨不得生吃了裴瑜。
“你卖了还立什么牌坊啊?装什么清高啊!你……”
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让裴瑜怔忡,视线渐渐模糊,有什么东西从记忆里逃出来,熟悉的让人觉得可怕,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舒曼珍接下来的叫骂,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的身子一歪,裴瑜用力将她推开。
舒曼珍撞在了墙上,半边身子疼的要命。
“小兔崽子!”舒曼珍抄起自己的包就要打裴瑜,却被裴瑜又一次推开,再抬起眼时,舒曼珍彻底怔住。
眼前的裴瑜,就像是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双眸充满了赤色,眼神凌厉地像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凌迟着舒曼珍。
情绪涌起,裴瑜浑身颤抖,那双平时用来弹钢琴,被人称赞的秀美双手,此时握紧,骨结咯吱作响,看起来很是骇人。
接下来,舒曼珍看到那双赤色眸子里,流出两行泪来。
“滚。”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锯扯出来的,难听的很。
那声音不像是用声带发出来的,而是扯着嗓子用力嘶吼出的。
喉咙灼热得要冒出火来。
她盯着她,将全身的愤怒努力压抑住,任由眼睛流泪,眸子瞪着她,眨也不眨,而那泪水一颗一颗滴落,仿佛那泪珠不是从裴瑜身上出来的东西。
舒曼珍吓得腿有些软,再回过神来时,裴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她扶着墙,支起身子,拍着自己的胸脯,好半天才镇定下来。
“跟那男人没关系就没关系呗,干什么发这么大火。”她嘀咕,劫后余生般擦了擦头顶的汗。
钱还是没有着落,但是她想起裴瑜的那张脸,就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得了,还是找外婆吧,总比惹裴瑜这小兔崽子强。
-
手机铃声响了又响,裴瑜没接。
卫鸩的电话一通通地打过来,足以看出他有多么急切。
裴瑜终于拿起手机,淡漠地瞥了一眼屏幕,悲哀溢出眼角,她笑了笑,按下关机键,世界一片清净。
果然啊裴瑜,你没有可以任性的资本,你早就该清楚,有些人,是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的。
你的全世界都在反对,你的勇敢在现实面前就是个笑话。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奢求幸福。
难道你要将你身边的恶人,你周围的麻烦,你沾染的污浊,你要将这些带给卫鸩吗?
你要将他拉入你所在的泥潭里吗?
及时止损吧,裴瑜。
她闭上眼睛,突然觉得疲惫不堪。
20. 第 20 章
卫鸩是晚上才联系到裴瑜的。
期间他打了许多通电话,一开始只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变成忙线。
卫鸩额头青筋一跳,撇下正在开会的一众员工,就要开车去找裴瑜,没想到却在这时收到了她的短信。
她说手机放在一旁,没听到铃声,后来自动关机了。
卫鸩手握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裴瑜的短信,总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一会开完会就去她家。
可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卫鸩还是没有去成裴瑜家,原因是卫鸩的爸,卫老爷子回来了。
卫觅松和妻子成冰月在将公司交给小儿子卫鸩之后,两个人便出去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去了,期间两个人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不打招呼就跑回家,原因嘛,大概就是卫老爷子年轻时只手遮天惯了,老了也是如此,做事就随心所欲了,对待自己的子女更是想一出是一出。
卫鸩接到陈管家的电话后只能先回家,等晚一些再去看裴瑜。
黑色的车子开进卫宅时,已经是灯火通明一片。
以往冷冷清清的豪宅,难得一见的这么热闹。
主位上坐着端庄威严的卫老爷子,成冰月坐在他身侧,优雅的贵妇人与卫久的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主位下,卫久和卫蓉坐在沙发两侧,两个人谁也不理谁,而平时活泼调皮的卫久此刻也变成了小猫儿,乖得不像话。
卫蓉脸冷得能结出冰来。
卫鸩一进门,额头就跳了一下。
在看到主位上的父母时,他走到卫久的旁边挨着孤零零的她坐下,然后跟父母打了招呼。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成冰月握着丈夫胳膊的手一僵,暗道不好。接下来,茶杯顺着卫鸩的脑袋处飞过来,卫鸩反应迅速地躲过了。
杯子砸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怎么,我跟你妈回来还要先通知你?”卫老爷子刚扔了茶杯的手还是抖得,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卫鸩。
卫鸩皱眉,幸好那杯子里没有热茶。
他又看了眼卫久,卫久对着他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被伤到,卫鸩这才放心。
“您这是干什么,每次回来都要送我这样一份大礼?”卫鸩起身,以眼神示意佣人收拾了残局。
“哼。”卫老爷子冷哼一声,“我看我跟你妈是管不了你了,这卫家哪里还有我俩的位置,赶明儿你就上街边找我们得了。”
卫觅松的话越说越离谱,活脱脱一出卫鸩要把父母赶出去住大街的语气。
打从一进门卫鸩就发现了,卫觅松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起来二人回来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卫鸩瞄了一眼冷着脸的卫蓉,又对着卫觅松说:“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二老怎么会去住大街,这卫家是您说的算,要住大街那也只能是别人。”
他说的轻松,狐狸眼微微眯起,真诚无比。
可他说完,卫老爷子又是一个猛瞪,“我说了算?!我要是说了算,那余婉丫头怎么哭着告诉我你有了别人不要她了?你要是听我的不早就跟她结婚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
卫老爷子自从卸任给卫鸩以后,带着妻子游山玩水,生活得恣意又轻松,可这几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非得要卫鸩结婚生孩子,跟催命符似的,在余婉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个余婉是他老人家安排得了。
听到老爷子这话反应最大的不是卫鸩,而是一直冷着脸的卫蓉。
在老爷子安排的商业联姻下,她的生活已经被毁的一干净,而如今父母又要毁了卫鸩的人生。
卫蓉紧握的手微微颤抖,卫鸩暗暗看了一眼姐姐,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卫鸩余光扫了眼自己的母亲,成冰月与卫觅松是老夫少妻,向来是老爷子说什么她做什么的,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和脾气,自己的妈是半分都指望不上。
“爸,余婉跟您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是您儿子,我说的话,您能不能信三分?”
卫觅松脸色一僵,随即缓和了一些,卫鸩这才继续说。
“我确实是对余婉没什么好感。”他刚说完,卫觅松就气得要站起来,而卫鸩很快地就又说,“可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人,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都在单身,如果有了女朋友肯定是第一个带回来给您看的。”
卫老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卫鸩,当初余婉那丫头来告状的时候,说卫鸩有了别人,还将那女人的样貌都描述出来了,听起来很可信,可眼前的儿子确实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感情经历,怎么会突然谈恋爱,这下子信谁卫觅松心里的天平也开始倾斜了。
“您知道吗,就因为您的安排您的纵容,余婉已经擅自出入公司许多次,拿着您的话搅乱了我的生活和工作,我这才说我有了女朋友,想让她自己放弃。”
卫鸩说完这番话,卫老爷子这下子已经彻底信了卫鸩。
他是想让儿子赶快结婚,但也不希望未来的儿媳妇是这样的德行。如果那余婉丫头真的如卫鸩所说那么刁蛮,那就作罢,还没进门就这样,进了门卫家不得让她翻了天?
沉吟片刻,卫老爷子又说:“你真的在外面没人?”
卫鸩的妻子,只能是卫老爷子看好并安排给他的,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卫鸩别想带回家。
卫鸩点点头,“没有。”
他与裴瑜交往的事,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所以在场的人都以为他说了实话。
卫鸩不能告诉卫觅松裴瑜的存在,就如当初卫蓉与他说得,一旦老爷子知道了裴瑜的存在,那一定会下手,卫老爷子的手段只会用在裴瑜的身上,他绝对不会让裴瑜进卫家门。
卫鸩只能先瞒着这边,保护裴瑜,然后再想办法。
拐棍杵地,卫觅松起身,成冰月跟着起来。
穿着唐装的卫觅松站起身来与卫鸩的身高齐平,带着压迫感的视线直直扫向卫鸩,“既然余婉那丫头你看不上,那就算了,过两天有个宴会,你跟我一起去,你李叔伯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你们认识一下。”
命令地说完后,也不等卫鸩开口,就由着成冰月扶着他跟他上了楼。
而这自始至终,卫家二老都没跟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说一句话。
等到关门声响起,卫鸩才收回视线,微眯起双眼。
卫蓉不如弟弟淡定,气的胸口都在起伏。
卫鸩拍了拍卫久的脑袋,让她上楼去休息,卫久很乖的应了,客厅里只剩下卫家两姐弟。
“你要怎么办,一个解决了又来一个,你不结婚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卫蓉冷着脸说,“还有你喜欢的那个丫头,你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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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望着他松口让人进门?”
话说到最后,卫蓉都忍不住冷笑出声,指望卫老爷子有松口的那一天,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裴瑜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一个哑女,无身份无背景,学历是漂亮,可是有什么用,卫家不会接受像裴瑜这样的身份背景干净到寡淡的儿媳妇。
卫鸩垂着眼沉默。
许久,他开口,“我不想跟别人结婚,别人也不能逼着我,我想跟谁在一起,那也是我的选择。”
他这话,就是铁了心要跟裴瑜在一起的意思了。
卫蓉看着自己的弟弟,心里想着如果当初她有卫鸩一半的决心,是不是如今的生活也不会变成这样,可是就算有决心,又能改变事实吗?
思来想去,只能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需要姐帮忙的,只管跟我说。”
她能做的到的,会全力帮助她的弟弟。
-
裴瑜坐在床上,脑中混乱的思绪已经理平。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已经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许久了。
直到门铃声响起,她才动了动麻痹的身子,起身开门。
因为坐了许久身体麻木,一开门便扑进了门外人的怀里。
卫鸩乐得接了个满怀,抱着投怀送抱的美人儿进了屋关了门,然后在裴瑜耳边呢喃,“投怀送抱,这么想我?”
以往的裴瑜一定是羞地推开他,可现在却窝在他怀里,一反常态地点了点头,两只大眼睛就那样看着他。
卫鸩一愣,随即狐狸眸子里像着了火一样。
“怎么这么乖。”乖到有些反常。
他压在她耳边,呼吸喷洒地她痒痒的。
裴瑜埋在他胸前,抑制住眼眶中的酸涩,只紧紧地贴着他。
要怎么告诉他,她也很喜欢他,却不能再那么喜欢他。
“小鱼儿。”卫鸩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一下一下咬着她的耳朵,裴瑜没躲。
卫鸩咬够了她的耳朵,抬起脸,捏着裴瑜的下巴,让她与他对视。
裴瑜是个天生的表演家,她要撒谎时,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你,就让你什么都相信了。
就比如现在,她这样看着卫鸩,让卫鸩丝毫察觉不出她刚刚情绪的崩溃。
“为什么不接电话。”再呢喃嘶磨卫鸩也没忘了正事。
裴瑜眨了眨无辜的双眼,指了指手机。
那意思就是,我给你发短信解释了,你没看到吗?
卫鸩眼睛微眯起,仔仔细细看着裴瑜,“没别的原因吗?”
裴瑜摇了摇头,依旧用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卫鸩。
卫鸩看了又看,最终只叹了一口气,将人拥在怀里。
“你吓死我了,小鱼儿。”
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裴瑜双手颤抖,轻轻回抱他,在他背后安抚轻拍。
卫鸩与她享受着和谐的安静。
至于下午那个老妇人,裴瑜不想说卫鸩也不问,当时裴瑜给他的眼神里就带有了求他不要问的讯息,他记得,所以尊重她的决定。
闻着怀里人的发香,卫鸩闷闷说道:“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啊,我可以保护你的,小鱼儿。”
裴瑜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温柔地声音,终究是没忍住让眼泪自眼角溢出。
21. 第 21 章
松木香味让裴瑜仿佛身处温柔乡里,她偷偷吸了吸鼻子,将那几滴眼泪隐去。
再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没有异常。
片刻的宁静对裴瑜来说已经足够了,于是她推了推卫鸩,准备将人赶走。
卫鸩看着瘦,实际精壮的很,裴瑜摸推他时摸到了他衬衫下硬硬的肌肉。
卫鸩不动,皱着眉看裴瑜。
“好无情的小鱼儿,怎么我才来了没一会儿就要赶我走?”
他还想再赖在女朋友这里一会呢。
裴瑜一怔,然后冲着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墙上的钟表。
卫鸩看懂了,她是在告诉他,时间太晚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可他不想听裴瑜的,此时此刻就只想耍无赖。
有力的臂膀突然钳住裴瑜的,然后他虚弱地倒在裴瑜身上,轻轻压住她,漂亮精致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裴瑜听到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有吃饭呢。”
呢这个尾音,愣是让他说得婉转悠长,听得裴瑜一阵酥麻,心跳都乱了三拍。
于是裴瑜狭小的公寓里,就坐了这么一尊大佛。
卫鸩支着下巴惬意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狐狸眸子微微眯起,嘴角也不自觉上扬,就像那偷吃了东西的狐狸一般,满足的很。
如果他能变出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来,那么此刻他已经在舔舐着自己的爪子,眸子半阖似在小憩。
而实际上,卫鸩的脑袋里出现了他此生从来没有出现过得东西。
活了这么多年,他的生活井井有条,但也毫无乐趣,也体会不到那些让人为之冲动的感情,在外人眼中他无疑是成功的代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生活就像代码程序,平静无波。而如今,裴瑜,就是他的冲动。
他突然觉得,就这样跟她在一起,过平常人家的小日子,一定会比现在来的更加幸福。
裴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简单地做了几样菜,然后端上桌。
她自打离开外婆出来开始,就一个人住,裴瑜口淡,吃的东西寡淡,可卫鸩却吃她做的菜吃得很开心,眸子都舒服地眯起来。
裴瑜看着他满足的脸,第一次对自己的厨艺感到自豪。
吃过了饭,人也该走了,裴瑜出门送他,月光下,卫鸩的脸忽明忽暗,裴瑜渐渐有些看的不太真切。
“我走了。”他说,声音淡去,随着人影一起消失在月光里。
裴瑜恍惚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脑海中产生了一种他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的错觉,他就像她脑海中的幻像,下一秒,就消失了。
于是,那小小的身影狂奔出去,自身后用力抱紧了那走远了的人。
要怎么劝说自己放弃他才好。
已经走远的卫鸩被身后的拥抱惊了一下,旋即转身,然后将轻轻裴瑜正面抱在怀里。
她抱着他,埋在他怀里不讲话。
卫鸩的手一下一下梳着她秀丽的头发,在月光下只漏出下半张精致的脸来,嘴角抿地很直。
他的小鱼儿,心事太多,藏得太深。
-
李家的宴会在三天后,卫觅松早早地就让卫鸩把那天空出来,让他收拾好了穿得干干净净地,不许吊儿郎当。
看似在发呆实际上在偷偷听着大人讲话的卫久撇了撇嘴,外公对自己的儿子可真没自信,就小舅那张脸,套个麻袋都能引起一阵时尚潮流。
卫鸩应了卫觅松,他暂时不想惹自己的爸生气,反正就是个宴会,应付过了让卫觅松和成冰月放心地离开,该游山玩水就去,也就完事了。
于是最认真准备参加宴会的,反倒是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爷子。
李家在当地算是颇有名气,但相比于卫家来说那就要差上许多。卫家历来的掌权人都是以低调为主,但低调也不代表他人不知道卫家的地位。
所以卫家的车子一进入庄园,侍者就打起了十分的精力去招待这车上的客人,甚至于比照顾李家的人都更加仔细。
成冰月扶着卫觅松下了车,一下车,李家的老爷子就上来热情地打招呼,说着许久都没见他的客气话。
李卫两家的老人交谈甚欢,而卫家这个正经的掌权人卫鸩反倒是懒懒地靠在车门上。
卫觅松吹了一下胡子,瞪着卫鸩。
“阿鸩越来越有当家人的样子了。”李叔伯笑着说。
卫觅松听了只觉得臊得慌,他这儿子往那一靠,站没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街溜子。
于是他轻哼一声,“他有个什么样子,你可别夸他,他比李公子差远了。”
李叔伯尴尬一笑,心里想着卫老爷子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自打卫鸩接管卫家以来,谁人不知这卫小公子的手段,莫说他儿子比不上,就是年轻时的他那也差的多了。
李叔伯不知道的是,卫觅松出去这两年游山玩水,很少主动打听家里的情况,所以在卫觅松的印象里,卫鸩还是那个毛头小子,卫觅松是真的觉得卫鸩没什么本事。
卫鸩也无所谓自己父亲的阴阳怪气,他对着李叔伯恭敬点头,微笑打了招呼。
李叔伯受了他这一礼,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说起来在得到了卫觅松要安排他儿子和他女儿见面的消息时,他还真是又惊又喜。如果能跟卫家攀上亲家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更何况卫家的小儿子又这么优秀,是个青年才俊,但今天只是让两个孩子互相认识一下,能不能发展还要看两个人的缘分。
说着聊着,李家宴会的重头戏,李叔伯的女儿李可儿就出来了。
李可儿身材极好,个子高挑,长相又艳丽,一头大波浪衬得她更加妩媚动人。许是在国外待久了,她的皮肤不是白皙的,反倒是健康的小麦色。
这么个漂亮的,与一众肤白纤瘦的美女形成鲜明对比的明媚大美女一出来,气场自信又有魅力,很快就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李叔伯骄傲地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三分。
卫鸩只懒懒地扫了李可儿一眼,又继续闷头喝酒。
卫觅松气得又瞪了卫鸩一眼,卫鸩只好抬起头,余光看见那小麦色的美女正朝着他走过来。
走进了,卫鸩的眉头皱起。
李可儿身上的香水馥郁浓烈,就像她本人一样热情奔放,卫鸩消受不起。
李叔伯给卫鸩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卫鸩懒懒地抬起酒杯与对方隔空碰杯,算是打了招呼。
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气的卫觅松差点又要暴走,李叔伯眼疾手快的拉过卫觅松,说着给年轻人一点空间,让他们自己聊。
于是刚才一众人里就只剩下了卫鸩和李可儿两个人。
李可儿不是小家碧玉,相反的,她很有主见又很大方,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凑近卫鸩,跟他搭着话。
先前她爸说让她认识一个人,含蓄表达了有让两个人相处试试看的意思,她其实蛮反感的,作为有独立思想的女性,她最讨厌被安排,可是今天在看到了自己要认识相处的对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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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接受安排也没什么不好的。
卫鸩就像一个遗世独立的公子,在人山人海的宴会中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男人看着是个冷淡的,可越是这样的男人就越能激发起李可儿的兴趣。
于是她丝毫不介意卫鸩的冷漠,反倒是一直不停地找着话题,在面对卫鸩单个字且漫不经心的回应后她也不恼火,反而对卫鸩的兴趣更深。
耐心告罄,在李可儿还要继续说下去时,卫鸩放下手里的酒杯,发出“叮”的一声,成功地让李可儿住了嘴。
卫鸩狐狸眸子抬起,看着眼前的李可儿,轻轻开口,“李小姐,我与你说实话,我来这个宴会,是被我家老爷子逼着来的。”
“他年纪大了,我怕他被我气出病。”
李可儿一怔,旋即笑出声来,“你还蛮孝顺的嘛。”
卫鸩皱眉,这女人是在装傻还是真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我听说李小姐很有主见,与我一样,都是讨厌被安排的,所以今天我们两个就当是走一个过场。”卫鸩又继续说,话都点明了,他就是明着告诉李可儿,他来这里没有要和她继续发展的意思。
这话说完,李可儿的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刚才她就有意地装傻,没想到接下来卫鸩直接明着跟她说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明确地拒绝,她虽说不是什么顶级美女,可她想追的人就没有追不到手的,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而卫鸩,则是她有史以来碰上的第一个钉子。
卫鸩略带歉意地与她隔空碰杯,喉结上下滚动,酒杯里的酒就进了肚。
李可儿脸色微僵,下一秒也举起酒杯,微笑着喝了酒。
今天在这个宴会上,两家也只是让她跟卫鸩认识一下,能不能继续发展还要看两个人的意思,这样看来,她来之前的担忧还真是多余的,她之前还怕对方对她有好感,可现在看来,是她太过于自信了。
卫鸩喝了酒,就欲离开,可李可儿还是在他要走时叫住了他。
“卫鸩,如果你与我在一起,对卫家和李家,都有巨大的好处。”李可儿幽幽地说。
她还是不甘心被这个男人拒绝了,征服欲使她蠢蠢欲动。至少……利益和美色,他总有一样会动心的。
她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卫鸩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她只当卫鸩是为了商业联姻想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才来的这场宴会。
但李可儿不清楚的是,卫家的家底要比李家雄厚太多太多,卫鸩也不是个需要商业联姻才能稳定住卫家的人,卫家也不需要,但卫家的儿媳妇背景不能太寒酸,不说要跟卫家齐平,但至少要有点地位。
所以卫觅松让卫鸩来这宴会,存粹是想给自己儿子找一个家世背景并不算差的姑娘家赶快结婚生孩子。
可这些她父亲都没有跟她说清楚,他没告诉自己的女儿卫鸩的背景,只含糊介绍了卫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高气傲,要是知道了卫鸩的身份背景那肯定就会觉得自己是高攀了卫鸩。
卫鸩听到她说完那句话,果然顿了下,李可儿见他这反应,心里想着自己的话果然起了作用。
她嘴角勾起笑,男人嘛,除了美色就是利益。
但下一秒,卫鸩却轻笑出声,李可儿笑容僵在脸上。
“李小姐,我还没有到需要牺牲掉自己的婚姻来换取利益的地步。”他笑,笑意却不及眼底,狐狸眸子里满是薄凉,“告辞了。”
22. 第 22 章
卫鸩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先离开了宴会。
卫觅松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已经走了,此时此刻他正跟李家的老爷子聊天,美其名曰给卫鸩和李可儿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相谈甚欢,直到一个声音传出来,打破了祥和的气氛。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但精气神极好的老人,拄着拐棍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
卫觅松眼睛微眯,来人是个熟悉的人。
谢老爷子上次与卫家人的碰面,还是在他大儿子谢云的宴会上。
当时的裴瑜为了她外婆的医药费,答应了谢老爷子做他那个短命鬼小儿子谢林的媳妇。
在那场宴会上,裴瑜被谢老爷子的仆人阿川领着要去见谢林,结果被大儿子谢云发难,硬是要逼他承认裴瑜是他找来给谢云做媳妇的,就在这时,卫家的卫鸩突然站出来,说裴瑜是他的人。
后来,裴瑜和卫鸩都走了,谢家的人以及一众宾客面面相觑,谢老爷子气的脸通红,并在心里记了这两个人一笔。
谢老爷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卫觅松,卫觅松被这眼神看的莫名,他想了又想,实在是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谢家的人。
“许久不见,谢兄身体还好?”这是在别人家的宴会上,卫觅松还是尽量以和为贵,他主动跟谢老爷子打了招呼。
可没想到谢老爷子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卫觅松。
“哼,托卫家的福,没到棺材里那一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一愣,李老爷子的脸色尴尬极了,而卫觅松则冷了脸。
他虽然将卫家甩给他儿子了,但是他也不是任人揉搓的。
“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您老的身体如何,跟我卫家何干?我卫家可没有那本事能将人咒到棺材里。”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谁也不让谁,直到谢老爷子不再客气,直接发泄了自己心中的一口闷气。
“我说卫家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你儿子卫鸩明明有了女朋友,你还敢要将李小姐介绍给他?”
卫觅松一怔,挽着卫觅松胳膊的成冰月也是一愣,而李老爷子则更是惊愕。
卫鸩要是真的有了女朋友,那卫老爷子还让他见他女儿是什么意思。
恰好这时,李可儿自己走了过来,身旁不见卫鸩的身影。
卫觅松沉着脸,不言语,成冰月拍了拍丈夫的胳膊,微笑着对李可儿说,“可儿,卫鸩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李可儿看着眼前几个面色不太好的长辈,自己也是一脸尴尬,“他,走了。”
“咚”的一声,拐棍杵地,卫觅松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成冰月尴尬地跟在场的人打了招呼,转身匆匆追上了丈夫的脚步。
-
卫鸩离开宴会以后,让秘书送他来到了裴瑜家所在的小区。
宴会上的酒劲,此刻已经上来,他的眼神不似平时那般清冷,而是有些迷蒙。
在楼下待了一会,他被李可儿和卫觅松弄得有些烦躁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一些。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跟裴瑜毫无阻碍地在一起。
裴瑜家的门被敲响的时候,她吓了一跳,随后她穿着拖鞋,磨磨蹭蹭地来到门口,透过猫眼却看不到任何人。
裴瑜捏着电话,决定下一秒如果那人还在门外她就报警。
这几天,由于舒曼珍的出现,让她精神紧绷,她怕舒曼珍会跟踪她找到外婆,所以出行格外的谨慎,来人敲门也是不敢轻易开门。
裴瑜等了一会,没听到敲门声,心想门外的人是不是走了,结果突然间,手里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裴瑜手忙脚乱的接了电话。
“开门,小鱼儿。”卫鸩对着电话听筒轻声说。
裴瑜这才知道门外站的究竟是谁。
她松了口气,开了门。
门一打开,随着冷风进来的,还有卫鸩高大的身躯。
卫鸩跻身进来,裴瑜有些局促。
她已经准备睡下了,换上了毛茸茸的睡衣,头发也柔顺地披在肩头。
现在时间并不早了,卫鸩的突然出现让她有点不自在。
由于喝了酒,卫鸩的脑袋已经没有平时那么清醒,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裴瑜的小动作。
他只想着要来看女朋友,于是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已经睡了吗?”他低着头问身前的她。
裴瑜一怔,摇了摇头。
是换了睡衣的,但是还没睡着。
卫鸩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微凉。然后他驾轻就熟地拉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等到坐在一起了,离得近了,裴瑜才发现他眼底都是血丝,眼神也奇怪的很。
他再一开口,裴瑜终于知道了卫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是酒精的味道。
他今晚上什么都没吃,只喝了酒。
他穿的很正式,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裴瑜想,他应该是参加什么重要的酒局了。
裴瑜愣神的时候,卫鸩的酒劲上来了,突然间将人扑倒在沙发上。
他在上,她在下,他将她罩在怀里,裴瑜头上一片阴影。
他看着瘦削,其实身体精壮,力气也不小。
裴瑜吓了一跳,只能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不似平时清明的双眼。
狐狸喝多了,一笑更加邪气。
卫鸩则满意地看着裴瑜的小脸,她惊讶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嘴巴红红的,耳朵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下一秒,他头晕的很,彻底倒在裴瑜肩头,在她耳边呢喃,“小鱼儿,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话说到一半,他就彻底没了声音,整个人醉死过去。
他要想什么办法,要做什么呢?
裴瑜不知道,也没心情去问了。
因为自他倒下来的那一刻起,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以及另一种不属于他的味道,女人的香水味。
裴瑜瞪大眼睛,许久没有动。
第二天一早,卫鸩在裴瑜家的沙发上醒来。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裴瑜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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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他唤了一声裴瑜,没人应他,茶几上的纸条却吸引了他的视线。
纸上是他熟悉的小字,裴瑜说,她去医院看外婆了,还让他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
卫鸩一愣,随后将纸条放下。
他看了一眼表,现在才六点,裴瑜去看外婆是不是早了一些。
卫鸩的眉头皱起。
-
卫家。
几乎是一夜未眠的卫觅松,此时正在翻看着下面的人找来的资料。
看着看着,他额头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成冰月同样是一夜未睡,陪着丈夫。
与卫觅松一同到家后,卫觅松就告诉她,第一,卫鸩在外面有女朋友这件事,不作数。第二,他要那个女孩子的所有资料,尽快。
成冰月虽然一向是以丈夫的话为准,但此刻她却有些担心,卫鸩不是卫蓉,他比卫蓉多了许多锋芒,她这个儿子看似顺从孝顺,实际上反骨的很。丈夫这样做,恐怕自己的儿子不会顺从,反而会引起更大的矛盾。
但成冰月的担忧在卫觅松这里没什么用,卫觅松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于是一大早,来人就送了裴瑜的资料过来。
由于裴瑜是卫久的钢琴老师,所以下面的人查裴瑜也就容易了许多。
卫觅松越看,脸色越是不好。
怪不得卫鸩要跟他说他没有女朋友呢,这个裴瑜的背景素的可怜,而且还是个哑巴,他怕是知道说了一定会得到他的反对所以瞒着吧,这人还是陈管家给卫久找来的钢琴老师,荒唐!
卫觅松脸色愈发的不好,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卫鸩都不能跟这样的女孩子扯上关系。
“陈管家。”卫觅松的脸一冷,冷声唤了陈管家进来。
陈管家佝偻着腰进来,听从卫觅松的吩咐。
“你去,辞退了小久的钢琴老师。”卫觅松冷声吩咐。
陈管家一愣,不知道裴瑜是怎么让卫觅松不顺眼了,明明她这段日子请了假都没来过卫宅,也没见过卫觅松,根本就不可能得罪他啊。
许久得不到老管家的应答,卫觅松又冷声重复:“有问题吗?”
陈管家咬了咬牙,想着裴瑜的好,还是开了口:“老爷,这裴老师是久小姐的这么多钢琴老师里教的最好的一个,再找别人可不容易啊。”
由于卫觅松是卫久的外公,所以陈管家说话委婉了许多,他想说的其实是,能找到像裴瑜这么有耐心,脾气好,专业能力过硬,最重要的是能忍受久小姐的老师,那可太难了。
陈管家还是想争取一下。
可卫觅松却冷哼一声,“我说辞退她,你就去辞退,哪里来那么多废话,我卫家想找一个钢琴老师还没那么费劲,再说,一个哑巴来教我的外孙女,不知道是在寒碜谁。对了,接下来小九的钢琴老师,只能是男的,听见没有。”
卫鸩真是没出息,一个钢琴老师还是个哑巴也能入他的眼,卫觅松越想越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陈管家一惊,看来卫觅松对裴瑜做了调查,他不敢再言语,只难为着要怎么跟裴瑜说这件事。
23. 第 23 章
昨晚上在卫鸩身上闻到的香水味,让裴瑜彻夜难眠。
于是一大早,天还没亮,她就蹑手蹑脚地收拾好自己,在卫鸩醒来前离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卫鸩,怎么开口提这件事。
因为有些精神恍惚,她没注意到自己身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人。
到了医院时,外婆还睡着。
裴瑜没进病房,只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孙医生说外婆年纪大了,对心脏的接受并不太好,排异反应也很严重,裴瑜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脸色白了,可她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外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眼下时间还早,裴瑜决定先出去给外婆买点吃的,等到她回来了外婆应该就醒了。
裴瑜转身离去,另一个身影在她离开时就偷偷地钻进了外婆的病房里。
等到裴瑜买好了早餐回到病房时,从走廊里就传来激烈的有些熟悉的争吵声,她汗毛竖起,裴瑜扔了早饭,三步两步走到病房前,顺着窗户看见病房里的场景时,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舒曼珍正横眉冷对着外婆,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中年妇人掐着腰,瘦削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精明地吓人,因为是背对着房门,舒曼珍没察觉到裴瑜的出现。
她只对着自己的母亲,那个做了心脏手术没多久的老人大吼大叫。
“妈!您还是不是我妈啊??!我现在自身难保,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啊?”舒曼珍说着说着激动极了,就差跳起来手舞足蹈一顿了。
外婆则白着一张病容,淡声道:“那房子我是留给小瑜的,我的积蓄也都是小瑜的,这么些年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小瑜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欠的赌债你自己还,不要去找小瑜跟我。”
说罢,外婆喘了几口粗气,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没得到想要听到的回答,舒曼珍彻底发起疯来。
许多年不见自己的母亲的人,第一次见到生她的人关心的不是为什么她会躺在病床上,而是家里那栋房子的房产证。
“妈!当初我离婚走了是为了什么?要不是他姓裴的王八蛋出轨我能变成这样?我能嫁给他不都是您一手操办的?我现在的生活一团乱,您到是摆摆手就什么都不管了?”
话说完,舒曼珍又坐在地上大哭,毫无形象地哭天抹泪。
“我自己的妈将我嫁给了那样一个人,我的女儿也不管我,把我当成陌生人,裴瑜这个小兔崽子,我白生她了,当初就应该打掉她!不应该让她出生!畜生就是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说着说着,舒曼珍又想起来了裴瑜之前对她的态度,索性一股子邪气都发了出来。
可外婆听到舒曼珍这么说裴瑜却没法镇定了,气息不稳,她哆嗦着手指指着坐在地上的女儿,颤声开口:“你怎么好意思这样子说小瑜,她到底是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婚姻不幸福,与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的啊。作为母亲,你一点职责都没尽到,反倒给小瑜惹了多少麻烦。小瑜本来就不是个哑巴,全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还敢……”
说着说着,外婆的气息不稳,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
裴瑜站在病房门前,手抖的不像话,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知道在听到外婆和舒曼珍的争吵时,她就失了神志,耳边舒曼珍依旧在不依不饶地跟外婆发着疯,可裴瑜却听不到了。
她现在的状态,就与那天在停电的停车场看到两个陌生人打架斗殴一样。
无神的双眼没有情绪,嘴巴不停地颤抖着,无声呢喃着。
[不要出声,不可以出声,不然妈妈会发现你躲在柜子里,裴瑜,不要出声,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突然一阵恍惚,视线发白,场景转到了十几年前。父母的房间里,小小的裴瑜躲在柜子里,捂着嘴巴惊恐地顺着柜子的缝隙看到母亲边责骂出轨的父亲,边将刀子一下下扎进父亲的背里,父亲嘴里喊着疯女人,却因为被裴瑜母亲下了安眠药反抗不得。
血流了好多好多,直到母亲的气发泄完了,她扔了刀子朝着父亲吐了一口口水,离去。
小小的裴瑜这才从柜子里爬出来,哭着抱着父亲。
父亲被母亲下了药,没有力气,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求生意识对裴瑜说了话。
他说裴瑜,你去叫救护车。
裴瑜张了张嘴,颤抖着给救护车打了电话,然后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只剩下外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
外婆抱着她痛哭流涕,裴瑜却木着一张脸眼神空洞,她脑子里全是晕倒前父亲说的那句话。
他说小瑜,我后悔生了你。
如果没有裴瑜,他大概就可以顺利地跟舒曼珍离婚,去追寻他的幸福。
那一年,裴瑜只有十二岁。
那一年,从外婆的口中得知,父亲跟母亲顺利离了婚,条件就是父亲不起诉舒曼珍故意伤人,舒曼珍为了免除牢狱之灾,很快就签了字。
那一年,父亲和母亲相继离开了她的生活。
还是那一年,裴瑜变成了哑巴。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裴瑜知道了父亲许久之前就再婚了,还生了个儿子。
被回忆侵占,裴瑜脑海中混乱一片,双手颤抖着脸色发白。
此时此刻她的状态,要比停车场停电那天卫鸩见到的她更严重。
突然“啊!”的一声尖叫从病房里传来,裴瑜猛地惊醒,理智回归。她冲进病房里,可眼前的情景让她目眦欲裂。
舒曼珍惊恐地坐在地上,而外婆捂着胸口早就没有了声息。
裴瑜颤抖着双手,脚步都变得虚浮,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按了护士铃,然后冲出去要去找医生,结果还没走出房门就被坐在地上的舒曼珍拽住了脚。
“小瑜,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害外婆的,妈,妈只是想跟外婆借钱,妈欠了好多钱,不还钱他们会来打我,我真的害怕,我不是故意害外婆的。”
瘫在地上的女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裴瑜的眼眶发红,突然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拽起那个女人,用力一甩,将舒曼珍甩到床边,撞到了床尾,发出了“咚”的一声。她头晕眼花,松开了抓着裴瑜脚踝的手。得到了自由的裴瑜匆匆离去,直冲出去找医生来救外婆。
-
外婆去世了。
死于心脏病突发。
临走前,裴瑜也没能跟外婆说上一句话。
裴瑜坐医院的长廊外,任由泪水划过脸颊。
孙医生看着这个瘦弱可怜的孩子,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他自从认识裴瑜那天起,就知道她坚强,勇敢,可这些都是她的外婆给了她的动力,可以说,裴瑜能活下的动力,都是她的外婆。
现在,这个孩子唯一的希望没有了,不知道她要怎么继续下去。
裴瑜捂着脸,嘶哑悲鸣出声,就像只绝望的小兽。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冲进去阻止舒曼珍,为什么要让舒曼珍害死外婆。
都怪她。
可那时的裴瑜明明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自己的意识都不清醒。
但裴瑜就是想将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全都怪她,没有照顾好外婆。
许久许久,嘶哑的悲鸣哭声传遍了医院的走廊,护士和医生都不忍听下去,孙医生红着眼睛坐在裴瑜身边想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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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道说什么,只默默坐着。
这凄厉的哭声,像在裴瑜身上剥开了一道口子,然后不停地在上面撒盐,蹂.躏那伤口。
掉在脚边的包里有电话铃声响起,孙医生捡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帮裴瑜挂断,可裴瑜却自己拿过手机,机械地按了接通。
陈管家带着歉意地声音自那边响起,他说:“裴瑜,抱歉,久小姐的钢琴老师已经另有人选,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这是卫觅松的原话,陈管家不得不复述,他想,裴瑜与他生气也好,冲他发火也罢,他都能接受和理解,裴瑜是个好孩子。
可裴瑜的怒火没有传来,“嘟”地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陈管家握着电话愣了许久,然后他想,他会收到裴瑜的短信吧,裴瑜那孩子脾气好又有礼貌,一定会给他发短信的。
可裴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联系过陈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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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珍自裴瑜那天冲出去叫医生时就跑了,她本就是个流浪惯了的人,接触的人也都不干不净,跑起路来倒是比谁都快。
裴瑜报了警,还没有她的消息。
那张外婆躺过得病床上如今已经干干净净,空无一人,不知道下一个住进来的又会是哪位病人。
裴瑜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再也没有人会微笑着摸她的脑袋叫她小瑜了。
外婆被接到了老家。
再次回到家里,裴瑜只觉得一片凄凉。
那厨房里仿佛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微笑着给她这个小馋猫做好桂花酿,还要叮嘱她不许一次喝太多。
那摇椅上是外婆抱着她坐过,她搂着怀里的小裴瑜说,要给小瑜找最好的医生,治好她的哑疾,小裴瑜摇摇头,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给外婆,她说她不要治病,她赚的钱要给外婆买大房子。
外婆笑笑,与她嬉闹成一团。
她说好,我等着小瑜赚钱给我买大房子。
视线模糊,裴瑜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
桂花树下再也没有外婆的身影了,这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了。
-
外婆的葬礼在三天后,裴瑜三天没有休息,将外婆的衣物整理的干干净净。
她知道外婆喜欢什么,她把外婆爱吃的地东西都准备好,然后望着早就冷掉的食物愣神。
三天了,她忙着给外婆准备吃的,自己只喝了几口水。
帮忙张罗葬礼的邻居们都忍不住劝她休息一下,可她只是倔强地摇头,又埋头帮着外婆收拾东西。
葬礼那天,到场的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大部分都是小镇上的同乡,裴瑜是外婆在场的唯一一个亲人。
忽然,天上飘起了小雨点,淋湿了裴瑜的头发,给这本就凄凉的场景增添了许多无奈。
裴瑜跪在墓碑前,看着黑白照片上外婆慈祥的眉眼,愣愣出神。
本就没几个人参加的葬礼上,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黑色的价值不菲的车子出现在这平静的小镇上,车子停稳后,由优雅的贵妇人扶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走出来。
小镇的同乡们没见过这样的车,但也知道价值不菲,于是大家都带着好奇心躲得远远地看着。
贵妇人扶着老人走上前,站定在裴瑜面前。
裴瑜昂着一张惨白的脸,透过淅淅沥沥的雨水,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贵妇人给裴瑜递了一块手帕,让她擦了擦脸,又扶着她站起来。
裴瑜愣愣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完全没见过但又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贵妇人对着裴瑜笑笑,开口,她说她叫成冰月,旁边的是他的丈夫,卫觅松,他们的儿子,叫卫鸩。
24. 第 24 章
成冰月给裴瑜塞了一张银行卡,纯黑镶金边的卡片,与陈管家给她的那张工资卡一模一样,都是卫家专属的银行卡。
裴瑜握住冰冷的卡片,愣愣地看着眼前优雅美丽的贵妇人。
成冰月说这卡的密码是裴瑜的生日,里面有一笔钱,是他们夫妻对裴瑜外婆去世这件噩耗的一点心意,希望裴瑜能收下。
顿时手中的卡片就变得有千斤重,让裴瑜几乎握不住。
卫鸩有着一张与成冰月一样好看的脸,望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裴瑜实在是对成冰月生不起来一丝敌意,甚至也没有勇气去问她,为什么她会知道她的生日。
在此期间,卫觅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是等成冰月与裴瑜说完话后,一起与参加葬礼的人站在一起,明显是还有话要与裴瑜私下里说。
裴瑜手指抖了抖,低下头,将卡片收起来,继续打着精神将外婆安葬。
天气阴沉沉的,时不时飘下两颗小雨滴,直到太阳落山,参加葬礼的人都陆续离去。
裴瑜领着卫家夫妇来到了自己家的小院子。
她不会讲话,一路的沉默也就合情合理起来,倒也不会显得尴尬。
外婆的小院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个落叶都没有,但也简陋无比,裴瑜觉得这里没有能符合卫家夫妻的身份坐下的椅子。
成冰月到是不在意,她坐在石凳上依旧是优雅动人,而卫觅松则坐在了那张外婆的摇椅上。
裴瑜站着,睫毛一眨一眨,等着卫家夫妇说明他们的来意。
手里还攥着成冰月给的银行卡,裴瑜打算等他们说完,就将卡片还回去。
成冰月虽说是万事都以丈夫的话为准,但看着裴瑜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再加上她的外婆刚刚去世,成冰月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
卫觅松不是妇人,他的心肠冷硬无比,他肃着一张脸,开门见山:“你知道,做我们卫家的儿媳妇,做卫鸩的妻子,最基本的要求是什么吗?”
裴瑜一愣,抬起头看着卫觅松。
卫觅松接着说:“最起码,她身体健康,她会开口说话。”
成冰月看到裴瑜的身体很明显地晃了一下。
屈辱不堪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裴瑜知道自己是个哑巴,可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在意别人对自己是个哑巴的看法。
因为这个人,是卫鸩的父亲。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本就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姿愈发地不稳。
成冰月的眉头皱紧,她撇开眼,有些不忍看下去。
卫觅松像石头一般冷硬的心毫无反应,他又继续说:“我的儿子任性的很,他不知道他自己将来要承担的是什么,只顾着一时的兴起就做了决定。”
那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卫鸩跟她在一起,根本就没考虑到以后,存粹是为了一时的开心而已。
裴瑜有些呼吸不上来。
“比起他以后考虑起未来,知道与你并没有可能,跟你分手,裴小姐你现在主动退出,是不是更体面一些。”
淡淡的话音传来,卫觅松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裴瑜与卫鸩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安稳的感觉,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更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裴瑜想,暂时不考虑以后,就这样开心一天是一天也好。
可是卫觅松点明了她心里最怕的事实,裴瑜没法继续欺骗自己逃避下去了。
他说的对,卫鸩和她,不可能有未来,万一哪天,他腻了够了,又或是因为现实原因不得不与她分手了,那么她要怎么办,是否能像她自己想的那样全身而退呢?
卫觅松一双眼阅人无数,知晓面前的女孩子已经有所动摇。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趁热打铁。
“裴小姐,你的家庭情况据我所知,并不是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卫觅松又继续说。
裴瑜眸光闪了闪,知道他要与她说舒曼珍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卫觅松就开口:“你的母亲不光滥赌成性,还害死了你的外婆,而且现在还在逃亡,你的家庭情况太过于复杂,据我所知,你外婆的医药费以及心脏源都是卫鸩一手操办的,他为了你,与这样的家庭扯上关系,不惜托人求情找一颗心脏,就为了救活你的外婆。”
“而你呢?他与你在一起的这么长时间来,你给他带来了什么,都是灾难和麻烦,他却在不停地在帮你解决麻烦。”
她面色发白。
是啊,他说的没错,她为卫鸩带来了什么?都是灾难和麻烦,而卫鸩,却为了她不停地付出。
眼前的人不愧是卫鸩的父亲,字字珠玑,将她说的哑口无言。
裴瑜累了,不光是因为操劳了几日外婆的葬礼一直没睡,她的心累了。
她如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放弃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卫鸩,也并不是多难的一件事。
但是怎么,胸口就那么痛呢。
以往敲琴键的葱白手指紧紧扶着墙壁让自己不要倒下去,连老旧的墙皮被她扣掉了几块都不自知。
裴瑜闭上眼睛深呼吸,想将眼底的酸涩藏回去。
如果,当初没跟他在一起就好了,那么大概,也就不会体会到这样难以忍受的感觉了。
眼看着差不多了,卫觅松抛下他的最后一步计划。
该说的都说了,就差给裴瑜一点甜头,让她能心甘情愿地放手。
“我的妻子交给你的那张卡里,足够你买一个房子度过你的下半生,我知道,想买一个房子一直是你的梦想,不是吗?”
裴瑜先是一愣,继而苦笑,连这个都让他打听的清清楚楚,她就像一只被剥了皮毛的兔子,无所遁形,被人看的一干二净。
可她的梦想,不是买个房子,而是能跟外婆在一起,生活在温馨的家里,如今外婆都走了,她还要房子来做什么呢。
裴瑜脸上的苦笑让卫觅松不悦,他本以为裴瑜听到了那笔钱会高兴的。
他又继续说:“你要知道,你与卫鸩本就不可能,这笔钱,只是我妻子发善心见你外婆去世,给你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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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卫家不欠裴瑜什么,卫鸩本来就不应该与裴瑜搅在一起。卫家就算什么都不给裴瑜,也是合情合理的。
卫觅松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丫头最好见好就收。
可裴瑜却笑中带泪,她稳了稳身子,一步一步走到成冰月面前,将那张卡,塞回了成冰月的手里。
手里的触感冰凉,成冰月一愣,看向丈夫。
卫觅松被裴瑜的举动彻底激怒,没想到这女孩子还是个不满足的,这些钱都不能让她满意,还真是市井人家,贪得无厌,以为自己与卫鸩交往过两天,就是个能跟他谈条件的人物了!
他刚要发火,裴瑜却回到转身回到屋子里,拿出了纸和笔,然后颤抖着双手颤颤巍巍在上面写字。
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滴泪落在纸上。
当纸交给卫觅松时,他才发现,这女孩子不光会弹钢琴,字写得也很好看。
一手字锋利带着棱角,好看的不像个女孩子的笔迹,倒像是个历经过沧桑的中年人写的。
她说:[行,我跟他分手。]
分手两个字,被眼泪晕染开,模糊不清。
卫觅松抬头,略带不解地看着她。
她同意与卫鸩分手,却又不要钱,这是为了什么?
裴瑜却没有闲心解答他的疑问,她真的累了,外婆去世到现在,她没有合过眼,现在她想睡了。
于是她转身进了屋子里,将门锁好,再也没给身后人眼神。
成冰月看了一眼卫觅松,见丈夫没有因为裴瑜的无礼而生气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扶着丈夫走出了裴瑜外婆家的小院子。
穿着高档的鞋子走过因为下了雨而泥泞的小路,成冰月沉默不语。
一直到上了车,司机将暖气开启,又给夫人和老爷递了毛巾。
她捏着毛巾,没有去擦有些湿润的头发,只是思绪飘回到卫蓉结婚前的日子里。
大女儿卫蓉那时也有个男朋友,听说卫蓉要去商业联姻死活不同意,像是爱极了卫蓉,可当她和丈夫卫觅松将银行卡拍在那人面前时,那人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就跟卫蓉分了手。他们棒打鸳鸯十分的顺利。
可这次的情况,与以前相似但又不一样,成冰月想,她与丈夫没怎么花力气就让裴瑜离开了卫鸩,就像让卫蓉的男朋友离开她一样简单。
可裴瑜什么都没要,她没拿卫家的一分钱,就算卫觅松告诉了裴瑜那卡里有多么巨大一笔钱时,那女孩子的眼里都是平静无波的,没有丝毫动心。
就像是,一潭死水,什么都经不起她的波澜。
“你说,她为什么不要钱。”沉默许久,直到车子开启,卫觅松才开口问妻子。
成冰月顿了顿,然后沉默不语,手里的那张裴瑜还给她的黑卡变得烫手,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来。
是因为爱啊,她爱你的儿子,所以在听到她会给你的儿子带来麻烦时而难受地落泪,却在听到你给的那笔巨款时平静无波。
是因为爱啊。
25. 第 25 章
回去的路上,夫妻两个人无言,车里的气氛闷沉。
卫觅松知道自己的儿子那里没法下手,所以就从裴瑜这开刀,成冰月也是清楚的。
可目的达到了,却没有意料中的开心。
一直到车子行驶进卫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
卫久许久没见裴瑜,以为她还在照顾自己的外婆,忙不过来请了假,可今天陈管家却领来一个新的钢琴老师,是个男生,与裴瑜差不多的年纪。
卫久当场就炸了毛,说什么也要裴瑜回来。
可裴瑜的手机却怎么也打不通,卫久就阴沉着脸问陈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觅松之前警告过陈管家,让他不要把辞退裴瑜的事说出去,最主要的就是不能让卫鸩知道,所以陈管家就只好支支吾吾地跟卫久撒了谎,说是裴瑜自己辞的职。
卫久不信,大吵大闹起来,陈管家着急,怕这事被卫鸩知道。
卫久闹了没一会,车子发动的声音就响起来,陈管家冒了冷汗,卫久看到了救星。
两个人都以为回来的人是卫鸩,却没想到是卫觅松夫妇。
陈管家一颗心脏又放了下去,安心地把卫久甩给老爷,卫久则蔫了脑袋,不吭声。
“闹什么!”卫觅松拐杖杵地,吓得新来的钢琴老师抖了一抖。
卫久一股怒火在胸中,不发泄出来不舒服,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
只见小小的卫久昂起脖子,目光直射卫觅松,“外公,裴瑜才是我的钢琴老师,我只要她教我。”
卫觅松一怔,似是没想到卫久敢这么跟他说话,他当即沉了脸,“你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跟外公就这样讲话。”
卫久是个孩子,还是怕卫觅松那张阴沉的脸。
“她辞职了,以后不要提起她,一个哑巴也配做你的钢琴老师。”说罢,就从低着头不言语的卫久面前擦身而过。
直到只剩下卫久和新来的钢琴老师两个人,卫久小小的拳头依旧攥紧。
男生轻轻叫了她一声,语气温柔,“小久,来我们学钢琴。”
可卫久却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全然不是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一样,“别叫我小久。”
男生一愣,终于知道为什么外人都说卫家小公主的钢琴老师不好当了。
可为了丰厚的报酬,男生觉得自己还能忍一下。
“那,卫久小姐,这样叫你可以吗?”
卫久不应他,复又低下头去。
男生看着她奇怪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下一秒,又听到卫久小声的呢喃。
“裴瑜才不是哑巴。”
“她不是。”
-
自从上次从宴会上跑裴瑜家时起,卫鸩出差了十多天。
这十几天,他在外地,每天都给裴瑜发视频,可是她从不接听,而是只给他回一个短信。
内容也大多简单,向来都是他说许多她回一两句。
卫鸩想,莫不是照顾外婆累了,裴瑜才有气无力的。
他想着,要不再多找几个看护照顾外婆吧,他带着小鱼儿去旅游放松一下。
可他的想法还没落实,紧接着就收到了裴瑜的下一封短信。
[分手吧,卫鸩。]
卫鸩当时还在外地开会,倏地就站起来,什么也不管了,订了机票就往回赶。
一路上,他没有停止给裴瑜打电话发视频发短息,可都被她拒接了,直到最后,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卫鸩彻底联系不到她。
猩红布满了狐狸眸子,卫鸩下了飞机就赶往裴瑜的家里,得到的却是房东告诉他裴瑜已经退租的消息。
卫鸩稳了稳心神,又跑去裴瑜外婆所在的医院,可原本裴瑜外婆所住的病房现在空无一人。
孙医生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卫家的小少爷,同时也是帮助了裴瑜外婆的人。
可他们所有负责诊治过裴瑜外婆的人都被封了口,绝对不能让卫鸩知道裴瑜外婆去世的事。
于是当卫鸩问起裴瑜外婆去了哪里时,孙医生只能面带微笑地告诉他,外婆身体已经可以出院了,裴瑜带着她回家休养了。
于是卫鸩彻底失去了裴瑜的消息。
可一封分手的短信并不能让他死心,没有见到裴瑜他永远不会罢休。
要找裴瑜其实也简单,卫鸩知道裴瑜外婆家在哪里。
于是他很快启程赶往裴瑜外婆家所在的小镇。
卫少爷从外地出差一半扔下员工跑回来,又跑遍了大半个城就为了找裴瑜,没找到又只身前往小镇,这动静不小,很快就传到了卫觅松的耳朵里。
卫觅松气的摔了花了五位数买回来的杯子。
成冰月不讲话,只招呼人来收拾一地的残局。
卫觅松拄着拐来回踱步,烦躁无比。
“他就这点出息,因为个女人跟他分了手,就扔下一堆人跑回来,又把家闹得天翻地覆!”
以往的成冰月会安慰他,顺着他的意思来,可今天,她却一言不发,只沉默地听着他发火。
“冰月,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卫觅松自己都不清楚。
成冰月望着与他相处了几十年的面孔,微微笑开,如果她说他做错了,他就能放手吗,不能。
成冰月了解自己的丈夫,只有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错了,卫觅松才会低头。
夫妻二人又是相对无言。
只有佣人收拾破碎陶瓷的声音清脆。
-
给卫鸩发了分手的短信后,裴瑜埋在外婆的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原谅她像个懦弱鬼,裴瑜实在是没有勇气,与他当面说分手。
外婆去世时,卫鸩就时不时地联系她,可她当时哪里有心情与他谈情说爱,于是回复也都显得敷衍,直到卫觅松找来,要她与卫鸩分手,她就给卫鸩发了短信。
因为外婆去世而冷落卫鸩的那段时间,仿佛为他们的分手做了铺垫,不会显得突兀。
卫鸩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裴瑜最近对他很冷淡,然后就提了分手,就像是她在有预谋有计划的想与他分手一样。
可无论如何,卫鸩都想见到裴瑜的人再说。
裴瑜抱着外婆的被子,睡了许久,可梦里也不安生,一会是外婆的笑脸,下一秒却变成了躺在床上身体冰冷的外婆;一会又是舒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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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与外婆争吵的片段,裴瑜却怎么也挪不动腿去救下外婆;一会又是卫鸩红着眼,质问她为什么要分手。
就这样在一晚上的梦魇中,她醒来,才发现梦里的都是真的,外婆没了,卫鸩也不属于她了。
裴瑜轻轻扯开被子,却抓到了一手冰凉的湿濡,她这才发现,被子上全是眼泪,已经冷了许久,大概是她在梦里痛哭过。
抹了一把脸,裴瑜怔怔出神,她已经许久没有正经吃东西了,胃里已经饿到没有知觉,可她却想着,要不饿死也挺好的,可以去见外婆。
但下一秒,外婆的笑脸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说,小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阿嬷在这边也不开心啊。
裴瑜突然崩溃大哭,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弄吃的。
外婆,你看,我在很努力地活着,你不要不开心。
泪水混合着食物一起滑入食道,裴瑜只是机械性地往嘴里塞东西。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部承受不过来,她吃到一半又吐了出来。
裴瑜又崩溃大哭,为什么现在连吃饭这种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一顿早饭吃的狼狈不堪,可好歹算是吃了点东西。
洗了把脸,裴瑜清醒了许多。
没有外婆保护她了,她只能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世界上,她只剩下自己了。
可一闭眼,外婆的脸就出现了,仿佛她还在身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传来,裴瑜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去开门。
她以为来的人是附近好心的邻居,可没想到开了门,看到的却是十多天没见的卫鸩。
与他十几天没见,却像经过了十几年。
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卫鸩的脸变得陌生起来。
裴瑜看着他怔怔出神,在下一秒反应过来时要将他拦在门外,却被他一手按住。
卫鸩红着眼,低着头问她,“小鱼儿,为什么不要我了。”
声音沙哑,低沉中带着些委屈。
裴瑜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流出来。
他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他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裴瑜都能看见他下巴上长出来的青色胡茬。
卫鸩的眼里全是血丝,眼角的疲惫也很明显。
裴瑜心脏一抽一抽的,她想,他应该是看到了分手的短信,就急忙赶回来,想要见她。
裴瑜伸出手来,忍不住抱了抱眼前的人。
最后一次了,她对自己说。
卫鸩感受到了裴瑜的主动,刚想要回抱着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再看着她时,她已然换上了一副冰冷陌生的面孔。
就像是初见时那样,站在钢琴旁,被余婉打了两巴掌的裴瑜捂着脸,满脸敌意地看着他,眼里全是防备和对陌生人的警惕。
卫鸩一愣。
“小鱼儿。”他开口,声音颤抖。
他想唤她,让她别这样看着他。
裴瑜的心却仿佛冷得像冰,她不为所动,无论眼前的卫鸩多么想乞求她不要分手。
[结束了。]
裴瑜轻轻张口,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她知道,他能听懂的。
26. 第 26 章
结束了。
明明裴瑜没有发出声音,可卫鸩却仿佛听见了冷漠的女声说着结束了的绝情嗓音。
“为什么。”他扯着沙哑的嗓子,轻轻说。
身子忍不住上前靠近她一点,却被她识破了他的意图。
裴瑜又往后退了一步。
卫鸩怔了怔,充满血丝的狐狸眼里已经不太清明。
他是一个薄情的人,可以在余婉对他歇斯底里的喜欢里全身而退,也可以在商场上毫无怜悯之心,极尽所能打压对手,可唯独面对裴瑜,他觉得他极少的人性生长出来了,他开始由理性变得感性。
他可以面对任何人的冷言冷语,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无所谓,可唯独裴瑜不行。
只有她不行。
卫鸩狐狸眸子低垂,嘴角绷直,秋后微凉的风吹起他额头前的一缕刘海,带走了一丝迷茫,换来了清醒。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他抬头,锐利的视线直直射向裴瑜,那视线让人无法躲藏。
可裴瑜是卫鸩天生的克星,她撒起谎来时,单纯无辜的眼神让人不得不想要去相信。
一侧的嘴角勾起,那笑容里带了毫不隐藏的轻蔑,刺眼又明耀。
卫鸩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也会被这幅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所吸引。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裴瑜的手其实在抖。
她也能清楚地听到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可她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略带嘲讽的冰冷笑容。
费了半天的时间找出笔和纸来,她又低头在上面写字。
刷刷刷地写完,她一只手将纸条递到他面前,而后侧过身子,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卫鸩第二次不想看她在纸条上写的东西。
第一次,是他对她初次表明心意时,她将他夸了一通,又委婉拒绝,那时的卫鸩就有预感裴瑜纸条上写了什么东西,而这次,他也一样能猜到。
卫鸩不想看她写的东西,可裴瑜却没有了那份耐心,再僵持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坚持不下去,毕竟面前这个人,是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她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钻进他的怀里。
漂亮的手指在空中划过,那张纸条被她甩在了卫鸩的脸上,狐狸脸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划出伤痕,就如纸上那上面笔锋凌厉的字一样。
[我后悔了,当初只是一时冲动答应与你在一起,现在我发现,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我已经冷落你许久了,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可以不要再纠缠我了吗,我一想起你之前的追求就觉得不适,如果不是你的死缠烂打我也不会一时冲动答应你。]
字字珠玑,像一把一把凌厉的箭头,直直插进他的心脏里。
原来他的感觉没有错,原来裴瑜真的早就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疏远他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裴瑜冷落他的那段日子里,她抱着外婆的棺椁绝望无比。
许久许久,久到裴瑜觉得卫鸩已经变成了木头人时,他终于抬起了僵硬了许久的脖颈,那双狐狸眼因为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所写的字条而变得妖艳赤红,仿佛地狱里出来吃人的恶鬼。
再看向她时,裴瑜已经读不懂他眼神里的东西了。
只见那张玫红色的薄唇轻轻张开,吐出几个字。
“都是真的吗?”
卫鸩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清。
裴瑜有种预感,如果她点头,那么卫鸩就真的彻彻底底地从她的生命里离开了。
可这正是她想要的,难道不是吗?
但怎么这么难,难到点个头都要耗费裴瑜半生的力气。
可她终究还是承认了。
承认了纸上那些伤人的谎话都是真的。
她轻轻地动作让卫鸩眼眸眯起,有什么东西散开了,消失不见。
卫鸩轻轻松了手,任那张纸飘走,被风吹到院子的角落里去。
裴瑜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
她想将那张纸捡起来撕得粉碎,再告诉他都是假的,她撒谎了,她根本就不想离开他。
可她做不到,只能忍下胸口的酸涩,忍着不去看对面人的脸。
“如你所愿。”
略带着自嘲的轻笑自他口中而出,裴瑜愣愣看着他对她轻轻微笑,像只悲伤的狐狸。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外婆的小院。
他走的快,可裴瑜望着他的背影,就像是过了一辈子。
一步一步离开的脚印,直直踩进她的心里。
直到瘦削颀长的背影模糊成一个点,直到再也看不见,直到院子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秋风萧瑟吹起一院波澜,裴瑜冷得抖了抖身子,她微笑着捡起那张被他丢掉的纸条,上面还有她写下的伤人的谎言。
嘴角带笑,眼角却是藏不住的悲伤,青葱手指一下一下地将那纸条撕得粉碎,然后似天女散花一般随着风吹得满院子都是。
裴瑜无措地站在院子中央,茫然地看着远方,周身静悄悄的,仿佛没有活物存在的痕迹。
她知道,她终于只剩一个人了。
来的干净,离开时,空空如也。
-
新来的钢琴老师木讷又迟钝,对卫久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
而卫久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赶走他,就像赶走裴瑜之前的那些钢琴老师一样,卫久自从裴瑜走后,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其实消失的不光是裴瑜,还有小舅,自从裴瑜离开后,小舅就再也没回过卫宅。
无人提起裴瑜,就连陈管家也仿佛没有认识过裴瑜一样,她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记忆里。
卫久每天生活在卫觅松和成冰月施加的低压气氛下。
可越没人提起,卫久就越是有种感觉,裴瑜和小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短时间内,卫觅松没有打算和妻子离开,而是要等卫鸩老老实实地顺着他的安排跟李可儿结婚,他才能放心地走。
虽然有过莫名其妙说不上来的犹豫,但卫觅松还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永远不会错,卫蓉就是一个例子,如果不是他出手让那个贪财的穷小子离开卫蓉,那卫蓉指不定就自作主张嫁了个贪财的小人。
对待卫鸩和裴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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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样。
信得过的手下正仔细地跟卫觅松报告卫鸩的情况,卫觅松凝神听着,不时地点头。
“他知道我去找过那个哑巴吗?”卫觅松突然出声,打断了手下的汇报。
手下一愣,复又开口:“先生大概是……不知道的。”
如果知道了是卫觅松在暗中给裴瑜施压让她离开卫鸩,那卫鸩早就该过来跟老爷吵个天翻地覆了,身为卫鸩的父亲,手下知道,卫觅松也应该清楚这一点。
卫觅松的食指敲击桌面地速度加快,他皱着眉头,回想起那个女孩子的样子。
是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孩子,除了不会说话这个缺点,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的贫穷气息,可她明明贫贱的一清二白。
裴瑜没要他给的钱,卫觅松还在想,莫不是她还想着卫鸩,要与卫鸩告他一状,可没想到的是裴瑜什么都没有说。
不要补偿,什么都自己担着,她的生活方式让人不解。
手下说,卫鸩去了小镇找裴瑜,然后又从小镇回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该工作工作,甚至比以前的效率更加高,前两天还拿下了一个大的案子。
只是卫鸩变得愈发地忙,忙到再也没有出现在除公司之外的地方,连卫家夫妇都没有再见上一面。
卫鸩越是正常,就越显得诡异。
但这些心底的想法,手下是不敢跟卫觅松说的。
卫觅松不在乎卫鸩来不来看他,只要卫鸩跟那女人断了,只要卫鸩不知道他暗中找过裴瑜。
事情按照卫觅松的心中所想一步一步走的稳当,卫觅松心里满意。
“看好他,别让他知道那女孩子的外婆去世了,也别让他知道我去找过那女孩子。”卫觅松又将最重要的事吩咐了下去。
手下点头。
“再放出消息,说卫家有意与李家结亲。”卫觅松又继续说。
手下略微迟疑,卫鸩的脾气他了解,卫家小少爷精明又孤傲,他不是那种会顺着别人意思摆弄的人,卫鸩看着孝顺,实则一身的反骨。
卫鸩刚跟那位裴小姐断了,就马上让他再与别人在一起,恐怕……
手下的担忧没有让卫觅松改变主意,他只皱着眉头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命令。
“让你做你就去做,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手下不再多言,恭敬地离开了卫宅。
房间里,只剩下卫觅松一人。
他垂着眼,想着手下刚刚与他说过的话,蓦地轻笑一声。
废话,卫鸩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他这个儿子不光有脾气,还有一身的本事。
他与妻子离开几年的时间,卫鸩非但没把卫家弄垮反倒让所有人都高看卫家一层,这是年轻时候的他也不敢轻易说自己能办到的。
卫鸩不是卫蓉,他脑子灵活,再拖下去卫觅松怕不用裴瑜开口,卫鸩自己就能查到他去私下里找过裴瑜。
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所以现在才要趁着他这有通天本事的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将他按死在李家小姐的身边,到时木已成舟,就算卫鸩知道了真相,也没法改变事实了。
27. 第 27 章
时间慢慢悠悠地过去,就这样,转眼一个月了。
外婆的小屋被裴瑜收拾的一尘不染,她整个人虽然瘦了许多,但也比外婆刚去世那时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邻居偶尔会来看一下裴瑜,裴瑜漂亮的眼睛里虽然有着悲伤,但还是会笑着与他打招呼。
渐渐地,好心的邻居放心下来,减少了看望裴瑜的次数。
这一个月来,她没有出过外婆的小屋,也辞去了所有的工作,甚至关掉了手机,再也不与外界联系。
孤独吗,也许吧,可是她从出生起便是孤独的,她并不是适应了孤独,只是习惯了而已。
这一个月里,在裴瑜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称卫家与李家好事将近,而卫李两家并没有人出来辟谣,看样子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卫鸩,在面对媒体的采访时,表情冷冷淡淡地,人们似乎好久没见他那标志性的狐狸笑了。
无可奉告。
薄唇轻启。
卫鸩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一时间,风言风语遍布全城。
从男主角这得不到答案,媒体们又一窝蜂地去找了女主角,李可儿的反应比卫鸩到是礼貌许多,但也是微笑着拒绝透露一点消息。
卫鸩心知肚明,这股子妖风是卫觅松整出来的。
所有人都做好了卫鸩与卫觅松撕破脸的准备,就连卫蓉也做好了要收留被赶出家门的弟弟的准备,但卫鸩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像外面那些传闻的主角不是他一般。
他坐得住,有的人却坐不住了。
卫久本就因为裴瑜的突然辞职而心情烦闷,结果没两天又传来了小舅要跟别的女人结婚的消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天放学后甩开了司机从学校后门偷偷溜出来,直奔卫鸩的办公室。
卫久来的时候,卫鸩正在埋头看文件。
听到有脚步声音,他抬起头,金丝边的眼镜下是充了血的狐狸眸子,再看到来人是卫久时,卫鸩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冷冰冰的。
“是自己偷跑过来的,还是司机送你过来的。”
卫久看着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小舅,嘴巴张了又张。
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小舅,你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吗?”
坐在椅子上的卫鸩身型微微一僵,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又自如地玩起手中的钢笔来。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听到卫鸩这么说,卫久丝毫不意外,她知道小舅的脾气,可她今天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深吸一口气,卫久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与卫鸩讲话,“那裴瑜呢,你不是喜欢她吗,小舅你骗不了我的,既然你喜欢裴瑜,为什么又要跟别人结婚?难道是因为外公吗?你要重蹈卫蓉的覆辙吗?”
卫久连喘息都不敢,只一口气说完了这一串话。
卫鸩没有看她,手指却慢慢的移向呼叫铃。
卫久怕他叫秘书来带她走,又急急忙忙说:“小舅,你还没追到裴瑜,就这样放弃了吗?”
卫鸩的手,终于是碰到了按键,没一会,秘书就进来将卫久带走。
卫久没有挣扎,她已经将她能说的都说了,她已经尽力了。
卫久走后,卫鸩摘下眼镜,狐狸眸子轻轻眨动。
他与裴瑜已经在一起的事,没人知道,包括卫久,他们都以为他还在追裴瑜。
可这也方便了许多,就像他与裴瑜分手时,断的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但卫鸩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是啊,他是喜欢裴瑜,就连卫久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不想要任何人的理解,他想要的只有裴瑜的回应,只有裴瑜。
-
下雨了。
瓢泼大雨。
初秋的雨阴冷又不带一丝人情味。
卫觅松已经与李家人商量好了正式放出婚期的消息,大家都没有意见,卫觅松要做的就是让卫鸩今天回家,然后通知他婚期。
这段日子卫鸩从不反抗,像是默认了卫觅松的所有安排,卫觅松以为他已经彻底放下裴瑜,决定好了要与李可儿结婚。
卫觅松还在暗暗想,不愧是他的儿子,绝情起来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可眼看着指针一点一点过去,临近凌晨,玄关处都没有卫鸩的身影。
卫觅松终于坐不住,大半夜的招呼手下来查卫鸩的行踪。
-
卫鸩喝了很多酒。
他酒品好,喝醉了也不会发疯,甚至面上都不会显漏出一点醉色,只是眼神略微有些迷茫。
司机载着个在车上闭目养神的贵公子从市里到偏远的乡下,泥泞的小路里车子开不进去,卫鸩也没勉强,丢了几张红纸就自行下了车。
乘客是没有带雨伞的,司机看着卫鸩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泥泞的小路,昂贵的西装也湿地彻底。
司机摇摇头,刚才下车时他就想给卫鸩递一把伞,可是卫鸩头也不回地就拒绝了。
外面不光下起瓢泼大雨,还伴随着打雷。
裴瑜给壁炉点了火,裹着被子睡得并不安稳。
突然有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裴瑜心一跳,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
墙壁上的钟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
太阳穴一跳,裴瑜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可下一秒,那急促的敲门声却清晰起来。
卫鸩的衣服已经湿透,不光是外面的西装,内里都是湿的,他都能感受到凉意自身体散发出来。
直到一处小小的亮光传来,裴瑜撑着伞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卫鸩的目光一下子就柔和起来。
手电筒的灯光有些刺眼,可他却能透过其中将裴瑜的面孔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月不见,她瘦了许多。
裴瑜撑着伞,拿着手电筒,脸上是无比的震惊。
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男人,是卫鸩吗?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却先一步开了门锁,直到卫鸩高大的身躯彻底进来,裴瑜才知道他到底淋成什么样子。
就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顾不得瓢泼大雨,裴瑜将伞塞进他的手里,然后扯着人就往屋子里拽。
进了屋子里,室内的温暖反而让卫鸩的寒意越深。
裴瑜皱着眉看他,眼神里写满了震惊和疑惑。
卫鸩像只落汤鸡一样站在那里,对着裴瑜温柔地笑了笑,“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水珠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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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发丝滴落,砸在地板上,让裴瑜一下子回了神。
她吸了吸鼻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又将杵在门口处的卫鸩拉进来,将他按在壁炉前面。
在火光的烘烤下,卫鸩发白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
可他穿的还都是湿透的衣服,这怎么能行。
外婆家里没有男性的衣物,现在又是凌晨两点钟,她也不方便去找邻居借。
裴瑜皱眉坐着内心的挣扎,算了,还是他的身体重要。
她扯着卫鸩的外套,示意他将湿衣服脱下来,可一靠近,身体便僵住。
离近了,裴瑜才发现,他身上有很浓重的酒味。
卫鸩的狐狸眼里也是她从没见过的迷茫。
裴瑜甚至不需要问,就知道他绝对已经迷醉。
卫鸩现在比他上次喝醉时,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说上次是微醺,那么这次,他就是烂醉如泥。
裴瑜晃了晃神,又继续给他脱外套,卫鸩出乎意料的乖,她让他做什么他都配合的很。
直到脱到只剩下里面的衬衫,裴瑜犯了难。
她指了指衬衫,又背过身去,那意思就是示意卫鸩自己脱。
但卫鸩不知道是喝傻了还是怎么样,居然笨到看不懂裴瑜的意思,反而迷茫地看着裴瑜,又蠕动嘴巴,“里面的不脱吗?”
裴瑜一梗,当然要脱,可不是她给他脱。
罢了,他喝醉了,裴瑜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拿起来,又按在他的胸前,这下子,总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裴瑜觉得教会了卫鸩,就想功成身退,但卫鸩下一秒却紧紧抓住她的手,然后将人用力拉过来。
他是醉了,但力气却不比平时小。
裴瑜吓了一跳,站不稳,身体直直地倒在他怀里,卫鸩就顺势将人抱在怀里,让裴瑜坐在他的膝上。
他与她额头相抵。
“你帮我脱。”他闭眼呢喃。
若不是额头交界处传来的灼热触感,裴瑜早就羞愤地推开他了。
卫鸩发烧了。
烧的很严重。
裴瑜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色,顾不得那么多便利索地给他脱了里面的衣服。
虽说眼前这个人与她交往过,虽说她是在照顾病人,可这么身材极好的大男人几乎是半赤着在她面前时,裴瑜还是红了脸。
手指轻触那肌肤时,裴瑜像是被烫到一样,不停地哆嗦。
她只敢偷偷瞄了眼,却也将他优越的腹肌和人鱼线记得清晰。
好在卫鸩醉着,看不到她红透了的脸。
裴瑜将人连扯带拖弄到床上,又将刚才她盖的被子裹在他身上,累得喘了口气,还没歇着,她又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忙跳起来满屋子翻退烧药。
温水送服,卫鸩乖得不像话,裴瑜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刚吃了药的男人,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接着来,裴瑜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喝醉还生了病,却能将她与他翻了个个,裴瑜被他压在身下,紧闭着眼睛。
她可没忘记这人现在穿着什么。
可这人身上的松木香让她无比安心,不知不觉她就放松了身体。
卫鸩歪着头,半支撑着身体看着身下闭着眼睛的裴瑜,迷茫的眼睛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28. 第 28 章
“小鱼儿。”
喝醉了的卫鸩声线变得黏糯缠绵起来,轻轻唤她的一句都变得百转千回。
紧闭双眼下的眼珠动了动,睫毛抖动得厉害。
裴瑜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那么清晰。
没得到回应的卫鸩皱了皱眉,将脑袋凑近裴瑜的脸,复又唤了她一声。
“小鱼儿。”
下一秒,大眼睛睁开,与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猝不及防地对视。
卫鸩离得好近,近到裴瑜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就吹拂在她的面颊上。
裴瑜僵着身子不敢动,只能瞪着大眼睛与他对视。
就在裴瑜思考着怎么脱身的时候,他的身躯骤然倒下来,毛茸茸的发顶埋在裴瑜的颈子上,有些扎人。
“我好冷。”他说完,就抱紧了怀中人,似乎是想从裴瑜身上获取一些温暖。
身上的人重量实在是不轻,可裴瑜的重点却在他与她接触的皮肤上。
很烫,特别的烫。
卫鸩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裴瑜轻轻掐了下他的胳膊,想确认他是睡着了还是烧晕过去了。
没反应。
手下的触感烫的吓人。
裴瑜使出全身力气推开卫鸩,他被裴瑜一推,仰面朝上,额头上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来。
外面瓢泼大雨的声音传到屋子里还无比的清晰。
壁炉旁边是他湿透了的衣物。
他喝了好多酒,淋了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说,想她了。
她看着床上烧着的卫鸩,复杂和绝望同一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裴瑜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钟表指针显示在凌晨三点,这个点的小镇除了她们家都已经陷入沉睡。
裴瑜思考片刻,起身给卫鸩又找来了一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他的身上,又给壁炉里填了把柴,最后煮了一杯姜糖水,小心的放在保温杯里,防止它变凉,又将杯子放在离着卫鸩很近的床头边,确保他一醒来就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她的头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来,确保收拾妥当,裴瑜迅速套了件外套,拿了把雨伞,出了门。
小镇的交通不便,医疗水平也很差,更别提三更半夜还下着瓢泼大雨小诊所早就已经关了门,裴瑜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离着小镇最近的医院里找个值班的医生来帮卫鸩看病。
以往外婆的身体不好,她经常跑去那个医院找医生来给外婆看病,一来二去医院里的人也都熟悉了她,所以这次裴瑜没有想太多就决定去那所熟悉的医院找人来给卫鸩看病。
路上泥泞不堪,裴瑜好不容易走出泥泞的小路后自己的身上已经乱七八糟,雨下的太大了,雨伞根本就没什么用,她大半的身子都淋得湿透。
值班的医生见到这样狼狈的她时吓了一跳,忙给裴瑜递了毛巾和热水,又纳闷裴瑜的外婆不是前一阵子刚刚去世吗,今天这个时间她怎么又跑来医院……
裴瑜握着玻璃杯子,感受到热水的温度后,手指终于不再因为冰凉而颤抖,她拿过医生桌子上的纸写下了她的来意。
[我的家里有一位淋了雨发烧的病人,能麻烦您过来帮忙看一下吗?]
医生一愣,忙点头,随后准备好看诊的工具和发烧感冒需要挂的水。
见医生收拾妥当,裴瑜忙先他一步开了门,急切地样子足以看出那位发烧的病人对她来说多么重要。
医生紧赶慢赶跟上她的脚步,最终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孩子是个命苦的,又是个哑巴,从小父母就弃她而去,相依为命的外婆前一阵子也离去了。
裴瑜撑着伞,与医生紧赶慢赶到了泥泞的小路前,突然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的车子映入她的眼帘。
那价值不菲的车子与整个小镇都格格不入,就像,车的主人与她一样,是两个世界的人。
医生见她不走了,反而盯着街边昂贵的车子发呆,刚要询问怎么了,裴瑜就转过脸,满含歉意地对着医生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回去医院的路。
[抱歉了,让您白跑一趟。]
医生怔愣住,与此同时那辆黑色的车子发动了,裴瑜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
她顺着雨幕,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发动,驶离她的小镇,驶离她所在的世界。
直到雨声掩盖住了越走越远的汽车发动声,她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裴瑜转头对着医生又是歉意地一笑,不知是不是雨滴透过了雨伞砸在了她的脸上,裴瑜的睫毛湿漉漉的。
医生看着她那张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脸,心里蓦地一纠。
-
卫觅松凌晨两点得知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又跑去那穷乡僻壤的小镇了,当即气的一点睡意都无,想也不用想都知道卫鸩跑去见谁了。
于是也顾不上大半夜还下着暴雨,亲自就去了那个小镇要把卫鸩逮回家。
结果到了小镇,在看到躺在裴瑜的床上赤着身体睡得正香的卫鸩,卫觅松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叫了几个人给他穿了衣服,把他架起来就绑到车上。
过程出奇的顺利,卫觅松还在纳闷他怎么不反抗,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好儿子喝地烂醉如泥还发了烧。
于是直到将人弄回卫家,卫觅松都冷着脸。
成冰月边给儿子冷敷退烧边煮醒酒汤,卫觅松厌恶地冷哼一声:“他自己跑去淋雨发烧,自找苦吃,管他干什么!”
成冰月努努嘴,心想不管儿子你还叫人来给他挂水做什么。
“明天!等他清醒了,就告诉他和李可儿必须结婚,婚期已经定下!”
看着忙碌的妻子,卫觅松又是一句怒吼。
成冰月给卫鸩冷敷的手顿了顿,面上无表情,心里却在暗暗叹气。
卫觅松这个当父亲是当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卫鸩不是会顺着他毛的人,相反的,逼急了,卫鸩还会逆着撸卫觅松的毛。
成冰月握着儿子的手,又想起刚进门时儿子那明显已经被烘烤过的衣物,心里百转千回。
-
裴瑜淋成了落汤鸡,好在她之前怕卫鸩冷,愣是将壁炉烧的旺旺的,现在她自己到是用到了。
地上的脚印七零八落,不只属于一个人,裴瑜叹了口气又拿过拖把收拾的干干净净。
都收拾好后,天也快亮了,可她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困意愣是上来了。
裴瑜翻身钻进卫鸩睡过的被褥里。
他已经离开许久,被子里早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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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他的体温,可是他身上的松木香蔓延到了被子上,枕头上,整个屋子里到处都是。
裴瑜心烦意乱地支起身子来,视线却蓦地转向床头上的那只装着姜茶的保温杯上。
虽说是用保温杯装的,可裴瑜这杯子买了太久,保温效果早就不太好了。
打开,刺鼻的姜茶香气扑面而来,姜茶还是满的,没有喝过一口的痕迹。
裴瑜含了一口,只觉得嘴巴里又凉又辣,辣到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鼻尖是他的气息,眼泪很快晕湿了被子,她却一遍一遍固执地告诉自己,是姜茶太辣了她才会流眼泪。
一定是姜茶太辣了,一定是。
-
第二天一早,卫鸩在媒体那里得知了自己要结婚的消息。
由于喝了太多酒再加上宿醉,让卫鸩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天去过哪里,又见过什么人,他以为自己喝完酒就回了家,他以为昨天见到裴瑜只是因为醉酒在梦里,毕竟梦里的她那么关心她,与之前的冷漠完全不一样。
结果一醒来,就听说自己要结婚了。
顾不得感冒还虚弱着身体,他翻身下床就想要出门,却被几个保镖拦住,几个彪形大汉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卫久躲在自己的门缝后偷偷看着这一切。
“你们这是干什么?”卫鸩的狐狸眸子一挑,用着略带着鼻音的声音询问那几个保镖。
“小少爷,老爷说了,在你结婚前的这段日子里,您只需要在家里‘静养身体’。”其中一个保镖恭敬地回答了卫鸩的问题,可那山一样的身体却堵在门口一动不动。
“让开,我要出门。”
几个保镖像是没听到卫鸩的声音,依旧堵在门口。
卫鸩眼底寒意闪过,舌头舔了下牙齿,转过身去像是要回房间。
可下一秒,他却迅速地回过头来,照着那个刚才说话的保镖就是一拳,保镖没有防备,硬生生挨了。
山一样的身体吃痛,忍不住弯下了腰,其他几个保镖也面面相觑,不想惹这位爷。
卫鸩走到那保镖面前,寒声道:“你觉得,我还需要‘静养’么?”
卫鸩没下狠手但也用了些力,这样的力气,确实是不用静养的。
那保镖没受伤,缓了一会就支起身子来,“少爷,这是老爷的命令。”
卫鸩胸口起伏变快,他盯着几个人看了一会,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卫久看到卫鸩回房间了,仗着自己的身材娇小,偷偷摸摸地也钻进了卫鸩的房间。
-
裴瑜没有睡多么一会,就起床了。
她将家里前前后后收拾了一遍,又准备好了一些好茶,然后就坐在外婆的摇椅上,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一秒两秒三秒。
那辆昨夜出现在路边的黑色车子又出现在了那里,裴瑜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随后站起来,与已经到了她家门口的那位贵人对视,眼里没有见到他的丝毫意外。
卫觅松杵着拐杖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裴小姐,今天可有空跟我去见一个人。”
裴瑜一楞,那茶水怕是没人喝了,要冷到倒掉。
29. 第 29 章
裴瑜想到过无数种她要见的人的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卫觅松领她来见的人,是卫鸩的未婚妻。
在装修典雅的包厢里,坐着一个浑身都散发出自信的女人,长相十分美丽,是那种张扬的美。那个女人见到自己未来的公公领了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到她面前,也只是眼底微微闪过诧异,随即大方地邀请裴瑜坐下来。
李可儿身上的大方与自信是裴瑜这辈子都学不来的。
“你好,我是李可儿。”卫觅松没有介绍裴瑜的意思,李可儿索性就先自我介绍,她伸出漂亮的手到裴瑜面前,做出握手的姿态。
裴瑜盯着那双手,微微有些失神。
她与卫鸩都会弹钢琴,手都是修长漂亮的,而李可儿长着一双一看就是娇小姐才有的手,保养的无比嫩滑。
“咳。”随着卫觅松的一声轻咳,裴瑜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手缓缓放进对方的手里。
双手接触的一瞬间,李可儿的眼神变了变。
裴瑜的手太凉了,凉到冰人。
沉默地握了一会,裴瑜率先收回自己的手,而在这过程中裴瑜始终没有讲话,李可儿感觉到了些许尴尬。
“可儿不要介意,裴小姐失了声,不能讲话。”静静看着这一切许久的卫觅松终于开口,明面上是在缓解气氛,而实际上却是在卫鸩的未婚妻面前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裴瑜是个哑巴的事实。
果然,卫觅松话音一落,李可儿怔愣住,而裴瑜的脸,唰的一下变得很白,白到李可儿都在想她脸上的温度会不会和她手的温度一样冰凉。
李可儿也是一阵尴尬,只能尽量维持面部的平静不会显露出一些异常,而裴瑜在最初的脸色惨白过后,反倒放松了许多。
她想,她明白了卫觅松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了。
一抹笑意出现在脸上,裴瑜友好地对着李可儿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李可儿随即点头致意,可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里,她总忘不掉裴瑜的那双眼睛,似悲伤,似释怀。
卫觅松见两个人都入座,便切入正题,开始了迟来的互相介绍。
“裴小姐,可儿是卫鸩已经定下结婚日子的未婚妻。”卫觅松冷言开口,眼睛注视着裴瑜。
裴瑜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黯然神伤,反倒是很平静地笑了笑,像是只听到了一个很普通的消息那样。
而李可儿那里,不用卫觅松介绍,她大概也猜出裴瑜的身份了。
当初她被卫鸩拒绝时,确实是有过恼怒和不甘,但这倒是与卫鸩本人没什么关系,她大部分的情绪都来自于被一个男人拒绝后的愤怒。
李可儿对卫鸩感兴趣不假,可还没到喜欢的程度。
可如今见到裴瑜,她终于知道了卫鸩当初拒绝她的真正理由了。
这样一个宝贝,在前有豺狼后有猛虎的卫家,确实是不能轻易示人的。
可惜,卫鸩费心费力保护的这个宝贝,还是被卫家人发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个人沉默地坐着,偶尔吃点点心,裴瑜不会讲话,李可儿又不方便说些什么,气氛尴尬,直到李可儿率先起身,问裴瑜要不要一起去洗手间。
李可儿冲着裴瑜友好地问,裴瑜没多犹豫,就起身跟着她去了。
毕竟比起在包厢单独与卫觅松在一起,裴瑜宁愿选择与卫鸩的未婚妻在一起。
李可儿在前裴瑜在后,两个人走着,裴瑜一直不在状态都没注意到李可儿停下了脚步,她直直撞在了人家的背上。
裴瑜在靠近了李可儿的那一瞬间,绷直了身体。
“小心。”李可儿扶起裴瑜,却被她眼底迅速集满的泪水吓了一跳,“你……你伤到哪里了?”
李可儿忙问裴瑜,不对啊,刚刚裴瑜只是轻轻撞了她一下,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裴瑜却仓皇摇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不会告诉别人,当初卫鸩喝醉来她家的那一晚,她闻到了他身上陌生的味道,而这味道,与李可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时,她与他还没有分手。
-
卫家的保镖忠心于卫觅松,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关了个犯人。
卫久仗着身材优势偷偷溜进了小舅的房间,发现他穿着整齐,明显一副要出逃的架势。
“小舅……你不会要翻窗吧?”卫久往阳台下面看了看,忍不住摇了摇头,“虽然这只是二楼,但这也有六七米啊。”
小舅要是从这翻身下去,非死即残……
卫鸩瞥了一眼卫久,他还没有不要命到这个程度,只不过卫久将他的动机猜对了,他确实是要逃出去。
“帮小舅一个忙,把手机借我用用。”卫鸩弯下腰对卫久说。
他的手机被监控着,绝对不能用于联系外界,但卫鸩没想到的是,卫久的手机也早就被卫觅松监控着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卫鸩皱了眉,又开始重新思考起别的方法。
“小舅!我有个办法!!”卫久突然灵光一下,冲着卫鸩高兴道。
-
出去上洗手间的两个人都回来了,卫觅松找了个理由支走了李可儿,李可儿走之前深深看了眼裴瑜。
终于只剩下裴瑜和卫觅松两个人了。
卫觅松端起一杯茶,细细品尝起来没,也不着急开口。
裴瑜闻到了茶叶的清香,突然想起她早上在家准备的茶叶,确实是不配入他的口的,即便那对她来说已经很昂贵。
茶杯轻触桌面,裴瑜思绪回转,她看着卫觅松严肃的容颜,静静等着他开口。
刚才哭过的痕迹已经消失,只是李可儿身上的味道让她没办法一时忘记,毕竟那味道,出现在她当时还没有分手的男朋友身上过。
不知道怎么了,卫觅松居然被个女孩子盯得有些心虚。
可为人这么多年,他最会拿捏人心,也最会处理情绪,于是不到一秒钟,他内心的心虚便荡然无存。
“裴小姐,我直言了,刚才那位是卫鸩的未婚妻,也是卫家未来的女主人。”
裴瑜轻轻眨了眨眼,这话他已经强调过,李可儿的身份她也清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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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本来打算与他商量结婚的具体事宜,可他却喝的烂醉如泥,还跑去叨扰裴小姐你,这样的行为不止让裴小姐你困扰,更让卫鸩的未婚妻难以做人。”
确实如此,一个要结婚的人,三更半夜跑来找前女友,如果她是李可儿,怕是会疯掉。
裴瑜自嘲一笑,不知道她怎么又有闲心同情起李可儿来了。
她明白了卫觅松的诉求了,裴瑜从包里拿出纸笔来,在上面写好字,递给卫觅松。
[我不会再见他了,请你放心。]
可这张裴瑜保证了不会见卫鸩的纸条并没有让卫觅松舒展眉头,反倒是更加严肃。
卫觅松放下纸,又说:“我相信裴小姐不会见卫鸩,可是只要裴小姐你在一天,卫鸩就永远不会放弃。”
他管得了所有人,唯独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只要裴瑜在一天,他那个不孝子就能跑来找裴瑜,昨晚就是个例子,本来以为卫鸩要老老实实结婚了,卫觅松就没想到卫鸩还能半夜三更去找裴瑜,原来前段日子的装乖只是卫鸩的假象。
他能将卫鸩关起来几个月直到他结婚,但是他关不了他一辈子。
问题的根源在裴瑜这里。
裴瑜听完卫觅松的话,愣住。
[她在这里一天,卫鸩就不会放弃来找她],裴瑜一怔,昨晚上他迷茫的神态还在她脑海里无比清晰,他说他想她了,所以就来看她了。
眼眶蓦地又有些酸涩。
裴瑜眸光微闪,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那您想怎么样呢?]
要怎么样,才能让卫觅松放心。
“我希望裴小姐你能离开这里,至于补偿,我会给你足够下半辈子你所生活的,我知道裴小姐因为哑疾维生比较困难,所以我会在物质方面尽可能地补偿你,保证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说完这一段话,卫觅松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因为上次裴瑜就没有收下妻子成冰月交给裴瑜的卡,这就摆明了裴瑜不是钱能摆平的人。
所以这次他每句话的重点都在卫鸩身上,他希望裴瑜会为了卫鸩,为了卫鸩的家庭和未婚妻考虑,离开这里。
裴瑜听完卫觅松的诉求后便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直到脖子开始酸痛,直到茶水变冷。
卫觅松的耐心快要耗尽时,裴瑜终于抬起头,他看到的就是一张笑中带泪的脸,似悲,似喜。
裴瑜懒得在纸上写些什么了,她累了,不想去应付眼前的人了,她只对着卫觅松点了点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卫觅松愣了许久,才恍然明白过来裴瑜答应了他的要求。
裴瑜没要任何补偿,因为这补偿就像巴掌一样扇在她的脸上。
她不希望她与卫鸩的事,掺杂肮脏的金钱交易。
她明白,她选择离开这里,不是因为卫觅松的几句话,而是因为这里没有任何需要留恋的了。
外婆不在了,卫鸩要与其他人结婚了,她留在这里,除了伤心什么也得不到,干脆,离开好了。
那就离开吧。
30. 第 30 章
裴瑜以最快的速度拜托邻居将外婆的房子卖了出去。
一是裴瑜缺钱,二是她怕某天舒曼珍偷偷回来打外婆房子的主意。
因为裴瑜卖得急,房子的价格自然就不怎么高,甚至是赔钱卖的,但裴瑜不在意。
拿到卖的欠款后,她又将自己所剩不多的存款拿出来,多多少少凑够了一个数字。
裴瑜将倾家荡产凑够了的金额存好。
房子的买主要两三天后才搬过来,裴瑜还有为数不多的时间与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告别。
说来也是奇怪,临到离别时,反倒没有那么多伤感。
只是裴瑜不知道,在天上的外婆会不会怪她卖掉了房子,裴瑜望着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默默垂下了眼帘。
[外婆,小瑜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
卫久陪着卫鸩终于等到了周末,这天就是卫久要实施自己大计划的日子。
这几天小舅虽然嘴上不说,但卫久知道小舅心里一定很急。
小舅要结婚的消息已经是满城乱飞了,裴瑜看到了指不定怎么想,这下子小舅离追到裴瑜的日子可是越来越远了。
卫鸩也在想这点。
他要与别人结婚的消息,裴瑜看到了会怎么想,会不会难过,难过了是不是就证明她的心理还有他?可她要是毫无反应呢。
卫鸩深吸一口气,无论裴瑜是什么反应,他都不会与李可儿结婚。
门铃响起来时,卫久立刻竖起了耳朵,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保镖已经提前得知每个周末久小姐的钢琴老师都会来家里,所以他们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很快就将人放进来。
年轻的男老师望着一屋子的保镖有些不知所措,下一秒却被卫久的小手拉住拽进了屋子里。
男老师一阵发懵,还在想这卫久什么时候这么主动地想要学钢琴了,接下来定睛一看,却看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卫鸩对着男老师点了点头,很快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我想借用你的衣服。”卫鸩边说,边将一只名贵的手表塞进男老师手里,“我的资金目前取不出来,这个给你,就当是买你衣服的钱。”
手心冰凉的触感吸引着男老师,他低头一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手表的价格用来买他的衣服简直就是奢侈,买成百上千件他的衣服都不为过。
接下来在懵懂的状态下,男老师脱下了衣服,将外套和裤子交到了卫鸩手里。
卫鸩接过,又弯下腰对着卫久说:“如果来人发现了,就告诉他是我打晕了你的钢琴老师,抢了他的衣服和裤子,记住了吗?”
卫久点点头,知道小舅这是不想让男老师被外公指责。
高大的身子直起来,又对着男老师颔首表示谢意。
一切收拾妥当,卫鸩看了看时间,拉开门之际又折回去,半蹲在卫久面前,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舅知道,你喜欢裴瑜,那我就去把她找回来,给你当舅妈好不好?”
卫久望着半蹲着的俊颜,看着因为几夜没睡好有些猩红的狐狸眸子,嘴角止不住上扬,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小舅一直喜欢裴瑜,从来没变过。
“男老师”教完了卫久,沉默地离开了卫家,几个保镖没有察觉,低着头压低帽檐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正是卫家的小少爷卫鸩。
从卫家出来后,卫鸩迅速地往裴瑜所在的小镇赶去,还没等启程,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卫鸩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暗道不好,可看到来电显示,惊诧出现在了他的眼睛里。
来电人显示小鱼儿。
卫鸩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恍惚地按下接通键,直到属于他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喂。”
裴瑜握着手机的手抖了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给卫鸩,或许是知道此生不再见了,想最后听一听他的声音罢。
裴瑜抱着手机,眼泪一颗一颗滴落下来,却紧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她想问,你要结婚了吗,新娘子是不是在我们还没有分手的时候你们就认识了,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你早就认识李可儿的时候,又难过又愤怒,可我后来想了又想,我有什么立场去生气呢,你与她是般配的,即便是我,看到你们也这么觉得。
你说喜欢我是假的吗,一定不是吧,我感受的到你的喜欢,所以我大概理解你的无奈。
我知道你一定没有背叛我们的感情,你有你的苦衷吧,可我是个哑巴,所以没有办法分担你的苦衷。
我没有办法把你想成是坏人,我每次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你的好,你身上的松木香味,你带给我的安心。
所以这么好的卫鸩,怎么会伤我的心。
你一定是有其他的苦衷才要与别人结婚的吧,那么证明你喜欢过我对吗,只要我知道你喜欢过我,那就足够了。
你这么好,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你的新娘子呀,祝你们幸福吧。
可她不会说话,幸好她不会说话。
可她不会讲话,他听不到她的心声。
如果她会说话,那她一定说不出那句祝福。
泪水溢满了屏幕,裴瑜尽力让呼吸平稳。
那头的他也没有讲话,只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
真好,走之前还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葱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听筒。
“咚咚。”
再见了,卫鸩。
裴瑜挂断了电话。
卫鸩心口一跳,有什么慌乱的情绪溢出。
接下来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一看,顿时天崩地裂。
裴瑜给他转了一笔钱,金额的数量正是裴瑜外婆的手术费。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裴瑜刚才明明是在跟他告别。
卫鸩当即回拨过去,得到的却是关机的提示。
额头一跳,卫鸩第一次慌了神。
-
裴家的阿嬷不久前去世了,裴家的外孙女迅速地卖了老家的房子,那栋小院子里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原本凄凉的小院子热闹了起来。
邻居叹了口气,裴家的丫头命苦的很,连他个外人看得都心酸的很。
卫鸩到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裴瑜外婆家新搬来的住户正举办乔迁之喜,宴请了一大堆的客人,新主人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眸子猩红的年轻男子时,吓了一跳。
“请问你找谁?”男主人上前一步,离近了才发现来的是个极其英俊的年轻人,身上的气质也是不凡,就是穿的这身衣服,有些不伦不类还不合身。
卫鸩扫了眼满院子的客人,没有自己所熟悉的身影。
“您知道,裴瑜在那里吗?”他深吸一口气,知晓自己多半是得不到答案了,但还是固执地想要试一试。
男主人一愣,记不起裴瑜是谁,与他沟通买房事宜的一直是邻居。
男主人正纳闷着,人群中有人站出来,走到了卫鸩面前。
他正是帮忙卖房子的好心邻居。
邻居看了眼卫鸩,觉得有些面熟,又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你不就是半夜跑来找小裴的那个人吗?”
卫鸩一愣。
“前些日子下暴雨,小裴家有个醉鬼半夜三更跑来找她,我留意了一下以为是坏人,可小裴明显是认识你的,还将你接进了屋子里,我就没管,后来半夜有个豪车开过来将你接走了,那天的事你都忘了吗?”
邻居将那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那天他被吵醒,起身发现裴家门外有个陌生男人,他担心裴瑜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家不安全,刚准备出来阻止,就见裴瑜出来将陌生男人拉了进去,邻居这才知道两人明显认识,就没多管,可还没睡多么一会,又有人来了,还是个开车豪车的,带了四五个人将之前到裴瑜家的陌生男人给带走了。
卫鸩听完邻居的话彻底震惊。
原来那天不是做梦,他真的跑来找了裴瑜。
那些互动,她的关心,都不是假的。
裴瑜照顾他许久,直到他睡过去,可后来他却是在卫宅醒来的。
邻居说是豪车将他接了回去,那么是谁的豪车,卫鸩觉得有什么可怕的猜测在心底浮现,突然一些说不通的事反而很轻而易举地就能说通了。
狐狸眸子轻轻闭起来,他觉得自己愚蠢不堪。
卫鸩以为自己将裴瑜保护的很好,却没想到,有人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邻居见卫鸩神色奇怪,忍不住问了卫鸩,“你与小裴是什么关系啊?”
卫鸩睁开双眼,猩红已经遍布眼底,他却用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稳地声音回答。
“我是她男朋友。”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有几个人的表情很是奇怪。
邻居更是震惊加质疑。
“不会吧,你如果是她男朋友,她外婆去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啊。”
邻居略带指责地看着卫鸩,当时裴瑜外婆的葬礼还是小镇的几个好心人一同帮忙张罗的,裴瑜一个女孩子别提多可怜了,那么年轻的一个孩子却要打起精神操办自己唯一亲人的葬礼,周围一个亲人都没有,那孩子孤零零的样子让他们几个外人看得都心酸。
可卫鸩听完邻居的话后,表情瞬间破裂。
他猛地用力抓住了邻居的肩膀,声音颤抖,“你说,外婆去世了……?”
在卫鸩满是震惊的目光下,邻居怔怔点了点头,“去世有一阵子了,那丫头自己操办的葬礼,别提多心酸了,哦对了,葬礼那天也有个豪车过来了,来的是一对夫妻,穿着很好,你认识吗?”
卫觅松夫妇来的阵仗实在是太大,毕竟豪车就从没在小镇出现过,小镇的人都印象极深,前段日子来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也是个豪车。邻居就下意识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应该认识那对夫妻,因为他们身上的气场相似,他们应该都是有钱人。
豪车,葬礼。
卫鸩胸口闷闷地疼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已经缓缓现形。
“外婆去世的日子,是什么时候。”颤抖的声音已然不稳。
邻居口中吐出一个日期,卫鸩脱力一般收回了握着邻居肩膀的手,身型不稳。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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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世的那天,他正在外出差,后来他收到了她的分手信息,疯了一般跑回来见她,却被她的冷言冷语寒了心。
他以为自己抛下工作只为见她却被她的态度所激怒,却不想裴瑜是以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情与他说分手的。
那时她一定很难过。
外婆不在了,他也不能给她依靠。
她在操办自己唯一的亲人的葬礼,他不在她身边,卫觅松和成冰月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在外婆葬礼这天跑来找她,威胁她离开他。
怪不得她会与他分手,怪不得那时她对他那么冷淡。
她一边要忍着心痛安葬自己唯一的亲人,一边又要承受来自他父母的威胁与他分手。
而他的好父母早就知道裴瑜外婆去世了,却让人骗他外婆被裴瑜接到乡下去静养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个笑话。
好,很好,卫鸩,真是好极了。
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猩红的眸子里全然是暴怒。
卫鸩转身离开了外婆的家。
-
卫鸩联系自己的助理让他配了辆车来接他,身为卫鸩的助理自然是知道他被禁足了的事,助理虽然纳闷卫先生怎么跑出来的,但也没有多问。身为卫鸩的手下,比起卫觅松他更倾向于听从卫鸩的命令。
车后座的卫鸩嘴角抿地很直,浑身散发出令人惊惧的气息,前排开车的助理也不敢多言,但也疑惑卫鸩对他的命令。
刚才卫鸩一见到他就让他送他回卫家,羊又要重回虎口,这显然不是一个刚逃出来的人应该有的决定。
车子正在半路稳稳开着,车后座的卫鸩气场让人发寒,助理暗道怕是要变天。
刚刚行驶了路程的一半,卫鸩的手机响起,他按下接通键。
“小舅,外公已经发现你逃出去了,你要小心……”忙着给卫鸩通风报信的卫久话还没说完,就被卫鸩打断了。
“告诉你外公,让他在家等着我。”卫鸩食指轻轻点着座椅,手背的青筋若隐若现。
听筒那边的卫久一愣,随即惊叫,“小舅你疯啦!!你快跑啊!!你回来做什么啊!!!”
可卫久的劝告并没有劝住卫鸩,他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卫鸩,我是李可儿,有件事,我想你有权知道。”
于是那辆本应该驶向卫家的车子,生生转了弯,目标改为李可儿约定的地点。
-
李可儿看着面前的男人,穿着不修边幅,头发乱糟糟,眼底血丝一片,心里暗暗叹气,她想卫鸩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虽然一开始她对他很感兴趣,但那也只仅仅是感兴趣,而且卫鸩明确拒绝过她,她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人家不喜欢她,她又何必执着。
媒体放出两家要联姻的消息时,她惊了一下,但又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以卫鸩的性格,他绝对不是会听家里话乖乖与她结婚的那种人。
所以面对采访时,李可儿一直闭口不谈这婚约,只等着卫鸩出手,将这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婚约搅碎。
可前几天卫觅松却带了一个女孩子来见她,虽然卫觅松没有介绍裴瑜的身份,但李可儿已经明白清楚。
李可儿知道,有些事没法拖着了。
这几天卫鸩被禁足,她联系不到他,急的要命,刚刚却听见卫家那边正满世界找卫鸩,李可儿这才知道卫鸩跑出来了,她忙抓住机会联系卫鸩。
“你要跟我说什么?”卫鸩压抑着心底起伏的情绪,还算能平静地与李可儿讲话。
李可儿顿了顿,开了口:“前几天,你父亲领了一个女孩子来见我,那个女孩子,叫裴瑜。”
卫鸩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可儿与他说,卫觅松是怎么样暗示和羞辱裴瑜的,又是怎么反复强调了裴瑜是哑巴的事实。
李可儿还说,裴瑜后来哭了,但却怎么也不肯说为什么哭。
“卫鸩,我无意破坏你们的感情,我也清楚我们的婚约全是长辈们的闹剧,这婚约是不作数的。”
“我一直在等你出手与你父亲对抗,可是我没想到你父亲会先带着那个女孩子来见我。”
话说完,李可儿皱了眉,觉得整件事情复杂地超出了她的想象。
卫鸩听完李可儿的话,握着茶杯的手愈来愈紧,李可儿甚至觉得下一秒那茶杯会在他手里碎掉。
许久许久,李可儿听到他问她,“有烟吗?”
李可儿一怔,从包里掏出一根女士香烟递给他。
明明是纤细的烟杆,精致的女士烟草在他的手里却没有一点违和感,李可儿透过薄薄的烟雾仿佛看到了一只下山捕猎却受了伤的狐狸精,颓废中又带着精致的美感。
卫鸩吐出烟圈,情绪稳定下来。
“谢谢你。”他说,“明天,最迟明天,就再也不会传出关于卫李两家婚约的消息。”
“哦。”李可儿怔怔点头,“好,我知道了。”
卫鸩点点头,掐了只抽了一口的香烟,站起身子来。
狐狸迈着步伐离开了,李可儿看着桌子上抽了半截的烟,蓦地笑了一下。
31. 第 31 章
天黑了。
卫家上下静悄悄的,佣人做家务时都不敢做出大的动作。
主位上的卫觅松绷着个脸,始终没有开口,于是这一晚上都没有人敢去用晚餐。
卫久当然没有把卫鸩告诉她的话转达给卫觅松,她并不想火上浇油,而是在心里默默祈祷小舅千万不要回来。
可卫久的祈祷最终还是没有被听到。
踩着月色带着一身凉气走进来的正是她那一日未见的小舅。
卫鸩身上还穿着从男老师那借来的不伦不类也不合身的衣服,颓废不修边幅。
沉默了一晚上的卫觅松见到门口处的身影时,一只茶杯就朝着那处飞来,像是沉默许久的情绪找到了发泄的怒口。
“啪”的一声,清脆的瓷器砸在地板上,接着破碎的白玉四处飞溅,随后是滴答滴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卫鸩站着的地方,有鲜血一滴一滴掉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卫久,她急忙跑过去,垫着脚丫想要看清小舅脸上的伤。
可是卫鸩太高了,她看不到伤口,只能看到一大片的殷红,以及小舅那比平时淡薄一百倍的狐狸眸子。
卫久心里咯噔一下。
成冰月也是吓了一跳,她刚要站起身来,就见门口处驻足许久的卫鸩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来,直到在她和卫觅松面前站定。
从眉尾往下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血口,隐隐可以看见外翻的皮肉,那张狐狸脸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嗜血的狼。
卫觅松看到卫鸩的伤口后,手指禁不住颤了颤,可面上还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爸想找我说什么?”他淡淡开口,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如他的语气那样轻松。
卫觅松一怔,被卫鸩这么一问他反倒是一时语塞。
卫鸩却压根就没想要得到卫觅松的回答,他又继续说:“爸一定是想说,在您放出我要结婚的消息后,我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跑了出去,公然违抗您的意思。”
“……”卫鸩将他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卫觅松只能瞪着眼睛看着他。
卫鸩淡笑一声,上前一步,靠近了卫觅松和成冰月二人。
卫家没有吸烟的人,因为成冰月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而卫觅松又讨厌吸烟的人。
正是因为没有吸烟的人,所以成冰月对烟味极其敏感,卫鸩身上的血腥混合着烟草的香气让她震惊无比。
卫鸩的狐狸眸子紧紧盯着卫觅松。
“您想知道的,我可以都告诉您。”
“比如,我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为什么要逃出去。”
“可是。”话锋一转,卫鸩眼底的温度渐渐淡下去,冰冷无比,“您也得告诉我,裴瑜的外婆去世的事你瞒了我多久。”
卫觅松双瞳蓦地瞪大,卫鸩怕是已经知道了一切。
胸口起伏片刻后,卫觅松又镇静下来。
“她和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外婆的死活也与你并没有关系。”沙哑苍老的声音传来,卫觅松冷然道。
听到这个回答的卫鸩丝毫不意外,甚至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对,所以你和妈私下里去找她用不入流的手段威胁她离开我也与我并没有关系。”
“两个衣冠楚楚的人嘲笑她是哑巴也与我没有关系。”
“你们在她外婆去世时跑去侮辱她也与我没有关系。”
“你和妈做的都是对的,毕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卫鸩!”
卫觅松猛地站起来,杵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嘴角止不住地颤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牙尖嘴利起来是这么的气人。
卫觅松处在暴怒的边缘,成冰月皱着眉,卫久在犹豫要不要偷偷溜出去找人过来,而卫鸩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
“怎么了爸,这就受不了了?我只是把你们对她做的事复述了一遍呢。”
“那么作为承受你们施加的这一切的她,是不是崩溃了也并不夸张。”
“你……”卫觅松抄起拐杖就要打在卫鸩背上,可下一秒拐杖却被卫鸩牢牢地握在手里。
一老一少就这样僵持着。
“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卫觅松开口,声音已然颤抖。
卫鸩紧紧盯着卫觅松那和他相似的容颜,许久许久,蓦地轻笑一声,“您是为了您自己。”
握着拐杖的手一松,卫觅松不知怎么就松了拐杖,下一秒卫鸩就将整跟拐杖拿过来,扔到一边,上好的木质拐杖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您总是打着为了我们好的旗号,做着伤害我们的事。”
“您觉得姐的初恋配不上她,于是就用手段拆了姐的初恋,姐对爱情对自己丧失了信心,顺着你的意嫁给了完全陌生的人。”
“婚后几年姐离了婚,连家都不回,是因为姐不光对自己丧失了信心,而且她对你们,对她的父母,失望至极。”
“你……”卫觅松气的捂住胸口倒在椅子上,成冰月想要上前查看丈夫,可下一秒卫鸩的视线就转向了她。
“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之外,你大概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吧。”
听到这话,成冰月先是怔住,明白了卫鸩的话里意思后,眼泪渐渐溢出。
被自己亲生的儿子这样质问,换谁谁都不好受。
“姐和我,对于您来说,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对不对?”
听到这话,卫觅松彻底爆发,气的大吼一声。
“卫鸩,你要是不想当我的儿子,你就给我滚出去!”
卫久被这冲天的怒火吓得抖了抖,嘴唇泛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几个人现在都沉默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卫鸩眨了眨眼,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
“其实,我并不想被你们操控我的人生。”
“爸,妈,多保重。”
接下来,那道身影毅然决然的迈出了卫家的大门。
“小舅!!”卫久哭着追着卫鸩的身影跑了出去。
哗啦一声,卫觅松随手一扫,满桌子的东西散落一地,摔了个七零八落。
成冰月望着一地狼藉,模糊着泪眼,第一次没有赶上前去安慰丈夫。
-
这里是另一个城市,一个与裴瑜长大的地方完全不同的城市。
这里没有小镇,也没有泥泞的小路,这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繁华热闹,可是这里也有漂亮宁静的别墅。
裴瑜就坐在这个漂亮的别墅院子里的摇椅上,拿着一本书看的聚精会神。
有风吹起几片花瓣,擦过她的发丝和脸颊,与她融合在一起,人儿仿佛就在一副美妙的风景画里。
远处有人看的痴了,好半天才回神,慢慢走上前来。
秦楚微笑着敲了敲裴瑜面前的石桌,将那沉浸在书本中的人唤醒过来。
裴瑜抬起头,看到来人时,同样露出一抹微笑。
“妈让你过去。”秦楚淡淡开口。
裴瑜点点头,表示知道,起身从秦楚身侧走过,发丝刚好擦过他的脸颊。
秦楚眸光变暗,漂亮的手指轻点裴瑜刚才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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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上,鼻尖仍是她身上淡淡的余香。
翩翩如玉的贵公子此刻满眼的痴念。
-
别墅的装修淡雅高洁,就像它的主人那样,品味极优。
穿过漂亮的长廊后,远处正有两个人交谈着,一位是身着旗袍气质优雅的女士,另一位则是气质儒雅上了年纪的男士。
裴瑜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秦歌忙招手唤她过来。
裴瑜加快了脚步,走到他们身边,依次对着两位长辈打了招呼。
“今天感觉怎么样?”秦歌询问着坐在身边的裴瑜,语气里的关心毫不隐藏。
裴瑜不想让秦歌失望,可她确实没什么进步。
她张了张嘴巴,试图发出声音,可还是失败了。
落寞从漂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秦歌紧了紧握着裴瑜的手。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士正是负责诊治裴瑜哑疾的医生,他见状安慰道,“秦夫人,小姐的病并非是一天两天了,急不得。而且小姐也不是器官病变,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要有耐心。”
秦歌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医生又对裴瑜进行了一次详细的复诊,等到一切都完成送走了医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老师,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裴瑜略带歉意地冲着秦歌做了一个手势,这是医生教她的手语,她只会几句,其中包括了大量对秦歌的感谢的手势,她并不想让秦歌等待着她在纸上写下慢吞吞的话语。
秦歌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裴瑜,忍不住摸了摸眼前人的头发。
“好孩子,受苦了。”
裴瑜回了秦歌一个温暖的笑。
她从不觉得她现在苦。
能再次遇到秦歌,就是她最大的幸运。
当年外婆花了家里全部的积蓄来供她学钢琴,可是这对于要学好钢琴的人来说也远远不够。
是秦歌,这个著名的钢琴大师,在一场比赛上看上了裴瑜的天赋,并且在了解到裴瑜的家庭情况后不收一分钱免费教她学钢琴,让她有了得以谋生的手段。
秦歌是钢琴家,忙碌到注定与她成为师生的日子不长久,可是秦歌与她成为师生相处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却让裴瑜学到了这辈子都引以为傲的东西,谁都知道她是个哑巴却弹得一手好琴,却都不知道秦歌这个恩师到底帮了她多少。
年少时与秦歌学琴的精力让裴瑜能够靠自己吃得上一口饭,而几年后她迷茫不知归处时也是秦歌收留了她,还费尽心思找人给她治疗哑疾。
秦歌对裴瑜来说不止是恩师,更是恩人。
这个世界上,秦歌让她体验到了外婆身上的温暖。
两两相望,直到远处有另一个人走过来。
秦楚翩翩如玉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妈。”秦楚点头与秦歌打招呼,眼睛里却藏着只有秦歌才能看得懂的东西。
秦歌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微笑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你们聊吧,我要休息了。”
说罢,穿着旗袍的优雅身姿慢慢离去。
月光下,只剩下秦楚和裴瑜两个人。
花坛里,不知名的小虫发出的声音格外响亮。
裴瑜抬起头,看着秦楚俊秀的眉眼,思绪渐渐迷茫。
“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那挺拔的身姿看着她,专注又温柔。
秦楚温柔的声音渐渐模糊,也不知是月光太弱还是怎么了,眼前的人的脸像是换了一张。
那张漂亮的狐狸脸曾经也是这样温柔地呼唤她。
于是裴瑜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32. 第 32 章
秦家大少爷秦楚是顶级钢琴家秦歌的独子,受母亲常年的艺术熏陶,清高雅致,举止投足间都是优雅,是翩翩公子的代言人。
秦家并非是豪门世家,但却是高雅的代表,秦歌又温婉与人交好,就算秦家没有深厚的家底,却因为一家子的艺术造诣,络绎不绝的人邀请秦家的人参加各种宴会。
秦楚带着裴瑜来的,就是秦家受邀的宴会邀请之一。
秦歌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并非太重要的宴会她基本上都会委婉拒绝或叫人代为出席,所以这次只有秦楚带着裴瑜两个人来赴邀。
因着是私人宴会,所以大家的言行举止也都随意了些。
于是便有不大不小的议论声从人群那传来。
原因就是万年独身遗世独立的秦楚身边带着个女人,还是个异常漂亮的女人。
裴瑜的身上有着与秦家人如出一辙的艺术家的气质,清高,淡雅,出众。
而这些在秦楚身上难得一见的独特气质,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重现了。
议论的声音除了好奇之外,还有唏嘘着般配。
怪不得秦楚少爷一直单身,瞧瞧,有哪一位世家小姐能比得上身边那一位与秦楚更契合呢。
议论声逐渐肆无忌惮起来,秦楚倒是怡然自得地抿着酒,而裴瑜却开始不自在起来。
她是哑巴,不是聋子,这样的议论…还是当着她的面前。
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无助地看向秦楚,希望他能说句话澄清一下他们的关系。
殊不知秦楚被她这么一看,握着酒杯的手差点攥不住,艺术家清高的人设差点崩了个天翻地覆。
你这样看着我,让我怎么开口。
于是秦楚装作没有注意到裴瑜的求救,反倒是自然无比地捏起一块糕点送到她嘴边。
众人被这亲昵的举动激起一阵惊叹,秦楚的举动反倒是默认了众人的猜测。
裴瑜懵了一瞬,随即用手接过他送到唇边的糕点,轻轻放在一旁。
众人又叹,秦少爷这是没追到手啊。
一丝落寞闪过秦楚的眼眸。
裴瑜不知道众人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心里已经百转千回,脑补出什么复杂的剧情来。
可秦楚说带她出来放松,那她就只是出来放松的,于是转身,漂亮的背影留给了秦楚和其他人。
裴瑜不开心了。
秦楚懊恼,还是太急了。
-
宴会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宅邸里新奇的好玩的玩应数不胜数,裴瑜看看这个,逛逛那个,顿时觉得开心许多。
外婆去世,她离开了生长几十年的地方,在另一个城市被秦歌收留后便郁郁寡欢,虽然每天强颜欢笑面对恩师,但内心的伤痛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秦歌待她极好,像对亲女儿一般,为她治疗哑疾,为她提供住处,还叫她的儿子带她出来散心,秦楚,待她也像亲妹妹一般,她怎么还能对着他发脾气。这样一想,裴瑜心里的郁结又松开了一些。
“裴瑜。”
身后有声音传来,裴瑜停止发呆,转过身,眼前的便是有些局促不安的秦楚。
“我去和他们解释我们的关系,你不要生气。”说罢,秦楚就要转头回道宴会去,却被一双纤细的手抓住。
秦楚转过身来。
裴瑜拉着他的手,对他腼腆的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算了,出来开心最重要,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秦楚回以一个微笑,两个人相望了一会,随后双双笑出来,在月光下,像两个刚刚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着。
-
宴会上小风波的主角又相携归来,两个人脸上都是淡然的笑,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裴瑜自然地坐在秦楚身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淡雅又温柔。
秦楚与几个认识的朋友寒暄起来,友人没有问裴瑜与秦楚的关系,裴瑜也很自在地坐在秦楚身边,浑然天成地动作让众人丝毫找不出一点违和来。
渐渐地,大家觉得无趣,又开始谈论起新的话题。
秦楚是个平时高冷的人,今天却放下了身段与朋友连喝了好几杯酒,朋友见状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于是秦楚喝到脸颊和脖子都开始泛起红色来。
裴瑜注意到了,忍不住拽了拽秦楚的衣角。
他在家几乎不喝酒,这样下去迟早烂醉。
秦楚顺势将头靠在裴瑜的肩膀上。
裴瑜僵硬了身体,而肩上靠着的人又嘟囔了一句,“头好痛。”
她失笑,放松了身体,罢了,醉鬼一个,靠着就靠着吧。
裴瑜闭目养神等着肩膀上的人清醒一些,可不知是哪个人物迟到了,引得众人纷纷起哄。
于是裴瑜懒懒地睁开了双眼,带着些好奇地看向那被众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说着迟到了不得不自罚三杯的主人公,一双眼睛顿时凝固。
人群中,那人站在众人之间,眯着狐狸眸子,优雅地端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喉结上下涌动。
三杯结束后,他放下杯子,对其他人微微颔首致意,从眉骨至脸颊的是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
裴瑜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卫鸩。”
像小猫一样的声音,小却很清晰。
靠在裴瑜肩上还在烂醉的秦楚顿时清醒,支起身子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裴瑜。
失声了十几年的裴瑜,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
人群中心热闹非凡,沙发上的裴瑜如坐针毡。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只剩慌乱,僵硬的身体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是逃跑。
过往的一幕幕突然如排山倒海一般一股脑的出现在脑子里。
外婆的意外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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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珍的刻薄眉眼,成冰月塞给她的那张卡,还有卫觅松的最后通牒,卫鸩要和那位李可儿小姐结婚了。
对,卫鸩结婚了。
他结婚了。
裴瑜想离开这里。
于是不管不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疯了一般跑出宴会厅,却因为太过慌乱撞到了侍者,酒杯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裴瑜摔在地上,就像十二点一过的灰姑娘,急着要在魔法失效前远离人群。
于是不管膝盖上,手腕处裸露的皮肤上有玻璃碎片滑落,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小姐,您没事吧,我去带您…”包扎,侍者的话还没说完,裴瑜爬起来带着玻璃碎片划过的伤痕狼狈地跑了出去。
远处由于卫鸩的到来的喧闹彻底被打破,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方才发生的意外吸引了过去,酒醒了一大半的秦楚终于反应过来,在裴瑜跑出去之后追了出去。
“裴瑜!”秦楚焦急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宴会大厅。
-
裴瑜受了伤,又穿着礼服,行动不便,跑了几步便没有了力气。
院子里有假山造景,她便蜷缩在一角,双手抱膝,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颊。
“裴瑜!裴瑜!”不远处是秦楚焦急的呼唤,裴瑜听得清清楚楚,可她现在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
过往的记忆被她深埋在最隐秘的地方,她想过有一天也许会与卫鸩重逢,也许那时她可以坦然地面对过去的一切,面对他已经结婚生子有了家庭的事实,或许那时她会淡然一笑,释怀过去。
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
她没有准备好,她没有。
秦楚的呼唤声逐渐远去,似乎是去了其他地方去寻找她,周围寂静一片。
终于离开了。
裴瑜深呼吸一口气,将脸慢慢地抬起来,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
“裴瑜。”
与秦楚的声音不同,但同样让她无比熟悉。
她僵着脸,慢动作般转过头去。
深邃的狐狸眸子里是看不懂的东西,他叹一口气,将人捞进怀里。
“好会躲,我找了好久。”
我找了你好久,以为你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
胸前是熟悉的松木香气,鼻头一酸,眼泪就像决了堤,湿透了卫鸩的衣襟。
大手轻轻抚摸着怀里人的头发,卫鸩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贪婪地吸取着怀中人发丝的清香。
“好会躲,小鱼儿。”头顶是叹息,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裴瑜哽咽了一下,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来,“卫鸩。”
卫鸩身体僵住,随后慢慢扶起怀中人,与她四目相对。
“卫鸩。”她又重复了一次,无比清晰。
我第一次发出声音,叫的是你的名字,而你就在我身旁,听着我轻轻呼唤你。
33. 第 33 章
在偌大的宅邸里寻找一个有意藏起来的人不是很容易。
多次寻找裴瑜无果后,秦楚冷静下来,决定返回去找些人来帮忙找裴瑜。
假山后面的小径上有微弱闪烁的路灯,给这漂亮的景色徒增了一番若隐若现的美感,也给假山一角处被高大人影怀中的裴瑜增加了一丝柔弱感。
秦楚微眯双眼,随后怒火中烧,大步流星地冲到卫鸩面前,将人用力拽起来,然后给了那张狐狸脸结结实实地一拳。
在感觉到拳头的痛楚之前,秦楚一直以为自己身强体壮。
狐狸脸上挂了彩。
有血丝顺着枚色薄唇留下,月色下,卫鸩白皙的面容显得格外渗人。
双手将裴瑜护在身后,卫鸩准备反击给秦楚时,却被人从后紧紧抱住腰身。
卫鸩僵住,随后慢慢转过身,阴暗的灯光下卫鸩的表情更晦涩不明。
双手温柔地将裴瑜环在他腰上的手拨开,食指中指慢慢掐住面前人漂亮精致的小下巴。
手指间的动作随着开口吐出来的话更加用力,“小鱼儿,你别告诉我,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有了新欢。”
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是裴瑜心底出现的第一想法。
随后便是毫不心虚的摇头。
[没有新欢,从来就没有。]
月光下,狐狸露出了笑容,两颗漂亮的尖牙格外显眼。
一旁的秦楚僵住许久,仿佛间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卫鸩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复杂。
-
秦歌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带着裴瑜出去玩,还能带回来一个男人。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眉骨上有很明显地疤痕,嘴角也挂了彩的男人。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爱徒裴瑜的手,就被那满身煞气的男人攥着。
面对秦歌毫不掩饰地打量,卫鸩悠然开口,“您好,我是卫鸩。”
此言一出,秦歌一惊。
许多年前她应邀参加过一场演出,当时在场的卫觅松夫妇便领着个小儿子。暗暗瞥了一眼卫家家主卫觅松,当时识人不多的她也能看出这人满脸的戾气,再一听旁的人说卫家家主手段狠戾,自己的女儿说嫁就嫁给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那时的秦歌不懂大户人家的事,也不想参与,所以也就听个热闹,顺便为了卫家的那个女儿惋惜了一阵子。却没想到今天……
这个卫鸩,不会就是那个卫觅松的儿子吧?
许是秦歌直直盯着卫鸩脸的时间过长,卫鸩主动开口,“您有什么疑问尽可以直说,毕竟您是小鱼儿的尊师,我也该感谢您照顾她这么久。比如说现在,我就可以告诉您,我嘴角的伤是您儿子打的。”
话说的尊敬,吐出来的却句句锋利,搞得秦歌先是发懵随后又下不来台。
裴瑜也是一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至少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么没有礼貌。
裴瑜拉了一下卫鸩紧握着她的手,卫鸩垂眸瞥了裴瑜一眼,狐狸眸子里面无表情,攥着裴瑜的手反倒是越来越紧,仿佛在场有人会抢走裴瑜一样。
在僵持了许久以后,秦歌终于开口,“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我姓卫,名鸩,鸩鸟的鸩。”卫鸩淡淡说道,秦歌这下子终于确定,这就是卫家的那个小儿子了,姓卫的她印象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再加上鸩这个字,她印象深刻。
卫家的人,是所有大户人家里面她最不想接触的,不只是因为几年前的那一次见面,更是因为这些年来秦歌没少听闻。
在秦歌的印象里,姓卫的不论是卫觅松还是卫鸩,都不是什么善茬,人人都说卫觅松转手江山给自己的儿子带着夫人去逍遥是好事情,却没想卫鸩比他老子手段还深。
“你和裴瑜,是什么关系?”再开口时,秦歌嗓音已然带了些颤抖。
秦歌的话问完,卫鸩没有急着回答,反倒是淡淡扫了一眼在一旁杵着许久的秦楚,才开口道:“我是裴瑜的男朋友。”
果然,秦楚的身型一晃,显然是听到了他并不想听得东西。
卫鸩顿了顿,开口,“劳您费心,照顾裴瑜这段时间,我替她谢谢您。”
俨然便是一副裴瑜最亲密的人的架势,反倒是秦歌这个裴瑜的师父成了外人。
裴瑜却不赞同卫鸩说的这番话,她现在对状况摸不清头脑,在最初见到卫鸩的慌乱过后,现在裴瑜脑子里全是疑惑,比如他是怎么来到这座离着卫家千里的城市的,比如他变得像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比如他脸上的疤痕,比如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又比如,他和李可儿到底怎么样了……
可她只能发出两个字,她不能条理清晰地一字一句说出口问他,她只能急地满头大汗唤他一声。
“卫鸩。”
[别这样对我的老师,别这样替我发言]
然后一点一点用力挣脱开卫鸩那只握着她的手。
“小,小瑜,你能开口了?”秦歌显然是没料到裴瑜出去转了一圈,反倒会开口说话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裴瑜却羞愧地低下头摇了摇头。
[她只会念卫鸩的名字,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而卫鸩的注意力,全在裴瑜刚刚挣脱的那只手上,那只手还有她的温度,现在只能握到一缕冰凉。
“小瑜……”,秦歌还想说什么,却被卫鸩陡然打断,“抱歉,您能给我们一些单独的时间么,我有话想对裴瑜说。”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拉着裴瑜离去,也没有半点要听秦歌答复的意思。
高大的身影拉着裴瑜远去,留下秦歌秦楚母子俩相望无言,眼睛里都是对状况的迷惑不解,随后,秦楚率先移开视线,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秦楚啊秦楚,你总认为你逼她太急了,却没想到是太慢了,慢太多了。
-
另一边,被卫鸩复又拽着的裴瑜在到了秦歌母子视线不及的地方后,利落地甩开了卫鸩的手,然后面带不解地后退一步,看着他,看着这个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面的男人。
又被甩开了,今天一天,被甩开了第二次。
没关系,她后退一步,那他就上前两步,总能找到办法靠近她。
“小鱼儿。”开口时,声音已然变哑,“分手,我没有同意。”
他微眯着眼,随后大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顶,“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娶别人,从来没有。”
裴瑜身躯一震,内心百转千回,酸楚冒出。
“外婆的事,我很抱歉。”再开口时,声音变得艰难。
怀中的人猛地抬起头,一双眼里迅速噙满了泪水。
“抱歉,抱歉。”他将人揽进怀里,一遍一遍地道着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外婆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他们是怎么威胁你离开我的,而你又是顶着多大的压力面对我的,我都不知道,所以我非常抱歉。
他们带给你的那些伤害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非常抱歉。
外婆去世前的那张面容,在她的脑海中依然清晰可见,裴瑜咬紧牙关想要抑制住的哭声彻底抑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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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渐渐呜咽出了声音。
卫鸩就抱着她,直到她哭够了,情绪渐渐稳定。
然后他将她的扶起来,修长的手指一边给她擦掉泪痕一边一字一句说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保证。”
复又将人揽进怀里,紧紧地。
“只是再也别离开我了,求你了。”
你一松开我的手,我就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样。
别离开我了,我发誓,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
卫鸩的身份,不适合留在秦歌家里太久。
再加上被打了一拳,卫鸩现在看秦楚都是满眼的敌意。
而他也不会放裴瑜走,于是裴瑜只好跟着他去他下榻的酒店。
临别时,秦歌带着担忧深深地看了裴瑜一眼,却到头也没有张开嘴。
直到二人身影远去,秦歌才苦涩摇摇头,“是我没有这个服气,裴瑜做不成我的儿媳妇喽。”
不远处的秦楚望着叹息的母亲,眸光晦涩不明。
-
与裴瑜想的不同,卫鸩住的地方并不是高档酒店,反倒像是一所住宅。
领着裴瑜进了干干净净的住宅区后,卫鸩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的小公寓。
卫鸩从鞋柜里拿出深灰色的拖鞋,复又弯腰给裴瑜穿上。很显然,这样的事他并不熟练。
卫鸩这辈子只给别人穿过两次鞋,而这两次的对象,都是裴瑜。
“进去坐。”他冲着沙发昂起尖尖的下巴,随后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裴瑜没有动作,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的脚,他只穿着袜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的脚。
“朋友的公寓,我过来借住两天,没想到会有别人来,所以只有一双鞋。”
裴瑜点点头,脚上的拖鞋突然热的发烫。
她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冰冷冷的,果然就如卫鸩所说的那样,就只是借住两天,这房子毫无生活气息。
卫鸩去厨房弄了杯红茶,然后来到她面前坐下,把茶递给她。
裴瑜接过,在明亮的灯光下,卫鸩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许是裴瑜的目光太过赤.裸,卫鸩伸出手摸了摸那道明显的伤疤,淡笑一声,“变丑了是吗?”
裴瑜连忙摇摇头,不是变丑了,但,就像一块精美的璞玉,上面被人用刀子划了一道,格格不入,甚是可惜。
卫鸩显然没有裴瑜那样在意他自己的脸,反倒是无所谓地开起了玩笑,“以前那些人老说,说我靠着这张脸的色相就能吃饱饭了,现在可好,我吃饭的本事毁了,要饿死在街头了。”
裴瑜被他轻松的语调弄得也想笑,可看到那道疤痕时笑容便转为苦涩。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看起来,在分开的那段时间里,过得艰难的不止她一个人。
俊颜突然放大,他距离她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快要额头相抵,他呼出的气体喷洒在她的鼻腔上,带着松木香。
“这样近距离看呢,能接受吗?”他低声问,一双狐狸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裴瑜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道伤疤上,小心翼翼的,仿佛怕伤到他,尽管这疤痕已经许久,早已没有了痛觉。
她轻轻点头。
卫鸩展露笑容,轻轻拿下她的手,然后放在唇边,轻柔一吻。
随后抬眉看她,“能接受的话,就养着我吧,我靠我难看的色相,能不能换来你的青睐?”
裴瑜僵住,手心火辣辣的。
34. 第 34 章
他问的正经,嗓音里全是认真,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仿佛裴瑜不答应养着他他就真的会流落街头一样。
裴瑜心里百转千回,知道他是在故意淡化关于脸上这道骇人疤痕的事。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卫鸩的眉骨上,然后努力张口,“卫鸩,为什么?”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但也足以让懂她的人明白她的意思。
一双大手将她按在他眉骨上的手拿下来,卫鸩放在唇边吻了又吻,爱不释手。他的小鱼儿没有那么好糊弄,看来是要追究个到底了。
狐狸眸子抬起来,双眸明亮。
“你走的那一天,我被禁足了。”
“后来我逃出来,去了小镇,你已经离开了。”
“这道疤。”他说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眉骨,“是我父亲送的,就当是我的自由礼物。”
就当是脱离那个家所付出的代价。
裴瑜听得直发懵,他与他父亲,发生了争吵吗?
卫鸩显然不想谈关于卫觅松的事,这些裴瑜没必要知道。
而是说起了关于裴瑜的事,双眼渐渐泛起血丝。
“我是从你的邻居口中得知外婆去世了的,也是从别人那里知道我父母曾经找到过你的”嗓音暗淡下来,嘴角泛起一丝轻嘲,“我自以为保护你保护的很好,却没想你早就因为我受到了无数伤害,小鱼儿。”
卫鸩抬起头来,“我真该死,是不是?”
他问得认真,裴瑜听得认真。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除了外婆之外,卫鸩赚足了她的眼泪。
裴瑜用力摇头,两颗豆大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滴落。
[不是。]
你不是该死的人,从来就不是。
卫鸩食指轻抚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狐狸眸子也掺上了一层雾水,“那为什么,小鱼儿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己默默躲起来,要远离我呢。”
他问,声音也染上了一层阴霾。
裴瑜一怔,不肯与他说那些事,是她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她的内心深处没有自己配的上卫鸩的自信,她的意志力,脆弱的随着外婆的去世彻底倒塌。
“小鱼儿不想说,那我就主动告诉你。”
“我没有和要和别人订婚甚至是结婚的半点打算。”
“除了你,我从来就没有过别人。”
“其他人再怎么为难我我都不在意。”
“你离开我时我每天都在数着时间。”
“你知道你离开我多久了吗?”
“四百九十三天。”
“小鱼儿,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去寻找你。”
他淡淡开口,将他想说的都说了出来,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曾说过的话,表露了这辈子都不曾表露的心意。
裴瑜已经泪如雨下,酸楚和难过混合着在情绪里迅速发酵。
卫鸩边给她擦着眼泪,边说,“我什么都不在意,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要你给我一点信心,我只想要你不要放弃我,可以吗?”
擦眼泪的动作变得有些用力,在秦家的时候,秦楚那双渴望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卫鸩的双眸渐渐染上阴霾。
卫鸩没有说谎,现在的他,脱离了卫家,真的是一无所有,即便那卫家的江山有他一大半的功劳,即便他付出了一切,可是失去了这些,他获得了自由。
裴瑜泪眼蒙眬,耳朵里全是自己哽咽的声音。
视线外,是卫鸩一下一下抚摸着她脑袋的动作,还有藏在刘海下,那双带着阴鸷的薄情双眸。
-
分离的时间再长,对于裴瑜来说,见到卫鸩的第一眼,都还依旧无比熟悉。
失而复得的卫鸩,在看不到裴瑜的时候,格外的紧张,即便裴瑜只是离他一墙之隔的距离。
卫鸩的这些变化,裴瑜感受到了。
他的视线如同胶水一般粘着她,形影不离,即便他不说,裴瑜都能感到身后火辣辣的视线。
就比如说现在,裴瑜在厨房做饭,卫鸩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直到裴瑜将饭菜端上桌,他才将视线转移到饭桌上的饭菜上面。
他有着岌岌可危的安全感,裴瑜不知道要怎么让他安心,只能微笑着尽量自然地将筷子递给他。
“试试看。”
简单的三个字,她又做到了。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卫鸩接过筷子,并没有着急吃,而是盯着她开心的笑脸看了一会,而后开口,“小鱼儿,是怎么会开口说话的。”
裴瑜准备夹菜的动作慢下来,脑海里闪过秦歌那张温柔无比的脸。
“是老师,找医生。”
她现在讲话虽然很清晰,但是太长的内容还是说不太利索。
裴瑜在提起恩师的时候,满眼都是感激。
而卫鸩,只觉得这样的裴瑜刺眼。
“小鱼儿,很喜欢你的老师吗?”他似漫不经心地问,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裴瑜的反应。
“嗯。”裴瑜温柔地点点头,老师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之一。
卫鸩的双眸里有一瞬间的破裂,接下来吐出来的话也不经思索而出,“那她的儿子呢?你也喜欢吗?”
裴瑜一怔,终于意识到卫鸩的不对劲,她惊诧地看着他,满眼的不解,他怎么会这样问?
“什么?”她的词汇量不足以让她将心中的疑惑一股脑的问出来,只能用两个字来表达她内心的茫然。
卫鸩放下碗筷,站起身子来,双手撑住桌子,阴影笼罩在裴瑜的头上,极具压迫感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为你治病,收留了你,待你像亲生女儿一样,她的儿子一表人才,没有毁容没有难缠的父母,更没有复杂的家世背景,你能重新开口是因为她,她帮了你那么多,你有没有一点动心?”
卫鸩的质问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割在她的心脏上,让她痛的无法呼吸。
裴瑜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好好地,下一秒,他居然问她有没有对别人动心。
可是她能重新开口,是因为见到了他。
过去治疗的这段时间里,她从来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这些,卫鸩都不知道。
对卫鸩的愤怒以及对不信任的伤心让她不想面对卫鸩,她也怕从自己的嘴里吐出来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毕竟说出口的,就无法挽回了。
裴瑜起身要离开,却被他按住肩膀在餐桌上动弹不得。
裴瑜痛得眼泪溢出,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怎么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仿佛不认识你了一样。
以前那个温柔的卫鸩哪里去了。
卫鸩不回答裴瑜的疑问,而是又重复一遍,“回答我。”
“有没有喜欢上秦楚。”
狐狸眸子里全是疯狂和阴鸷。
裴瑜当然没有对秦楚动心,她连秦楚醉酒后靠在她的身上都会觉得无比的不自在,她与秦楚的距离感就连秦歌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现在的裴瑜不想回答卫鸩的问题,更不想解释她与秦楚的关系,她不喜欢这样的卫鸩,她讨厌这样的额卫鸩。
于是用尽全力挣扎起来,这次却没有意料中的禁锢,裴瑜很快就脱了身。
她走到玄关处,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头,而是张开口,吐出四个字,“好好休息。”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脚还没有踏出门,冰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瑜,你答应过我,不放弃我的。”
裴瑜顿住,深呼吸一口气,将万千情绪压在心底。
咚的关门声传来。
片刻寂静后,哗啦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一桌的珍馐混合着精致的瓷器碗筷碎了一地。
-
从卫鸩的公寓出来后,裴瑜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荡。
一个人的时候,思绪清朗了许多。
脑海中闪过的,是离开了外婆的小屋的那段时光。
那是裴瑜度过的,最安心,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疼她的老师收留了她,为她治病,让她一年多的日子里生活无忧,不用为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烦恼,似乎这样的生活在别人的眼里已经是最好的了。
可没有人知道,夜深人静时,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遇到卫鸩之前,这样的平淡时光是她的目标,在遇到卫鸩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变得贪心,变得不满足于平淡,她想要卫鸩。
可不是这样的他。
心绪烦乱。
秋夜的冷风有些许冻人,她不自觉瑟缩起来,接下来却骤然温暖,一件灰色的大衣罩在她的身上。
深灰色的,很经典的双排扣,一丝不苟没有皱纹,上面还有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裴瑜熟悉的很。
“我在那栋公寓楼下站了一夜。”秦楚靠着她,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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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跟着他进门开始,我就在等,等你什么时候出来。”
说罢,脸上露出一抹苦涩来,“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万幸的是,你没有。”
裴瑜心底里有预感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深夜他跟着她和卫鸩来到这里,一直没有离开,就算再迟钝裴瑜也有所察觉了。
慌乱和不安溢出眼角,裴瑜躲闪着秦楚的视线。
秦楚不许她闪躲,他知道,他必须要抓紧每一次机会。
秦楚扶着她的肩,让裴瑜抬头,直视着他。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是背对着我的,我只能看到你漂亮的头发。妈和我说,你是她的学生。”
“你转过脸时,我第一次知道,人的心脏可以跳动成这样。”
“我知道你不会讲话时,我对你心疼又惋惜,我总在想,希望有一天能听见你的声音。”
秦楚说着,慢慢露出自嘲的笑来,“在今天,我听见了,我实现了我的愿望,只不过,你叫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被他用双手箍住肩膀的裴瑜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了他直接的话语。
“裴瑜,我一直怕吓到你,怕唐突了你,我总觉得自己太急了,要慢慢来。”
秦楚说着,抬起眼,已是满眼阴霾,“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不是太急,而是太晚了。”
一番话说完,裴瑜的脑袋里已经是混乱一片,卫鸩的话,秦楚的表白,让她在一时之间接受处理不了。
正当她烦乱不知所措时,秦楚却又开口将裴瑜的回头路彻底堵死。
“我喜欢你,裴瑜。”
昏黄的路灯下,身型高大的男人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要听到期待的答案。
而女人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
秦家虽说不是豪门,但在公众视野里的关注度也一直不低。
于是第二天,社交媒体上的一个匿名爆料人爆料的一则消息打破了平静的早晨。
媒体上,匿名知情人将秦楚和裴瑜相携一起去宴会的照片po到了网上,企图替“裴瑜和秦楚公开关系”。
但对于秦家少爷秦楚了解的人也不少,毕竟秦楚的高冷不近女色是出名在外的,于是大部分人都在说只是一起去参加宴会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匿名爆料者似乎是料到了大众的反应,于是匿名人又发送了第二张照片,是喝醉了的秦楚靠在裴瑜肩上,而裴瑜并没有推开的照片。
这张照片一出,原本刚才大部分还觉得没什么的人,心里的天平开始渐渐倾斜。
可仍旧有那么一些人,坚定地认为秦楚和裴瑜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第三张照片被po了出来,是秦楚和裴瑜在路灯下两两相望的照片。
照片中,能看到周围没有什么人,四周也是昏暗的,灯光都微弱到可以不计,很明显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再加上两个人又是单独见面,虽然秦楚和裴瑜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但足以让刚才不相信的人相信裴瑜和秦楚有什么关系了。
夜半,两人约会。
于是关于裴瑜的绯闻就这样流传了出来。
一片热闹。
-
卫宅已经冷清很久了,卫鸩离开后,卫蓉更不用说,自然是不会久留。
卫觅松也没有了心情出去和妻子旅游,而是在卫宅安定了下来。
陈管家领着卫觅松的心腹走了过来,老爷子正在喝水,咳了两声,才看向来人。
自卫鸩离开后,卫觅松的身体每况愈下。
“您还好吗?”手下问道。
卫觅松摆了摆手,让他有事直说。
手下拿出手里的东西来,让陈管家交给卫觅松。
“老爷,我有一些关于少爷的消息。”
“叮”
是茶盖碰到茶杯的声音。
卫觅松失去儿子的消息太久了,于是接过陈管家递过来的东西时手都在颤抖。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的主角不是卫鸩,却是与卫鸩失踪有关的人,裴瑜。
“我想,既然知道了裴小姐在哪里,那么少爷是不是也有可能在那里呢,他会不会去找裴小姐。”看着盯着照片直直看着照片的卫觅松,手下适宜插嘴道。
许久许久,卫觅松终于将视线移开,一双锐利的眼睛掺了些许浑浊。
“去,帮我联系秦家。”
无论卫鸩到底有没有去找裴瑜,这都是他唯一的线索,他不能放弃。
35. 第 35 章
裴瑜是一个对社交媒体不怎么感兴趣的人,手机和电脑她用的都少,大部分时间都埋在钢琴前。
于是她又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和秦楚恋爱了的消息”的人。
而距离这条消息放出已经足足有三天。
自从那天晚上从卫鸩那里离开后,又碰到了秦楚,在秦楚的告白过后,裴瑜没有多犹豫,便拒绝了他,然后找了个远离秦家和卫鸩的地方,暂时住了下来。
对于秦楚,裴瑜是干脆就拒绝了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心。
对于卫鸩……,卫鸩就是想让她逃离一切的理由。
因为他变了,变得裴瑜不认识他了。
裴瑜情绪太多,于是像个胆小鬼一样窝起来,慢慢整理思绪。
直到第三天,裴瑜觉得自己状态好了许多,走出房门,被其他人认出来,直呼她是秦楚的女友,裴瑜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裴瑜下意识地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卫鸩会不会相信。
她是说了想要冷静一下,可她并没有和别人在一起,她也从未想过放弃他。
裴瑜越想越乱,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见到卫鸩,于是冲着跑了出去,却与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
秦楚扶住裴瑜,声音轻柔:“没事吧?”
裴瑜看见来人,忙直起身子来,现在的她最怕的就是和秦楚沾上关系。
可这里是酒店,是公开场合,来来往往的全是人,作为舆论中心的两个人,实在是不好在这里说话。
于是裴瑜跟着秦楚上了他的车上。
-
秦楚的车和秦楚本人一样,清冷,简约。
车内的氛围,比车子本身还要冷掉好几个度。
裴瑜坐在副驾驶,似是在看着远方出神。
秦楚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才开口,“裴瑜,我不知道有人会偷拍。”
他说完,满脸的歉意。
秦楚说的是实话,他并不知道有人从宴会开始就盯着他并且跟了他到了卫鸩的住处,就为了偷拍他和裴瑜。
裴瑜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
她的眼睛很干净清澈,对秦楚的信任也一览无余。裴瑜点点头,她相信这件事与秦楚无关,只是这件事如果让卫鸩知道,怕是会让她和卫鸩再增加新的矛盾。
秦楚将她脸上的担忧慌乱全部看在眼里,但面上却微笑,轻声安慰裴瑜,“没事的,我会找人澄清。”
就算得到了秦楚这样的答复,裴瑜依旧忧心忡忡。因为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她只担心卫鸩看到会怎么想。
秦楚当然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这正是他想要的。
被人偷拍是意料之外,秦歌和秦楚一样作为秦家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探听隐私。
换做以前他一定会大发雷霆,但是如今,这个偷拍的人,正好帮了秦楚一把。
秦楚并不那么着急去澄清他和裴瑜的关系。
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似在为裴瑜考虑一般,秦楚温柔道,“裴瑜,如果他信任你,那么这些就都不是问题。可如果他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选择离开你,那么我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牢固。”
裴瑜瞳孔骤缩,视线所及是秦楚温柔的面孔。
[不,不是这样的,秦楚并不了解卫鸩,也不知道她和他都经历了什么,秦楚不懂。]
可这些话,裴瑜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秦楚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丝的变化。
裴瑜不知道的是,在过去的三天里,秦楚将关于卫鸩的事,查了个天翻地覆。
-
卫觅松的年纪大了,不适宜长途跋涉,可为了儿子的消息,他说什么都要亲自跑一趟。
头发已经花白的人拄着拐杖来到了不熟悉的城市,见并不熟悉的人。
卫觅松让心腹去联系秦家时,本想着是与秦歌联系,但联系到的人却是秦楚。
这个年轻人,指明要与他见面,说有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卫觅松不知道这人打的哪门子主意,可他已经失去卫鸩的消息一年多,就算是个风险,卫觅松也要冒着。
实际上,秦楚也没什么别的主意,他只是想要借卫觅松这把刀,把卫鸩剔除他和裴瑜的生活里,让裴瑜再绝望一次而已。
反正这事卫觅松之前就做过一次,再做第二次,也没有多难吧。
知道自己和裴瑜被匿名人偷拍后,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就接到了卫觅松的电话,刚好秦楚在这几天将卫鸩查了个天翻地覆,也将裴瑜当初离开卫鸩的原因弄了个明明白白。于是秦楚想,不妨就借由这个,再让卫觅松出手一次,让裴瑜彻底和卫鸩断了联系。
是他秦楚意外被人偷拍,是卫觅松看到他和裴瑜的照片后主动找的他,是卫觅松即将要开口威胁裴瑜再一次离开卫鸩,都是卫觅松在当这个恶人,而他秦楚,只是借着被偷拍,被卫家的人联系,推波助澜一把而已。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匿名的偷拍曝光者,还有卫觅松的主动联系都在帮助他。
全世界都在帮助他,让他得到裴瑜。
老天都帮他了,他岂能不抓住这个机会。
秦楚知道自己卑鄙,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裴瑜和卫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只是顺水推舟一次。
他是想趁着裴瑜再次脆弱无助时趁虚而入,他是想要削弱裴瑜的心理防线。
而这次,秦楚不会在保持克制礼貌了,他要逼着裴瑜,逼着她和他在一起。
-
在车上坐了一会,裴瑜便想要离开,她现在只想要去见卫鸩。
而秦楚早就看出裴瑜心中所想,反倒是不慌不忙地拦住她。
“你还没有吃午饭,吃完了,我送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可以吗?”秦楚温柔询问,脸上是心爱的人即将投入别人的怀抱还要硬撑着的强颜欢笑。
裴瑜看得不忍心。
“裴瑜,只是一顿饭而已,我们之间,连在一起吃饭都不能了吗?”声调变低,秦楚的伤心毫不掩饰。
裴瑜忙摇头。
不是,怎么会,他永远是她的亲人。
秦楚的眉眼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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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启动车子的时候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裴瑜见他不难过了,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在裴瑜看不到的视线里,秦楚勾起一抹笑来,淡漠又薄凉。
-
卫觅松与秦楚约定的地点在郊区的一个庄园里。
依山傍水,很好地将自然与住所融为一体。
人烟稀少,很适合谈一些不方便别人知道的东西。
到了庄园后,卫觅松让随行的心腹先离开,他准备自己见秦楚。
而这边,秦楚开车带着裴瑜来到了庄园。
裴瑜想说,吃个饭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但秦楚早就料到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在裴瑜开口之前说道:“这里风景不错,我想你心情不怎么好,也不想在人多的场合吃饭,所以带你来这里。”
“裴瑜,不会因为我带你来比较远的地方吃饭而生气吧?还是说,怕来太远的地方,会晚一点见到……卫鸩,怕他生气?”
秦楚将裴瑜心中所想都说出来了,裴瑜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勉强点点头,同意在这里用餐。
秦楚展开一个高兴的笑来,“你先进去吧,雅字间,我提前定好了,我去停车,一会就来。”
裴瑜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率先进去了庄园。
而秦楚,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去停车,而是掏出手机来拨了一个电话。
“卫老爷,我到了,雅字间见。”随后便利落地挂了电话,驱车驶离庄园。
庄园里来往的人几乎没有几个,就算有,也都是目不转睛忙着手里工作的人员,他们对于裴瑜的到来,目不斜视,旁若无人。
裴瑜也乐得清静,她现在最怕被人抓着问她和秦楚的关系。
庄园的修建是以自然奇观为基础的,也就是说,一间房间的一半很可能就是一块天然的大石头,而各个房间都是独立并不互通的。雅字间,就是那块以天然大石头为基础的一间房间,虽说是半石头的天然房间,门却是电动的,并不如裴瑜所想是木质的。
裴瑜一边开门,一边感叹这有些不伦不类的装修风格,可进门后,笑容彻底消失在脸上,也没有了吐槽建筑风格的心情。
雅字间里并不是空无一人,却坐着一个久违的裴瑜并不想见到的人,卫觅松。
身着唐装拄着拐棍的老者显然也是一脸惊诧,与裴瑜有同样的惊讶。
卫觅松在看见来人时心头一跳,显然也没有料到来的人会是裴瑜。
能在这里见到卫觅松,裴瑜想不到别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就只是卫鸩。
再一联想到秦楚刚才的表现,裴瑜顿时觉得不对劲。她不知道秦楚是什么时候和卫觅松掺和到一起去的,也不知道秦楚带她来这里要她见卫觅松的原因。
是什么都不重要,现在,她要离开了。
于是转身就走,不想和身后的人多说一句话。
可手刚握在电子门上,房间里的灯便彻底熄灭,裴瑜试着开了开门,无果。
她颓然地松了手。
看起来,她是要和卫觅松在单独的空间里待上一阵了。
36. 第 36 章
认命了的裴瑜转过头来,不得已与卫觅松对视。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得益于庄园的良好保密措施以及没有了电力的助攻,导致房间里昏昏沉沉的,光线稀缺,让人很难看的清楚。
适应了较为昏暗的环境后,仔细看了卫觅松两秒钟,裴瑜终于知道刚进门时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上次相见至至今不过四百多天,卫觅松像是老了十岁。
裴瑜惊讶于他的这番变化,但也没有想和卫觅松交流的打算。
于是她又转开视线,研究出去的方法。
石头做成的房间这时就显现出好出来,半点信号都没有,裴瑜叹了一口气,关掉了手机。
而后又试着拨打房间内自带的服务生电话,同样没有信号,拨打不出去。
裴瑜气的砰的一声挂了房间里自带的壁挂式电话,然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窗户上。
于是卫觅松便看着裴瑜东转西窜企图用力打开窗子,但窗子在一开始就是紧紧关着的,并且和门锁一样,都是电子的。
这房间封闭的严严实实,隔音也好极了,可真是做到了保密性,但也做到了让里面的想要求救时外面的人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裴瑜彻底泄了气。
卫觅松看着裴瑜忙上忙下找出去的办法,而他自己稳坐如松,仿佛被困的人没有他自己一般,直到裴瑜彻底泄气瘫坐在一旁,他才有了反应。
“你很恨我吧。”
苍老带着沙哑的声音自暗处传来。
坐在房间一角的裴瑜怔了一瞬,却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听到那般,并不想要转过头与卫觅松交流。
卫觅松却并不放弃,继续开口,“你怎么会不恨我,我将你赶出你的家,让你离开你喜欢的人,还对你说过那些过分的话。”
昏暗的房间内,卫觅松轻笑一声,“就连我的儿子,恨到自你走了以后就彻底离开了家。”
说道卫鸩,裴瑜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似乎是在消化卫觅松的话,也是在惊讶卫鸩原来早就离开了卫家。
“没有。”
裴瑜张口,淡淡吐出两个字。
“你……你……”刚才还稳坐的卫觅松在听到裴瑜讲话时彻底坐不住了,如果他没有老年痴呆的话,那么裴瑜,是真的开口讲话了?!
似是为了证明卫觅松的想法不是梦,裴瑜又开口,“你,为了,他。”
她想说,你是为了他,他是你的儿子,你想要他找一个身体健康,背景良好的妻子,这有什么错。我是个哑巴,我的家里一团糟,你不喜欢这样的我,也没有错。
裴瑜垂下眼,也不管卫觅松能不能听懂她的三两个字,反正她尽力了。
卫觅松在裴瑜说完那句话沉默之后的时间里,反复思考了裴瑜那简短的几个字的含义,在想象到裴瑜说得那句话的含义之后,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理解力。
卫觅松不相信裴瑜不恨自己。
裴瑜低着头,垂着眼,在角落处发呆,等着什么人能来救自己出去。
卫觅松却不像她那样冷静,而是忍不住又与裴瑜攀谈起来,“那你,真的不恨我吗?”
这番问话,却没有得到立刻的回答。
在暗处沉默许久的裴瑜,才张口,“恨过。”
恨过,可在最初的恨意过后,又不恨了。就如卫觅松所说,她与卫鸩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卫久,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产生交集。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是天上地下,就如裴瑜心中一直怕的那样,他们终究不相配罢了。
“我们,不配。”停顿许久,裴瑜又吐出四个字。
房间另一角落的卫觅松,在听到裴瑜这句话时,心口一梗,莫名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这难道不是他一如既往的想法吗,一个哑女一个背景白的一干二净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卫鸩。
可这话由裴瑜亲口说出时,卫觅松的心里却百转千回,有说不尽的滋味在其中。
“我……”卫觅松还想说些什么,裴瑜却倏地站起来,显然是不想继续与卫觅松交流。
也许是儿子女儿相继的离开后让他变得不再那样暴躁,也许是妻子的埋怨和伤心让他开始替别人着想,卫觅松居然顺着裴瑜的心意闭上了嘴。
于是两个人在黑暗里听着彼此的呼吸,无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原本等着庄园里什么人会发现自己被困,或者是等着秦楚良心发现回来接她的裴瑜,变得不再那么淡定。
石制的房间保密性好,透风设施全靠窗户,而窗户和门都是电子的,紧紧锁着,房间内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变黑,空气也稀缺起来。
裴瑜感觉到头昏脑涨。
而不远处角落里坐着的卫觅松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如同哮喘病人犯了病一般。
裴瑜忙打开手机的灯光,朝着卫觅松过去。
上了年纪的人身体羸弱,再加上这一年来卫觅松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于是在封闭空间呆不了多久就开始呼吸困难,瘫软在坐榻上。
裴瑜手忙脚乱的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然后吃力地将卫觅松扶起来,然后在他的胸口处用手给他顺着气。
“别讲话,坐起来,用力呼吸。”裴瑜边给他顺气边说。
房间内的空气太少了,再加上卫觅松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这时候犯了哮喘怕是要命。
“过敏原?”裴瑜皱着眉头问。
卫觅松靠在她的怀里,颤颤巍巍地吐出一个字,“花。”
裴瑜心头一跳,迅速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有花瓶。
她将人扶起来,换了个房间一角,让卫觅松坐着。
“深呼吸,不要躺。”
黑暗里,卫觅松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看着裴瑜认真闪烁着的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
裴瑜在得到他的回应后,开始满房间寻找过敏原。
原本刚一进这房间便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裴瑜还以为是清新剂的味道,却不想是花,可她找了一圈这房间也没有花瓶或是花盆,那只能是……
在原本卫觅松坐着的地方,坐榻下有一个小柜子,裴瑜忙打开,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干花香包。迅速拿出来,然后将它扔进茶壶里,倒上水盖上盖子,又用流苏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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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确认了不会溢出一点气味后,丢进垃圾桶里,又把垃圾桶放在离着卫觅松最远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裴瑜额头上已经出了细细的汗。
房间里空气不足,再加上刚才一通手忙脚乱,裴瑜的头昏脑涨也愈发严重。
但她还是硬撑着来到卫觅松面前,将茶水递到他嘴边。
“马上,就能出去。”
她安慰着卫觅松,但实际上裴瑜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平安无事地顺利出去。
可她不能慌。
卫觅松看着眼前这个用力镇定安慰着自己的孩子,低头含了一口她喂得茶水,鼻头一酸,差点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而后,裴瑜便有些体力不支,坐在离着卫觅松不远的地方,用手给他扇风,想让他呼吸得更顺畅。
几个小时后,房门终于被打开,新鲜的空气喷涌进来,裴瑜的脑袋一瞬间清明,努力睁开眼睛查看卫觅松的情况,见他还微眯着眼,胸口还有起伏,裴瑜松了一口气。
然后,有人走了进来,将她抱起来,裴瑜眯着眼,昏昏沉沉地靠在那人的胸膛里,闻到了熟悉的松木香气。
“卫鸩。”她气若游丝。
卫鸩将她抱得紧了一些,“我在。”
没人知道,他现在嗓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裴瑜得到他的应答后,小手用力向上伸,然后拽住了他衬衫的领口,努力睁开眼,费力吐出几个字,“我没有,没有放弃你,没有,和秦楚,在一起。”
就算我们不配,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还是想要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喜欢上别人。
说完便彻底昏死过去。
卫鸩抱紧了怀里的人,脚步迅速向外走去,将裴瑜放在救护车上,与卫觅松在一起。
卫鸩紧紧握着裴瑜的手,声音颤抖,“我知道。”
我不该对你那样凶,我不该质问你有没有喜欢上秦楚,我明知道答案的,对不起裴瑜,对不起我的小鱼儿,对不起。
-
长时间的缺氧加上哮喘发作,卫觅松被送去急救,而裴瑜由于长时间缺氧,还在昏迷。
卫鸩守在两个人的身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助。
好在卫觅松并无大碍,经过医生的救治反倒是率先清醒过来。
负责主治卫觅松的医生对卫鸩说,卫觅松的哮喘发作时,紧急处理的很好,所以没有让病情更严重一点发展。
卫鸩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哮喘病,但已经许久没有发作过,这次的病发实在是突如其来。
而听说卫觅松的哮喘病发的第一时间,处理的很好,卫鸩一愣,而后在见到清醒的卫觅松时,卫鸩心中的疑惑被解答。
“是她,救了我。”
身上插了横七竖八的管子,带着呼吸机的卫觅松,在见到一年多未见的儿子时,挣扎着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卫鸩将人按下,示意卫觅松平静下来。
“我知道。”卫鸩轻答。
他知道,他的小鱼儿,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都知道。
37. 第 37 章
裴瑜醒来时,入目是洁白的病房。
繁乱的思绪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她记得最后入目的是卫鸩的脸。
不顾还打着点滴的手,裴瑜扯掉针头,焦急的跑出病房。
下一瞬,却撞进了一个充满了松木香的怀抱。
这味道,好闻到让她心尖发颤。
这味道,熟悉到让她差点落泪。
“要去哪里?”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充满阴郁,声音的主人的怀抱亦是让人无法挣脱。
裴瑜抬起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眼睛里仿佛包含着千万话语。
“我,秦楚,没有。”
她说的焦急,生怕卫鸩误会。
即便他们已经分开了四百多天,即便他们早就已经分手,即便如此,她仍旧在乎他,在乎的要命。
她只能简单发出几个音节,可那声音却像小动物在撒娇一样,勾的卫鸩的心痒痒的,也刺痛着。
裴瑜也许是在乎他的,在乎到明明刚刚开口说话,却将全部的力气都用来解释她和秦楚的关系。
“我知道。”卫鸩低声回道,早在他赶到庄园里见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解释过了。
他都知道。
“我不该凶你,对不起。”卫鸩低着头,用力嗅着怀里人的发丝。
即便,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在步步紧逼。
怀中人仰起脸,摇了摇头,冲他绽放了一个温暖的笑。
裴瑜用力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精致的脸上那一道疤痕,仿佛割裂了他的灵魂。
没关系的。
卫鸩几乎要将裴瑜嵌入骨血里的怀抱愈发收紧,看,这就是他的小鱼儿,即便他做了过分的事,她依旧扬着笑脸告诉他,没关系。
-
成冰月是首先赶来看望丈夫的,病床上,她看着相伴几十年的人愈发苍老的脸,一言不发,轻轻地擦拭着卫觅松的手。
“冰月。”卫觅松唤她。
“我错了。”接下来他这样说道。
成冰月的泪水险些掉下来,下一秒被她用力的忍住,只是握着丈夫的手收紧了一些。
几十年的夫妻相伴里,他们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唯一对不住的,只有他们的一儿一女。
卫觅松这声忏悔,来的有些太迟。
叩叩。
房门被敲响。
以为是医生护士来查房的成冰月起身开门,却见到了门外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脸。
“您好。”裴瑜有些紧张地握着手里的果篮,尽量让自己的发音清晰些。
成冰月先是一愣,随后笑地温柔,“好孩子,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的丈夫。
在他那样伤害你之后,你还是那样的善良。
裴瑜连忙摇摇头,脸颊微微泛红。
越过成冰月,朝病房里望去,已经脱离危险的卫觅松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成冰月将他扶身子来,夫妻二人四目望着裴瑜。
裴瑜走上前,将手里的果篮放在病床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谢谢你。”
先开口的却是卫觅松。
裴瑜抬头看他,苍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以往的尖锐,眼里满是真诚。
她摇摇头,复又尝试着开口:“没关系的,好好修养。”
说完就打算起身,离开。
“等一下。”
身后传来声音,裴瑜回过头来。
“你外婆的事,还有…你和卫鸩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卫觅松开口,嗓音里满是沧桑。
裴瑜险些掉下眼泪来。
不是为了这句道歉,而是为了物是人非,为了天上的外婆。
她没有开口,默默转身离去。
病房里一片寂静。
卫觅松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冰月握着他的手,轻声道:“要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成冰月微笑,复又幽幽开口,“你的儿子,也许…真的配不上她。”
“……”卫觅松顿住,想了半天,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
看望完卫觅松后,裴瑜准备出院。
刚办理好出院手续,还没有踏出医院,就被一个人用力抱住。
卫鸩手里还拿着亲手为裴瑜买的饭。
“你要去哪里?”顾不得偌大的医院大厅里全是来来往往的人,狐狸的眼睛里只看得到他想看的人。
卫鸩的语气里满是不安,即便在裴瑜早就已经安抚过他的情况下。
她开始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裴瑜轻轻拿下卫鸩的双手,直起身子看他,“出院。”
下一秒,他略微冰凉的手又急切地握住她的,“为什么不等我,我可以帮你办理的。”
狐狸眸子里满是焦虑,与以往裴瑜认识的他千差万别。
那个沉稳,笑起来总是坏坏的,狐狸眸子里永远是温柔的,永远自信的卫鸩,变了。
裴瑜下意识地回握他的手,四目相对无言。
-
意识到卫鸩出了问题的裴瑜,手牵着手将他领出医院门外,一路上,她都没有再放开。
即便她的脖子已经羞地绯红一片。
刚坐在那辆低调的黑色车子的副驾驶上,下一秒身躯又被人抱住。
“对不起,可是我很怕,怕下一秒你又不见了,我又找不到你了。”他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与那个裴瑜认识的卫鸩像是两个人,除了只有面容相同。
卫鸩抬起头,修长的手指轻抚裴瑜的发丝,接下来吐出的话却让人心碎的绝望,“如果我再失去你,小鱼儿,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接下来的话没有多说,可他们都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再离开,卫鸩可能会疯掉,可能会死去。
眼眶一热,裴瑜想,原来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的思念,他的痛苦,不比她少一分。
下一秒,裴瑜轻轻贴上男人的侧颜,轻吻那道淡淡的伤疤,即便它的存在丝毫没有削减卫鸩的一丝一毫的魅力,可她仿佛就是能感觉到那伤口还在流血时那清晰的痛。
带着泪水的吻蹭在卫鸩的侧脸上,泪珠顺着颈侧滑下,烫在了卫鸩的心尖上。
他偏过头,裴瑜的唇蹭过他的脸。
然后,被他轻扣着后脑,唇覆上他的。
轻吻慢咬。
他的睫毛轻颤,吻过她的唇,吻过她的泪水。
“宝贝。”
呢喃自卫鸩口中溢出。
在裴瑜看不到的地方,狐狸眸子里满是薄凉。
裴瑜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却被他堵住了唇。
他似乎只想接吻,用力地接吻,永远这样吻着她。
-
卫鸩被裴瑜带到了酒店。
她想安抚他的情绪,然后她再回秦歌那里,去和老师报一下平安。
纤长的手指被另一双修长的手握着,把玩着。手的主人目光直直盯着她。
让人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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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毫不隐藏的热烈。
裴瑜被盯得脸红,又想起车上那个吻,羞地她想要挣扎。
“一会,要去,老师那里。”
话音刚落,握着裴瑜的手收紧,果然再一抬头,眼前的人面无表情,但眼底是山雨欲来的风暴。
裴瑜对他安慰地笑笑,还在自由的左手覆上他的脸颊,“我保证,快去快回。”
脸上的手被不太温柔的扯下,随后就是一拉,她又陷入他的怀抱,颈侧传来温热的触感。
卫鸩在轻咬她。
呼吸声音有些不稳,甚至变得暗哑。
裴瑜又羞又怕,喘息声急促了些,“放开我好吗?”
卫鸩直起身子,狐狸眸子看着她,嘴角勾了勾,“早去早回。”
-
耳鬓厮磨了许久,卫鸩终于舍得放人。
在裴瑜转身的刹那,卫鸩的脸上已经无半点温情,全然是风暴。
秦歌和秦楚早就已经等了她许久。
“小瑜,你没事吧。”秦歌差点掉泪,好好的孩子又差点遇难。
秦楚眸光微暗,是他让裴瑜差点步入险境,而裴瑜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的母亲。
“老师,不要担心。”裴瑜忙安抚秦歌。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秦歌去拿她亲手做给裴瑜的点心,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秦楚面容阴郁,抬起俊秀的眉眼后却是另一幅有些委屈的表情,与裴瑜四目相对。
“我没机会了,对吗?”
他的声音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生怜悯。
裴瑜心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才不会让他难过。
先前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会认识卫觅松并把她自己扔进庄园的话说不出口。
与秦楚相识超过一年,他为人谦逊,温柔,知进退,对裴瑜好的就像亲生妹妹那般的照顾。
也许,也许,不是她想的那样。
裴瑜张了张口,“其实…”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楚打断。
“你知道吗,妈妈生病了。”他上前一步,满目的伤心和悲痛。
裴瑜愣了一下,随即忙问道:“老师怎么了?”
秦楚情绪低沉,悲痛地看着她,“心脏病。”
裴瑜险些站不稳。
为什么,为什么她爱的人,在乎的人,都要患有心脏病。
手脚开始冰凉,外婆那失去呼吸的面容在裴瑜的脑海中清晰起来,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脚下发软,秦楚上前一步,他高她许多,能看见她惊慌的脸。
“裴瑜。”他轻唤她。
裴瑜无措,脑海中一片空白。
额头上却传来温热的触感。
别墅外,不远处的地方,有人长身玉立的站着,脚下似乎有些麻木。
怎么办,裴瑜,你是不是喜欢上秦楚了。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呢。
卫鸩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墅里相拥的一对璧人,脸上的伤疤为他精致的狐狸面容上,平白添了一分戾气。
那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开时,并没有看到裴瑜惊慌地推开秦楚那一幕。
“你做什么?”裴瑜惊愕。
额头上的温热提醒她,秦楚刚刚吻了她的额头。
她觉得那块肌肤十分不适,秦楚的吻,让她厌恶地想要割下那块皮肤来。
“抱歉。”面前的人真诚极了,“我只是,情不自禁。”
裴瑜想要出口的尖锐话语被生生打断。
38. 第 38 章
成冰月一年多没有见到儿子,而卫鸩在卫觅松脱离危险后,只找了看护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
她知道,卫鸩心里还怨恨着他们。
成冰月想见他。
卫鸩没拒绝,选了酒店附近的咖啡店。
“小鸩,你父亲他,不会再反对你和那孩子了。”成冰月开口,希望得到儿子的笑脸,希望他能回来,回到他们身边。
谁料下一瞬,只听得一声轻嗤。
卫鸩手握金丝眼镜,银白的镜腿轻触咖啡杯,发出“叮”的一声,让人轻颤。
“妈和爸似乎把我当成了玩具。”他锐利的目光直指对面,“似乎你们的通融需要我感恩戴德。”
似乎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的人生。
“小鸩!”
成冰月站起身子来,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起伏。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如今面对她时的冷淡令她痛苦不堪。
“我不会回去。”卫鸩收起锋芒,语气淡淡,“至少,现在不会。”
他垂眼。
-
秦家。
秦歌将准备好的点心拿过来时,看到的是两个孩子对峙站立的画面。
她心下一惊。
轻咳一声传来。
裴瑜忙从被秦楚冒犯了的不适中回神,走上前。
秦歌注意到裴瑜的焦躁,她心底百转千回。
她的儿子,她了解。
秦楚无疑是喜欢裴瑜的。
他的儿子,表面上衣冠楚楚,谦逊有礼,实际上,他和所有爱而不得的人一样,拥有极强的掠夺性。
秦楚亦是明白。
“小瑜。”秦歌爱怜地抚摸裴瑜的侧脸,“你排斥秦楚吗?”
想要询问老师病情的裴瑜硬生生止住话题,望着秦歌的脸有迷茫,有不解。
老师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
“秦楚喜欢你。”她直接说,不再有丝毫的避讳。
而身后的秦楚,目光热烈的仿佛要穿透裴瑜的背。
“小瑜。”秦歌开口,脸上浮现了丝丝痛苦“秦楚丧父早,我一个人给他拉扯大。”
“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而你现在身旁又没有亲人。”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瞬时,裴瑜不想再听下去了。
而秦歌未能如她所愿。
“你和秦楚,试一试好不好。”
秦歌还是说了,作为她的老师,她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恩人,她开口,祈求裴瑜给她儿子一个机会。
在裴瑜小的时候,秦歌是带她进入钢琴世界的恩师。
在裴瑜失去外婆的时候,秦歌是收留她的家人。
现在,秦歌患有心脏病,而这样的她,在祈求裴瑜。
裴瑜想要拒绝。
她不喜欢秦楚,他吻在她的额头上,都会让她感到强烈的不适。
但秦歌苍白的面容让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怕她开口,恩师的身影就会像外婆那样,倒下,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您先休息,好吗?”半晌,裴瑜开口。
她没法开口拒绝,她只能等恩师身体好些了,她再和她慢慢说清楚。
裴瑜并不想刺激秦歌的情绪。
一直沉默没发言的秦楚嘴角微扬。
看,就算她喜欢卫鸩又怎样。
他的母亲,是他最好用的武器。
而裴瑜的善良,是她最大的弱点。
-
在秦歌的再三要求下,裴瑜晚上留在了秦家。
她只好给卫鸩打了电话,告知他今天没办法回去。
她想,明天她就和他好好解释。
“对不起,老师生病了,我想留下来陪她。”握着手机,裴瑜轻声开口。
那头的卫鸩许久没有讲话,久到裴瑜以为他挂断了电话。
“嗯。”
终于,冷淡到极致的声音传来。
裴瑜怔楞于他的冷淡,有些紧张地开口,“你生气了吗?”
再就是停顿数秒,随即卫鸩开口。“没有,你需要照顾你的老师,我理解。”
声线平稳,似乎正常无比。
裴瑜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他没有安全感,可是老师这里又生了病,她为难,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那,明天见。”裴瑜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明天见。”
通话结束。
砰——
酒店内,刚刚还在主人手里的手机四分五裂。
碎片尸骸散落一地,昭示着主人不太愉悦的心情。
昏暗灯光下的侧颜棱角愈发锋利。
下颌线紧绷,额角的伤疤愈发明显。
是你的老师需要你,还是秦楚需要你。
裴瑜。
我该相信你,还是相信我的眼睛。
四百天过去,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也随着时间,换了一个。
瞳孔缩小,阴鸷的眸子里满是山雨欲来。
-
裴瑜陪着秦歌散了一会步,然后便送老师回房休息。
她知道,心脏病人最怕劳累和情绪波动。
而秦歌并未如她所愿早早休息,因为她的房里早已有人在等她。
“妈。”
秦歌没应,眉头紧蹙,靠在床边。
许久,才开口。
“你应该知道,小瑜和那个卫鸩,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而她为了自己儿子,自己的私欲,利用自己生病,道德绑架了裴瑜。
“可您也说了,卫家不适合裴瑜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卫鸩也不适合她。”秦楚上前一步,握住母亲的手,“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您不用觉得对不起裴瑜,这一切,都是我要求您的。”
“而且,您不想让裴瑜成为您的儿媳妇吗?”
温润的声音似温柔的低语,秦歌沉默许久,还是将心底那抹挣扎,隐去。
-
第二天一大早,裴瑜就想赶回酒店。
秦楚没有拦着她,只是再三要求送她回去。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们之间,连这样的小事,你都要与我分明吗?”
那温润的脸渐渐变的苍白,受伤的苦涩毫不隐瞒。
裴瑜仿佛喉咙里有苦涩的汁液存在,只得点头答应。
到了酒店后,裴瑜下车与秦楚告别。
秦楚点头示意。
而在她走后不久,一通电话悄然拨出。
再不见丝毫温润纯良的表情,秦楚用玩味的语气与那边通话。
“卫先生,我们来打个赌,你说,小瑜最后会和谁在一起?”
-
裴瑜匆忙进电梯,然后急急的敲开卫鸩的房门。
“我回来了。”她笑着面对里面的人,一双眸子里是那样真诚。
卫鸩垂下眼,心里却在计算她的真诚有几分。
“我给你,买了吃的,还有,漂亮的袖扣。”那都是裴瑜精心挑选的,虽然比不上他身上原有的名贵,但已经是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所给卫鸩的最好的了。
纤细漂亮的手递过礼物,裴瑜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她不知道的是,卫鸩是在思索,这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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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有多少是裴瑜心虚的补偿。
一直伸着手,许久不见回应,裴瑜只得慢慢放下。
一腔热情的声音慢慢转为平静。
“怎么了吗?”
桃花眼直视着他。
她知道,重逢后的卫鸩变了许多,她想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卫鸩与她对视,然后,扯过礼物,随手扔在床上。
裴瑜顺着那抛物线望去,仿佛被丢的是她自己。
没等她反应过来。
修长的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卫鸩歪头看她,薄凉又复杂的对视。
他靠近,那股松木香味愈发明显。
裴瑜想,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场景,我却觉得安心,真是没救了。
“你喜欢我吗?”在狐狸薄唇与她接近到快要贴上时,卫鸩开口,问。
裴瑜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而她的片刻怔愣,在卫鸩的眼里,就是答案了。
“喜欢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虽然她很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她愿意,将她的心意都告诉他。
卫鸩却没有她想象的听到她的回答后,那样开心。
钳住下巴的手松开,卫鸩歪着头看她,吐出来的话却让裴瑜几乎心碎。
“我一直在想,你对我是喜欢,还是感动。”
“感激我曾经帮助过你的外婆,感激我喜欢你。”
“可我要的不是感动。”
卫鸩说完,直起身子,后退两步。
仿佛他要从她的世界离开。
裴瑜不知所措,慌张的眸子带了点水光。
连忙摇着头,“不是的,喜欢。”
她感激卫鸩不假,可她同样喜欢卫鸩。
而卫鸩显然不能被她的言语所信服。
“那么。”他打断裴瑜的慌张,“你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偏执的眸子紧盯着她,一瞬也不让她逃离。
“结婚,好吗。”
和我结婚,我带你走,离开这里,我就永远相信你,喜欢我。
眼前的人显然处于不正常的状态,裴瑜似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他们刚刚重逢,老师的病,他父母那边的问题,卫鸩的改变,还有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些都需要时间梳理,怎么可能,就这样冲动结婚。
“不要这样。”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
这次卫鸩没有挣脱开来,直盯着她许久,反而是露出一抹微笑来,“我开玩笑的。”
裴瑜望着他怪异的眸子,心下愈发紧张。
到底,该怎么办。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卫鸩开口,眸子盯着她。
不结婚吗,那好吧。最起码,不要拒绝留下来陪他。
裴瑜觉得,如果她再拒绝下去,眼前的男人怕是会碎掉。
她点点头。
终于,狐狸眸子里流露出了些许开心。
-
在外等待着裴瑜离开酒店和他一起回秦家的秦楚悠闲地把玩车钥匙,似乎一定肯定裴瑜会和他回去。
可惜。
[恐怕,是我赢了呢,秦先生。]
淡淡地带着嘲讽语气的短信送达至他的屏幕。
秦楚捏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用力,青筋鲜明。
许久,他长吁一口气。
没关系,只是暂时的。
只要没到最后,那么他就没有输。
随后启动车子,调转车头。
而那一瞬间甩起一地灰尘,彰显了主人并不十分愉悦的心情。
39. 第 39 章
这段日子里,裴瑜是酒店和秦家两头跑。
而卫鸩觉得长期住酒店不是个办法,就在离秦家不远的位置买了一幢别墅。
裴瑜得知此举时,惊得嘴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
“可是,你的父母呢?不回去吗?”卫家的根基不在这里,怎么想卫鸩也不能长期居住在这里。
卫鸩听了这话,心情变得沉郁。
“我走了,你要留在这里吗?”他反问。
裴瑜一时哑口。
是了,她只考虑了他,却没想到,卫鸩的计划里,永远都有她的存在。
他不会抛开他。
微凉的手轻轻揽过她,将她拥进怀抱里,属于他独有的沉稳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们都回去了。”
他们,指他的父母。
裴瑜惊讶一瞬,原以为他的父亲一定会不由分说地要求卫鸩回去的。
“再说了。”卫鸩打断她的思考,唇凑近她的耳朵,“你不高兴每天见到我吗?”
裴瑜的脸倏地变红,恨不得将脸埋进脖颈里。
怎么会。
她多想见他,还来不及。
可,他要在陌生的城市,陪着她一直到她看着老师康复吗,那样会很久很久。
他的事业呢,不要了吗?
“没关系的。”五指抓着把玩她的头发,“陪着你,比较重要。”
裴瑜刚刚消退的红晕又浮现出来。
-
因着卫鸩留下,还买了房子,裴瑜几乎是每天往返于秦家和卫鸩这里。
终于有一天,在裴瑜窝在他怀里,与他静静享受二人时光时,他开口。
“留下来。”
裴瑜挣扎着起身,但在卫鸩的眼里看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可以吗?”他认真地问,好像真的在给裴瑜考虑的时间,但身体却悄悄前倾,压迫意味丝毫不收敛。
裴瑜却没注意到他离着越来越近,而是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
他找她许久,为了她甚至抛弃事业,选择在这边暂时定居陪她,等到她解决完这边的事。
卫鸩的牺牲,太多太多了。
“好。”
裴瑜轻轻点头。
这下,怔愣的人换成了卫鸩。
原本没想着她会答应,而在卫鸩心里,已经无数次升起数不清的肮脏计划,要怎样让她留下来。
可她却应了。
胆小害羞,不肯主动的裴瑜,居然应了。
卫鸩喜于言表,罕见的情绪外露的彻底。
他将人扯进怀里,狠狠地吻住漂亮的粉唇。
松开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那,不可以反悔。”
裴瑜埋在他胸前,感受着松木香和气息不稳的胸膛。轻轻点头回应他,于是错过了,拥着她的人的脸上,那一幕幕的,全是偏执与疯狂。
-
裴瑜要搬出来的事,秦歌是第一个知道的。
“果然,没办法接受秦楚吗?”秦歌握着裴瑜的手,苦笑道。
裴瑜摇摇头,“对不起,老师。”
她没有再多说,但秦歌显然已经清楚。
秦歌轻叹一口气,“好吧,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恩师的面容永远是那么慈祥,裴瑜忍不住鼻头一酸。
“您放心养病,我一直在。”
拖着行李箱走下楼,秦楚已经等候多时。
在见到裴瑜时,那一瞬间的阴霾被秦楚迅速藏起,俊颜依旧是温润如玉。
“要走吗?”他问,温柔又克制。
裴瑜点点头,复杂浮现在她的脸上。
这一辈子,也许她都无法回应秦楚的情感了。
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句对不起。
“好吧。”秦楚将她的行李箱接过,替她拉着,“我送你。”
似乎是怕她拒绝,他说,“最后一次。”
那样澄澈的眼睛。
东西收拾好后,秦楚驱车到卫鸩的别墅外。
在她按下开门时,秦楚忽然俯身,释怀地笑笑,“那,祝你幸福。”
他在祝福她。
裴瑜也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面对他的最为放松的一个表情。
“谢谢。”
“最后抱一下,可以吗?”秦楚犹豫再三,提出这样一个请求,“就当,是为我喜欢你,最后画下的句点。”
裴瑜讨厌任何一个她在乎的人露出那样苦涩的笑容。
祈求,卑微,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她伸出双臂,给了秦楚一个拥抱。
一个毫无暧昧,属于他们终点的拥抱。
她想,秦楚以后一定会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秦楚收紧怀抱,却并没有享受其中,而是目光挑衅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别墅门前已经在等裴瑜的男人那里。
秦楚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裴瑜与秦楚说了再见,就下了车。
一转头,就发现卫鸩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裴瑜知道他没安全感,连忙解释。
“他说,是最后一次拥抱我,他在祝福我们。”
裴瑜昂起脸,迫切想要给卫鸩一些安心。
那样纯真,那样单纯。
卫鸩没有回答,而是连人带行李一起扯到怀里。
宝贝,你可太不了解男人了。
卫鸩的手轻抚裴瑜的发丝。
怎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那些放弃了祝福她的话呢。
这样,我要怎么安心呢。
他想,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
-
晚餐两个人在西餐厅。
漂亮的烛火下,卫鸩的面容愈发精致。
而那额角的伤疤没有削弱他的姿色,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魅力。
于是裴瑜看着看着就痴了。
直到卫鸩的轻笑传来。
“好看吗?”狐狸眼睛微眯,嘴角都是止不住的开心,如果他有尾巴的话,裴瑜想它一定会欢快地摇起来。
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裴瑜收回目光。
殊不知,卫鸩被这似撒娇似责怪的目光扫过,浑身仿佛在发烫。
在回去的路上,卫鸩一言不发。
裴瑜有些紧张地看着驾驶坐上的人,紧绷的下颌似乎说明,他的情绪不太好。
到达别墅时,裴瑜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
“你……”
怎么了。
话还没问出,下一秒就被人推搡着按在墙上,而他的一只手臂,还不忘护着她,防止她碰到头。
裴瑜吓了一跳,两个人的外套鞋子都没换,身上都是外出的露水气息。
“你……”再一抬头,望去那一眼,裴瑜知道自己错的彻底。
近在咫尺的狐狸眸子里哪里是生气烦闷,而是热烈的,隐晦的,让裴瑜招架不住的东西。
这下,绯红蔓延一片。
原来,这么具有侵略性的目光,也会出现在卫鸩的身上,且,毫不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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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卫鸩压低头颅,唇轻轻贴近她的耳朵。
“……嗯。”裴瑜轻声应答,声如蚊讷。
即便怕的很,还要回应他。
看着怀里人羞红的耳朵,卫鸩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帮我摘了眼镜。”卫鸩暗哑道。
裴瑜有些颤抖地抬头看他。
金丝镜腿已经因为他们的耳鬓厮磨要掉不掉,挂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更是平白为他填了一分禁欲的出色。
但裴瑜知道,那是封印。
而她,要亲手解除封印。
也许是松木香为她平添了一些安心,让她想要拥有眼前这个人。
以往触碰琴键的手颤抖着,慢慢触上镜腿,微凉的触感让裴瑜清醒了一瞬,但,在她轻轻拿下眼睛地一瞬间,她再次陷入这让她心跳地止不住的境地。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卫鸩的侵略性又加重了几分,让裴瑜几乎不敢看他,只能盯着他唇,睫毛抖动的频率毫无意外地出卖了主人的紧张。
该…怎么办才好。
温热的唇触上来,替她做了决定。
裴瑜轻闭双眼,承受着他给的一切。
如果她睁开眼,就会发现,接吻时,卫鸩始终睁着狐狸眸子,即便他沉溺在其中,但他疯狂又热烈。
头发乱了,呼吸乱了,平时清纯如女神般的面容上,露出了从来不存在的妩媚。
桃花眼雾蒙蒙,似乎要将谁溺在里面。
卫鸩想,如果今天死在这里,怕也是心甘情愿。
裴瑜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双脚失去力气,像一只被狐狸吸干了精气的漂亮人类。
卫鸩低头在她脖子上轻吮,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痕。
然后将人拦腰抱起。
在此期间,他的唇始终没离开她的脖颈。
将人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左手单手解开裴瑜衬衫的扣子。
一颗,一颗。
右手一下一下摸着长发,温柔又旖旎。
四目相对,她任由他主导这一切。
卫鸩时不时低头轻啄一下,安抚她紧张的情绪。
“宝贝,别怕。”他叹息,怀里是温香软玉,而她越紧张,他似乎越兴奋。
裴瑜大着胆子,轻轻抓着他的衬衫,水汪汪的眼睛里是一片雾,“我不怕。”
卫鸩轻笑,差点要抑制不住想要将她揉碎的冲动。
宝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故作勇敢只会让我想要更用力地摧毁你。
可他不能说,要是吓到他的宝贝,该怎么办。
卫鸩轻触她的双眼,让她闭上眸子,然后吻在漂亮的睫毛上。
“怎么能这么漂亮?嗯?”他轻叹,嗓音愈发暗哑。
裴瑜没法回答,只好抱着他。
“会很快乐的,别怕。”似恶魔的呢喃回响在耳边,裴瑜身体酥了一半。
然后,黑夜是他的主场,她任由他翻起风浪。
-
当天光亮起时,卫鸩还在继续他的“快乐”。
裴瑜几乎招架不住。
忍不住求饶。
卫鸩轻笑一声,终于舍得放过她。
“对不起,很痛吗。”他低下头问,可他的狐狸眸子里却没有半点歉意。
裴瑜又羞又气,露出洁白的牙齿,使了点力,咬在他的脖颈上。
岂料,卫鸩笑的更大声。
裴瑜想,讨厌死他了。
不知不觉,放出来了一只吃人的野兽!
40. 第 40 章
“宝贝,小鱼儿,小鱼宝贝。”
耳边酥酥痒痒,细密的吻落在颈侧。
裴瑜的补眠计划在卫鸩的骚扰下失败了。
沉重的眼皮轻轻抖动,终于舍得看向正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男人。
“你好讨厌!”裴瑜会说话的这段日子里,这四个字大概是她练习得最熟悉的了。
一只抱枕朝着卫鸩飞来,他身形一闪,侧身躲过。
抱枕没有命中既定目标,直奔着门而去。
然后轻轻砸在门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就像扔出抱枕的主人那样,软绵绵地生气。
裴瑜憋着嘴,委屈屈地看着他。
可卫鸩是个黑心肝的,非但没有适可而止,反而得寸进尺。
身形灵巧的狐狸迅速飞扑,在保证不会伤到怀里人的情况下,继续作威作福。
裴瑜边皱眉,边承受。
随后思维变得不甚清晰,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好吧,谁叫他是卫鸩呢。
于是莹白修长的手指主动抱着卫鸩的头,与他耳鬓厮磨。
“叫我。”
卫鸩停下动作,黑瞳直视着他。
他的额头上全是密集的汗液,急促地喘息声表明他现在并不如他的语气那样镇定。
可身体的欲望比不过他想要听她开口唤他名字的渴望那样浓烈。
裴瑜怔怔看着他,然后轻声道:“卫鸩。”
他终于心满意足,舍得给她一丝痛快。
没人知道,他多喜欢听见她唤他的名字。
尤其是,在他占有她的时刻。
那样会让他觉得,她是全心全意属于他的。
-
一叠文件被人随手扔出,然后顺着低调奢华的办公桌的桌角一张一张地,散落在地上,彰显了扔它的人不太愉快的心情。
修长的双腿交叠,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在桌面上没有规律的轻点,发出咚,咚的声音。
秘书的心情也随着这声音七上八下。
终于,他停止敲击,半阖的眸子缓缓抬起。
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秘书却诡异地看清了面前人额角的伤疤。
“您,下一步想要怎么做?”
即便再骇人,秘书还是得完成他的本职工作。
卫鸩直起身子,向后靠着,下巴压低,淡淡地声音传来,“他不仁,我不义。”
“是。”秘书收到指令,转身离去。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人,卫鸩静坐半天,开始思考要怎么破局。
早在还没有和卫觅松闹僵之前,他在外面就有自己的产业。
说白了,父亲的公司交给他,他就接着,不给他,他也无所谓。
所以在他离家之后,他并没有像旁人所想的那样落魄,而正是因为以往要管理卫家的公司的精力被收回,如今,他自己的产业越做越大。
只不过,没人知道背后的老板是他罢了。
他在幕后管理,而他亲选的能够信任的亲信就作为吉祥物,在外抛头露面安心当一个公司的门面。
这几个月,公司大麻烦倒是没有,但小麻烦不断,很难不让他怀疑是否有人在针对他。
但可以看出,来人的实力并不是很强,否则以对方的锲而不舍,如果能置他于死地,怕是早就行动了。
狐狸眸子垂下,嘴角平直。
属于商人独有的精明市侩再无隐藏。
一双瞳里全是算计,而这样的眸光,与卫鸩看裴瑜时,并无差别。
-
裴瑜去看望了秦歌。
与外婆不同,秦歌的病并不需要心脏移植,支架便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裴瑜在得知此消息时,长吁一口气。
真好。
秦歌握着她的手,与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直至病房门被人推开。
秦楚将手里买给母亲的营养品放下,无比自然地挨着裴瑜坐下。
“最近好吗?”
他以手抵额,状似无意地问。
裴瑜对他也没有以往那么强的戒备心,尤其是在他祝福了她和卫鸩之后。
于是她微笑,“很好。”
她还是那么漂亮,秦楚想,漂亮到他想要得到她的欲望只增不减。
“小瑜,扶我起来一下。”秦歌想要坐起来,轻声开口。
裴瑜小心地将人扶起,原本整齐的发随着她的动作散乱了一些,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那一片白色晃得人眼花缭乱。
而白皙上的红痕刺得秦楚的眼睛生疼。
滋——
座椅与瓷砖发出突兀又难听的声音,将裴瑜和秦歌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面对二人莫名的眼神时,秦楚将藏在背后的手用力攥紧,力道大到小臂上的青筋都爆出。
而面上还是一副风平浪静,只是抱歉地笑了笑,“看到一只虫子。”
随即这小插曲也就无人再在意。
而在裴瑜看不到的角落,秦楚阴郁的双眼昭示着他要提前开始他的计划。
因为,对秦楚来说,那一抹红痕,就像是在嘲笑他的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
褪下沾染了医院消毒水气息的外套,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卫鸩直接将人团在怀里,然后又自然无比地偷了几个香。
裴瑜对他的这种时不时占她便宜的行为,已经慢慢免疫,甚至会下意识地偏过脸让他吻上去。
“还好吗?”卫鸩轻声问,注视她的双眼里是毫不隐藏的深情。
裴瑜点点头,在他怀里老实靠着,手指却在玩弄他的领夹。
“等身体状态稳定一下,老师的手术排期就出来了。”
这段日子,裴瑜的语言能力直线进步,只要她轻声细语慢慢讲话,没人能听得出她曾经是一个失声十几年的人。
卫鸩将作怪的小手包在大掌里,然后牵着人准备去餐厅吃饭。
他将家庭煮夫的身份演绎了个极致。
也让裴瑜有了真的和他结了婚以后就是这样的生活的错觉。
裴瑜摇摇头,把这想法赶出头脑。
在想什么呢,该不会是卫鸩那次提了结婚,让她联想到此了吧。
晚饭过后,卫鸩拉着人在床上躺着。
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两个人也不觉得尴尬,仿佛他们天生就合该是一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如果,敲门声没有打破这一切的话。
“我去开门。”裴瑜轻推他。
卫鸩摩挲了两下掌心的嫩手,放人。
而门外站着的,是裴瑜怎么也想不到的来客。
而且这来客,刚刚离开不久。
成冰月打量着身穿睡衣的裴瑜,眼里的惊愕藏了又藏,终于是在她丰富的阅历下被压住,开口时语调也平静无波。
“好久不见。”
而她握着的卫觅松则一张脸黑了又黑。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裴瑜那白皙的脸上红红的痕迹特别明显。
不是被人揍了就是被人啃了一口。
至于是谁啃的,简直是显而易见。
-
怔愣了好一会,裴瑜终于回过神来,忙帮着成冰月将卫觅松搀扶到室内。
“好久不见。”裴瑜有些紧张地攥紧睡衣衣角,“叔叔,阿姨。”
在男朋友家里穿着睡衣,被他的父母撞见,没有比这更令裴瑜尴尬的事了。
成冰月微笑回应,右手轻轻掐了一下卫觅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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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卫觅松轻咳一声,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小瑜,卫鸩呢?”成冰月微笑着问。
他们夫妻二人在卫觅松出院后就回了家,因着卫鸩那句他不会回去,成冰月不想逼迫他,于是和丈夫商量着先回去,将卫觅松的病养好,然后再做决断。
几个月过去,卫觅松身体恢复如前,卫家的公司由他打理,可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曾经大病一场,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大女儿卫蓉长期在国外,能指的上又能信任的人只有小儿子卫鸩。
更别提卫鸩之间管理公司时的出色能力。
于是夫妻二人商量着准备亲自前来劝他回去。
顺便,将他和裴瑜的订婚的事也可以商量一下。
但卫觅松差点要坐不住,尤其是在看到裴瑜颈侧,脸颊上的吻痕后。
他想,还商量个什么订婚,照着他儿子的进度,结婚都慢了!
卫鸩从楼下走下来,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他几个月没见的父母时,狐狸眸子浮现出一丝惊讶。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臭小子!”卫觅松看着同样身着情侣睡衣的卫鸩,脸不红心不跳地走到他们面前,而他的锁骨则大方亮出来。
卫觅松憋红了脸。
他一辈子端庄,怎么就生了个狐狸精一样,浑身散发着浪荡气息的种出来。
他们一家三口怕是有要事商谈,裴瑜红着脸,借着给他们准备茶水点心的理由,遁走。
没有了裴瑜在,卫觅松果然自在许多。
拐杖轻触地砖,发出咚的一声。
“你打算何时回去。”卫觅松问,不是压迫地逼问,而是略带无奈地妥协。
卫鸩看着自己的父亲,眸子半阖。
卫觅松的力不从心,他看在眼里。
再者说,他也没有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
但。
“还不到时候。”他说。
至少,他没有拒绝。
但卫觅松对这个答案可不满意,他有些激动地抬手指着他。
“你不要脸无所谓,可人家女孩子,和你住在一起,什么名分都没有,你要让人怎么看她!”
“更别提你现在还是闲人一个!”
卫觅松说完胸膛起伏不定,成冰月控制了好半天自己的面部表情。
丈夫如此激动的原因她是知晓的,无非就是裴瑜脸上那清晰无比的吻痕。
想她和丈夫活了半辈子,着实是第一次见满身旖旎气息的卫鸩。
激动些也是情有可原。
卫鸩听到卫觅松的话不恼火,而是将刚把茶水端过来的裴瑜一把拉进怀里。在人还在懵懵的时候一个响亮的亲吻复在她脸上。
啵的一声无比清晰。
一时四个人都无言。
裴瑜则像慢镜头那样,缓缓转过来看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卫鸩毫无自己做了什么事的自觉,狐狸脸上的微笑反而放大。
“谁说我是闲人,我现在的任务可是伺候好她。”
一语又是一阵惊雷。
在第二次诡异的沉默后,他轻轻把玩她的头发,又幽幽地开口,“还有,谁说她什么名分都没有。”
然后修长的手指牵起她的,讨好似地落上一吻。
“你难道,没有在拥有我这个人吗?”
裴瑜简直要晕过去。
卫觅松臊的老脸通红,他可没看错,他儿子刚才亲在小姑娘脸上那一吻,就是照着之前他留下的吻痕印上去的。
这个家伙!
“我现在,没有工作,可是靠着你养着的。”还嫌不够乱,卫鸩又幽幽开口。
在场四人除了卫鸩,都是一副复杂无比的表情。
41. 第 41 章
卫觅松夫妇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
既然知道卫鸩现在不会回去,那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但二人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看起来,他们的儿子追回了那个曾经被他逼走的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卫觅松年纪越大嘴越硬,无论如何他也拉不下脸来对儿子承认他对拆散他们心怀愧疚。
如今看到卫鸩和裴瑜重归于好,他心里感到些许安慰。
-
裴瑜越来越喜欢逛街。
以往她不会讲话,逛街对她来说就是买东西的必要任务之一。
而如今,她有了喜欢的男朋友,又可以重新开口讲话,她也开始尝试着像别的女孩子那样享受生活。
卫鸩乐得陪她到处玩,而在陪她时,他就处于“半失联”状态,毕竟他现在可是“闲人”的人设。
就比如现在,裴瑜看到了一件漂亮的外套,她欣喜地拿起来,与他分享。
桃花眼里亮晶晶的,就像小孩子发现了喜欢的玩具那样。
怎么会有那么单纯可爱的眼神,卫鸩想。
注视着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直到——
前面角落里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前。
温柔的表情微滞,卫鸩对那人使了个眼色。
收到老板眼神示意的秘书实际上已经焦急万分,不然他也不会贸然前来打扰卫鸩和女朋友的约会时光。
“小鱼儿。”卫鸩温柔开口,“今天就到这里好不好?”
裴瑜一愣,这是第一次他不想陪着她提前要求离开。
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很乖地点了点头。
卫鸩脸上的温柔笑意扩大,随手叫了一辆出租车陪她回家。
一路上,二人无言,心思各异。
但一进家门,卫鸩就似狼一般扑向她,打乱了裴瑜的思绪,最后裴瑜成功累到晕过去。
卫鸩在床头看她许久,轻抚她的发丝。
而后轻手轻脚起床,给她盖好被子。
又穿好衣服,漠视着穿衣镜里那张英俊的面容,然后转身离去。
在他关门后的下一秒,裴瑜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坐起身子来,手指不由得抚上他吻过的唇,然后颤抖着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眼睛里满是复杂和迷茫。
-
等着卫鸩处理好私事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秘书焦急地东张西望,终于看到了自家老板的身影。
若不是东西太过私密,他恨不得急得一通电话就将所有的事告诉卫鸩了。
“先生。”秘书说着,望着风尘仆仆的卫鸩,他恭敬地半弯下腰,将手里的一个文件夹递过去,“目前发现了对方的马脚,凭这些线索,基本可以确认对方的身份了。”
卫鸩接过文件,淡漠的眸子快速扫过。
在看到那个名字时,目光微微凝滞。
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卫鸩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一开始只有他在背后捣鬼。”秘书在卫鸩翻看文件时补充道,“可后来又有另一个人参与其中。”
“我没能调查出这两个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据我所知道的信息来看,他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我不能确认这第三人和您是否有过过节,但据我的调查,这个人您应该是从未见过,也不曾认识的。”
卫鸩手指轻敲膝盖,微阖的眸子一动不动,许久,他开口,“那人名字。”
“路启。”秘书应道,“先生,这人风评并不算好。”
私生子,原本有个双胞胎弟弟,已经离世,目前世上已无存活的亲属。
手段狠毒,不讲人情。
是生意场上非常不可得的成功的商人。
卫鸩思索片刻,“再去查一下,他们怎么扯上关系的。”
“是。”秘书恭敬应道。
-
裴瑜在街角站了许久,直到双脚麻木,一阵冷风吹过,她才似清醒过来。
她跟着卫鸩来到了这里,一个奢华到仅凭目前是“闲人”身份的卫鸩压根不可能进来的地方。
看着豪华的建筑,她又想起刚才,亲眼看到的对方对卫鸩的恭敬。
那样上位者的姿态,裴瑜闭了闭眼睛,胸口上下起伏,只觉得愈发头痛。
重逢时,她知道卫鸩身上发生了变化,而她在努力适应维持这段关系。
她想,他再怎么买改变,也永远是那个喜欢叫她小鱼儿的卫鸩。
而如今,她发现她不了解卫鸩的有太多太多。
她有些怀疑,她对爱情的信任,是否有些盲目。
裴瑜迷茫地望天,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讨厌猜忌和隐瞒,一段感情到这里,想要用心为维持的人,会感到疲惫万分。
她想要回到那个单纯的时候,外婆还活着,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时候。
-
秦歌的手术日期定下来了。
半个月以后。
裴瑜特意空出那几天,准备全程陪伴着秦歌。
秦歌看着病床前漂亮的女孩子,眼里全是对方不能成为自己儿媳妇的遗憾。
裴瑜越好,她就越惋惜。
而另一道目光,在温润的外表下藏着极致的势在必得。
“别担心。”秦楚送裴瑜到医院外,“有你在,妈不会有事的。”
他谦逊温柔,依旧是那副翩翩君子的样子,可话里却状似无意地暗示,看,你对你的老师是多么重要,而她不光是你的恩师,更是你的恩人,你要记住了。
裴瑜莫名地心慌起来。
她点点头,只当自己过分敏感,将思绪压下,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有人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直到双眼充血。
秦楚收回目光,拨通了一个电话,淡漠地对那边开口,“你要的人,找到了。”
-
卫鸩愈发地喜欢粘着裴瑜。
裴瑜被动承受的他的索取的同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直到她再也不能忽略。
直到有一天。
“你…”裴瑜开口时,卫鸩还在玩着她的手指。
深吸一口气,她终于是把话说出口,“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说完,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狐狸眸子只有那非常短暂地一瞬凝滞,随后就是完美无瑕的坦荡和意外,说出来的话也让裴瑜差点以为她是不是真的怀疑错了什么,即便是那天她亲眼看见了那一幕。
“小鱼儿,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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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你这里了。”他微笑,漂亮的狐狸眸子几乎要将人溺毙在此。
裴瑜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发现自己觉得面前的这张脸愈发陌生。
她都要险些以为那天看到那个对他无比恭敬的人是她的错觉。
为什么,他撒谎的时候是这样的自然。
她想不通,也做不到他那样坦荡,只能转移视线,学着他那样的语气开口,“说的也是,我现在,可是拥有你整个人呢。”
口吻亲昵,笑意不达眼底,被她隐藏而过。
-
裴瑜再次接到秦楚的来电,是在秦歌准备手术的前三天。
他说有人非常想要见她。
她莫名,从小到大认识的人不多,更别提是通过秦楚这边认识的人。
直到那人开口自我介绍。
“你好,裴小姐,我是路启。”
来人正装一丝不苟,与卫鸩截然不同的长相,似刀刻的俊颜棱角分明,眼角都藏着凶光,凌厉的凤眼似剑支一般,直直看着裴瑜。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裴瑜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说,“路宁是我的弟弟,他在两年前去世,但,他的一个东西在裴小姐的手里。”
裴瑜莫名,她不认识路宁这个人,听都没听说过,眼里全是茫然。
眼前冷冽的男人再次开口,解决了她的疑问。
“他的心脏,在裴小姐的外婆那里。”
“请问,它还好吗?”
耳边是嗡鸣声,呼吸越来越艰难。
一瞬间,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裴瑜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不断缩紧,喉咙里似有尖刺一般,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许久许久,因着长时间睁着没有眨眼而酸涩的眸子,掉出大颗泪珠,一颗接一颗。
她直视着路启,说,“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它。”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是泪痕,满目悲痛地看着路启。
她没保护好外婆,也没保护好那颗曾经救过外婆的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
路启直视着她,许久许久,他看着梨花带雨哭得也那样漂亮的女人,用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没再讲话。
-
秦楚亲自送裴瑜回家。
到达别墅时,他绅士地解下裴瑜的安全带,像是在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你还好吗?”
温柔的声音传来,裴瑜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
秦楚看着她脆弱的脸,手指轻抚眼下,为她擦去泪珠。
“抱歉,如果我知道你会这么伤心,就不让你和他见面了。”他说,懊恼不已,可眼底的淡漠将他的口是心非毫不留情地出卖。
裴瑜摇摇头,“老师的手术日期快到了,明天我会去医院陪着她。”
说着,就打开了车门,连最基本的敷衍都不想留给他。
秦楚无所谓地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她如今的伤心难过,都是她所必须经历的,这样,他才能得到她。
所以,抱歉了裴瑜,我喜欢你,而我得到你的代价是要你痛苦,那也请你,稍稍忍耐。
等我们在一起,我会给你加倍的快乐。
我保证。
只要,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