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六合?带着始皇扫196合!》
4. 第4章
“你救了寡人,有什么想要的吗?”
【不对劲儿!】
嬴政猛地坐直了身子,警惕看向四周。
又有人刺杀于他?
【这太不对劲儿了,政哥这话说着像是要跟我两清一样。】
【不行,政哥咱们俩不能两清!】
鹿尧扑通一下跪下,膝盖跪地之声音清脆响亮,听得直让人牙龈发酸。
“王上,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只想跟在王上身边,一直保护您!”
【嗯,要是不能明面上保护,我可以回御膳房,多吃点好吃的,暗中保护~】
【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好吃的,好几天没吃饭了,我都饿的没力气了。】
鹿尧嘀嘀咕咕,嬴政沉默不语。
怎么会有人能做到如此口是心非?
且,他宫中负责膳食的地方并不叫御膳房,鹿卢剑怎地连宫殿都不熟悉?
嬴政短暂思索之后,便把它归类到鹿卢剑刚化成人形,对宫中不熟悉。
“寡人允你留在身边。”嬴政问,“你叫什么名字?”
“鹿尧,尧舜禹的尧。”鹿尧不假思索回答,这是她找算命先生,花了大价钱算出来的名字。
尧舜禹……
如此大不敬的重罪,便是族诛也不为过。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将宫人都遣出殿外。
“名讳之事,不许同外人讲。”嬴政扶额,看着鹿卢剑……鹿尧,有一种无法沟通的无力感。
“你暂且跟在赵高身边吧。”
鹿尧虽然不懂,但是十分听话,照着先前宫女的姿势,比葫芦画瓢向嬴政行礼:“谢王上恩典。”
嬴政唤赵高进来,将鹿尧交给了他。
赵高心中诧异,面上却是笑容灿烂,拱手道:“鹿大人殿前救驾身姿矫健,剑法凌然,偶有王上十分之二三风范,高佩之。”
【我有政哥风范?】
鹿尧双眼噌地亮了。
【赵高真会讲话啊,就让他多活一天吧。】
嬴政看了眼恭维鹿尧的赵高,为了他的小命着想,将鹿尧支开去偏殿将僭越的衣衫换下,叮嘱其:“莫要招惹鹿尧。”
赵高瞳孔地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若是当时他及时反应过来,若是他救了王上,若是……
赵高悔的肠子都青了,娘嘞,他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
赵高咬着后槽牙应是:“鹿大人救了王上,就等于救了高一命,高将视鹿大人为再生父母。”
嬴政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更让赵高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他故意将话说得如此之重,王上竟然应了。
“鹿尧的住处暂且安排在大阳宫偏殿,再去挑两个做事稳妥、嘴甜会哄人的婢女过来,跟着她。”
嬴政听着渐弱的心声,不顾规矩将鹿尧就近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就寝,又想着她跳脱的性子,多半不会老老实实让人看管着,道:“若是不愿婢女跟着,就在偏殿候着,她有什么需求及时满足就行。”
赵高身躯震颤。
鹿尧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救了王上后竟被王上信任、宠爱到如此地步?
简直可以说一句,万人之上了!
赵高心绪复杂,难道荆轲刺杀,将王上多疑的性子给杀没了?
“王上,臣是否该去仔细查一下鹿大人的底细?”赵高试探着询问,下一秒就被王上投掷过来的视线吓到噤声。
“她的底细寡人再清楚不过,赵高,不要做你不该做的事情。”
赵高点头如捣蒜,不敢再对鹿尧有一丝表面上的不满。
王上如此大的动作,摆明了信任对方,他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去试探王上。
触了王上霉头,赵高不敢再在殿内多做停留,借着给鹿尧挑选婢女的借口,逃也似地离开了。
赵高踏出大殿,鹿尧刚巧从后殿出来,浑身洋溢着高兴的气息。
【不愧是我政哥选的衣服,就是好看啊~】
嬴政闻声,抬头看去,一时噎住。
为何穿的是他的旧衫?
目光顺着鹿尧衣襟打量下去,瞧见刚刚好能露出脚面的裙裾,明悟了。
此等身高,也只有他的旧衫合她身量。
嬴政忍不住好奇自己和她孰高,但王的威严不允许他直白的将人唤到身边进行比较,只能大约莫在心里比划了一下。
结论是,他比较高。
嬴政好心情的让鹿尧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满意的点头,对她身后人道:“按照寡人的规制和身量,多为她准备几件服侍。”
宫人低声应是。
【这合适吗?这合适吗?】
【这很合适!】
【好孩子就要和政哥贴贴!】
嬴政嘴角抽搐,这般秉性,年纪怕是还没有扶苏大。
想着,他便问了出来。
“十七!”鹿尧毫无防备回答,还蠢蠢欲动的想问政哥芳龄几何,可有打算打下亚洲,冲向欧洲。
【不对,应该先灭小日子。】
鹿尧的一腔热血感染到了嬴政,虽然他并不知道小日子是什么东西,但从鹿尧的表现来看,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嬴政眯眼,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了这个名字。
十七岁。
对得上这把剑的铸造时间。
嬴政指腹顺着剑身上精美繁杂的纹路悬空划过:“鹿尧,寡人见你用鹿卢剑十分得心应手,便将它赏你了。”
鹿尧理所当然地伸手接了过来。
自己的本体肯定是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心啦!
她挽了个剑花,顺势将鹿卢剑挂在了腰间,英姿飒爽的模样让嬴政点头不止。
这才是他的剑。
早在荆轲从地图中掏出匕首那一刻,嬴政就知晓无论用尽何种手段,他都必将鹿卢剑及鹿卢剑的化身留在自己的身边。
嬴政勾起唇角。
眼下是最好的结果。
一个武力值高强、不知道自己能听见她心声,全然信任自己,一心为自己好的鹿卢剑。
天地认可他,所以派了她来助力!
赵高领着自己精挑细选的宫人回来时,正巧看到了王上用只在对待王妃时出现的宠溺神情,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是他从一开始就想歪了!
鹿尧武力值太高了,高到让人忽视了她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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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这样的姿色,做王上的妃子,不比当下人强吗?
赵高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心,转身认真叮嘱两个宫人:“先前我同你们说的事情,全当没听过,好好照顾鹿女官。”
“是。”
鹿尧听到声音,一扭脸就对上了赵高谄媚的笑,头皮发麻的向后退了一步。
【上次有人对我笑的这么猥琐、还是校门口的精神病,变态。】
【赵高这么早就疯了吗?】
嬴政闻声看去,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赵高的神色。
回想赵高平日里对他的笑容,确实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猥琐之感。
【政哥竟然专门给我指派了宫人!】
【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赵高侧让开身子,好让鹿尧看清两位婢女的模样:“鹿女官,您瞧瞧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亲自带您再去选。”
鹿尧被政哥关心自己的举动蒙蔽了心神,大手一挥,道:“不用了,就他们两个。”
“连月、连云见过主子。”
【诶,还是双胞胎诶?】
鹿尧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圆脸,疑惑问道:“你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连月弯眸笑着道:“臣是妹妹,臣的姐姐眼下有一颗痣。”
连云上前一步,微微抬起头,低着眉眼向鹿尧介绍自己。
鹿尧微微俯身,双手捧着连月的脸,赞叹道:“你这颗泪痣长得好啊。”
连云猝不及防和主子对视,从未被夸奖过的她面颊绯红,就连向来口齿清晰、凌厉的嘴巴都打磕绊:“谢、谢主子夸奖。”
“真的,我之前学点泪痣,怎么点都不好看,跟挂了个小飞虫标本在脸上一样,死难看。”
一抹温热的触感从眼尾滑过去,她来不及多感受,就看见了赵高阴翳的眼神,背脊发凉,赶忙垂下了头:“痣为瑕疵,人多不喜。”
鹿尧送开了手,道:“我喜就够了。”
她转身看向赵高:“王上说我的住处你安排好了,你带我去看看。”
赵高眼神还在骂连云,猝不及防对上鹿尧视线,忙扬起笑脸:“臣带您去。”
他低头弯腰,没有看见鹿尧对他竖了中指。
“一起走吧。”鹿尧对双胞胎姐妹道。
说是偏殿,其实就是大阳宫西边一处较大的房间,比鹿尧宿舍大不了多少。
伸手摸了一下桌面,没有一丝灰尘,显然是打扫过的。
连云连月眼里有活,一进来就开始打扫鹿尧看不见的脏污。
鹿尧询问了一下她们的住处,得知并不是和自己住在同一个房间后略显高兴:“那你们可以先出去下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连云连月无有不从,即刻退了出去。
看着只剩自己的房间,鹿尧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下来,一整个“大”字摊倒在了床榻上。
算一算时间大学通知书应该寄到家里了,园长妈妈看见一定会很开心吧。
除了这件事儿,她再也没有别的牵挂了,穿越也好,她是真的不想上学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她要当穿越潮流中的大状元——帮政哥一统天下!
6. 第6章
“你是说,鹿尧,随王翦老将军出征燕国?”
赵高看着面前的内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鹿尧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不去后宫发挥最大优势,反而去前朝和男人争抢战功?
“王上是什么态度?”赵高追问。
“王上一口应下,并让将军多多照顾鹿大人。”内侍回答完一溜烟跑走了,独留赵高一脸懵的站在柱子旁。
他就是去加练了一会儿延年益寿操,怎么回来一切都颠了个底朝天?
赵高思索着,忽然,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目光坚毅地进了内殿。
“王上。”赵高跪下,语气坚定道,“臣也想随王翦将军出征燕国,为我大秦出一份力!”
“不允。”嬴政头也没抬。
赵高去战场,没被敌人杀死也被鹿尧一剑穿心捅死了。
决计不会活着回来。
赵高没想到自己会被王上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一刹那间没控制住自己,呜呜呜抹起了眼泪。
心里已经想到王上觉得自己没用,过几天就把他降职,发配去外面干洒扫,喂牛喂马的活儿了。
赵高一脸悲怆,哽咽道:“王上,臣也会武,臣会的东西很多,您不要抛弃臣啊。”
嬴政合了竹简,看向赵高,心里想的全是鹿尧说过的话。
直到赵高反应过来自己持宠而娇,敢和王上提要求,赵高脸色欻的白了。
明明有一个模板前车之鉴,他怎么原封不动搬了过来呢?
若是引得王上看见他就想起蒙嘉,岂不是……
“王上,臣知错,臣不该在您已经明确不允的情况下还为难您。”赵高啪的一个巴掌扇自己。
倒是吓的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嬴政心跳漏了一拍。
看着跪在地上可怜无比的赵高,嬴政宽声安抚:“高,寡人是离不开你才不让你去。”
“今日晨时用膳,你不在身边,寡人饭都吃不舒服。”
嬴政视线从桌面一扫而过,抬手将一支将要用完的炭笔赏给了赵高:“寡人希望你能如它一般。”
赵高不得其意,可王上已经开始处理政务,他只得捧着不足自己小拇指指甲盖长的炭笔候在一旁思索。
待夕时用膳,赵高仍旧没想明白,便拿着这小截炭笔,问王上新宠——鹿尧。
鹿尧原是不打算理会赵高,可这人实在可怜巴巴,就听了一耳朵前因后果。
来自灵魂深处的记忆、来自训练了无数回的肌肉记忆,鹿尧反问赵高:“知道炭笔的作用吗?”
“供人书写。”
赵高补充道:“这一种类型的炭笔难得,仅供王上使用。”
“所以,你还不懂吗?”鹿尧再次反问。
赵高懵了,他应该懂什么?
“王上意在,你的作用应该是服侍在他左右,只服侍他一人,而不是上战场。”
对此说辞,赵高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你且再看这根炭笔的长短。”鹿尧比划了一下长短,然后看向赵高的双眼,压低声音,隐晦而又隐秘道,“若是你越了界,去做你不该做的事情,失去了你原本的作用,就会像它一样,被随意丢弃。”
做不该做的事情,失去作用,被丢弃……
赵高恍然大悟。
王上原来是这个意思!
高懂了,高再也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高会全心全意留在王上身边,专心侍奉王上!
赵高拜谢鹿尧后,入内殿,对着不知其所以然的嬴政再三表明衷心。
时间一晃而过。
秦军出征已过月余,势头猛如破竹,直捣黄龙。
鹿尧骑在战马上摇摇晃晃打着瞌睡,王翦时不时回头看向她,总担心此人会一不小心头朝地栽倒路上,磕破头半道而亡。
虽然这一路而来她都十分稳当。
“鹿常侍,前面就是燕国都城蓟城了。”王翦之子王贲骑马跟随在鹿尧一侧,他试图将鹿尧从周公那里拽出来,“按照你先前同我说的故事,这里应当就是北京一带了。”
见她睫毛颤动,似要睁眼,王贲忙正了一下头盔,背脊挺直:“你看周边是否是你所熟悉的?”
入目一片荒芜,黄土和天连在一起,恍惚间让人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自身缥缈如同一粒黄沙。
“有点眼熟吧。”鹿尧回话间,巍峨高大的城墙于风沙中显现出来,城垣绵延数十里,一眼望不到头。
她忍不住夸赞:“燕国人品性不行,审美倒是还行。”
“王贲,这回咱们比比谁先第一个冲进燕王王宫,抢了他的头冠?”
“作为最重要的人物,咱们这回比试先不允要求和条件,拿到燕王喜的头冠后,再细想。”
眼见王贲想也没想,张口要应,走在前头偷听二人讲话的王翦,立刻攥紧缰绳,慢下速度到了他二人身边。
王翦瞪了一眼王贲。
小瘪犊子,家里三套房子、六十多亩地都让你输了出去,还没认清自己的实力吗?
同样是出来历练的,怎么人家鹿常侍就跟回了家一样,一刀下去一串脑袋掉地,你哼哧瘪肚打半天砍一个人就算了,自己还手上?
王翦也是从毛头小子过来的,一看自己儿子那样就知道他是春心萌动了,眼中的嫌弃是丝毫不加遮掩:“你给我滚过来。”
王贲架马过去,在父亲并未注意到的时候,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冲鹿尧做手势——食指和大拇指圈做一个圈,另外三根手指向外竖着。
这正是鹿尧教他的,答应、应承的手势。
鹿尧看着父子俩去说悄悄话,不用想也知道王翦会狠狠踹王贲的屁股。
无他。
只因她快把王家老底儿摸清了。
这般想着,她就看见王翦一脚踹向了王贲,王贲撅着脸和王翦说什么。
“主帅,这里是战场,请您对下属放尊重些。”
“哈?”王翦连踹三脚,直接将人从马上踹了下去。
他居高临下看着那因为觉得在有好感的姑娘面前丢人而燥红了脸的瘪犊子,冷哼了一声,警告其:“收起你的心思,这是战场,稍一分神人就没了。”
见王贲脸上红温渐退,王翦道:“仔细观察一下吧,你在她面前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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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不上你。
王翦没有明说,但王贲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看着父亲架马离去的背影,王贲拍了拍自己的马,和马对视着,小声嘟囔:“所以我才答应那个赌约啊。”
“总要试一下,好不容易有个爹喜欢,我也喜欢的姑娘。”
王贲蹬地上马,转头要去寻鹿尧,却发现她身边已经围满了人,没有位置可让自己挤进去。
王贲忍不住感慨。
鹿尧的武力实在是太强了,刚上战场时,她似乎是有所顾虑不愿出手,可看到熟悉的人受了伤,便放下了所有的顾虑……
在战场上,她不像是杀人,是为了救周围的战友而对抗敌人,只不过那些敌人太脆弱了,承受不了她的一击。
看着被围在中间,和众人聊燕国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带走的鹿尧,王贲好似看到她浑身上下散发的光芒,于是暗暗下定决心,燕王喜的头冠,他要定了!
秦军铁骑铮铮,声势浩天,直奔燕国都城蓟城。
尚未临近,城楼上的士兵双腿就已发软,若不是最后为臣为民的底线和尊严在,城楼门怕是敞开任君侵入。
燕王宫。
被打破了胆的燕王喜正在责怪太子丹:“孤早就和你说了,不要去惹大秦!”
“若不是你派了荆轲去刺杀秦王,燕国如今就不会被逼成这般模样。”
燕王喜怀中抱着国玺和重要的印章,指挥着随侍将暗门打开,千人护卫队已在城门外等待,他现在只需要安全的从王宫中逃出,就可逃离秦王的铁骑。
太子丹阴沉着脸,站在暗门之外,听着外面漫天的杀声,生生将一旁的铜柱捏出了五指印。
望见火光逼近,厮杀惨叫声越来越大,太子丹之奴焦急不已:“太子,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嬴政,这次算我输了。”
纵使心中有千百不愿,太子丹还是踏入了那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地道。
就好像他往后余生,皆会如今日这般,如鼠蚁这般,躲藏在地下,终不再见阳光。
不!
太子丹眼中迸发出熊熊烈火。
下一次,下一次,他会将一切都夺回来!
呲——
一道银光如雷霆闪过。
太子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阵天翻地覆的眩晕……
咚咚——
他看见了自己的躯体。
他听见了奴仆尖叫的声音。
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太子,对不住了,只有献上你的人头,才能平息秦王的怒火。”
十分熟悉的声音,是谁呢……
太子丹已经无法在继续思考。
燕王喜的宠臣上前提起太子丹的脑袋,交于奴仆手中:“去吧,用太子丹的人头,拖住秦王进攻的步伐,燕国会感谢你的。”
奴仆看着那张和善的面庞,难以想象当初易水边,他站在太子丹身后,一同为荆轲送行后,彻夜与主子把酒言欢的人会如此残忍地砍下太子丹的人头……
“王贲,我们好像来迟了。”
“把暗门撞开不就行了!”
9. 第9章 燕王喜并未抓住。
燕王喜并未抓住。
鹿尧很震惊地问轻足:“王贲真的不回来了?”
轻足看着鹿尧,激动无措,但还是点明前提:“是不捉到燕王喜,誓不回朝。”
【嘚,那他在外面流浪吧,等政哥灭了其他五国再去解决燕王喜。】
嬴政抬头,看向鹿尧。
燕国残存势力而已,竟要他亲自去抓吗?
嬴政沉思,立刻着笔令王贲用尽全力,无论如何在半年之内抓住燕王喜。
赌约和王上的命令,两重因素使得王贲浑身充满干劲,亢奋到三日不睡都精神饱满。
直追的燕王喜等人叫苦不迭,甚至留下了穷寇莫追四个大字。
嬴政拿到这消息后第一时间和鹿尧分享了,看她笑的前俯后仰、合不拢嘴,心情也跟着高昂。
扶苏每日来请安,今日也不曾例外,听到父王和鹿常侍因为此时开怀大笑,心中满是不赞同。
嬴政扫过去,一眼便看到他面上挂着的情绪不佳四个大字,嘴角的笑缓缓消失。
“扶苏,近些时日你不用来请安了。”嬴政态度强硬,命令扶苏即刻出去。
扶苏倍感委屈,却也没有说什么,赌着气就退了出去。
鹿尧原是没注意到的,她正在和政哥吩咐给她的绣娘一起研究新式衣裳,自穿越过来发现这里人裤子当真没有□□,就偷偷摸摸带着绣娘把政哥所有裤子都缝上了。
嗯,她原本是想亲自缝的,可是手指实在是太笨了,好不容易学会了怎么样穿针引线,埋头库库一顿缝,结果把裤管也缝上了。
鹿尧戳手。
还好她是拿赵高的新裤子练的手,让政哥躲过了穿着束口紧身高脚裤。
看着面前很不习惯,总是不受控制的去抖腿,让裤管宽松舒服一点儿的赵高,鹿尧贴心道:“如果你穿着不舒服,也是可以换下来的。”
赵高摇头拒绝,内心的高兴难以掩饰:“鹿常侍辛苦为高制作新衣衫,高不会辜负鹿常侍的用心。”
【政哥,这可不是我故意折磨他,是他非要穿的。】
嬴政几不可见的点头,他听到了。
是赵高主动的,与鹿尧无关。
赵高因着这裤子的原因,悄声提醒鹿尧:“鹿常侍,我见公子似乎对你有些看法,你要不要去和公子聊一下呢?”
“嗯?”鹿尧闻声回头。
【扶苏对我有看法?】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高看了眼在处理政务,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嬴政,凑近鹿尧,小声道:“这事儿也与王上有关。”
鹿尧示意他细说。
“郑王妃和后宫其他庶妃,都以为你会……”赵高挤眉弄眼,伸出手掌再用另外一只手比作两条腿,在掌心走了两步。
“什么意思?”
“就是……”赵高又回头看了眼王上,一咬牙一跺脚,为了身上这身衣服说了,“就是以为你会入王上后宫。”
“咳咳咳——”鹿尧险些被自己的一口唾沫呛死,她摸着自己的胸脯,安抚着自己,“赵高,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我和王上怎么相处你不是看的一清二楚吗,我们两个怎么会那种关系,就算是,就算是我爱慕王上,你看我这样子配得上吗?”
鹿尧反手指着自己,满面不可置信。
“况且我们两个年纪差距这么大,怎么想都不可能好么!!!”
“鹿常侍,王上曾在郑王妃面前夸赞过你,言语之间极为信任。”见她还是觉得传言夸张,赵高只得指了指殿内其他奴仆,“你看其他伺候王上的人,有几个能像你这样,在殿中来去自如,不用通传?”
而且,她除了最开始从颍川回来的时候做了两天伺候王上的活儿,之后就神龙不见尾,常常找不到人。
偏生王上还宠着她,同自己说,随她去。
鹿尧道:“我救了王上啊!”
【难道救命之恩没有这些待遇?】
“呵呵。”赵高皮笑肉不笑,“你是王上的侍卫,你救王上是应该的,给你奖赏是王上看重你,不给你奖赏,你也无话可说。”
鹿尧宕机了。
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出去一趟。”
鹿尧转身走了,似乎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
赵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甚慰。
总算没有白费他一番口舌。
心想着这下算是两清了,一转身,正对上了王上阴鹜的眼神,喉结滚动,慌张跪了下去。
“让那两个婢女激灵点,跟上去。”
“是。”
彼时连月外出归来,正和鹿尧撞到,她撇下手中篮子,快跑着追上去。
“鹿常侍,您这是要去哪里,需要奴吗?”
“不用……等等,你知道这里的太医,就是大夫,都在哪里吗?”
连月点头:“奴带您去。”
一路寻到泰医右府,看到正在给宫人看病的夏无且,鹿尧扶着门框觉得腿有些软了。
“蒙嘉呢?”
连月不懂鹿常侍为什么问这个,但凭着印象回答:“应当是五马分尸了。”
现在鹿尧觉得眼前有点黑了。
哦不,是她的前途一片黑暗。
鹿尧很久没动过的大脑开始紧急思索,她抓着连月问:“你知道负责器物制作的地方在哪里吗?”
连月犹疑了一下,才道:“您问的是少府左采铁处?”
“采铁?”鹿尧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带我去。”
连月只好一路小跑再将人带去左采铁处。
看着室内忙活的众人,鹿尧隐约觉得自己的命续上了。
“谁是管事的?”
来人方一站出,鹿尧就拉着他快速讲清楚了自己要的东西。
“无论如何,明日我要看见。”
“可……”
鹿尧抬手打断他讲话:“事成有奖赏。”
“我们现在就有现成的东西。”那人立刻指挥着其他人等将角落闲置不用的搅拌盆、石臼、筛子抬了出来。
“至于蒸笼……”
连月小声道:“可以去厨房那儿借用一下。”
鹿尧冲她竖了大拇指,随手点了一个人:“你同她一起去,速速抬回来。”
“现在缺树皮……”
“郑王妃正欲修缮花园,运来不少木料,或许可以去郑王妃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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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鹿尧得了这消息,转头就直奔后宫。
一路上她都在想,万一郑王妃不借给她树皮怎么办,没成想,方一开口,郑王妃便直接让她把所有的木料拉走了。
“花园何时都能修缮,既然你有用,便先拿去用吧。”
“呜呜呜,王妃,您人美心善,和王上天作之合啊!”鹿尧好听的话一箩筐的泼向了娴静温和无比的郑王妃。
郑王妃被夸得面颊泛红,瞥眼看见帘子后的人憋不住气儿了,便找了个借口把鹿尧打发走了。
扶苏气鼓鼓走出来,从窗户看着鹿尧大张旗鼓指挥着人抬着木头离开,他直言道:“阿母,您怎么那般轻易松了口?”
郑王妃示意他喝口水收收小性子:“从你父王和你口中听到了很多对鹿常侍的描述,方才亲眼见了,反倒觉得你们都不客观。”
面对扶苏疑惑的眼神,郑王妃道:“是个很可爱、很开朗的姑娘。”
扶苏难以接受:“阿母,您才见她第一面,如何就给她这么高的评价?”
郑王妃探身,在扶苏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你呀,就是钻牛角尖了。”
扶苏捂着额头,幽怨地看了一眼阿母:“若是父王真的要纳她入后宫怎么办?”
郑王妃没什么感想,她拿起剪刀继续修剪盆栽。
扶苏见阿母不欲搭理自己,便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思,跟着转移树木的大队到了少府处。
挑选了一个能看见鹿尧,但她又看不到自己的位置,扶苏悄悄的观察起她来。
只见她指使着众人将木材切成薄薄的木片,连同着嫩竹和许多不知名的破布破网一同洗涤后,放入蒸笼蒸,眉头不禁紧蹙。
她怎能这样毁坏木材?
蒸了大约一个时辰,将所有的东西倒入石臼,十多个人一同舂捣,直到将石臼里所有的东西打成浆泥,鹿尧又快速将其放入石槽。
左右找不到合适的捞纸的工具,鹿尧干脆去将蒸笼里的底子掏了出来,等石槽里的泥浆沉淀差不多了,便缓慢放入水中,左右均匀摇晃,一层薄薄的米白色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蒸笼是圆的,鹿尧将纸膜倒在石桌上时也是圆形的。
她沉思了一瞬,决定忽视这点儿不重要的小问题,转而继续焯水将纸膜捞出。
如此循环往复,石桌上出现了高高的一摞米白色的东西。
因着鹿尧做的极为认真,无人敢打扰她,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扶苏看了许久,见无人注意到他,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到石桌旁认真观察起桌面上那些圆形的东西。
午日的阳光渐渐西斜,最初的一摞上层已然干涸,扶苏忍不住上前,伸手触摸——
鹿尧正在抄纸,眼睛余光忽然瞥见有一抹白色裙裾在右后方,见到一只罪恶的手伸向自己续命的东西,大惊失色:“别动!”
扶苏被吓了一个激灵,赶忙收回了手。
再抬头,他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和尴尬席卷而来。
扶苏慌张不已,欲解释,却被周围的人径直劝了出去。
直到夜晚降临,少府的门关了,他都不曾离去。
12. 第12章
嬴政怒气冲冲提着两个小兔崽子回了大阳宫。
鹿尧跟着扶苏排排跪,见扶苏紧张的不行,还悄悄安慰他:“别怕,王上总不至于把咱们两个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鹿常侍到底对父王有多大的误解,好似无论他们犯了多么小或者多么大的事情,最终的结果都是被五马分尸……
扶苏不知道该说她是乐天派还是悲观派了。
【我被五马分尸不算什么,说不定还能回去,扶苏要是被分尸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政哥对扶苏有那么大的厚望,应该不会这么狠吧。】
“鹿常侍,你又在随意揣测父王心意了!”扶苏想要提醒她随意揣测君王心意会被拖下去砍头,但砍头和五马分尸相比……似乎算不得什么。
扶苏无语,决定不再和鹿尧说话,老实认错。
嬴政坐在上首,心中后怕不已。
谁懂他正在同大臣商量如何处置旧韩贵族时,忽然听说鹿扶苏心悦鹿尧时心中的惊吓,刚想好要怎么劝说扶苏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又听到鹿尧为了拒绝扶苏,要把自己真实身份告诉他时,眼前的一片昏暗……
【政哥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吗?】
【难道……】
嬴政瞥目,看见鹿尧渐渐认真的模样,瞬间回想起来那天她要杀蒙嘉那日的神情。
“鹿尧。”嬴政出声打断她思绪,这里就扶苏一个外人,以鹿尧保护自己的心思,他很难不怀疑鹿尧等下提剑就把扶苏杀了。
嬴政扶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鹿尧把扶苏送走的概率远高于赵高矫诏逼迫扶苏自杀……
“鹿尧,韩王安要见你。”
扶苏余光瞥见了鹿尧潇洒起身离去的背影,莫名生出几分一起做坏事后,自己被朋友抛弃的感受。
“父王,儿臣是犯了什么错吗?”
想着,扶苏便问出了声,他回想被抓到大阳宫之前,自己和鹿尧也并未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你为何对鹿尧的身份这般好奇?你心悦于她?”
扶苏猛地抬头:“父王,您在说什么啊!”
如此激烈反应,让嬴政松了一口气,不是情情爱爱便好。
“儿臣只是好奇鹿常侍从何而来,一身武力如何修得,儿臣见过许多武打之人,他们身上全是凶煞之气,而鹿常侍,却是……”
“父王。”扶苏突然止住话语,神情踌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犹豫着不敢说。
“或许儿臣说出来您会觉得儿臣疯了,但,鹿常侍或许不是人。”
嬴政眉心一跳:“何出此言?”
“您遇刺那日,鹿卢剑就在儿臣手中……”
牢狱。
韩王安躺在稻草堆上,思索着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活下来。
“你让我过来就是看你翘着二郎腿的滋润生活?”
韩王安被吓了一激灵,滚了一圈起身,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连忙哀嚎:“大人,您快救救我。”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被那些人强行逼上那个位置的,我一点儿反叛的念头都没有啊!”
“我不想死,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啊。”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看着极为可怜。
可惜鹿尧对此并没有产生任何情绪,她哦了一声,转头离开。
韩王安的身份摆在这里,他活着,贵族复国的念头就不会停歇。
政哥杀他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鹿尧才不会因为一个将死之人去反驳政哥,说政哥做的不对。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从牢狱回来,再入大阳宫,鹿尧迎面收获了一位徒弟。
嬴政道:“扶苏体弱,寡人想让他同你学一学武。”
鹿尧哪儿会教人啊,面上就差写上“我不愿意”四个字了。
扶苏上前,拱手躬身,郑重道:“苏天资愚笨,望鹿常侍不弃。”
鹿尧看了眼嬴政,咬牙认了,伸手扶起扶苏。
“那你一切都要按照我的要求来,不许问为什么。”
扶苏无有不应,态度好到鹿尧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嬴政打断两人对话,将前线王翦来信递给了鹿尧:“王翦来信,询问寡人燕国不愿降的遗民如何处置。”
鹿尧快速翻看,看到有将士被三岁孩童刺伤,险些丢了性命,眼睛微眯。
【我保护了一路的士兵,竟然差点儿被小孩儿杀了?】
“你意下如何?”
“杀了。”鹿尧毫不犹豫回答,“不论老幼妇孺,一并杀了。”
嬴政甚为满意,他心中所想,也是如此。
“那就……”
“等等。”
两人目光齐齐落到扶苏身上。
【扶苏,答应我,你不是要来发善心的。】
“为何要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扶苏眉头紧蹙,无法理解父王和鹿常侍三言两语就定了燕遗民的生死。
鹿尧没有多说,将信递了出去。
看着扶苏看完信,情绪波动激烈,她心下稍安。
【还好,还好,扶苏还没有彻底被仁爱仁善洗脑,还有救……】
“三岁小儿懵懂无知,便是动手也是大人撺掇。”
【嘚,说早了。】
鹿尧面无表情看向嬴政。
【政哥,你的儿,你怎么说?】
“父王,孩童年幼无知,不记事,只要我们加以引导,用心教育,他们定会感恩,对我大秦无尽忠心。”
【嗯……】
【或许应该给扶苏多看两本不补刀而引发的惨烈后果小说。】
相较于鹿尧友善的处理结果,嬴政现在只想把扶苏按在地上揍一顿。
他方才说的是人话吗??
自己的将士都快死了,扶苏竟然还在这里为一个敌人的孩子求情?
今日若是王翦和其他士兵在此,听到扶苏说的这番话,定会心寒。
“扶苏,秦兵和燕国遗民,谁更重要?”
扶苏纠结了一瞬,可这一瞬,让嬴政不可置信的站起了身,他快步走到扶苏面前,强迫扶苏抬起头直视自己。
“告诉寡人,你在犹豫什么?”
“燕国已败,燕国的遗民也是父王您的子民。”扶苏梗着脖子,声音稍弱,但话里话外都觉得自己没错,“总归那位士兵并没有出事,何必赶尽杀绝?”
啪——
嬴政怫然大怒:“寡人看你是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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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抬手抚摸侧脸,瞳孔震惊,这是父王第一次对他动手。
他说错了吗?
不,他没有!
扶苏挺直脊背,张口欲言:“父……”
鹿尧手疾眼快,伸手捂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小嘴巴。”
紧接着不顾扶苏的挣扎的,准备强行将人拖下去:“王上,给我一个月时间,还你一个白切黑,黑芝麻馅儿的扶苏。”
嬴政此刻也不愿看到扶苏,挥手让他离开。
“传淳于越。”他要询问一下,淳于越到底是如何教导的扶苏!
嬴政将问题原封不动转述给淳于越听,淳于越的回答虽略显迂腐,但尚在他接受程度之内。
嬴政皮笑肉不笑:“你可知扶苏是如何回答的?”
淳于越滔滔不绝的话语止住,他自然是知道扶苏的性子,呐呐不敢言。
“寡人要的是一个继承人,一个能担当起国家重任的太子,淳于越,若是扶苏的思想无法扭正,寡人就将你的歪脖子扭正!”
嬴政气的脑瓜子嗡嗡响,险些把上了年纪的淳于越拖出去打一顿。
寡人的士兵浴血奋战,以命相搏,未来的掌权者,却在怜惜敌国百姓?
简直荒唐。
他要好好考虑一下扶苏的性格是否适合执掌大权了!
彼时偏殿。
鹿尧给扶苏讲了一个很常见的复仇流小说,三五岁的男主全家惨遭灭门,十八年后手刃仇人的故事。
“假如这个孩子就是今日你要放过的孩子,你知道了十八年之后他还会杀了你,你还会放过他吗?”
扶苏犹豫了片刻:“苏杀了他的父母,他若是不报仇,枉为人子,苏没有怨言。”
“倘若他的父母是恶人呢?”
“父母恶,不及子。”
“嗯?”鹿尧挠头,这是什么道理?
“他父母用杀人夺来的钱财将他养育长大,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享受到权益,不能因为他不知道,就说他没有错。”
“可他只是一个孩子。”扶苏不解,“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秦法诛恶,亦恤幼弱,若是教他明辨是非后,他还要寻苏报父母之仇,苏无话可说。”
“鹿常侍,你何必赶尽杀绝?”
鹿尧反手指自己:“我?赶尽杀绝?”
她面上透着茫然,怎么和扶苏还讲不明白了呢?
“那我换个例子。”鹿尧撸起了袖子,俨然认真了起来,“韩王安无辜,他是我亲手从韩国旧贵族手中绑出来的。”
鹿尧将自己如何将韩王安带出来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遍。
“现在,依你所言,我将他放了回去。”
“回到颍川后,他记恨我不将他放在眼里,记恨秦人夺他国土,以一己之力联合六国,合力攻打大秦。”
“六国车轮战,秦兵总会有力不逮的一天,届时秦国被攻下,王上被杀,郑王妃被掳去军营,你的兄弟姐妹无一不被捆绑在城墙上,手起刀落,人头滚落到你的脚边,你……扶苏,就在旁边看着。”
“你看着你阿母被人糟蹋,看着秦人被当畜生都不如的奴隶,看着大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扶苏,这样你满意了吗?”
13. 第13章
鹿尧话语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陈述一段早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砸在扶苏心间,让他蜷缩的手指握的更紧,指尖泛白。
想到父王对自己的暗示,扶苏脸色比纸还白。
他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曾经发生过。
扶苏眼眶酸涩,眼前发晕,已然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他所信奉的一切在鹿尧所描绘的残酷现实面前,是那么的脆弱不堪。
“会这样吗?”他听到自己茫然发问,“我只是放走了一个于大局无用的废棋。”
“棋盘上从来没有废棋,每一个不起眼的棋子到最后都有可能成为致胜的关键。”
扶苏喉结滚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
他用力往下咽,勉强支撑自己不晕倒。
“苏,明白了。”扶苏拱手,向鹿尧道谢。
鹿尧看着他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离去,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
很过分吗?
诸如此类的事情,历史上只多不少。
【午后我便开始着笔写,以史为鉴,扶苏那么聪慧,不用多说他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鹿尧回到自己院落,命连云取了纸笔,刚准备写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不会用毛笔,更不会写篆书。
哈哈……
连云一抬头,便看见主子仿佛被抽取了灵魂一样,瘫倒在地上。
“主子,地上凉,您快起来。”连云正说着,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她下意识接住,不知所措看向鹿尧。
鹿尧晃了晃手:“你拉我起来。”
连云这才反应过来,一手握着鹿尧的手指,一手握着她的手腕,轻缓地将她拽了起来。
要松手时,忽然被反握住了手。
连云抬头,对上了鹿尧亮晶晶、仿佛看到救星的双眼:“你会写字吗?”
“会一点……”
“太好了!来,我念你写!”鹿尧让出自己的位置,移到案桌之侧,将纸笔递了过去。
连云慌忙拒绝:“奴浅显学过几个字,怕是不能胜任,还是将连月唤过来吧。”
不待鹿尧说话,她便急匆匆垂头退下去找连月了。
连月赶来时袖子还是湿的,她正在厨房打鸡蛋,见到鹿尧,迫不及待分享:“主子,您要吃的蛋糕,奴很快就能做出来了!”
鹿尧勾手,示意她靠前来。
而后用力将连月袖子上沾染的水迹拧干:“术业有专攻,让会厨艺的人去做就行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会带团队,自己干到死。”
连月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主子说的话在理!”
鹿尧按着她坐下:“你姐姐和你说要做什么没?”
连月熟稔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水:“主子请说。”
鹿尧见她如此上道,便开口讲起靖康之耻的故事。
当然,鹿尧把某些现在难以理解的话替换成了现在人能听懂的语句。
国都被破,王被掳,数十万人被俘虏押往北方,牵羊礼,献乳礼,每写下一句,连月的脸便白一分。
当写到被羞辱的王妃自尽而亡时,连月情绪激动,拍案道:“金人可恶至极!”
连云则是带着一种仇恨道:“死,我也会拖着金人一起死,死一个不亏,死两个赚了。”
鹿尧看向连云,为其点赞:“和我想去小日本的想法一模一样。”
连云脸色一变:“这些是您的亲身经历?”
鹿尧慌忙摆手:“不是,你莫要多想,忘记我最开始说的什么了,这只是一个小故事。”
连云连月对视一眼,神情没有半分松懈。
这故事太真实了。
“写完了吗?”鹿尧凑上前,看着纸张上越写越平整的篆书,夸赞道,“连月字写的真不错,这字整齐的像是用尺子量过,规整!”
“连云,你来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哪里写的不对。”
连月微微昂首:“尽管检查,奴确保一个错字都没有。”
连云快速顺了一遍,抛却怒气,点头道:“没有问题。”
“规整成册,明日扶苏来了帮我交给他。”鹿尧说完,才想起来问连云连月会不会用绳子编册。
“奴会韦编。”
“没听懂,但这个就交给你解决了。”
“是。”
一番故事写下来,天色已深。
鹿尧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回去睡觉时,腿一软,歪着倒下了。
“主子!”
“别,别紧张。”鹿尧大字躺平,伸手探向挂在天边的月亮,“我就是腿麻了,有点饿。”
她这么一说,连云连月的肚子互有呼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奴给您捏捏。”连云膝行上前,为鹿尧捏小腿。
她捏一下,鹿尧哎呀呀叫一下。
直把连月听得乐呵呵笑不停:“主子,您习惯习惯就好了。”
“什么,习惯?”鹿尧龇牙咧嘴坐了起来,“不可能!”
“明儿我就去少府做三把板凳出来,谁爱习惯谁习惯,我可不习惯!”
两姐妹听不懂,但知道主子这是又要做新鲜玩意儿出来了。
“那奴要时刻跟在您身边,好第一时间看看板凳是什么。”
“行,你俩都跟着我!”
鹿尧说到做到,天刚亮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推开门伸着懒腰,高兴道:“连云连月,咱们走!”
“主子……”
连月弱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鹿尧睁眼看去,原是扶苏一早过来,候在院中。
他手中拿着书册,已然翻看了三分之一。
怒容稍有显现。
“鹿常侍。”他放下书册,向鹿尧问安。
鹿尧瞅着他红肿的眼眶和十分明显的黑眼圈,在心中猜测,他不会是哭了半宿吧?
“你还好吗?”鹿尧小心翼翼询问。
扶苏张口,险些发不出声来,清嗓后,才道:“苏无事。”
昨夜他想了一夜,睡梦中梦到了鹿尧所述情形,他哭着醒来,哪怕知道了这只是一个梦境,也哀恸难以自抑,是底下人冒着大不敬去请了阿母来,他才将将止住眼泪。
“阿母,苏对不起您!”
想起烛光下阿母担忧的面容,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把快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
“鹿常侍。”扶苏行了大礼,以额贴地,“您的点拨之恩,苏感激不尽,难以言谢,唯有马首是瞻是也。”
“从今日起,您说什么,苏便做什么,再无二问!”
他叩首等待鹿尧应下,等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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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也未曾听到对方说话,疑惑抬头,发现她人已经走远,还拽着两位婢女。
鹿尧背对着他挥手,喊道:“先把你手里的话本看完再说!”
“主子,把公子一个人放在院中,不妥吧……”连云一步三回头,但即便她想停下也停不下来。
鹿尧力气之大,几乎将她提了起来,只余半个脚掌可以碰到地面。
连月比连云低五六公分,直接被提了起来。
看着公子的人影逐渐远去,连云的心思也歇了。
总归是已经抛下公子了,那就等回来再说吧。
少府左采铁处。
鹿尧方一进去,就发现今天来了许多面生的人。
还未说话,便有人主动凑了上来为她介绍身份。
“这是墨家墨者,高石,他身后的人都是墨家子弟。”来人指着一个正在放裤脚的中年男人说话。
“鹿常侍。”高石眼放精光,快速迎了上来。
【这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墨家人?那你会做桌子吗?”鹿尧将人扶起,同样两眼放光的看着高石。
高石激动的话被堵住,顺着鹿尧的话点了点头:“会的。”
鹿尧掏出昨夜自己画的图纸递给他:“那就麻烦你按照图纸,帮我做三张桌子,二十把凳子。”
高石想也未想,一口应下,而后低头看向手中轻飘飘图纸,感慨着鹿常侍为大秦做出巨大贡献时,被图纸上的东西惊到了。
他瞪大眼睛。
这一道横线四道竖线他还勉强能看出来是桌子,旁边短竖短横长竖是什么……
注意到纸背后还有墨迹,翻过来一看。
是两道长竖中间横着一道短横。
“怎么了?”鹿常侍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高石天人交战了一下。
“是做不了吗?”
“没问题!”高石一下子支棱了起来,若是连张桌子凳子都做不出来,他等下哪儿有资格张嘴求人呢?
“桌子做好领回去后,放一张桌子到我旁边,正好我要学写字,你同我一起。”
“学字?”连云诧异张嘴。
“不愿意和我一起学吗?”鹿尧微微弯腰看向她。
“奴愿意!”连云回答后,下意识看向连月,见她只是开心笑着没有别的情绪,才松了口气。
高石眼见着鹿常侍风一阵儿来,风一阵就要走,赶忙开口唤住她:“鹿常侍!”
鹿尧回头,眼神询问什么事情。
“我等可以留在这里,一同参与造纸一事吗?”高石躬身,高声请求。
与此同时,其余墨家子弟也跟着躬身。
“当然可以呀!”鹿尧巴不得人再多点呢,毕竟她知道的大多数是皮毛,只能给出粗糙的版本,后续的东西还得靠他们专业人士。
“我手里所有的图纸都是公开的,只要是对它有益的,谁都可以来参加。”
高石等人肃然起敬。
鹿常侍此等只问‘是否有益’不问‘归属何人’的胸襟,便是在墨家鼎盛之时,也未必有人能如此坦荡。
要知道,匠人一技之长,可保全家在乱世中活下来,藏私实属正常。
鹿尧转身入回廊,身影消失不见。
可她无私、行义的高大身姿,却深深地烙印在众人心中。
15. 第15章
夜晚。
咸阳宫的寝殿内点着两盏青铜灯,昏黄的光焰映在嬴政手中的书册上。
他看完内容,合上书册,抬眸看向跪坐在下方,将脑袋低低垂着的人,无声叹了一口气。
扶苏到底还是年岁小。
书册中的内容虽然将地点全部换成了大秦,但,金国这个未知国家的入侵和从未听说过的风俗已然明示了这不可能是百年内会发生的事情。
“父王,儿臣有罪,请您责罚儿臣。”扶苏嗓音嘶哑颤抖,他整个人焉嗒嗒的,好似精气神都没了。
看到这样的扶苏,嬴政是心疼的,但对比起大秦的未来,他还是狠了狠心,不打算和他详谈书中内容。
“尚未发生的事情,寡人如何责罚你。”
嬴政这话便是默认了扶苏心中所想,直接将此事定性为如果扶苏一直这般秉持“仁爱”之道,宽恕一切,大秦便会如书册所言这般,极尽屈辱。
扶苏面色惨淡如纸,他垂下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此这般,他还不如早早死去,省得误了父王大业,免了阿母受辱……
“扶苏。”头顶微微一沉,扶苏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睛,隐约能辨认出面前的人是父王。
嬴政拍了两下扶苏的发顶,力度不轻不重,刚好能让他神思清醒一点。
“上天愿意给你悔过重来的机会,寡人和你阿母,也信你爱你,不要沉湎于过去,看看未来,想想之后,你应该怎么做。”
扶苏茫然:“真的吗?”
上天真的愿意给他重来的机会吗?
“鹿尧的出现可以证明一切。”嬴政喂了扶苏一颗定心丸。
毕竟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摧毁扶苏。
“什么都不要想了,今夜去你阿母那里好好休憩。”
派人送走扶苏后,嬴政立刻揉着鬓角,喊来赵高:“去告诉鹿尧,扶苏无事了,让她也安静休憩吧!”
嚎嚎嚎,嚎了一个时辰了,扶苏又不是三岁小儿,如何还要旁人去哄?
他嬴政的儿子,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吗?
嬴政等了半柱香,脑海中声音消停的那一刻,松了口气,转头又捡起他仍在桌上那本书册,移至烛火之上。
火舌迅速舔上指尖,嬴政捻着纸张,待其全部烧成灰烬,才唤奴才进来收拾。
这些习俗本无人知晓,若是被人看到了,宣扬出去,由此产生了金人,便不好了。
【我现在去厨房的话,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吧。】
【我看看……连云守在门口,嗯,还是走窗户快点!】
嬴政眼神微转,今日用了三餐,夕食她甚至用了两碗饭,应当不是饿了。
她想做什么?
嬴政不知不觉,听着鹿尧的心声也走到了尚食局侧边的偏僻小房间内。
微光从窗户中透出,嬴政从缝隙中探头看去。
鹿尧蹲在陶灶边,用纱布在面前的陶罐内轻轻地沾取着什么,循环数十次后,她将盐水倒入锅中,添柴加火,将水煮沸。
屋内云烟缭绕,嬴政有那么一瞬间担心鹿尧呛死在里面,正要推门而入将人救出,门从内部推开了。
【握草,好宽厚的臂膀,抱上去的话一定会很有安全感!】
【握草,罪过,怎么是政哥!】
嬴政来不及说话,就看见鹿尧啪啪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
【亵渎老祖宗,罪该万死啊!】
嬴政早些时候就不理解为什么鹿尧有时称呼自己为哥哥,有时又唤自己老祖宗的操作,他以为私下里,鹿尧该称呼自己为祖宗。
不过……
嬴政想,或许剑的脑袋无法搞清楚人类的称呼问题。
“你在这里做什么?”嬴政怕鹿尧等下再给自己两巴掌,便主动打断她的思绪,主动开口询问。
“炼盐。”鹿尧立刻回答。
见嬴政面露疑惑之色,她细心解释道:“今日午膳的盐太粗了,有些苦,和臣印象中的菜肴还有些差别,臣想做点细盐出来,让王上吃到最完美的作品。”
嬴政看着屋内迟迟无法散出的烟雾,命蒙毅快速去将窗户都打开。
“咳咳……”鹿尧被呛的直咳嗽,“还是王上有远见,不然臣可能就被呛死在厨房这儿了。”
嬴政看着耍宝的鹿尧,手心痒痒,想拍她后脑勺一下。
“炼盐的事情和你睡觉相比,哪个重要?”
“当然是……”睡觉二字就在嘴边,鹿尧又迅速改口,道,“当然是炼盐重要!”
【其实还是睡觉重要,盐什么时候都能炼。】
【不过政哥问这个,我肯定要表现一下自己的上进心!】
嬴政终于是没忍住,抬手拍向鹿尧后脑勺。
力气不轻不重,刚好拍的鹿尧一脸懵逼。
“王上?”
“把炼盐的事情交给蒙毅,你去睡觉。”嬴政语气不容置喙。
鹿尧眨巴了一下眼睛,扭头将视线落到了憋着气将窗户全部打开的蒙毅。
【蒙毅大哥,这事儿可是政哥交给你的哦,让你加班的不是我哦~】
嬴政心道,果然如此。
只要是对他,对大秦有利的事情,鹿尧就不会藏私。
“对,把水熬干后就不用管它了。”鹿尧伸出大拇指给蒙毅点赞,“我只说了一遍你就记住了,蒙毅大哥你真棒!”
“这有什么。”蒙毅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手摸着自己脑袋,向鹿尧保证,“这事情交给我,鹿常侍您就放心吧!”
蒙毅方一说完,还来不及站起来,面前鹿常侍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快速去寻,才在拐角处看到鹿常侍的一抹衣角。
“跑的真快啊。”蒙毅嘟囔了一句,瞥目发现王上正看着自己,第六感让他迅速补充了一句,“鹿常侍身手矫健,就连离开的速度臣都望尘莫及啊!”
见嬴政收回目光,他才松了一口气。
恭送王上离去,蒙毅蹲到了灶前,专心守护起陶内的细盐。
月光下,蒙毅脑袋逐渐变沉……
刺啦——
刺啦——
不规律的刺耳声音惊得蒙毅猛地睁开了眼睛。
“谁!”
鹿尧举着勺子向蒙毅打招呼:“早啊。”
“厨房给你留了早餐,饿了去吃吧。”她一边说一边用勺子在陶器内不停地刮动,每刮七八下就在另外一个碗里将勺子内的东西倒出来。
看着碗内白色的晶体,蒙毅心惊于鹿尧悄无声息的在自己身边待了如此之久,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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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便是鹿尧所说的精盐吗?
感受到蒙毅停留在自己手上的视线,鹿尧挖了一点儿盐问:“要尝尝吗?”
蒙毅受宠若惊:“可以吗?”
鹿尧点点头,将勺子内的盐倒了一点儿在蒙毅的手指肚上。
蒙毅舔了一下,那股纯粹的咸香瞬间在舌尖化开,没有半分粗盐的苦涩与杂质感。
他眼睛倏地亮了:“这、这盐竟如此咸香,还不硌牙!比尚食局存的贡盐还要好上十倍!”
鹿尧得意地扬起下巴,勺柄敲了敲陶碗边缘:“那是自然,我这可是千百年来人类智慧的结晶~”
“不过幸亏我来的早,这盐差点就焦了。”鹿尧提醒蒙毅,“要是熬过了时辰,盐不仅不会变的精细,还会更苦更难吃。”
蒙毅一脸愧色:“是我的错。”
“没事儿,这一次之后记得就行了。”鹿尧起身,将盐碗放置在了食盒内,递给蒙毅,“用完早膳,你把这个拿给王上看。”
“鹿常侍不亲自去?”
鹿尧摆了摆手:“我还有别的事情。”
蒙毅伸手挽留,这可是邀功、得王上嘉奖的好差事儿,就这样让给自己了吗?
可惜鹿尧说走便走,没给蒙毅半分机会。
没了办法,蒙毅便只好提着食盒,自己前往大阳宫。
还没踏出门,就被一个圆脸的婢女拦住了去路。
“蒙常侍,这是主子给您留的早膳。”
蒙毅看了一眼,是粟米汤。
他这时候哪儿有心情吃东西?
抬步掠过人就走了。
大阳宫。
嬴政单手端碗,豪迈饮着小米汤,吞咽下去才猛然察觉口中味道有些许不对。
他顿了一下,询问赵高:“蒙毅做好了细盐?”
赵高一头雾水,眼中冒着两个问号:怎么了吗?
嬴政放下碗,看向赵高,语气平淡问道:“今日无人尝食?”
“是鹿常侍身边的人送来的,特意叮嘱奴仅供王上您用。”
赵高回答完才察觉出来哪里不妥,忙道:“奴才亲自尝过食,无毒。”
“鹿尧送来的,自然不可能有毒。”嬴政面色好转,周身凝滞的气势也缓缓消散。
“王上说的正是,鹿常侍送来的膳食怎会有毒。”赵高陪笑,心中却暗自嘀咕王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既尝了,就没尝出来这米汤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赵高一愣,砸吧了下嘴。
他就尝了那么一丢丢,还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寡人看你这舌头可以割了喂牛。”嬴政十分不满。
赵高正要赔罪,身后传来蒙毅的声音,立刻往后退着道:“蒙毅求见,一定是细盐制作好了,奴去引蒙毅前来觐见。”
蒙毅欢天喜地进来,将细盐呈上:“王上,您看这盐比雪还要白上三分,味道更是前所未有的鲜!”
他说着,作势要取白盐给王上亲尝。
“寡人已经吃过了。”嬴政拒绝,并将自己面前的小米粥端了起来,品了一口,“这细盐确实是好东西。”
看清楚王上碗里的东西是什么后,蒙毅肠子都毁青了。
那位婢女,可千万要留住鹿常侍给他的早膳啊!
16. 第16章
时间一晃过去了半月有余。
鹿尧整日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云连月都只有在学写字和夜晚睡觉前见她一面。
这日天还未亮。
赵高就堵在了门口。
鹿尧本是想装没看见掠过,又担心是正哥找自己有什么急事,折返回来用脚踢了踢赵高:“醒醒。”
赵高惊醒,看到鹿尧站在自己面前,再猛然想起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鹿常侍!”
赵高一声喊,吓的鹿尧一哆嗦。
“你喊什么?我又没聋。”
赵高哎呦一声,道:“奴在这儿堵了您两天了,总算堵在最后一天堵到您了!”
鹿尧抬头,示意他说事儿。
“今儿是王翦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就到王都了,王上请您到大阳宫呢。”
“还有两个时辰……那来得及。”鹿尧摆着手指头一算时辰,转身就往外走,“我知道了,两个时辰后再见!”
她脚步飞快,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哎呦,我的鹿常侍啊——”赵高也是傻眼了,这人怎么撒手没呢!
这怎么跟王上交差呢?
赵高艰难地往大阳宫走去。
两个时辰后。
王翦大步迈入大阳宫殿中。
面见王上,王翦收了满身的意气风发之气,单膝跪地,沉声道:“臣王翦,幸不辱命,燕都蓟城已破,燕王喜率残部遁逃辽东,燕地悉平!”
“起来说话。”嬴政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赞许,示意赵高赐座,“此番出征大胜,王老将军老当益壮,不输当年半分!”
“寡人有你,心中安了大半啊。”
王翦眼中闪过暖意,顺势起身拱手道:“得王上信赖,臣愿竭尽所能,为大秦为王上,付出一切!”
王翦声音铿锵有力,浑身赶路的疲惫烟消云散,他道:“燕地一战,非臣一人之劳,若无王上命治粟内史和少府先前调动粮草,遣辛胜护送兵械,为大军保驾护航,臣断难如此顺遂破城。”
“且……”
王翦扫视一圈,并未见到鹿尧:“且,鹿常侍武力高强,以一敌千百之众,此战军中伤亡之数不足五分之一,震惊天下!”
殿中一片哗然。
“竟不足五分之一???”
“那日她救王上的招式便可窥视一二,鹿常侍绝非常人!”
“怕是哪处隐世家族出来的能人异士……”
思及鹿尧近些时日行事,众人纷纷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王翦尽收于耳,有些讶异鹿尧在朝中名声如此之好。
嬴政大喜,扬手嘉奖王翦:“传寡人旨意:赐王翦黄金二百镒、锦缎百匹,良田千亩,府邸一座,另赏家仆二十人,好生照料将军起居。”
“你麾下将士,凡参与破蓟城之战者,皆晋爵一级,赏钱五倍;阵亡将士家属,除原有抚恤外,再免徭役十年。”
王翦闻言,跪地叩首:“臣代麾下将士,谢王上隆恩!”
赵高代表嬴政上前,亲自将他扶起:“王老将军千万保重身体,王上和大秦,不能没有您。”
“言重,言重。”王翦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询问赵高,“鹿常侍为何不在?”
赵高嘴角的笑僵住,王上已经骂过他了,连个人都请不过来。
正要和王老将军说自己没请来人时,就听殿外轰隆隆推车咕噜的声音传来……
还未反应过来,赵高的脚就已经在往外走了。
敢在大阳宫外闹出这番动静,吵扰朝政的,唯有一人——鹿尧。
垫着脚尖探头一看,赵高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宣鹿常侍觐见——”眼见着人要进来了,赵高连忙高声喊了一句。
鹿尧将独轮王八拱稳稳停好,从上面取了一个黑匣子,收拾了一下仪表进殿中。
【好多人啊.周迅脸.jp】
【他们怎么都看着我?糟了,今天早上出门着急,忘记洗脸了!】
【都怪赵高,要不是赵高我才不会忘记洗漱呢。】
鹿尧目不斜视,提溜着盒子大大方方走到嬴政面前,规矩行礼:“臣鹿尧,参见王上。”
嬴政瞧着她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心里这么多小九九的人。
“三催四请,鹿常侍总算腾出时间来见寡人一面了。”
【政哥这是生气了?】
她献宝似的往嬴政身边凑去:“王上,臣是为了庆祝王翦将军大胜归来,研制好东西去了。”
赵高本欲先查看一下,伸出去的手扑了空。
正要开口阻止鹿尧冒失靠近时,就见王上示意他退下。
得嘞,他就不该怀疑鹿尧在王上心里的地位。
嬴政从黑匣子里随意拿出来了一个和小拇指长短大小差不多的竹筒,不明所以询问:“这是什么?”
难道是装的吃的?
“王上稍等。”鹿尧嘿嘿一笑,也拿起一个小竹筒,走到赵高身侧的空地上,将竹筒上面密封好的节点用力戳开,倒出来一排黑色粉末。
众目睽睽之下,她从衣袖兜里掏出来一个火折子,缓缓靠近那些黑色粉末。
咻——
粉末瞬间开始燃烧,灰白色浓烟伴随着密集的小火星,一股硫磺的味道弥漫整个大殿。
一阵微弱的风从右侧刮过,将烟雾和气味吹散,原本黑色粉末的地方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灰色痕迹。
王翦想起鹿尧行军时随口提到过的火药,忍不住开口问:“这边是鹿常侍所说,能炸平山脉的东西吗?”
王翦一句话点燃众臣,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静——”眼见着殿内乱了起来,赵高高声将局面压制下来。
嬴政早就激动过了,因此十分沉稳示意鹿尧为众臣讲解一下是和效用,该如何使用。
【能说这是方士给政哥炼药炼出来的产物吗?】
【只不过那个时候没人知道这东西怎么用而已。】
鹿尧心里嘀嘀咕咕,面上却是可靠异常,举手投足间尽显高人风范:“这确实是可以炸毁整条山脉之物,它名为□□。”
鹿尧拿出盒子里的小竹筒,在手里随意把玩着。
王翦一边激动一边担忧,怕鹿尧手抖,不小心把王宫炸了。
“放心,这些量只能听个响,没有那么大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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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尧分发给了王翦一枚,又递给他打火石,“你试试引燃它。”
“王翦,你别……”身后同僚劝诫声虽小,但清晰地传进了王翦耳中。
王翦胡子抖了抖,看着手里的大杀器,喉结滚动:“我——试试。”
在鹿尧眼神鼓励下,王翦心一横,点燃了引线,无师自通的将小竹筒扔了出去。
砰——
空中炸出一团烟雾,刺鼻的气味再次弥散开来。
然而众人不仅没有捂住口鼻,反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有这般杀器,秦一统六国的进程只会更快!
炽热的视线纷纷落到鹿尧的身上,她顿了顿:“你们别只看我啊,这火药的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你们都得帮忙!”
武臣们一个比一个激动,若不是宫规在此,他们早就冲上去将鹿尧团团围住,求问她,他们该怎么样才能帮助她。
“鹿大人,蒙武随叫随到,任您差遣!”蒙武率先表态,其他人紧随其后,跪求鹿尧多多使唤他们。
【哇,又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鹿尧眼睛亮晶晶看着嬴政,等着嬴政的吩咐。
嬴政扶额,些许无奈:“不可耽误朝臣之事。”
私下里,随她去。
“是!臣等定不误本职朝事!”
火药一事就此结束,继而进行下一项议程。
鹿尧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回了自己的位置,跪坐下。
她两眼发呆的盯着面前擦得能反光映照出天花板上黑色雷纹的地砖,满心想的都是什么时候下朝。
【麻麻麻。】
【麻麻麻。】
【麻麻麻。】
嬴政眼角抽了抽,努力屏蔽着鹿尧的心声。
每次上朝,她都会念叨许久腿麻,暗地里想了无数回将她的桌椅搬到朝堂上。
嬴政实在无法想象大臣们人手一张桌子,一把凳子,排列坐在殿中的场景,若她实在想坐着……
嬴政看着手边匣子,陷入沉思。
只她一人,也不是不可以。
朝事进行到最后一项,赵高在嬴政的示意下,拿出一道手诏。
他快速瞟了一眼神游天外的鹿尧,暗自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传王上旨意——”
“鹿常侍尧,天资卓绝,通改良之术,创造纸、火药之法,助军破敌、利国利民,其才远超寻常臣子。今寡人特册封鹿尧为大秦国师,掌天下技艺研发、方略献策之责,享诸侯礼遇,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冷不丁被点名,鹿尧打了个激灵。
听完手诏内容,她瞪大了眼睛看向上方,满目不可置信。
【国师?!】
【享诸侯礼遇??】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政哥!我配吗?!】
嬴政看向群臣,无一人有异议。
王翦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拱手高呼:“王上圣明!鹿国师当之无愧!”
李斯紧随其后:“国师之位,非鹿常侍莫属!有她在,大秦技艺、军事必能更上一层!”
众臣纷纷附和,“王上圣明”之呼声环绕大殿,久经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