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总为我挡刀》
1. 绑错了
冷风呼啸,暗黑林中弥漫着一股腥气。
不远处,七八个面目狰狞、魔气汹涌的壮汉,正在围攻一个身影。
“站住!”
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在数名魔修围攻下,形如鬼魅般穿梭。
近距离见证魔族追杀战,慕昭有些消化不良,正躲在一棵树后死死抿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到最轻。
她才初到魔界,怎么就碰到这种事!
前方缠斗还在继续,且打斗声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废物!连个病秧子都拿不下!”为首的魔修怒吼,攻势越发凌厉。
攻声破风,刀光剑影。
慕昭看的心惊肉跳,她来魔界是找靠山的,不是来找死的,可他们却越来越近。
一想到有可能被战事波及,便心慌得厉害,只想降低存在感,快些溜走。
怎料刚要后退,一道狂暴的刀芒蓦地偏移方向,直冲而来。
黑红色魔光映在眸中,急速逼近。
慕昭瞳孔骤缩,求生本能让她不顾一切向旁侧逃窜,试图避开这无妄之灾,但还没跑出几步,一头撞进浓郁的血腥之气中。
“啧。”
一道极为不耐的男声从头顶传来,“送上门的肉盾。”
话落,慕昭还没反应过来,后领突然被一股力道提起,耳边响起男子冰冷的声音。
“只可惜,肉体凡胎不经用。”
慕昭闻言,心脏骤停。
她不会比书中写的死亡时间还要更早下线?早知道就不顾什么大道正义,直接去寄生男女主。
极度恐惧之下,脑中冰冷的机械声突然响起:
[检测宿主生命受到极度威胁!符合强制绑定条件!]
[扫描范围内最强生命体……绑定中……]
[绑定成功!寄生:慕昭;宿主:江不渡]
江不渡?谁是江不渡?
几乎与系统话音同时,一道毒蛇般凌厉的刀气兜头袭来。
速度之快,令人避无可避。
慕昭来不及思索,下意识闭上眼,顷刻间刀气拂过脸颊,鬓发微掀。
预想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她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
心中正慨叹系统好用之时,身后的男子却“噗”的一声,毫无征兆吐出一大口鲜血。
前方几个魔修见此异状,立刻停止攻击,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惊疑不定。
“首领,我刚才并未击中他。”魔族士兵小声解释。
为首的魔修抬手制止他,目光紧盯前方,“他已身受重伤,逃不了,我们暂且先看,按兵不动。”
其余魔修皆听令备战,原地静止,抬眸观望。
黑山林树木茂密,夜晚之时密不透风,月光只能零星洒进,落在前方两人身上。
男子的血液溅到侧脸,带着温热的粘腻,慕昭眼睫微掀,忍着不适刚要开口,下颌突然被一双大手钳住。
“你是何人?”
系统绑定后,慕昭所有痛感都会转移到宿主身上,她感受不出下颌究竟被怎样的力量禁锢,但与脸颊温热的血液不同,他的手指冰冷刺骨,正在一点点嵌进她的肌肤。
以冰冷的接触深度判断,这个男人力道极大,像是要把她下颌骨捏碎。
不过下刻,力道消失。
慕昭摸了摸自己安然无恙的下巴,微微回身,便见方才嚣张的男子身形踉跄,虚弱不堪。
目光停在他胸口,白衣残破,心口凭空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洞。
她不自觉抬手抚向自己心口,这道伤若是出现在她身上,怕是早就命丧此地。
难道是他替自己承受了攻击?
慕昭心怀疑惑,不由自主打量起他。
虽然夜色昏暗看不真切,但依然可见男子脸色冷白,近乎透明,唇瓣被鲜血覆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却也难掩破碎之美。
尤其是他下颌与肤色截然相反的红晕……
慕昭双眸渐渐眯起,半晌,突然启唇。
“江不渡。”
男子闻声,方才隐藏在眉骨阴影的双眼骤然抬起,瞳色乌黑至极,纵是黑山林密不透风的夜色,也无法与之比拟。
似是浓稠如墨,却又带着深不见底的幽寒与戾气。
他在看她。
慕昭倏地弯起眉眼,方才的清醒与冷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澈、无害的笑脸。
本就长着一张未语先笑的脸,此刻笑容明媚,见之便让人不自觉放松警惕。
见她笑意盈盈,江不渡眸色反而愈加深沉,耳中听到她清脆的声音。
“我叫慕昭,虽然……”她顿了半刻,眼神在他身上扫过,眉头微蹙,似是有些勉强,但还是笑着继续,换了话头,“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慕昭来魔界是想绑定魔尊,想着此后不用再烦忧任何生命危险,可以一劳永逸,但现在事急从权,绑定了身受重伤的江不渡,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江不渡并未对她友好的态度动容半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气息,“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巫咒之术?”
为何落在她身上的攻击,会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巫术?
慕昭慢慢靠近他,尽管裙摆混着血和土,也走的步履生花。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解释,但不是现在……”她走到他身边,身子微微斜向他,侧眸看向还在不远处观望的魔修士兵,挑眉而言,“甩掉他们,才是要紧之事。”
这些魔修明摆着要置江不渡与死地,以现在的局面来看,江不渡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她多半也难逃一死。
此时,他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魔修首领闻言,也不再等,手中长刀倏然立起,杀气四溢,“把他们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慕昭心道一声完了,脚下默默后撤,想要远离战场。
没有什么比保命要紧。
江不渡察觉到她想溜走,漆黑的眸中略过一抹亮色,嘴角忽而勾起。
慕昭还未走出一步,腰身突然一紧,寒意顺势深入,激得身子一颤。
她低头看去,一只沾着血迹的苍白大手紧紧箍住了她。
“我既然奈何不了你,那就一起死吧。”
一道轻松惬意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因凑的极近,他身上的血腥味侵入鼻间。
她还未来得及侧眸去看,胸口猛然被一道利器插入,强大的冲击力迫使她身子向后,却又被腰间的手臂死死箍住。
不过多时,系统突然发出警告:
[宿主,系统检测您的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魔修见江不渡一改方才,竟丝毫不做反抗,登时杀意大起,一刀又一刀直直捅进他身体里。
系统的声音还未消散,刀刀入肉的声音便迫不及待钻进耳朵。
慕昭不可置信的偏头看向江不渡,一眼撞进幽深如渊的眸子。
那狭长的眼眸微微下弯,显得无比温润,里面却含着绝无仅有的畅快恶意。
真是个疯子。
慕昭立刻低头,使劲扒开箍在腰间的手。
他找死,她可不想。
但还未挣脱开江不渡的手,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慕昭手下一颤,缓缓低头看向胸前。
魔刀锋利,直直插在心口,红色的血液正顺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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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丝丝缕缕落在脚下。
“黄泉路上,你我共赴……”
江不渡嘴角翘起,环在她腰间的手蓦地放下,语气像炊烟一般随风飘逝。
“也不算孤独。”
靠!
慕昭闭上眼前,心里不自觉的想。
她一定是众多穿书者中,下线记录最快的,没有之一。
-
不知过了多久,幽暗的深林渐渐恢复宁静,直到月光消散,日头东起。
林中时不时传来的鸟鸣声,唤醒了昏迷一夜的慕昭。
她躺在地上,透过眼皮感觉到久违的日光,眼睫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
入目的便是阔叶高耸的树木,伞如华盖。
她愣了一会儿,抬手摸向心口。
没有血……
慕昭一下从地上坐起来,低头仔细检查伤口,却发现衣服丝毫未破,根本没有魔刀捅进的痕迹。
“这什么情况?”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还在黑山林?伤口也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上线。
[宿主,对此异常系统无法做出解释,或许……您的宿主并未死亡,寄生契约仍在生效中。]
仍在生效……
慕昭偏头看向周围,却未发现江不渡的身影。
“他没死?”
“那为什么昨晚我会感觉到痛?”
[您的疑惑,或许要由您的宿主解释。]
慕昭:……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裙上附着的尘土,目光扫到裙角已经干涸的血迹,顿了一下。
“我可以单方面和他解契吗?”
江不渡太危险,她驾驭不住。
系统回答的痛快,[当然可以,您只需要支付一千万灵石作为解契费,便可随意解契。]
一千万?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她怀疑这个江不渡就是系统做的局,目的就是想骗她在这里打工挣钱!
不过她也没再询问。
经过昨晚的惊心动魄,慕昭现在心神耗尽,急需休息,根本没有力气和它掰扯,起身回到之前躲避的树后,拿起放在地上的包袱打开。
她穿到这个修仙小说中,成为了一名凡人路人甲,并且会在男女主下山查案时,变成死者当事人,所以前来魔界寻找宿主的时候,包袱里除了衣服,剩下的就是各种救命药。
她拿出几瓶养生丹,一边当糖豆吃,一边四处寻找能吃的野果子。
无他,只因肚子饿的厉害。
一路走走停停,黑山林中树木繁多,但长有果子的植物倒是少之又少。
正当她要改变路线,准备饿着肚子直接往魔都方向走的时候,一间年久失修的破败小院突然出现在眼前。
慕昭登时心中一喜。
没有吃食,有个能暂时歇脚的地方也可。
不一会儿,走到小院门前,透过东倒西歪的栅栏看清里面的样子。
院子不大,却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慕昭眉头微皱,捂着鼻子微微抬眸,直到看见绳上挂着的兽皮才放下心,推门进去。
这里以前应该是猎户住的地方。
不过院子里的腐败之气着实浓郁,她屏住呼吸,直奔院子里的房间。
吱呀——
屋门被打开。
慕昭探头扫视一圈,小屋久无人住,屋内的各种用品全都结了蜘蛛网,桌上附着一层尘土,像是废弃了好一阵的样子。
她抬步进去,还没走几步,倏地定住,双眸直直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
“江……江不渡?”
2. 又碰到他?
苍天啊,怎么又碰到他了?
她的声音好像惊扰到闭眸歇息的人。
下刻,躺在床上的人剑眉微蹙,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短暂的迷蒙过后,眸色无比清明的直直射向突然出现在屋内的女子。
慕昭被他这样的眼神盯怕了,下意识后退。
刚要转身离开,腰间蓦地一紧。
“竟然没死……”
江不渡抬手拽回窗帘,慕昭不由自主被腰上缠的布料带去,重心不稳的倒在床边,双手下意识抵在床上,长发尽数落到肩头,为保性命她立刻出言。
“误会,都是误会!”她咽了咽口水,抬眸看向他。
江不渡不知何时改为半靠在床边,眼睛看不出任何神色,平静的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慕昭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顿时哑声。
见她不继续往下说,江不渡眉梢微挑,“继续,江某很是好奇,我与你究竟有何误会。”
少女一脸紧张,昨晚无比镇定的双眸此刻写满惊慌。
江不渡细细打量她,目光依次从额头、眉眼、鼻尖、唇瓣扫过。
倒是个相貌娇俏的美人,只是可惜了。
目光最后落到她完好无损的心口,看着频繁起伏的弧度,他眸子微眯。
慕昭呼出口气,竭力冷静下来,“是这样的,我身上有一道契约,与我结契之人会替我承受伤痛,但在此之前我已有心仪之人,只不过阴错阳差……”
“是吗?”江不渡倾身勾起她的下巴,慕昭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强制抬起头。
江不渡垂眼盯着她的眼睛,“你一介凡人,从哪里得来的同心契?”
同心契是专门针对道侣之间修为差距过大,或者其中有一方为凡人,寿命与修为极度不对等之下,由另一方甘愿缔结契约,从此替另一方当下所有伤痛,并共享灵力的契约。
她从哪得来的?
同心契?
慕昭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想把下巴从他手中夺回来,但是还未动一寸,下巴猛地一紧。
“不说?”江不渡极轻的笑了一声,视线再次落到她心口,“那你可知,同心契如何能解……”
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探向慕昭的心脏,“那便是亲手挖出另一方的心脏。”
惊慌之下,慕昭反而渐渐冷静。
她抬手抵住他的手,迎上他的目光,极力争取,“我知道如何解契,你给我些时间。”
“时间?”
江不渡的手又往她心脏处进了几寸,感觉到一股凉意漫上胸口,慕昭浑身紧绷。
如果没有昨晚的事,她一定不会如此被动,本以为契约可以牵制他,没想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与她解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最缺的就是时间,有等你解契的时间,你的心脏……”
江不渡手指彻底碰到她心口,指尖陷入衣料之中,微微勾起,“早就是我的手中玩物了。”
慕昭只感觉心口被什么禁锢住,但却依旧毫无痛感,眼睫微抬,眸光扫过江不渡的心口,只见那里血色喷涌。
她掀眸看向他,他额间已经析出一层薄汗,眉头紧皱,痛意使他褪去方才淡然。
“我真的不是有意与你结契,”慕昭还想游说,“只要我挣到一千万灵石,你我都能安然无恙的解开契约!”
话音落下,他动作依然不停,慕昭亲眼看着他的心口开出一个血洞,里面跳动的心脏若隐若现。
她不忍的偏过头,不抱希望的出声,“这样一意孤行,我们都会死的。”
怎料,一直在心脏进攻的力道突然消失。
“你很怕死?”
江不渡颇为好奇。
“有谁不怕死吗?”慕昭有些没控制住气性,但之后又赶紧收住,“既然你我都想解契,那便坐下好商好量的解决此事,而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在这里挖心脏。”
“你本就重伤在身,经此一事后,就算契约解开,怕是也无福消受此后光阴。”
“我们都理智一些,不好吗?”
慕昭自觉苦口婆心,只是目光一侧,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成原来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气的胸口发闷。
她抬手拨开捏在下巴的手,这次到容易的很。
江不渡视线缓缓扫向她,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倒觉得好笑。
“我不取你心脏,你反倒如此生气,既然如此,我便继续了。”
他再次俯身,手离她胸口几寸处,被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箍住手腕,目光正落在她纤细的手上,耳边传来少女一声叹息。
“江不渡,你能消停会儿吗,”慕昭看着自己裙上滴的血,“流了这么多血,你就不疼吗?”
竟然还这么有精力。
江不渡眸色微顿,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懒散的倚在床边。
慕昭本以为他终于有身为病号的意识,起身去捡落在地上的包袱,就又听见他问。
“你见过我?”
慕昭捡起沾了尘土的包袱,拍了拍灰尘,不做他想的回了两个字。
“没有。”
“那你为何知晓我的名字?”
拍着灰尘的手陡然顿住,他的名字是系统告诉她的……
“我听那些魔修说的。”慕昭草草混过去,“他们追你的时候,听到的。”
江不渡没再询问,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慕昭见他没在追问,不动声色的呼出口气,走到床边把包袱解开。
“我不知道凡人的外伤药你能不能用,”她把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拿出来,放到他手边,“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江不渡看着她摆弄,两字拒绝,“没用。”
“误绑了你,是我不对,让你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伤,也是我的错,不管有没有用,”慕昭打开一瓶金疮药,俯身洒在他手背的伤口上,“你就当是我心中有愧,不做点什么良心难安。”
听到“良心难安”这四个字,江不渡嗤笑一声,但不知为何却没阻止她,神情淡淡的看着她把药粉细致的涂满伤口。
不过多时,慕昭直起身,“好了,剩下的伤口,我不方便上药,你自己能来吗?”
江不渡没说话,只是把头侧过去,懒得搭理她。
还真是头一次见,这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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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命当命的人。
慕昭也不想伺候这位祖宗了,放下药瓶,起身往外走。
将近一天没吃饭,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走到小院里,四处寻摸了一番,才发现除了兽皮腐肉之外,南侧还有一片用篱笆围住的小菜地。
慕昭心头一喜。
她几步走过去,拎起裙摆,跨过歪倒的小篱笆,刚要伸手拔起一棵深紫色的菜。
手刚放到它根茎上,菜却突然发出一阵哀嚎。
慕昭冷不丁吓了一跳,身子往后趔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那颗深紫色的菜还在哀嚎,声音刺耳、紧促,听着令人心神不静。
最后被它吵得受不了,慕昭当即弯腰,快刀斩乱麻,直接把它连根拔起。
根茎出土,刺耳声随之消失,周身安静下来。
慕昭揉了揉耳朵,拎着这颗会哀嚎的菜,往屋内走。
走进屋内,见江不渡并未休息,她眼睛一亮,赶紧把手里的菜展示给他看,“这个菜叫什么名字,我刚才摘它的时候为什么会叫?”
少女小脸精致,眼睛圆如黑葡,亮晶晶的闪着光。
江不渡靠在床上,扫了眼她手里的菜,没回答问题,而是径自问道:“吃了吗?”
慕昭摇头,进一步询,“它能吃吗?”
“当然能。”江不渡满口回答。
说完,他直接合眸歇息。
慕昭还想问他怎么吃好吃,但抬眼就见他睡着了,又无聊的在屋内转了一圈,屋内的陈设虽然很简单,但生活用品样样俱全,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废弃的房子。
她转了一圈,无所事事的坐到床榻边,从打开的包袱里拿出钱袋子,数了数里面的灵石。
她穿书进来的家位于修仙界与凡界交界处,家境还算富庶,要不是知道自己有性命之忧,才不会千里迢迢奔至魔界。
娘知道拦不住她,所以给她塞了好多灵石,不过这一路也花的七七八八。
就只剩下一万灵石。
慕昭看着瘪瘪的钱袋子,有些焦虑。
一千万解契费,她该怎么挣出来?
正想的毫无头绪,余光无意间瞥见方才拔出来的菜,结出了果实。
她双眸微睁,伸手拿过来,细细端详了一番。
它结的果很隐蔽,在叶片之下,结着一颗颗红豆一样的小果实。
她在来魔界之前,也见识过许多凡间以及修真界的新奇物,但也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植物。
看着颜色鲜艳,肉质饱满。
慕昭拿着它,看了眼睡觉的江不渡,既然他说能吃,那大概率就能吃,毕竟他们现在还结着契,总不会坑她。
这么想着,直接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了一番,眉头微皱,味道也不是很特别,有点像火龙果和番茄一起吃的感觉。
红豆一样大小的果子刚咽下,眼皮子却突然开始不由自主的打架。
慕昭蹲坐在脚踏边,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双手支着床板,但还未来得及起身,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彻底失去意识。
说好的能吃呢?
江不渡这个王八蛋……
3. 窃语果
之后,她像是做了场梦,又像是以菜园植物的视角,透过篱笆看着魔族猎户夫妻每天在院子里宰杀不同的猎物,日子过得平淡无聊。
直到几个穿着与昨晚魔修一样黑袍的人,破门而入,不由分说举刀杀人。
温馨的院子转眼鲜血四溅,犹如炼狱,杀完人后,他们直奔屋内,拉拽着猎户夫人扬长而去。
全程的速度极快,像是经常如此,熟能生巧一般。
他们渐渐从视角中离开,慕昭一直看着猎户的尸体在院子里慢慢腐化,与手中猎物尸体化为一滩。
“喂。”
江不渡冷淡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慕昭像是被唤回了心神,瞬时睁开眼,脑中还残留着猎户尸体腐败的样子。
她缓缓呼出口气。
江不渡睁开眼便见她倒在床边,歪头枕着床睡的真切。
正觉得她竟然心大的敢在他身边睡觉,余光扫了眼她裙边掉落的菜,心中顿时了然。
这么容易就信了他的话,真是愚蠢。
“吃了?”
听到他说话,慕昭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问的什么,点了点头,有些后悔。
“吃了一个。”
她拿起落在裙边的菜,再次盯着叶片下的果实,小声呢喃,“这到底是什么果子,为什么吃了之后会做梦?”
与其说是问江不渡,不如说是慕昭自言自语的成分居多。
不曾想,他却给了答案。
“不是梦。”
慕昭不懂,疑惑的偏头看他,“不是梦?”
“生时哀嚎,死后于叶下结果,此为窃语果,食之既可助眠安神,亦可窥其生长环境。”
江不渡突然好心的解释了一番,转而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慕昭微微出神,回忆到梦中的情形,眸色微重,“我看到魔修进来把猎户杀了,还掳走了他的夫人。”
闻言,江不渡眸色微微转深。
慕昭听到梦中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联想到昨晚,声音发沉,“昨晚追杀你的魔修,是不是就是那群人?”
“我怎么知道。”江不渡回答的毫不在意。
提起昨晚的事,慕昭下意识看向他。
他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病弱之色,但因五官太过优越,就算沦落至此,也毫无狼狈之色,反而有种破碎又精致的厌倦感。
他昨晚是如何离开的?
她胸口真的受了伤,感觉到了痛意,那就意味着她绑定的宿主在那时已经死了,但是……
江不渡为什么还活着?
慕昭还在思索,冷不丁被一双漆黑的眼睛盯上。
“想什么呢?”
“你不是说它能吃吗?”慕昭一把把手里的菜扔到他身上,有些气恼,“这叫能吃?”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中自有计较。
这个窃语果不仅有储存记忆的能力,还可助神安眠,是个好东西。
如果它的市场还待开发,那将非常具有商业前景。
江不渡没有接住菜的意思,任由它落到身上,一路滚下床边。
“我说你便信,没有脑子吗?”
慕昭一下愣住,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你……”
“你们凡人为人处世不都讲究互惠二字,”江不渡摸了摸自己还未愈合的伤口,语气漫不经心,“你有见过如此不对等的交易吗,你说给你时间解契,谁知道这是不是拖延之术。”
“我思来想去一番,还是觉得直接掏心脏比较合我心意。”
此话一出,慕昭登时后撤一步,捂住自己心口,“既然你把这个契约称之为交易,那你便提出你觉得与之匹配的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好啊。”江不渡立刻答应,说的轻松,“那就把此地的窃语果全部吃完吧。”
慕昭:?????????
菜园零星长着许多窃语植株,慕昭从天亮一直吃到天黑,再从天黑吃到天亮。
由于江不渡需要休息,她只能把断断续续做出的梦写在纸上,等他睡醒之后拿给他看。
做完最后一个梦,慕昭此生都不想做梦了。
她把写好的纸张刚放到床边,江不渡便醒了。
许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他吵醒,慕昭直接把纸递给他,“窃语果我吃完了,做的梦也都写在纸上了,你自己看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劳累的原因,总觉得江不渡睡了这一觉之后,脸色好了很多,至少没有昨日那般惨白。
他抬手刚要接过,手腕一下被人握住,慕昭有些惊讶的看着已经愈合的伤口,“看来我们凡间的药对你也是有用的,伤口这么快就好了。”
江不渡轻笑一声,把手抽出,低头看着她写的纸。
半晌,他面无表情的收起纸张。
“我有事要办,你留在这里。”
慕昭当然不愿意留在这里,尤其是做过那些血腥暴力的梦之后,想也不想的拒绝。
“我不要。”
江不渡没管她,直接大手一挥,掀开被子下床,“我不管你去哪里,要是让我发现身上莫名多了伤口……”
他走到她身前停下,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你最好有令我满意的筹码,不然,你的心脏可要不保。”
说完,也不管慕昭究竟是何反应,直接夺门而出。
慕昭自然不可能待在这里等他,她还有她自己的事要办。
尽管路上错绑江不渡为宿主,还多了一千万灵石的解契费,但她也要拨乱反正,等解契费挣到手,与他解绑之后,还要继续完成绑魔尊的大业。
江不渡离开不久,慕昭就背着包袱离开。
她手里有装魔都的地图,上面显示穿过黑山林就可到达,要不是被江不渡的事耽搁,她现在估计已经在魔都了。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太阳下山才堪堪走出山林,出了黑山林,往东走三里地,就到了魔都城门。
慕昭抬头望着魔都气派的黑金城门,眼角微弯,大步往里走。
“等等。”
她刚走进去,就被一个看守拦住。
魔修看守绕着她转了一圈,“凡人?来魔界做什么?可有路引?”
“我有路引。”慕昭早有准备,从包袱里拿出黑金文牒,递给他,“我有个魔族亲戚在这里开茶馆,我是来投奔她的。”
看守打开文牒仔细看过,才还给她,“鸣鸾茶馆,我知道在哪,你跟我来吧。”
慕昭收回文牒,心有警惕,温婉推辞,“我自己去找就好了,不劳烦看守大哥了。”
“你以为我想,跟我来。”看守白她一眼,抬脚往前走,“最近魔都全城戒严,任何外来人口都要严格调查,我得确定你真与鸣鸾茶馆有关系,而不是心怀不轨,混进来的。”
慕昭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想到江不渡被追杀,问了句,“因何事戒严?”
看守笑了一声,“上面机密,谁知道。”
机密……
既然是这么高级的事情,那应该跟她扯不上关系。
慕昭一路被他带到鸣鸾茶馆店前,看守示意她进去,“把老板娘叫出来,亲口承认与你的关系,我就回去交差了。”
“辛苦看守大哥。”慕昭态度友好,拾阶而上。
鸣鸾茶馆古色古香,目视所及皆由金丝楠木构成,低调而奢华,里面茶客不多,星星点点只有几桌,但看衣服气派,绝非普通魔族。
慕昭直奔柜台,自报家门,“我是慕昭,来找鸾姨。”
茶小二听到她的名字,眼睛一亮,登时热情许多,“慕小姐先坐,老板娘正在二楼会客,我现在就上去通知她。”
慕昭赶紧拦住他,“我不着急,等鸾姨把事情办完再说。”
见她这么说,茶小二把她带到一张茶桌前,“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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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喝茶,这是老板娘特意为您准备的花茶,说是适合慕小姐这样的年轻姑娘喝。”
慕昭看着他把茶沏好,“城门看守需要……”
她话还没说完,茶小二立刻明白,“您放心,我现在就去与看守解释,您就安心喝茶,等老板娘下来便可。”
慕昭端着茶杯,看他忙前忙后,眉梢微挑。
没想到她娘与这个鸾姨关系如此之好,竟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都这般重视。
但她不知道这一等,便等到天色黑沉,茶馆闭店。
壶里的沸茶也早已凉透发苦。
茶小二走过来,对她微微颔首,“慕小姐,您再等等,老板娘很快就下来了。”
慕昭略带笑意,点了点头。
茶小二做完店面清洁便从后门离开,整个一楼茶馆只留下她一个人,正等的百无聊赖的时候,一阵夹杂着银铃笑声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裙金饰,风情万种的女子从二楼下来。
与其一同下来的还有几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
鸣鸾笑意盈盈,“临公子放心,您交代我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第一个办。”
长相阴柔的公子满意的嗯了一声,“记住我的要求,残次品别往我这送,如有发现,你这茶馆……”
他抬眼扫视了一下茶馆,目光突然定在慕昭身上,眼睛微眯,“老板娘这里的客人,闭店了也不走吗?”
鸣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眸底闪过一丝惊讶,转而笑着顺气道:“这个是我的侄女,今日刚到此地,想来魔都开开眼界,临公子见谅。”
慕昭莫名感觉到一阵隐匿的剑拔弩张,立刻起身,略带拘谨的看向他们。
“鸾姨,要不……”她抬手指了指门口,“我先去外面等您?”
鸣鸾没有阻止,而是察言观色的看向临公子,见他没反应,只能默许。
见状,慕昭立刻有眼色的离开茶馆。
魔都的集市不分昼夜,有时反而夜晚更加热闹,但是茶馆却依旧保持着在凡间的生物钟。
慕昭刚走出来,就被琳琅满目的商摊吸引住,左逛逛,右逛逛,最后在一个菜摊前停下。
她伸手拿起一株,抬眸询问摊主,“这个是窃语果吗?”
“窃语果?”
摊主有些惊讶她问的问题,摇了摇头,“这是紫竹菜,虽然和窃语果长得像,但也不是,窃语果一般都是先知和占卜师修炼时候才会用的,凡人集市一般没有,你要是实在想买它的话,你得去魔修的鬼市。”
慕昭微微点头,继续询问,“摊主可知鬼市怎么走?”
“这个……”摊主犹豫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菜摊,“你要不买菜,我还忙着呢,你去问其他人吧。”
听他不予回答,慕昭扫过摊前的牌子,上面写着两魔石一斤,换算成灵石则是一灵石一斤,物价倒是挺便宜。
“这样吧,”慕昭直接拿出随身带的钱袋子,“这些菜我全要了,你帮我打包一下。”
闻言,摊主眼睛一亮,见她出手这么阔气,立刻笑脸相待,一边把菜都装进篮子里,一边说,“姑娘刚才可是问鬼市怎么走?”
慕昭嗯了一声。
“那鬼市可不是每天都开的,只不过姑娘问的寸,明天正值十五,月圆阴缺,夜晚子时,城南鬼门大开。”
“姑娘那时便可进入鬼市,只不过凡人不比魔修,里面魔气深重,你最好买完需要的东西及时返回,不然错过鬼门大开时间,那就麻烦了。”
慕昭抬眸,“因何麻烦?”
听她询问,摊主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人盯着他们,勾了勾手,示意她凑近些。
慕昭见他搞得神神秘秘的,心中好奇更甚,微微俯身侧耳。
摊主异常小声的说,“要不是你把我的菜全买了,我还真不告诉你。”
慕昭迫不及待,“什么事?”
4. 鬼市
摊主贴的更近,声音更小,“最近魔都风声紧,听说都是因为新任魔尊失踪了,生死不知,所以魔界动乱,鬼市一下成为新旧势力冲突的主战场,这段时间死了不少人呢,还都是上等血脉的魔修,八成是旧族干的!”
慕昭眨了眨眼,“旧族?”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摊主嫌弃了她一下,复而解释,“我们新任魔尊是弑君上位,旧族是前任魔尊的部下……”
说到一半,突然缄口,给了个讳莫如深的表情。
慕昭了然的颔首。
原来是改朝换代,权利更迭,致使魔界震荡。
来的还真是不巧,这都叫她赶上了。
“那……”她思忖半刻,“我还能去鬼市吗?”
“他们打他们的,跟我们平头百姓能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证明你没灵力,就没事。”
说完,摊主把装好的菜递给她,“一共二十魔石。”
慕昭一边掏钱一边杀价,“我买这么多,你不给我打个折?”
“小姑娘,”摊主一脸老神在在,“菜有价,消息可是无价的。”
慕昭付完钱,接过满满一菜篮,“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是百晓生?”
摊主数了数魔石,笑眼咪咪,弯腰拿起倒在地上的牌子,“老夫不才,身兼数职,亦是算命先生。”
看着立牌上“算命,不准不要钱”几个大字,慕昭眼角一抽。
魔界还真是人才济济。
逛完市场,慕昭独自回到鸣鸾茶馆,里面的贵客早已离开。
鸣鸾立刻放下手中的账本,踱步迎上去,“昭昭啊,你去哪了?鸾姨方才去街上寻了一圈都没见到你。”
慕昭眉眼弯起,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购物战果,“随便出去逛了逛,见到有个金钗特别适合您,我也给买回来了。”
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长匣子递给她。
鸣鸾接过匣子,打开之后看到里面金灿灿镶着红宝石的钗子,笑容更加灿烂,“你说你这孩子,太破费了,不过也送到鸾姨心坎上了。”
“您喜欢就好。”慕昭笑的乖巧。
收起匣子,鸣鸾看着她,面露感慨,“上次见你还是去慕府吃你的满月酒,没想到这一眨眼,当年的小娃娃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对了,光顾着说话了,你住的地方可解决了?鸾姨在南街刚好有一个宅子空着,前年才买的,还没进去住过,你在魔都的这段时间就住那吧。”
“您的心意我领了。”慕昭笑着婉拒,“只是方才出去的时候连客栈一起定下了,住宿的钱都花了,总要住回本不是。”
鸣鸾被她逗的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惋惜,“你这孩子真可人,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日子过的不知多开心。”
慕昭摇了摇头,出卖娘亲,“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我在家就是混世魔王,知道我来找您,心里不知多快活。”
“那倒挺好。”鸣鸾牵着她走上二楼,“你就在鸾姨这多住些日子,也陪陪鸾姨,我可不管你付了多少天的客栈钱,南街那个宅子的钥匙,你是一定要拿的。”
慕昭跟着上到二楼。
二楼与一楼截然不同,皆是密闭的包间,每个房门上还标有不同的标识,像是特有的图腾。
慕昭跟着鸣鸾路过许多包间,门上的标识也只是一眼略过,直到看到一朵冰凌花。
她下意识顿住,总觉得在哪见过。
鸣鸾察觉她停下,刚要回身询问,余光见她视线停留在魔尊包间门前,心头微动,试探的出口问道:“昭昭,怎么突然停下了,是在哪见过门上这朵花吗?”
慕昭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波澜,笑着摆手,“没有,就是觉得每个门前都是些鹰豹之类的凶猛神兽,只有这扇门是一朵冰花,有些好奇罢了。”
说着,饶有兴趣的问,“鸾姨,门前这些图案可有什么说头?”
“哪有什么说头。”鸣鸾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就是城中权贵喜欢独树一帜,这才在对应包间画上他们喜欢的图案。”
慕昭点了点头,“原来是占地盘啊。”
鸣鸾一时气笑,“口无遮拦。”
慕昭挑眉,“鸾姨可是自家人,不算口无遮拦。”
鸣鸾又被她逗笑,“行了,时候不早了,你舟车劳顿的想必也累得慌,我一会儿把南街宅子的钥匙给你,里面已经打扫过了,你想什么时候住,就什么时候去。”
慕昭不再推辞,“谢谢鸾姨。”
鸣鸾从二楼储物间找出钥匙给她,两人便在茶馆门口分别。
慕昭手里转着钥匙,一路溜溜达达往客栈走。
准备明日子时前往鬼市。
前几日都没怎么休息,一天都在客栈睡觉,直到夜晚子时,准时出门。
与昨日热闹的街市截然不同,今日街上一个商摊都没有,冷清的让人心生嘀咕。
一路走到南街,心里还在想怎么找鬼市入口。
哪曾想,根本不用找。
鬼市大门异常高调,一入南街便能看到,与城门的色系一致,通体玄黑,但比城门要高大,里面的景象站在门口根本看不清,都被云雾挡住。
慕昭摸了摸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子,抬脚往里走。
她在魔界的第一桶金究竟能不能赚到,就看此行了。
穿过鬼门的重重云雾,内里繁华的面貌浮现眼前,鬼市街道皆为红砖铺设,宽敞平坦,两侧商铺林立,简约又不失格调。
倘若把魔市称为普通集市,那鬼市便是高级商场,在此中行走之人,各个身披绫罗,头戴金玉,肉眼可见的富贵。
慕昭看着一片安静宁和的鬼市,心里不禁泛起嘀咕,昨夜那个卖菜摊主怕不是框她的。
这里哪有半点动乱之相。
鬼市共分四大区,三条街,分别对应衣、食、住、行,其中衣食共用一条街,住、行各占一条。
慕昭目的明确,直奔食品区。
从衣香云鬓之地穿到各种食物香气混杂的街区,途中见了不少拦路查身份的魔兵,不管鬼市是否混乱,管理森严倒是真。
前脚刚踏入一家名叫“魔食轩”的铺面,后脚便引来小二,他笑意盈盈的躬身询问,“这位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慕昭没直接说明来意,笑着婉拒,“我随便看看。”
见状,小二也没离开,而是匆匆进到铺面深处,端了个盒子出来,打开后示意她,“小姐,这是我们店的新品,有许多贵族小姐都很喜欢,您要不要尝尝?”
慕昭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是什么没看清,倒是吸了一鼻子血腥味,没把厌恶写在脸上,克制着皱了皱眉。
“这是何物?”
见她递话茬,小二见推销有望,更加热情,“这是血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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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是用各种兽骨经过长时间熬煮才能制成的浓汤,里面不仅有火牛、岩皮兽、影蜥蜴的骨髓,更有高等魔兽洞穴蠕虫的骨骼,汤汁粘稠,骨骼酥软,营养价值非常高,您尝尝?”
血髓汤……
慕昭扫了眼盒子里那碗暗红到发黑的浓汤,血腥气还挥之不散,有些艰难。
“凡人能吃?”
这明显不符合凡人胃口,这个小二不看受众,随便推销?
慕昭问完,小二肉眼可见的僵住,不自觉扣紧手里的盒子,沉默了一会儿,低声乞求,“您就买一碗吧……”
“为何?”
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可不做慈善。
“我……”小二突然情绪不稳,小声啜泣,“我父亲因为拥护魔尊被旧族抓去,至今生死未知,鬼市也已被旧族接手,我因父亲亲魔尊的缘故在这里屡遭排挤,若是我再因劳绩欠佳无能为役,我妻子与尚未出世的幼儿便无力供养,所以……”
“我求您了,您帮帮我吧。”他说完就想跪下,慕昭吓了一激灵,赶紧躲开。
她可承不住别人对她下跪。
小二见她不愿相帮,神色愈加低迷,“新族旁落,如今鬼市旧族横行,且旧族只与旧族做买卖,我已经月余未有进账,加之来这里的凡人少之又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话落,半晌也没得到慕昭的回应,本以为此单无望之时,手上的盒子陡然一轻,微微抬头,入眼便是一双纤纤玉手,耳边传来女子轻叹。
“就算今日我买了它,估计对你的处境也无甚改变,既然此地不留,为何不出了这城池?”
树挪死,人挪活,为何要死守魔界?
她想不通。
话落,一直悲戚的小二便像突然注入了灵魂,直起腰,轻声而笑,“我和父亲都相信魔尊。”
所以,他要坚守在这里。
那个弑君而上的新魔君?
慕昭没发表意见,自古以来,各个朝代,对错之分向来没有成王败寇重要。
只不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坚持负责任,而她没义务拯救。
慕昭从他手里接过盒子,看也没看直接盖上,“想让我买下它,是有条件的。”
小二洗耳恭听,“您说。”
“你可知窃语果何处有卖?”鬼市庞大,她方才只是穿过衣饰区便脚掌酸痛,若是再进到食品店一家一家寻窃语果,效率未免太低,不如找当地人询问来的迅速。
听闻她要购买窃语果,小二神色微变,转头看了眼四周,小声谨慎的发问,“您寻此果,可是有人要用?”
“自然有我的用处,这你不必管,你只用告诉我哪里能买到便可。”
小二见她心意已决,没再多说,直截了当,“出门右拐沿街直行,看到云商雾馆的牌匾,进去便可寻到此果。”
慕昭点了点头,非常痛快的买了血髓汤,临走前给了声嘱咐,“以后别随便给人下跪,折寿的。”
商品成功卖出,小二看着她笑的灿烂,“我不怕折寿。”
“折我寿。”
慕昭无奈的补了一句,抱着盒子离开。
小二站在门口目送她出去,声音微亮,“小姐,以后再来鬼市可来找我,我携妻子再次与您致谢!”
慕昭脚步不停,摆了摆手,“不来了,怕被你宰。”
小二看着她越走越远,笑容微散。
5. 近日未睡过好觉
……希望她此去无虞。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慕昭看到云商雾馆的牌匾。
本以为铺面会与店名一样大气,没想到却是一个异常狭小的门脸,甚至连牌匾都是竖在门口,透着股年久失修的沧桑感,与鬼市的低调奢华格格不入。
慕昭在门口端详了半刻,抬脚往里进。
扑扑扑——
刚进去连眼睛都还未抬起,迎面而来一阵飞禽振翅的凉风。
发丝掀起半缕,慕昭无奈后撤,听见一道年迈之声,“姑娘凡人之身,可是误入此地?”
寻声望去,一个精神矍铄的耄耋老人正在给落在手臂上的乌鸦梳毛,那乌鸦半人之高。
慕昭略微惊叹了老人的臂力,礼貌走近,开门见山,“请问,此处可有窃语果?”
“窃语果……”老人语调悠长,放下手中玉梳,抬眼看她,神色散漫却暗藏犀利,“你要它有何用?”
为什么除了昨夜的摊主,其余人都要问她要窃语果做什么?
慕昭虽心生不解,但还是面色实诚的回答,“此果既有安神助眠之效,又有储存记忆之能,且于凡间并未流通,所以我此行而来,与其说是购买,不如说是向您抛出橄榄枝。”
她慢慢往里走,扬起令人放下戒备的笑意,不疾不徐,“凡间地广人……”
怎料话未说完,便被老人打断,“你一个凡间女娃,从何得知窃语果的效用?”
慕昭愣了一下,脑中冷不丁闪过江不渡苍白的脸色,眼睫微敛,想到那晚吃进口中不计其数的窃语果,话中带着不自觉的咬牙,“曾因轻信了不该信之人,误食其果,偶然发现。”
“误食?”老人闻言,面露兴味,抬手让乌鸦飞走,踱步而来,眯着眼睛问她,“你可知这窃语果现如今在魔界是何地位?”
这下倒把慕昭问住,她疑惑半刻,启唇问道:“是何地位?”
一个普通猎人的院子里都能种的植物,难道还是什么禁物?
老人见她面露不解,了然一笑,“它现在可是军备,你说你一个凡界女娃娃要买,老朽还不敢卖呢。”说着,随手拿起乌羽制成的掸子扫了扫柜台,一副懈于招待的样子,“快出去吧,出门右拐一直往前走,衣饰区更适合你。”
军备……
虽然这窃语果有其独特之处,但也不应上升到如此高度,是江不渡隐瞒了她什么吗?
慕昭在心中思量半刻,还是不愿白来一趟,“既然您把铺面开到此处,想必不是只做魔兵的生意,倘若您是因为我凡人之躯心有顾虑,我也在此给您一颗定心丸。家姓为慕,单名一个昭字,家住青运城,家父在朝为官,母族世代经商,而我来魔都也并非全然无准备……”
老人对她的自我介绍兴致缺缺,直到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铁光一闪而过,刀刃破衣入肉的声音瞬时入耳。
老人一直淡然的神色中陡然多了些惊骇,视线直直盯向慕昭手腕。
“您看。”慕昭眉眼带笑,手下还在不疾不徐的往腕间捅,“这便是我行走魔界的护身法器,就算我身无灵根,也能畅行魔界,您不用担心我有来无回。”
从吃下窃语果后,心中对江不渡的积怨便越来越多,此时拿刀捅自己也并非感性作祟,而是报应不爽的阔达。
反正他伤痕累累,也不差这几道。
况且若是借由这伤势促成她与云商雾馆的合作,从中赚取解绑费,助他早日解脱,这伤他也不算白受。
老人盯着那锋利的刀刃看了半晌,缓缓移开视线,目光重新扫向她,捋着胡子感叹,“你这女娃娃,不简单啊。”
慕昭莞尔一笑,眉眼弯起,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模样。
“慕昭不才,权当老先生夸奖了。”
她这番得寸进尺,惹得老人仰头一笑,“你这番不要命的做派,倒叫老朽我想起一位故友。”
眼见他要陷入回忆,对话有跑偏之势,慕昭看着放在柜中的一列列窃语果,有些心急,“老先生,鬼市之门只开一个时辰,我现下并无时间话家常,您便通融通融,就算不愿合作也可,先卖我几颗,我今日也算有所收获。”
老人看她面露急切,不复进来时沉稳,叹了一声,“也罢,既然今日你逗老朽一笑,几颗而已,权当送你了,以后莫要再来。”
打开橱窗石门,从里面拿出几颗,放到柜台上,一边给她装起来,一边嘱咐,“虽然鬼市不禁凡人百姓,但近些日子比较特殊,此地还是少来为好。”
慕昭全然没在听他的嘱咐,神色专注的盯着他手中的窃语果,发现与那日在猎户家见到的明显不同,不禁疑惑,“老先生,这叶片为何呈深红色?”
她那日见的明明是深紫色。
“所存记忆不同,叶片自然颜色各异。”老人拿出一棵示意她,“叶茎细长,叶片粗大圆润,色深而红,结出的果子透亮晶莹,此乃云山之上特有,吸天地精华,赏日月之光,将镇定安神的效用发挥到极致,多是魔修在突破之时用来涤清杂念时所用。”
慕昭点头受教,复而又问,“那叶茎粗短,叶片窄浅,色深且紫,其果实色泽瓷实,并不透亮,跟其成长环境是否有关?”
老人头也未抬,出言便问,“你吃的便是这种?”
慕昭犹豫了一下,如实点头。
见她承认,老人又忍不住笑了一声,“由此看来,骗你误食的朋友,不可相交啊。”笑意未退,压着幸灾乐祸,悠悠而问,“近日睡眠可还安好?可曾失眠多梦?”
慕昭叹了口气,肩膀搭下,“实不相瞒,近日未睡过好觉。”
一闭眼便浮现猎户小院发生的惨案,也总算知道江不渡为何不吃,全让她吃,看来他心中对窃语果的了解远比透露出来的要深。
长相娇俏的姑娘就算垂头丧气也格外喜人,老人眉眼微弯,心中毫无怜悯之心,含笑给出一句忠告。
“回去便与你那位朋友绝交吧。”
慕昭下意识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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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是我朋友。”
听她小声幽怨,老人笑意更甚,把用油纸打包好的窃语果推到她面前,“行了,尽早离开鬼市吧。”
慕昭刚想拿出钱袋付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气势汹汹的喧闹声。
“清长元老,最近生意可好啊?”
一位身着魔族将领服饰的男子推门而进,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士兵,排场十足,言语傲然,“魔君要的窃语果可都备好了?要是误了魔君修炼,可不止贬职这么简单了,到时候恐怕连窃语果都卖不了,只能沿街乞讨喽。”
老人听到他的声音,眸色微敛,对慕昭小声催促,“拿着东西快走。”
慕昭审时度势,微微颔首,刚要接过窃语果放进袖中,突然被一只手打断。
“诶?这是什么?”
那手紧紧握住包裹,慕昭挣了一下,毫无用处,只能眼见着包裹从手中被夺走。
那人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拎着木绳把包裹扔到老人面前,神色嚣张的指使,“清长,里面装的什么,给我打开看看。”
清长一语未发,按照他的要求,把油纸包打开。
看见里面装的什么,那人面露凶煞,“魔君专供的窃语果,谁给你的胆子私自售卖给凡人的?你是不是对魔君心有不满,想借此发作啊!”
闻言,慕昭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清长。
清长早已恢复淡然,手下慢悠悠的收拾油纸包里的窃语果,悠悠而道:“魔君既然把我遣来此地做买卖,那自然是不希望我玩忽职守。看铺面、做买卖,这都是分内之事,倒是魔使今日此言,他日若传到魔君耳中,怕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你……”魔使被他三言两语反推油锅,气急败坏,“你个老道,推举魔尊不成,从元老之位一路下贬,到如今挤在一个铺面当看守,哪来的资格教导我!”
慕昭不动声色往远处撤了一步。
她只想做买卖,怎么遇到党派纷争了?
不过,从刚进门就觉得老人通身气度不像开店经商之人,原来在此之前身居高位,魔界政党中元老般的人物。
魔使不想跟清长纠缠,烦躁的挥手,“快点,把所有窃语果打包,我立刻就要带走!”
原本还想当个透明人,一听他要大包大揽,慕昭顿时出言,“事有先来后到,你一来便要将铺面一扫而空,可问过我这个比你先来的客人意见?”
清长眼皮微掀,对于她突然出声,眼底掠过一丝含笑的诧异。
魔使闻言,只觉自己的权利受到挑衅,登时面色阴沉的看向她,“区区凡人,竟敢跟我叫板,今日我就要把所有窃语果带走,你若再出言置喙,我今日就让你有命来没命走!”
慕昭没被他吓到,嘴角微勾,面带嘲意,大有跟他过不去的意思,“那还真是不巧,我今日也打算把窃语果尽数带走。”
鬼市只有初一十五才城门大开,中间要隔半月之久,她的盘缠可耗不起,所以此行不管如何,都不能空手而归。
6. 你……还好吗? 有你,我怎能好?……
“我一个凡人,知道的虽然不多,但却知道鬼市也做凡人的生意,难道大名鼎鼎的魔君,既无心气也没度量,要为难我一个凡人吗?”她抬步靠近柜台,直接把钱袋子推到清长面前,“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就要有做生意的诚意,清长先生,您这里的货我全要了。”
见她非要掺一脚,清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接下钱袋,认真清点,复而一本正经回答:“这位姑娘,你的钱刚好够买本店有所窃语果,鉴于你购买数量较多,可以留下地址,本店将分三次送到。”
魔使见两人一唱一和,当即怒火中烧,向身后待命的士兵大声吼叫,“还愣着干什么!快来人!把这个凡人之女给我拿下!”
说完,还嫌不够,给慕昭扣了个帽子,能让他师出有名的扣押凡人,“其凡人之女恶意收购鬼市军需之物!证据确凿,人赃并获,现压入狱牢即刻审问!”
“是!!”
身后的魔兵收到指令,立刻颔首,直奔慕昭而去。
对此阵仗,慕昭只心慌了半刻,用来担心江不渡可能撑不过,而后淡淡而言,字字珠玑,“上行下效,你们魔君便是如此暴政吗?怪不得就连那弑君的魔主也有人至死追随,原来是降格以求,聊胜于无,而魔君就更可笑了,猢狲称王,尸位素餐,至于你……”
上下扫视了他一番,轻声一笑,“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一朝得志,不知天地。”
听她这一番阴阳怪气之言,清长微微低头,眼中笑意难掩。
魔使虽然对她的话一知半解,但也并非全然听不出好坏,“你竟然敢污蔑魔君!”
“那可不是污蔑。”慕昭双手抬起,一副待拷的模样,“你今日把我从这里押走,便坐实了。”
“你以为本魔使是吓大的!”魔使气的脸红脖子粗,“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便让你走不出这道门!”
说着,大手一伸,从腰间抽出魔光闪烁的长刀,直指慕昭。
清长一看,刚要动用魔息阻止,便见慕昭不动如山,老神在在的继续开口,“我父亲如今在官场身居高位,母亲与当朝皇后为挚交,今日你敢伤我一分,他日仙、凡两界就敢联手荡平魔界,杀我事小,你们魔君丢了位置事大,其中轻重,魔使可懂?”
魔使长刀举起,却迟迟不敢落下,目眦欲裂,“你威胁我?”
慕昭挑眉,“我只是个本分的凡人。”
她只想买窃语果,其他事情一率不想沾手,奈何现实与理想差距颇大,总是事与愿违。
魔使还在气头上,不杀她脸面下不去,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魔修冲到魔使身边,小声劝说,“魔使,凡人有句古话,叫‘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反之亦然,魔界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若是再引得仙人两界来犯,岂不内忧外患。加之魔君还未登基,我们还是谨小慎微些比较妥。”
魔兵此言一出,魔使瞬间找到了泻火之地,挥刀便向他砍去,“这些我当然知晓,用你说!”
慕昭只觉一阵刀风拂过,腹部衣物破出一道口子,内里感到一阵刀喇。
暗道一声糟糕。
无妄之灾。
一刀下去,铺面内魔气肆意,刀光划过之地,皆露出三寸深的痕迹。
中刀的魔兵也已瘫倒在地,血流不止,生死难知。
慕昭还未来得及掩好腹部破损的衣料,熟悉的刀光再次落到身上,这次并未停顿,直直落下,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魔使快意非常的声音。
“你根本不是凡人!”
他得意的笑了几声,像是抓到了她的把柄,刀起刀又落,次次带着泄愤的恨意,“身中几刀,却毫发未损,你要是凡人,天理难容!”
慕昭以凡人之力,无论怎么闪躲都没有他的刀快,粗粗数来,估计已身中五刀。
江不渡……
她脑中再次浮现他浑身是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微微叹息,实在愧对。
他日要是不幸再遇,给他些力所能及的补偿。
慕昭心里短暂盘算些许,便听那魔使扯着粗狂的嗓子吼道:“来人,把她给我押回去!”
魔使把气都撒完,收刀入鞘,顾忌魔君声誉,又冠冕堂皇补充,“此人中刀未伤,定不是毫无灵根的凡人,极有可能是刻意隐藏混入鬼市之徒,如此费尽心机与我作对,不是魔尊之人就是仙门派来的奸细!快将她速速带回,严刑拷打!”
话落,魔兵纷纷上前,慕昭这下有些心慌,立刻后退,魔兵却步步紧逼,就在她背靠墙壁,无路可走之时,离她最近的魔兵身上却突发业火。
“啊啊啊啊!快灭火!”
一个魔兵被火烧的疼痛难忍,四处乱窜,而那红莲业火也像长了眼睛似的,只烧魔使之人,与那乱窜魔兵擦肩之人皆染上火星,眨眼间火势蔓延,犹如浇油之势。
烧的他们满屋乱窜。
业火不比其他,吹不断,浇不灭,钻入体内直烧心肺。
一时间,他们再顾不得窃语果之事,挤着门离开,其中一人嘴上喊着。
“快走!业火只有云墨泉才能灭!”
闻言,余下十几人纷纷跟随而出,转眼,云商雾馆就只剩下两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慕昭好奇多过害怕,见他们脚步匆忙的离开,下意识往门外追了几步,心中正在思忖“云墨泉”是什么水,有何功效,可否运至凡间,能卖多少钱。
满心满眼都是刚窥探到的商机,丝毫没留意一道黑色身影缓缓袭来。
不过半刻,眼前突然被一个男子的胸膛挡住视线,她刚要抬眸,下巴猛地被一阵冰凉掐住。
掐她之人面色白皙,额间沁着汗珠,眉头轻蹙,像是忍了许久。
“江不渡?”
慕昭惊讶一瞬,视线往下,看到他身上被刀砍出的血印,心头漫上些许不自然,“你……还好吗?”
江不渡轻笑一声,“有你,我怎能好?”
他正在调查带走猎户之妻的魔修是否为旧族,身上便时不时多些伤痕,期初只是手腕,他并未在意,不曾想到了后来,此女愈发猖狂,令他身中数刀。
“我……”慕昭抿了抿唇,实在理亏,提出补偿,“要不,我去给你买药?”
江不渡没有回应,微微垂眸,指尖慢慢陷入她的肌肤,同等感受到自己下颌的痛意,仍旧目不转睛的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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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
女子脸颊被他捏的圆润,一双清澈的眸子闪着心虚,如此无辜的做派,可内里分明是只狡猾的狐狸。
见江不渡一语未发盯着她看,慕昭有些不自在,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干脆垂眸缄口不言。
两人莫名陷入沉默,就在僵持不下之际,铺面里传来清长的声音,“既然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听到清长的声音,江不渡依旧盯着她,直到慕昭被盯的毛骨悚然想要挣脱之时,下巴陡然一轻。
虽然没有痛意,但凉意未散,慕昭抬手捂住下巴,回暖了些许体温,见他径自往云商雾馆里进,眉梢微挑。
方才清长先生的口吻,应该与他很是熟稔。
这个江不渡……到底是何身份?
慕昭慢他一步进去,推门而入便见一身穿乌黑紫衣的男子,头簪黑羽,十分恭敬的正在给两人斟茶。
清长见她进来,随手吩咐,“乌漆,去给这位姑娘沏杯凡人能喝的茶。”
“是。”男子放下茶壶,躬身而退。
见慕昭目光落在乌漆身上,清长笑了一声,“这是方才那个乌鸦。”
慕昭眸色闪过了然,怪不得一身流光溢彩的黑。
江不渡喝了口茶,姿态随意的半靠在椅背上,“门口的脏东西赶紧清理了,看着碍眼。”
闻言,清长看向横躺在门口的魔修尸体,血液已逐渐蔓延,他微微颔首,随意一挥,一股魔气从袖中散出,迅速将魔修裹住,眨眼间尸体消失,门口恢复如初。
慕昭看向他,眸中略带深意,一进来便一副主人做派,头也不抬的使唤起一位老人,忍不住问,“清长先生,你们认识?”
清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江不渡,反问慕昭,“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的,方才在门外便见二人举止亲密,老朽不免好奇,你们一魔一人究竟因何结缘?”
慕昭没想到询问不成反被将,不是很想回答,默默回避视线。
本以为她不解释,江不渡也不屑理会,没想到下刻,就听到他不咸不淡的问清长,“她给我下的同心契,可有法子解开?”
慕昭心口猛地一堵。
他就随意的说出来了?难以理解……
同心契……
清长的眸子一下眯起,片刻之后挑眉而问,“你竟让一凡间女子下了契约,剜心之法你不知?还是……”
他转而看向站在一旁身着青烟裙,亭亭玉立的慕昭,“动了凡心?”
话落,意外收到两人的眼神,一道嫌弃,一道惊疑。
“许久不见,清长先生凡心渐重。”江不渡淡淡刺了他一语,低头呷了口茶,再次询问,“除剜心之外,可还有法子?”
慕昭虽一言未发,但也免不得心中期待。
要是真有解开的方式,那一千万解契费她便不用给了。
清长在两人不动声的希冀中,捋胡一笑,打破他们的幻想,“此契最为情深也最为阴狠,如今尚未发现其他方法。”
慕昭一下失望过甚,叹了口气,被江不渡听见,他掀眸而望,“你很失望?”
7. 你想死吗?
没想到自己的情绪会被他注意,慕昭微顿了一下,一本正经的回答。
“替你失望。”
她总不能说她连解契费都不想付,没准儿话前脚刚出口,后脚心脏就被他挖出来了。
左右这个契约还得靠她自己,既然没有法子解开,慕昭也不想再提,看了眼江不渡身上的刀伤,想到方才买的血髓汤,立刻往柜台走去,把放在上面的盒子端到两人的茶桌上,俯身打开。
“这是我买的血髓汤,听说是大补之物,我身上并没带外伤药,你先将就着喝了吧。”
给自己的血包喝,也不算浪费。
江不渡还未从她刚才的回答里抽出神思,便见她俯身给他打开汤盒,身后长发从肩头滑落,她随手挽到耳后,侧脸精致俏丽。
他视线从她脸上一闪而过,落到血髓汤上,沉吟片刻,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不喝。”
“不喝?”慕昭扫了他一眼,想也不想抬手就往他伤口上戳,听到他痛的发出闷哼,如愿收回手,“看来身子骨也不是铁打的,受伤不治,是怕自己活的太久了?”
他不喝,那这碗血髓汤不就浪费了,这可是她花了五十魔石买的,不管如何都要用在血包身上。
“慕昭……”
女子方才戳到之地,比疼痛先来的是一股极致的暖意,江不渡忽略那种怪异的不适感,忍着从伤口逐渐扩散的痛意,额头青筋凸起,咬牙切齿,“你想死吗?”
“我当然不想死。”慕昭回答的痛快,把血髓汤端出来递给他,“所以你才要活着,好好活着。”
在她没挣到一千万之前,千万别死。
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的清长,听到她如此认真的嘱咐,抬眸看向江不渡。
这个新任魔尊有单枪匹马弑杀父君之能,自然非等闲之辈,就是有一点,毫无求生之志,要不是天生体质特殊,怕是早已死了千百遍。
也是正因如此,魔界无一人对他散发关心之意,更甚慕昭这样送汤问暖,更是从未招架过。
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江不渡听到她说的,眼睫颤了一下,目光落到碗里格外浓稠的红汤,又不由自主被碗边葱白的手指吸引。
指尖圆润微粉,骨节修长白皙,处处不显富贵之意,又处处带着高门风姿。
她以为她是谁?把凡间可怜乞儿那套用到了他身上?
如此想着,一脸冷漠的偏过头,用行动拒绝。
一碗血髓汤着实不轻,慕昭刚端起来就后悔了,原来装着它的盒子还有减轻重量的魔术在,由此看来,如若掌握了这种魔术,往凡间运输货物的成本便可大幅降低,还能压缩路程时长。
慕昭的心思又被转移,见他偏头回避,也没心思再劝,迫不及待把血髓汤放下,看向清长,“清长先生,方才我们谈过的生意,可还作数?”
清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放弃劝说江不渡,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方才?”
慕昭听他口气,还以为他要翻脸不认账,眸色顿时庄重些许,“窃语果为军备是您不想卖给我的说辞,如果我未猜错,这间铺子已经成为魔君专供,而您也因倒戈魔尊被褫官位下放此地,您难道就要亲眼看着鬼市彻底被旧族接管,然后任由那群喽啰倚势挟权,倾轧的新族无处容身吗?”
闻言,清长神色也不再轻松,声音微沉,“你这女娃,到底想说什么?”
江不渡双眸微眯,暗中打量她。
“我在来这之前路过一家铺面,里面有个小二因为追随魔尊受到旧族打压,即将无业可就。”慕昭把自己感觉到的危机说给他,“现在的新族正在被驱赶,几年之后,怕是再难寻到新族踪迹,覆巢之下无完卵,您觉得您还能独善其身多久?”
“你想做什么?”江不渡突然出声。
慕昭听到他的声音,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胡乱凑热闹也没搭理,继续对着清长说:“魔界动乱,新族式微,苦的是底层魔修,要想改变这种局势保住新族子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杀回去,二另寻他路。”
对于第一种方法清长当然知晓该如何做,他看了眼江不渡,缓缓收回视线,颇有兴趣的问,“依你之见,该如何另寻他路?”
铺垫良久,终于说到重中之重,慕昭弯眸一笑,“去往凡间。”
话音未落,便听到江不渡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慕昭瞪了他一眼。
要是破坏了她的挣钱大业,等一会儿她就拿匕首往自己身上戳。
清长听到江不渡的反应,没有发表意见,而是扬颌示意他,“你说说你什么看法。”
两字诗。
“不去。”
听他如此不咸不淡的声音,慕昭深吸了口气,放在袖口的匕首蠢蠢欲动,一点点往手腕里刺。
江不渡感觉到手腕传来的刺痛,抬眸撩了她一眼。
慕昭回以和善的微笑。
江不渡淡淡收回视线,面色无甚异常,依旧拒绝前往凡间。
清长不知道两人的暗中交流,只是对江不渡如此笃定的命令,颇为好奇,“为何不愿意与凡间接洽?”
“麻烦。”
又是两字诗。
慕昭忍无可忍,直接出声,“你莫要血口喷人,依我看你这个魔才是最麻烦的。”
生病不吃药,受伤不处理,一天病恹恹的还傲睨万物。
真是烦死了。
江不渡没反驳,而是轻蔑一笑,示意清长,“你看,人类就是这么麻烦。”
越看他越忍不住想拿刀捅自己,慕昭忍下冲动,直接无视,言语正经的跟清长道:“若要不费一兵一卒保下新族,那就只有凡间尚能接洽。”
“凡间会允许魔族前去定居吗?”清长顺着她的往下问。
慕昭没给准确答案,“这就需要有一个既能互利共赢,又能各取所需的条件绑定。”
古时候的胡人通商便是如此,先把商品流通市场,打通销路,之后胡人自然而然定居都城,且名正言顺。
魔族也可如法炮制。
只不过这条路,得由她打通。
她说到这,清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笑着指了指她,“你这女娃,当真伶俐啊,你就不怕魔族侵入凡间,仗着术法坏事做尽?”
慕昭一听他都想到以后了,眼睛一亮,脸上的正经渐渐变成难以隐藏的笑意,“有您坐镇,这种事还需要我担心吗?”
清长不经意的跟江不渡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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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而笑叹,“你这女娃,倒真是勾起我去凡间游历的兴趣了。”
“倍感荣幸。”慕昭打蛇随棍上,“等我回到客栈,立刻就给家里去封信,您要路过青运城一定要去慕府,我爹娘会代我好生招待您的。”
清长还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凡人,挑眉看向江不渡,心声传语,“你从哪勾来的凡人小姑娘,竟如此灵惠,若是身怀灵根入了仙门,想必会是魔界劲敌。”
江不渡指尖时不时敲着茶壁,感受到一冷一热的温度在指腹交织,漫不经心的心声传语道:“你喜欢便带走吧。”
在清长身边,也省的动不动就受伤了。
见他对慕昭真无意,清长有些失望,“女娃你今岁几何啊?”
江不渡指尖顿了一下,余光瞥向多事的清长。
慕昭不知道他为什么话锋突然转到这,有些愕然,“今年十八。”
“……十八。”清长掐指算了算,“你这年纪在凡间正值婚配。”
慕昭:“……”
到了魔界,都免不了催婚吗?
清长又用心声对江不渡说:“这女娃年纪实在太小,这么算下来,你比人家多活几百年,看不对眼也正常。”
江不渡把茶杯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清长自动忽略他制造出来的杂音,看向慕昭,“你在凡间可有婚配?”
慕昭这次并未回答,而是有些狐疑的看向他。
见她心有警惕,清长赶紧摆手,“老朽的意思是,既然把窃语果的销路以及底层魔修的生存空间交给你,那你必不能在半路嫁人退隐,否则,就别怪老朽不讲情面杀你夫君。”
听到他是这个意思,慕昭顿时把心放在肚子里,答应的干脆,“您放心,我如今还并未有嫁人为妻的意思,魔、凡两界通商之路,我必亲力亲为。”
得到她的保证,清长满意的捋了捋胡子,抬手一挥,柜台出现一张契约。
“以契为证,各自心安。”清长将自己名字签下,而后推给她,“违者魔雷百道,殒命于此。”
本以为此言会吓退她,不曾想清长反在慕昭眼中看到一股跃跃欲试,他诧异非常。
刚签完字,乌漆才端着热气腾腾的花茶走过来,清长解释道:“想在魔界寻凡人之物实属不易,所以时间慢了些,茶与水皆来自凡间,你尝尝。”
慕昭从乌漆手中接过茶盏,微微颔首道谢,低头呷了一口,花果香顺势充满口腔。
她看了眼杯里的茶叶,想起什么,“这可是魔市鸣鸾茶馆的花茶?”
乌漆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随便买的,人类能喝的。”
随便……
那日鸣鸾茶馆的小二可不是这么说的。
慕昭又低头喝了一口,味道与那日的一模一样,眸色微深。
鸣鸾对她,难不成是面子工程?
清长没留意她的神色,叮嘱乌漆,“那把铺中有所窃语果都装起来,一会儿随这位慕昭姑娘一同出市。”
话音落,乌漆刚想点头去办,就听江不渡轻描淡写道:“出不去了。”
慕昭闻言,神思立刻收回,下意识反问,“为何?”
关门时间还未到?怎么就出不去?
8. 男女授受不亲
清长看了眼江不渡,眸色微敛,含笑解释,“想必是今日休市早,既然如此,那慕姑娘就先在此处稍候几日。”说着,转头便吩咐乌漆,“窃语果稍候在装,先帮慕姑娘去后院把房间收拾干净。”
乌漆颔首,退身离开。
慕昭欲言又止,今日不出去,那就只能下月初一才能离开。
不过,好在窃语果收购成功,也不算白来,便是困上几日也无甚损失。
既然出不去,那就好生逛逛鬼市,做个市场调研。
短短几秒钟,便把余下几日的事情安排妥当,慕昭现在算是无事一身轻,刚喝完手中的茶,乌漆便走过来,“慕姑娘,房间已收拾好,请跟我来。”
慕昭放下茶杯,跟清长打了声招呼,跟着乌漆穿过铺面,直到后院。
见她离开,清长神色不复方才,一脸凝重的看向江不渡,“尊主,发生何事了?”
“旧族在复活父君。”江不渡垂眸看着桌上因为已经出盒,表面逐渐凝固的血髓汤,声音低沉,“以未出世的胎儿为祭。”
猎户之妻便是如此被带走的。
“真是胆大包天!”清长面露愤然,“他们眼里还有魔道吗?”
“正因魔道,他们才敢逆天行事。”
仙界有仙门清规,凡间有凡人律法,魔界自然也有规矩,可这规矩并不中立,权倾旧族,当初父君在位之时,旧族便已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
现如今,算盘被他打乱,旧族怎会善罢甘休,今日早早闭市,也是想把他堵在鬼市中,瓮中捉鳖。
江不渡起身往后院走,“这几日盯紧江劝,他不老实。”
清长颔首应和,目光落到他被血迹晕深的黑袍,犹豫半刻,“尊主,您需要我叫魔医吗?”
“不用。”江不渡头也不回的离开。
慕昭一路跟着乌漆走到后院,才惊觉云商雾馆别有洞天。
出了铺面,便是一个四进四出的院子,抬眼蓝天碧树,垂眸小桥流水,比慕府都气派。
乌漆把她带到一处采光较好的厢房停下,“慕姑娘,这便是你的客房。”
说完,乌漆抬脚要走,慕昭赶紧拦住,“你们这里有外伤药吗?”
江不渡的伤他自己不在意,她可不能不上心。
乌漆点头,“慕姑娘需要哪种?”
“都有什么?算了……都拿来吧,谢谢。”
乌漆转身展翅,瞬间变回乌鸦飞到空中,慕昭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把乌漆等来,倒是遇见了江不渡。
他正从悬廊走来,一身玄色劲袍,胸前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沁湿衣襟,纵使他穿的是黑色,也能一眼看出,可尽管受伤至此,脚步依旧迈得又大又稳,墨色长发在腰间轻轻摆动。
直到他走进,慕昭目光移到他脸上。
他脸色一如既往的白,双眸黑如陈墨,见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这种不屑的表情,硬生生削弱了他原本凌厉的破碎感。
两人本就不熟,要不是被系统强硬绑定,或许此生都不会有交集,他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无比清晰的落入慕昭眼中,见他这般态度,她自然也没有兴趣热脸贴冷屁股。
慢慢地,一道携着血腥气的身影从眼前走过,两人眼神、语言全无交流,甚至刻意避开。
嘎吱——
隔了几个房间的门被推开。
慕昭余光看过去,江不渡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内。
她收回视线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便见乌漆叼着一个小木箱飞过来,放到她手中后又转身飞走。
慕昭盯着手里的药箱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江不渡早已紧闭的房门,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走过去。
叩叩叩——
她敲了敲门,等了半刻,见里面没回应又抬手敲了几下。
“江不渡?”
她侧耳靠近门边,“江不渡,你睡了吗?”
还是无人回应,就在她等的不耐烦要拎着药箱打道回府的时候,门突然不小心被她推开。
慕昭看了眼自己的手,她真的没用力,怎么就推开了?
魔界的门竟然会碰瓷?
虽然在心中吐槽了一番,但身体很是诚实的扒着门缝往里面看,“江不渡,你再不说话,我可进去了?”
此话一落,还没听到他的回应,慕昭顺势一推,把整个门打开,堂而皇之的走进去,“你不说话,我可当做默认了。”
他的房间明显更宽敞更精致,入门先是个雕花的屏风,七拐八拐才走到他的卧房,然后就看他躺在塌上一动不动,虚弱的厉害。
慕昭叹了口气,拎着箱子走到床边,视线仔细打量他胸口的伤势,才发现刀伤深可见骨。
这得多疼啊?
慕昭感同身受了一番,立刻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金疮药,看瓶子的样式应该是魔修专用,药效应该比上次用的好上不少。
她没先上药,而是用手指戳了戳他,“江不渡?”
江不渡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
确保他睡的很深,慕昭又放下金疮药,从药箱里面拿出剪刀,直接把江不渡胸前的衣料全部剪开。
刀伤基本都集中在胸前,剥去衣料之后仍旧一片血色,慕昭见状又去打了盆水,仔细帮他把伤口清理干净。
总共换了两盆水,才露出他胸膛白皙的颜色。
慕昭累的额头出了些许薄汗,她抬手擦了擦,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小声嘟囔,“对自己身体这么不爱惜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胸口除了今日刀伤之外,还有很多已经愈合的伤痕,真不知他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难道整日刀口舔血?
没一会儿,手中的一瓶金疮药用完,慕昭最后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伤口之后,拿出一卷纱布。
可此时她却犯了难。
慕昭盯着睡死的江不渡,又看了眼手里的纱布,她又不可能把他扶起来,那这纱布该怎么缠?
正在犹豫要不要缠纱布,熟睡的人眼睫突然开始颤动,半晌后缓缓睁开。
江不渡神色迷蒙片刻,转瞬清明,目光在她身上略过,最后停在自己裸露的胸膛上。
慕昭见他迟迟不说话,心里有些发毛,想也不想扔下纱布立刻起身,转身就跑,虽然身无痛觉,但老是被人捏着下巴的滋味,着实难言,怎料刚走到门口,门突然自动合上,自房间深处传来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
“伤口还未处理完,想跑?”
江不渡睡意刚散,音色中还带着些许懒怠的倦然,格外好听,但落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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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耳中,却有阎王点卯的感觉。
她不想回去,一边想方设法打开门,一边借口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去叫乌漆来给你上药。”
可是任由她怎么使劲,门就像焊死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男女授受不亲……”江不渡松散的声音再度回荡空中,“你今日硬闯我的房间,扯我衣物,看我身体,这句话,不应该出自你口。”
慕昭拽不开房门,只好放弃,原路返回,破罐子破摔,“你想怎么样,我来给你上药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在这污我清……”
江不渡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倚在床帏边,泼墨的长发垂在白皙的肩头,脸色褪去些许苍白,唇色红润,瞳色依旧浓稠如黑墨,内里闪着优游自若的神色,仿佛带着迷人眼目的钩子,正慢条斯理的望着她。
给人一种清冷破碎美人突然被狐妖附身的割裂感。
不过……着实别有风味。
慕昭不自觉拦住自己尚未出口的话,她在青运城见过不少正派宗门的修士,其中也不乏年轻貌美的,但大都给人一本正经、光明磊落之感。
但是江不渡……邪的厉害。
她从未见过这样狠起来连命都不要,却经常一副病恹恹濒死模样的人,既可以心狠手辣,也能缠绵病榻,而此刻又妖里妖气。
这难道这就是正道与反派的差距?
江不渡见她站在那不过来,也没心生不悦,不疾不徐的出声,“愣着干什么,过来继续上药。”
慕昭有些意外他会有这种请求,这要放在以前,他早早就扭头拒绝,并且惜字如金的奉上两字诗“不上”给她了。
虽然心有纳闷,但也乐得他这种观念的转变,毕竟他要对自己的身体上心,她就不用再在他身上花费不必要的时间。
“药已经都上好了,”慕昭放松警惕,走到他床边,再次拿起纱布,“现在就差缠纱布了。”
闻言,江不渡异常配合的坐起身,“缠吧。”
慕昭下意识抬眸看向他,见他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才扯开纱布往胸口缠去,江不渡虽然清瘦但身量却不小,她一只手缠不过来,只好俯身贴近他,江不渡体温很低,她每次靠近都会感到一阵凉意,所以不动声色加快速度,一圈一圈把纱布缠好,最后在他腰下打了个结。
小火炉一样的暖意似有若无的靠近又离开,江不渡微微敛眸,方才便是这样的温暖一直在胸膛久久不散,引得他伤未痊愈便早早醒来。
“好了。”慕昭把剩下的纱布装进药箱。
令人惬意的温度陡然消失,江不渡眉头下意识蹙起,低头用手指戳了戳她打的结,口气略带嫌弃,“给我拆了。”
这祖宗又抽什么风?
慕昭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拆了做什么?”
“难看。”
江不渡回复的痛快。
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他腰间的蝴蝶结上,慕昭轻咳一声,声音略小,“我只会打这一种结。”说完,她直接上起身,弯腰收拾药箱,“再说难看又怎么了,有谁能看到,难不成你出门不穿衣服?”
“慕昭。”
突然听到他叫她的名字,慕昭头也不抬,“叫我做什么?”
“这么跟我说话,你想死吗?”
9. 你扔哪了?
慕昭都不知道第几遍听到他的名言“你想死吗?”,不知不觉已经免疫,敷衍的回了句,“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
虽然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但江不渡听懂了,她是怕他死了,她没有了保护伞,到时候无人帮她转移伤害。
这个女子年纪轻轻,没想到满心满眼都是算计,江不渡一下对她厌恶更甚,立刻偏头,冷声催促,“赶紧滚。”
见他情绪波动如此剧烈,且时好时坏,慕昭睨了他一眼,拎起药箱就往外走。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
回到房间刚休息了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乌漆礼貌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慕姑娘,窃语果已经全部装好,先生说要带你去验收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闻言,慕昭面露欣喜,登时起身,“有空,我这就来。”
出了房门,两人进了地下库房。
一个个装着窃语果的大箱子整齐的排在地上,慕昭一路扫过,发现深红色的窃语果只有两箱,扭头问乌漆,“云山之上的果子,都在这了?”
乌漆点头,“云山地理环境特殊,所以长出的果子不多,云商雾馆也就只有这些。”
慕昭思量片刻,有些担忧,“倘若云山的窃语果供不应求,你们这里可还有其他相替之物?”
“慕姑娘的顾虑先生早已想到,倘若真如姑娘所说,先生便会以云商雾馆的名义向魔界农户征购,一定会保证窃语果的供应。”
听他此言,慕昭微微放下心,又开始思虑这么多箱子该如何运回青运城,如此想着,脑海中冷不丁出现血髓汤的影子,心中一喜,立刻看向乌漆。
“我之前给江不渡喝的血髓汤的盒子,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乌漆稍微顿了一下,像是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半刻之后,略带磕绊的回复:“在……公子房间。”
公子……是在叫江不渡吗?
慕昭眼珠微转,像是随口一问,“我方才看清长先生和江不渡言语熟稔,他们认识很久了吗?”
乌漆脑袋歪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接收指示,片刻后恢复正常,对答如流,“江公子之前是魔族重臣之子,先生通过江公子的父亲与他结识,两人乃忘年之交。”
“既然是重臣之子,江不渡现在为何不回家?”而且还被魔修追杀,这说不通。
乌漆继续解释,“江公子的父亲不幸殒身于魔族内斗之中,此后家族分崩离析,江公子才无奈落脚此处。”
慕昭微微点头,毕竟她和江不渡目前还是绑定状态,多知道一些对方的事,也没什么不好。
“多谢乌漆告知。”
乌漆颔首,“慕姑娘不用客气。”
窃语果检验完毕,全部封箱只等下月初一鬼市门开便可运往青运城,现在货物已经收购完毕,还剩下运输。
慕昭回到后院,一刻不停走到江不渡门前,咚咚咚的敲了几声门。
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江不渡不客气的声音。
“又来?”
慕昭懒得理他,见房门打开,抬脚迈进去,四处巡视。
江不渡还半靠在床边,不过身上已经换了件白色中衣,加之白皙清冷的面容,整个人在此刻看起来仙姿玉色。
不过慕昭没心情欣赏,一边寻着盒子,一边问他,“那个装血髓汤的木盒子呢?”
江不渡不答反问,“你要那废盒子作甚?”
听到他用“废”这个字形容盒子,慕昭顿时心生不妙,“你……不会给我扔了吧?”
江不渡没回答,而是眉眼舒展的倚靠在床头,神情十分惬意,就连吩咐的口吻都异常自然。
“纱布开了,过来重绑。”
慕昭依旧站在原地,一脸认真,“我盒子呢?”
见她没有要过来的迹象,江不渡眉头轻皱,“我伤口裂了,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慕昭回答的痛快,然后又再次询问,“所以我盒子呢?”
江不渡:“……”
他眸色幽深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启唇,“我扔了。”
“扔了?”慕昭眉头皱起。
见她神情不悦,江不渡心情陡然转好,理直气壮的嗯了一声。
“你扔哪了?”
“我伤口裂了。”
“你扔哪了?!”
“我伤口裂了。”
慕昭不管怎么问,他都反反复复只说这一句话,气的直接撸起袖子往自己胳膊上掐。
江不渡蓦地感到一阵拧痛,警告似的喊她名字,“慕昭……”
“说,盒子扔哪了?”慕昭越掐越用力。
“你想……”
江不渡还没说完,慕昭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我不想死,所以现在盒子在哪?”
“云商雾馆。”
门外突然传来清长的声音,他敛袍而进,“那盒子连同血髓汤都尚在原处,慕姑娘去寻吧。”
慕昭得到答案,看了江不渡一眼,转身离开。
女子背影直挺,长发飘逸,裙摆生花,走的极快,转瞬便消失在江不渡余光中。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胸前,伤口撕裂晕染出的血色已经透过中衣,也不甚在意,随口而问,“江劝有动作了?”
清长往前走了几步,一脸严肃,“目前还未传来消息,但根据线报,他的人曾在一对魔族夫妻门前逗留,经了解那家的妻子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四个月,阴时之胎。”江不渡手指修长,悠闲的玩弄着腰间的蝴蝶结,“盯好了,凡是靠近那孕妇的魔修,不论新旧,统统杀了。”
清长颔首,“遵命。”
语毕,他刚要躬身退下,又听江不渡懒懒道:“算了,我亲自来。”
清长微微抬眸,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您的身子……”
“死不了。”
清长早已听惯他这句话,不过想到乌漆给慕昭拿的药箱,顺势思量半刻,心中已有计较,嘴角微勾,隐有调侃之意。
“也是,慕姑娘心思玲珑,想必手艺也不差,定是已经把尊主的伤口处理妥帖,自然不需要我过多关心。”
江不渡心情本就不是很好,听他到明晃晃的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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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低慢,暗含压迫。
“清长长老这是在调侃本尊?”
没想到魔尊突然用身份压他,清长一时有些诧异,魔尊这是恼了?
他平常总是一副生死由天,活不了死了也不错的状态,怎么今日陡然情绪外泄?
清长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眼力十足的没再招惹,“那臣便先退下了。”
江不渡没出声。
清长微微颔首,脚下刚退了一步,脑中冷不丁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尊主,您方才可是给乌漆脑中更改了记忆?”
他刚回来之时偶遇乌漆,见他神色不对,便查看了他的记忆,发现属于江不渡身世的那部分被篡改过。
江不渡抬手勾过身上的被子,慢悠悠的躺下去,“旧族知晓我回来了,知道我身份的人越少越好,乌漆呆傻,不得不防。”
慕昭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看来哪天闲时要给他喙上带个镣铐,如此才安心。
“这样也好。”
清长也是出了门才知道,现在鬼市巡守的数量比往日翻了个倍,加之市门紧闭,层层把守,如此兴师动众的戒严,也只有在面对江不渡时才会出现。
江不渡之前甚少出现在大众视野,甚至连名讳都少有人闻,要不是弑君一事名声大噪,魔界也不知昔日魔君竟有一位私生子。
如此一来,身世稍加改动,便也查不出异常,倒是方便他在魔界行走。
清长再无疑问,躬身离开。
听到房门被关上,江不渡微微合眸,再度陷入沉睡。
睡梦中恍惚回到慕昭给他上药的时候,星星点点的暖意落到胸前,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他的母亲不是人,是极寒之地由雪气幻化而成的灵魄,至美至纯,于是引得魔君淫心荡漾,他便由此而来。
雪之灵魄天生寒体,遂从他出生至今并无任何温度感知,可他终究血脉不纯,体内魔气与雪灵两相冲撞,造就了如今魔不成魔,灵不是灵的鬼样子。
之后,随着年岁增长,身上魔气越发浓重,自然被全村之灵当做怪物。
此后,母亲厌恶,父亲失位,他如野狗一般活着。
慕昭身上的温暖之气,他从未感受过,纵然他身负业火,也未曾出现犹如温火点冰般的融融热意。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但不喜欢慕昭。
这令他无比困扰。
“唉……”
慕昭坐在床边,重新把江不渡崩开的伤口处理好,心累的嘟囔,“一整天都瘫在床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伤口撕裂。”
她从云商雾馆抱回盒子,呆在屋里左思右想,还是端着江不渡一口未动的血髓汤过来,不管怎样,付了钱的东西不能浪费。
与不久前一样,站在门口叫了几遍都无人理会,她轻车熟路的推开门,便见他又陷入沉睡。
打开医药箱,又废了一番功夫才帮他把药重新涂好,不过这次她不打算绑纱布了,免得下次伤口撕裂还要拆纱布。
她收拾好药箱,临走之前看了眼放在他床头的血髓汤,悄声离开。
希望下次再进来,那个碗会是空的。
10. 慕昭…… 她来作甚?
慕昭心里想着事,所以第二天天一亮便起床,走出云商雾馆,一路奔向魔食轩。
这次踏进魔食轩,没有迎来热情的店小二,她自己一人在店中搜罗半晌,不仅没找到昨日那个小二,就连血髓汤的商柜也摆上了其他商品。
慕昭心怀不解,跑到柜台询问,“请问血髓汤可还有卖?”
柜台的店小二睨了她一眼。
女子面容姣好,貌色昳丽,却身着一袭普通轻纱裙,如瀑的长发也就插了一根翠珠流苏簪,甚至连耳坠都是极为普通的绿松石,气质虽好,但实在跟高门大小姐沾不上边。
他手上擦着饰品,爱答不理的回复,“不卖了。”
“因何不卖?”昨日不还说血髓汤在铺中卖的极好?
见她还问,店小二开始不耐烦,“说不卖就是不卖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听他快要漫上来的不屑,慕昭神色微冷,出言提醒,“注意你的态度。”
“注意什么态度?”店小二瞪了她一眼,“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价,还好意思踏进来,我们这里可是专门接待高门显贵、有头有脸的魔修,你算什么东西,还让我注意态度。”
慕昭也不知道他嚣张个什么劲,“你分得清你和这家铺面是什么关系吗?”
“你管我什么关系。”店小二再次催促,“买不起就赶紧走,不要浪费我时间。”
慕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气笑了,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弊端。
鬼市被旧族把控,失去了新族虎视眈眈,没有竞争,便开始嚣张跋扈了。
既然在这里找不到昨天的小二,也找不到血髓汤,慕昭也没有再逗留的想法,刚要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这位姑娘,你今日还需要血髓汤吗?”
慕昭转身看过去,便见昨日的小二褪去一身魔服,衣着朴素,手里拎着两条还在扑腾的鱼。
“也是巧了,昨日娘子想吃鱼,所以便起了个大早来寻新鲜的鱼,路过之时听见方才姑娘在寻血髓汤。”
“你今日休沐?”
听到她这么问,京元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才疏力拙,未达效绩,于昨晚便卷铺归家了。”而后又眼睛晶亮的看着她,“不瞒姑娘,血髓汤实为我的娘子所做,您要是需要,我让她再做一碗,等会儿我给您送过去。”
“不用了。”慕昭走下铺面的台阶,来到他面前,“我其实是好奇那个装着血髓汤的盒子,也是你们夫妻所做?”
“那是我做的,在魔食轩有个规定,售卖自己所做之物可以在月末结算之时根据售卖情况多分三分利,所以我们夫妻二人便合力做出此汤,其实它卖的并不是很好,是我昨日急了心窍,骗了姑娘。”
因此汤汁浓稠,用料扎实,所以腥味难掩,娇纵惯养的魔族小姐从未购买过。
“昨日之事暂且揭过,”慕昭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找他办,“你在那盒子上可是施了术法?”
京元摇了摇头,“那是我家独有的木材,名为圆几木,用此木制成的箱子不管装什么东西,都会轻上几分。”
这倒是他谦虚了,那可不是轻上几分。
慕昭沉吟片刻,“那个圆几木,你家还有多少?”
如果不是施了术法,那这个木头制成的箱子,不仅能帮助她运送窃语果,更能销往凡间,而且前途一片光明。
凡间一直以来都苦于离乡远走之时行李太重,这件事她深有体会,要是用了此箱,那一切迎刃而解。
京元想了一下,“那倒不是很多,姑娘可是对圆几木有好奇,如若您现在得空,可以来我家坐坐,我带您去看看。”
“方便吗?”慕昭眼睛微亮。
京元笑着点头,“娘子昨日得知她的血髓汤卖给姑娘,一直想见您一面亲口道谢呢。”
听他这么说,慕昭立刻答应。
见她答应的这么痛快,京元更是高兴,一路都在跟她说他妻子怀孕之后口味如何风云变幻,心情如何变化多端。
虽然一直在嗔怪,但脸上的幸福感是做不得假的。
底层魔修就是这样,上级稍微动荡,落到他们头上便是生死之难,妻子怀孕,他却失业,而且以现在的形式,日子只会越来越不好过。
随着他走出闹市,一路小路蜿蜒进了山,途径的村庄几乎都徒留空荡屋舍,并无几户人家居住。
京元见她面露不解,贴心解释,“这些人都搬走了,有的去了魔都归于凡人平民,有的被旧族杀了,走的走死的死,也就剩下这几户人家了。”
慕昭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京元指着一户房子,跟她道:“这便是我家了,房子有些简陋,姑娘见谅。”
听到他的声音,紧闭的院门一下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面容清秀,却一脸娇嗔的美妇人,“夫君,你买条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和孩子等的都不想吃了。”
慕昭眼底闪着笑意,偏头看向京元,眸中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收到她这样的目光,京元害羞的耳根都红了,几步上前扶住妻子,小声提醒,“家里来客人了。”
闻言,妻子立刻收起女儿家的娇嗔作态,撒气的打了他一下,“有客人,你不早说。”
京元老老实实挨打,然后给慕昭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娘子婉儿,婉儿,这位就是我昨晚说的那位姑娘,叫……”
慕昭顺势接过,“我叫慕昭。”
“你好慕姑娘。”婉儿笑起来很是温柔,“快进来,昨晚便听京元说您不仅天姿国色,还有菩萨心肠,本以为他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才知他并未胡说。”
慕昭被恭维的有些不好意思,淡淡一笑。
婉儿把她领进门,立刻招呼京元,“慕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赶紧把那鱼处理了。”
京元应了一声,“好嘞!”
见夫妻两人这么热情,慕昭赶紧打断,“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们,便不留下来吃饭了。”
婉儿一听到她用求字,登时不乐意。
“慕姑娘可知昨晚您付的那五十魔石全都被京元带回来了,那笔钱能撑住我们半年的家用,说句实在的,在如今这个动乱的时期,就是恩人两个字您都当得。”
“恩人有事用到我们自然是我们的荣幸,怎么能用求这个字呢,您这不是折煞我们了吗!”
京元在院子里宰鱼,听到妻子说的,还不忘附和,“就是,慕姑娘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五十魔石便能用半年,那她在魔市用十五魔石买的一篮子菜算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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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
算她有钱吗?
慕昭压下心头漫上来的梗塞,开始步入正题,“我此次前来,是想聘请京元为匣匠。”
婉儿有些意外,“慕姑娘你……”
慕昭在路上仔细思量了一番,既然圆几木数量不多,那就意味着不能大规模生产销售,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砍掉大众线,往高端群体销售。
这样就可以靠圆几箱打开高门贵族的销路,对以后铺窃语果的销售渠道有极大帮助。
“是这样的,我这次来鬼市就是为了让魔、凡两界的商品互通,另外我很看好圆几木在凡间的市场,所以我想问问二位,可否愿意与我合作,事成之后,我们七三分成。”
“七三……”婉儿愣了一下。
“你们七,我三。”
闻言,婉儿一脸震惊,连连摆手,“这不行,这太多了!”
“并不多,”慕昭耐心解释,“因为圆几木由你们出,到时候销往凡间的箱子也要靠京元制作,我只是提供销路,占三分已经算多了,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好吗?”
听着她娓娓道来、不急不缓的声音,婉儿只觉如沐春风,飞快点了点头,起身往院子外面走。
“京元,京元,先把鱼放下!”
后面小夫妻商讨的声音,慕昭没有偷听,只知道过了一会儿,两人携手走过来,脸上笑意难掩。
京元先道:“慕姑娘,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请受我们一拜!”
说着,两人齐刷刷就要下跪。
慕昭赶紧起身,连忙把两人扶起来,“有话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要下跪,这很折我寿的。”
婉儿笑着笑着眼里情不自禁多了些泪花,“慕姑娘,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因为魔界之人基本都会术法,所以别看圆几木只在此处有,但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我和京元守着这一片林子,日子却越过越清苦,眼见孩子还有几月便要出世,我们却没了进项,本以为天意至此,没想到却突然峰回路转,所以……”
她呼出口气,眼神真挚,“不管这个圆几箱能否在凡间售卖,您都是我们天大的恩人。”
慕昭从袖口中抽出手帕递给她,“此话还是等事成之后在论,现在带我去看看圆几木?”
婉儿接过手帕攒了攒眼泪,笑着吩咐京元,“还不快带着慕姑娘去看圆几木。”
京元下意识应了一声,又有些犹豫,“那鱼……”
“我来。”婉儿撸起袖子,催促他,“你赶紧带着慕姑娘去,一会儿回来叫慕姑娘尝尝我的手艺。”
“你怀着身孕就别动了。”慕昭再次出声,“我还要回鬼市,所以看完圆几木就会离开,你就好好歇着。”
说完,示意京元带路。
婉儿一直目送两人出门,临走前站在门边对京元喊道:“京元,山路不好走,你路上看顾着点慕姑娘!”
“我知道了!”京元立刻回应。
京家房子旁边,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上,躺着一个白衣男子,听到“慕姑娘”三个字,眼睫微颤,半晌之后倏的睁开,迷蒙未醒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
“慕昭……”
江不渡半坐起身,看着与京元并肩而行的女子,眼睛微眯。
她来作甚?
11. 江不渡,你手疼吗?
慕昭的注意力都在脚下,并未留意身后树中隐藏的视线。
“慕姑娘以前可走过这种山路?”
慕昭笑了一声,“在家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每逢母亲去寺庙祈福之时,才会爬上一爬。”
可那也是青运城有名的寺庙,一路都是青石阶,哪有现在黑土翻涌,石子不断的体验。
不知道走了多久,慕昭感觉不到腿疼,只能感觉膝盖泛酸,就在累的不行的时候,京元道:“慕姑娘,前方那一片便是圆几木。”
闻言,慕昭登时活过来了,瞬时抬头。
圆几木与枝叶繁茂的绿树极为不同,浑身上下没有一片绿叶,就像是一颗被拔地而起,又倒栽进地的树,头尾颠倒,以根做叶,极为粗壮。
慕昭看了眼圆几木生长的范围,偏头问向京元,“像这样一颗圆几木,可以做几个大箱子?”
“一颗百年圆几木可做二十几个长宽高约在两尺的箱子,余下的木料还可以做装饰品用的小匣子。”
慕昭心中大致了解,点了点头,“这几日你便清点一下圆几木,以最高的利用率把它规划好,数量确定之后,再告知我,我会根据数量铺设销售渠道。”
京元全都应下,“慕姑娘还要往里面看看吗?”
“不看了。”慕昭摆手,“鬼市还有事,我得先回去。”
早上就跑出来,到现在滴米未进,还爬了个山,体力快透支了,现在只想回去躺着。
京元见她无意往前继续,两人便打道回府,下山途中,见她下山时脚步虚浮,立刻抬手扶了扶她,“慕姑娘小心脚下。”
慕昭借着他的力稳住身子,“多谢。”
山中正在蹲点的旧族魔修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人,跃跃欲试,“想必那个女子就是他娘子,事不宜迟,我现在就下去把她虏回来!”
说着,立刻就要冲出去,却被同僚一把3拽住,“山上太过空旷,公子嘱咐过我们要谨慎,等他们进门之后,我们布下结界,到时候不管他们怎么惨叫,外面都不会听到声音。”
闻言,那个魔修立刻点头,“如此甚好。”
慕昭不知道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自顾自的走下山,等双脚踩上平地,深深松了口气。
“慕姑娘,您真的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吗?”京元还想挽留。
慕昭步伐略慢,一点点经过他家门口,略带玩笑道:“不了,等什么时候圆几箱都售罄,我会不请自来的,到时候那顿庆功宴你们夫妻不请也得请。”
京元站在门口目送她,听到她说的,顿时哭笑不得,又心生希冀,“一定会的,您慢走。”
慕昭摆了摆手,“快回去吧,别让一个孕妇动刀杀鱼。”
京元诶了一声,转身开门进去。
见两人没有一同进门,魔兵登时大喜过望,“快,动手的好时机!”
说罢,一个闪身从山上下来。
慕昭还在低头往前走,冷不丁看见地上多了一个人影正堵住她的去路,脚步微顿,刚要抬头,便听见嚣张嘶哑的声音。
“小娘子,今日便是你与你腹中孩儿的死期。”
他话刚说完,又听见一个嗓音尖细的斥了他一句,“什么叫死期,那就奉献,为复兴魔族大业肝脑涂地!”
“为了复活魔尊,这个小娘子就得死啊,我有哪里说错了吗?”
“你个棒槌!复活魔尊这件事能随便说出来吗?再说了我们复活的是旧魔尊,新的还在被我们通缉呢,说话要注意严谨!”
“哦,反正你说的什么都对,我说的就什么都不对,既然这样,那我们各自单干好了!”
慕昭听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的抬眼,便见一胖一瘦的魔修正在相互打岔,她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默默绕过两人,继续往前走。
自从见过江不渡,她的视野与心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拓宽,已经能面不改色忽略魔修了。
“行啊,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干,那咱们就分开!”瘦魔修一脸生气,目光转向慕昭,“你说,你愿意被谁……人呢?!”
胖魔修直接打了他一下,“让你跟我掰扯!这下好了,小娘子跑了吧!”
“愣着干什么,快追啊,要是追不上我就把你变成小娘子带回去交差!”
两人回过神也只是须臾之间,加之慕昭手脚不麻利,很快被他们追上。
“小娘子,”胖魔修再次堵住慕昭的去路,“跟我们回去吧。”
慕昭叹了口气,“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瘦魔修开口,“你认识不认识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肚子。”
她的肚子?
慕昭不自觉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一片平坦,甚至都有被饿的凹下去的迹象。
两人见她摸着肚子,更加笃定自己找对了,瘦魔修一个眼神,胖魔修立刻领会,当即上前一把把慕昭钳住,“小娘子老实点,不然你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受。”
孩子?
她哪来的孩子?
慕昭挣了挣被反剪在身后双手,有些气恼,“你们真的找错了,我没有孩子!”
江不渡正在盯着院中的婉儿,突然手腕感到一阵勒束,眼睫下搭,便见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圈红晕。
这个慕昭真是麻烦。
他忍下手腕的痛感,继续盯梢。
京元刚回家没一会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婉儿手里的针线还未放下,从屋中出来,“谁啊?”
“你别出来了,外面日头烈,在晒着你。”京元赶忙放下宰鱼的刀,擦了擦手,“我去开就行,你快些进去。”
闻言,婉儿又转身回到屋内,继续织孩子的衣物。
“谁啊?”京元朝外面喊了一声,抬手拉开门,便见慕昭站在门外,眸色微惊,“慕……”
“夫君!”慕昭立刻打断他,“你鱼弄好了吗?”
她方才一味跟魔修解释她没有怀孕,不是他们要找的人,直到两个魔修带她原路返回,在京元家门口停下,她才反应过来,他们找的是婉儿。
两个魔修一听到她对京元的称呼,立刻大笑几声,“我们可没找错,今日要的便是你的命!”
瘦魔修看向门内的京元,“我本不想杀你,但谁让你的娘子迟迟不说实话,既然你见了我们,那就只好一并杀了。”
京元正被慕昭那一声“夫君”喊的吓没了魂,这时又听到自己有杀身之祸,脑子几近停转,“你……你们是何人?”
见他还站在门口想跟魔修细聊,慕昭闭了闭眼,“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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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没关系,赶紧关门!”
不管怎么样,她受伤了还有江不渡挡着,京元要是出了事,婉儿和腹中胎儿便依无所依。
京元被她这一嗓子喊的登时回神,想也不想开始执行命令,奈何双手刚搭上门边,被魔修一脚踹开。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曾想我们魔界竟然还有这对亡命鸳鸯呢。”瘦魔修大步进门,不知何时从身后变出一把魔刀,抬起便要落在京元身上。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送你们夫妻二人一同归去!”
慕昭看着他的动作,一瞬间恍然看到了猎人小屋的影像再现,那具倒在血泊流血而亡,慢慢腐烂的尸体瞬时冲进脑海,使得她下意识出声制止。
“住手!”
听到她的声音,瘦魔修停下刀,扭头看她,“怎么,还有心思给他求情?你放心,他死完没一会儿,你也得死,慢慢来,不着急。”
这话听的慕昭心头一哽。
说罢,瘦魔修二度举起魔刀,刚要朝京元砍过去,手腕突然被一股外力击中,魔刀脱手而出,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哐啷声。
一道散漫的男声从天而降,“她说住手,你没听见吗?”
江不渡从树上一跃而下,潇洒恣意,一步一步靠近他们,闲庭信步一般。
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眼神阴沉的看向还在禁锢慕昭的胖魔修,声音淡然,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命令。
“松开她。”
胖魔修盯着他看了半晌,猛地反应过来,“你……你是魔……”
话还未说完,嘴巴已经被术法封住,唔唔唔的怎么也说不出话,只能看着江不渡越走越近。
慕昭看着他犹如天神从天而降,心头瞬间踏实了,“江不渡,你手疼吗?”
江不渡扫了她一眼,“你说呢?”
慕昭立刻讨巧一笑,“疼就赶紧把我救出去。”
江不渡没搭理她,只是微微抬手,魔气微溢,顷刻间身后的禁锢消失不见,慕昭忍不住回头,就见方才还嚣张的胖魔修此刻紧皱着脸,躺倒在地上,无论身体怎么疼痛,都无法哀嚎出声,只能默默在原地打滚。
见她还有心思站那看好戏,江不渡神色不耐,“看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慕昭深知此刻谁是大爷,立刻点头,“来了来了。”
说罢,拎着裙摆,一路小跑到他身边,被人救的感觉还是挺奇妙的,慕昭在他身边停下,面向大门前的两个魔修,嘴角微勾,登时开启背靠大树,狐假虎威的状态。
江不渡余光不自觉打量她,青衣玉色,虽长发微乱,但面色无虞,纵是身陷如此祸事,依然光华依旧不见分毫狼狈,反而兴致盎然。
不过,一想到她为何有底气站在这里看好戏,面色一下沉了下去。
伤不到她,当然能像无事人一般高高挂起。
瘦魔修也已认出江不渡的身份,想到什么,立刻跑去胖魔修身边,附耳小声道:“公子一直让我们练习的阵法,你没偷懒吧?”
胖魔修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如此就好。”瘦胖子扶着他起身,“孕妇的差事我们稍后再说,今日要是能把魔尊弄死,回去定能步步高升。”
胖魔修立刻点头,面露期待。
12. 那不是因为痛
京元从刀下逃离出来,脚步踉跄的跑到慕昭身边,刚要说什么,就被她打断,“他们是冲着婉儿来的,你先回去看好她。”
闻言,京元心里一惊,什么都顾不得,连忙点头,“我这就进去!”
见她对此男如此上心,江不渡淡淡扫了京元一眼,思及方才她对他的称呼,悠悠出言,“方才那一声‘夫君’叫的甚是熟稔,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你与他关系不清。”
“是吗?”慕昭看了他一眼,复而笑道:“既然我这么有演技,那将来不开个戏班子,岂不是浪费了我的天赋?”
江不渡掀眸瞥她一眼,不屑出声。
慕昭胡侃过后,倒是反应过来,“你在我来的时候就在了?”
江不渡懒得搭理她。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救我?”慕昭不懂。
江不渡回答的淡然且理直气壮。
“脚疼。”
慕昭一下被他的回答堵住,动了动自己微微发酸的脚底,有些尴尬,“但不管怎么说,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救我就是救你。”
江不渡发出一声嗤笑。
就在此时,天边突然发出一阵红光,异常迅速,转眼便消失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他突然出声询问。
“我当然是来做生意的,不然解绑费总不能大风刮来吧。”
说完,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慕昭不自禁抖了一下,抬眼朝天空望去,方才还烈日骄阳的天气,不知何时乌云密布。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江不渡嘴角微勾,意味深长,“我们走吧。”
慕昭刚收回视线就见他大步往外走,立刻追上,“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无可奉告。”
见他懒得沟通一个劲往前走,慕昭顿时失了交谈的兴趣,自顾自往村外走。
期初两人各走各的,江不渡身高腿长走在前面,慕昭慢悠悠的在后面溜达,中间隔了百米距离,但不知何时江不渡突然停下脚步,直到她跟上也未重新抬步。
见他正神情专注的望着什么,慕昭好奇的顺着视线看过去。
山脚下有一处村落,里面的房屋与魔界的样式极为不同,通体为白色,像雪一般,在黑山之中异常醒目。
慕昭看这那个村庄,心里有些疑惑。
这么醒目的村庄,为何她之前上山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正在仔细回忆上山之前路过了哪些村庄,脸上突然一凉,她眼睫微掀,簌簌雪花便已迫不及待落到脸上,星星点点的凉意立刻融为雪水。
慕昭抬手把脸上的水渍擦干,看着空中飘起的雪花,“真是奇怪,怎么突然下雪了?”
雪来的突然却下的紧,片刻时间地上已覆了一层银毯。
慕昭一直在抖落身上的雪,所以并未留意江不渡在干什么,直到余光无意瞥见,眼底很是诧异。
江不渡一动不动,任由雪落在他身上,原本墨色的长发几乎被白雪覆盖,气温随着雪花的到来骤降,可他并未有任何受冻的迹象,反而脸色愈加白皙,与病弱的苍白不同,此时的他白的清透,仿若冰晶之姿。
慕昭却有些承受不住雪天的温度,冻得耳朵、鼻尖以及双颊泛着红晕,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捂住耳朵,催促他,“我们赶紧回去吧,这天实在太冷了。”
闻言,沉默良久的江不渡突然启唇,回答的异常配合。
“好啊。”
慕昭没在意他的附和,绕过他就往山下走,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误入了那个全是白色房子的村庄。
她十分确定来京元家的路上,并没有路过这个村庄,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当即就要转身往回走。
此时路上却冷不丁出现一对母子,那位母亲正在打她的儿子。
“叫你想着跑!叫你想着跑!”一身白衣青衫的妇人,手里正拿着冰鞭一下一下往小男孩身上抽打,鞭子破风的声音簌簌入耳,连同她悲愤的声音一齐。
“我便是如此教你的吗!是我没给够你吃还是喝,你老是想着要往外面跑!我本以为我悉心教导会驯化你骨子里的恶,没想到还是抵不过血脉肮脏!说!你是不是想去找你爹!”
鞭子一下下落到男孩身上,冰鞭触碰之处,衣料破裂,血色晕散,那男孩早已被打的瘫倒在地,只是尽管如此他仍一声不吭,倔强的不为自己辩护。
慕昭不知道母子俩的关系如何,但是男孩身上的血迹已经晕湿了雪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画面实在太过残忍,犹豫半刻,还是出言道:“这位母亲,再打下去,孩子恐有性命之忧。”
江不渡从方才就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遇到这种情形本以为她会当做没看到似的绕开,却没想到会驻足劝阻。
眼睫微耷,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
听到慕昭的话,那位妇人立刻看向她,“你懂什么,他天性本恶,若我不多加教导,以后定会为祸村庄,累及全村人性命!”
猝不及防与妇人对视,慕昭忍不住心叹,魔界怎么还会有如此美的女子。
长发如瀑般垂落,肌肤白皙胜雪,细腻如脂,五官无比精致,仿佛是由冰雪精心雕琢而成,玲珑剔透的没有一丝瑕疵。
尤其是她的一双冰蓝色眸子,从内里透着清冷、纯净,就像是这雪中的精灵一般,即使现在在生气,但依然不减周身空灵、优雅的气质。
慕昭眼里的欣赏并未掩饰,江不渡目光落在她微弯浅笑的眼角,复而又掀睫看向那个妇人,目光再未移开。
不过慕昭没被美色误导,还是本着不触碰他人家事的边界感,委婉而言,“人之初,性本恶,您防患于未然的教育理念当然没错,但……”
视线落在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孩,周身的白雪已经被他的血尽数融化,血液混着血水,看起来很是惊心,“这方式是否太过激进?”
说完,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他好像有点死了。”
听到“死”这个字眼,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死?他会死?他才不会死。”
话落,妇人转身就走,好似早已忘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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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男孩是她的儿子,转着手里的冰鞭,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见她撇儿子,慕昭愣在原地,“这……你别走啊,我……”
见妇女像是没听到一般,她一脸无奈的看向倒在血泊里的男孩,“怎么办?我刚才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
“你才知道?”江不渡补刀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携着一股凉气,吹的慕昭耳朵一痒,她微微侧头,“说什么都晚了,现在怎么办?”
“走。”
江不渡的一字诗。
“走?”慕昭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的意思是不管这个男孩了?”
江不渡没理她,径自往前走,不过走了一会儿,没察觉到身后女子的脚步声,神色不耐的转过头,“你……”
话未说完,眸底一颤。
慕昭正蹲在男孩身边,青色裙摆染上星点血色,她费力的把男孩拖起来,余光见他站在一边发愣,出声恳求。
“方才是我不对介入了他人因果,可是事已至此,好歹是一条性命,我总不能抛下他不管,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拖不动。”
雪依旧下个不停,女子身上覆了不少,可是此时她无暇掸雪,只能任由其簌簌飘落,她蹲在血泊之中,抬眼望他,这一瞬眸色比这雪都要圣洁。
喉结滚了滚,他听见自己用紧张沙哑的声音说了声,“好。”
听到他答应,慕昭眉眼弯起,对他笑了笑,随口夸赞道:“你真是个好人,快来搭把手。”
他才不是好人……
江不渡睨她一眼,大步走回来,微微弯腰,直接把男孩扛到肩上。
慕昭没想到他这么粗鲁,“你这样会不会硌到他肚子,他会不会难受,你做都做了就不能好好把他抱起来吗?”
“聒噪。”江不渡异常嫌弃,后又出声,“他早已昏迷,感觉不到痛意。”
“话不是这么说的,他虽然昏迷,但也有感觉。”慕昭一路跟在他身后,查看男孩的状态,“你看,他现在痛的在皱眉。”
“那不是因为痛。”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
江不渡眼睫微垂,眸色如晕不开的浓墨一般。
慕昭的心绪一路都在男孩身上,丝毫没注意江不渡轻车熟路的把他们带到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宅。
推门进去,里面还算整洁,只不过遍地铺的都是枯草,看枯草被压挤的状态,应该是常有人睡。
慕昭看向把男孩放到枯草上的江不渡,“这里应该有人住,我们就这么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江不渡放下男孩,直起身子,长发由于刚才弯腰的原因尽数落到胸前,抬眼看她,“不太好的事,你做的还少?”
白衣墨发,长相清冷,加之他长发挽到身前,中和了一些男子气,多了些柔软。
慕昭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他与方才那妇人有几分神似,不过听到他意有所指的发言,转移了注意力,慢悠悠的解释,“我也不想和你结契,但事与愿违,我也没办法。”
江不渡不知怎么来了兴趣,“你想和谁结契?”
13. 你不怕我吗?
“当然是魔……”慕昭刚要脱口而出,突然想到他是魔界的人,为了防患未然,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她要跟魔尊结契,不然很可能还没绑上,就已经小命休矣。
见江不渡真的很好奇,她生硬的转回来,“你管我要跟谁结契,反正不是你。”
“不是我最好。”江不渡淡淡回了一句,视线转到男孩身上。
见他没再追着问,慕昭也一起看向草席浑身是血的男孩,不禁出声感叹,“和你真像。”
闻言,江不渡立刻抬眸看她,声音带着隐藏的戒备,“像我?”
“浑身是血的样子,”慕昭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男孩的伤势,“和我刚开始见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闻言,他冷冷一笑,“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这天没法聊了,老是用契约的事刺她,慕昭不打算再跟他闲聊,刚要抬手解开男孩的衣服,手腕忽然一紧,凉意顺势钻进肌肤,冰的血液几乎凝固。
慕昭赶紧把他的手甩开,“你干什么?”
江不渡收回手,出言质问,“你干什么?”
“我当然是帮他脱衣服。”慕昭不知道他又哪根筋搭错了,捂了捂自己凉意未散的手腕,“不脱衣服怎么处理伤口。”
“男女授受不亲。”
慕昭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躺在枯草上的男孩,“他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还达不到这句话的高度。”
江不渡依然不让步,“你们凡人不是向来最重男女大防,七岁便不同席吗?”
“那你有没有听过凡间还有一句叫‘医者眼中无男女’?”慕昭不等他回答,再次开口,“就知道你没听过,你一个魔还能比我更熟悉人间?”
他听过就怪了,因为这是现代理念,古代根本没有这句话,慕昭眼睫微垂掩住眸中笑意。
不过最后慕昭还是没动手,因为江不渡先她一步用术法直接给男孩止了血。
慕昭看着他帮男孩止血疗伤,幽幽低语,“原来你不是不会疗伤啊。”
那为什么每次受伤都选择无视呢?
她不懂。
听到她说的,江不渡手下微顿,没有接话,继续帮男孩疗伤。
男孩身上的伤口很多,慕昭就在一旁看着都觉的疼,眉头紧锁,不自觉的感慨出声,“他们是亲母子吗,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江不渡头也不抬的回了一个字。
“是。”
慕昭挑眉,“你怎么这么笃定,难不成你认识?”
江不渡不胜其烦,“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话落,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他眼睫微垂,欲言又止。
慕昭异常安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抬步往外走。
余光注意到沾着血色的裙摆突然消失,江不渡下意识抬头,看到她一声不吭往外走,心头莫名发涩,“你出去做什么?”
慕昭双手环胸,走的大摇大摆,“你管我。”
“你……”
江不渡还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为何选择缄默,默默看着她在眼前一点点消失,半晌之后,收回视线,与目光一同收回的还有他手中的魔息。
缠绕在男孩身上的魔气渐渐消散,没有魔气掩护,伤口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慕昭出去转了一圈,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又原路返回,还没走到房内,就听到男孩清脆的孩童声。
“你不怕我吗?”
江不渡兴致索然的回了句,“你怕我吗?”
“我不怕。”
“我也不怕。”
慕昭皱眉,这什么对话?
不过男孩这么快就醒了,倒是件好事。
她抬脚走进屋内,一大一小自觉停止对话,纷纷看向她。
男孩面露警惕,“你是何人?”
慕昭还没来得及回答,江不渡抢先一步解释,“她是救你的人。”
闻言,男孩面上的戒备骤然消散,默默打量慕昭。
慕昭倒没在意,从身后拎出一个篮子,眉眼含笑,“你们看,这是我出去买的吃食。”
说着,把篮子放到男孩面前,弯腰之时长发垂落,恰好风起,携着淡淡花香,江不渡就坐在男孩身边,意外被发丝轻纱一般抚到脸上。
他下意识闭上眼,沁凉的脸颊不经意被发丝扫过。
她身上就连发丝都带着暖意……
温暖转瞬即逝,江不渡意犹未尽的掀开眼睫,便见女子笑意盈盈的跟男孩分享。
“这种天气外面本来没有商贩,但是村里的人都很热情,一听我想找吃的,都把自己家里的好吃的分了我一份,本来他们是要免费的,但我慕昭可不是占小便宜的人,不过他们不要魔石,我就只好把剩余的所有灵石给他们了。”
“你快看看,你喜欢吃什么,里面有很多都是热乎的呢。”
尽管她说的绘声绘色,男孩只是愣愣的盯着篮子,一动未动。
慕昭见他迟迟不动,蹲下身帮他掀开篮子上面的保温毯,从里面端出一碗粥,“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你身上有伤,有很多东西都吃不了,要不要尝尝?”
说来也奇怪,这里并不临海,甚至就连内湖也无,但家家拿出来的基本上都是海鲜,也是很奇妙了。
江不渡视线从篮子里一扫而过,不经意的询问,“你方才出去就是为了找这些?”
慕昭还在端着热粥,看也没看他一眼,“不然呢?”
肚子一直在唱空城计,她要再不出去找点吃的回来,肚子怕是一直不会消停。
江不渡重现高冷两字诗。
“无事。”
从她回来,就感觉江不渡整个人莫名其妙,要放在以前,他怎么会开金口帮她解释什么,现在又突然关心起她的去向。
今日怪异之事真是甚多。
慕昭把粥递到男孩手边,怎料男孩不仅没接,还猛地抬手打翻。
瓷碗顺势跌落在地,啪嚓一声,碎的四分五裂,里面的粥全部散落在草席上。
幸好慕昭眼疾手快立刻退了一步,才没有被波及,不然这碗粥就不是落到地上,而是她脚上,目光从地上的粥转到男孩身上,语气严肃,“为什么要打翻它?”
男孩一脸冷漠,“他们都不是好人,粥里有毒。”
“粥里有毒?”慕昭没想到他会这样解释,“你为何如此笃定,你既没看到做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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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流程,也没有进行验毒,空口白牙便在这里污蔑他人吗?”
“就是有毒!”男孩稚嫩的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凶相,“他们都是一群坏人,他们都想毒死我!”
“这……”慕昭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江不渡。
江不渡收到她的目光,淡淡开口,“不吃便不吃,又饿不死。”
慕昭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他一脸不在意。
“你……”
男孩从草席中起身,迅速绕过她,向门口奔去。
慕昭看着他一溜烟消失的身影,叹了口气,“这孩子好奇怪。”
江不渡嘴角微哂。
奇怪吗?他想活命,就得如此。
那孩子走了便走了,慕昭没再多管闲事,拎起地上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饼,递给江不渡,“你吃吗?”
“不吃。”
江不渡说完,径自离开。
“都不吃……”慕昭小声嘟囔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饼,塞进嘴里,“那我吃。”
饼刚放进嘴里,还没嚼几下,呸的一声吐出来。
慕昭攒眉蹙额,心累不已,“果然,魔界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这饼不仅凉,还透着股陈年老雪的味道,想必是在地窖放久了。
篮子里剩下的东西她没敢再碰,小跑着追上已经出了院子的江不渡,不自觉的把方才的事说与他听,最后十分不解的问了句,“你们魔修平时的食物都如此难以下咽吗?还是说你们的口味就是这般?”
一想到她吃雪族食物时整张脸皱起的样子,江不渡眼角染上不自知的笑意,“他们不吃饭,就算进食也是为了精进修为,对口味无甚追求。”
“原来如此,”慕昭眼底星光流转,感觉自己又抓到了商机,立刻看向他,手不自觉拽上他的衣袖,急不可耐的问,“既然你们不是味觉有异,那如果我在此地开一个零食酒楼,专门研制并售卖口味绝佳的修补之物,你觉得可行程度高吗?”
江不渡目光与神思皆在袖口处那只冻得粉红的手,并没听她说的什么。
慕昭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正在很努力的赚解绑费,你能不能配合一下。”
女子的手从袖口离开,江不渡微微回神,平淡非常的回了句,“不知道。”
听到这三个字,慕昭深呼了口气,但还是没安耐住,“我看你以后改名字吧,叫什么江不渡,江不知更适合你。”
本以为他会出言反击,没想到他只笑了一声,便欣然接受,“也行,左右不过是个名讳。”
反正此名是他母亲为了让他死后再无轮回而起,无甚意义。
慕昭有些惊讶他如此莫名其妙的顺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江不渡收到她打量的神色,垂眸与她相视,“怎么,不想给我改名了?”
慕昭收回视线,“此身不渡,清风自驻,改了就没有如此期许了。”
身心无需向外索求,亦无需渡向他处,自有清风常驻,多高的境界,也不知承载了家人多深的期许,怎能轻易更换。
江不渡愣了一下,忽而弯眉一笑。
14. 他便是…… 我
慕昭不知道他又为何突然笑了起来,但是男子笑时眉眼下弯,温和而无害,哪有半分魔修气质,反倒美好纯净至极,像雪一般盈润。
“你笑起来还有几分人样。”她不自觉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男子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倒一直是人模样,但那又如何,还不是一直不做人事。”
慕昭面无表情,“你在魔界有朋友吗?”
江不渡淡淡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慕昭笑了一下,“没朋友就对了。”
谁能跟他处成朋友,不反目成仇已经很仁义了。
两人每次聊天几乎都以人身攻击结束。
此后,两人无言,安静的走在村庄里,只有脚下传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半晌,不远处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几个衣着雪白的村民正拿着棍棒追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那少年衣着狼狈,却身形矫捷,旁若无人的穿梭在各种攻击中。
看着数十名村民集体追着一个少年满村跑,慕昭一脸不解,“这个村子的民风便是这样吗?”
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理论?
江不渡远远看着那个衣着污脏的少年,眸色复杂,片刻后,启唇回复,“不是,是只对他如此。”
“你又知道了。”慕昭下意识接道。
江不渡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
两人停在原地没继续往前走,但那少年却突然回身往他们这边跑,连带着对他穷追猛打的村民一起。
慕昭没见过这么来势汹汹的阵仗,下意识往江不渡身后凑了凑。
江不渡侧眸看了她一眼。
“别跑,你这个孽障!”
“幼时我便说过要把你这孽畜尽早除了,清霜却妇人之仁一直留你至今,怎料你魔气一日比一日难以压制,如今竟已步入魔道!”
“族长莫要多言,直接把他杀了,村子才能恢复宁和。”
少年似是气不过,立刻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们,“压制魔气?你们日日囚禁,喂我褪骨之物,每每吃下便痛不欲生,原来我的遭遇在你们看来竟叫压制!”
“那都是为了你好,你本就生于雪族,怎奈身负魔、雪两族之脉,要想在雪族安稳立足,魔骨断不能留!”
“满嘴仁义。”少年张扬不屑,“你在意的莫过于雪族声誉!”
“而我的存在恰巧就是雪族最大的耻辱,是当年被魔族入侵,身为雪脉却连子民都无力相护的佐证!是你们每每想起便瞋目切齿、恨之入骨的魔族仇人!”
说着,他冷笑一声,“你们杀不死我,便想要把我折磨至疯,是也不是!”
“族长,看来他的魔气已深入心魂,无法教化,既然这样那就不需再跟他讲道理,直接把他抓回来,狠狠拷打!”
族长被他说动,立刻抬起手臂示意身后村民,一声冷下,“不必顾忌他清霜之子的身份,给我抓!”
瞬时,村民手中拿的棍棒陡然变成冰剑,直直向少年刺去。
少年虽身形矫健,但长期残害以至于魔、雪两族灵气在体内无法自如运转,他攻击力不强,但目的明确。
逃出雪族。
少年如风般从慕昭身边掠过,他身上携带的药香顺势扑如鼻间,慕昭微微蹙眉,总感觉这股味道有些熟悉。
思及此,她默默拎起江不渡的衣袖,俯身轻嗅,怎知还没闻深切,手中突然一空,头顶传来无比冷淡的声音。
“狗?”
慕昭:……
他说的话总是很不入耳。
本以为以少年的速度能顺利摆脱村民的追赶,但下刻,身后传来拳拳到肉的殴打,以及冷剑频繁刺入□□的声音。
慕昭听的心尖一颤,回头便见一群人围着少年不停残害。
“江不渡……”她拽了拽身前人的衣袖,决定道德绑架他,“你要见死不救吗?”
“你这么有善心,怎么自己不去救?”
见他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慕昭立刻松开他的袖子,作势往后走,“去就去,只要我受伤你别疼就行。”
江不渡冷冷瞥她一眼。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慕昭迈了一步,“我真去了。”
说完,他还默不作声,慕昭微垂下头,刚要放弃,便听见他冷冷淡淡的声音。
“麻烦。”
语毕,随手一挥,身后那群还在殴打少年的村民突然倒地,武器顺势脱手落下,乒铃乓啷掉了一地。
收回手,江不渡眉头微皱,低眉看向随着施法而逐渐疼痛的心口。
慕昭一直在盯着少年那处看,并没留意他的异常。
少年没想到会有人救他,蜷缩在雪地中,已无力站起。
不一会,一道清脆的女声从上方袭来,犹如天音一般,怀着绝对善意。
“你……还好吗?”
少年刚想回答,被江不渡抢了先。
“死不了。”
听到他的回答,少年愣了一下,方才他也想这般回答,一字不差,甚至就连语气都索然无味的如出一辙。
“你又知道了。”
女声嗔了他一句。
江不渡自动忽略她,低头看向还倒在地上的少年,冷酷且理智的告知他。
“你逃不出去的。”
听他如此笃定,少年忍不住抬头反驳,“你怎么知道我逃不出去,我一定可以的!”
慕昭这时才看清少年相貌,虽然脸上被打的淤青与血迹并存,但也难掩过人之貌,她不自禁的问,“你母亲是不是有一双蓝眸?”
“你知道我母亲?”少年略带警惕。
“我不久之前与你母亲有一面之缘。”慕昭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那位母亲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惨,不是被她打,就是被全村人打。
少年的眸子虽然没有她母亲的纯粹,但也映着幽蓝之色,如深渊之水般一望无际,样貌与她母亲七分相似。
只不过面上多了些不屈的韧性,想必是长久忍受折磨,不得不练出来的心性。
“你从何处见到她的?”少年突然有些激动,“能带我去见她一面吗?”
慕昭还没回答,江不渡突然插嘴,“她死了,你见不到了。”
闻言,慕昭双眸一睁,立刻拽着他小声道:“你瞎说什么,人家母亲明明活的好好的。”
江不渡完全把她当空气,径自看向少年,继续出言,“她如今便葬于后山,碑上无字,但刻有一朵冰棱花。”
少年眼睛猩红,如受伤的小兽一般,“我不信!”
“不信便去挖出来。”
慕昭见他越说越离谱,竟然还教唆少年去挖坟,想也不想拽着他离开。
“你这个人平常话不多,但今日怎么什么都说?”慕昭一边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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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前走,一边皱眉,“还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说人家母亲去世了,行事语言都太欠考虑!”
“我告诉他,他便不用为了寻找母亲而在这被囚百年。”
慕昭猛地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江不渡笑着开口,“你猜的不错,我认识他,他便是……”
话未说完,前方又出现一群村民,不过与方才不同,他们神色狠戾的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她身边的江不渡。
“又想跑,还不放弃,看来还是没关够!”
“别跟他废话,你看他的眼睛,哪里还有雪族半分相似,定是已经全然入魔,雪族已经留不了他了!”
话落,村民又卷土重来,只不过是提剑冲向他们。
江不渡脸上笑意不减,眸色却越来越深,平静无波的把方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我。”
慕昭被他这一个字震惊的定在原地,连疯狂袭来的村民都未察觉到。
江不渡抬手在她发顶落下些许魔气,魔气微微下散,顿时形成一道隐匿的屏障。
“老实待着。”
留下四个字,他便独自面对整个村子的雪修。
村民犹如雪崩般让人应接不暇,犹如车轮战一般毫无终止,纵然全是白衣,但慕昭还是一眼看见了江不渡,他脸色淡漠,眼神却锐利如刀,手无寸铁全凭内里魔息支撑,却打的村民冰剑尽断,再不能上前一寸。
仿佛只他一人,便万夫莫开。
慕昭见他压倒式的胜利,松了口气,虽然不爱惜生命,但战力不低。
“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村民心有忌惮,没再敢往前冲。
“歪门邪道修炼而成的魔修,强又有什么用,他血液里流的雪族血脉,真是我族之耻。”
“都怪清霜当年不知检点被魔尊占了身,还非要生下他,要是没有他,清霜还是雪族圣女,怎会落到疯魔的地步,还留下这个孽种!”
话音刚落,说话的村民脖子一紧,凭空被人举起。
江不渡抬起的手微微握紧,那人脸色骤变,死死扒着脖颈,“我母亲,可是你说得的。”
说罢,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手一抛,那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而后又想破布一般掉落在地,雪地厚重,但也无法遮掩从那人身上流出的鲜血。
慕昭的眸子不可控的看着那摊鲜血融化白雪,渐渐扩散,一圈又一圈。
那人……死了?
余光察觉到视线落在她身上,慕昭下意识看过去,便见江不渡脸色惨白的勾着嘴角,眼中黑眸一片阴鸷,极具狂妄的看着她。
“怎么,害怕了?”
不知何时,他又回到了初见的模样,那般脆弱,却又无比狠戾。
“你……”慕昭目光落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一下吸引去注意力,皱眉而言,“状态不对。”
他方才脸色并未这般难看,上一次见他脸色如此还是在猎户屋中。
江不渡没想到她注意的竟然是自己,眼睫眨了一下,黑瞳微掩之时闪过细微光晕。
他确实不对,从动用魔气帮小时候的自己疗伤时,便已初见端倪,直到救下少年自己的时候,心口犹如万根丝线穿过,密密麻麻的痛意好似在警告他不要轻易动用魔息。
现下,他已如强弩之末。
这便是此阵法的威力吗?它真的能让他死吗?
15. 他们杀不死我
江不渡抬眸望向天空。
雪一直从未停歇,仰头之时雪花落下,而他冰冷的体温根本无法使雪融化。
他偏头看向那些心怀畏惧的村民,脸上雪花兀自掉落,于胸前无声无息化成水珠打湿了脖颈的衣领,而他一无所查,周身弥漫着上位者的傲慢与目空一切的恣意,声音却如雪般清冷。
“不是想我死吗,为何无一人上前,还是说今日你们雪族是想要重现几百年前,被魔族扫荡的屈辱史?”
慕昭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言语激怒村民,站在罩子里干着急,“你能少说句话吗!”
见过不要命的,也没见过这么上赶着不要命的。
江不渡目光依然落在蓄势待发的雪修身上。
百年之前的魔族侵犯,早已成雪族人心中永远无法忘记的耻辱,他深知雪族之痛。
下刻,雪修再也忍不住,纷纷重塑冰剑,如蝗虫过境一般压来,人数太多,纵是江不渡修为极高,也双拳难敌四手。
兵刃交戈,前后夹击之时,一把冰剑从江不渡身后穿过。
慕昭紧张不已,立刻大喊,“江不渡,小心身后!”
听到提醒,江不渡迅速反应,一个侧踢便把那人踹出几米远,随着一声惨叫,冰剑落地雪花四溅。
见他身手依旧矫捷,慕昭刚松了口气,屏障之上突然溅上几滴鲜血。
她愣了一下,微微抬头,便见方才那个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村民,手拿冰剑向江不渡冲过去,身形矫健根本看不出刚才还身受重伤。
这是怎么回事?
慕昭感觉自己都出幻觉了。
江不渡全程用魔气御敌,心口的痛意越来越强,甚至比挖慕昭心脏时的痛感还要强烈,看着眼前目不暇接的雪修,嘴角勾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干脆放弃抵抗,缓缓闭上眼,任由其刺杀。
这次,他能解脱吗?
“江不渡!”
慕昭见他突然缴械投降,暗道不好,立刻抬手试探了一下屏障,手指即刻穿过半指,意识到魔力在溃散,心下一沉,来不及思考,迅速冲出屏障跑向江不渡。
他早已被雪修重重围住,慕昭从外围一路扒开他们,冲向最深处,因为救人心切,并未留意雪修被她碰触之后,迅速融化的肌肤。
雪修们当即停下动作,面色凝重的看向冲向江不渡的女子。
“她是何人?”
身后雪修小声议论。
“我早已探过她,并无灵根,只是个凡人。”
“那为何……”其中有人欲言又止,看向自己方才碰触过慕昭的手,手指已然融化的只剩三根。
“此女身份蹊跷,我们先走,江不渡这个孽畜,反正他逃不出去,我们有时间收拾。”
说罢,村民尽数撤离。
“江不渡?江不渡你醒醒!”慕昭看着躺在雪地中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男子,心中满是恐慌,叫了半晌见他依然没有反应,颤抖着抬起手伸向他鼻下,感觉到冷气细微扑袭,猛的松了口气,精疲力尽跪坐在他身边。
“还好,没死……”
她舒了口气,拍了拍江不渡的脸,脸颊冰凉不似人该有的体温,忍着钻心的凉意,拍了几下,“醒醒!”
熟悉的暖意再次贴近,江不渡忍不住想要更多,便由心而动向温暖源头靠近。
见他闭着眼睛往自己手心蹭,慕昭愣了一下,过了几秒直接收回手,俯身扒开他的眼皮,“江不渡,你再在雪地里躺下去,就成冰雕了!”
鼻间被带着暖意的花香萦绕,胸口若有似无被女子的长发扫过,不停有发丝缠入伤口,她的体温透过伤口缓缓渗入,温暖的感觉渐渐蔓至心脏。
江不渡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声音虚弱不堪,“……我出不去了。”
这个阵法是为他量身打造,动用魔气便是自寻伤路,但倘若他不用魔气,雪修便会对他进行无穷无尽的毒打,受伤过后他的身体依然会慢慢自愈,直至再度引来雪修,如此反复。
到底是低估了这个阵法的邪恶。
慕昭不知道现在身处阵法一切皆为虚幻,只知道他现在毫无求生欲,“谁说出不去,我刚刚只是记错路了,你赶紧起来,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说罢,抬手想把他拽起来。
江不渡全身中剑,一身白衣早已染成红色,苟延残喘之际,还能感觉到身体正在修复,这是雪族独有的灵根,生来便有,可遇不可求。
深睡便可自愈,亦称不死之身。
他的灵根是他母亲给的,她一生痛恨魔尊,却并未迁怒他,直至发现他身上魔气越来越重,而属于雪族的蓝眸越来越淡,她才开始把他当做恶人一般规训。
随着年岁增长,他慢慢意识到自己与旁人不同,因此常常被人异目而视,于是心头起了逃离之意,从逃离的种子在心中萌芽那刻起,全村视他为孽畜,母亲待他如野狗,
越是打压,心中反抗之意越重。
但事与愿违,他一次次出逃,换来的不是成功,而是越关越黑的地窖以及一道又一道的枷锁,他们深知他也是不死之身,便在幽深无人的地窖中,肆无忌惮把对魔修的愤懑发泄在他身上。
至那时起,他就再未见过母亲一面,直到百年之后,母亲成了后山一块落雪的无字墓碑。
慕昭还在拽他,江不渡略带笑意,声音却无比乏累,“慕昭,我想去后山。”
“后山?”
他借着她的手,踉跄着站起身,袒露出从未流露出的柔软,“我想我娘了。”
他娘……
慕昭宕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个叫清霜的女子,是你母亲?”
他并未回应,只是步伐缓慢的往后山走。
今天之事太过蹊跷,慕昭看着他寂寥的身影,脚步不自觉跟上,脑中却不断思量。
直到跟着他上到雪山深处,眼中一片白茫之色,她猛的反应过来,快步追上江不渡,“从下雪开始,是不是就不对了,我们入了幻境?”
魔界四季虽然不与凡间一般分明,但也不会如此诡怪,还有那两个魔修,从他们离开京元宅邸的时候,便没了踪迹,这不合理。
“不是幻境,是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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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昭神色微重,“那我们如何才能出去?”
江不渡声音浅淡,“找到阵眼,毁掉它就能出去。”
“那阵眼该怎么找?”
闻言,江不渡微微侧眸看她,“我也不知。”
慕昭一听,顿时泄了气,垂着脑袋,“你都不知道,更别指望我了。”
她一介凡人,连阵眼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找。
江不渡没再理她,径直走到一个无字碑前,缓缓把上面宿的雪都扫下,神情温和。
他在碑前立了良久,也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之际,身后传来一阵喊闹声。
慕昭闻声回头,便见方才消失的村民卷土重来,且声势更胜从前。
她呼吸一滞,立刻跑向江不渡,拉着他就要离开,却被他抬手挣脱。
“他们杀不死我,你不必忧心。”
慕昭眉头微蹙,一脸不解的看向他,这跟杀不死有什么关系,不应该不要让他们杀才是上策吗?
两人在原地耽误了几秒,村民便已登入山中,步步逼近。
转眼,江不渡已被他们团团围住,慕昭在一旁看的揪心不已。
她第一次不顾危险冲上去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可是现在面对江不渡的自我放弃,她真的不想插手。
她向来不是什么心怀大义之人,相反,她唯利是图、贪生怕死,所以不划算的事不会再做第二次。
于是,一炷香后村民散去,江不渡再度重伤,甚至连起身都难,他颤颤巍巍的走到无字碑前,头靠在碑上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从始至终,慕昭都站在一旁看着,心情从怜悯渐渐变成麻木。
“你想死?”她突然开口,声音凌冷,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对吗?”
虽然是问句,但她的口吻却无比笃定,像是怀揣着答案看他如何解释。
江不渡依旧闭着眼睛,唇角微勾,“怎么,你失望了?”
同心契绑到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身上,在她看来应该是赔本买卖。
雪山的天气冷的冻人,却没有此刻慕昭的心冷,她反唇相讥,“你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何会失望?既然你想死,那入此阵法不正随了你的心意,既然如此,合该好好享受被打的滋味,可是你现在狼狈的样子,哪有半点享受之意?”
“从年少时期便一直被打,难道连死也要被同一群人打死吗?”
慕昭字字带刺,句句冷硬,话里话外就差说他窝囊了。
江不渡依然无动于衷,“既然你如此有魄力,为何还要与我结契,连伤都不敢自行承受,与你相比,我甘拜下风。”
慕昭直接气的身子都不冷了,点头一笑,“好,我慕昭今日就把话放这,半年之内势必与你解契,倘若逾期未兑,我的心脏便由你处置。”
她再无法忍受他百般阴阳,与他结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江不渡依旧没被她说动,“你以为你还有命等到半年之后吗?”
此阵无解,自然无人能出,与他相比,她或许比他更早死亡。
16. 为何?
慕昭猛地清醒,意识到有生命危险的不仅是他,就连自己也被困在这里,长此以往,她凡人之身几日便魂断气绝。
没一会儿,村民又有重来之势。
慕昭这下直接后退,远离战场,异常平静的看着江不渡被围打。
此后,三不五时村民便会上来打他一顿而后原地消失,三个时辰过后,江不渡已陷入昏迷。
天色渐黑,月色清亮,地上的白雪泛着星点之光。
慕昭走到江不渡身边,抬手在他身上搜罗,一天时间过去,不能再坐以待毙,
江不渡再次感觉到星点温暖,但疲惫的眼皮已无力抬起,身体被迫进入深睡,开启急速修补。
慕昭在他身上摸了半天,也只在袖口中摸到了一把匕首,匕首通身银白,手柄处刻有一朵冰凌花,她扫了一眼,脑海中顺势浮现鸣鸾茶馆二楼那个包间。
果真是勋贵子弟。
她收起匕首,头也不回的下山。
一个时辰之后,再度回山。
席天暮色,繁星银地之中,一身量单薄的女子缓缓走在空旷的雪地中,衣裙之上血迹斑斑,手里握着的匕首鲜血未尽一滴滴流向刀尖,顺着她在雪地中落下的脚印,蜿蜒迤逦的落在雪地上。
发间的簪子早已掉落,长发尽数披散在身后,额间的碎发随着夜晚的微风轻拂,轻轻蹭过脸颊时沾上已经变得粘稠的血迹,她毫不在意,下颌线崩的冷硬,脚下每一步都踩的极稳,积雪在脚下踩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慢慢走上雪山,无字碑旁依旧昏迷不醒的男子渐渐落入视线。
慕昭脚下步伐加快,直奔他而去。
江不渡只感觉肩膀被温暖裹挟,轻轻晃了晃,下瞬,他睁开眼,迷蒙之间看到女子白皙娇俏的脸上溅着几点暗红血迹,眼睫迟钝的眨了一下,对上她清寒又剔透的眸子。
她音色如鲜果般清脆。
“我把他们都杀了。”
江不渡目光落在她眼角晕开的淡红,那里的血迹沾了几缕发丝,黑红交织竟衬的肌肤愈白,夜天雪色之间,美得惊心动魄。
他不知自己沉默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刚开口的声音像失声已久,低沉嘶哑,与她的声音相比难听至极。
“为何?”
慕昭声音平缓,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缓缓而道:“因为他们都欺负你。”
江不渡微微垂眸,看向她被血染红的双手,良久……
他笑了。
此时,天上的飘雪骤然停止,慕昭抬眼望去。
夜空中间突然开出一条缝隙,如被人撕裂一般,明亮的阳光渐渐从缝中渗出,越扩越大。
她眼睫轻颤,嘴角扬起些许笑意。
果然如她所想,此阵最重要的就是江不渡,他才是阵眼。
入阵人即是阵眼,这需要对江不渡怎样的了解,才能做出这样量身定做的杀阵。
这些她不得而知,这件事也不该她去想,现下最重要的是逃离此地。
慕昭收回视线看向他,“你还能起来吗?”
江不渡没回答,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她,“你真的把他们都杀了?”
“是。”
“他们都死了?”
“是。”
“真的?”
“千真万确。”
话落,原本还在挣扎的夜空,突然亮光四射,恍如白昼。
慕昭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京元院中。
京元从窗户里面看到慕昭还没走,立刻迎了出来,“慕姑娘,这天色也不早了,你……”
说着,面色一惊,“慕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
慕昭衣着沾血,长发披散,握着匕首的手还打着颤,面色清冷的站在院中,仿若浴血而归的神女。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心神,“没事,不是我的血。”
京元还未从慕昭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中回过神,余光又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江不渡,顿时后撤一步,“慕姑娘,他这是……”
慕昭扫了眼江不渡,语气平淡,“受了点伤,你们这里有外伤药吗?”
“有有有。”京元赶紧出声,而后指了指江不渡,“我先把他背到屋里?”
慕昭微微颔首。
等京元把江不渡带回屋,她猛地泄了口气,腿脚不听使唤的颤抖,要不是有裙子做遮掩,定要出糗。
虽然阵法之中皆为虚幻,但匕首刺进□□的感觉是真实存在,血渍飞溅也异常真实,不过他们不仅皮肤没有温度,就连血液都一样,可江不渡的血是热的。
他与雪族之人不一样。
没一会儿,婉儿拎着药箱穿过院中,见她还站在原地,“慕姑娘,药箱找到了,需要我帮忙吗?”
听到她的声音,慕昭一下回神,抬手接过,“不用了,他身上流的血比较多,别冲撞了你。”
婉儿没想到她想的这么细致,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娇气,你有事记得跟我说,灶台还炖着鱼汤呢,一会儿记得来喝。”
“多谢。”
慕昭这次没拒绝,经过阵中一事,她现在又饿又冷,脑袋发懵的厉害,估计是风寒的前兆。
见她没推辞,婉儿异常开心,“我现在去看看鱼汤,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京元去叫你们。”
她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她进了厨房,视线渐渐转向门外,那两个魔修依旧不见人影,只是门外多了两滩又黑又粘稠之物。
慕昭揉了胀痛的太阳穴,没再动脑,拎着药箱往江不渡在的房间走。
京元刚安顿好江不渡,见慕昭进来,赶紧询问,“慕姑娘,我看他伤势实在严重,需不需要我出去叫魔医?”
“不用。”慕昭目光淡淡的落到躺在床上的江不渡身上,“不必如此积极的救他,反正他也不是很想活,外伤药给他用都是浪费。”
听到这番堪称冷酷无情的话,京元微微诧异,没想到待他们夫妻二人如此礼貌温和的女子,竟然还有这么不近人情的清冷一面。
慕昭把药箱放在床边,“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出去忙吧。”
京元诶了一声,刚要推门出去,又突然停下,回身看慕昭,“慕姑娘,午时那两个押着你进来的魔修究竟是何人,还有你为何要……”称他为夫君。
“他们是旧族之人,本意是要绑走婉儿,不知怎么把我当成了婉儿这才有后来那些事。”说着,她视线落到江不渡身上,“今日也是因为有他在,你们夫妻才逃过一劫。”
不然,猎户小院之事,怕是要梅开二度。
闻言,京元顿时后背一阵冷汗,口齿凌乱,“那他们以后……我的婉儿……”
“有他在,你们无事。”
听她信誓旦旦的开口,京元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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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把目光落到江不渡身上,看着他浑身是伤,忍不住散发关心,“他真的没事吧,要不我还是去请一位魔医吧。”
“不用,我能搞得定,你出去吧。”
京元叹了口气,推门离开。
门被关上,慕昭坐到床边,抬手把额间散落的长发勾到耳后,漫不经心的打开药箱。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
她扫了眼江不渡身上的血衣,抬手解开,没有替他清理伤口的意思,直接在血迹之上撒上外敷药。
全程上药时间比之前少了大半,与之成正比的还有手法的细致程度。
“哐当。”
药箱关上,慕昭简单梳洗了一下,去到房间的塌上靠了一会儿,本意是歇息一下,不成想,一靠上软塌便困意大发。
可是做的梦实在不好,梦到了她在阵中一刀一刀刺杀村民的情景,见到她时他们每个人都无比惊恐,好似她是什么吃人的恶兽。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如此威慑。
身心俱疲,纵使是噩梦也没能将她唤醒,直到婉儿的声音传入耳中。
“慕姑娘,起来吃饭吧,吃完再睡。”
慕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见婉儿笑道:“今日天色已晚,下山也不安全,慕姑娘一会儿吃过饭便在我们这里留宿一夜。”
慕昭应了一声,从软塌上起来,看了眼依旧躺在床上睡的很沉的男子。
午时魔修进犯的事,不知怎么,在屋中的婉儿却一无所知,想必是他设下了什么术法,将婉儿与他们隔离开了。
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也不回答,八成就是知晓旧族动作,提前过来盯梢,但盯梢把自己盯成现在这幅样子的,还真是不多。
——
第二天一早,慕昭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京元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京元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房门突然打开,他微微惊讶,立刻把手里的纸递给她,“慕姑娘,这是我连夜算出的圆几箱材料细则,你看一下。”
“这么快。”慕昭没想到他办事这么有效率,抬手接过。
纸张之上密密麻麻写着木箱用料多少,内外尺寸、榫卯尺寸以及板材数量,写的非常详细。
慕昭大概看了一下,收起纸张,“预计工期多久?”
“如果要全做完,不停不歇,最起码一个月。”
慕昭敛眸思忖半刻,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你做多少给我发多少,工期不用急,但要注重质量。”
本以为一个月时间太长她会不情愿,没想到她竟毫无催促之意,京元心中一喜,立刻点头应下,“慕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细致、精密的做完这些箱子,绝不会砸慕姑娘的招牌。”
此事完成,京元又道:“我方才去江公子房间看过了,他伤情并未好转,要不你们在留宿一段时间,等他伤好之后再离开?”
江不渡到现在未醒,慕昭并不觉得意外,他在阵中不知道被村民围攻了几次,尚且留有一口气苟延残喘已是天将幸事,命不该绝。
不过她现在不是很想管他的事。
“我在鬼市还有货要接,不能久留。”慕昭回到房间找出纸笔,把鸾姨南街的宅子住址写下,再次返回门口递给京元,“做完的箱子寄到这个地址就可以。”
正事办完,她向江不渡的房间看了一眼,“我今日便离开,至于他……你们随意。”
17. 来都来了
随意……
京元一时没反应过来,“慕姑娘,这不太好吧。”
慕昭再次回到屋内,把自己昨夜换下的衣服整理好,“没什么不好,说句实在的我跟他也不熟,也没权处置他的去留,既然你有意留他,那就等他醒了由他自行决定吧。”
把还带着血的衣服随便折了几下,顺道从内侧口袋里拿出几颗魔石,走到门口看了眼自己现在穿的白色衣裙,把魔石塞到京元手里,“婉儿这件衣服我便不还了。”
京元看着手中魔石,刚想还给她,怎知慕昭已经向门口走去,徒留一道背影。
望着她慢慢远去的身影,只觉手中魔石千斤之重。
……
这次下山途中并无蹊跷且一路顺畅,回到云商雾馆,清长捋着胡子笑了笑,“慕姑娘昨夜一夜未归,老朽还以为你后悔接下窃语果这一单,连夜逃跑了呢。”
慕昭挑眉一笑,“没想到我在清长先生眼里,竟然是这种不靠谱的形象。”
“慕姑娘说笑了。”清长从柜台中走出,“如要不计校鬼市新旧贵族的交锋,那这里可是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尤其是被旧族接管之后,吃喝玩乐、骄奢淫逸之地层出不穷。
“只不过你一凡人女子在此中行走多有不便,下次可带着乌漆一起,安全一些。”
说到这,慕昭一脸认同,“我还真有事需要乌漆帮忙,既然先生这么说了,我可就不客气了。”
清长抬手微挥,片刻之后,乌漆急速飞来,“这几天你便跟着慕姑娘,好生照看。”
乌漆闻言,立刻变为人形,肃穆颔首,“遵命。”
慕昭回到房间好好洗漱了一番,坐在梳妆台前拭发之时,看着镜子里素净的自己,又想到昨日看人下菜碟的店小二。
魔界除了尚武,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便是以血脉论贵贱,初入鬼市之时沿街所见之人各个衣香云鬓,本以为是魔界富庶至此,不曾想竟是血脉歧视严重,导致底层血脉之人鲜少在此行走。
把头发擦干,随手绾了一下,便急匆匆叫出乌漆直奔东街的衣饰区。
乌漆还是第一次跟着女子逛街,看慕昭在衣铺中挑衣服挑的兴致勃勃,反而衬的他像个站桩的木头。
“姑娘,你看看这一件齐胸刺绣八破裙,上襦用的是天山红纱,刺绣全部由金丝钩成,雍容华贵,最是衬姑娘这等明媚之色。”
老板娘极力推荐。
慕昭侧眸打量了一下,只问了一句,“是店里最贵的吗?”
闻言,老板娘愣了一下,“姑娘你……”
这里衣服太多,实在有些挑花眼,慕昭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口,“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裙子拿出来。”
今日,她倒要利用这贫富歧视,好好在鬼市玩上一番。
听到她这阔绰的口气,老板娘眸色亮的惊人,脸上喜不自胜,立刻点头,“有,当然有,只是那些衣服金贵都放在楼上,要不姑娘跟我上楼,您亲自挑挑?”
慕昭微微点头,“带路。”
老板娘诶了一声,手里的衣服顺势搭在衣架上,带着她上二楼。
上了二楼,老板娘推开一扇门,里面立着几个衣架,上面挂着的衣裙是用肉眼都能看出来精致的程度。
老板娘示意她,“姑娘您请。”
慕昭一边打量屋内的裙子,一边听她介绍,“这都是最上等的货,您看那件云拢紫纱流褶裙,整套衣衫皆为云拢纱所制,如暮云轻拢,又似烟霞漫卷,行走时宛如春水漾波,雅韵至极,还有那件环佩金丝蝶恋裙,每一处的刺绣皆为重工雕琢……”
没等她说完,慕昭已经把所有裙子扫完,随手指了见看起来顺眼的,“就那件,绿的。”
老板娘愣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才知道她再说哪件裙子,“姑娘你说的是那件春山叠翠繁花绣纹广袖云裳裙?”
慕昭没想到这件衣裙的名字这么长,微微点头,“就是它了。”
老板娘立刻上前把衣服小心的取下来,“姑娘您真是有眼光,这件是本店镇店之宝,您瞧瞧这绣工、针脚何其精细,把花草纹样秀的活灵活现,您在看这色泽,如春日新茶清清爽爽,穿到姑娘身上定是美的煞人!”
慕昭抬手接过,寻了个更衣间。
此前为了路上行走方便,衣裙带的都是穿着方便的款式,倒是有一段时间没穿这种繁复的裙子,她鼓捣了一会儿才穿戴完毕,推门出去。
头还没抬起,便听见老板娘的惊呼声,“姑娘,没见您穿上身之前,我本以为这裙子已经美的惊若天人,此时它穿在您身上,却是姑娘你把这裙子衬的天姿国色,真是相得益彰,衬极!衬极!”
慕昭笑着打了个岔,“老板娘凭着这张金嘴,定是日进斗金。”
“哪有哪有。”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复而抬眼看向她毫无装饰的墨发,“姑娘,我知道一套头面与你的气质极为相配,就在隔壁铺子里,要不我牵个线,带姑娘去看看?”
慕昭却之不恭,“烦请老板娘带个路。”
半个时辰之后,慕昭一袭淡绿色长裙走出头饰铺,抬手扶了扶头上同色的流苏珠宝,问向走在身后的乌漆,“可都看清楚了?”
乌漆颔首,“多数为上古一脉,少许天魔脉,铺中小二皆为凡魔与混血杂裔。”
慕昭心有思量,回身之时流苏微动,发间飘带随风而起,清透雅致、灵动飘逸,在皆为魔修的鬼市中,如误入仙子。
她边走边问,“鬼市之中他们最爱去哪些地方?”
话落,没等到乌漆的回答,微微侧眸看向他,便在经常板着一张黑乌鸦脸的人身上看到尴尬,“慕姑娘,那处还是莫要去了。”
“哪处?”慕昭颇为好奇,“难不成是赌场?”
乌漆摇了摇头。
“到底是何处?”
一炷香后……
慕昭站在一家名为“楚香阁”的门前,抬头往上看。
“姑娘长得如此俊俏,上来玩啊。”一个身着清凉的女子对她挥着手帕,“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不进来看看?”
慕昭叹了口气,原来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种族,都改不了寻欢作乐的劣性。
这算不算另一种性式的天下大同?
乌漆微微抬眼,幽深无波的眸子直视着那个倚窗揽客的女子,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女子立刻收回手帕,关上窗户。
“慕姑娘,我们还是回去为好。”
“来都来了,”慕昭单手拎起裙摆,直接拾阶而上,“怎有不进的道理。”
乌漆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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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行事淡然的往里走,脖颈微歪,似是放空,又像是向外发布信号,半刻之后恢复正常,跟着慕昭一起进去。
一踏进楚香阁,扑面而来的香气令慕昭眉头一紧,怪不得叫楚“香”阁,真是店如其名。
她默默屏气,还未来得及打量周身环境,又迎面而来一位相貌温婉的男子。
“这位姑娘,吃酒还是品茶亦或者是……”
他未说完的话,带着极度的暧昧。
慕昭倒是被他说的话勾起兴趣,抬眼看他,“你们这里有酒?”
男子猝不及防撞上她晶亮的眸子,神情微愣,他在此地良久,见过形形色色的魔修,却从未见过眸底如此清澈,并未带着一丝需索之情,好似踏入这里并非为做红浪之事的人。
他自惭形秽一般移开视线,“有。”
听到肯定的回答,慕昭应了一声,痛快道:“你们这有包间吗,我请你喝酒。”
“慕姑娘。”乌漆在身后唤了她一声。
“乌漆一起。”慕昭十分大方,“今日你们二人的酒水吃喝,我都包了。”
乌漆有些无奈,他不是这个意思,抬步往前,保持着距离跟她小声道:“这里魔修混杂,实在不是多待之地。”
慕昭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
可她要挣钱,之前跟江不渡说是半年内挣到一千万,但私心却觉得半年太久,她等不及一点点积累了,做凡人生意哪有做这些魔族勋贵的生意来钱快。
见她心意已决,男子躬身自报名讳,“在下浮光,二楼设有包厢,姑娘随我来。”
“扶光?”慕昭随他上楼,随口而发,“扶光发东,御望舒西,好名字。”
浮光听到她误会了自己的名字,身形微顿,却并未纠正,继续带她上楼。
进到包厢,慕昭还未坐下,门口便挤进几个涂脂抹粉的男子,“姑娘,浮光他手艺不精,我们怕他伺候不好你,还是让我们来吧。”
“我们一定比他伺候的好,姑娘你看看我们吧。”
“是啊,他一个混血杂裔怎么能有资格伺候姑娘。”
混血杂裔……
慕昭看了眼乌漆,见他颔首,目光又落到站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浮光身上。
他好似很坦然,被他们如此道出身世也无半分愠怒,但又感觉很紧张,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抓紧衣料,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尤其在收到她的目光之后,她仿佛听到了衣料被手指挤压产生的窸窣声。
慕昭不动声色,似是好奇的开口,问向堵在门外的几个男子,“他是混血杂裔,那你们呢?”
闻言,几人立刻自报家门。
听完他们说的,慕昭再次看向乌漆。
乌漆摇了摇头。
慕昭眉梢微挑,出言问向浮光,“他们几人说的可是真的?”
浮光声音平静,“我看不出。”
他是人与魔的后代,身为魔界最底层,他没有资格与能力探出他们的血脉。
此话一出,门外几人纷纷发出嘲笑声。
慕昭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不急不缓的吩咐,“扶光,把门关上,聒噪。”
闻言,浮光短暂怔愣了一会儿,立刻阔步走到门口,行色带着不自知的急切。
18. 你很热吗?
下刻,门被关上,外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慕昭舒了口气,示意两人,“别站着了,都坐。”
乌漆听令,动作干脆利落的坐到她身侧,浮光却没有坐下,而是自觉开始张罗吃食,从袖中拿出一块魔影石放在桌上,透明的菜单顺势从中飘起,悬在空中。
“慕姑娘,这里的玉露凝珠和合欢酥口味清甜,还有……”
他介绍了很多,唯独酒水只字不提,慕昭目光一直停留在酒水那页,沉吟半刻,忍不住问,“这些酒难道很难喝吗?”
浮光一下顿住,有些为难,“这些酒……多为助兴之物……”
慕昭点了点头,抬手把魔影石推还给他,“上面有的,全上一份。”
“全上?”
她平静的嗯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偏头和乌漆说话,“方才那几个都是什么血脉?”
“蓝衣凡魔,紫衣、白衣、青衣皆为真魔。”
慕昭给他倒了杯水,冷不丁开口,“你是什么血脉?”
“我……”乌漆说了一字便开始卡顿,几秒过后,重新回答,“我由清长先生饲养长大,与他同为天魔脉。”
“你可曾见过始祖源一脉?”
魔界的血脉分为三六九等,其中始祖源脉最为高贵,之后依次为天魔、上古魔、真魔凡魔,排在最底层的是像浮光一样的混血杂裔,甚至还没凡人在魔界的地位高。
凡人背靠凡间,还被仙门时刻注意,所以魔族为了避免麻烦几乎不会轻易欺负凡人,而混血杂裔不同,他们不完全属于凡、魔中的任何一方,就类似三不管地带,处境有多混乱,可想而知。
这个问题乌漆倒回答的很顺畅,“只有魔尊才属始祖源一脉。”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浮光点完菜回到房间,手里端着几瓶酒水,依次放到桌上,“此瓶为红颜醉,色泽如红榴,入口果甜,伴有轻微迷幻之效;此瓶为心火,酒浆无色,内悬一缕幽蓝魔火,此酒性烈,常用作床笫之酒……”
慕昭一一扫过桌上的酒,没有动的意思,反而对浮光很好奇,“你在这里多久了?”
浮光如实作答,“已三年之久。”
“你接待的客人大都什么身份?”
浮光手指不自觉扣紧酒瓶,“慕姑娘此为何意?”是觉得他接的客人多,脏吗?
慕昭一门心思都是打探对自己有用的消息,一时忘了顾及他,“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平常来这里的客人什么血脉最多。”
“常来楚香阁的多为天魔与上古一脉。”
慕昭再次询问,“他们消费如何?”
“能来此地之人多为世家大族,一夜便能花费一百魔石。”
一百……
京元家一年的用度,还当真是有钱。
慕昭没有说话,包厢一时安静下来,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浮光自觉起身,从门外接过各种菜品放到桌上。
他手脚麻利,很快把吃食摆完。
慕昭看着一桌菜,再度发问,“桌上这些,有哪些是你们这里的招牌菜?”
浮光揽袖把一盘淋着红色酱汁的肉放到她手边,“这道菜名叫龙血炙,取之地火蜥蜴最嫩之处烈炙而成,食后精力充肺。”
慕昭盯着看了一会儿,立起筷子就想夹,却被乌漆猛地拦住,“慕姑娘,此物多为男子食,你还是莫要尝试为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不尝尝怎么知道贵族都什么口味。
以乌漆的身份,还真的拦不住她,悻悻收回手。
筷子得到自由,慕昭夹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半晌,动作冷静且老练的从袖中抽出手帕,把嘴里的东西吐干净。
“他们……真的喜欢这种口味?”
蜥蜴肉,难吃至极,像是吃了根蜡烛,魔界的吃食已经不讲究到如此境地了?
浮光没想到她如此难以接受,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启唇道:“慕姑娘要是不嫌弃,我会做些凡间吃食。”
“你会做?”慕昭惊诧。
“身为混血杂裔对魔界吃食也不甚喜欢,所以便与母亲学了几道。”
“你母亲是凡人吗?”
浮光点头,“是。”
“你母亲也在魔界?”
“是。”
慕昭叩了叩手边的茶杯,启唇而问,“你为何会在此地?”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自愿,反倒像是被迫沦落,那为何不去凡间?凡间再怎么歧视,应该也比现在的处境要好上一些吧?
浮光沉默了一下,温声开口,“讨生活。”
见他回答的很简短,一副碍于她问了不想说也得回答的样子,慕昭识趣的没再问,垂眸看向一桌子魔界特色菜,却一口都下不去,叹了口气,“乌漆,你吃吗?”
乌漆摇头。
他吃饲料。
“那就都打包,带回去给清长先生吃。”
说完,慕昭抬手从发间拔出一根玉钗,放到桌上推到浮光面前,“辛苦你了。”
浮光看着无比贵重的发钗,有些惶恐,“慕姑娘,你这是何意?”
慕昭抿了抿嘴,“今日花费有些高,钱袋里没魔石了,这个钗子还算值钱,留给你当小费了。”
反正戴在头上也重,给出去也能减轻些头部的负担。
浮光不肯收,又把钗子推回去,“这太贵重了不说,还是慕姑娘的私人物品,留给我实在不妥。”
“没什么妥与不妥。”慕昭没收,起身就要离开,“你和我也算半个同乡,出门在外相互照应而已,你就宽心收下。”
慕昭走到门前,抬手把门打开,还未踏出一步,便被突然出现在门前的男子堵住。
男子一身白衣,身上散发着长年累月的药香。
“慕昭,你胆子大了?”
愠恼中带着克制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慕昭微微抬头,对上江不渡黝黑的眸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没想到他的伤势竟恢复的这么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他,格外风凉的说了句,“呦,没死啊?”
不是不想活了吗?
江不渡没理她的有意挖苦,视线略过她往房间看去,落到浮光身上,眼睛微眯。
浮光收到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缓缓垂下头。
他轻笑了一声,转而看向乌漆,“你是闲的,跟她来这儿?”
乌漆立刻低头,“公子,我知错了。”
“你说乌漆干什么?”慕昭听他毫不客气的口吻,忍不住出言,“是清长先生让他跟着我的,你有意见去找清长先生,在这耍什么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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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不渡垂眸,今日的她格外漂亮,像富贵小姐,又似画中仙子,可是性子实在太差劲。
他抬手掐住她的下颌,俯身低语,“你我共感,你要敢在这里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我必不会轻饶你。”
慕昭迎着他的目光,“做什么事叫出格?我又没受伤,你共感个什么?”
真是奇怪。
江不渡盯着她半晌,眉眼倏地弯起,露出毫无情绪的笑意,“乌漆,把垃圾都清走。”
闻言,乌漆立刻反应,一把拎起浮光脚步迅速往外走。
慕昭看着两人从身边走过,刚想说什么,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拉扯,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回到房间。
哐!
门从里面被关上。
江不渡缓缓回身,一步一步靠近她,“既然你这么好奇,那我就亲自告诉你什么叫……共、感。”
话落,他指尖悉出一簇魔火,反手探向慕昭额头。
凡人速度不比魔修,慕昭刚要闪过,一股温凉的火光已经顺着额间窜入体内,她立刻警惕,“你给我下了什么?”
江不渡侧身扫向满桌的吃食,敛袍而坐,语气轻松快意,“自然是共感之术。”
语毕,他径自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楚香阁的一应物件尽数带有催情之效,从你踏进这里便已开始作用,可你凡人之身却迟迟没有反应,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从江不渡喝完那杯红颜醉,慕昭脚下已经些许轻浮,她抬手扶住桌角,喉间的果香开始渐渐弥散,晃了晃脑袋,脸颊开始燥热。
她扶桌的力气有些大,震动了桌上的吃食,江不渡闻声看过去,便见一袭碧色罗裙、环佩叮当宛若林中青萝的女子斜倚在桌旁,长发散落肩头,白皙的脸上晕出明显的酡红,卷翘的长睫一掀一合,潋滟迷蒙的眸光若隐若现。
江不渡面色冷淡的又端起一杯酒,再度饮尽。
手中酒杯刚落到桌上,旁边便传来急促的咳嗽声,连带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声音,“好辣……咳咳,你不要再喝了,我知道了……”
他方才喝的是作为助兴酒的心火!
慕昭现在全身燥热,双腿瘫软的厉害,踉跄着坐到圆凳上,连呼吸都分外灼热,异常识时务的放低身段,“我知道什么是共感了,你不要再喝了。”
再喝下去,她怕她就要承受不住,身与魂被迫分离。
“你知道了?”江不渡挑眉。
“……是。”
女子坐在圆凳上,与他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的温热之气。
江不渡心跳微快,一股仅凭感觉而出的谋划,瞬时成型。
他目光落到慕昭潮红的脸上,“你很热吗?”
慕昭脑袋已经开始不清明,听到什么便回答什么,下意识点头。
见她如此乖顺的承认,江不渡嘴角微勾,低沉的嗓音循循善诱,“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慕昭抬手便要扯开领口衣物,但残存不多的理智又让她停下这种行为,另寻办法,“有冰水吗?”
“冰水?”江不渡目光随意的在桌上扫过,就近端起一杯酒,伸手放到她面前,“你……”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一股温热握住。
19. 真爽…… 真巧,我也是。
慕昭从他倾身把杯子放在面前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凉意,酒意连带着体内燥热一齐挥发,理智早已溃堤,不做他想仅凭感觉的想留住那抹凉意。
江不渡低眸看着她紧抓不放的双手,眼底流露出满意之色,但声音依旧清淡,“你放开我。”
说着,作势要把手抽出。
感觉到手中凉意要逃离,慕昭登时顾不得其他,双手顺势而上,一路从手腕扒到他的臂间,整个身子已经彻底歪向他。
此时,与温热一起袭来的还有女子身上的馨香,以及难以言喻的柔软。
慕昭把他整个手臂抱在怀里,脸颊紧紧贴在上面,像是在抱着一根大冰棍,徐徐凉意沁入肌肤,像流水一般缓缓浇熄体内燥热,极度舒适之下,闭眼喟叹了一声。
“真爽……”
江不渡听到她的声音,眼角不自觉弯起,低声附和,“真巧,我也是。”
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凡人,仍旧一无所觉,直到她出现……
或许是同心契的原因,让她在他这里变得与众不同。
期初慕昭还只是抱着他的胳膊,到后来,随着酒水在体内游走挥发,使得燥热之感愈演愈烈,手下便不动声色的缓缓上攀,向凉意更加浓重的地方伸去。
江不渡将她的一切行为看在眼里,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默不作声任由她攀附,直到一双温热的纤纤玉手环住脖颈,他仍旧面色冷淡,眸子却愈加墨黑。
慕昭双手勾在大冰棍上,脸颊不由自主的贴在上面,但是很快冰棍的凉意被捂热,她眉头微皱又抬起脑袋在冰块上蹭了蹭,寻了个最凉快的位置,深深埋进去。
江不渡本以为她会投怀送抱,没想到仅是埋进颈窝便心满意足,可是他并不满足……
这些温热对他来讲,远远不够。
他扫了眼桌上的酒壶,微微抬手,酒壶便悬浮而起,直直飞来落到手上,刚要拎壶一饮而尽,偏眸看了眼还在贪凉的慕昭,又改变了方向,把酒倒在杯里,慢慢喝进口中。
辛辣灼热之感再度袭来,慕昭从未喝过如此烈酒,尽管小酌慢饮也还是招架不住,埋在江不渡肩头低声咳嗽。
炙热的气息一下下喷洒在颈间,江不渡默默感觉热意深入体内,慢慢散到四肢百骸。
慕昭实在难受,抬手捂住嘴巴想要忍住咳嗽,怎料身子刚刚离远一些,一只冰凉的大手突然贴上后腰,隔着衣料紧紧扣住,突如其来的冰凉令她浑身一颤,不自觉倒回原处。
她难耐的挣扎了一下,腰间却被按的越来越紧,与此同时,胸口贴到冰凉之处,她一下安静下来不再乱动,而是顺着这股凉气,把整个身子嵌进极致的凉爽之中。
江不渡死死扣住她的后腰,指腹传来的温度令他心情舒畅,指尖便灵活的在她腰间摩挲。
房间安静,只有指间揉磨衣料的窸窣声。
感觉着手中一掌握起的腰肢,江不渡抵在她肩窝微微侧脸,唇瓣似有若无的擦过她的耳朵,缓缓问道:“那日在阵中,你为什么要为我杀死他们?”
慕昭被耳边冷气吹的耸了耸肩,而后闭着眼睛靠在他肩头,声音沁着凉意的舒软,“因为你是阵眼。”
听到她的回答,江不渡眸间微深,另一只手渐渐攀向她后脑,不疾不徐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你是如何发现的?”
“因为那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江不渡声音轻缓,“我跟你说过,要想出阵就要找到阵眼,然后破坏它,你为什么没有杀死我。”
明明那个时候,杀死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远比去杀那些雪修容易千倍。
慕昭被迫喝了三杯酒,此刻抱着冰块昏昏欲睡,声音细小的嘟囔,“你是真人,我不敢杀……”
如果可以,她不想手上沾血,尽管在这种人命如草芥的玄幻之地。
没想到她会如此想,江不渡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缄默之时,听到她软软的声音补充,“你是我的血包,杀了你我怎么办。”
话落,脖颈一下被人揪起。
“既然如此,为何在我重伤之际,把我留下自己独走?”
慕昭虽然感觉不到疼,但是离开冰块燥热又有欲来之势,她挣扎着想往他怀里钻,嘴上还不忘回答他,“我生气啊。”
听她理直气壮,江不渡气笑,“你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你想去死,我想让你活,所以生气啊。”
她的话不能只听字面意思,江不渡出言,“怕我死了,你没有血包用?”
本以为她会点头应下,脸颊却突然感觉到她的发丝轻抚,掀眸便看见她窝在肩头缓缓摇头,“活着好,死了坏,我想你好。”
女子声音软糯无骨,却字字句句如钟罄一般敲在他心上。
江不渡沉默良久,再度揪着脖颈把她拎起来,直勾勾看向她的眼睛,“你真是这么想的?”
慕昭此时已无力睁开眼睛,被酒熏得睡眼朦胧,低着头睡觉。
江不渡见她没反应,抬手掐了一下她的下颌,异常用力,导致自己的下颌渐渐泛上红晕,而后手中一松,任由女子倒在怀里。
慕昭靠睡在他胸前。
感受到她均匀温热的呼吸,江不渡喉结微滚,手臂不由自主扣紧她的腰肢,继续汲取她身上的温度,而另一只手悄悄来到她额间,轻轻点了一下。
一股幽蓝魔火顺势从慕昭体内窜出,渐渐消失在空中。
——
慕昭酒醒之后已是第二天上午,她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发沉的脑袋,仔细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怎么绞尽脑汁,记忆就只停留在江不渡喝完两杯酒之后。
剩下都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掀开被子下床,刚洗漱完,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乌漆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发闷,“慕姑娘,鬼市门已开,今日你就可以出去了。”
“今天?”慕昭走去打开门,“今日离初一还有好些日子,怎么突然就开了?”
“乌漆也不知晓。”
虽然不知为什么突然打开,但也是个好消息,慕昭确认了一下窃语果的运货速度,“窃语果今日可以全部运往魔都吗?”
乌漆点头,“已经按照你之前给的地址进行运送了,傍晚时分便能全部运送完毕。”
慕昭点头,“辛苦了,那我现在就回魔都接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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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回房间迅速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出门离开,见乌漆还在门口,问了句,“你还有事?”
乌漆第一次有些犹豫,“你……不跟主、公子道个别吗?”
“江不渡?”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就想到昨日被灌酒的事,慕昭立刻摆手,“不用了,没必要。”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帮我跟清长先生说一声,此次离去仓促,改日来此再与他一叙。”
慕昭不在逗留,语毕便转身离开。
乌漆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脑袋微微歪了一下,“主人,慕姑娘走了。”
江不渡正坐在魔宫的尊主之位上,云淡风轻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魔兵,收到乌漆的消息,眼睫微眨,复而恢复平常,“她的事不用与我说。”
撂下这一句话,乌漆便再收不到他的消息。
“还不说吗?”
江不渡一袭白衣,姿态闲适霸气的靠在魔尊之位上,眸色淡淡的扫向台下,嘴角挂着一丝隐隐的笑意,“既然如此,那看来以后也不需要舌头了。”
话落,他反手微勾,魔气瞬间溢出,像锁链一般直直勾向两人口中。
感觉到舌根不容置喙的拉扯感,胖魔修再也顶不住,立刻求饶,口齿不清道:“是魔君!是他命人特意为尊主制成的杀阵,他命我们每个人都要学,只要遇见您就立刻摆阵,他说只要您进入此阵,必会……”
“必会怎样?”江不渡问。
胖魔修声音蓦地低了下去,“就会有去无回,尸骨无存。”
话音刚落,一道温热的鲜血突然溅到脸上,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
他愣了一下,动作僵硬的看向一旁。
身边跪着的瘦魔修满嘴是血,剜心彻骨的喊叫声长久不歇,就在他膝下几寸处,鲜血淋漓的地上丢着一块像烂肉一样的半截舌头,而它还像是未脱离人体,肌肉收缩般的微微抽动。
胖魔修看的心神一颤,劫后余生。
下瞬,瘦魔修的叫声戛然而止,大殿上方传来男子不耐的声音。
“聒噪。”
砰的一声,身边的瘦魔修以面抢地,鲜血从他脖间涓涓流出,没一会儿鲜血便流到他跪的地方。
他一动不敢动,只能默默忍受同胞鲜血沁湿膝盖的滋味。
“除此之外,江劝还做了什么?”
听到尊主之位上轻缓却极具压迫的声音,胖魔修不敢再兔死狐悲,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还有……还有用未出世的婴孩复活前任魔尊之事!”
“用了几个?”江不渡声音依旧平淡。
“回……回尊主,我没有数过……”
江不渡眉梢微挑,一副冰山玉雪之姿却邪气狷狂,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中魔戒,“我给你一次重新说的机会,要是再令我不满意,你眼前的便是前车之鉴。”
胖魔修不自觉看向旁边,瘦魔修的血越流越多,好似不流干不罢休一样。
他身子一抖,再次回答,“已有数百名。”
数百名……
江不渡手中的魔戒应声碎裂,胖魔修突然听到咔嚓声,被吓了一跳。
“这百余人,从何而来?”
20. 你成亲了没?
闻言,胖魔修不顾同袍流到身前的鲜血,双手贴地,惊惶不安的磕头,“回尊主,此事我真的不知,我只是个小喽啰,魔君不会跟我说这种事!”
“尊主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连连磕头,额间早已沾上血迹,配上无比惊慌的神色,滑稽不已。
如此想着,江不渡脑中突然出现阵中同样被鲜血沾染到脸上的慕昭。
他驱散脑中浮现的女子模样,淡淡而问,“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胖魔修极力争取,“魔君经常前去魔都,虽然不知他去做什么,但每次回来都会带回好几名孕妇。”
闻言,江不渡微微坐直身子,目光终于愿意落在他身上,“还有吗?”
胖魔修绞尽脑汁的想了想,但他已经把知道的所有全部说出来了,实在讲不出其他,只能摇头,“尊主,我已经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您了。”
江不渡肯定的嗯了一声。
听到他应声附和,胖魔修眼中微亮,本以为他投诚的心意被魔尊接受,刚要抬头,双眸猛地睁大。
不可置信的缓缓低头,心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空洞,鲜血就顺着那个洞往下流,而内里原本跳动的心脏早已掏走,像垃圾一样被丢在脚下的血泊中。
他目光呆滞的望向魔尊之位。
江不渡从座位中起身,手下随意的掸了掸衣袍,殿中冷风吹过,带起他发间无比洁白的发带,远远望去,便如仙中贵子,不染尘埃,不问世事,不沾鲜血。
胖魔修看着如此出尘高贵的魔尊,哧哧笑了一声,阴狠之人,最是会伪装。
地上的心脏渐渐失去活力不再跳动,而他也坚持不住,极为不甘的闭上眼睛,缓缓倒在自己流出的鲜血之中。
江不渡步履轻缓的走下石阶,视若无睹的路过地上的尸体,随口吩咐,“把人还给江劝。”
不一会儿,身后空寂一片的殿内突然发出一道声音,“遵命,尊主。”
江不渡则是直接闪身回到云商雾馆。
清长已沏好茶坐在铺中,见他回来,立刻斟茶,“尊主,可问出些什么?”
江不渡敛袍而坐,端起茶杯,看着里面氤氲而出的热气,手中却感觉不到丝毫温度,眼睫微耷,“听闻魔都最近人口失踪闹的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可有此事?”
清长呷了一口茶,“确有此事,难不成魔君之事与此牵连?”
江不渡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进入口中依旧冰凉,沉吟片刻,转而问道:“慕昭可是在魔都?”
在他口中听到慕昭的名字,清长笑的意味深长,俯身为他斟茶,“今日一听说鬼市门开,片刻等不得的就离开了,窃语果如今也悉数送到,估计现在正忙着呢。”
——
窃语果已经暂时安排在南街鸣鸾的宅子内,慕昭简单洗漱了一下,去往茶馆。
白日的茶馆依旧清幽,茶客零星,但都衣卓非凡。
慕昭直奔柜台,“鸾姨可在?”
看到是她,店小二面上带笑,“慕姑娘稍等,我去叫一下老板。”
慕昭颔首,在原地等待。
没过一会儿,鸣鸾从二楼下来,面露关切,“昭昭,这几日你都去哪了,怎么都不见你?”
慕昭端起手中的盒子递给她,真假参半的说,“魔都鬼市早有耳闻,尤其是其中饰品,我便凑热闹的进去逛了逛,搜罗了不少稀奇玩意,您打开看看,看看我的眼光可合心意?”
“鬼市?”鸣鸾听到她说的,面色一惊,当即握住她的双手上下打量,“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那种地方作甚,受伤没,快让鸾姨看看!”
慕昭听话的转了个圈,哭笑不得,“鬼市对凡人还挺优待的,您不用如此紧张。”
“你这孩子,大老远来这里逛鬼市,我怎能不紧张。”鸣鸾嗔了她一下,“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怎么跟你娘交代?”
“您别数落我了,我知道错了。”慕昭一手挂住她的臂弯,亲昵无间的撒娇,“客人们都还看着呢。”
鸣鸾点了她一下,“你啊,跟你娘当年一样。”
“我从我娘肚子里出来的,当然跟她一样。”慕昭笑着接了一句,赶紧把盒子放到她手里,“这是我从鬼市特意给您带的礼物,您可一定要收下。”
鸣鸾抬手接过,打开之后看了一眼,见里面躺着一枚红宝石金钗,笑意不自觉沁入眼底,她合上盒子,随口问了句,“还打算在魔都玩几天?”
闻言,慕昭仔细想了想。
窃语果已到位,就差圆几箱,以京元的速度,三日后便可做出仅供贵族的数量。
“再玩几日便回,鸾姨可是舍不得我?”她调笑着开口。
鸣鸾笑了一下,“你这孩子,鬼精鬼精的。”
拜别鸣鸾,慕昭出了茶馆,路过魔市之时,想到那个用一篮子菜就坑了她十五魔石的老头,开始沿街打量,直到在一个瞎子算命摊前,看到他。
她刚走到摊前,还未说话便被他出言截住,言之凿凿,“姑娘,我观你气色,发现印堂隐有青气缠绕,近日恐有血光之灾,不过这也并非定数,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为你指条明路。”
慕昭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好啊,多少钱?”
他闭眼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另一只手还在掐算,半晌之后,报了个数,“倒也不贵,二十魔石。”
二十魔石……
慕昭冷笑一声,直接转身离开,“你个骗子,还想骗我钱,我才不会有血光之灾。”
谁都可能有,唯独她,不可能有。
见她毫不犹豫的离开,算命之人扬声道:“若是不信,你便一直沿着此路往前走,届时定会遇到你的血光之灾。”
慕昭全然没有听信,只不过南街宅邸刚好在路尽头,她丝毫不信的往前走,过了半刻,脚步倏地停住。
街市的告示板前站了一群人,其中有一人身形挺拔,白衣墨发,面若初晴霜雪,侧颜精致却无半分柔媚,单单只是站在那,便令人神摇目夺。
病秧子祸水。
慕昭心中吐槽一句,正要目不斜视的路过,便听到其中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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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几日是冲撞了哪位魔祖,命案接连不断,真是令人唏嘘。”
“快别说了,昨日李家娘子刚有身孕,当晚一家全都死了,现在都传是混世恶魔投胎,残害魔族人性命,这段日子,可别与你家娘子同房了,免得被那混世恶魔钻了空子!”
“你所说属真?”
“千真万确,我在衙署认识的亲戚告诉我的,说是死的都是家里有怀有身孕的女子门户,人命关天的事我能骗你?”
江不渡正在看着告示板新贴的公告,目光落到最下方的“已结案”三个字,眸色黝黑。
此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做出反应,迅速抬手抓住那人手腕,反剪至身后。
“哎呦,哎呦,小兄弟,你看着弱不禁风,怎么手劲如此大?”
见是方才对话中的男子,江不渡顺势松手,“你拍我作甚?”
手被放开,那人松了口气,站直身子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我这不是看你面生,想问问你是哪家的,谁知道你一上来就如此做派,倒是把我吓得够呛。”
说完,也没等他回复,继续热心道:“你成亲了没?”
江不渡神色淡漠,“你有事?”
“我见你生的白净,要是没有定下婚约,我还有个表妹尚在闺阁,长得清秀可人,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们两个说个媒?”
江不渡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想打断他,但抬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嘴角忽而勾起,“不用了,我家娘子听见了会生气。”
“你家……你家娘子,你已经成亲了?”那人很是惊讶,抬头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便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紫纱的女子,尽管发饰素净只有一钗一带点缀,但也难掩妍姿艳质,单单只是站在那都华光灼目,仿若从画中走来。
他有些吃惊,“那……那个女子是你娘子?”
慕昭还没来得及走,便被江不渡看了个正着,而后又被另一个人注视,那人神色没有江不渡难以揣测,脸上明晃晃的惊诧之色。
听到那人的疑问,江不渡淡淡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一声慨叹,“你们二人他日若是诞下婴孩,摆宴之时可否让我讨杯酒吃?”
江不渡挑眉,“作甚?”
“想一睹孩子的芳容。”
两人都如此仙姿玉色,生下的孩子肯定拥有绝世容貌,他要去开开眼。
江不渡眸中暗光一闪而逝,转而笑道:“借你吉言,他日在下娘子若是有喜,定会广而告之,那日府中定会设酒宴,你且自来便可。”
闻言,那人倒是谨慎些许,“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敢大肆宣扬,不怕混世恶魔投到你娘子腹中,祸及全家人性命?”
“那都是无稽之谈,”江不渡抬脚往外走,“当不得真。”
慕昭见他越走越近,想到那日楚香阁被迫灌酒之事,心有阴影,下意识后撤半步。
江不渡见她如此疏离警惕,脚下微顿,而后忽然大步靠近,不等慕昭反应,腰肢已被他冰凉的手箍住,一把扣进怀里。
21. 做我娘子
沁着凉意的药香扑入鼻尖,慕昭极度不适,刚要挣扎,双手便被他紧紧握在手中,一股冷气贴着脸颊袭上耳廓,“契约未解,你我交易仍作数,我为你挡刀,你提供价值。”
“你想我干什么,直说。”慕昭单刀直入。
见她如此识时务,江不渡心中满意,却并未放开她,继续抱在怀中,一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一边开口,“做我娘子……”
余下话还未说完,慕昭突然转头,脑袋磕到他下颌。
瞬间,额头与下颌双双痛出红晕,江不渡忍着性子闭了闭眼,手下把她越箍越紧,“你再乱动个试试?”
慕昭还在消化他刚才的话,一脸不可置信,“你……疯了?”
“做戏给旧族看,”江不渡额头青筋跳动,缓了缓才把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他们已祸及魔都,不得不除。”
闻言,慕昭好似有些印象,抬头看他,“是与婉儿一样?”
都是为抓孕妇,不惜杀死全家。
江不渡垂眸,目光顺着她清亮的眸子一路向下,不由自主落到红唇之上,唇瓣一翕一合,热气扑面,比隔着衣料的温度还要令人上瘾。
慕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突然开始沉默,刚想再问一次,腰间的禁锢陡然消失。
江不渡放下手,抬脚后撤,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咸不淡道:“既然已经清楚,余下想必不用我多说。”
看着他扬长而去的潇洒背影,慕昭十分无奈,总感觉现在被这个契约掣肘的反而是她……
“你住哪?”
江不渡走了很远,耳边却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慕昭揉了揉耳朵,没想到他的传音如此清晰,如贴耳一般近的令人别扭。
她快步走过去,“你没有住处吗?”还要问她住哪,难不成要和她一起住?
江不渡侧身看向她,回答的毫无负担,“你觉得我会在这里有住处?”
魔都可不是魔修住的地方。
慕昭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住我那可以,给钱。”
她可不能让他白住。
江不渡看了眼她的手心,不咸不淡的提醒,“你在云商雾馆住的可还舒适?”
慕昭伸出的手微微僵硬,而后讪讪放下,“那这几日便算作平账了。”
江不渡轻笑了一声,“带路。”
“知道了。”
慕昭走到他前面,给他带路。
原本以为鸾姨南街的这个宅子太大,她一人住着会有些寂寥,如今可好,多了位祖宗。
南街宅子不算多,越靠近宅子越清净。
慕昭从衣袖中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提醒他,“这个宅子不是我的,我也是暂住,你不要在里面搞破坏。”
江不渡挑眉一问,“这是何人的宅子?”
门锁打开,慕昭抬手一推,沉重的木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她提裙迈进门槛,“我娘的同乡,在这里做营生买下的。”
门一打开,两侧堆着高低错落的窃语果箱。
慕昭正愁窃语果该怎么搬进去,既然江不渡这个魔修住进来,那便不用找小工来搬了,还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费用。
江不渡撩袍进门,便见前方女子忽然转身,发间飘带不经意飘起,不期然扫过他的下颌,激起一片酥痒。
他眉头微皱,竭力忍耐这种不适,抬眼就见女子眸光晶亮的看着他,“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作甚?”
慕昭抬手拍了拍旁边的箱子,笑容可亲,“帮我个忙呗。”
视线顺着她的手落到一旁的箱子上,江不渡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她的手上,有了黑沉木的衬托,愈发显得手指葱白如凝脂。
慕昭以为他没回应是看穿了她的意图,歪头往身后的宅子看去,宅子与大门之间有一条拱桥,所以两地相距甚远,要把窃语果搬到库房内,实在不是易事。
所以只靠她自己是万万不行的。
“帮我把窃语果搬到库房。”
闻言,江不渡立刻把视线转到她脸上,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见他一直看她,慕昭有些纳闷的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很好奇,”江不渡微微俯身,与她平视,“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使唤我?”
慕昭眨了眨眼,“你想要我什么心态?”
只要他答应搬,想要什么心态她都能演出来。
不知为何,江不渡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娘子对夫君的心态。”
想过他会刁难她,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刁难她。
慕昭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转身往宅子里走,走时还摆手对他道:“把窃语果都搬进库房,搬不完今晚不准上床睡觉。”
想她甜言蜜语、低声下气哄着他干,没门。
他不是要娘子对夫君的态度吗,慕家父母就是如此相处。
江不渡在原地愣了一下,半晌后,气极反笑。
慕昭走的潇洒,但穿过廊桥进到房间之后,立刻回身扒着门缝看向门外。
江不渡在原地站了片刻,随手挥了一下衣袖,堆在门外的箱子瞬间消失不见。
看着他行云流水,无比体面,慕昭发自内心的羡慕。
她要是有灵根就好了,就算没有灵根,魔法也行,可现实就是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一个。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狼狈场面,慕昭悻悻回身,走到桌前坐下,走之前沏上的热茶现在已经凉透,不过她也没在意,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
茶杯刚沏满,身后传来门从外面被打开的声音。
不一会儿,眼前被一道阴影覆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携着凉意的药香,“家中有妻如你,恐是不得安生。”
慕昭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向他举了举杯,笑眼弯弯,“多谢夸奖。”
江不渡冷笑一声,拂袖而坐,俯身之际白色发带随墨发一齐滑到胸前,平添温润,如江南烟雨里的书生一般,柔弱亲和,此等绝尘之色,说是修仙界的仙尊都无人置喙。
慕昭对着他如此具有欺骗感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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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不禁闪过清霜那张仙姿玉貌的脸,以她的样貌能生出江不渡这样姿色的儿子也不奇怪,只是可惜了此等世间少有的绝色,竟被一个毫无求生欲的人继承,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女子垂头蹙眉,一片惋惜之相,江不渡曲指叩了叩桌面,发出的几道叩击声令慕昭回过神,耳边便听到他操着清冷的嗓音无比散漫的问,“你住在哪间房?”
慕昭掀眸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会要半夜趁她睡着过来弄死她吧?
毕竟,他也不是那么想活,那契约对他的束缚力并没有她最初想象的那么强,如此想来,先把她杀了,在自尽,也不失为解脱的好办法。
江不渡察觉到她越发警惕的神情,身子微微后靠,斜倚在椅背上,垂眸把玩着指间的魔戒,漫不经心的提醒,“难不成你想夫妻分房而眠?”
夫妻……
慕昭刚想反驳,又想起不久前在街市中答应他的事,明白过后怒从心起,“做什么,难道你还要我搭上自己的清誉跟你演戏?!”
和不是很熟的男人同住一间房,别说古代,就是在现代也是很别扭的。
“不同房……”江不渡墨色的眸子看向她,视线从她的眉眼徐徐往下,在她平坦的小腹处停下,缓缓接道:“你如何有孕?”
“怀孕?”慕昭问,“你到底需要我扮演什么角色,娘子还是孕妇?”
听到她的疑问,江不渡直直看向她,“我的……怀有身孕的娘子。”
慕昭虽然答应了他,但也不想做这么大的牺牲,开始刨根问底,“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你只是想要捉旧族的人,我还有另一个办法。”
江不渡眉梢微挑,“说来听听。”
“如若孕妇只是你请君入瓮的饵,就算我答应你扮演孕妇,那魔都上千户人家,可不止我一个身子有孕之人,你怎知旧族就会盯上我,万一期间所判失误,旧族并未登门而是另寻别户,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门惨案,所以……”
她刚说完前情,即将步入正题,江不渡已然不耐烦的叩桌打断,“说重点。”
慕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接道:“把整个魔都的孕妇都聚集到一起,旧族自然不请自来。”
话落,江不渡只思忖半刻,便起身往外走,口气潇洒的当起甩手掌柜,“既然你心有谋划,那这件事就有劳慕昭姑娘了。”
男子长发及腰,白衣蹁跹,走的极为闲逸。
慕昭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气的牙根痒痒。
——
没过多久,夜幕降临。
慕昭刚洗完澡,正坐在梳妆镜前绞头发,不知何时,外头忽然风气,桌案上的烛火也开始忽明忽暗。
为了避免烛火被彻底吹灭,赶紧放下手中帕子,起身去关窗户,手刚摸到窗沿,还未关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搭上窗户,夜色下显得异常白皙,格外渗人。
慕昭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窗户就往后撤。
江不渡看着她惊恐不定的样子,倚窗而笑,“胆子这么小?”
22. 你到底要干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慕昭松了口气之后又忍不住窝火,“你是不是有病?”
“我是有病。”江不渡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不自觉落到她身上。
慕昭刚出浴,一身简单的中衣,长发未干尽数披散在肩头,白皙的脸颊粉意未散,显得愈加轿嫩,一双眸子还带着水汽,晶莹剔透如璞玉一般。
更加磨人的是……她身上散发的暖香。
江不渡单手扶着窗框,一个侧身跃进去。
慕昭见他身手灵活的进来,又往后退了几步,“你大半夜的闯进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入门之后,馨香之气愈加浓郁,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融融暖意也更加明显。
江不渡眼角微弯,大步靠近她,慕昭见他步步逼近,立刻往后退,直到后腰被桌沿抵住,退无可退,抬眸看向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不渡掀眸扫了眼她身后的镜子,双手抵在她身侧,俯身歪头,慢慢靠近她颈间。
随着他的靠近,被掐着脖子的画面逐渐浮现,慕昭刚想推开他,双手还未抵到他胸前,颈窝便传来丝丝凉意。
江不渡的呼吸都喷洒在脖颈,汗毛耸立,惹得她忍不住耸肩。
见她极为不适,江不渡十分恶劣的又凑近了些,故意贴着她的耳朵,“有人跟你说过,你很适合被做成暖手炉吗?”
又香又软又暖和,做成随身可带的暖手炉再合适不过。
只可惜契约在身,他只能眼观,不能己有。
慕昭忍无可忍,使劲把他推开,“暖手炉可不适合你,依我看你更适合被开水泼!”
推开见江不渡的后坐力使得身子微微仰,搭在腰间的长发贴到镜子上,发尾隐隐穿过镜面,如吃人一般。
江不渡神色微深,立刻勾手揽住她的腰,连人带发一同离开镜前。
猝不及防落入他宽阔而冰冷的怀里,慕昭打了个颤,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毫无用处,仰头看他,咬牙切齿,“江不渡……”
“唤我作甚?”他微微低头,对上她带着忿忿的眸子,“你我有约,深夜前来亦是赴约,还是说……”抬手抚上她额间的碎发,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太阳穴,“你忘了?”
感受到赤裸裸的威胁,慕昭只能暗暗忍下,“我只说过你可以住在这里,并没有说过能和我住在同一房间。”
指尖渐渐从额角一路滑到下颌,指腹轻佻慢勾,看着她一直在说话的红唇,江不渡眼睫缓缓眨了一下,淡淡回复,“宅子虽大,可供人居住的房间就只此一间。”
慕昭受不了他在下巴不停捉弄的手,偏头躲过,“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把床让给你。”
况且他身怀术法,想要收拾出一间房,还不是挥挥袖子的事,现在分明就是刁难她。
说完,慕昭抬手扒开他箍在腰间的手,转身就往床上跑。
反正她不信江不渡会跟她睡一张床,那就代表谁先上去谁先占有。
步履匆匆的跑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一气呵成,慕昭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实,枕着枕头闭上眼,“你随意,我就不奉陪了,先睡了。”
看她就这么睡了,江不渡轻笑了一声。
对他倒是十分放心,不过……倒是叫她失望了。
慕昭正躺在床上酝酿睡意,身侧突然一股冷气袭来,立刻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就见江不渡已经熟练的钻进被窝躺在她身侧。
“你……”
“我怎么了?”江不渡感受到她的温暖,闭眼叹了一声,“不是你让我随意的吗?”
慕昭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卷着被子就要下床,眼见着近在咫尺的暖意就要消失,江不渡抬手在她眼前挥了一下。
一道状似萤火的魔光从他手中流出,转眼便落到慕昭眉心,滔天的睡意顷刻袭来,已经卷到一半的被子从手中脱出,眼睫渐渐耷下,身子不可控的往后倾。
神思还未全部消失之际,慕昭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托住后背,把她慢慢放回床上。
“天色已晚,莫要再折腾。”
隐约听到江不渡的声音,慕昭气的心口疼,但也无计可施,只能任由睡意把神思全部侵占。
把慕昭变成沉睡的暖手炉,江不渡侧过身,微微靠近她,下颌枕在她颈窝,胸膛顺着她的手臂贴的严丝合缝,双手无比自然的搭在她腰间。
从未感觉到如此汹涌的暖意袭来,江不渡喟叹了一声,忍不住在她颈窝蹭了蹭,女子沐浴过后未散的馨香依旧绕在鼻间,甚至有了体温的加持,闻之令人倍感舒心。
——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透过窗子徐徐洒进来。
自从被生下来那天起到如今,江不渡睡了第一个身心皆舒的觉。
似是贪恋这种睡意,就算醒了也并没有睁开眼的意思,手下拢了拢慕昭的腰,把她整个嵌进怀中,刚要再睡一会儿,胸口猛地一痛。
他微微掀开眼帘,睡眼惺忪的眸子下耷,胸前正搭着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慕昭发觉自己能动之后还没来得及逃离下床,又被他一手捞进怀里,瞬间怒气填胸,想也不想抬手掐他。
“江不渡,男女授受不亲,你却施法强制让我与你共处一夜……”说着,手下拧的越发狠戾,“怎么着,是想去慕府求亲?”
经过一夜,两人落在枕头上的长发早已纠缠不清,江不渡甚至能感觉到她动作间,她的发丝慢慢从他发中抽离。
这种滋味很是奇妙,既令他感到不快,却又意犹未尽。
按下心中波澜,侧枕在床边,胸前一丝不苟的衣领稍显凌乱,发丝随意铺散在侧,眉眼间全是刚睡醒的慵懒,感受着胸前一下比一下更重的拧痛,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与你求亲?”
慕昭拨开腰间的大手,他的体温早已被她捂热,一点冰凉之感也无,甚至还有几分炽热。
“慕府就我一个待嫁小姐。”她不想再与他躺在床上,连鞋也顾不得穿,直接起身离开,“你若愿意求娶我兄长,我也无异议。”
怀中再无暖手炉,江不渡百无聊赖的平躺在床上,合眸假寐,“魔族怎会与人族通婚,你莫要白日做梦。”
慕昭自然知道他对她毫无男女之情,才会用求娶的事情堵他,但是听到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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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浮光的处境,一时气上加气,便开口阴阳,“谁人不知魔族以血脉论贵贱,人魔后裔又称为混血杂裔,在魔族备受欺辱,略有姿色发卖青楼的更是数不胜数,有此等前车之鉴,谁会想不开喜欢魔族。”
听着她话里话外为人鸣不平的姿态,江不渡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已无睡意,“那日楚香阁一见,那人看来是把你的魂勾走了。”
闻言,慕昭回身,目光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你也并非纯魔血脉,而是雪族与魔族结合的后裔,理论来说你也是混血,而且以你的姿色,你应该比扶光更应该出现在楚香阁。”
听着她近乎以下犯上的言论,江不渡双眸微眯,顷刻间便瞬移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下颌,“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好到她以为他是个平易近人的魔修?
慕昭丝毫未觉得痛,只是看着他白皙的下巴迅速浮起的红晕,就能联想到他用了多大力气,十分挑衅的看着他,“是你对自己太差了。”
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对她下手。
说完,抬手勾了勾他发红的下颌,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江不渡眼睫不可控的抖了一下。
“浑身冰冷,不知疼痛的怪人。”慕昭收回手,面无表情的把手擦干净,“你如何跟扶光比?”
江不渡视线一直盯着那只方才摸过自己又被她嫌弃似的擦干净的手,眸光前所未有的黯淡,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半晌过后,慕昭下颌突然一轻,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再抬眼房间已无他的身影。
慕昭看了眼凌乱的床铺,和江不渡同床共枕的画面一拥而上,她晃了晃脑袋,眼不见心不烦,转身离开。
这天一直到晚上,也没见江不渡的影子,倒是鸣鸾来了一趟,拎了许多吃食、脂粉还有首饰给她,真心程度令她不禁恍惚,那日花茶一事或许就是个误会。
尽管江不渡被她气的一天没露面,慕昭也没丝毫愧疚之心,毕竟是他先开始的,不过气虽气,但已经答应的承诺依旧要继续履行。
经过一天的走访,大概已经摸清魔都孕妇的数量,剩下就是如何让她们毫无防备,心甘情愿的住到南街宅子里。
慕昭想了半天,这件事不管怎么实行都绕不开江不渡。
罢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什么时候他愿意露面了,什么时候再开始。
如此想着,日子便过去了两天。
慕昭正在院子里检查京元刚托人送过来的圆几箱,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她偏眸看了一眼淡淡收回,关上一个圆几箱,走向另一个,语气调侃,“江公子愿意回来了?”
江不渡走到桥上,看着一身碧衣罗裙与院中景色融为一体的女子,神情淡漠,“你答应我的事还未完成。”
检查完最后一个圆几箱,慕昭抬手把箱子合上,拍了拍手,回身望向他。
几日不见,竟然清瘦了一些,病态美人的气质愈加甚嚣尘上,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
“聚集孕妇的事,我已想好法子,至于如何实施……”她直直看向他,眉梢扬起,“就靠你了。”
江不渡眉头皱起。
23. 不看了,回家
转天一早,魔都街市。
慕昭站在摊位前,摆好精心制作的招牌,示意江不渡坐好,见他冷着个脸,刚要出声嘱咐又立刻收声,顾忌来往人群,俯身靠近与他耳语,“面对顾客,态度要好,不然怎么把她们骗到家里,听到了没?”
江不渡冷冷睨她一眼。
两人刚开摊,便有几人驻足,见状,慕昭再没工夫与他说话,直起身子微笑相迎。
一个男子指着他们的招牌,有些犹疑,“你们算得准吗?”
“这位公子,我们与算命不同,是以把脉诊断的方式来确认您妻子腹中胎儿是否为混世魔王所用。”慕昭侧身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江不渡,“这位便是坐诊大夫,不仅能通晓胎儿性向,亦能断其康健,如若心怀疑虑,大可把您夫人请来,不准不要钱。”
那人扫了眼江不渡,见他须发皆白一副经验老到的模样,心中微动,“你们这诊金是多少?”
慕昭立刻把桌上另一个牌子立起来,“魔族怀胎十二月,月份越大诊断越轻松,所以怀胎一月收十二魔石以此类推直到怀胎十二月收一魔石。”
听到这个定价,一直在旁边凑热闹的妇人扶着肚子走上前,“我已临近生产期,不知还能不能诊断?”
慕昭笑容可亲,“当然可以。”绕过桌子扶着她去到江不渡对面坐下,“这位是江大夫,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他说。”
妇人颔首,把手放到脉枕上。
慕昭给他使了个眼色,江不渡看也不看她,神色冷淡的抬手把脉。
摊前停步的人都在观望,周围反倒无人说话,很是清净。
江不渡把了会儿脉,缓缓收回手,慕昭正好站在他身侧,一边用她的裙摆擦手,一边说,“此胎月份虽大,但不稳。”
听到他说的,妇人立刻没心情顾及他嫌弃的擦手行为,像是被说中一般一个劲的点头,“大夫,我这几日身子越来越不舒服,有时腹中还会感觉到阵痛,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你说该不会是那……”
她不敢再往下说。
慕昭一把把裙摆从江不渡手中抽出,神情舒缓的安抚她,“您不必忧心,江大夫便是来帮您处理此事的。”
江不渡收回手,淡淡而言,“腹中胎儿有早夭之相。”
闻言,不仅妇人心头一震,就连慕昭都惊讶了一下,小声询问,“你说的是真的?”
“不仅是胎儿,还有她。”江不渡抬眸打量了一下妇人的身量,“孕者身子瘦弱,腹中胎儿却八斤有余,生产之日便是一尸两命之期。”
慕昭还在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骗妇人进南街宅子的时候,那妇人已经惊慌失措,坐也坐不住,伏案恳求江不渡,“大夫,我求求你了大夫,你救救我和孩子吧!”
江不渡并未理睬,慕昭赶紧把她扶起来,“您别担心,江大夫就住在南街,您若有什么问题可以过去找我们。”
“好好好。”妇人泣涕涟涟,“江大夫的医馆几时开门?”
“十二个时辰不歇业,您大可放心,我们随时接待。”
妇人被她搀扶着走出摊位,“我现在就回去与夫君说,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慕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一定会的。”
刚送走这位妇人,一回身,已经有人坐在江不渡对面等着把脉,慕昭眉梢微挑,快步走过去。
“大夫,我家娘子腹中可怀的是男孩?”
江不渡把完脉象收回手,却未看到慕昭站在身边,眉头稍皱。
男子见他这个表情顿时有些紧张,“大夫,难不成怀的是女孩?”
“五斤六两,男婴。”他简洁的回答了一句。
闻言,男子顿时喜上眉梢,低头看向自己的娘子,“娘子你听见了吗,我们家有后了!”
“不过,”江不渡再次补充,“是个痴儿。”
慕昭刚走到这,听到他云淡风轻的这两个字,下意识顿住脚,他这医术都快要赶上医院的影像科了。
此话一出口,男子笑意僵在脸上,眉眼下压,怒气渐生,指着江不渡,“你这个庸医,你到底会不会看,我娘子看遍了魔都的医馆里面的大夫都说孩子无比康健,你却说他是个痴儿,你看我不把你这个摊子拆了!”
眼见状况不对,慕昭赶紧走过去,“这位先生,你稍安勿躁。”
“他说我儿子痴傻,我能不生气,你们都是骗子!”男子说着就冲江不渡过去。
慕昭下意识把还坐在椅子上的江不渡挡在身后,抬手拦住他,“你先容我说句话,可否?”
男子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说!”
见他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慕昭松动了口气,视线从他们夫妻二人脸上划过,“你们是不是近亲?”
男子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看了眼身旁的娘子,“是,怎么了?在魔族为了维护血脉纯正近亲结婚哪里不正常吗?”
慕昭被他理直气壮的口吻震惊了几秒,稍显接受无能的咳了一声,“你们……真有夫妻相。”
这个近亲也不知道近到了哪种程度,两人的相貌肉眼可见的相似,不生出残疾儿童才不科学。
她还在想这事怎么解决,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不看了,回家。”
江不渡拽着她,起身离开。
“怎么就不看了,我的钱还没赚……”慕昭被他拽着往外走,挣扎之际差点把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猛地收住后立刻改口,“你还没看几个病人呢,现在就收工那什么时候能看完?”
“我累了。”
江不渡头也不回,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还站在摊位前的人看着他们就这么离开,异常惊讶。
“他们这是收摊了?”
“不知道,看样子是那个大夫被那个男的惹生气了,不想看了。”
“那怎么能行,我弟刚才才回家要把弟妹接过来呢。”
“谁说不是,头一次见光把脉就能把孩子几斤几两把出来的,就算不是神医我也得叫上我那口子去凑凑热闹。”
“刚才那个姑娘不是说了,那个大夫就住在南街,一会儿过去看看。”
慕昭一路被江不渡拽着回宅院,进门之后眼见着他从耄耋老人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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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貌,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十分不解的看向他,“怎么在我看来,你好像对收拾旧族也不是这么迫切?”
不然怎么不是无缘无故失踪,就是消极怠工,搞得这件事她都比他上心。
江不渡在她对面坐下,沉吟半刻,突然启唇,“近亲便可生出痴儿?”
慕昭见他竟然对这种事好奇,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懒懒,“虽然没有如你所说的这般笃定,但也有极高的可能会生出智力障碍,也就是你口中的痴儿。”
话落,空气短暂安静了几秒,对面隐隐传出江不渡的笑声。
“江劝……”他眉开眼笑,语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果真是个痴儿。”
慕昭刚抿了一口茶水,听到陌生的名字,十分好奇,“江劝是谁?”
江不渡心情很好,抬眸扫了她一眼,回答她,“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而他的母亲,是魔尊的亲妹妹,为了维护始祖源脉而诞生的兄妹之子。
慕昭对后宅之事不是很感兴趣,知晓江劝是何身份便没再问,一杯茶水下肚,刚歇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几道敲门声。
她以为是圆几箱到了,立刻起身去迎,脚步轻快的走到门口,刚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几对夫妻,一时愣住。
“姑娘,我们来找江大夫。”
闻言,慕昭立刻反应过来,把门敞开,“各位先进来,江大夫现在正在歇息,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叫他。”
把几位夫妻引进门,立刻折返回房间,却没在正厅看见他,“江不渡?”
叫了他一声没有回应,便绕过屏风往床榻的方向走,果不其然,江不渡正躺在双上闭眸睡觉,她快步走过去,俯身拍了拍他,“别睡了先起来,有孕妇上门了!”
手掌拍到他肩头刚要离开,手腕蓦地一紧,猛地扯着她往前倒,慕昭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压在江不渡身上,“你……做什么?”
她挣了挣握在手腕上的手,又惊又疑。
江不渡对她一直挣扎的行为很是不满,另一只手直接搂上她的腰,往怀中一带,紧紧箍住,闭眸轻言,“你吵到我睡觉了。”
慕昭挣扎半天无果,背后的长发慢慢垂到胸前,顺着他的肩头滑落在床榻上,如丝绸一般垂顺,江不渡微微侧头,熟悉的馨香再次涌入鼻间,仿若安神香一般令人身心具欢。
不过怀中的人不会这么安静的任由他抱着,胸口被拧的已经隐隐作痛,身上传来女子气恼的声音,“你到底要做什么,占我便宜吗?”
江不渡掀开眸子,低头看她,“什么是占便宜?”
慕昭从他胸前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你不要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女子说话时下巴抵在胸口,隔着衣料的轻蹭感十分明显,像数百只蚂蚁奔走打圈,痒意难忍,他抬手勾起她下颌,胸口的酥麻感随之消失,微微松了口气。
“江不渡,”慕昭被他把玩一般抬起下巴,恨得牙根痒痒,“你是忘了我还有契约吗?”
这般羞辱玩弄她,等会她就去厨房给自己扎刀子。
24. 你等着!
两人太过靠近,江不渡抬眸便陷进她澄澈的眸子中,里面此刻正清晰的映着他的模样。
他看了几秒,蓦地移开视线,手下顺势一松,起身离开。
慕昭没想到他会突然抽身,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摔进床里,脸埋在被子中。
几秒过后,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你等着。”
她慕昭的字典里就没有吃亏这两个字。
“恭候。”江不渡站在床下背对着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潇洒离开。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慕昭猛地从床上下来,直奔厨房。
江不渡去到待客室。
在此之前慕昭就已经准备好接待妇人的房间,所以不用过问,走到门前,轻叩几声,推门而进。
原本正在聊天的几对夫妻看到他,纷纷安静。
“这位公子……”男子看着他仙姿玉貌的长相,一时狐疑,“我们找的是江大夫,你是……”
江不渡淡淡扫他一眼,“把不把脉?”
听他如此不客气,男子刚要上前理论,立刻被旁边坐着的娘子拦住,“估计是江大夫的徒弟,先让他看看也无妨。”
“娘子你……”
妇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我妹妹还待字闺中,我看这个就不错。”
男子瞬间福至心灵,笑了一声,“这位公子想必是江大夫的徒弟吧,方才那位慕姑娘说江大夫在歇息,你来也无妨。”
江不渡坐到椅子上,扫了眼桌上的脉枕,言语简短,“手。”
妇人闻言,立刻把手递上,江不渡刚要敛袖诊脉,手腕内侧忽然一痛,见他冷不丁顿住,男子好奇道:“小大夫,怎么了?”
“无事。”江不渡曲指搭上妇人的手腕。
妇人神情有些紧张,不自觉盯着江不渡把脉的手,皮肤白皙,骨节修长,倒是生了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手。
也不知会不会干农活。
她微微歪头,想借着露出的半截手腕,往里看看,却看到白衣袖口有些许血渍出现,神色一惊,“小大夫,你的手腕流血了……”
江不渡云淡风轻,“无妨,娘子闺房之中的趣味。”
“什么?”妇人一时没忍住,“你成亲了?”
“带你们进来的那位慕姑娘便是我的娘子。”他收回把脉的手,双指隔着衣袖抚上伤口,魔息顺势探进伤口,渐渐止住外流的血液。
妇人失望了一下,又想到慕昭钟灵毓秀的长相,忍不住慨叹,“没想到那乖巧的姑娘竟然还如此……”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到了也只叹了句,“人不可貌相啊。”
慕昭不知道江不渡在抹黑她的形象,正在厨房犹豫下一道伤口要用什么样的刀划。
厨房的刀很是齐全,各种样式的都有。
她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拔出一把菜刀,既然选不出来,那就每把都来上一道,江不渡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两个时辰后,江不渡诊完所有孕妇,捂着右手袖口,面无表情的大步离开,直奔房间。
“慕昭。”
听到门口传来他风雨欲来的声音,慕昭早有准备,立刻拎起菜刀架在脖子上,见他推门而入,登时威胁道:“你别过来。”
江不渡看着她的架势,笑了一声,不顾她的威胁,继续往前,“你以为你可以杀死我?”
见他步步逼近,慕昭把菜刀往脖子上靠了靠,刀刃锋利,才靠近江不渡的脖颈就已经殷出血痕,这倒叫她有些不敢往下进行。
毕竟脖颈之下是大动脉,万一失手,江不渡就要血溅当场。
如此血腥的场面,她并不想看见。
思量半刻,果断把菜刀往上移了几寸,落到脸颊上,“你再不停下,我就划你脸了,你知道你与你母亲最像的地方是哪里吗?”菜刀闪过的银光在她脸上一闪而逝,眸色笃定,“就是这张脸,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如若黄泉之下知晓你如此不爱惜这张脸,她会作何想法?”
江不渡看她如此忖度清霜,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母亲很喜欢我吗?若是可以,我这张脸,她是最乐得刮花的。”
她最见不得他明明长着与她相似的脸,却有魔尊一般的心。
本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不成想杀手锏竟然用错地方,慕昭举着菜刀一时有些尴尬,“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江不渡看了她一眼,抬手掀开右手的衣袖,露出手臂一道道划痕,“来找你上药。”
“上药……”慕昭看向体无完肤的手臂,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信,“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算账。”江不渡觉得她现在示弱的神情,无比虚伪,明明不久之前用刀划他的时候毫不留情,现在装什么无辜,“然后再等你用刀划我吗?”
听着他如此阴阳怪气,慕昭把菜刀从脸上拿开,直指向他,“分明是你几次三番对我动手动脚,我忍无可忍才做出反抗,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成我刁蛮无理了?”
江不渡挑眉,“我有说你刁蛮无理?”
“你就是这个意思。”慕昭把菜刀放到桌上,立刻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床榻走,“话不投机半句多。”
跟这个人根本没办法相处。
江不渡见她气呼呼的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今日孕妇已全数留在宅中,明日还会有。”
慕昭脚下立刻停住,回身看他,下意识确认道:“你都留下了?”
江不渡应了一声,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慕昭很好奇他用什么说辞把她们都留下的,但考虑到刚吵完架就这么贴上去反而显得自己方才是错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下心中疑惑,上床睡觉。
虽然人躺在床上,但脑子却不清闲。
今日京元的圆几箱并未送到,也不知他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只要再送来三个木箱就可以把剩下的窃语果全部装好,之后便可启程回青运城。
如此想着,她微微睁开眼,见江不渡仍坐在桌前喝茶,又把眼睛闭上。
出了魔都,应该就可以摆脱他了,真是好事一桩。
——
一夜平安,直至日光透过窗户洒进,慕昭才缓缓睁开眼,有了昨夜的阴影,下意识看向身侧,见旁边的床榻空无一人也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才松了口气,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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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下床。
奈何刚走出没几步,抬眼就见江不渡一动不动的坐在梳妆台前,一双黑眸直直盯着镜子,仿佛要看进去一般。
慕昭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未走到他身边,江不渡已经透过镜子看到她,“鬼鬼祟祟要做什么?”
听到他这么说,慕昭立刻转了个方向,小声嘟囔一句,“没意思。”
本来还想吓他一下。
江不渡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打量了一会儿,“这些东西都是何人送你的?”
慕昭正站在桌前端着茶杯喝水,润了润嗓子,“就是这间宅子的主人。”
“你可用过?”
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慕昭绕过屏风出去洗漱,顺口回道:“没有,我娘给我的还没用完呢。”
临走前的行李都是她娘吩咐下人准备的,衣食住行样样妥帖,就连胭脂水粉都一样不缺,她现在还未用完,怎会去拆其他的。
听到她说的,江不渡不急不缓的把桌上的胭脂粉匣全都装进袖子里。
上午日头渐盛,林林总总已经接待了五六位孕妇,慕昭有些疲累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坐在侧边的江不渡,“这些孕妇的吃喝用度可都要你出。”
江不渡呷了口茶,“诊金你还没赚够?”
“那是我应得的。”慕昭侧脸枕在手臂上,双眸微闭,挤出的脸颊肉使得口齿变得吴侬软语,懒洋洋的说:“我就算你一百魔石,要是现在拿不出就打欠条。”
听她狮子开口的要价,江不渡轻笑一声,放下茶杯侧头看她,“你……”
话未说完,下意识收声。
慕昭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如瀑的长发搭在肩头,青色发带夹在其中随风微动,时不时缠上她粉白的指尖,而她似有所觉,卷翘的睫毛翕动了几下,抬指把发带拨开,继续安静的歪在臂弯中。
此时略带刺眼的阳光落到她身上都变成了柔和的光晕,如备受日光宠爱的神女一般,岁月静好。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脑中浮现出她今日一直忙进忙出的身影,江不渡没再说话,缓缓收回视线。
房间并未关门,外面的清风随堂穿过,青色发带再次飘起,不期然擦过他肩头的白色发带,几经牵缠。
江不渡偏眸扫了一眼,并未理会,抬手敛袖在桌上变出一套笔墨,复而提笔在纸上写欠条。
下午又接待了十几位,慕昭端着之前调查的花名册,站在诊室门外提笔划掉一个名字,又统计了一下还没到的人数,回身走进诊室,直奔坐在桌前的江不渡。
见他还在帮人诊脉,下意识站到一边静等。
江不渡收回手,坐在对面的孕妇迫不及待,“小大夫,我是听我同乡说的,说你医术了得特意过来的,怎么样?我的孩子还健康吗?”
“先等等。”他拿起手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慕昭。”
慕昭应了一声,“有事?”
江不渡不答反问,“你有事?”
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回来,慕昭晃了晃手里的花名册,“有啊,等你接诊完再说。”
“过来。”江不渡抬眸示意她,“说事。”
25. 你很讨厌我?
坐在一边的妇人十分有颜色,立刻起身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小两口忙一天了,说会儿话也无妨,我先去找我同乡,一会再来。”
慕昭看着她腿脚利索的背影,一头黑线。
江不渡懒散的倚在椅子上,略带催促,“还不说?”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一本册子落到他桌前。
慕昭倚在桌边,示意他打开,“里面是我之前收集的魔都孕妇信息,划掉的是已经来过的,但是还有一人没来过。”
江不渡接过册子,刚要打开,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一只携着暖香的纤手出现在视线内,手指灵活的替他翻过书页。
没一会儿,莹润的指尖点了点书面,斜上方传来她认真的声音。
“从其他孕妇口中得知,这个翠珠不是魔族本地人,而是一个凡人,想来是外嫁到此地,而且家庭情况不太好,八成是不会自动投门。”
说完,慕昭把手从书中移开,抵在桌上,询问他,“依你之见,这个还需要找过来吗?”
江不渡微微抬头。
她单手抵在桌上,长发尽数落到颈侧,阵阵幽香袭入鼻间,浅浅含笑的眸子此刻格外正经,鼻子小巧精致,唇色是天然的嫣红,合唇之时唇角微扬,长得就是一副天然可亲的笑模样。
纵是如此,他也鲜少见她干净纯粹的对他笑过。
不知为何突然问了一句,“你很讨厌我?”
“什么?”慕昭眉头稍皱,指尖叩了叩桌子,“我跟你说正经事,你在想什么呢?”
至于讨不讨厌,她表达的还不明显吗?
江不渡一下回神,狼狈而不自知的匆匆垂下眸,看了眼花名册上画圈的名字,简短道:“需要。”
“那就明天去一趟。”慕昭收回花名册,起身要走的时候猛地想起什么,立刻回身,“京元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你能帮我看看他那出了什么问题吗?”
“要我帮忙可以。”江不渡手指轻叩着旁边冒着热气的茶杯壁,缓声道:“收费。”
慕昭闻言,接受良好,立刻从袖口抽出他写的欠条,“一百魔石不用你还了。”
“我不要这种东西。”
江不渡见她要把欠条放到桌上,立刻抬指,魔息顺势而出绕着欠条放回她手中。
“那你要什么?”慕昭看着又落回手中的欠条,有些狐疑。
江不渡目光落到她脸上,看了半晌,又缓缓移到她胸前的长发,“剪一段头发给我。”
慕昭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很苛刻的要求,很是诧异,“就这?”
“不然?”江不渡挑眉,“让你暖床?”
慕昭白了他一眼,随手撩起胸前的长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匕首给我。”
江不渡看她如此痛快,未发一语,从袖中拿出匕首递给她。
咔嚓,手起刀落,一截几寸长的黑发被割断。
慕昭把头发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东西都收了,记得帮我查。”
说完,转身要走。
江不渡嘴角微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这么放心把它给我,就不怕我拿它做什么?”
慕昭已经走到门口,听到他说的,回头看他,“就算我不给,以你的身手自会用其他方式从我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既然如此还不如利益交换于我有利,至于你拿它做什么……”
她扫了眼桌上的黑发,“一截断发能做什么。”说完,拎起裙摆迈过门槛,声音渐远,“还有,我娘要知道一截断发就能获得一个消息,只会夸奖我这笔买卖做的值。”
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江不渡视线收回,落到桌上的黑发上,一截断发落到凡人手中自是不会有什么用处,可他是魔。
没一会儿,桌上的断发忽然飘起,轻轻落到他左手,手心的魔气渐渐析出,像蛇一般缠绕在断发上,不一会儿,一截携着冷气的黑发叠了进去,魔气慢慢将两簇发丝吞噬。
随着两簇发丝越捆越紧,江不渡额间析出薄汗,微闭的眼睫止不住的颤动,一道薄红渐渐浮上眼尾,身侧的右手紧紧扒着扶手,用力到骨节泛白青筋凸显。
半晌之后,魔息逐渐消散,两簇断发已融合成一簇。
江不渡呼吸微蹙,慢慢睁开眼睛,眸色瞳孔此刻水光潋滟,如玉石一般蕴着光华。
他看着手中的断发,眉眼微弯。
便是这一点温暖,就足够蔓延全身,不过汲取之时身体异样的感觉令他难以言说,犹如万只蚂蚁攀爬,酥痒难耐,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甚至……生出意犹未尽之感。
慕昭并不知道他用她的头发做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出门之时,他身上的冷气稍敛。
她好奇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风光霁月的好似神仙,只不过……
“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慕昭实在忍不住问了出声,不仅如此,还垫脚想要去摸,不过胳膊才刚抬起,就被江不渡握住手腕。
“你对其他男子也是这般轻浮?”
“你可真会联想。”慕昭没好气的刺了一句,挣扎着把手抽出来,瞬间没了好奇的心思,开始问正事,“京元那里究竟怎么了?”
圆几箱已经好几日没送来了。
江不渡看了眼她,径自走出门外,“很快你就知道了。”
耳朵的红晕他是昨晚才知道的,除此之外,触之也格外温润,就好似与慕昭肌肤相贴的温度一般。
清长告诉他,这是魔修自渎后余韵未消的表征,只不过他身体毫无体温,再加上强行融物索取温度,才会如此明显。
至于何时消散,他并未言明。
对于清长另外说的情爱一事,他并未放在心上,他已活了几百年,怎会轻易在一凡人女子身上动凡心。
慕昭见他步履极快的往前走,叹了口气,小跑着追上,“你知道翠珠家在哪?”
江不渡脚下微顿,面上无波,“带路。”
慕昭睨了他一眼,把昨晚跟孕妇们打听的事同步给他,“翠珠的夫家家境贫寒,从怀孕到如今五月有余一直没去过医馆,所以诊金就不跟她收了,而且听闻她长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想把她带回宅院还不是易事。”
她正在愁着该用什么法子将人带回,就听到身边轻飘飘的男声,“很麻烦吗,打晕带回来很简单。”
慕昭:“……”
“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孕妇?”她不敢置信。
江不渡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热的耳垂,偏眸看向她,“我向来一视同仁,也包括你。”
“倒不必单独强调。”慕昭勉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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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翠珠家在城外,需穿过魔市,路过鸣鸾茶铺之时,突然出来一个小厮,手里拿着一封信跑到她面前,还未来得及把信件递给她,再抬眼,身前不知何时换了个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
方才发生的一切电光火石,慕昭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江不渡身后的,她下意识想走出去,又被江不渡用手臂挡住,他眉眼冷淡的看向小厮,一语不发便让小厮身心紧张。
吓得他赶紧解释,“这位公子,我是个送信的,慕小姐家里给她的信!”
江不渡问,“你认识她?”
话落,手臂感觉到一阵拍抚,侧眸就见慕昭歪头指着她自己,“是我,是我认识他。”
她刚到魔都就给慕府去了信,没想到现在回信才来到。
听到慕昭替他解释,小厮立刻点头,“慕小姐的信便是我送的。”
慕昭隔着江不渡伸过手,“你把信给我,多谢。”
小厮赶紧点头,又犹豫的看了几眼挡在身前的江不渡。
见他十分害怕江不渡,慕昭干脆从江不渡另一侧绕过,几步走到前面,从小厮手中接过信件。
江不渡静静看着她从身侧绕到身前,眉眼愈发冷峻。
接过信件,慕昭迫不及待的打开,本以为会有纸短情长的挂念,没想到偌大的一张信纸上,就只有十个字:
昭昭,我和你爹去找你了!
慕昭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发现信上依旧是这十个字,脑袋有些晕。
江不渡抬手拎起她的后衣领,就听她小声忏悔,“都怪我,怪我把魔都描绘的太好……”
她本来是想让爹娘放心,所以才说的魔都一切都很美好,但是却低估了娘的脑回路。
她从青运城来到魔都,满打满算用了半个月,而信件从家中寄往这里大概几日,以她娘的性子八成会在写信当日就整装待发。
这样算来,不出十日,他们定会到达魔都。
见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江不渡眸中闪过一丝奇怪,他并未感觉到疼痛,她到底在因何难受?
几分钟后,慕昭深呼了一口气,老实收好信件,继续往前走,但还没走出一步,又被后衣领的力道拽了回去。
这时她才发现江不渡在拎着衣领,想也不想反手打过去,“放开。”
江不渡一下松开,手背到身后,缓缓握紧,她脖颈的温度连带轻拍的力道,都灼的手指发麻。
慕昭整理了一下被他拽乱的衣领,想到爹娘不日便会到达魔都,立刻提醒他,“你这几天尽快寻找落脚之处,南街那套宅院你住不了几天了。”
“为何?”
“因为我爹娘要来看我。”慕昭抬脚继续往前走,“所以你要尽快离开,不然到时候别怪我把你撵出去。”
听她这般大的口气,江不渡嗤笑一声,“你能奈我何?”
“我一介凡人当然不能对你做什么,但是……”慕昭回身看向他,眼底溜过一抹狡黠,“那些孕妇的去留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听她拿那些孕妇威胁她,江不渡只觉听到了无比可笑的笑话,“你以为我会在乎她们的生死?”
就算她们全部一尸两命,也与他无关。
慕昭却以为他只是不想被她拿捏才说出的气话,并未当真。
26. 莫要动她的心思,不然…… 它就是你的……
翠珠所在的村庄名为倦孃村,地处偏远,走了一个时辰之久,村石牌匾才堪堪看到。
慕昭才呼出口气,“走了这么久,总算到了。”
两人停在村口,时不时有衣着质朴的村民路过,大多以谨慎又新奇的目光看向他们,但也有几道略带热切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打量慕昭。
江不渡淡淡扫过他们,抬手拎起在原地扶膝喘息的慕昭,“歇够了没。”
突然被无情的拽着胳膊往前走,慕昭生无可恋,“我走的腿都快酸死了……”
“我知道。”江不渡依旧没有放慢速度。
托她的福,他现在脚底很痛。
两人没走一会儿,突然有一个拎着菜篮子的老婆婆迎面而来,笑眼咪咪的看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慕昭身上,热情道:“瞧小姑娘长得多鲜亮,今年多大了,家在何处?”
出门在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自来熟的,慕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奶奶,你可知翠珠家住在哪里?”
翠珠很少出门,也就只有买菜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街市,纵是把宅院里的孕妇问了个遍,也没人知道她家住哪里,只知道她住在倦孃村。
“你找翠珠啊?”老婆婆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句,“你是她的亲戚?”
“不是的。”
慕昭并未多说,只是问什么答什么,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老婆婆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听到她说不是,笑的连眼角的皱纹都深了许多。
“不是啊,那你找她有什么事啊?”
这次还没等慕昭回答,江不渡倒是不耐烦的出口,“你问这么多作甚,知与不知就这般难回答?”
听到他开口,老婆婆稍微往后趔趄了一下,抬起已经耷拉的眼皮看了他一眼,而后垂眸回避,直接告诉,“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岔路左手边的铁门便是翠珠家。”
铁门……
在遍地几乎都是木门的时代,怎么会有铁门出现?
慕昭还在皱眉不解,江不渡却早早擦身而过,步履闲适的往前走,她刚想抬步追上,老婆婆却又笑眯眯的挡在身前。
“小姑娘,我都把翠珠家告诉你了,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岁几何,家住何处?”
“你问这些作甚?”
“自然是想与你说亲啊。”老婆婆回答的很亲切。
“不用了。”眼看江不渡越走越远,丝毫没有等她的意识,慕昭狠狠掐了一下手腕,随口敷衍老婆婆,“家中已有定亲之人,不劳您费心。”
手腕突然传来熟悉的拧痛,江不渡脚下一顿,微微回身,就见慕昭脚步匆忙的绕过老婆婆,步伐快速的向他跑过来。
慕昭跑到离他几步远的时候微微停下,心中有些被队友扔下的憋闷,“你怎么不等我?”
见她追上,江不渡回身继续往前走,“你又不是没腿。”
听到他云淡风轻的话语,慕昭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至极,心中憋闷,却也无处发泄,无奈的跟着往里走。
方才的老婆婆还站在那里,回过身静静看着他们。
倦孃村的房屋多带院落,青天白日大门紧闭,行人稀少,给人一种荒凉之感。
一炷香后,两人停在翠珠家的大铁门前。
江不渡示意她去敲门。
方才抛下她自己走的疙瘩,慕昭还未放下,当然不会配合他,双手环胸站在原地,“你怎么不去?”
“一群凡魔杂裔,怎配我出手。”
凡魔……
慕昭偏头看向他,出言讥讽,“看不出来你一个串儿,阶级固化也如此严重。”
串儿?
江不渡眉梢微蹙,此言何意?
慕昭见他听不懂,嘴角难压笑意,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敲门。
铁质大门,几乎不用怎么用力就能敲出异常响亮的声音,甚至回音悠长。
敲完之后,慕昭默默堵住耳朵。
翠珠家的这个大铁门,真的不会遭到村邻的投诉吗?
刚敲了没一会儿,大门咣啷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面色黝黑,皮肤粗糙的男人探出头,看到两个陌生人站在门口,顿时警惕,“你们是什么人,敲我家门作甚?”
慕昭微微颔首,礼貌道:“请问翠珠在家吗?”
听到翠珠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男人犀利的眼神看向她,“你找我娘子有事?”
“听闻翠珠姐姐已怀有五月身孕,”慕昭从袖中掏出几个魔石,递到他手中,“道贺有些晚,还请见谅。”
看到手里紫晶晶的魔石,男人一下变了神情,敞开大门迎接,一边把魔石塞进口袋,一边笑着道:“来就来,还带什么钱,你看你见外了不是。”
慕昭看着他一个劲塞钱的动作,笑容有些难耐,“我们能去看看翠珠姐姐吗?对了……”她一把把站在一边的江不渡拉过来,“这位是魔市有名的医师,听闻翠珠姐姐自怀孕以来并未去医馆查胎,所以特意寻来给翠珠姐姐安胎的。”
听到江不渡医师的身份,男人抬眼打量他,“要钱吗?”
“不用。”慕昭立刻接道:“不用出诊金。”
男子点了点头,但还是挡在门口,没有想让两人进去的意思。
就在两相僵持的时候,一道苍老温和却又暗含不容置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权值,让他们进去。”
慕昭闻声,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
方才路上遇见的那个老婆婆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见慕昭回身看她,对她眯眼一笑,“小姑娘,这是我侄儿。”
“真巧啊。”慕昭敷衍一笑,双手下意识扒上江不渡的衣袖,小声耳语,“我总觉得这个老婆婆看我像看一个商品一样。”
只是被她看着,就浑身不得劲。
江不渡垂眸看了她一眼,随手把腰间的玉坠扯下扔给她,“戴着。”
手中冷不丁被塞进一个触感冰凉的透白圆玉环,慕昭拿着它看了一会儿,好奇道:“这玉佩有什么用?”
“防止你被卖。”江不渡声音依旧吊儿郎当。
“你才被卖。”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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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了一嘴,但还是老实的把玉坠挂到腰间,虽然不知它有何用处,但江不渡性子再恶劣,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窝里斗。
权值听到老婆婆的话,顿时不再犹豫,立刻让出进路,“两位请。”
不管为何突然同意让他们进来,慕昭也不想深思,只想立刻找到翠珠,让江不渡把人打晕带回去,她对这个村子的感觉实在不好,一点也不想久留。
跟着权值的脚步进去,才发现门口的铁门已经算是非常微不足道,整个院子都用铁丝围住,上面还有不规则的凸起刺,就像是在防着有人进来一般。
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竟然还有这么下血本的防盗装置。
慕昭一边打量一边跟着权值,不一会儿,权值在一个门前停下,从口袋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锁链叮呤咣啷的声响唤回神思,就见权值打开锁抽出锁链,抬手推开门,“进去吧。”
明明是白天,可推开门的瞬间屋内一片昏暗,随着阳光洒进,简陋的房间才逐渐显现眼前。
慕昭有些惊讶,“翠珠……就住在这里?”
或于是她的表情太过不加掩饰,权值才解释了一句,“翠珠怀孕了不方便走动,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为了保护她才让她住这的。”
保护……
慕昭一言难尽,提起裙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随着视野逐渐拓宽,屋内的样子彻底显露。
地上潮湿析水,木头的桌子上霉斑点点,角落之处白霜可见,环顾四周,皆是石墙,并无窗户,如此暗无天日又无比潮湿的房间,竟然让孕妇居住。
还想往房间深处走,手臂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擒住,老婆婆缓缓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小姑娘,让权值带着大夫进去给翠珠看看就行了,你出来陪我聊聊天。”
慕昭立刻把她的手拂下,默默往旁边撤了一步,“他们两个男人多有不便,我进去正好帮帮忙,等出来再和您聊天。”
说着,不等老婆婆反应,转身往前走。
江不渡漫步跟在慕昭身后,路过老婆婆身侧时,幽幽出声,“你一个凡魔杂裔,莫要动她的心思,不然……”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老婆婆手中的拐杖突然断裂,她手中一下失去重心,身子不可控的往前踉跄了几步。
“它就是你的下场。”
听着他无比淡漠的声音,老婆婆惊魂未定,除了拐杖断裂,更多的是对身份暴露的惊恐。
她一直是村子里魔族血脉最高贵之人,自认看遍所有人的魔阶,所以慕昭一出现,便看出她凡人的身份,却忽略了她身边之人的魔阶。
方才在村口遇见之时太过轻敌,此人既然能看出她的身份,魔阶定在她之上。
慕昭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踏进翠珠的卧房,视觉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卧榻之上躺着一个满头脏物,长发如鸡窝般的人,她静静的盖着一张沁满食渍汤水,脏的发黄的被子,上面堆叠着层层叠叠的水渍,如千张地图错叠一般。
如果不是微微隆起的肚子,其实已经男女难辨。
27. 翠珠
慕昭抬手抵住鼻间,一股泔水味隐约飘散在屋内,刚想开口询问这味道出自哪里,就见权值绕过她走到墙角拎起一个桶。
他拎起来之后,里面的水所有波动,像是激活了一般,刺鼻的臭味瞬间充斥满屋。
慕昭本以为他会把泔水桶拎出去,却没想到他只是拎到床边,随意的用脚把它推到床下,似是看不见就闻不到一样。
江不渡刚进门,看到屋内的景象,眉心皱起。
慕昭怕他不想进,立刻拉住他的袖子,“床上那个大概就是翠珠,我们快过去看看。”
权值处理好泔水,走到床边把翠珠扶起来,“娘子,我找来大夫给你看看胎象,先别睡了。”
江不渡瞥了她一眼,被她拉着往里走。
走到床边,看清翠珠的样子,慕昭心头一哽,再也忍不住,问向权值,“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娘子的?”
打结的长发,脏污的脸,冻疮的双手,就连翠珠的长相都很难看清。
对此,权值并无过多解释,只是格外冷漠的说了句,“她不听话。”
“你……”慕昭很生气,但却生生忍下,一把扯过江不渡,“快给她把把脉。”
她现在觉得翠珠连自己的生命都快受到威胁,更何况腹中胎儿。
江不渡熟练的想从袖中拿出手帕,却摸了个空,想到宅院内迎风挂着的十几条手帕,才想起来手帕都已洗过,手中已无多余。
他从袖中收回手,面色无虞的扯过慕昭的袖子。
感觉到衣袖扯动,慕昭抬眼便见自己淡粉的衣袖搭在了翠珠露出的手腕上,一纱之隔,江不渡纤细白皙的手指与翠珠枯黄粗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慕昭抬眸看了眼依旧闭眼沉睡的翠珠,微微叹了口气,见江不渡收回手,立刻追问,“怎么样?”
江不渡闲适的用她的衣袖擦手,淡淡而言,“状似痴傻,油尽灯枯,怀孕于她而言如食砒霜。”
“那怎么办?”慕昭已顾不得他还在擦手的行为,“五月大的胎儿还能落掉吗?”
“不行!”
江不渡还未回答,权值厉声而道:“她是我的娘子,腹中怀的也是我的孩子,你们凭什么要打掉他,从哪找来的庸医,快滚,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慕昭不理解,“是孩子重要还是你娘子重要?你刚才没听见她快要油尽灯枯,腹中胎儿现在才五个月,你难道想要她撑不到临产之日,躺在这个破床上一尸两命吗?”
“我不管!”权值直接从门后拿出一个大扫把,驱逐他们,“我只要我的孩子!你们想要打掉孩子,就是跟我作对!”
江不渡曲指微弹,扫把顿时从他手中脱落,还想直逼其眉心一击毙命,老婆婆却突然出现当和事佬,“权值,人家是来给你娘子看身体的,你这么激动不好,都出来坐到院子里好好说说,都是为了翠珠和孩子好,哪有什么讲不和的矛盾呢。”
权值对老婆婆很是尊重,立刻听话的去到院子里。
院中不知何时已布好餐桌饭食,权值扶着老婆婆坐到上位,她看向还未落座的慕昭,抬手勾了勾,“小姑娘来,坐到奶奶旁边。”
慕昭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亲近很是不解,既然躲不过那便迎上去看看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好。”
她满口答应,抬脚走过去,手中却悄无声息的紧紧攥着江不渡的衣袖。
江不渡垂眸看着袖上粉白如玉的手指,没有反抗,被动着跟她走过去,坐到她身边。
老婆婆看了眼江不渡,似有忌惮,而后看向慕昭亲切的帮她夹吃食,“我们这里也没什么招待客人的菜,只有些家常便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慕昭根本无心吃饭,“以翠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怀孕。”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怀的是我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凑什么热闹!”
“权值。”老婆婆瞥了他一眼。
权值立刻熄火,低头吃饭。
“是这样的,权值和翠珠盼这个孩子盼了很久才盼到,所以很珍视,你也看到了,翠珠就算卧病在床也要继续怀这个孩子,女人总有一颗为人母的心,母爱是从怀孕那刻起便产生的。”
老婆婆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翠珠着想,但是也要顾忌她初为人母的心情不是,奶奶知道你没生过孩子,还无法想到母爱的伟大,但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没孩子,但不妨碍我有娘。”慕昭没被她绕进去,“伟大这个东西,见仁见智,在你看来翠珠冒死生下孩子就是伟大,但在我看来就是罔顾人命。”
见说不通,老婆婆没在就此话题引申,执筷而言,“既然如此,那便等翠珠醒来再谈,先吃饭。”
慕昭看着餐桌上的餐食,丝毫没有口腹之欲,此时,江不渡缓缓开口,“她已神志不清,就算醒来也无甚大用。”
听到他说的,慕昭偏头问他,“依你之见,这个孩子能生吗?”
“问我?”江不渡挑眉。
慕昭点头。
“生出来作甚,难道要做个死了娘的孤儿?”他毫不客气,丝毫没把权值算作人。
听到“孤儿”这两个字,权值彻底坐不住,“我花全部身家买回来的娘子,我让她生孩子天经地义,什么叫死了娘就成孤儿!她就是死在屋里,也得给我把权家的种生下来!”
“权值!”老婆婆神情严峻,“你在说什么!”
慕昭双眸微睁,霎时反应过来,立刻起身,目光从两人中扫过,“你们拐卖人口?”
铁门、锁链,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翠珠逃跑设的,根本就不是防盗,至于那脏污的生活环境,八成就是翠珠反抗无效后的下场。
到底还是她想浅了,怪不得,怪不得翠珠年纪轻轻就会神志不清,怕是被折磨至此。
“不是的。”老婆婆赶忙解释,“你刚才听错了,权值说的是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不是买卖,你听错了。”
“还嘴硬呢。”慕昭心中一切都已明了,眉眼冰冷的看向老婆婆,“你在村口碰见我时问的那些问题,是在物色目标吧,你也想把我卖了,我猜得对吗?”
“不是的。”老婆婆依旧在否认,“我那是想给你做媒,你这小姑娘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
慕昭实在不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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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废话,扯了扯江不渡的衣服,无声示意他赶紧把翠珠带走。
江不渡直接闪身,消失在餐桌前。
见他突然不见,老婆婆惊讶不已,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种高阶术法,但下刻,心中又安心不少。
既然他走了,那剩下这个凡人姑娘,就好办多了。
慕昭刚想跟着去找翠珠,走了没几步,脑袋突然开始发晕,她晃了晃脑袋,发现更晕了,正在身子踉跄站不稳的时候,手臂再次被老婆婆抓住,耳边隐约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姑娘,我会把你卖到有钱人家的。”
说完,手中拐杖点地,顿时魔气绕出,几秒钟后,消散在原地。
她下的只是普通的迷药,并不会对人体产生伤害,所以慕昭根本无法把这种感觉转移给江不渡,只能自己硬生生抗下。
再次醒来,慕昭已经被装进麻袋中,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脚全被绑了起来,挣扎不开。
前方几步处,隐约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她下意识停止动作。
“虔婆,虽然你给的这个货不错,但你要的钱也太多了,五百魔石我没有,如果三百能行,这人我收了。”
“你知道我抓这个小姑娘废了多大劲吗?三百?你在村里打听打听,三百能买到这么如花似玉水灵灵的凡人姑娘吗?你看她身上穿的带的,八成是凡间高门显贵,我担了多大的风险给你把人带过来,五百都要少了。”
“你把这样的人拐进来,尾巴处理好了吗?没处理干净多少钱我都不要。”
老婆婆神色微闪,点头应道:“早就处理好了,不然也不会给你带过来。”
“行了,我也没空跟你多说,隔壁福全村的货我还得送过去呢。”那人掏出一袋子魔石,“四百五,我就这么多,行我就把人带走,不行你就卖给别人吧,我还赶着去福全村呢。”
见他这么着急,老婆婆也着急脱手,“行行行,四百五就四百五,我可给你提个醒,这个姑娘脑袋可不傻,你卖的时候卖个精明点的人家。”
“我知道了。”那人似是早就想好销路,“福全村的李家前几天刚死了媳妇,正好拿这个顶上。”
听到李家,老婆婆问了一嘴,“李家大老爷子的娘子最近还安生吗?”
“嗐,孩子都多大了,哪还闹的起来,早就为儿子认命了,这些年天天等着在鬼市的儿子回来接她呢。”
“鬼市可不是一般人能混进去的,她儿子一个杂裔还能混成什么样?”老婆婆话语刻薄,“估计早就死在魔修刀下了。”
“谁说不是呢,行了,我得赶紧去福全村了。”
两人聊散,听动静那人像是推了个车子过来,没一会儿,慕昭感觉自己被拎起来放到车上,车上很挤,下落的时候还压到了其他人。
有姑娘忍不住哭了出声,便立刻被男人训斥。
“再哭,再哭就把你杀了!”
闻言,车上只有忍哭的抽气声,不敢再有其他声音。
慕昭叹了口气,使劲用手腕磨向麻绳,粗糙的纹路贴紧皮肤,摩挲之感一定很痛。
江不渡一定能感觉到。
28. 说,她人呢?
权值院落,血气肆意。
“说,她人呢?”江不渡站在原地,浑身缠绕着黑红魔气,发间白色发带迎风飘逸,画面瑰丽而骇然。
权值看着自己被砍断的双臂就掉在眼前,血迹缓缓淌到地上,吓得胆子都破了,“我……我不知道,都是那个虔婆,是她、是她把人带走的,她就是个拐子,翠珠就是我从她那里买来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饶我一命……求你了……”
“不知道?”江不渡眼神淡淡的扫向他,说的轻快,“好啊,那就去死吧。”
他进房间搬个人的功夫,慕昭竟然就从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当他魔尊是什么?
要不是碍于慕昭这个凡人怕见血腥,他早在进来的那刻就把他们都杀了,两个杂裔都当不安生的蠢货,不配在他的地盘获取资源。
闻言,权值无比心慌,直接跪直身子,想要给他磕头,奈何双臂早已失去,埋头磕下,却无法起身。他一次一次挣扎着起身,却只换来短暂的离开地面,而后脑门则以更加用力的方式直接砸到地上。
此刻,权值只觉无助极了,眼泪夺眶而出,头磕在地上,弯折着腰低声哭诉求饶,“我求你了,大侠,放过我吧,翠珠我不要了,你想要就带走,还有孩子、孩子我也不要了,你怎么处置都可以,求你放过我吧!”
“聒噪。”
话落,院中倏地安静下来,只有血迹飞溅到铁门上发出的“滴答”声。
没一会儿,铁门全部被打开,一双黑靴沾着些许血渍走了出来。
江不渡还未想到要去何处找那虔婆,正想把全村的人都弄出来,手腕突然一痛。
他愣了一下,立刻抬起手,两只手腕外侧迅速变红。
她醒着,但是被绑了。
江不渡双眼微眯,那个虔婆怕是活够了。
几秒钟后,手腕内侧开始传来丝丝划痛,不是很痛,但足以引起红晕。
他低头看着。
手腕上的红痕出现的歪歪扭扭,但却隐有规律,片刻之后,随着红线晕染,肌肤上歪歪斜斜出现了三个字:福全村。
江不渡盯着手腕看了几秒,嘴角忽而扬起,看来这个同心契也不是全然无用处。
——
慕昭坐的车实在颠簸,加之她不知道用的力道是否足够,所以用指甲划出来的字她都不知道江不渡会不会理解,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
福全村距离倦孃村似是不远,车走了没一会儿就停下。
慕昭安静的坐在车中,突然感觉身边一空,麻袋在地上的拖拉声夹杂女孩无助的求饶声,“我求你了,我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祖母,我真的不能离开祖母,我救你放我回去吧。”
“你祖母没几天活日子了,陪她作甚。”男人把麻袋交接给另一个人,“还是陪你相公吧,今晚洞房,几月后你都做娘了,还想一个死老婆子作甚。”
闻言,还在麻袋中的女孩呜呜哭泣。
慕昭抿了抿嘴,双手小心翼翼的往上抬,尽量不碰到麻袋,指尖摸到发间的簪子,慢慢取下,之后借着麻袋透进的月光,耐着性子挑开手上的麻绳。
这麻绳像是用了好久的旧物,虽然靠人力无法挣开,但若要根根击破,并不是很难。
在男人即将把车上的麻袋送完之际,手腕上的麻绳终于被挑开,慕昭不动声色的解开脚上的麻绳,静待时机。
麻袋上的系扣在外面,她无法解开,只能等到男人把她送到李家,在想办法脱身。
车轮一点点撵过土地,坑坑洼洼的震动,使得心跳越来越快,其他女孩都已经送到买家手中,车上已然只剩慕昭一个,从最初的拥挤的状态变得更外空旷,耳边也没了她们隐忍的抽气声,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车轮向前的滚动声。
不知走了多久,车子渐渐停下。
慕昭缓缓握紧手中的簪子。
不远处传来大门打开的吱呀声,里面有人走出来,“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了?”
男人得意道:“那是当然,您要的货我向来都是加急处理的,而且这个的脸蛋和身材,那都是顶顶好的。”
李家人虽然很高兴,但也心存怀疑。“你没骗我吧?”
“这我怎么骗你,人就在麻袋里,你一打开不就知道了,我有什么好撒谎的。”
听他这么说,李家人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你赶紧把人拎进来,我验验货。”
男人应了一声,把车上最后一个麻袋拎进李家,慕昭安静的深呼了口气,手中簪子握到颤抖。
李家人刚要解开麻袋,见男人还站着不走,立刻抬手驱赶,“我娘子你看什么看,赶紧走。”
男人见他这么猴急,笑的揶揄,“李公子今晚怕是要彻夜不眠了。”
“滚滚滚。”李家人赶紧把大门关上。
慕昭每一秒都高度紧张,额头、鼻尖早已析出汗珠,却也无暇顾及。
随着大门关上,麻袋上方的系扣也开始松动,不一会儿,头顶上方的月色缓缓洒进。
慕昭抬头,刚好与李家人对视。
此男身形瘦弱,骨瘦如柴,眼窝、脸颊都有不同程度的凹陷,一副瘾君子的模样,估计身体早已被挥霍一空。
慕昭暗暗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女子双眸圆润,睫毛卷翘,一眨不眨的抬眼望着他,五官精致灿然,却又一副仙姿玉相,给人一种既可笑眼弯弯如春光明媚,又可清冷矜贵如天上仙子。
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妙人。
李家人露出非常满意的神色,舔了舔唇,双手不自觉搓起,“老拐还真是没骗我。”
“是吗?”慕昭突然开口,弯着眼睛看他,笑意融融,声音软弱无害,“我对你也很满意。”
“真的?!”
没想到她会如此乖顺,李家人像是得到宝藏一般,登时理智溃散,立刻弯腰抬手想把她抱出来,“既然你我两情相悦,那就尽快行周公之礼吧!”
哪知慕昭等的就是这一刻。
眼看着李家人越凑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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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散发的糜烂之气令人作呕,慕昭极度忍耐,悄悄立起手中发簪。
李家人仍沉浸在郎情妾意的喜悦中,蓦地颈侧猛地一痛,下意识收回要抱慕昭的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耳边就听到女子褪去无害,骤然清冷的声音。
“我很满意,很满意你骨瘦形销,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有这样……”随着说话声,李家人感觉颈侧插的东西又往深处挤了挤,恍惚间好似能听到摩擦挤压的声音,“我才能脱身啊。”
听着慕昭的话,他凹陷的眼眶中死鱼一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却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握住插在脖颈的簪子,想把它拔出来。
慕昭并未阻止他,所以随着他的动作,伤口从一个血洞渐渐拉扯成了一指宽的血道,血迹也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指腹沾到血迹,慕昭眼睫颤了一下,直接顺着李家人的动作迅速把簪子拔出,簪子刚刚拔出,一个血柱突然喷射而出,飞溅的血迹溅到脸上,带着腥臭的温热。
慕昭眼睫一抖,感觉到血在眼角缓缓下流,脚下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虽然这种画面在心中早已预演过几十遍,但还是低估了现实的震撼。
大动脉的血像喷泉一样喷散,不出半刻,院子的空中已染上一片鲜红的血雾,李家人根本捂不住脖颈的出血点,他也无法惨叫出声,只能死死盯着她。
院中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引来了其他人,慕昭必须立刻离开,奈何刚走到门口,还没拉开大门,身后已经团团围住。
“是你杀了我家幺儿!”
尽管身后追兵逼近,慕昭仍旧没有回头,双手颤抖的想要扒开门。
见她不说话,领事人抬手一挥,“把她给我杀了,给我儿偿命!”
闻言,慕昭心底一颤,立刻蹲下双手抱头。
江不渡,对不起,借你用用。
原地等着棍棒刀枪落身,但下刻,一道雪光忽然从腰间发出密不透风的将她护住,那些凡魔的攻击尽数被它抵挡。
慕昭劫后余生的喘了口气,抬眼看向被雪光隔绝在外的人,粗粗数来已有十几余人,各个凶神恶煞手拿利器,阵仗之大,怕是江不渡硬抗都够呛。
低头看向眼腰间的玉佩,指腹摩挲了一下玉面,发现上面沾了李家人的血,心头一紧,立刻用衣袖把上面的血迹擦干净,而后看向自己的手,鲜血沾满了手心,肤色难辨。
她微微抬眸,隔着一众人群,看向早已倒在血泊的人。
她杀人了……
慕昭咽了咽口水,双手扶着膝盖缓缓起身,却因心中起伏过大,脚下一软,重心不稳直接踉跄了几步,就在快要摔倒的时候,手肘猛地被人拉住。
她心中登时一紧,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就是有人破了雪光的保护,刚要抬手挣扎,却不由分说被用力扯过,直接撞进一个携着淡淡药香的怀抱,脸颊贴到清凉的胸膛上。
“福全村上百户人家。”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抖,江不渡单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要找你,还真不简单。”
29. 报官
慕昭一直紧绷的神经听到他不咸不淡的吐槽瞬时松掉,脱力的靠在他身上,“你看到了?”
“你写的如此用力,我如何看不到?”江不渡看着一院子的凡魔,眸色幽深带着讥诮,抬手一挥,丝丝黑红魔气如爪牙一般放出,直直穿过他们脑子,速度快到连血都没来得及流出。
站在后面的凡魔见状,甚至连尖叫都顾不得,瞬间惊恐万状,四散而逃。
可魔气却像长了眼睛一般追着他们跑,却迟迟不下手,恶趣味的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跑的精疲力竭,扶膝而歇,才从左脑穿进右脑穿出,贯穿之势在他们眼中清晰可见,一根暗红丝线直直穿过双眼,毫不拐弯,异常嚣张。
不过多时,李家便尸横遍野,安静如初。
慕昭没有心力关注身后,对于院内死尸成片的场景并不知晓,只是叹了一声幸好,忍不住鼻尖酸楚,“你要早点就好了,我杀人了……”
江不渡有些诧异,垂眸看她,却也只能看到她被水汽濡湿的眼睫,“杀了几个?”
“……一个。”
话落,脸侧靠着的胸膛轻轻震动,一道自喉间发出的低笑渐渐入耳,“看你这样还以为杀了数人,倒是高估了你的能耐。”
慕昭不想再回忆李家人,想到与她一起乘车的姑娘们,立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口齿迅速,“除了那个虔婆还有一个拐子,是个男的,声音很粗,听声大概八尺高,有一个手推的木车,身量应该很壮,你能找到他吗?他拐了很多姑娘。”
“我管……”她们作甚。
脱口而出的话并未说完,江不渡看着她迫切依赖的神色,不知怎么,突然像是吃了粘喉咙的糯米包,如哑了一般。
半晌后,移开视线,勉强的应承了句,“我尽量吧。”
他有心答应便好,慕昭轻轻呼出口气,抬眼看到他滚动的喉结才蓦地反应过来两人距离太过靠近,立刻后撤一步想要转身离开,奈何圈在腰间的手臂并未放下,只后退了一步便感觉腰间猛的收紧。
“过河拆桥?”头顶传来江不渡淡淡的声音,几秒过后,下颌被突然勾起,温凉的指腹轻轻擦过眼尾,“怎么每次杀人都要沾血,很脏的不知道吗?”
江不渡仔细看着她白皙的脸颊,认真的擦掉上面的血迹,红色虽然瑰丽且在她脸上无比明艳,但花钿远比鲜血更适合她。
感受着肌肤传来的陌生之感,慕昭刚平复的心跳又隐隐有回升之势,眼睫仓促的眨了几下,立刻抬手把他的手挤掉,随意抹了几下,“我能把他杀死已经很厉害了,哪还有心情计较脏不脏。”
说着,反手按下他还搂在后腰的手,转身就要逃离,怎知刚侧过身,脑袋还未移动,头顶就被一只大手按住,像是有意不让她回身一般。
“大门在我身后,你还想往哪走?”江不渡掀睫扫了眼李家院内伏尸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她连杀一个人都浑身抖得厉害,若是见到如此血腥的画面,怕是会吓破胆。
强硬的扣住她的脑袋,身子微侧,把门口的路让出来,“还不快出去,不担心被拐子卖的姑娘了?”
闻言,慕昭瞬间顾不得头顶的大手,立刻迈过门槛往外走。
“我们得快点,有好几个畜生今晚就要占便宜!”
江不渡随着她走出李家,迈过门槛之时背手一挥,李家大门无声无息的关上,内里血腥的景象尘封的悄无声息。
一个时辰后,权值院落内,虔婆与那个男拐子双双跪倒在地不停的出声哀求,而两边站着刚被救出的六七个姑娘,大多受了很大惊吓,涕泪涟涟。
一时间,院内啜泣声与哀嚎声交错起伏。
伴着这样的背景音,慕昭坐在还未收拾的餐桌前,心思却没在她们身上,而是环顾四周,歪头问坐在身侧的向江不渡,“权值呢?”
怎么从进来就没见到他。
江不渡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想到尸体被扔进魔虫谷瞬间被吞噬的场面,行若无事的回了句,“不知道。”
没问到结果,慕昭也没再问,偏头看向那些姑娘,“你们现在回家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闻言,其中一个青衣姑娘立刻跪下,“姑娘与公子的大恩大德,双儿没齿难忘,可、可发生此事,我现在已无颜回家面对爹娘,今后双儿愿意跟随二位,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报答两位恩人的恩情!”
见有人又要跪她,慕昭条件反射的起身躲开,快步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跪天跪地跪爹娘,你莫要跪我们,你这不是折我寿吗。”
双儿双眸泛红,泪流满面,“双儿现在已无家可归,求恩人收留。”
“我家中已有贴身女婢,实在不宜收留你。”而且她也不喜欢被很多人围着,慕昭并未因她可怜就退步迁就,而是悄悄示意她看向江不渡,小声道:“你问问他。”
奈何江不渡耳聪目明,双儿还未开口,就被他拒绝。
“我不要。”
双儿越发无助,眸色哀求的看着慕昭。
慕昭没先表达态度,而是看向其他姑娘,“你们还不走吗?”
此话一出,倒是有几个躬身道谢,相携离开,可是还剩下两个姑娘。
“多谢二位恩人救命之恩,清琉本就蒲柳之姿,年幼失孤,活到如今已承蒙祖上荫庇,如若姑娘不嫌弃,清琉会做些针线活。”
“我……我不会针线活,但是我会做饭,今后姑娘想吃什么,宝珠都会做,若是有不会的,我、我也立刻去学,求姑娘收留!”
听她的名字就是被家人如珍似宝捧在手心的姑娘,怎么会愿意予人为奴为婢?
慕昭看向她,宝珠年纪大不,长相圆润如珠,憨憨甜甜的很是可爱,“你……也无家人了吗?”
宝珠往清琉身边靠了靠,“我与琉姐姐自小相依为命,在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家人,就连宝珠的名字也是琉姐姐起的。”
见她很是紧张,清琉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
见状,慕昭叹了口气,“罢了,都跟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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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家里住了这么多孕妇,虱子多了不怕咬。
闻言,三人面露欣喜。
姑娘们都去留已定,就剩下两个拐子还未处理。
慕昭目光落在男拐子身上,他现在已经被缚魔绳捆住,动弹不得,她慢慢走过去。
男拐子看到视线内突然出现淡粉染血的裙摆,神情紧绷,“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才这样做的,我也是被逼无奈,这位姑娘,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在做这样的营生,一定洗心革面,我求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妻儿,我求你了……”
“妻儿?”慕昭手里还拿着那个簪子,轻轻用尖端挑起他的下巴,上面未干的血渍沾到他下巴上,男拐子更加惊恐,她声音淡淡,“你配有吗?”
“姑娘说的是,我、我不配!”
听到他的附和,慕昭用簪子戳了戳他,“怕死吗?”
“怕!”
“怕就好。”慕昭嘴角含笑,目光渐渐移向虔婆身上,“这种勾当做了多少年了,迷药下的如此熟练,想必破坏了不少姑娘的人生吧。”
虔婆与男拐子的态度截然相反,依旧不卑不亢,“我族世世代代为繁衍而活,可如今时移世易,凡魔杂裔已在魔界毫无地位可言,魔族之人瞧不上我们,魔修更是,如此血脉歧视致使百千年我族无媒无婚,人丁凋零。”
“如果不带回凡人姑娘绵延子嗣,我族早已消失百年有余,这般看来,我这个老婆子功德无量,何错之有!”
“倒是看不出你这般大仁大义。”慕昭弯腰用簪子戳了戳她腰间的钱袋,“钱倒是一分都没少赚。”
她与男拐子讨价还价的情形还尚在脑中,如此市侩的人现在却开始高喊民族大义。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要怪也只能怪魔尊,要不是他任由旧族强化血脉观念,我族怎会落魄到与人族通婚,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会有千千万万个我出现,此事绝非我一人能促成。”
“小姑娘,你别太天真。”
旧族……又是旧族。
慕昭回头看向江不渡,却见他目光落在虔婆身上,若有所思。
“他们两个交给官府处理吧。”慕昭跟江不渡说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三个姑娘去,“你们先跟我进去,洗漱一下。”
不一会儿,慕昭带人离开,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江不渡喝完杯中茶水,缓缓起身,指尖微弹,一根魔丝顺势而出,迅速绕上两人脖颈。
男人感受到脖颈的窒息,青筋暴起,艰难出言,“报官……”
“我就是官。”江不渡眼角下弯,笑的肆意,“能死在我手下,也是你的荣幸。”
听到他自报身份,虔婆眼睛倏地睁大,“你……你……”
“放心,过不了多久,旧族就会与你在黄泉相见。”
话落,魔丝迅速收紧,下一秒,有什么应声落地。
江不渡垂眸扫了眼地上的两个头颅,衣袖一挥,连人带血尽数消失。
30. 她带你上了二楼?
清晨之时,两人回到南街宅院,慕昭安排完三个姑娘的住处,才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一边倒水一边催债,“你什么时候把那一百魔石还给我?”
江不渡偏头看向她。
慕昭叹了口气,“要是我一人住在这还能说得过去,可是现在……用携家带口都不能形容,这么多人住在这,这也不是我的房子,多不好意思。”
“然后呢?”
“我想出去租房子。”慕昭双眸明亮的看着他,“我打听了东街有个宅子很合适,到时候我爹娘来了,也能住在那,而且还临街,出行很方便。”
“所以?”
“我魔石不够。”
“差多少?”
“一百魔石。”
听到这个不多不少刚刚好的数字,江不渡轻笑一声,“明日便让乌漆送来。”
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慕昭惊讶了一下,而后笑意盈盈,“多谢。”
江不渡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秒,垂眸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这宅子到底是谁的?”
了却一桩心事,慕昭心情大好,对于他的提问来者不拒,一边喝水一边说:“鸣鸾茶馆的老板娘,她就是我娘的同乡。”
鸣鸾茶馆……
江不渡眸色暗下,指尖握紧茶杯。
“对了,”说起此事,慕昭突然想到他随身携带的匕首上的那朵冰凌花,“你在茶馆是不是还有包厢?”
江不渡挑眉,“她带你上了二楼?”
“二楼不能去吗?”慕昭好奇。
江不渡放下茶杯,“二楼是魔修在魔都的落脚之处,闲人勿进。”
本以为能有什么,没想到还是权力的象征,慕昭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起身离开。
见她要走,江不渡下意识问了句,“去哪?”
“我把双儿她们安排在了客栈,现在去看看她们。”慕昭头也不回的迈过门槛,“院中的孕妇你可要照顾好啊。”
客栈离南街不算太远,一炷香的功夫便可走到,
慕昭直接上到客栈二楼,在一个房前停下,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房门从里面打开,宝珠见到她,瞬间喜上眉梢,脆生生的喊了句,“小姐好!”
“双儿和清琉可在?”慕昭走进去。
“小姐找她们?”宝珠把她引到桌前,倒了杯甜茶,“小姐你先尝尝我熬的春日轻乳茶,我这就去找她们。”
说着,宝珠立刻小跑着出去。
慕昭看着她跑远的身影,视线落到杯中的姜暖色乳茶,端起品了一口,入口甜香,茶香悠远,却也不失牛乳的醇厚,二者相辅相成,口味上佳,比奶茶还要好喝一点。
倒是真有下厨的天赋。
一边喝着春日轻乳茶,一边思量这三人如何安置,没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放下手中茶杯,就见宝珠推门而出,身后跟着双儿和清琉。
两人齐齐躬身,“小姐。”
慕昭抬手示意她们,“先坐。”
清琉一脸恭敬,“小姐,这不合规矩,奴婢怎么能和您同坐一桌。”
“先坐。”慕昭又强调了一次,从袖口中掏出几张纸。
纸张窸窸窣窣的声音引得三人纷纷抬眸,就见慕昭展开纸张,上面写着“雇用契约”四个大字。
“你们过来看看,若是合同没有意见,便可签字画押。”
双儿识字不多,闻言下意识看向清琉,清琉走上前去,看到里面写的内容,神色难掩惊讶,“小姐你……不是……”
慕昭声音带笑,“你以为我带你们回来是签卖身契的?”
清琉眼眶有些湿润,“……小姐。”
“我留下你们也有我的考量,并非是我大公无私。”慕昭解释,“我有意在魔都开创一个贸易商行,正缺人手,你们可愿意留在这里与我共建商行?”
“真的吗?”宝珠有些兴奋,但又低头扣手,“可我只会做饭,从未上过学堂,就连识字也是琉姐姐教的,我能帮到小姐吗?”
“你我自有安排。”慕昭笑道。
双儿不发一言,径直走过来,咬破手指用血按在合同上,“小姐,双儿并不识字,但自认看人从未失手,我知晓您菩萨心肠,只要您不嫌弃我,双儿一定跟着您好好干。”
慕昭看到她印在纸上的血指印,立刻掏出手帕给她,“用血作甚,我备了墨。”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小二贴门而道:“慕小姐,您要的笔墨已备好。”
慕昭示意离门最近的宝珠,宝珠会意立刻开门接过笔墨,放到桌上。
双儿接过她递来的手帕,低头看着,却迟迟没有包扎。
手帕洁白无瑕,触感极好,想来布料极其珍贵,她看了眼自己被农活磋磨的粗糙如树皮的手,心中无比复杂。
她从未用过如此好的东西,也从未有人给她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慕昭见她的手指还在流血,起身从她手中接过手帕,低头帮她包扎,也是托了江不渡的福,包扎伤口的手法愈发熟练。
双儿没想到慕昭会亲自帮她包扎伤口,一时有些受宠若惊,默默看着眼前神仙般的女子垂首帮她处理伤口,心中情绪更如翻江倒海一般。
慕昭一边给她缠着伤口,一边道:“如果愿意就签字盖章,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闻言,清琉摇了摇头,含泪而笑,“小姐待我们至此,已经无需多言。”
说完,她往墨盘里倒了几滴茶水,研出墨后,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上手印,宝珠也同样如此,只不过看了清琉的字迹,笑道:“琉姐姐的字还是这般好看。”
将双儿的伤口包扎好,慕昭回身敛过桌上的合同,目光落在清琉签的那张,好奇而问,“清琉你的字写得很好,以前上过学堂?”
“回小姐。”清琉更加恭敬,“幼时学过一些,小姐谬赞。”
慕昭收下三张合同,起身要走,“事已办完,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几天。”
双儿立刻跟上,“我送送小姐。”
慕昭刚要回绝,余光看到她局促的表情,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客栈,双儿支支吾吾的有口难言。
“你有事?”慕昭主动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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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儿实在很不自信,“我只会干农活,其他什么也不会,既没有清琉识字读书的能力,也没有宝珠的好厨艺,我怕我做不好……”
见她如此自轻,慕昭眉眼含笑,叹了一声,“你觉得把田种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农人看天吃饭,需要懂农时、观天象,还要分辨土地肥瘦,预防虫害,这是一件极为繁琐且不容有失的事情,你已经很厉害了。”
她顺了顺双儿胸前的长发,玩笑道:“况且我慕昭,从来不要无用之才,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会平白无故养你吃干饭的。”
感觉到她有意宽慰,双儿鼻子有些发酸,“我真的有你说的这么有用吗?”
不管是小时候在家里替大人分担农活,还是到后来被拐到倦孃村当一个村妇,耳边充斥的永远都是对她无用的谩骂声,她从不知晓语言还能如此有温度。
慕昭点头,“或许你远比我说的还要好。”
双儿抿了抿嘴,还想说些什么,街上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昭昭?”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慕昭寻声而望,见是鸣鸾,眉眼弯弯,“鸾姨。”
鸣鸾隔着几个路人走过来,眼里带着笑意,“没想到在街上碰到你,这几天在南街那个宅子住的可还舒适?”
想到宅子里的一群孕妇,慕昭笑的有些尴尬,“鸾姨,正巧在这碰见,告知您一声,我爹娘过几天就要到魔都,我一个人叨扰您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所以我打算在附近租房子和爹娘住。”
“你要搬出去?”鸣鸾眉头一皱,“是在宅子里住的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命人去修。”
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慕昭赶紧摆手,“不是的,我一人暂且在您那落脚还说得过去,可我爹娘不总好再麻烦您,而且房子租的也不远,我随时都能来看您。”
鸣鸾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明显冷静许多,“那你房子可租好了,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鸾姨好帮帮你。”
“大概后日就开始搬,到时候一定叫您来吃乔迁宴。”
“只能如此了。”鸣鸾抬手点了点她,笑骂道:“你这小丫头,我今日要是不遇见你,是不是就要背着我偷偷搬出去?”
慕昭捂了捂被点的额头。
“行了,我还有事,就不多跟你说话了。”鸣鸾收回手,“有空多来茶馆陪陪鸾姨。”
慕昭颔首应下,“一定会的。”
鸣鸾侧身掠过她,带笑的嘴角缓缓压下,眸色一片阴鸷。
慕昭又跟双儿说了几句话,拜别之后回到宅院,推开房间门穿过屏风,就见江不渡无比闲适的躺在床上。
她闭了闭眼,快步走过去,“你给我起来,这是我的床!”
听到她的声音,江不渡抬手揉了揉耳朵,仍旧闭着眼,声音带着缱绻的慵懒,“所以呢?”
“这、是、我、的、床!”慕昭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江不渡翻了个身,把背留给她,语调仍旧懒散,“然后呢?”
慕昭忍着火气,“你下来。”
“不下。”
31. 你要是敢怀孕生子,我定杀你满门……
目光落到他散在枕头上的黑发,慕昭俯身一把握住,扯了几下,“赶紧下来,平常不见你这么爱睡,今日怎么回事,赶紧给我下来。”
感受到发丝的牵扯,江不渡回身躺平,大手顺着发丝攀上她的手,一把扯到怀里,慕昭一时不察,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牵扯,一下栽倒床边。
江不渡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子往她身边歪了歪,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闭眼嗅着熟悉的馨香,轻声叹道:“自然是养精蓄锐。”
手中的发丝都没来得及松开,慕昭趴在床上闭眼呼出口气,心中的杀伐之意愈加难耐。
奈何她还一言未发,江不渡倒先察觉到她的气性,头抵在她颈窝,凉气喷洒在她颈侧,懒洋洋问,“又想拿匕首划我?”
慕昭只觉皮肤被凉意侵占,冰冰麻麻,还未接话,又听到他缓缓接道:“近几日都不行,先欠着,需要我写欠条吗?”
世间怎会有如此恶劣的男子?
慕昭问他,“有这样的欠条吗?难不成你要写江不渡欠慕昭一刀?”
“挺好,就这么写。”
慕昭:“……”
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把推开他,匆匆下床离开。
女子推他显然用了全部力气,江不渡毫不设防的歪倒在床上,看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眼睫轻眨,内里含笑的黑眸若隐若现。
暖手炉跑了。
他枕在沾满馨香之气的枕头上,慢慢闭上眼。
孕妇聚齐,这个宅子就成了旧族最大的目标,瓮中捉鳖,势在必行。
慕昭出了房间之后直接离开了宅子,去到东街先把房子定下,做好准备,以免爹娘来到这里无处落脚。
把租房一事办妥,回到宅院已是夜半时分,无比安静。
吱呀——
大门打开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慕昭迈进门槛,回身关门之际,余光好似看到有一抹红光从天空划过,速度极快,只是等她回身仔细寻找的时候,已无踪迹。
只不过今夜的月亮倒是格外圆润。
慕昭抬头望向天空,月光如薄纱般倾泻而下,莹亮不已,看着满月,才想到今日大抵是初一,鬼市门开之际。
想来也很是新奇,在凡间初一为新月,月亮并无法看到,但在这里却能看到状如圆盘的满月,也是非常符合魔界特立独行的风格。
穿过廊桥还未走到房间,后院突然传来几声尖叫,慕昭心头一紧,立刻跑回房间,找江不渡。
“江不渡,后院……”
推门而入,发现房间空空荡荡,并无他的身影,慕昭登时收声,转身去往后院。
越靠近后院,女子凄厉的叫声越刺耳。
慕昭心跳如鼓,脚下不停的往前走,虽然知晓自己不会受伤,但正面对上旧族魔修,还是有些发憷,可后院那些妇女的性命,她不能不管。
脚下越走越快,到后面直接小跑着往前进。
该死的江不渡,此时需要他的时候,找不到人!
后院的房间聚集,几乎间间邻舍,此时却个个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里面空无一人。
慕昭心中发紧,一路寻着那道凄惨的叫声往前走。
不一会儿,在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前停下,里面同样灯火通明,妇人的尖叫声就是从这里面传出。
慕昭呼出口气,迈步上前,双手正要推开房门之时,里面突然传出其他妇人的声音。
“小江大夫,你就不能进去看看?人命关天,哪还讲什么男女大防!”
“就是啊,你本就是医者,哪能见死不救呢!”
“你快进去看看啊,接生婆说胎儿胎位不正,再耽搁下去有可能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慕昭站在门外眨了眨眼,原来……那凄惨无比的叫声,是在生孩子……
她还站在门外发愣,面前紧闭的门不知为何突然打开,抬眼望去,屋中站着清一色的怀孕妇人,当中还有一个异常显眼。
江不渡站在其中,一语不发,神色阴沉。
不知怎的,慕昭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了束手无策,但是见到她后又明显松了口气。
“愣那作甚,进来。”江不渡催促她。
慕昭进来之后,问了问情况,才知屋内正在生产的就是那日第一个诊断的妇人,已经从傍晚生到现在,胎儿却迟迟未出。
刚了解完情况,接生婆便从屋内的屏风绕出来,正在用帕子擦手上沾的血,神情严肃,“胎位不正,外加胎儿发育过盛,夫人身子娇小胎儿卡位,如果要在耽搁下去,怕是魔尊来了都难救。”
闻言,慕昭立刻看向江不渡,“你有法子吗?”
接生婆说完最后一句,她便立刻转眸,江不渡本以为身份暴露,没想到是找他讨法子。
他淡淡而言,“那就破腹取子。”
此话一落,屋内的妇人纷纷吸气,惊恐不安的交头接耳,话音虽小,但都分外一致的不赞同此事。
慕昭问了一句,“没其他法子了?”
江不渡偏眸,“没有。”
他刚说完,就见她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接生婆,“事不宜迟,你先进去做准备,立刻开始剖腹产。”
接生婆只当他们为保胎儿选择放弃母体,虽有犹豫,但也深知时间不能再耗下去,应了一声,转身进去。
见她问也不问的开始安排,江不渡笑了一声,“你就如此相信我?”
“所以你能救下他们。”慕昭侧头望向他。
一下撞进女子清如湖水的眸子,内里满是不言而喻的信赖,江不渡心跳猝不及防空了一拍,耷下眼睫,声线莫名有些紧,却也十分冷淡的说:“我只负责破肚取子,是死是活全凭他们母子二人造化。”
话落,手腕一热,一只白皙温热的手圈住他的手腕,牵着他往屏风内进。
“那日寻拐卖女子你也是这样说的。”
可那时他不仅找到了刚被拐子发卖的姑娘们,还一并找出了很久之前被卖到倦孃村的姑娘,双儿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尽量、只负责,可比旁人的承诺还要可信。
进到产房,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下意识屏住鼻息,接生婆已经把被子盖好,只留下妇人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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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在外面。
慕昭看着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虚弱不堪的妇人,不敢想生子一事是何等的折磨。
江不渡拂开她还握在手腕的手,并未靠近床榻,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抬手曲指,魔气顺着指尖探出,先在妇人鼻尖环绕了几秒,等她失去意识昏迷之后,落到肚子上。
指尖慢慢滑动,魔气便如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划开肚子,随着口子越开越大,血液迅速从中溢出,接生婆一边擦拭流下的血迹,一边留意开口大小,直到大约划出一条小臂长的口子,立刻抬手扒开肚子,向里探去。
因为胎位不正,胎儿的下半身早已出来,但是头却迟迟卡在□□无法拽出,所以在剖腹取子之时,需先把胎儿从腹中将头颅托出,先行呼吸,而后慢慢从妇人下身把胎儿的身子重新推回腹中,将其拿出。
血液渐渐沾湿被子,妇人身下的被子此时如血织一般,画面之血腥之残忍,令慕昭不忍直视。
“出去。”头顶突然传出江不渡的逐客令。
慕昭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勉强,立刻转身离开。
听到她走远的脚步声,江不渡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痕,几秒过后,血珠溢出,曲指将血珠弹出,准确的落在妇人唇上,血液顺着唇缝流进口中。
一炷香后,接生婆带着哭腔响亮的婴儿走了出来,笑道:“是位少爷。”
慕昭刚想问妇人如何,就见江不渡突然从接生婆身后出现,立刻看向他,“妇人怎么样了?”
“看她命。”江不渡冷漠的回了句。
慕昭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见妇人还在沉睡,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收回视线之时余光扫到江不渡略失血色的唇瓣,有些奇怪。
“你身体不舒服?”
江不渡摸了摸自己的指腹,上面的伤痕此时已经愈合,雪族一脉的精血天生拥有再生愈合之力,若是将其逼出予以他人,会对自身造成极大伤害。
不知道睡几日才能恢复。
他并未回复慕昭的问题,而是不咸不淡的扫她一眼,“你要是敢怀孕生子,我定杀你满门。”
慕昭眼角微微抽动,“你不会是被吓到了?”
女人生产之时的场面,男人何曾见过,被吓到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如此便唇色泛白,倒是有悖于他魔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江不渡只是一味盯着她,“回答我。”
没想到他如此认真,慕昭摆了摆手,敷衍道:“我连夫家都没有,生哪门子孩子,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听到她的回复,江不渡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出房间。
他走后没多久床上昏迷的妇人便已苏醒,慕昭见她虽然虚弱但好在安然无恙,心中悬着的石头彻底放下,遣散房中剩下的妇人,起身离开。
心头石头落地,困意顺势袭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走回房间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就见江不渡躺在床上,睡的异常沉。
她叹了口气,思及他今夜繁忙并未叫醒,径自坐到桌边,伏案睡下。
窗外月色依旧,无风无声,一片宁静祥和。
32. 江劝,好久不见啊
不知夜色几何,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慕昭一下惊醒,坐直身子,“又……又有人生了?”
顾不及还没睡醒的思绪,立刻跑到床边,晃了晃躺在床上的男子,“江不渡别睡了,快醒醒,后院好像又有人生了!”
可是不管怎么晃,江不渡都丝毫未有要醒的迹象。
慕昭无奈放弃,转身出门,独自跑向后院。
后院此时已魔气滔天,一群身着黑服,手拿长刀的魔修正一间一间踹开房门,用手中魔气绑住沉睡的妇人扔到院中。
怎知突然有一个孕妇深夜未睡,拎着一把菜刀破门而出,跑到院子里横冲直撞,“我看谁敢拦我,我要跑出去,我要跑出去!”
跑到院子中,翠珠看到这么多魔修,手中的刀蓦地掉在地上,乒铃乓啷的落地声夹杂着她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哈哈,真好,我终于逃出来了,街上这么多人,总不会有人敢把我再送回那个恶魔身边啦!”
说着,开心的在原地转圈。
把翠珠救出倦孃村时她还沉睡未醒,慕昭帮她清理了全身。
此时她衣着干净,发丝柔顺,五官娟秀如小家碧玉。旋转中,一身青衣罗裙如荷叶绽放,在月色下彰显着无限的生命力。
慕昭来到后院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在月色起舞的翠珠,而后神色彻底暗下,悄无声息的躲到廊柱之后。
“这还有个不老实的。”魔修告知同伴,“长得倒是不错,只不过看起来像是个傻子,她腹中的胎儿还能用吗?”
“我们只管带走,至于用不用自有魔君定夺。”
闻言,魔修立刻用魔气把翠珠缠住,然后掺进一群被绑的妇人中,笑道:“从来没见过一个地方能出现这么多身孕之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了这么多胎儿,想必魔尊复活指日可待。”
看着被捆在院中的妇人,慕昭手心攥紧。
魔修还在不停搜刮妇人,几秒过后,一道黑烟落入院中,烟雾散尽,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显露眼前,扫了眼那群妇人,声音略细,“就这些?”
魔修立刻恭敬的颔首,“回魔君,搜到的妇人都在此处,还有几人在房内搜刮。”
魔君……
慕昭细细看过去,下刻眉梢皱起,这个男子在茶馆出现过,初去茶馆那日鸣鸾就是在接待他。
江劝对魔修的回答很是不满,“就这几个人,到现在还没弄好?”
魔修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回魔君,马上便好。”
江劝刚想骂他一顿,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侍从,小声道:“魔君,江不渡已在鬼市消失,此前回过魔宫,杀了两个魔修。”
“锁魂阵都能让他逃走,一群吃干饭的东西!”
侍从躬身,又道:“回魔君,编排锁魂阵的阵师已被处死,但他手下的弟子不愿为我所用,魔君要如何处置?”
“这还需要问我,不愿意便杀了。”江劝心中气恼,“江不渡现在在哪,本君才出去几日你们连个病秧子都看不住!”
侍从暗自低头,并未接话。
沉闷的威压之下,院中突然传来女子疯傻的声音。
“哈哈哈哈,他穿着新娘服!”翠珠看向江劝,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双眸闪着细碎笑意,大声道:“你今天要嫁人啦!愿你与所嫁之人白首不离,锦瑟和鸣!”
说着,开始哼起凡间大婚之时,路边儿童唱起的小调。
“新娘子,傅红妆,红帕遮头奴颜娇。上花轿,新郎笑,一路抬到大门上。鞭炮响,客尽欢,一拜天地帐中香……”
江劝闻声看向她,红色眸子危险的眯起,“把她的嘴给本君割下来。”
侍从立即领命,抬步走向还在哼小调的翠珠,手中魔气酝酿。
见状,慕昭立刻跑过去,在侍从还未下手之时,挡在翠珠身前,后背当即感到一阵冲力,身子不由得往前倾,怀中依旧死死护住翠珠。
没想到还有自投罗网之人,江劝登时心头大好,抬手伸向慕昭的方向,一缕红色魔气蜿蜒而去,落在慕昭下颌,化成一只有形的手,强制着掰过来。
看到慕昭的样貌,江劝笑了一声,“这不是鸣鸾的外甥女吗?”
下颌的魔气力道很大,慕昭挣脱不开,只能被动望着他,语气带气,“我也不知外表柔弱的茶客,竟是暴戾恣睢的魔君。”
江劝并未因她出口无状而生气,反而笑的愈加邪肆,“你看人真准,不过……”眼底的笑意倏地消失,手中魔气瞬时凝聚,直直打向她,“也得死。”
慕昭下意识抬手躲避,想象中的冲击却未来到,身前突然暗下一道身影。
“江劝,好久不见啊。”
江不渡唇色苍白,一身白衣更显单薄,周身的气场却并未削弱半分,反而衬托的愈发强大。
他眉眼弯起,挡在慕昭身前,笑的散漫。
慕昭见他到来,彻底松了口气,抬眸看向他的背影,白衣之上隐隐渗过丝丝血渍,想到方才帮翠珠挡下的那一击,唇瓣微抿。
此时,尚在怀中的翠珠仰头看着她,突然出声,“这位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说着,皱眉想了半天,“啊,我想起来了,我在书院见过你,你是青城慕家之女。”
慕昭刚想让她小声点,听到她说的,身子猛地一僵,“你在观澜书院见过我?”
翠珠听到这个书院的名字眨了眨眼,而后想要摆手,却因为被魔绳束缚,整个身子都在扭捏,“我不要,我不要被打手板,我回去就告诉我爹,让他上书弹劾你这个打人的夫子!”
慕昭心绪复杂,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启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宝珞!”
翠珠回答的异常迅速。
顾宝珞,顾国公之孙,御史大夫之女……
慕昭呼出口气,抬手顺了顺她晃得有些凌乱的额发,小声道:“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回去,不要,我不要回去!”顾宝珞突然异常抗拒,“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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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去,你是坏人,我要打死你!”
慕昭强制控制住她,声音高了一些,“带你找爹娘,不回去,不回去。”
闻言,顾宝珞突然愣住,眼底流下两行清泪,却一无所觉,一头雾水,“爹娘?”
“对。”慕昭用指腹轻轻替她把泪擦干,声音无比轻柔,“我带你去找爹娘。”
顾宝珞点头,笑的异常灿烂,“好、好,找爹娘……找爹娘……”
慕昭垂眸看着缠在她身上发着红光的魔绳,抬手挣了挣,发觉手心渐渐传来灼烧感,她试了一下,立即松开手。
等手心的温度渐渐恢复,她隔着衣袖想要再试一次,不曾想手指刚放到绳上,红光就立刻熄灭,转眼绳索像失去活力一般,簌簌落下。
慕昭眸色微惊,但也顾不得深思,小声嘱咐顾宝珞,“你先坐在这里别动,一会儿我来找你。”
顾宝珞根本不知道绳子已经解开,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要快点回来,宝珞忍不住要见爹娘。”
慕昭应了一声,悄悄走到其他被绑的妇人身边,再次抬手摸向魔绳,魔绳又迅速枯萎,见状,立刻趁热打铁解开所有人,看了眼仍在对峙的两个男人,小声对她们说:“不要惊慌,一会儿跟着我出去,我带你们回家。”
妇人惊魂未定,连连点头。
慕昭走到顾宝珞身边,伸手牵住她,压低身子悄无声息的溜走,多亏江劝刚才嫌弃魔修搜刮妇人的效率太慢,以至于魔修都四散而去寻找妇人,此时院中除了江劝,再无旧族之人,正巧方便她带人离开。
慕昭的动作几乎被江不渡挡的七七八八,再加上江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不渡,一时所有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无暇分神去看她,这一切才如此顺利。
“江不渡,没想到你这个病秧子还挺能跑。”江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目光在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停下,讥笑出声,“看来流落在外日子过得也不好嘛,不如你低头服个软,我还能容你在手下过活。”
“这就不必了。”江不渡淡淡戏谑,“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脑子,毕竟近亲产物,痴儿良多。”
“你……”江劝一下气急败坏,手中魔火顺势而出,直攻江不渡面门。
江不渡侧身躲过,魔火擦脸之时火光映衬在脸上,照亮了雪色圣华的五官,魔气掀起些许发丝,潇洒倜傥,慢悠悠的继续道:“除痴傻以外,疯癫之症更加罕见。”
江劝知道“疯癫”一词是说他,登时目眦欲裂,顷刻间红色魔火遍布全身,眼尾红气灼人,阴柔之相更显瑰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下去与我母后陪葬吧!”
他母后为保家族血脉纯正,强行被旧族按头与亲兄长通婚,生下江劝之后便郁郁而终,是江劝不想提及的痛。
江不渡深知如何能激怒他,果不其然,才几句话的功夫,江劝便忍不住出手。
魔气带着绝无仅有的速度袭来,江不渡躲过之后,软若无骨的红色魔鞭陡然袭来。
“江不渡,我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