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潮汐》
1. 第 1 章
轮胎碾过潮湿的光点,黑色奔驰大G粗暴地刹在别墅大门前,随着电子门打开,她盯着前面的柏油路,收敛速度,慢慢停进车库。
“怀镜姐,明天下午您订的LP骆马绒和小羊绒到货,我直接帮您安排到工作室?”
发动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怀镜嗯了一声,嘱咐道:“小心点,这个贵。”
“没问题。还有提醒您,明天早上十点的工作,现在不早了,早点休息。”
眼神扫过手表,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明天还要早起……
“你明天九点到我门口,把面料卡带好,样衣不用管,都在我这里。”
话落,车门弹开,指尖懒散地勾起被她扔在一旁的高跟鞋,提上脚。
怀镜从后备箱掏出大包小包的行李,撞开木门走进新家。
熟悉的烟熏木的味道铺面而来,微垂的嘴角动了动,按亮灯光。
别墅已经被段心收拾得干干净净,怀镜走上楼,顺着大面积的窗户望出去,树影晃动,花瓣零散。
后牙咔哧咬掉最后一口糖块,扔掉棍子。
点开行程表,锐界传媒,明天要去的是这里,客户是——顾总。
但愿别是个刁蛮的主。
墨绿绸裙顺着透白的躯体滑下,纤细的小腿晃荡着,藤编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点开他们公司的主页。
大多都是知名艺人,条件看着都不差,身材比例完美,资源也几乎都是顶配,有两个还和自己合作过。
大概看下来,这个总裁品味应该不错。给他定制衣服,大概进程会很顺利。
其实段心作为怀镜的助理,早准备了这位顾总的照片,想让她过一下眼,却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设计师却摆摆手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她喜欢惊喜。
正在她滑动平板时,一旁的落地灯忽地晃起来,地面上的光圈一晃一晃的,像是有东西在上面摇动,怀镜觉得奇怪,皱起眉仰头看了一眼。
不看还好,一抬头,一只拳头大的蜘蛛在上面爬来爬去,瞬间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她刚要尖叫,又突然害怕这东西冲到自己嘴里,立刻用手捂住嘴。
脚步飞快跑到楼下,她都想不到能找谁求救。
脑袋里嗡嗡作响,突然灵光一现,远亲不如紧邻啊!
没犹豫,穿上鞋,推门而出。
刚下完雨的夏夜格外闷热,别墅院子里的路修得七拐八拐,本意是为了多一番雅趣。
结果现在,她还没跑出院子,就热得开始恨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
对门的院子还是亮的,她默默祈祷房主还清醒,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铃声在黑夜里小声地响着,四周格外安静,怀镜一边用手在脸边扇着风,一边等着门边的电子屏幕亮起。
两分钟过去了——
怀镜面如死灰地盯着大门,心道算了,去找别的人家求助。
就在她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里面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刚迈开的脚一下子定住了,期待地抬起头。
门锁咔哒一开,怀镜的眼睛也咔哒地眨了一下。
威士忌混着雪松的气息从门缝里冲出,男人一身半敞的丝绸睡袍松垮地挂在肩头,胸口微微泛红,脖子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眼神懒散地打量着她,眼底划过一丝欣喜,不过周遭太暗,怀镜完全没注意。
她的眼里只有这副身材了,瞬间职业病发作,脱口而出:“转过去,我看看。”
对面的男人却把胳膊往门框上一撑,歪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转身,我看看你屁股……”
说了一半,怀镜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对着一个陌生男人说些什么,一下子住了口,扯扯嘴角:“职业病,对不起。”
“是吗?深更半夜,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不清不楚的话?”他语调淡淡的,话语却十分轻佻。
他笑了一下,眼神瞥过面前这个女人,见她迟迟不开口,便后撤一步,作势就要关门。
见他要关门,那只蜘蛛瞬间闪现脑袋中,她急了,右脚一伸,挡住门,抬头盯着他:“你现在忙吗?”
男人立体大气的脸瞬间闯入她的视线,她像是捡到宝一样,眼睛亮起来,如果把他送去当模特,那简直完美!
“你要帮我?”
汗珠顺着男人起伏的胸肌向下滑,一直流入被衣料遮住的隐蔽地,她看回那张脸,面色潮红,呼吸比刚才平缓一些,但依旧带喘。
他大方地敞着身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怀镜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这,不像正经邀请啊。
“我倒是不介意。”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在眉骨的阴影下更是深不可测。
“你……”
她咬着牙,刚要反击,就突然听到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倦意女声:“诶,你还要多久……”
怀镜一愣,视线越过他看过去,一个身着蕾丝吊带裙的女人慢悠悠走过来,在视线对上怀镜的瞬间挑了挑眉:“哟,美女你是?”
她的胳膊自如地搭在男人的肩膀上,饶有兴趣地盯着怀镜。
怀镜思绪转得飞快,脑袋里的电线猛地接上了另一个端口。
这让自己赶上了个什么邻居啊……刚才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坠落地球的陨石,一下子黯淡下来,“嘭”的一声把对这男人的印象砸了个稀巴烂。
就算是在时尚圈里见了不少这样的事情,但她心里依旧难以接受,甚至可以说是格外厌恶。
短短几秒钟,怀镜的脑袋已经转了八百圈,最后得出终极结论——与其招惹这种轻浮男,不如回去和蜘蛛住。
她脸色瞬间糟透了,扯扯嘴角:“没事,就来认识一下新邻居。”
男人轻笑一声,睨着她:“这么晚,认识新邻居?”
怀镜瞬间退后一步,想要口吐芬芳,又想到这可是长久的邻居,礼貌道:“本意就是认识一下,没别的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等他回应,她直接转身朝对面的院子走去,男人的视线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自然地锁好了大门。
门落锁的瞬间,就听吊带女人笑了一声:“老光棍。”
“你再说今天就露宿街头,这是我家。”顾衔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这个幸灾乐祸的亲姐姐。
“要我教你不?你跟人家聊挺久……”
看着她一脸奸笑的样子,顾衔拎起一旁的哑铃,随手放到架子上:“用不着,你只能拖后腿。”
“什么?”顾凌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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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还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他这话什么意思?
而此时的怀镜则是喘着气站在自己的屋子外,一会儿伸手要开门,一会儿又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有个蜘蛛在家,让自己怎么住!
她捂住脸,发丝从指尖溢出来,远处看以为是抽了黑芽的柳树。
“段心,我家里现在有一个巨大的蜘蛛,现在、立刻、马上,过来把它解决掉。”
一段语音发了三遍,对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果然是睡了,幸好没打电话吵醒她,不然明天又要听她念叨自己。
怀镜拍拍胸口,庆幸地吐出一口气。
面如死灰地走进一旁的车库,她开了锁,爬进车里,蜷在放平的座椅上。
本想就这么睡了,又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打开手机,找到段心。
“明天七点到我家门口,带一个大网。”
把车上了锁,没过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黑夜在睡梦中过得格外迅速,转眼间,躺在座椅上的闹钟不要命地开始尖叫。
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怀镜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刚睡醒的黑发凌乱地散在白皙的躯体上,手指“啪嗒”一下,按断了闹钟,打开车门,清晨的凉气一下子窜进车内,她盘着腿呆呆地盯着车库的墙壁。
阳光洒在她的脸颊,半眯的眼睛里还缠着慵懒,脸蛋微微扬起,犹如清晨伏于草地的猎豹。
“怀镜姐,屋子里的蜘蛛已经处理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她扭头看向一身棕褐色套装的段心,点了点头。
接着就又听段心无波无澜地补充道:“我今天把物业电话给您。”
眼睛缓缓睁大,她故作淡定:“知道了。”
自己手机备忘录里明明就有!她竟然把物业忘得一干二净!
“我去洗澡。”说罢,她迅速从车里跳下去,拢起散落的发丝,进了屋。
她速度飞快,八点钟,准时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了车库。
“路程只有不到一个小时,预约时间是十点,您现在出发是不是有点早?”段心尽职尽责地提醒着面前忙着塞样衣的女人。
怀镜猛地关上车门:“先去采集防身工具。”
段心一脸震惊:“因为蜘蛛?”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怀镜说了“采集”二字,那绝对不只是买一两件东西那么简单。
“少废话,上车。”
说着,她关上车门,轰的一声,一脚油门,宛如野兽一般冲进阳光下,瞬间打破了沉寂的早晨,精致地红唇勾起,脸上浮上一片愉悦,今天要赚票大的!
就在她的身后,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从对面的院子驶出,后座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车。
“今天她十点到?”
助理清楚他在说请来的服装设计师,立刻点点头:“嗯。”
“我不确定一会儿的会能不能准点结束,你到时候先去接她。”
闻言,前面的助理有些为难:“您最好别太迟,我听说,那个人,也是个任性的主。”
“你现在可以告诫我了?”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手里的杂志翻了篇。
那双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来解决。”
2. 第 2 章
怀镜把装满工程工具的袋子扔进后备箱,另一只手从地上拽起小电锯的箱子,也一并扔进去,在娇嫩布料和这些粗犷工具间划分了一个界限。
店老板就倚在店门口,叼着根烟,满脸笑意地跟她挥挥手,看着她一溜烟儿消失在眼前。
尽管在早高峰,路上的车也不算多,不到十点,两人就成功抵达了锐界传媒的楼下。
车太高,下不去车库,就只好高调地停在露天停车场,墨镜掀到头顶,她拎起巨大的皮包,踩着尖头小皮鞋下了车。
阳光洒在女人的身上,基础的条纹衬衫被双绕皮革腰带勒出完美廓形,宽松西裤自然垂至鞋面,不抢眼,但也不低调,极细的银链掐在手腕,她眼神淡漠,锁上车,带着段心走向公司大门。
公司外面倒是人来人往的,有几个女生举着手机对着门口自拍,余光瞥过怀镜,似乎把她误认成了明星,交头接耳起来,偷偷拿着手机拍了几张,见她转头,又立刻收敛了动作。
怀镜扭头看了她们一眼,有品位。
走到前台,刚要开口,一旁恭候多时的助理很快走过来:“怀老师?”
“嗯,走吧。”见状,她淡淡一笑。
跟着他坐电梯来到顶层,坐进会议室,她环视一圈:“没有全身镜?”
助理摇摇头:“您需要吗?”
“需要,换个屋子。”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十点整,扭头看了眼门口:“你们总裁呢?”
“还在开会,一结束马上就过来,特意让我跟您说一下。”
“十分钟。”眼尾微微挑起,眼神轻轻掠过面前这个孤零零的小助理,“十分钟他不出现我就走。”
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扯出一个笑容:“我们总裁很快。”
“你先去找个有镜子的地方吧,全身镜,别是厕所那种半身镜。”
“您放心,再说了,您也进不去男厕所。”
似乎意识到自己后面说的不太妥当,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像是关了旋钮一样,越来越小。
怀镜倒是没觉得被冒犯,只是觉得他很有意思:“你叫什么?”
“方界。”
“你们老板不会叫顾锐吧,你俩合体开的公司?”
他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您别瞎说。”
一旁的段心一脸无奈,又开始了,又开始展示她那无人理解又莫名其妙的幽默了。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女声飞速说着什么,但并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距离越来越近,语速也越来越快。
玻璃门突然投上一道巨大的阴影,就听一个模糊的男声终止了她的话:“你的意见,重要吗?”
还没等会议室里的人反应,玻璃门猛地被打开,昨夜挂着半敞睡袍的人现在一身西装革履,稳稳站在门口,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直勾勾看向坐在另一端的怀镜。
怀镜瞬间愣住了,什么情况?
这不是昨天那个轻浮男?
两人的视线对上,见她迟迟未动,他微笑道:“需要我请你起来?”
“迟到应该是这个态度?”怀镜的眉梢微挑,不甘示弱。
本来聚集在男人身上的两个视线瞬间挪向怀镜,两个助理用优秀的职业素养压制住了眼底的惊涛骇浪,第一面而已……
他似乎并不在意,走来伸出手,“顾衔,合作愉快。”
怀镜扯扯嘴角,哼笑一声:“但愿吧。”
说着,短暂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感到温热的瞬间抽了回来。
她努力保持着礼貌,跟他提出换一个屋子的要求,他也很爽快,说直接去他办公室就好。
方界似乎有些意外,犹豫着看了顾衔一眼,见他点头才前去带路。
走出玻璃门,一个黑衣女人就站在一旁,红着眼,见顾衔出来赶忙跑过来:“顾总,我……”
顾衔的脚步停下来,微微偏头,笑着看向她:“去找人事好吗?我以为这件事早就结束了。”
这就是刚才那个……怀镜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很快离开了。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问一下,怀小姐为什么没有继续参加这季的高定协会了呢?明明风头正盛。”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顾衔侧头看着她问道。
怀镜迟疑地瞥了他一眼,这礼貌正经的语气,要不是身材和脸与昨天晚上的男人一模一样,她都以为是两个人。
“太累。”她耸耸肩,这个问题在预料之中,所有人都在提出一样的问题,就连网上的新闻通篇都是惋惜。
她也不懂那群人,又不是倒闭了,有什么可惋惜的。
来到走廊的尽头,方界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的空间极其宽敞,干净极简的风格让怀镜感到非常舒服,色调都格外统一,偶尔几个显眼的颜色跳出来,让办公室的氛围没那么沉重。
她的视线突然被一套《VOGUE》杂志吸引了视线,他还关注这些?
“开始吗?”他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歪歪头,一如昨晚靠在门框上的样子。
昨天光线太暗,也太仓促,怀镜几乎没有认真看他。
而现在,她瞬间注意到了他饱满的嘴唇,她一向喜欢带着□□的唇,放在攻击力很强的五官上,不光可以平衡好整体气质,更是无端引出一些涩气。
她愣了一下,自己怎么欣赏起这个轻浮男了。
思绪瞬间收回,幸好没人注意到她的走神。
怀镜点点头,从包里抽出量尺,按部就班开始量体。
“怀设计师平时这么冷淡吗?”他忽然开了口,视线投向镜子中的女人,“需要一杯澳白提提神吗?”
怀镜有些意外,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不用,就垂着眼继续摆弄着自己的事情。
毫不意外,昨天就对他的身材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她一边报数据一边悄悄感叹,给这个身材做设计,肯定会很舒服。
“平视前方,别绷劲。”她摸到肌肉是硬的,知道他没放松,毫不客气地拍了下他的胸口。
顾衔脸不红心不跳,也不觉得尴尬,还有心思调侃一句:“很有经验?”
怀镜随口吐出一句:“当然,我摸的男人比你见过的多。”
顾衔嗤笑一声,收敛了视线,垂下目光,见她开始量袖长,就说道:“袖子不要太长。”
怀镜的速度飞快,不知不觉间上装就量完了,她的视线挪向他的屁股,那个昨天心心念念的屁股。
啧,又大又翘。
“高腰还是低腰?”她侧身站在他身边,两方视线聚焦在镜中男人的腰腹。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高腰。”
她蹲下要量裆长,尺子顺着腿间的缝隙穿过,她向上勒了一下,男人眯了眯眼睛,低头看着她,大概是视线太过明显,怀镜抬头无奈道:“我不占你便宜,别那么看着我。”
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内侧,示意他张开腿。大腿围、膝围、最后带了一下小腿围,就收了尺子。
“正装?”她接过段心的册子,扫了一眼数据,抬头看向他。
“时装和正装。”
“在什么场合穿?想要什么效果?”
他沉默了一下:“发布会,颁奖礼。要有特点,可以微微抢一些风头。”
“你带着脸出现就能抢个大风头了。”她哼笑一声,走到他侧边,手指掐住他西装的驳头,稍微往外扽了扽:“你身材好,体量大,五官立体,基础版型可以做戗驳领,双排扣,符合你的气质,做出来会很漂亮。”
顾衔低头撇了她一眼:“有眼光。”
闻言,怀镜的视线上移,在镜子里对上了他自信的眼神:“有没有人说你脸皮很厚?”
“描述事实。”
他怎么能如此平淡且面无表情地自我夸赞的,怀镜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也是,从昨天就能看出来,这人对自己的身材应该很满意。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其他设计和工艺,很快就进入了接下来的步骤。
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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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感到格外舒适,一个合拍的客户就像一双合脚的鞋,走起来舒服又自在。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危险。
“布料。”她把几个面料卡挪到他面前,“骆马绒是最好的,就是贵一点,做正装。再往后是小羊绒混丝,美利诺羊毛也可以,不易皱。再往后就是偏休闲类的布料了,你大概不需要。”
其实根本不需要说这么多,在怀镜看到顾衔手指停留在骆马绒上时,她的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来了,虽然这种布料做起来要更小心,但到手的钱自然也不少。
顾衔抬头刚要确定选择,就看到面前的女人一脸舒畅的笑容,他却起了逆反心理。
指尖轻轻捻起这个让人留恋的布料,就在怀镜都要说出好字的瞬间,他开口了:“旁边这本也不错啊。”
微张的红唇一下子僵住了,她只好顺着这位老板:“这里的都是我精挑细选的。”
“哦。”顾衔再次打开另一个面料本,翻到了下一页,手指在不同的纹路和颜色设计中穿梭着,怀镜就在一旁默默盯着他。
“这个也不错啊。”他又称赞起来,脸上表情没什么波动。
“当然,这本子里的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她带着得体的微笑,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有点纠结。”他停下了翻动的手,再往后的棉和亚麻他不需要,干脆停在了这里,“怎么办?”
“每个布料我都给你做一件,怎么样?”怀镜飞速接上他的话,见他面露难色,嘴巴又不加思索地吐出一句,“我总不能每个都裁一块布给你拼一个吧。”
见他一脸认真地开始思考,怀镜瞳孔地震,他不会真想要这种奇葩西装吧。
指尖敲敲桌面,他靠坐在桌前,低头问道:“三件多少钱?”
她长吁一口气:“单这个布料,不加设计费,单套35万。”
他点点头:“嗯哼,然后呢?剩下两个呢?”
“加起来算30万吧,这两个便宜。”
“设计好了我过目。”
怀镜转头跟段心对视一眼。
这小表情当然全部进了顾衔的眼睛,他适时地打断了她们的眉目传情:“全款?”
“后面设计的价格会等我画稿出来再说,我倒是不担心你跑路。”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口突然被敲响,空间一下子安静下来,男人微微蹙眉,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方界,他立刻心领神会拉开门,没等外面的人出声,办公室的空间再次隔绝起来。
“如果方便,最好直接来我工作室试毛样,对我比较方便。”怀镜礼貌地笑笑,“带上你的助理。”
“你很喜欢他?”顾衔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直直盯向她。
怀镜不以为意,拎起放在沙发上的皮包,无辜地耸耸肩:“我不挖你墙角,只是他在让我放心一些。”
“什么意思?”
她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身后却突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她没回头,低头看着门前的一大片投影。
“不信任你。”手腕立刻压下金属把手,看着段心走出门,怀镜斜睨了他一眼。
没等里面的男人回话,她留下句再见,直接关上了门。
一扭头,就看到门口的小型独立办公区里,方界正一脸为难地和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说话。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双极具特色的桃花眼,昨天在浏览那堆艺人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简淑。
区别于其他人,她的气质像个小精灵,自然清新,让怀镜莫名有好感。
只是,今天亲眼见到,貌似显得过于成熟,和照片中的她气质几乎完全相反。
不过怀镜也懒得管这么多,跟方界笑笑:“方助理,我们结束了,过两天毛样做出来联系你。”
拒绝了方界要送她们下去的提议,两人走得飞快,因为怀镜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的亲闺蜜又失恋了。
闺蜜需要一个免费听众,而怀镜需要一份免费的下午茶,于是交易达成。
3. 第 3 章
车钥匙甩给一旁“冷酷”的段心,怀镜从后座扯出皮革手袋,临下车又扭头嘱咐道:“我的窑今天到,还有拉坯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帮我处理好,都放院子里,还有……”
“还有车库里的灰、工作室的布料、二三层的收纳、整体的杀虫、书架的安置。”段心面无表情地接上她的话,与其听她念叨完,不如自己先走一步,此棋随险,但可以保证自己清醒。
“真聪明!”怀镜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冲着她的脸颊来了个大大的吻,弹开车门,“到时候我闺蜜送我回家,不用担心。”
段心默默抹掉脸颊的红痕,爬上驾驶座,看着自己的老板信步走进咖啡馆。
“一杯澳白,谢谢。”她习惯性地点好咖啡,刚说完,又立刻拉住了服务员,“蒙布朗蛋糕两个,花香和果香系列马卡龙各来一套。”
免费的下午茶,不吃白不吃。
闺蜜的身影还没出现,她塞上耳机,从包里掏出书靠在窗边慢悠悠看起来,脚尖一哒一哒地点着,由着时间流逝。
门口叮当一响,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抬起头,沈疏夏一身红色收腰A字裙出现在门口,她一扭头,在看到怀镜后快步走过来,脸上扬起笑:“等很久了吧,有点堵车。”
怀镜挑眉笑笑:“对我还用这些借口?”
“诶呀,体面一些。”她冲着服务员挥挥手,“摩卡。”
说完,一个小袋子送到怀镜面前,笑道:“赔偿。”
怀镜故意开玩笑:“不是宝格丽满钻我可不要。”
沈疏夏惊讶道:“你有透视眼啊!”
“还是十字架吧。”她努努嘴,打开盒子,“之前跟你念叨半天,就是等着你送我呢。”
怀镜解开衬衫扣,直接戴到脖子上,整理了一下衣服,撑着脸盯着沈疏夏。
“来吧,说说。”她抿了一口咖啡,热乎乎的咖啡随着奶泡顺入口中,丝滑细腻。
沈疏夏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她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你提的?”
她幽怨的眼神抬起来:“我那是气话,谁知道他真信。闹了半天他早就想分手了。他不早说!这个怂蛋,连分手都不敢说,还要等着我给他提供机会?”
“你都这么嫌弃他了,分开了不是挺好?还有什么难过的?”怀镜听完疑惑地盯着她,眼神飞速瞥向小托盘,顺手拿走一块马卡龙扔进嘴里。
“诶!我早就说你是个榆木脑袋,你情窍是不是被人拿炸药轰过?还是被糖分堵死了?”她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的女人,“理性里的我已经焕然一新了,但是感性里我还没出来呢,懂吗?”
怀镜摇摇头,又点点头,嘬了一口咖啡:“继续。”
“你怎么跟早餐摊儿上的大爷一样,咖啡和甜品看你吃得像豆浆和油条。”
“那看起来是不是很美味?我要不发展个副业,搞吃播?”她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前置。
“回来!”沈疏夏一把薅走她手里的手机,强行没收,“所以我这几天极力挽回,说我开玩笑,结果他倒是越来越坚定了,说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把蒙布朗顶上的栗子就着一旁的栗子泥送进嘴,绵密香甜,怀镜美得眯起眼睛:“那你还挽回什么?直接骂,骂完他难受了,你也爽了。”
“你让我对着他骂?对着他?!”她瞠目,“妈呀,那太丢人了!万一本来还有盘旋的余地,一骂完全完蛋了怎么办!”
怀镜怔住了,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这什么脑回路?难道不应该是分手骂完爽了,直接一刀两断吗?什么叫盘旋的余地,什么叫骂完完蛋了?这关系不是本来就已经完蛋了吗?
她眨眨眼:“你是白痴吗?”
说完抬手叫来服务员:“再来两个可丽露。”
“我不吃。”
“是我的,精神损失费。”怀镜深吸一口气,淡淡地看着她。
“那我继续说。”沈疏夏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说,“他甚至隔天就在朋友圈发了两个手牵手的背影,意思是,直接明示我他早有新欢了呗!”
“那你下一步?”
“我觉得我死心了。”她哼笑一声,“谁再留恋谁是傻子。”
所以刚才两个人说半天在浪费什么时间?
怀镜仰头,平静地灌了一大口咖啡。
……
吃完最后一口糕点,沈疏夏扯着她的胳膊,愣是把她带去商场逛了一圈。
短短一个下午,车后座上堆满了各种牌子的购物袋,窗外已经是黑天了,怀镜听着外面的风声,把脑袋靠在车窗上。
本以为可以放松一下了,却听到旁边这个女人突然按下按钮,把车篷打开了。
她刚要闭上的眼睛立刻睁开了:“你要干什么,全是虫子!”
沈疏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觉得吹吹风很舒服吗?”
“现在是酷暑!”这句话说完,闷热的晚风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闷,好闷!
“关上关上!”怀镜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眼疾手快地阻止了这场灾难,瞥了旁边那个一脸无辜的女人一眼,“秋天再兜风,好不好?”
“你也不在意我……”沈疏夏的声音瞬间带上哭腔,大颗大颗的泪珠蒙在眼球上。
“诶,傻子。”怀镜瞬间笑了,“不是说好了谁留恋谁傻子吗?”
自己的闺蜜太好懂了,装模作样笑了一天,这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幸好还有两分钟就到家了,这周围的车并不多,沈疏夏哭着把车停在了怀镜家门口,手上握着方向盘,嘴里还说着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话。
“哭吧哭吧,知道你难受。”怀镜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早点看清,早点结束,拖越久,越难受。”
沈疏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从号啕大哭逐渐没了声音,只剩下后背还在发颤,路灯打在昏暗的车里,临摹出两个女人的轮廓。
“我告诉你,那种你第一眼就觉得轻浮、花心的男人,不能谈,知道吗?”过了很久,她又闷声说道,“算了,你这种人,估计也不会谈,白瞎我的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怀镜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顾衔的身影,不屑地撇撇嘴:“当然。”
“得了,我回去了,再晚点儿我妈又要念叨我了。”沈疏夏擦干眼泪,靠坐在椅背上,“你是不是还没回过家呢?”
她点点头,从后座上拿走自己的购物袋:“不急,我妈天天赶稿,我现在也忙,等哪天闲下来,我去找她都来得及。”
怀镜下车,弯腰看着她:“还难受就直接去揍他,有我给你撑腰!断了这个,我奖励你一套礼服。”
直到车在她眼里化成了一个小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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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抻抻胳膊,伸了个懒腰。
就在她转身要推门进院子的时候,余光里的黑暗突然被晃了一下,怀镜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对面的大门敞开,男人的侧脸透过车窗,映入眼帘。
啧,有种老板住在对面监工的错觉,好不爽。
第一次对自己家的选址感到后悔,她呼出一口气,又定睛一看,后座似乎还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看不清脸,但能看出来有个精致的轮廓,和昨天那个性感大气的吊带女人必然不是一个人。
刚才沈疏夏的话突然蹦出来,她有些嫌恶地撇撇嘴,扭头走进院子。
算了,能付自己工钱不就得了,人品什么的,少操心点儿吧,有钱的男人,不都一样?
……
“哥,刚才有个人一直在看咱们诶。”顾枫笑着下了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暗红色的领带懒懒散散地挂在胸口,浅棕色的瞳仁夹在深邃的眉眼里,悠哉地盯着对面一脸淡漠的顾衔。
“所以?”
“说话不要这么冷漠呀。”眉头微蹙,他抚上顾衔的肩头,卷翘蓬松的发丝蹭上他的脖颈,嘴角勾起,“咱们家三个兄弟姐妹,就你这么无聊。”
“你们只能浪费我的有趣。”他的手掌一下子怼上顾枫的脸,把他推得远远的,信步走向客厅。
沙发上,顾凌月瘫在沙发上,嘴里嚼着牛肉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顾衔看了他们两眼:“明天,你俩都搬走。”
两个人瞬间扭过头盯着他,顾衔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眼底的不可置信,忍住想要立刻轰走他们的冲动,他松松领带:“又不是没自己的房子,别老蹭我的。”
“那不是因为你这离我摄影棚近?”转眼间,顾枫已经靠在沙发上了,翘着脚说道。
“我和你姐夫的架还没吵完,你现在让我回去,岂不是让我丢面子去的?”顾凌月一脸不满,撅着嘴白了他一眼。
顾衔没再说话,正要走回房间,那位要面子的姐就开始和那个省油费的弟立刻开始了新一轮对话。
“你知道吗,隔壁搬来个大美女,而且我今天看新闻的时候还发现,她是怀镜!就是那个刚回国的设计师!”
“诶!刚才我看到了!”顾枫一下子沽涌到她身边,“是我知道的那个怀镜?!”
顾衔刚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沙发上两个兴奋的人。
“司影帝那件上热搜的高定是从她手里出来的吧!”顾枫一脸向往,“要是她住隔壁,那我岂不是可以请她给我量身定做……”
“那么多衣服不够穿?”顾衔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就你那小身板,穿什么都一样,没什么可秀的。”
表情明明是温和的笑,顾枫却看出了满眼的讥讽。
“不是,诶!”顾枫盯着他消失在走廊,扭头看向顾凌月,“他今天心情是好啊还是不好啊。”
顾凌月耸耸肩膀:“他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走进屋里,挂好衣服,扯下领带,他盯着衣架上的西装。
顾衔轻笑一声,步入衣帽间,拉开最里侧的黑色柜子。
暗色西装一字排开,每一件都带着独特的风格设计,唯有一处是相同的——
他的指尖划过标签上的H·J刺绣,视线一直延伸到衣柜末尾的空隙,他轻笑:“马上就要填满了。”
4. 第 4 章
清晨,三米高的双开木门缓缓展开,墨镜下一双冷淡精致的眼睛露出来,怀镜把包扔给段心,听她汇报完这周的工作行程,走向连接着一、二层的巨型墙面。
金属荆棘缠绕着黑色玫瑰,盘曲在六米的巨大墙面上,照例拉开隐匿的把手,装满漆皮高跟鞋的红色牛皮柜丝滑滑出,她颇为满意地欣赏了一下,扭头迈向二楼。
上面的裁缝和版师已经在工作台忙碌起来了,她大概扫一眼,走到里面的位置,稳稳落在自己的工位上。
如瀑的长发被她随手盘起,偶尔几根漏掉的发丝垂在脖颈,她也不太在意。
嘴里叼着刚热的三明治,左手从一大摞资料里抽出昨天顾衔的数据,右手抓着圆珠笔抽出几张新的稿纸,在桌面铺平。
木头缠绕着玫瑰的烟熏香气在屋内轻轻飘浮,怀镜手里的笔画得飞快,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个大概,一个霸道又凌厉的西装无脸男跃然纸上。
简单几个线条,便又增加了几分性感。
一直到下午两点,她才从堆积如山的布料和手稿中抬起头,眼神迷糊,盯着面前陌生的女人:“来了?”
“很早就来了,但是您太专注了,没注意到。”宁茵一听到她说话,眼睛一下子变得亮亮的,赶紧走过来,“已经中午了,休息一下吗?”
怀镜淡淡地点点头,把手上的几张设计图甩给她:“正好,按照我的备注去裁白坯布,一会儿放我工作台。”
她揉揉脑袋,打开手机,找到方界,把几个手稿拍过去,简单说了说材料和设计理念。
手边其实还有一套设计草稿,是一套腰部做了镂空鱼骨的西装,她犹豫着,迟迟没有拍过去。
这套设计既不符合他的要求,也很难有合适的场合穿出去,他只是个总裁,又不是什么男明星。
可是……怀镜咬住下唇,真的很合适……
站在原地盯了半天,还是把稿子塞进了抽屉,以后再说。
中午下午过得飞快,六点准时收工。
宁茵小心地站在旁边盯着怀镜完成一半的白坯,心里一阵叽里哇啦的感叹,脸上还努力保持着平静。
怀镜一扭头就看到这姑娘的表情扭曲地盯着自己的作品,吓了一跳:“那个,你是段心新招来的助理对吧。”
宁茵赶紧点点头:“嗯,我叫宁茵,跟您一样,是圣马丁毕业的,来当工作助理。”
怀镜笑笑:“那还是校友。不过现在六点下班了,今天事情不多,你可以走了。”
“您不是还没弄完……”
“我弄完这点就结束了,你先回去吧,这里离你家远,早点回去。”
宁茵的心跳飞快,没想到怀镜这么关心自己!
“那我……那我先走了!”她眨眨眼,笑了笑,在怀镜的目送下,出了门。
诺大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灯光洒在一脸认真的女人身上,银制的耳环泛着光泽,大头针灵巧地穿过布料,她起身看了眼,不错。
……
公司顶层的办公室里,顾衔盯着电脑里的设计图,来回翻了翻,点开她的语音,女人清脆的嗓音在空间里响起。
窗外已是浓浓的夜色,他的眉头在听到她声音时悄然放松下来。
“方界。”他低声唤道。
门外很快便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锁响动,方界稳稳站在门口,带上了门。
“然后呢?”顾衔抬眸看向他。
方界一愣,即刻反应过来:“目前只有设计稿,等怀小姐那边做好了毛样会联系我。”
“要这么久?”
“如果您很急,我去催催。”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方界吓得汗都要滴下去了,这大明星怎么这么叛逆,都告诫过她两次了!
果不其然,方界飞速瞥了一眼顾衔的脸色,没有表情,但是眼底已经有不耐了。
他瞬移到门口,刚要连自己带简淑一起关在门外,没想到这位小姐也是个眼疾手快的主,没等他关门,她已经窜进了屋。
“顾总?”简淑一身浅绿色的短裙,微微卷起的头发乖巧地披在皮肤上,她无视了方界的动作,直直走向顾衔,“听说最近您找了个设计师?我正巧还有两三个月要去电影节,为了公司的脸面,一套独一无二的礼服是不是?”
男人没说话,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点,继续翻着那几张设计图,电脑里清脆的女声还在一遍一遍地循环着。
简淑一点都不在意,继续说着:“您不是要和我一起去?正好一起让她做,配套。”
顾衔微微一笑:“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配和我用一个设计师?方界吗?”
站在一边的方界一个激灵,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在心里默默流汗,完了。
“简小姐?顾总还有工作要处理,暂时请您先回去休息好吗?之后顾总有时间了,我再跟您说。”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有工作了?”简淑瞬间皱起眉,不耐地盯着方界,“我是你们高价挖来的,你一个小助理敢这么敷衍我?”
“不满意可以走人。”顾衔直接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高价挖来这种人,下面也可以换人了。”
方界赶紧朝简淑使了眼色,提上顾衔的包就跟着他走出了门,只留下简淑抱着胳膊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她咬咬牙,拨通电话:“先别去借高定。”
“可就怕到时候来不及。”她的经纪人担忧道。
“不会的。”那双灵动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狠厉,她必须得到和顾衔并肩的礼服,绑着也要把他和自己一起绑上热搜。
她慢慢走出办公室,坐在门口的皮沙发上,瞪了一眼方界的工位,都怪这个助理,每天都在捣乱。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那天就在门口,有一个女人从门口走出来,说什么“毛样”,那个人就是设计师本人吧!
简淑眼睛一亮,找出来这是谁不就得了?!
那直接去找她定制,她就是个拿钱办事的……
想到这里,她飞速翻出助理的电话,打了出去。
……
车里格外安静,顾衔坐在后座闭目养神,方界则尽力保持着车速平缓,刚才的一系列情况实在是太失控了,他愁眉苦脸地盯着前面。
就在路口即将拐入别墅区的时候,他有些着急,没有减速,同时一辆黑车从另一边猛地冲过来,两方都飞速踩下急刹,后座的男人睁开眼,看向窗外。
怀镜落下窗户,靠在窗框上,脸上的惊吓已经消失了,她垂眸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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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旁的车。
后座是谁,她当然清楚,没想到能这么点儿背。
既然碰上了,干脆开口问道:“顾总,今天的设计图满意吗?”
本来关得死死的车窗缓缓落下,利落的侧脸出现在面前。他的唇轻启:“满意,不过你工作到现在,还没给我一件白坯,工作效率太低。”
本来挂在脸上的礼貌笑意灰飞烟灭,怀镜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我们工作室不是为你一人服务的,还有其他客人。”
“优先级分不清?”他撇撇嘴,“我不在意你最后给我的报价,我只在意你有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她一下子乐了:“真的?这么大方?下周六,来工作室找我试。”
说完就要美滋滋关上窗踩油门。
“明天。”
“我是人,不是牛。”她瞥了他一眼,也懒得等他再回应了,关上窗一踩油门,先走一步。
顾衔的嘴角垂下去,视线始终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接着,就听方界在前面说道:“怀小姐给您约的下周六的试衣,是下午,时间地点都在我这里了。”
“把她微信给我。”
“会给您添麻烦吧。”方界有些意外,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眼神,赶紧点头,“好。”
一脸阴沉地回到家,一推开门,屋内已经完全收拾干净了,那两人的生活踪迹已经被阿姨们打包送回他们自己家了,诺大的别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东西扔给一旁的阿姨,他走进屋换下西装,冲了个澡,敷上面膜靠在沙发上,从书架上拎出一本《VOGUE》。
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女人淡漠地盯着镜头,姿态随意慵懒。她的身侧是身着浮夸大胆礼服的模特,每一张都美得惊人。
他反反复复地看,眼神逐渐染上笑意,手指缓慢地抚平纸张。
走上楼,正要关上窗帘,一抬眼,突然注意到了对面亮着暖光灯,他的呼吸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穿着那件熟悉的墨绿绸裙,手上拎着一块巨大的布,在人台上摆弄着,她背对着顾衔,导致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手指在布料上随意摆了摆,腰带下的褶皱被自然带出,袖子抽出,一条古朴的希腊希顿裙在人台上呈现出来。
珠针穿过布料,她不满足于这条裙子。
攥住窗帘的手指迟迟没有做下一个动作,他抱住胳膊靠在窗边,指尖摩挲着睡袍袖口的刺绣,毫无遮掩地盯着对面的人。
与其说这是一个创作过程,倒是更像一场自然的表演,女人从头到脚散发着闲适二字,在晚风中悠闲地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偶尔侧过脸,她脸上不再是白天的凌厉和严肃,而是轻松惬意的样子。
就在他看得出神时,对面的怀镜突然转过了身,和他对上了眼。
她的脸瞬间拉下来,一脸警惕,扛起人台窜进屋内。就在她往回跑的时候,脑袋不小心撞到了窗框,撇着嘴躲进了卧室。
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敌意。
他垂眸拉上窗帘,迈步回到卧室。
还有一周……
掌心的手机上亮着,简约的logo头像,精简的工作室名称。
他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工作室的微信,他不需要。
5. 第 5 章
棕色皮靴在原地站定,银亮的大耳环停止摆动,怀镜靠在桌角,举起设计稿。
“从今天到下周五,所有人加班。”她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沉下去,“这个月所有工资和加班费双倍。”
刚才一瞬阴沉的空间一瞬间又活跃起来,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在巨大的空间内响起,怀镜并不在意,直接把稿子和文件拍在工作台上:“前提是,这些,周五下班前交给我。”
她刚在椅子上坐定,一阵忙碌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她抬头看过去,一身宽大复古格纹西装的男生跑到她面前,满脸兴奋:“怀老师早啊!”
“不早了,已经快中午了。”怀镜挑眉笑笑,语气略有不满,不过还是宠溺地揉揉他的脑袋,“去干活吧。”
“伦敦时装周,有邀请,去吗?”他期待地盯着她。
“不去,没新作品去什么。”她抽出两个布料,看了看,把略有些粗糙的那一个重新塞回了盒子里。
舒宁只好耸耸肩:“那算啦,我去做塑形了。”
就在他转身要走去自己工位的时候,对面宁茵抗着布料冲向怀镜,她有些意外地盯着桌前的男人。
“您好,客人吗?”她从布料后探出脑袋,挤出一个微笑。
舒宁本来放松的状态一下子变了,杏眼微微眯起,站直了身子:“你是?”
“助理,刚去拿布料了,才上来。”宁茵手忙脚乱地放下一大摞布料,伸手要和他问好。
意料之外,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不满的气息,微微仰起头,垂眸扫过她伸出的手,又看向那一批布料,哼笑一声:“牛仔布和真丝不能放在一起,这都不知道吗?”
宁茵的手和表情一起僵住了,这边的交谈声也引起了怀镜的注意,她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扭头看过来。
“她刚毕业,犯一点小错也无伤大雅,下次注意就好了。舒宁你别为难她。”她眉头微蹙,不过在看到那两个叠在一起的面料后,还是快速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抱走了上层的牛仔。
“都是同事,好好相处。”她握住宁茵僵在半空的手,帮她放回了身侧,“舒宁算是我的徒弟,一直跟着我,我要是不在,你就问他。”
“我很忙。”他的眼神停在怀镜的手上,赌气一样别过头。
怀镜扭头看向他:“你在闹什么脾气,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工作的时候少把你的私人情绪带过来。”
她没再管身后两人低沉的气氛,走回面料墙:“宁茵,去做面料的登记,下次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就扣工资。舒宁,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张稿的白坯你去做。”
耳边没安静多久,手机就响起来,怀镜撇了一眼,是方界?
“怀老师好,顾总这边比较着急,想问一下多久可以去试样?”
“不是说好了下周六?”她皱眉,“他什么时候要穿?”
“两个月后的电影节。”
怀镜一下子有些无语:“我们肯定可以在一个月内把成衣做出来,后面修改都很快。”
对面迟迟没有说话,一阵窸窣的声响后,如丝绒般的声音闯入耳中:“咱们长期合作的合同里说了,我的要求你必须都要满足。”
她立刻反应过来话筒对面的人是谁:“顾总,您的要求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这条款的前提是我可以做到。”她咬开一袋棒棒糖,抽出一个塞进嘴里,“下周六,是我最快可以做好的,我不是神仙,还希望您能体谅一下。”
“有闲心在这里舔草莓棒棒糖,不如忙起来,我希望可以早点见到你。”他的声音低沉丝滑,流入耳中,怀镜愣了一下,看向那一兜子糖,他怎么知道?
“你……”她刚开口,对面就传来“嘟嘟”的声响,掐断了两人的对话。
接着手机上就出现了方界的信息:
【怀老师,按照旧时间来就可以。】
?
那刚才是?
她迷惑地盯着手机,他神经病吧?
不过怀镜注意力转换得格外快,把手机一扔,把他说得那些屁话扔到了太平洋。
自从离开高定协会,以前借不到自己高定的明星突然就一窝蜂冲过来了,短短一个月迎来十几位。
她一个头两个大,幸好通过段心的评估,只筛下了五位留在这个月接待。
灵感零零碎碎地贴在墙上,怀镜靠在椅背上思索着,指腹抚过面前的面料卡,脑子里飞速思索着。
笔尖悬在纸上,乱七八糟的线条和颜色在纸面上延伸,她把纸张对准头顶的白炽灯,眯着眼看了看。
没感觉……
她兴致缺缺地挪到一墙精油面前。
她抽出柚子、雪松和薄荷,滴入冷香仪。
硬逼着自己下笔,很快,一张粗略的草稿诞生。
清爽大气的女人稳稳立于纸张中央,怀镜的头脑开始活跃起来,一口气画了四张不同的草稿出来,最后平铺在桌面,呼出一口气。
推开玻璃门,走进工作区,她走向顾衔的白坯。
“肩膀不对,再宽。腰再收,这里的误差太大。”她拿起一旁的卡尺,放到肩线上,“误差3mm?”
她的眼神淡淡的,却让一旁的几个版师屏住了呼吸了,小心翼翼地盯着人台。
“撕了重做。”她甩甩手,“动态余量也不够,我不知道怎么这么简单一个东西你们能做出这么多差错。”
接过段心的柠檬气泡水,她走去餐厅,开始午餐时刻。
“这是沈小姐送来的。”段心递上一盒精美的巧克力,“说是她的新品。”
“哦!还得是她!”怀镜脸上瞬间染上笑意,连忙拆开包装,上面还挂一个小卡片,上面一堆冒着爱心的话语,沈疏夏的开朗几乎要穿过纸张直接冲向她。
她正品味着里面的坚果巧克力,段心端上一碗面又开口了:“刚才有一个新的客户,经过评估,商业价值和代表作等等要求都很符合要求,不过就是不知道您还有没有时间接。”
“谁?”
“简淑。”
怀镜颇有兴趣地挑挑眉:“哦!她要做礼服?不过她的风格和我们不合适吧。”
“她还有一个要求。”段心顿了一下,“她需要一件和顾总相同风格和布料的礼服,因为涉及到客人隐私,我没直接应。”
“这一上午下来,就你让我省心。”怀镜一下子露出委屈的表情,眼底却是带着笑,“拒了吧,的确是没时间了,但可以让她下下个月来。”
“嗯?”段心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变化多端的脸色。
“两个月后顾衔自己就穿着衣服去活动了,她可以直接告诉我要什么布料和风格了。”
“但是简淑跟我说的是,两个月后的电影节她要穿,和顾总一起参加活动,所以要配套。”
怀镜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啧,果然。
“她经纪人说这是顾总的要求。”
怀镜有些为难,时间是真的不够,不过如果是顾衔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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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脑袋闪回,他今天上午打来电话不会就是为了提醒自己那句话吧!
她一脸幽怨:“行吧,接,跟她定时间去量体。”
对面回复很快,说下午没有通告,随时可以去量体。
开车直奔锐界,一进大门就看到一个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口等着她,大概就是简淑的经纪人。
跟着她走进一间休息室,怀镜放好东西,就开始量体。
“顾总的衣服是什么样的?”简淑自来熟一样开了口。
“当然是西装,稍微做了些设计而已。”
“那布料呢?”简淑似乎没想到怀镜这么好说话,立刻说道,“我需要让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怀镜抬头看了一眼她:“布料倒是不必相同,礼服和西装做出来效果完全不同,我可以给你们做类似的色调,然后刺绣装饰可以靠近。”
说着,她示意简淑在前面走几步,又问出她关心的问题:“走顾总的账户吗?”
本来还走得自如的女人一下子僵住了,连忙回道:“不用!我自己来。”
怀镜有些奇怪:“不是顾总的要求?”
“啊……当然是。”简淑的眼睛不断地瞟向一旁的经纪人,“不过毕竟是我穿……”
怀镜面子上点头应下,心里一阵唏嘘。
这男人也怪抠的,赚那么多都不舍得给女伴的礼服付个钱。
怀镜在数据上标了一些标志,她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的要按照顾总的风格走?”
自己设计的礼服必然会是出挑的,但简淑明显不是走这风格的人。
“对啊,你一个设计师,问一次够了。”
她的语气算不上好,怀镜听到后,脸色立刻变了变。
简淑的经纪人立刻站出来:“怀老师别介意,她有点心急,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红唇勉强扯了扯,懒得跟她计较。
文件夹猛地合上,发出“啪”的一声,瞬间划破了本来安静的环境。
怀镜弯着嘴角,眼底没有任何笑意:“今天到这里吧,之后工作室来接洽后面的事情。”
冷冽的眼睛在简淑身上停了一下,她收起笑:“作为公众人物,对自己的言行还是要注意一下。”
走到走廊上,怀镜的表情瞬间皱起来,一把把包塞到段心手上,赶忙跑到厕所去了。
喝水喝多了啊啊啊!
“司繁,你自己平衡,至少不能亏本……”
怀镜上完厕所,顺着走廊去找段心时,她突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抬头,脸上简直是喜忧参半。
会议室的门悠悠地关上,两个绝对吸睛的男人并排走出来,她清晰地看到顾衔那双狭长的眼睛在与自己对视时微微眯起,本来严肃的嘴角翘起,似乎心情很好。
怀镜的视线立刻挪开,看到了之前合作过的司繁,他眼底的惊喜毫不掩饰,伸出的手更是先于话语,表示了惊讶。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他一张口,就像是和煦的阳光,惹得怀镜也被他感染了,一下子笑了。
“司影帝最近的作品不错啊。”她连忙伸手握住他,“当然是来工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和你一起再合作一次了。”
她丝毫没注意到一旁顾衔停在空中的手,他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手掌不假思索地换了方向,一把握住了怀镜的手腕。
他掌心温度灼人,冷调的声音滑入耳中:“怀老师,公共场合,公众人物,这样的行为不恰当。”
6. 第 6 章
怀镜本来上扬的嘴角顿住了,她缓缓抬头看向顾衔,视线瞟向他握住的手腕:“是吗?那顾总这是?”
男人的指腹微不可查地抚过她的袖口,礼貌一笑,松手:“告诫而已。”
怀镜的视线重新回到司繁的眼睛上,眼神一扫阴霾,略带歉意地说道:“我助理还等着我,先告辞了,如果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就在她即将迈出脚步离开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挡在了面前,顺着剪裁精良的西装袖看上去,深褐色的瞳仁让她看不透彻,接着,他的嘴唇张开。
“怀小姐既然都站在这里了。”他抽回手,低头看了眼表,“这个时间点了,不如一起吃个饭?结束后我还可以顺路把你送回家。”
“我有车,不需要送,还有,不顺路。”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还有事回工作室。”
“还要加班?不是六点下班吗?怀小姐的工作室向来宣扬不加班的理念。”
本来游刃有余的表情突然卡住了,他似乎,很了解……
不过作为这种量级的客户,进行多一些调查似乎也无可厚非。
收起脸上的异色:“拜谁所赐,您应该清楚。”
司繁被两人之间微妙的火药味弄得一脸迷惑,当机立断,直接开口:“我倒是饿了,刚打算和顾总去吃饭呢,能在这里碰见是缘分,怀老师赏脸一起?”
司繁的声音就像是自带降压药效果一样,怀镜的眼神柔和下来,嘴角一勾:“也行,他请。”
“这根本威胁不到我,怀小姐。”顾衔睨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我比你想得稍微富有那么一点点。”
顾衔眉头微微一挑,歪着头看向远处因为担心赶来的段心:“我没记错的话。段助理?一起吧。”
怀镜心里一阵不甘,这男的装什么。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段心手里接过包,跟着前面两位男人往公司外走。
毫不意外,走到大厅,各种目光投向显眼的男女,这几位也是都习惯了,表情动作自然。
见怀镜要往露天停车场走,顾衔立刻开了口:“搭我的车吧,方便。”
“把地址发我。”墨镜腿指向顾衔,怀镜没有给他继续的空间,甩甩脑袋,带上墨镜,带着段心往外走。
五点钟,夏天的阳光依旧耀眼,从冷空气十足的大厦里走出来,她感觉毛孔里的寒气都要被这热气蒸出来了。
怀镜凑到段心的身旁,小声问道:“肚子空吗?”
段心瞬间懂了这位的想法,忍住不翻白眼:“我能吃。”
“吃死他。”她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快步走向车。
刚关上车门,手机“叮”一响,她低头一看,明晃晃的——日料自助。
两眼一闭,深吸一口气:“段心,是自助。”
点开导航,她的视线突然定住了,这家自助是她之前特别特别想吃的,甚至还在一次采访里提到过,一回国就找了沈疏夏要约去吃,只不过这家店要预约,至少提前两个月。
堵在心头的火突然被冻住了,抿起嘴,眨眨眼,把手机放好,系好安全带。
勉为其难吧。
路途不算远,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她下了车突然想起工作室的白坯,于是立刻发了语音给舒宁,让他好好看着。
她以为他们早到了,却没想到被带进包间后,自己竟然是最早的。
手机里舒宁倒是格外有争取精神:【我不满意,我也要去!】
怀镜也无奈,毕竟是别人请,总不能一桌上,一半都是自己带来的人,怪不好意思的。
只好简单安抚了两下舒宁。
没等几分钟,方界打开门请后面两位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封闭的空间里,在他迈入房间后,雪松的味道便若有若无地在鼻尖穿梭着。
她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可心底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她的眼神在菜单上各种虾蟹间流连着,抬起头,一口气把想吃的全都说完了。
流畅程度堪比司繁一直被夸的台词功底。
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她咳嗽了一声,抬头问道:“顾总,我记得,这家店不是要提前预约才可以?”
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问,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接着又被那副礼貌又漫不经心的笑容代替了:“我预约了啊,半个小时前。”
怀镜偏偏脑袋,好不中听的话,想一巴掌抽上去。
“是吗,那可能我理解的预约和您想的不一样吧。”她按耐住嘴角的抽搐,淡淡地回道。
“随时想吃,随时跟我说。”他向前倾了倾身,直勾勾盯着怀镜,“我知道你喜欢。”
一股怪异的危险感顺着他的嘴唇流向自己,怀镜一瞬间有些迷茫。
刚才他们入座的时候,就该让司繁坐自己对面的。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服务员端着色泽鲜艳的虾蟹刺身进了屋,瞬间打破了房间里僵持的氛围。
吃上东西,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聊天声,三位主要的人物偶尔出声交流几句,怀镜心里暗戳戳庆幸司繁在,要是他不在,要不尴尬到死,要不桌子掀翻。
就在她拿起一旁的鳌虾送进嘴时,司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的脸色一变,连忙站起来说去接电话。
“工作吗?”她无知无觉地吐出这句话。
由于大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工作,怀镜便总是无意识地用自言自语的方式思考。
“很关心?”
听见声音,她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几乎要盖住他的眼睛,几根碎发散在额间,带着一丝随意。
“好奇。”
“那你不如好奇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喜欢这里。”
随着他抬头,睫毛扇动,一双深色的眸子看向她,怀镜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清晰地映在他的眼睛里。
对啊,她当然好奇了。
“那你说。”
本来还带着认真的眼神突然变了,他笑了:“猜的,没想到这就猜中了?没想到怀小姐这么好懂。”
怀镜愣了一下,也笑了:“没想到顾总也这么好骗,谁说你猜中了?”
笑意转瞬即逝,她很快恢复了冷脸,伸手拿来一盒鱼籽。
屋内一下子沉寂下来,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她自得其乐地吃着,半点眼神没分给面前这个糟心的人。
“怀老师,我想问一下,你那里现在有多余的高定可以借吗?”司繁走进屋,眉间染上一丝烦闷,坐下后便看着怀镜问道。
“谁穿?”说完,她给了段心一个眼神。
“空瑶。”司繁知道她的意思,立刻接上,“剧组之前要借的那家突然说有事不借了,刚才导演那边跟我说来着,你看你这边?”
空瑶,是国内的一线女星,怀镜试着回忆她的长相,迟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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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一阵安静,司繁有些疑惑地盯着她,以为她不想借。
刚要开口说算了,段心的平板猛地遮住怀镜的脸,没两秒,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她穿我没有异议,不过我有个问题,你们之前借得谁家的高定,又是因为什么理由他们不接了?”
司繁松了一口气:“因为有顾客看上了,圈里的规矩你也知道,有些顾客会提‘唯一’这样的要求。”
怀镜点点头,干脆道:“那你问问空瑶一会儿有没有时间,正好一会儿我回工作室,虽然样衣还不全,但够她试试。”
等他联系完,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五人往外走。
“她现在往你工作室走了。”司繁跟在怀镜后面,“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我也去。”顾衔的声音突然出现,怀镜投去一个质疑的眼神,他坦然道,“我公司艺人的剧组的事情,我看看。”
“顾总,您听听自己话里转了几个弯儿?跟您关系很大吗?我记得空瑶也不是您公司的吧。”怀镜毫不客气地回道。
司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顾衔:“顾总今天真是……亲力亲为啊。”
“不好意思,我比较负责。”说完,他直接带着方界上车了,这不容置疑地态度让怀镜莫名熟悉,就像是拒绝上他车的时候一样。
司繁也只好笑笑,跟着顾衔上了他的车。
“段心,去联系一下那个品牌,问问他们到底是不是这个理由。”怀镜踩下油门,瞥了一眼旁边的段心,“还有合同。”
娱乐圈的事几乎就是一团乱麻,各说各话,就算对方是司繁也不可信,谁知道那个导演是不是找得借口,万一莫名其妙接了个烂摊子,那真是完蛋。
“已经在拟了。”电脑的光线照在段心的脸上,她飞速敲着键盘,字码在屏幕上迅速增加,“刚才我联系过了,的确是因为客人的原因,不巧看中了相同的几件。”
霓虹灯在车内穿梭,手机屏幕亮起来,段心点开消息,是司繁发来的图片——和空瑶的聊天截图。
【顾总如果有时间,能否也帮着参谋一下,毕竟是资方。】
怀镜听完段心的复述,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将车速提到了更高。
工作室的灯光还亮着,她推开厚重的木门,空瑶已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了,她脸上带着焦躁,但在看到怀镜几人后立刻变得稳重起来,伸手和怀镜问了好。
“来吧,里面请。”怀镜带着她走向一扇宽大的高门,随着宁茵推开,一众华美精致的礼服在面前展开。
丝绸的光泽犹如蜿蜒的溪流环在礼服上,金属制的胸衣反射着光泽……
欧根纱在灯光下留下斑斓轻薄的风,层层叠叠,被鱼骨撑向不同的方向,环绕于人台上,犹如典雅的女神像。
各种系列的礼服稳稳立在灯光之下,展现着截然不同的女人,霸道的、端庄的、性感的……
站在门口的人都愣住了,被这天堂一般的巨大空间定在了原地。
“请吧。”怀镜习以为常地笑笑,绅士地向内伸出手臂。
视线不经意扫过顾衔,她突然愣住了。不同于所有人被衣海的吸引,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眼底带着全然的欣赏和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怀镜眼神一滞,迅速移开视线,却发现空瑶几人已经先行了,她赶紧跟上去。
7. 第 7 章
空瑶收敛了表情:“需要性感大气的感觉,怀老师有推荐吗?”
闻言,段心直接走向一排衣架。
“盲探和儒雅患者,这两个系列最符合剧组和您的需求。”
空瑶走近衣架,苦艾的香气如烟滑过衣架缝隙,最后停留在了一件深V大拖尾鱼尾裙前。
怀镜有些意外,走到她身边。
“这个蕾丝和胸衣很漂亮。”空瑶眼底欣喜,但又担忧道,“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塞进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怀镜安慰道:“你塞进去绰绰有余。”
“段心,配饰拿过来。”她说罢转头,“空小姐,那边是更衣室。”
红玫瑰插在皮带和蕾丝交织的面罩上,怀镜小心地帮她带到脸上,再解开胸前被她扣紧的纽扣,柔声道:“露出来,好看,自信点。”
被怀镜打扮好,一旁的几人都倒吸一口气。
美。
理智和欲念在这件衣服上交织,红唇,猩红黏腻的羽毛张扬地立于大檐帽上,她立在那里,就是一朵盛开又萎靡的玫瑰。
“腰这里,到时候可以收一点进去。”怀镜掐住多余的布料,插上大头针,盯着一旁的造型师。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空瑶的身上,被惊艳得频频吸气。
只有顾衔那双眼光明正大地落在忙来忙去的怀镜身上。
她才是维纳斯,那位惊世骇俗的美神。
怀镜自然感受到了,躲闪着他的目光,她几乎看遍了其他人的眼睛,却始终跳过那双深棕色的眸子。
一个人看,一个人躲,光明正大,又隐秘重重。
就在怀镜看着一个个人走出门,终于要解放的时候,一股熟悉的香气飘入鼻尖。
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为什么不看我?”
瞳孔紧缩,她刚要扭头,突然感受到落在皮肤上的气息,瞬间僵住了。
“你明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
“你看我,是你的事。我不看你,是我的事。”她微微侧过脸,“管好自己的事,顾总。”
“啊……是这样吗?那我只能谢谢怀老师的提点了。”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行为举止却格外礼貌,瞬间将他的气质从流氓变成了绅士。
刚要踏出门,他突然又转过头,唇微动,一声没出,语毕,勾唇笑笑。
甩上门,怀镜脸色阴郁。
他想干什么?甩甩头想摆脱他,可他的味道依旧在鼻尖盘旋。
烦……
“怀老师?”耳边传来熟悉的一声,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一看,是舒宁。
“嗯?你还在?”她回神,揉揉眉心,“我以为都走光了呢。”
他背着包,大概是要回家了,怀镜道:“你回去吧,我上去歇会儿再走。”
舒宁看出来怀镜状态不好,跟在她身后:“不舒服吗?我陪你呆会儿吧。”
她摆摆手:“单纯累了,你赶紧回去吧。”
他脸上瞬间露出些低落,眨眨眼:“我可以送你回家,如果你很累。”
“没到那个程度,别担心。”
“那我……”他看到怀镜眼底有一丝不耐,立刻住了嘴,转而笑着说,“我有一个设计想法,需要陶瓷,周末可以去你家吗?”
只要提出有关于设计的要求,怀镜从不会说出否定的话,她愿意让他们尝试所有的想法,就算做出来是一团乱麻。
于是她干脆地点了头,踏上楼梯。
身后落锁的声音在大厅回荡着,她也迈上了二楼,走向立挺的白坯。
比前一版好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气质太出挑,版型设计也过分贴合他,他的身影几乎要和面前的白坯重叠。
怀镜的眼神暗下来,刚才他那两句话,是来给自己下咒的吗?
就在她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手机在昏暗的空间里亮起来,她扭头看过去,有些意外。
方界?
【怀老师,顾总为了方便沟通,刚加您微信了,尽快通过一下。】
怀镜愣了一下,视线下移,点开那个红点,极简的头像和光明正大的“顾衔”二字出现在申请界面上。
手指迟迟没有点下去,她靠在椅子上,冷香仪依旧散发着柚子薄荷的香气,她脑内却混乱无比。
顾衔。
她的眼神轻轻落在那个名字上,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就当是因为客户和邻居的双重身份,所以对自己多关注一些吧。
毕竟不管是哪个身份,单独拎出来都要有不少交集。
怀镜这才觉得安心,坦然地按下了通过。
少想点儿吧,别这么敏感。
【怀小姐,我今天傍晚的问题您还没回我。】
几乎是通过申请几秒后,他的消息就弹出来了。
怀镜一脸疑惑,什么问题?
眼底迷茫,他真的问过正经问题吗?
【不好意思啊,您说得话太多了,我根本记不清,要是很重要的话,劳烦再问一次吧。】
她噼里啪啦打下这一串字,得意地哼了一声。
而此时靠在阳台的男人挑眉笑笑,第一次有人说自己话太多。
【怀小姐今天为什么来我公司呢?大概不是为了我。】
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还是说简淑只是她众多“情人”中的一位,无足挂齿?
怀镜想着想着,撇撇嘴一脸鄙夷。
【简淑。】
他皱眉,这谁?但是管她是谁。
【她怎么了?】
这男的得心大成什么样,这都能忘?
【您公司的艺人,两个月后您还要和她一起去电影节,您让她来找我定成套的礼服。】
【除了给我,我不会请你给任何人做礼服。】
屏幕上飞速弹出这句话,她完全没想到顾衔说这句话的本意,而是立刻截图,拨通段心的电话。
“你确定简淑说得是顾衔要求的吗?如果不是,那为了客人隐私,这单就要重新谈。”指尖的圆珠笔转得飞快。
“当时她助理是这么说的,但我的确没有找方助理核对过。我的问题,我现在去。”
电话飞速挂断,怀镜放松下来,幸好,幸好还早。
还得谢谢这个男人。
她在这边庆幸着,那边倚在窗框上的男人却逐渐不耐起来,玻璃杯里的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清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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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的响声。
视线投向对面的别墅,还是黑着灯的,窗帘拉得紧,大门关得死,整个街道除了蝉鸣没有别的声响。
【回我。】
手机和电脑上一闪而过的消息完全被吞噬了。
因为怀镜正和简淑的经纪人打电话。
对方的态度让她不爽,推推拖拖,找了各种借口,直到怀镜实在不耐了,直接点破,对面的经纪人才降下声调。
“既然你们是这种态度和素质,我们很难继续合作,这个合约作废。”清丽稳重的声音在工作室响起。
对面的经纪人态度瞬间转变:“怀老师,是不是顾总那边给了您什么,让您看不上我们小庙了?”
怀镜厌恶地皱着眉,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没等对面回话,直接切断了电话。
一脚油门踩到家门口,腕间的银环叮当作响,她换掉衣服,套上家居绸裙,切一盘水果,掏出冰镇气泡水,拉开落地窗帘,靠在躺椅上享受着难得的闲适。
她从一旁的小书架上抽出一个光盘,按开屏幕。
粉色又绚烂的芭比动画开始了。
爽啊!她叼着吸管,晃着小腿,西瓜的汁水爆在口中,脑袋完全放空。
可看着看着,眼神逐渐模糊起来,脑海里他最后的勾唇笑兀自冒出来,他最后的唇语,是什么意思?
身子窝起来,耳边芭比的歌声还在唱,舌尖搅动着吸管,她想不通。
脚尖点地,她扑向柔软的大床,算了,他爱说什么说什么。
第二天方界颤颤巍巍地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嘴巴闭得比拉链紧。
“简淑是什么情况?”顾衔的眼神扫过他,“你不清楚?”
当然不清楚!没人说啊!
方界掀开眼皮,在和那个阴沉的眼神对视上的瞬间,赶忙又耷拉下来。
“我的问题,我的工作疏忽,我立刻去处理。”
“我不需要一个马后炮。”男人的脸色更沉,“再有下次,你和她一起滚蛋。”
套在西裤里的腿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保证。
说着就要走出办公室,却突然又被叫住了。
“那是怀镜的工作号?”
方界不知道,段心只给了自己这个号,是什么号,他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现在的顾衔绝对不想听到“不清楚”这三个字。
“是的。”他眼神坚定地回答道。
见男人的脸色突然缓和,方界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看到顾衔点头后,他立刻一个转身,步伐稳健地从办公室窜出去。
然后迈着大步飞奔到楼下,去找简淑的经纪人对账去了。
办公室里,钢笔敞着晾在一旁,金丝眼镜搭在高挺的鼻梁,他盯着电脑上覆盖在众多文档之上的聊天框,一片沉寂。
她要是众多文件中的一个多好,轻而易举就可以抓在手心,只要签个字,按个手印,就是自己的。
藤条一般的欲念攀上身,喉结滚动,他的视线在怀镜仅发的三条消息间徘徊。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哼笑一声,垂下眼,不过,那就不是她了。
乖顺的金丝雀多无聊,野生的猎豹才是最诱人的。
8. 第 8 章
清早,怀镜打着哈欠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倚在门框对着院子里的绿色发呆。
脑袋懒散地蹭了蹭门框,本就凌乱的头发变得更蓬乱,一张冷漠的小脸裹在黑发中,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
直到门铃响起,她才伸出素白的手臂,按下开锁。
舒宁毛茸茸的脑袋从大门中露出来,他罕见地背着松快的双肩包,推开门走进院子。
“姐姐?”在看到怀镜时,他眉眼弯弯,加快脚步,“是不是太早了?”
怀镜拽出口中的棒棒糖,摇摇头,一声不发地递给他一根新的。
“早上就吃这个?”他诧异,但立刻接过糖,有些兴奋,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转而又关心道,“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
“不用,平时上班被段心逼着健康五天了,周末就放过我吧。”她无奈地耸耸肩,粉色棒棒糖向院子一角指去,“去吧,东西都在那边。”
所有东西都被段心安排得当,不大的区域工具材料应有尽有,甚至被她划分出了不同的功能区。
随着她的脚步,裙边如涟漪般荡起,她坐到舒宁身旁,垂眸看着他的设计图,几根发丝垂下来,若有若无的香气散开。
“你打算拉坯后面修形,还是直接捏?”她偏头看向他,晨起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她咳了两下,“或者你都试试?反正也是试验。”
淡漠的眼神把舒宁看得出了神,耳垂染上些粉色,他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我先……我先拉坯。”
“那你先准备着,我去给你打水。”怀镜注意到了,以为自己是老师,让他紧张了,于是善解人意地起身离开了。
她丝毫没看到舒宁眼底一闪而过的留恋,自顾自哼着歌拿着小水桶去接水了。
院子里格外安静,踩过石子路的声音、草浪波动的声音、树叶哗哗的响声,她拎着小红桶,安静得犹如古希腊的雕塑。
她刚放下水桶,门铃突然响起,突兀地打破了这个和谐的画面。
快递?她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最近不应该啊。
难不成是沈疏夏?她立刻摇头,这个姐中午前能醒就不错了。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见没人应,门铃又响起来,她赶紧走过去打开门。
抬头看到来人,本来还弯着的嘴角立刻掉下来,用翻白眼的角度往斜上方看着,大周末的,他干什么来了?
“有事?”她敷衍地开了口。
顾衔的眼神扫过院内,垂眸盯着她:“看到我,这么不高兴?”
“应该高兴吗?”
大早上碰见客户,跟见鬼有什么区别?
一份文件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一脸不解地仰头看向顾衔。
“空瑶事情后续的合同。”在她面前晃了晃,稳稳放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一脸懵地拿下来文件,刚要打开看,他的胳膊直接横到怀镜身侧,把门彻底敞开,迈开腿侧身走进去,他胸前轻薄的布料划过她的鼻尖。
她立刻抬眼看向他,他的唇角微微勾着,幅度很小,收敛的速度也极快,要不是怀镜看得清楚,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再自信,也不能这么“攻击”邻居吧!
怀镜的眼尾挑起,浑身散发着不满,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我请你进来了?这是我家,我没点头,你就是私闯民宅。”
男人站住脚,转头看着她:“哦是吗?我以为这是你工作室分部呢,原来不可以随便进吗?”
说着,眼神故意看向那边的舒宁,在他身上停了两秒,又带着挑衅的目光看回怀镜。
“顾总不好意思,我是姐姐邀请的。”舒宁立刻站起来,他莫名对面前的男人感到不爽,“再说了,就算是工作室,也是要预约才能进。”
“啊,这样啊。”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手臂抬起,怀镜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就这么被他带到了空中,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可我看,怀小姐似乎不想让我走啊。况且合同还要看看吧,最好今天就签好给我。”
眼里带着笑,怀镜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人分明像只狡黠的狐狸。
被他一说,手掌突然感受到灼热,她猛地松开手,故作淡定:“这是想把你拉出去。顾总有点儿自作多情了,只是一个动作,想到哪儿去了?”
两人的眼神都定在对方身上,一个漫不经心,一个满是提防。
“想你挽留我。”
怀镜一口血差点儿吐出来,语调上挑:“顾总很寂寞?”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舒宁站在一旁竟然隐隐感到落寞,他们像是有着独一份的结界,自己则被排除在外。
他咬咬牙,一把抓住怀镜的手腕,身体穿插在他们中间,语气强硬:“顾总,您听不出姐姐的意思吗?”
听见他说话,怀镜有些意外,也一瞬间从刚才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嘲道:“是啊,您应该不傻。”
男人的眼神缓缓定在他们肌肤相接的地方,又凝视着舒宁的眼睛,脸色一黯,转而轻笑道:“你还小,听不懂画外音。但是姐姐可等不及你。”
舒宁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怎么会听不懂?这句话他就听得明明白白。
“你……”
怀镜拧眉盯着顾衔,什么等不及、等得及的,她怎么听不懂?
但转头就看到舒宁奇怪的表情,立刻护住他:“你以为自己是鲁迅?说两句话还要别人琢磨?”
舒宁的表情瞬间开朗起来,她是向着自己的,而不是面前这个老男人。
“我说的话,下面的人都要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琢磨。”
上身前倾,领口透出小片肌肤,他毫不避讳地把脸贴近怀镜,分了些余光给夹在中间的舒宁,他看到少年耳朵通红,脸上满是憋屈,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小屁孩儿。
“听到了?怀老师?”重重咬在最后的三个字,他看到舒宁脸色大变,嘴角的笑意更甚,这才看回怀镜。
她厌烦地盯着自己。
于是他噤了声,动了动唇,留下了一句只有她眼睛可以读懂的话。
从她在办公室盯住自己下半张脸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喜欢。
那么就印在她的脑袋里。
让她忘不掉。
做完一切,他直起身:“怀老师,称呼这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下,别到时候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意有所指地冲舒宁笑笑,淡雅的笑容放在霸道精致的脸上,他的表情几乎要遮掩不住那呼之欲出的侵略性。
看向怀镜,她眼睛难得瞪那么大,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脸颊晕开浅浅的一片绯红。
她看懂了刚才的唇语。
“说完了?”她收敛了表情,下巴一扬,“出去。”
“帮我拿个椅子,谢谢。”他看向舒宁,礼貌一笑。
怀镜忍住把椅子摔他头上的冲动,盯着舒宁,意思是——你敢搬一个试试。
三个人僵在原地,时间接近于静止,只能听到植物随风摆动的声音。
她咔嚓咬碎棒棒糖,拽住舒宁:“走,继续。”
舒宁笑笑,跟在她身侧,怀镜转头看他专门挑衅地看了看顾衔,一巴掌给他脸转回来:“少看他。”
把舒宁死死按在椅子上,怀镜扯扯领口,太热了,就算穿裙子,在这个闷热的夏天也难以忍受。
她装作看不见顾衔,直接走进屋,关了门。
空调的凉气包裹着身体,大门也把男人的视线彻底隔离开了,瞬间自在不少。
舒宁那里有专门的风扇,顾衔就穿着长袖长裤站在太阳底下吧,迟早给他热回家。
坐在沙发上翻了翻合同,又发给段心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
于是抽出笔签了字,起身打算打发走那个厚脸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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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
就在她身心舒畅地打开门时,她看着院子里的情形,瞬间愣住了。
两个人身上全是泥点子,舒宁穿了围裙,看起来还好。
但黑色的泥点在顾衔的衬衫上无敌明显,甚至于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有。
更可怕的,是他的表情。
他的眉头死死压着眼睛,面无表情,眼神藏在黑色的阴影里,直冲着舒宁。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衔,浑身散着冰冷,心里无端生出一丝恐惧,但很快被她压制下去。
他的嘴角克制地拉开一个微弱的弧度,“聪明一点的话,去找个新主人,呆在笼子里,安全些。”
这不像个玩笑话。
怀镜瞬间僵住了,她虽然不知道他在喻指什么,但明显感受到了他的警告和压抑的愤怒。
她赶紧放下东西走上去:“你去洗洗,衣服的话……实在不行我赔你一件。”
他的身体在听到怀镜的声音后,微不可查地放松下来,扭头盯着她,迟迟没说话。
眼神落在身上,怀镜呼吸顿时沉下来,她硬着头皮说道:“你进来洗洗吧,我去给你拿个衣服。”
顾衔的嘴角微微勾起:“好。”
就在怀镜要带着顾衔离开时,舒宁突然伸手要叫住她,他愧疚又不甘:“姐姐,我也……”
她也不想责备他,大概就是速度踩快了,顾衔又离得近,泥水飞溅多正常,又不是故意的。
怀镜转身拍拍他的肩膀:“我还没说你呢,怎么就委屈了?你俩都跟我走。”
她推开门,分别带着他们走去客房,让他们自己收拾,说完就扭头要去找衣服来。
刚爬上楼梯,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脸的悔恨。
还不如刚才让他进屋呢!至少安安稳稳的,不会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况!
幸好还有几件男款样衣还没送去工作室,她赶紧翻箱倒柜,找出一件和他体型差不多的刺绣衬衫。
又抽出一件自己的宽大短袖,舒宁瘦,可以套进自己的衣服,顶多当个短款背心呗。
舒宁还在厕所,于是她敲敲门把衣服放到门口的柜子上。
走到顾衔门口,照例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于是把耳朵贴近,里面是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于是打算像刚才一样速战速决,直接按下门把,透出一个小缝,刚要把衣服顺着缝隙放好,手腕突然被灼热的手掌包裹,她的胳膊动弹不得,僵在了原地。
“我敲门没见你回应,这是衣服,换上吧。”她强装淡定,借势动动手指,把衣服往上凑凑。
若有若无的热气从门缝里溜出来,扑上她的皮肤,她别过头,可不想让他以为自己贪图美色。
“哦?22年的春夏款?”他轻笑,“怀老师这么大气,那么昂贵的衣服,就这么随便地给我穿了?”
她一愣,顾衔怎么知道?
这么关心时尚?
不过也是,毕竟是娱乐公司,多了解一些也正常。
短短几秒钟,她轻松说服自己,手指又晃晃:“你穿不穿,不穿拉倒。”
“可我怕穿坏了。”他的声音沉下来,“怀老师教教我?”
“衬衫!”她翻了个白眼,“衬衫你不会穿?你现在松开我的手腕,你用两只手穿,能穿不上?”
见里面还没反应,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还生气的话,我一会儿就让舒宁来给你道歉。”
“不需要。”
话音刚落,怀镜突然感受到一股拉力,后背撞上墙壁,她回过神,眼前大片的肌肤。
她赶紧抬起头,却没想到直接落入了一个更大的陷阱。
男人前额的黑发被水溅湿,垂在眼前,水珠沿着发梢滴落,深不见底的眼神像钩子一般锚在女人的脸上。
睫毛微微一颤,她掀起眼帘,勾唇笑了。
9. 第 9 章
房间的一切都紧闭着,冷气和一切都被屏蔽在外,没多久,她就感觉身上覆了一层细密的汗丝,蔓延至全身。
“想非礼我?”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语调轻浮又沉静。
不知道是什么触动到对面的男人了,他突然笑了,克制地垂头盯着她:“我们才刚认识不久,怀小姐很着急?”
“你也知道?”怀镜的眼神瞬间沉下来,“知道还不离我远点?”
顾衔那双深邃的眼睛笑意更深,他的声音如蛇钻入耳朵:“变脸这么快?我以为刚才是在调情?”
“都说了是你以为。”
可能是因为房间的温度,也可能是男人的声音,她脑袋有些发懵,手臂贴上墙壁,温凉的感觉顺着皮肤拨动神经,她的呼吸勉强放松下来。
“我没时间跟你闹,舒宁还等着我,你换好衣服自己出来。”她说着就要转身握住把手。
就在这时,外面的舒宁就像是听到怀镜的召唤一样,脚步声在客厅响起。
怀镜突然感觉到一种骑虎难下的境地,她侧着身体,眼神瞥向身侧一脸玩味的男人。
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想法,她的手重新伸向门把。
瞬间,敲门声响起,下意识要开口回应。
脑袋里突然闪现现在两人的姿势,她僵了一秒,就在这一瞬,顾衔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揽过她的后脑勺,把她牢牢固定在了怀中。
怀镜的眼睛瞪得巨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一套,作废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她恶狠狠地盯着他,突然就把自己拉下水了!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过我倒是不介意翻船,就看怀小姐怎么想了。”他的嘴唇贴在耳边,近乎气音,“哦不是,是怀老师,教教我?”
她咽了咽口水,这人,真是欠打。
门口传来舒宁的疑惑,没等两人反应,门把手兀自动了,怀镜瞬间履行了心中所想,手臂猛地使劲,把他狠狠向外推去。
就算是被人误会,自己也不想是那么一个狼狈的状态。
怎么也要是她捂着他!
心里想得决绝,手上的力度更大,顾衔完全没有准备,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小腿撞到床角,差点就要跌到床上。
怀镜刚松口气,她的眼神对上顾衔带着玩味的眼睛,耳边两声接连的门锁声,她顿时醒悟。
他早就锁门了!
她失笑:“你故意的?”
顾衔干脆坐到床角,撑着上本身看着她,歪歪头:“我只是为了保护我的隐私,以免有人在未经同意,就闯进别人换衣服的屋子。”
“不是闯。”怀镜盯着他,把手上攥得紧紧的衣服甩到他身上,“我改主意了,我不可能赔你一件上衣,这件衣服,就只允许你穿一中午。”
“原来大名鼎鼎的设计师喜欢耍赖?”
“那你要退单吗?”
“我听你的。”
怀镜一脸怪异地盯着他:“你问我?脑袋和衬衫一起被泥点粘上了?”
本想调戏一下怀镜的男人突然就卡住了,以为她会嗔怒或者脸红,但没想到她理智得无坚不摧。
门外舒宁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顾衔眼底流出些满足,他嘴角勾起:“怀小姐还要站在这里看着我换衣服吗?”
“就当着我面换!”她丝毫不觉得这人会不自在,“我都已经被你拉下水了!快点!”
怀镜见他磨磨蹭蹭的,在那里一副要穿不穿的样子,她看着就来气。邦邦邦走到卫生间,抽出染上泥点的衬衫,拍到他身上,另一只手直接抽走自己拿来的衬衫。
“这个我不舍得给你穿。”她翻了个白眼,又邦邦邦走到门边,背着他靠在门框上。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房间里格外安静,她垂着眼睛,一声不响。
“好了。”随着他的话语,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怀镜的眼前被男人的胸口占领了,她抬头,有些不爽。
啧,好脸好身材,穿这种脏衣服都像专门的设计。
她伸手拧开门锁,就听到他说:“还生气?”
怀镜没说话。
也不是生气,单纯懒得搭理他。
按下手把,又听他说:“我的错。”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见鬼了,这话谁说都可以,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种被威胁的错觉。
“这个表情?意思是你很喜欢?”他眉头微挑,又恢复了原本得体又绅士的样子。
但说的话就不那么绅士了。
“你觉得呢?”
“默认喜欢。”他的手掌覆在怀镜迟迟未动的手上,按下门把。
客厅的凉气瞬间冲进来,怀镜瞬间觉得清醒起来,她的手立刻抽出,背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迈出屋子。
“姐姐?”舒宁靠在沙发上,在看到怀镜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刚才我找你半天,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怀镜快步走进客厅,留下顾衔一人在走廊里:“刚才在里面收拾衣服,把要送去工作室的样衣顺手整理出来了。下次大声叫我,我可以听到。”
顾衔慢悠悠地走过来,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瞎说八道”的女人,说起谎来也是得心应手呢。
怀镜直接忽略了身后的顾衔,甩甩手里的衣服证明言论,又立刻转移了话题:“给你的这件能穿下?我本来还担心你会觉得不舒服。”
舒宁立刻在胸前挥挥手,脸颊微微泛红:“不会不会!很正好。”
“是吗?那就好。”怀镜笑笑,“我去放衣服。”
顾衔站在原地,瞥向他,哼笑一声,诺大的客厅,只剩这两人。
眼神故意扫向走廊里昏暗的房间,视线轻点舒宁,伸手抽走门口的合同,推开大门迈步径直离开了。
舒宁莫名感觉到了一股讽意和压迫感,胸口微微起伏,直到门把顾衔和屋内的空间隔绝开,他才下意识松了气。
楼上,怀镜手里抓着衬衣,上面已经带上了些褶皱,她干脆放到了一旁,皮肤离开了衬衣,指尖却还留有他的温度。
她坐在床边,头脑混乱,发丝散在身后,手掌捂住脸。
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完全看不懂,完全看不透……
她不觉得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会爱上自己,并试图追求自己,这是天方夜谭。
只能说他撩人成性,除了呼呼睡大觉,也就这种事能让他缓解压力吧。
想到这儿,怀镜的思绪瞬间就通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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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一声,衣冠禽兽。
她靠着栏杆,看向下面的舒宁,让他先自己去做着。
自己则简单收拾了一下包,难得周六周日有时间,去家里看看。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一片清净,踏至石子路上时,她身心都舒畅不少,迈步走向那边嗡嗡作响的拉坯机。
她趴在椅背上,盯着面前舒宁流畅的动作。
“你好像很喜欢用陶瓷。”她开口,又拎起一旁溅上泥点的设计稿,“我记得你之前就做过类似的设计。不过不是在手腕,是在腰部。”
“因为不同的釉料可以简单地表现出各种质感,相比于其他的材料用起来爽。”他笑笑,手腕发力,将开口缩小,“就是穿戴难一点,不过都好解决。”
怀镜了然地点点头,又歪着头看了看,手指隔空点了下:“可以再紧一点,再薄一点,既然表现得病态的风格,那就要极致。”
“或者。”她迟疑了一下,“用对比。不要单纯的覆盖手腕,而是做成喇叭的样子,上面极致的宽大,可以一直延伸到手肘,这样正常的手腕粗细也会衬得特别骨感。不过重点在于你后面的塑形,后面再说。”
说完,舒宁恍然大悟:“我之前没想这个!”
“小建议,可以试试,反正没什么成本。”她笑笑,起身离开椅子,“剩下我看都挺好,你好好弄。我回家一趟,刚回国,还没去问候问候她。”
舒宁的眼神暗淡下来,不过还是笑着说:“嗯,我做完自己回去。”
“嗯嗯,把自己洗干净就行,别的都不用管。”怀镜揉揉他的脑袋,往屋里走,“还有你的脏衣服,记得带回去。”
“好!”眨眨眼,他眼睛一亮,刚才的阴郁瞬间烟消云散,一双脏呼呼的手有些兴奋地隔空捂住嘴,笑得开心。
“自己要独享一个大庭院,这么开心?”怀镜被他逗笑了,“悠着点儿,别把泥扔我屋里就行。”
“知道了!放心!”
从衣帽间随便抽出两件,她套在身上,对着全身镜转转,打了个响指,完美。
又觉得脖子空,她抽出一条吊着红宝石的choker,裹在黑色高领外,又上上下下看了两遍,然后才拎起包走出门。
发动机轰的一声,她冲向自己许久没回的家。
手腕上的装饰品叮当作响,怀镜从包里掏出钥匙,拧开房门。
屋里一片黑暗,只有细微的光线从窗帘的四面八方投射进来,隐隐约约的烟味从书房飘出来,她微微皱眉。
直接推开屋门,她无奈抽走女人手上短短一根烟,按进一旁的烟灰缸。
“回来了?”怀雅洁的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动,“你等会儿,你等会儿,来感觉了。”
怀镜习以为常,拎包走进自己的房间,推开门,里面小小的香薰已经放好了,床铺干净整洁,还散发着熟悉的皂香味。
她了然地笑笑,身体放松下来,扑上床。
脑袋沉在众多玩偶中,怀镜从身侧抽出那个全身补丁的小猫,一脸幸福。
“诶!出来看看你妈!”客厅传来怀雅洁超大声的呼唤,怀镜撅撅嘴,开心地跑出去。
客厅的窗帘已经拉开,刚才的阴沉黑暗完全消失,怀雅洁仰躺在沙发上,欣慰地盯着从屋里跑出来的女人。
10. 第 10 章
成熟的外衣褪下,怀镜换上粉嫩又老旧的兔子睡衣,把自己扔进沙发。
“瘦了?”怀雅洁上下打量着她,“在国外是不是吃得很糟糕?”
怀镜笑笑:“还好,再说了,也没瘦很多!”
她的眼神注视着对面的女人,很久没见,那张最熟悉的眼睛下已经垂下了重重的眼袋,略略泛青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格外疲惫。
视线移向她神采奕奕的眼睛和微微带笑的嘴角,怀镜又突然笑了。
“怎么?”手指抚上脸颊,怀雅洁有些忧心地盯着她,“我脸上怎么了吗?难道最近熬夜熬坏了?”
她立刻摇头:“哪有,状态好着呢。”
说完,她就拆开一旁的巧克力饼干,扔进嘴里,嘴巴鼓囊囊的,慢慢说着:“我太忙了最近,这两天才空出时间回来,你可别怪我。”
“我可怪不了你,你厉害着呢。”怀雅洁的下巴往后一缩,一脸“不得了”的神情,开着玩笑。
“真不换个房子?就非得住这儿?”
“当然,这里好啊,邻居旧友都在这儿,还有人陪我聊聊天,下下棋,还能听听周围的八卦呢。”她眉头一挑,炫耀道。
“得。”怀镜也不客气,两人的关系就不是用来客气的。
两人聊着聊着八卦,挤在沙发缝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听到熟悉的铃声,怀镜立刻摸索出手机,按下接听。
舒宁的声音从嘈杂的听筒里传出来,带着一丝无措:“姐姐,你家水管爆了!”
“什么?!”她瞬间坐直,诧异道,“自己爆的?”
“是我……最开始还好好的,不知道碰到什么了,突然就开始飙水!”
怀镜点开免提,在通讯录里疯狂翻着物业的联系方式,嘴上还安慰着他:“你别急啊,等会儿,我给你找找物业电话,你给他打。”
对面的水声呲呲,外放出来声音更是大。
怀雅洁本来还有些烦躁,结果在舒宁发出声音后瞬间转变了眼神。
“我不会给你家淹了吧!”或许是因为焦躁不安,他的音高比平日都高,但怀雅洁一下子听出来,对面是个男孩子。
一双眼睛瞬间眯起,她可听得清楚,这是个男的,还在亲女儿的家里。
可怀镜可注意不到一旁燃起八卦之魂的亲娘,手指在还在屏幕里乱划,存哪儿去了!搜名字也搜不到啊!
就在界面即将滑到最下面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一个修理符号。
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给物业备注了个创新且简洁的表情。
长吁一口气,她赶紧报了号,让舒宁去处理了。
刚关上手机,抬眼要和怀雅洁继续聊天,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刚才还带着些许疲惫的女人挺直了腰板,一脸兴奋。
她眉头微蹙,她妈又咋了?
“男生啊。”正想着,对面的女人贼兮兮地开口了。
怀镜瞬间翻了个白眼,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摆摆手:“我去吃东西,饿了。”
“心虚!是不是心虚!”怀雅洁噼里啪啦地跟着她,“妈又不会说你!再说了,你也到点儿了,该谈个恋爱了,你之前一直打光棍儿,我还担心你有问题呢。”
“对!我还记得之前一个男生给你表白,你以为是骚扰,把人家脸都打肿了,还是我去赔的医药费,给人家家里又是道歉又是送礼……”怀雅洁滔滔不绝。
好想捂住耳朵……
她绕着客厅转啊转,怀雅洁的嘴皮子就跟着她一起转,怀镜实在是受不了,跑去厨房接了杯水递给她。
“我徒弟,满意了不?”她扬扬头,心想都这种关系了,怀女士总不能再继续发散了吧。
“啊?”意料之中,她的表情缩回去,“你还搞师生恋呢?虽然我写小说喜欢这题材,但是吧,现实生活里这个还是要注意一下年龄,别犯法了。”
好想把水倒她脑袋里洗洗……
怀镜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怀雅洁在面前碎碎念,忍无可忍,手掌一伸,堵住她的脸:“停!”
很好!有震慑作用!
见她安静下来,继续说:“不要继续发散了!”
“首先,我们是正经关系,他是我徒弟,给我打工,工作关系。其次,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弟弟而已,他也只觉得我是老师,我们这个堪称‘圣洁’的关系都四五年了,你觉得还能变质了?”
怀雅洁有着严谨的推理链:“那他为什么在你家?”
“因为他有一个设计需要陶瓷,我工作室没有,外面陶瓷工作室不方便,我家里设备齐全,为什么不来我家做?”她抢过怀雅洁手里的玻璃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渴死了。
“这都是借口!”资历深厚的人开口了,“你就是傻,脑袋还不转弯儿,段位也低,我都觉得别人直接跟你表白,你都以为别人开玩笑呢。”
怀镜举起双手,一脸无语:“我投降,投降可以吗?我不跟您吵这个,因为我段位低,也听不懂您说的高级话,我去干傻子和脑袋不用转就能干的事儿去了。”
“诶!你讽刺谁呢!”怀雅洁瞬间反应过来,把水往池子里一泼,玻璃杯往杯架上一放,哐当哐当去追怀镜去了。
这边的吵闹还在继续,锐界大厅里也在上演一个闹剧。
“顾总!”简淑的助理新梅跟在顾衔几人身后,脚步慌乱,脸上全是求饶,“简淑说她长记性了,以后都不干这种事情了!能不能不要解除合约!”
走在前面的男人脸上毫无波动,一点余光都没分给身后这个求情的人,脚步没有丝毫放缓。
周末公司人不算多,大厅里也是寥寥无几,但依旧有几人看热闹似的远远看着,脸上带着细微的嘲讽,这种事不算少,总有人想要挑衅权利。
对于位高权重的男人,这些事无关痛痒,对于下面的小员工来说,这些事全当茶余饭后,有没有都无所谓的甜品。
“顾总!简淑可是你们公司高价挖过来的!如果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那你们怎么可能花那些钱,您是生意人,应该比我清楚!”
“这位置你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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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扭头笑笑,“我看你很有远见啊。”
一旁的方界被他的表情吓了一激灵,有些怜悯地看向那个一无所知还满脸欣喜的小姑娘。
她大概是觉得有机会,于是乘胜追击:“求您给简淑一个机会吧!两个月后不是还有电影节,那是国际活动,为了曝光度,您哪怕就先给她两个月的考察机会呢!”
“啊,这样啊。”他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你的意思是,这么大的公司,就靠她一个二线艺人养活,我都得依靠她,没了这次电影节,没了你今天的屈尊求饶,没了她,我们公司就要倒闭了。”
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少,最后降至零点,嘴角的弧度却丝毫未减,刚才还带着欣喜的女助理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僵直,愣愣地盯着他。
顾衔收起笑容,淡漠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只是一眼,方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找个和娱乐圈不沾边的工作吧。”他公事公办,又出于怜悯,稍稍提醒了一句,接着就叫来了保安,把她赶出去。
“凭什么!”她瞬间慌了,“那是简淑的事情!我就是个传话的!我还可以在公司里工作!我还有利用价值……”
话音未落,嘴巴就被捂住了,她挣扎着,一脸不可置信,凭什么……
诺大的大厅里安静得过分,只剩下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一步一步,稳稳当当。
突然,一阵突兀的掌声打乱了空间内的秩序,掌声懒散至极,让顾衔无奈。
顾枫笑着从大厅的一角缓步走近,身前还挂着相机:“好戏。”
“很闲?”顾衔瞥他一眼,放缓脚步,“有事?”
“没事不能探望一下亲哥哥?”他环过顾衔的肩膀,靠上去,“没想到一来就给我惊喜。”
顾衔眉微皱,一把拍掉他的手:“滚。”
“无情。”
顾枫撇撇嘴,跟在顾衔身后进了专梯,靠在一角翻看着刚才抓拍的照片,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主体,不同的构图。
他颇为满意地笑笑,沉浸其中,连电梯到了都没注意,直到看完所有照片,一抬头。
电梯播报——一楼到了。
他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按下电梯按钮,结果这电梯竟然识别到不是顾衔,一动不动。
“顾衔!快点把我送上去!”他认命地蹲在电梯的角落,一脸委屈,“你就这么对我?”
对面不出声,只有几声纸张翻页的声音。
顾枫认命地说道:“正事!”
“嗯。”那边继续传来纸张翻阅的声音。
“我周三要去给怀镜拍摄,以防你不知道,她是……”
话音未落,电梯兀自动起来,他诧异地盯着手机,对面已经按断了电话。
再抬眼,一身正装的方界已经站在电梯口迎接他了:“顾少爷,请。”
顾枫揉揉脑袋,活了二十多年,到现在没懂过自己的亲哥。
算了,不管他,怪得很。
办公室的大门推开,垂眸签字的男人开门见山:“说。”
11. 第 11 章
见对面迟迟不说话,顾衔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顾枫站在一排《VOGUE》前,考究地盯着看。
他立刻开口:“不说出去。”
顾枫瞬间收回视线,慢悠悠走到他对面,贼兮兮地笑问:“你是我的粉丝?”
“妄想症?”
他郑重其事地指向那排杂志:“大部分都是我拍的。巴黎那版,还是绝版呢。”
顾衔掀开眼帘,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你?”
“哇!你真不知道?!”他张开手臂,一巴掌支在桌子上,不可置信地盯着亲哥哥看,“咱俩是一家人吧!你完全不在意我的工作吗!”
他质疑地盯着他:“你拍了谁?”
“我懒得跟你说,你谁也不知道,都是时尚圈的。”他凑近,“所以我这次才能争取到给怀镜拍摄。”
“争取?”
“当然,算我半个偶像吧。”他眼睛亮晶晶的,一脸骄傲。
“说正事。”顾衔的眼神暗下来,让对面的男人心里莫名发毛。
“周三要去给她做采访,还要给衣服拍照,选中的模特平蝶是你们子公司的,但是她档期不合适,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调整一下。”
“周三下午?”
顾枫狠狠点头,期待地盯着他。
顾衔眼底盈上笑意,给了方界一个眼神,让他去处理了。
“这么容易就同意了?!”顾枫瞠目,“以前我可是各种求,然后你只会冷冷说一句‘公事公办’。”
“有条件,给我地址。”
顾枫自诩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一脸知心人的表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留了一句不打扰,就嗖嗖嗖地跑走了。
不就是芳心暗许吗?喜欢平蝶还不好说?那姑娘最不禁逗了,之前工作结束和她说了两句话,她就脸红了。
他连忙掏出手机给顾凌月发过去,两人在亮光小方块里暗戳戳地一惊一乍。
而坐在原位上的顾衔也飞速敲下键盘:“周三见。”
对面回得飞快,他立刻扭头看过去,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他本来还带着兴奋的眼神一下子暗下去。
“顾总不好意思,目前周三无法预约,怀镜姐有外出的工作。”
段心盯着顾衔的聊天框,有些疑惑地皱起眉,不是有方界了?怎么还要加一个顾总本人的号?
工作联络起来多乱?
……
“于然,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让你去学怀镜的风格,等你学好了,代替她,那不是简简单单?”
简淑靠在沙发上,斜眼看着一旁惴惴不安的男人,他一脸为难,嘴唇碰了又碰,却始终蹦不出半个字。
“说话啊,你什么态度!”简淑见他磨磨唧唧的,瞬间把手上的合同摔到桌子上,语气不耐,“哑巴都比你能说!我是信任你,看好你,等你成了,好处会少?就算我不给你好处,那些明星也会争着抢着来找你定衣服!”
豆大的汗珠坠在脑袋上,于然的眼睛眨得飞快,他鼓足勇气,小声挤出来一句话:“这……怀镜……不是谁都能模仿来的。”
“学啊!这有什么学不会的?都是人,她有多大能耐?”简淑被他这憋屈的样子气笑了,身子倾向前,一字一句,“衣服而已,做不就得了?”
汗珠啪嗒一下掉在手背,他的小口呼吸着,房间里安静得过分,空调的嗡嗡声如同耳鸣,他脑袋里突然想到简淑在合同上给的价格——一千万。
这可是自己干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脸上全是焦躁,在荧幕前刻意塑造出的灵动早已不在,那双桃花眼里也只有愤怒和不满。
“你到底干不干!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她的巴掌拍在玻璃桌上,震天响。
于然的脑袋随着空调一起嗡嗡直响,他愣愣地点点头。
干,要干,他要钱……
简淑的一口气终于是呼出来了,她重新恢复了最初的松弛,靠回沙发背,笑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人。你的背景我已经帮你编好了,周一,你死乞白脸,也要在怀镜的工作室求个职位,跟着她好好学。”
眼神飘忽,但简淑话音一落,他就像听到命令的木偶,点点头。
“我先给你三百万,剩下的,等事情结束再说。”葱白的指尖把合同推至他的面前,简淑笑笑,“就是你的眼神,不要那么怯,自信一点,你可是拥有独立高级品牌的设计师。”
他缓缓抬眼,看向简淑,眼神相对,他点点头。
“所有的系列设计,所有的草图,所有的样衣,你能看到的,能接触到的,都要考进来,一点不少。”精致的指尖夹着一个银白色的小U盘,缓缓塞进他湿润的手心。
……
手心被老板塞进的黑色塑料袋搞得黏糊糊,怀镜有些嫌弃地问道:“这东西回去不会活了吧。”
大妈挥挥手,笑道:“害怕这?一条鱼而已,活了再给两拍子不就得了。我都处理好了,放心啊!”
菜市场里吵吵闹闹,怀镜穿着从衣橱里翻出的压箱底大红花裙,漫步在众多中老年人里,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好久没来了,还怪想念的。
手上的袋子逐渐增多,水果蔬菜肉随着她的步伐撞来撞去,她大声跟对面的大爷吼道:“就要一斤虾!”
大爷眯着眼睛往前凑,一张嘴,威震四方:“多少斤?”
怀镜腾出一只手,凑到他面前,认真比了个“1”。
“得!”大爷乐呵地捻开袋子,“35一斤啊。”
她连忙摆手:“哪有这么贵!30!我前两天去别家买可不是这个价。”
大爷听不见,装好后直接放到称上:“算你40吧。”
怀镜急得一顿输出,嘴巴噼里啪啦、口若悬河,和大爷大战三百回合,最后35拿走。
她口干舌燥,直咽唾沫,差点儿以为自己去舌战群儒了。
塑料袋勒得手心生疼,怀镜终止了在小型居民博物馆中遨游,转身往家走。
就在她快步前进的时候,猛地撞到了一个男人,怀镜有些吃痛,抬起头正要发作,在认出是谁后瞬间笑了,把右手的袋子一口气塞进他手里。
“老舅,好久不见啊!”
“这不是奉命来下面接你一下。”怀和笑笑,转过身和她一起往家走,“没想到一回来,以前的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状态这么好?”
她挑眉:“赚钱了能不好?”
两人顺着小道慢慢往家走,怀和突然就凑过来问道:“你现在,还单身吧。”
怀镜瞬间警惕:“我妈让你来打探的?”
“私心。”他用肩膀顶顶她,一副探听机密的样子,“在国外也没看对眼的?”
她白了一眼这个幼稚的人:“你不是不想我找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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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宝贝疙瘩可不能被人盯上,不舍得。”他直起身,“别看你妈也问你,她比我还不乐意你找对象呢,怕你遇人不淑。不过呢,她又说相信你的眼光,你看上的不会差。”
怀镜心里也知道,因为之前的事情,妈妈应该很难真正接受自己谈恋爱,怀雅洁一直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她讨厌掌控之外的事情。
例如男人。
抬头对上怀和温柔的眼神,怀镜也微微一笑。
一家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心思都透明着呢。
临进门,怀和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别跟你妈说,她觉得这是她的小秘密呢,不想让你知道。”
“那你还说?”怀镜挑眉斜看他一眼,“奸臣啊。”
“啧,咱俩谁跟谁。”
掏出钥匙,他又扭头给怀镜使了个眼色,打开门。
把袋子放到桌子上,一松手,手上都是红彤彤的,她龇牙咧嘴地甩甩,高声召唤着怀雅洁。
女人乘着厨房里的烟雾飘出来,在看到桌上的盛况后,眼睛瞪得巨大:“你……咱家就三个人,不是三十个人。”
“诶呀!吃呗!”怀镜大方地甩甩手,“怀大厨,宴请我一下。”
怀镜换下衣服,穿好围裙,一溜烟钻到厨房里,接管了炒菜锅。
撸起袖子,露出劲瘦素白的小臂,把一旁处理好的虾扔进热油锅,锅内瞬间噼啪作响,三人的谈笑声也在厨房内响起,一向冷淡的脸上也涌上不少笑意,铲子翻动着锅内的虾,一直到两面金黄。
铲子按出虾油,切好的辅料用刀一铲,送进锅,香味四溢,飞速翻炒后,没过几分钟,出锅。
热气腾腾的饭菜乘在青花瓷中,环着餐桌摆开,香气顺着热气升腾,怀镜放好拌菠菜,一抬眼,满满一桌美食。
“吃饭啦!”怀雅洁兴致勃勃地端上最后一盘辣炒五花肉,三个大忙人终于落座了。
“很久没吃到了吧。”她笑看着怀镜,“我都觉得自己很久没给你做过饭吃了。”
“怀女士以后写不下去小说,就去开饭馆。”怀镜夹起一块冒着油的肉塞进嘴里,颇为享受地眯眯眼镜。
“你别咒我。”她一眼瞥过来,“我这种强者,应该是两手抓。”
怀镜和怀和都噗嗤一声笑了,脑袋都一点一点的:“对,你是超人。”
饭桌上的氛围格外轻松,怀镜支着下巴盯着怀雅洁,嘴角弯着,像母亲盯着自己孩子一样。
盯久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环境过于欢乐了,有些难以言喻的疲惫涌上心头,这些回忆遥远又清晰,怀镜不自觉低下头扶住后颈,眼前清晰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抹掉那些回忆。
“怎么了?”怀雅洁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立刻扭头担心地看着她。
“没,就是欣慰。”她轻松地耸耸肩,在看到怀雅洁的表情时又释然地笑了,指尖拎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
怀雅洁眼底的担心也立刻变成了复杂的笑,她知道怀镜所谓的欣慰是什么。
现在自己可以在这里侃侃而谈,也要感谢她。
“多住几天吗?”怀雅洁倚在自己的小臂上,笑着问道。
“平时可能还行,但这周三还有采访呢,周一还得回去准备,再拖两天,段心就要暗杀我了。”怀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拿起手机,表情瞬间变成不二家小人,看着两人,“吃不吃甜点?”
12. 第 12 章
手指挑动布料,认真淡漠的眼睛从精致的白坯后显现,怀镜的眼神落在一旁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身上:“你来求职?我们最近没有这个需要,不好意思。”
于然在和她对视上的瞬间,额头冒出细细的汗丝,咽了咽口水:“我为了来这里学习,我亲自运营到那么大的品牌都关掉了,哪怕就让我当个面料采购师,我也愿意。”
怀镜垂眸盯着他,轻笑一声:“我这里是工作室,不是学校。我自然也不是圣母,不会因为你的牺牲就聘用你。”
“我之前的经验不够吗?”他硬着头皮,心中默默庆幸自己带了个眼镜,可以稍微阻挡一部分面部表情,不至于让自己那么难堪。
闻言,怀镜挑眉,指尖环绕工作间:“你问问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来自哪里?又都工作了多少年?”
说完,她向后退了几步,扫了一眼白坯,点头看向一旁的版师,手指比划了几下。
她的动作迅速且轻柔,像是有魔力,经手的布料都会随着她的动作变成理想中的褶皱和廓形,干净利索。
楼下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她起身看向一旁的于然:“我还有工作,你请回吧。”
“我不需要什么高大上的职位,任何职位我都接受。”
“不好意思,怀镜姐说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段心直接伸手挡着他面前,而怀镜已经迈着步子走到楼下,去面见那些来试衣的模特和摄影师了。
顾枫站在最前面,等待着上面的女人走下楼,一向懒散的男人站得直挺,衬衫扣到最上层,还穿上了小皮鞋,打上了一丝不苟的领带。
怀镜在看到他的一瞬就有些莫名的熟悉,上下打量了一番,却一点没回忆起在哪里见过。
“怀镜老师?”他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我是这次的摄影师顾枫,后面是模特,来试衣。”
她一听声音,彻底确定不认识他,笑着和他握握手:“辛苦了。”
就在两人简单寒暄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于然不管不顾地狂奔下来:“我求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证明我的能力!”
怀镜的眼神一暗,看得于然一愣,他瞬间感受到了怀镜的不满和隐隐的愤怒,立刻噤了声,但脸上的乞求还明晃晃的。
看着前面的一群人,又看到他可怜的眼神,她深呼一口气:“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上面那套打版一半的西装,你去帮帮忙。”
怀镜给了段心一个眼神,四周终于消停下来。
“那是?”顾枫好奇,感觉这场景前两天刚看过。
“求职者,不用在意。”她笑笑,眼神越过顾枫看向模特们。
推开大门,提前准备好的礼服在眼前排开,耳边都是小声的惊呼。
顾枫悠悠地走到为首的礼服前,它奢华性感,又隐秘血腥。
“这件不会叫莎乐美吧。”眼底流露出无法遮掩的惊艳,他的眼睛凑近,“不过这颗盘子里的头骨,不是约翰吧。”
怀镜坐进皮沙发,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是吗?那还能是谁的?”
“希律王。”
怀镜眼底划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在这儿遇见知音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偶像的夸奖,他开始滔滔不绝,指尖划过每一件礼服:“这是道林格雷,那是夜莺与玫瑰,更那边是理想丈夫,啧,越往后越致命啊。最后那件,是自深深处。”
“怪讽刺的。”末了,补了一句。
怀镜眼底对他的赏识越来越深,赶紧拍拍身旁的沙发,让他坐下。
“既然你这么懂我,那咱们沟通一下拍摄的事情吧。”说完,她的眼神挪向顾枫的脖颈,“如果扣紧不习惯,那就松开吧,我不介意。”
他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无意识地扯领子,摆摆手,勾唇笑了。
造型师把模特一个个整理好,在两人面前站定。
怀镜指点着她想要的效果,让顾枫借鉴,整理师按照两人的要求整理着裙摆和流苏,直到坏境和顾枫点头,才算过关。
顾枫在一旁坐着坐着就滑下去了,像个无骨的猫,怀镜一扭头,见他立刻坐直,不禁被他逗笑了。
“你可以随意一点。”脚尖轻点,她笑笑,“感觉你不是很舒服。”
顾枫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直抒胸臆:“毕竟第一次见偶像,好歹装个人样。”
“就凭你的专业程度,足够给我留好印象了。”怀镜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男人的身体,又长得一张女人的脸,又能理解自己,还可以为自己增色,好有意思一个人。
“谢谢夸奖。”他挑眉笑笑,瘫在小沙发上,撑着脑袋盯着前面的模特,手指懒散又精准地指向要处,“那个薄纱,往后撩,放前面构图不好看。”
这么快就,恢复原形了?
怀镜有些震惊,这男人真是收放自如,和另一个人有点像。
猛地想到这两人都姓顾,瞬间瞪大眼睛,她再次看过顾枫的五官,停留在顾枫饱满的嘴唇上,这长得一模一样!
顾枫感受到一旁的视线,扭头看向她,勾唇笑笑:“虽然我很崇拜您,但第一面就用这么火辣的眼神盯着我,也不合适吧。”
说话的风格也……
怀镜脸都绿了,这什么孽缘。
“你认不认识顾衔?”
顾枫一脸震惊:“诶!你认识我哥啊!他怎么没跟我说过!”
怀镜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随即轻呵一声:“只能算认识,客户。”
顾枫脸上一秒三百八十个颜色,自己当时说要找怀镜定衣服,顾衔一脸不屑,自己还疑惑呢,合着他那是想吃独食啊!
嘴差点儿气歪了,忍着不发飙,他冷笑一声:“客户,挺好,有眼光。”
临走前,顾枫想着捞一个偶像的联系方式,赶紧掏出手机:“那加个微信吧,周三好联系,之后还可以合作。”
怀镜当然乐意,尽管他和那个男人是一家子,但相处下来明显不是一挂,顾枫的鬼点子多,还合拍。
掏出手机,点开二维码,伸过去。
扫开后,一个画着腮红的草莓棒棒糖跃入眼帘,他有些不敢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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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抬头看了看她。
怀镜眉头一皱:“有意见?”
“没没没,就是惊讶。”他呵呵呵地笑,赶紧点了申请。
“没什么可惊讶的。”怀镜白他一眼,又甩甩手,“周三见吧。”
舒宁缓缓从身后蹦出来:“私人微信啊。”
“对啊,不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跟我的审美和理念都很合拍,以后可以多合作。”她笑看着略有不满的舒宁,“不高兴?又不是把你微信送出去了。”
她走到楼上,扭头看着那边正在忙碌的于然,他动作娴熟,眼神认真,每一根针扎得都格外精准,怀镜起了好奇心。
本来对他的简历产生了很大的质疑,毕竟他所经营的“大品牌”,自己连听都没听过,但此刻他的工作能力却格外出众,怀镜走近,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
“好了,你就先当版师助理,其他事情一会儿有人跟你谈。”说完,她就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没再跟他交流。
点开工作室的微信,顺了一眼周末的信息,她突然注意到顾衔的聊天框。
【周三见。】
拍摄那天……
大概是顾枫说的。
怎么就和这家子困一起了?走到哪儿都是他们。
……
顾枫正乐呵呵地往顾枫那里走,嘴巴哼着小曲儿,走到公司楼下,通知方界,让他把自己弄上去。
“嗨。”
没人回应。
“猜猜我刚才从哪里回来~”
办公室空荡荡。
“诶!我说话呢!别无视我!”他怒气冲冲地盯着面前一丝不苟的男人,“我刚被我偶像夸了好久,还捞到微信了,以防你不知道,给你炫耀一下。”
男人抬头了,但同时办公室气压也低了不少。
“我被夸你这么不高兴?这么见不得你弟弟好?”
“呵。”顾衔冷笑一声,“能夸你什么?”
“当然说我们很合拍,还给我了私人微信,说我是知音,诶跟你都说不完!”他嘴角带笑,又突然想到了眼前男人做的“好事”,阴阳道,“还有某人,自己吃独食,还讽刺我……”
还没说完,他看到前面的男人表情阴沉得不像话,顾枫逐渐熄了声……
“手机。”他的指尖点点桌子。
“干嘛!”顾枫一脸警惕,“要摔,摔你自己的。”
“我看看。”他的语气平静,像在龙卷风的中心,顾枫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抽到地球的另一边。
划开屏幕,一个可爱的头像冲进眼帘,他抬眼盯着顾枫,眼睛深不可测。
“你没有啊。”不知道脑子被什么踹了,顾枫嘴巴一抽,吐出来这么一句。
在顾衔表情风云变化的瞬间,他手速飞快,抢走手机,风卷残云地跑出办公室,门口的方界一脸懵,什么时候见顾少爷行动这么迅速过。
一下子从千年王八变成豹子了。
仰靠在椅子上,顾衔的眼睛微闭。
知音?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不过只是知音而已。
13. 第 13 章
一早,怀镜背着包走进场地,巨大的空间已经被团队安排得当。
马甲裹紧收身衬衫,古铜金的吊饰点缀在胸前和腰间,整个人干练大方,携着圣木的香气席卷到礼服前。
工作人员用小镊子在布料上挑挑拣拣,软毛刷将细微到看不见的灰尘扫走,怀镜在一个个礼服前走过。
她需要确认一切都是完美的,每一件衣服都必须是最好的状态。
很快,四面八方的光线如期亮起,顾枫发丝凌乱,表情认真,眼睛微微眯起,跟工作人员吩咐着事项。
她走出小屋,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了一双等待已久的眼睛,她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看向顾枫。
“那边的光是不是太硬了,柔一点比较好。”单手插兜,纤长的手指指向右侧的一束光。
顾枫让她站过去,透过摄像头,女人沐浴在硬朗的光线下,分割出立体的五官,她悄然一笑,诱着他按下了快门。
另一侧旁观的男人眼神黯下来,他的视线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让怀镜几乎无法忽略,她随意地将视线转向他,他立刻勾起嘴唇。
那边垂头研究相片的顾枫突然开口,打断了二人的眼神交流:“的确,稍微调柔一些好,这光只适合你,不适合今天的主题。”
怀镜立刻收回视线,点点头。
“怀小姐,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接着是靠近的脚步声,“这系列不是为了讽刺和反抗?刚才的光线不好吗?”
他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缓缓站定,垂眸盯着她。
一点不像个求问的好孩子。
“大概是,以柔克刚吧。”她轻笑,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他,“过刚易折,张弛有度是最好的,步步紧逼什么的,可能不太惹人爱。”
“那是在说我?”
怀镜笑道:“你紧逼谁了?做贼心虚?我只是解释光线而已。”
“我以为你在讽刺我对你的行动。”他的笑意更深,浓密的睫毛投下阴影,裹住眼睛。
她愣了一下,飞速藏下眼底的惊讶:“如果您意识到我们的距离有些近,那为什么走这么近?”
那边突然传来宁茵的一声呼唤,她立刻吸了一口气,转身。
“我还有工作,不打扰了。”
短跟在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她飞速走到宁茵身边,喘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怎么了?”
女生满脸焦急,都快要哭出来了:“那边的拖尾您去看一眼,一串珠子散了。”
怀镜立刻走过去,就看到尾部装饰开了线,本来五彩绚丽的珠子流到四处,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白线留在原地。
“去我包里拿针线,珠子立刻马上给我捡过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她捧起薄纱,眼神仔细看过去,还好只是一小段,不算严重。
在一排针中精准找到合适的,她的动作稳重又迅速,串好珠子,重新固定,最后对着灯光再次检查了一遍,完成。
稀松平常地收拾好针线包,又冲着一旁星星眼的宁茵笑笑:“这都是小事,下次不用那么紧张。”
女生眨眨眼,点点头。
怀镜有些无奈,只是补个补丁,她怎么跟看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一样兴奋。
拍拍她的脑袋,以表安慰,就过去安排模特换衣服了。
当一个个面容姣好、身材丰腴的模特站在场地中央的时候,怀镜自己都有些迷离了,看着显示器里一张张照片,她小声惊叹着。
就在一个模特走进布景时,顾枫突然贼兮兮地凑到怀镜的耳边:“啧,我哥就是为她来的。”
怀镜眼睛瞬间睁大了,和顾枫一起将视线投过去,看得平蝶紧张地收敛了动作,以为是自己的姿势不对。
“我说他怎么跑过来了呢!”她小声地在顾枫耳边吐槽着。
“诶呀!我就悄悄跟你说,你可别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别说我不保你,咱俩都得这个……”他说着,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撇撇嘴。
“我知道,他小气着呢。”她也一起撇撇嘴,一脸不满,但她丝毫没注意到顾枫逐渐远离的耳朵。
憋那么久,可算是找到个人一起蛐蛐他一下。
话音刚落,正要再哼两句,就听到天灵盖上传来一声低笑:“哦?怀老师这是在说我?”
她眼底的畅快瞬间卡住,收敛了笑意,冷脸道:“我有指名道姓?”
“就差指名道姓了。”
“所以?你要报复我?”怀镜挑衅一般扯扯嘴角,又一个眼刀飙向那边若无其事的顾枫,这个贪生怕死的。
这个眼神落在顾衔的眼底,他的不满和嫉妒差点冲出胸膛,迫近临界值的瞬间,他的所有情绪化为一抹微笑,挂在脸上。
怀镜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这人,皮笑肉不笑啊。
“我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他眼底冰冷,嘴角带笑,“只是告诉你们一下,工作的时候不要三心二意。”
“知道了吗,顾枫?”她试图将矛头指向顾枫。
“你怎么不叫我顾衔?就叫他全名?”
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怀镜觉得今天的他怪得过分。
对他是尊称还不乐意?
“你喝了?”鼻子吸吸,也没有酒味,还是雪松味道。
顾衔皱眉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怀镜看向灯光下风姿卓越的模特,恍然大悟。
原来是嫌刚才她和顾枫两人打扰到他了。
她直接投去一个“我懂我懂”的眼神,就没再搭理他。
“不要触碰那个流苏,就让它自然下垂。”怀镜在看到平蝶的动作后,直起身说了一句,然后又靠回靠背。
指尖轻点把手,拍摄就要接近尾声。
男人的存在感全程环绕在周身,他竟然直接坐到了自己身边,虽然中间距离还够坐两个人,但他的气场却格外强。
他一言不发,怀镜只偶尔与顾枫和模特说上两句,两人之间被一种微妙的氛围环绕着。
结束的瞬间,她立刻起身,走向段心。
他的存在让她喘不上气,她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在一旁和段心聊着工作安排,那边的顾枫等不及,直接凑上来,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带去了显示器前。
“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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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套,我现在看效果有点不太理想啊……”顾枫眉头微蹙,滚动着界面,一张张在她面前展现过去。
弯着腰太累,她自然地把胳膊搭在顾枫的肩头,手指随着话语摆动,两人探讨到最后,只留下了三张照片。
怀镜突然感受到身旁的人远离了自己,她的视线疑惑地追随着他的脑袋,在看到男人深不可测的笑容后,怔了一下。
“怀老师,有事说事,总是靠那么近干什么?”手指松开顾枫的衣领,像扔小动物一样,把他甩出去,缓缓走近,阴影笼罩在她头顶。
她扯扯嘴角:“我们两个都没觉得有问题,您管太宽了。”
“在我视线内,都算是我的。”他的语速缓慢,胳膊撑在椅背上,眼神直逼怀镜。
他的眼神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直接裹在了里面,心口一颤,怀镜站直了身体,小步向后挪动了一下。
“您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吗?”红唇一勾,她毫不示弱地盯回去,“有些冒犯吧。”
“有吗?”他眉微挑,“我不觉得冒犯,或许是你想多了?”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么盯着我。”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规律又稳定,她单手叉腰站在他面前,一巴掌拍在椅背上,盯着他。
“好,都依你。”他嘴角噙着笑,直起身,最后三个字咬字极轻,狭长的眼睛划过她,他的指尖划过她耳畔的空气,她的手就要扇上去,最后他只是轻轻拈起掉在她肩头的发丝,扔到了一旁。
怀镜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本应顺耳的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瞪了他一眼,她转过身,发丝带起一丝微弱的风,走向一旁等待已久的段心和舒宁。
“怀老师,我觉得您离那个男人远点儿吧。”舒宁眼底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他怎么总是出现,这种拍摄跟他有关系?什么热闹都凑,一个总裁要这么闲?”
怀镜看到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笑了:“你管得也不少啊,刚不是让你帮宁茵搬东西,你让人家一个人干那么多活?”
“她是助理,难道不应该?”
“那你呢?”
“我……”他噎了一下,叹口气,“我去我去!”
段心见舒宁离开,垂眸凑到怀镜的耳边:“刚才,顾总一直在盯着您,包括现在。”
怀镜看了眼段心:“你也不用什么都跟我说,该忽略忽略。”
“可是很明显啊。”她的眼睛飞速眨了眨。
“干好你分内的事!”怀镜小声冲着她喊了一句。
自从段心开了口,刚才还自在的状态瞬间被打乱,后背要被眼神烧穿,细细密密的火星子顺着那一点延伸到全身的皮肤。
她控制住想要看过去的冲动,跨上自己的包,向负责团队嘱咐好注意事项,挎起包故作淡定地离开了场地。
他有什么毛病,总是盯着自己。
那次试衣是这样,这次拍摄还是这样……
直到走进电梯,不小心站在风口下,凉风吹过,后背一阵阴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14. 第 14 章
大片的光线映在女人沉静的侧脸上,引擎熄灭的声音顺着窗沿传来,她的眼神微微一动,无意识地看向镜子。
口红均匀,衣服也整洁……
在眼神挪到领口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微微一怔,随即收回视线,走下楼梯,迎接今天的客人。
接待顾客,形象得体是要求。
尖头皮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声音不疾不徐,她抬起头,挑起的眼尾里没有任何情感,直勾勾看向他。
“这个态度?”顾衔心头一动,挑眉笑道。
怀镜扯扯嘴角:“别误会,还没付款,我还得像供财神爷一样供着您呢。”
说完,转过身带着他走入左手边的贵宾室,三个裹着完美白坯的人台立于眼前,虽然还是素色,也没有布料的加持,但却异常惊艳。
她伸手,版师递来第一件正装。
“这个一定要合身,其余两件时装都可以稍微随性一点。”帮他穿好,怀镜歪歪头,“走走?”
“和你一起吗?”轻佻的语气在硕大的空间里响起,周围的几个师傅都不动声色地瞪大了眼睛,一旁的于然也吃了一惊,不过手上的动作没停下。
怀镜抬眼,一下子撞进他戏谑的眸子里。
她礼貌地笑笑:“您自己。”
顾衔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在屋子里踱步,享受着所有人的注目礼。
怀镜冷静地追随着衣服的线条,但始终无法忽略那具身体赋予衣料的、充满生命力的弧度。
“后背再收一点?”抽出腕间的珠针,她一扭头,突然看到了奋笔疾书的于然,于是叫了他一声,让他来帮忙。
“扽住前面。”她用眼神示意于然,自己则掐住顾衔的后腰,精准扎出一点点布料。
怀镜的注意力全在衣服上,不过顾衔明目张胆的注视是让她静不下心。
在镜子上对视的瞬间,她垂下眼,公事公办的语气;“换。”
他盯着镜子中自己露出的大片胸口,勾唇说道:“这件,是为了满足怀老师自己的喜好吗?”
本来还在弯腰整理,怀镜的眼神直接刺向顾衔:“顾总不喜欢?当时设计图发过去,您对这件可是很满意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暴露。”他抬抬手,动了两下,冷白色的肌肤袒露,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认真地盯着怀镜。
“那我给你收回去。”她深吸一口气,掐住衣头,“到这里,怎么样?”
见他点头,怀镜垂头用针处理着,呼吸清浅,空间里的氛围安静又紧绷。
他的胸口在眼前起伏着,微弱的热气扑在脸上,她努力保持着严肃的神情,睫毛微微颤抖。
一旁的于然突然手滑,笔记带着圆珠笔一同掉落在地,他一阵惊呼,猛地趴到地板上,担心有人来抢一般,猛地抱走了笔记。
这一连串的声响瞬间惊扰了怀镜紧绷的精神,手指一哆嗦,针尖直接擦过男人的肌肤。
极轻的一声,她也慌了一瞬,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失误。
“别动!”没有任何思考,她下意识拉开领口从上看过去,希望不要擦破。
大片紧实的肌肉入目,蜿蜒的线条随着呼吸起伏着,她的鼻尖和他的身体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男人独有的气味顷刻间放大,怀镜以为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触电一般收回扒住领口的手,故作淡定地向后退了一步,心脏的跳动几乎要蔓延到指尖。
“我以为你被针扎到了,所以我确认一下,没破皮就好。”她眼睛眨得飞快,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尾音却不小心颤了颤。
“你确定吗?”他的眉头微蹙,第一次在怀镜面前露出严肃的表情,垂眸盯着她。
怀镜的表情停滞了一瞬,接着担忧地看向他:“疼?是扎到了?”
顾衔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缓缓挪走,声音低沉:“是有一点。”
她立刻让一旁的宁茵去拿创可贴,自己也急忙拉开衣领,看进去,这次没了羞耻,她的视线落在那片肌肤上,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光滑如初……
怀镜缓缓抬起脑袋,挑眉道:“你很疼?”
在看到他眼底弥漫开来的笑意后,她彻底明白了,自己被这个无赖耍了!
“为了让宁茵拿来的创口贴有用武之地,要不要我重新给您扎一个窟窿?”她眼睛微眯,一把扯过宁茵手里的创口贴,“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胸口。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我只想让我们的工作氛围有趣一些。还有第一次,你不是扒开看了?难道没看到?没看伤口的话,怀老师在看什么呢?”
“没想到顾总这种级别人物,还要靠出卖色相换取有趣的工作氛围。”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这些小心思,您还是换个人玩儿吧。”
舌尖轻点嘴角,顾衔眼底的愉悦快要弥漫到全身,挑衅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拎起胸口的创口贴,顺着怀镜的视线,沿着身体、缓缓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克制地放平嘴角,眼神抚过她的五官,又被她别在粉色耳后的那一缕头发勾走了心神。
“你到底满不满意?”她仰头盯着他,“看镜子!”
他随意地动动,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身侧的她。
衣服很好地勾勒出他的身材,身材优势全被她的裁剪体现出来,怎么会不满意。
“版型上还有需要改的吗?”见他迟迟不说话,怀镜以为他有意见,但不知道如何说,于是贴心地向他递过橄榄枝。
顾衔又动了动胳膊,这才点点头:“没问题,下一件。”
整个过程,他总是需要垂眼克制好情绪,再抬头看向镜子中的两人。
怀镜则悄悄让宁茵去撤了香薰,以为他频繁地调整表情是因为,这味道要把他熏吐了。
自己也尽量站得远了些,想让他周围可以通通风。
“这个裤子要不要再长一点?这裤子可以配尖头高跟皮鞋,男士的,可以很好的体现你的气质。”
“你怎么站远了?”意料之外,男人吐出这么一句。
“通风。”她笑笑,没在意他的话,继续对着这件西装说道,“长一点的话,裤子稍微盖住一点脚面,再用高跟撑起来,会更显得矜贵。”
顾衔微微蹙眉,搞不懂通风的意思,但他对现状很不满意。
“过来。”
并不强硬霸道,甚至还有些轻柔,但不容拒绝。
怀镜犹疑地盯着他,他到底有没有听自己说话啊。
“我过来,那您能先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吗?”
“听你的。”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到底是不是给他自己定的衣服……
怀镜越来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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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他了,百万的衣服就这么随便?
“顾总,我觉得您好好看看?万一后面有问题,您就得老往这边跑,您和我们都很麻烦。”一旁的宁茵抢先替怀镜问出了疑惑。
结果,就看到刚才还算和蔼可亲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提点。”
他满意地扫过镜子里的女人:“就这样,袖子和裤子按你之前说的改,其他都没问题。”
屋子里瞬间响起各种声音,在空间里起起伏伏,怀镜侧身跟裁缝简单说了说布料和需要的刺绣工艺,眼睛扫过身后的于然,空白的本子记得密密麻麻,事无巨细。
宁茵垂眸跟在怀镜身后,神色低落,怀镜自然注意到了,不过丝毫没有安慰她的意思。
这都是常事。
就在她以为可以送走顾衔这尊大佛,自己可以回家休息时,他突然站在面前开口了:“怀小姐,可否赏脸吃个饭?”
“不好意思,我很忙。”
“至少不是现在忙吧。”他微微一笑,“一顿饭而已,我只想表达感谢。”
“我不光现在忙,我明天也忙,我后天也忙,我这一整年都很忙。”她哼笑一声,语速飞快,“听懂了?听懂了,我送你出门。”
“这么忙?连我的邀请都不能接受?”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垂,语气轻缓而危险,“还是说,你在害怕?”
怀镜抬头,猛地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戏谑,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强大的掌控感。
她扯扯嘴角:“我有什么可心虚的?顾总不要对自己太自信。”
眼尾微微挑起,怀镜丝毫不受他的影响,又补充道:“如果您真的要表达感谢,希望你对我的工作人员礼貌些。”
见他愣神,手掌向大门一请:“慢走不送。”
她完全没注意到男人逐渐咧开的嘴角,转身走向远处呆呆的宁茵,两人一前一后往楼梯上走去。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她也收拾好自己的包,打算直接回家。
本来还打算去沈疏夏那边逛逛,但没想到和顾衔交流,会这么累。
一想到他,眼前又莫名浮现出刚才的一切,怀镜立刻用手夹击自己的脸颊,想什么呢!
“怀镜姐,你刚才在维护我吗?”宁茵小声地开口,把她一下拉回了当下。
怀镜一转头,就看到这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一副又感动又委屈的样子,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诶,你要哭啊。”她着急忙慌地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塞进她手里,“擦擦。就因为刚才的事儿?”
她小幅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是我的问题,但是他的语气和态度实在是……但是我本来可以憋回家哭的,但是你一帮我说话,我就……控制不住。”
面前的女生突然泪流满面,怀镜第一次遇见这种事,眼神胡乱扫射着房间,结果就看到对面段心正抱着文件往上走。
她在注意到这边烂摊子的瞬间,放下文件,抽出纸巾,快步走到宁茵对面,面无表情地擦着她的脸。
就在怀镜呼出一口气的时候,段心又用堪称满分的安慰话语对着宁茵一顿输出,五分钟内,宁茵笑得格外开朗。
怀镜看得眼睛都大了,收敛了表情:“下次注意就好,不过更多问题在他,遇见个好人就没这么多事儿了。行了,我回家了,你们收拾吧。”
15. 第 15 章
他趴在会议室墙壁仅有的一条透明玻璃上,手心的汗渗进笔记本的页脚,渐渐洇开一道极浅的水痕。
神情严肃的女人坐在中央,她的红唇一张一合,手上的圆珠笔在纸上移动着,周围的男女随着她的话语奋笔疾书。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眼神不自觉地被她身后放大的设计稿吸引住了,看得出了神。
直到视线下方突然出现一角橘色,他猛地回神,慌张地合起笔记本,抬头看向来人。
“为什么不去干你的活?”舒宁的眉头微皱,“在这里趴着干什么?”
“第一次看到高定新系列的设计过程,观摩一下。”他不自觉地擦了下额间的汗,故作淡定地回应了他。
“是吗?你以前的牌子难道没有新系列研发的过程?作为设计师,这都是常事吧。”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审视上下扫视着他,“第一次?”
“我只设计成衣,哪有高定这么严肃严谨。”于然讪讪一笑,“所有设计师应该都很向往的。”
舒宁轻笑一声,眼睛划过他,直接推开木门,走进会议室。
就在这一瞬,怀镜的声音和眼神顺着缝隙流向室外,她的视线精准地看向细玻璃窗后那双不安的眼睛。
“舒宁,外面是谁?”
“于然,就那个助理。”他单手撑着门,大概猜到了怀镜的意思,他垂眸瞥了眼于然。
“他?现在不应该在做素坯?”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太多起伏,舒宁的嘴角却悄悄染上了笑意。
“他说他好奇,第一次见新系列研发。”
于然生生怕露馅,没多想,直接扒住门框,整个人暴露在众人面前:“是高定的新系列!我以前的品牌都是我参与设计制作的,新系列,我们一年就出四个新系列。”
意料之外,对面的怀镜突然挑眉笑道:“四个?固定的吗?不会变动吗?”
“当然,不会再多,我们走的精品路线。”话音刚落,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住了嘴。
“没有节日、联名?”她撑着下巴,眼神微眯,“这么独立的品牌?怪不得我之前没听说过。”
似乎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瞬变得锋利,于然的嘴唇开开合合,一声都发不出来。
就听一声轻笑,女人的手指指向角落。
“好了,你也进来听听吧。”怀镜撑着下巴,盯着他,“没有别的意思,这样的品牌也不少。”
她意犹未尽地打量着他,直到他落座,怀镜才拎起面前的几张草稿,贴在墙上,会议室瞬间恢复讨论,聚焦在凌乱又极具美感的稿纸上。
“这次主题就是兽性了,兽纹和布料好好找一下,还有那些特殊材质,骨质材料、金属丝、硅胶线等等,要跟工坊都联系好。”
笔尖轻点,她利索地揽过面前的大批稿纸,抱进怀里,抬眼瞥了一眼奋笔疾书的男人,勾勾唇角,离开了会议室。
“一会儿资料文件舒宁给你,你去整理。”坐进软椅,她随手把一沓东西塞进了宁茵的手中,“你自己做。”
“啊?”宁茵瞬间傻眼了,“我第一次……干不好怎么办……”
“干不好你来这儿干什么?”门口响起舒宁不爽的声音,他把弄好的文件一巴掌拍在她桌前,嘴里嘟嘟囔囔的,“不如让我做。”
他眼底的不满快要流出来了,以前开会结束,怀镜都是第一个找自己,任务也都是自己去做,现在来了个她,把活全抢光了。
宁茵的眼睛不自觉地垂下去,但很快抬起头:“好,明天给您。”
“今天。”怀镜指尖勾起笔,“下班前一个小时给我,不要走邮件。”
女生的表情瞬间卡住了,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而与她表情截然不同的,是一旁的舒宁,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怀镜,心里的不甘快要漫过头顶。
她才来多久?!
就在他站在门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耳边突然传来怀镜的一声:“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面料商解决了?”
他眨眨眼,牵强地笑笑:“知道了。”
随着大门关上,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怀镜面无表情地滑动着电脑,培根画作中扭曲的肉感、非洲部落的面具与雕塑、纪录片中蛇蜕皮的瞬间……
这个瞬间持续了三个小时,直到宁茵的敲门声响起,她才抬眼看向门口。
眼神示意她把东西放在桌角,放下笔,看着她:“有什么想法吗?”
看她一脸迷茫,怀镜点点文件:“对这个。”
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静静等待着宁茵开口。
“想法,是指?”
“看完核心概念和灵感来源,你有什么设计思路?”
宁茵瞬间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她,连忙摆手:“我就和文件里写的一样,没别的想法,您说的就很好。”
“不是让你给我提意见。”怀镜被她逗到了,拍拍身边早就准备好的小椅子,“过来,我不会采取你的思路,只是想和你探讨一下,不用觉得有压力。”
怀镜看着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来,像个即将受审的小犯人。
宁茵说得磕磕绊绊,说出来的东西像碎珠子,散了满地,因为紧张,脸都憋红了,怂着肩膀拘在椅子上。
怀镜也不急,只是默默看着她,偶尔在草纸上记下一些关键词。
空气中淡淡的圣木香,似乎稍稍安抚了女孩紧绷的神经。
不知不觉间,她的语速放缓,后背微微弯曲,眼底也带上了清浅的笑意,碎片化的灵感开始串联成奇妙的景象。
粉碎的兽骨、龟裂的古老树皮与大地、粉末样的蝶翼、深海动物的荧光……
她脑袋里零散的想法被她抖落满桌,怀镜心里却微微一动。
“你这不是说得很好?”她的笔尖还没停,玩笑道,“有一些元素我都没想过,我收回之前的话,我要‘偷走’一点你的思路,不介意吧,小设计师。”
“下次自信点,你要是空无一物,我也不会招你进来。”她自然地拍拍宁茵的后背,冲她笑笑,“明天你的工作就是,给我三张设计稿。”
直接忽略了宁茵眼底的恐惧,怀镜直接推着她出了办公室,强制退场。
做完收尾工作,她脱掉披肩,关上空调,怀镜狠狠伸了个懒腰,坐了一天,全身酸痛。
“小宝贝!”耳机里,女人兴奋的叫声传来,“我拿到两张艺术展的票,去不去?”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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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艺术家朋友的?”关上车门,怀镜带好墨镜,突然一愣,照镜子的动作瞬间终止,“不会吧?你别逗我行吗?”
“诶呀,我就知道你很了解我。”对面女人掐着甜到发腻的嗓音,怀镜吓得一哆嗦,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分!”她一点儿面子不给,“你是不是疯了?如果他现在在你旁边,你就免提。我对你们俩唯一的期望就是分!”
对面沈疏夏还在一个劲儿地夸,怀镜已经快气死在车上了,车速飞快,在流动的车流中穿梭着,最后一脚刹车,稳稳停进车库。
“你随意,这回不许找我哭了。”车钥匙被她扔到铁盘里,发出哐的一声,“周几?我陪你去,但别让我见到他。”
挂了电话,甩掉衣服,她光着脚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抓出一瓶冰饮料,咕咚咕咚灌进喉咙,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地毯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发呆。
而此刻,就在别墅围墙外,一个男人抱着摄像头趴在树干上,快门的声音疯狂闪动,别墅的每一个可见的角落都被他记录在册,随着天色逐渐变暗,他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休息够了,她才踮着脚从衣服上跳过去,脚步轻快,很快就落在了厨房。
就算是服装设计师,她也极其讨厌衣服带来的束缚,如果可以无拘无束,像个野人,多幸福。
手上的动作没停,切菜、焯水、炒菜、煎肉,半个小时,餐桌上摆得整整齐齐,而墙壁上硕大的屏幕上依旧放着流畅的芭比公主。
一道光线透过窗户透进来,她愣了一下,下一秒,又是一个闪光。
不是错觉。
怀镜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拎起旁边的素坯布料,随手披在身上,走向光线透进的地方,外面已经是黑天,想要确切地看到什么,是个格外困难的事情。
花鸟树木一片安然,她小心地扫视着屋内,没有人,心口的跳动声震到耳边,她的视线缓慢地移向窗外。
一点点、轻微的金属反光,唇角微微勾起,找到了。
她干脆关上了房间里的灯,素布从身上滑落,光滑的绸裙包裹住身体的曲线,芭比还在唱着,她笑着拎起厨房里没来得及清洗的银刀,还隐隐散发着肉腥味。
站在窗帘的缝隙里,她盯着那一点金属反光,垂头斜向上盯着它,刀直直举着,嘴角咧开,用一种天真的冷笑对着他。
随着闪光亮起,她听到窗户的缝隙里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瞬间,她脸上露出恶作剧成功的大笑,捂着嘴笑得蹲了下去。
根本等不及,她推门而出,赤着脚,举着刀,笑声完全控制不住,捂着肚子狂奔到院子外。
就在她抓着刀冲向那个跌落在地的男人时,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撞门声,猛地打断了她的动作。
怀镜扭头,惨白的灯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顾衔站在那里,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她手上的那把刀上。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个狗仔也停住了脚,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场面,抱着相机瑟瑟发抖。
后背靠上墙壁,怀镜的刀尖在两人间晃了晃,笑道:“怎么?一伙儿的?”
16. 第 16 章
“你疯了?”顾衔死死盯着她手上的明晃晃的刀,眉头拧起。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怀镜眨眨眼,选择性无视,直接把刀指向那个抱着摄像头即将开溜的狗仔:“你给我站好,摄像机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顾衔在,她觉得安心不少,倚在墙边,伸出手。
那个狗仔一点点挪过来,扣着摄像机,犹犹豫豫不想给,不断地用眼神瞟向面前的两人。
怀镜看他磨磨唧唧的,赤着脚大步走过去,一把捞起他的脖领,斜睨着他:“别想着跑,要省你这点儿钱,还是要舍你这个命,你自己掂量。”
女人的眼底划过一丝狠戾,羽翼一般的睫毛压下,银刀垂在她的身侧反射着阴森森的光亮。
在看到男人瑟缩着呈上摄像机的瞬间,红唇倏地勾起,如红痕般在雪白的脸上划开一道口子:“怂货。”
拿到战利品的女人满脸通红,兴奋地说道:“胆小鬼,这都怕,这个摄像机,我没收了。”
接着转过摄像机对准他,脸一沉,咔嚓一声,闪光将他的脸照得格外清晰:“你,不许播报任何我的新闻,我要是在新闻上看到有关我的私事、住址、私照……你就给我等着。”
拍完又晃晃手上沉甸甸的大金属块:“这里可都是证据。”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她:“你拿到这个摄像机又有什么用?又不能证明是我拍的。”
眼睛里塞满了无聊,她歪歪脑袋,下巴冲向近处的监控:“你这智商,赶紧改行吧。”
“行了,我懒得跟你继续扯了,赶紧回家吧。”怀镜吐出一口气,叉着腰睨了他一眼。
这狗仔跑得飞快,一转身,后背浅灰色的布料被他的汗洇成了深灰色,红唇意犹未尽地勾起。
今天晚上,太有意思了!
一道一道银光映在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垂眸笑笑,迈步走到她身后,微微弯腰,手掌直接包裹住她热乎乎的手背,趁她放松,使使劲抽走了她手心的刀。
“很危险,知道吗?”他的眼神压下来,“如果对面是我,你明天睁眼就在医院了。”
他身上的味道瞬间侵入鼻息,怀镜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一个眼刀刮过来:“你这人特别无聊。”
“有吗?”他的脸缓缓靠近她,易了主的银刀靠近她的脖间,隐约的肉腥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环绕着她,“这样呢?无聊?”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怀镜完全看不见他的脸,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而前面,阴冷的刀光映在眼底,她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
“叫我名字。”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名。”
怀镜一声不吭,胸口起伏着,舌尖隐约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她完全不知道这男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顾总,这不合适吧。”她眯起眼睛笑道,“我刚才应该说过吧,上面还挂着一个摄像头呢。”
“你觉得,我会害怕你这不痛不痒的威胁吗?”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我这人没什么道德感,恶劣至极。”
怀镜大笑一声:“看出来了,顾总的确如此,没道德,没底线,没意思。”
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重,她大着胆子扭过头,斜眼看向眼底带笑的男人:“离我远一点,我不习惯和男人离这么近。”
“看你还是不害怕?再近一点,你脖子上就可以带上一条漂亮的红色流苏项链了。”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垂眸看向她的墨绿色睡裙,“红配绿,在你身上也不难看。”
“玩儿够了?”怀镜的眼神也随他看向下面,表情一顿,勾唇笑了。
她突然把脖子猛地贴上“刀刃”,狠狠划过,艳丽的红唇勾起,眼神如猎豹,直面男人,发出嘲讽的一声,“很幼稚啊,顾总。要不我说您没意思呢。”
脖子光洁如初,她挑衅地歪歪脖子:“没想到您这么有安全意识呢?”
刀背只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红痕,她像只餍足的缅因猫,在黑夜里,眼波流转,手掌重新覆住刀柄:“占据了这么久,顾总也过完瘾了吧,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可就在她意料之外,顾衔挑眉笑笑,一把勾住她的下巴,刀背重新贴在她的喉咙,硌得她脖子生疼。
后背猛地贴向燥热的围墙,墙上密密麻麻的颗粒抵在皮肤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冷冷地盯着他。
“叫我的名字。”狭长的眼眸眯起来,他的鼻尖悬在额头上,“就像你叫顾枫和舒宁那样。”
气息喷洒在睫毛上,她愣了一下,这人喝酒了!
意识到的瞬间,她瞬间不淡定了,金属的冷光从眼底闪过,怀镜的眼睛飞速眨动,后背死死贴着墙壁。
“你起来!”她一把揪住他睡袍的领子,想要推开他,却发觉这人像座大山,一动不动。
怀镜气得眼睛通红,一脚踹上他的腿,但接触的瞬间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完了,这回是真玩儿脱了!
她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心跳声震耳欲聋,眼底染上一丝恐惧,看他的眼神,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顾衔!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松手!”
话音刚落,视野倏地扩大,劫后余生的感觉扑了全身,她垂下脑袋大口呼吸着。
她狠狠剐了他一眼,摊开手,让他把刀递过来。
男人意犹未尽地笑笑,也在她面前摊开手:“手机呢?”
怀镜一脸懵:“你抢劫发家的?”
“手机。”他勾勾手指,俯视着她,见她半天不动,“在屋里?那走吧,去拿。”
“啊?”她完全傻眼了。
这人喝点儿酒变成机器人了,固定指令解锁下一个动作?不完成就一直重复?
可看起来,他完全不像喝醉了,至少在闻到酒味前,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过来。”
又是这个语调,上次试衣也是这样。怀镜一动不动,抬头盯着他,他的发丝垂在眼角,垂眼看着她。
“这我家,您家在那边。”她不满地皱眉,“把我东西还我,然后赶紧回家睡觉!别在我家耍酒疯!”
“手机。”他动动手指。
怀镜深吸一口气,看他无赖的样子彻底没辙,爱抢抢,也不差个手机钱。
一把推开大门:“你就站门口,不许进来。”
他似乎只听到了“进来”,于是迈着步子大方地走进去,拖鞋踏过石子路,比怀镜还先一步抵达屋子门口。
“诶!”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喝的是酒还是药?听得懂我说话吗?你别以为你手里有把刀我就怕你。”
“你不怕?”顾衔哼笑一声,“不怕的话,刚才你踩我、推我,眼睛都红了,难道是你太兴奋了,很喜欢这样?”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憋着一口气压下把手,把他放进去:“在餐桌上,你自己去拿吧,拿完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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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把摄像机放好,从门口的鞋柜掏出一双拖鞋,拖着一个黑黢黢的脚丫走到水管边,拎起鞋子坐在小板凳上,用水慢慢冲干净。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没回头,只继续冲着脚,反正他这个人机,不拿到手机就不会有下一步动作。
“拿到了?”
水流声哗哗,凉丝丝的水划过脚底,睫毛耷在眼前,她已经累了,低声问道。
“等你呢。”身侧,顾衔蹲下来,垂眸盯着她,“不要赤脚跑出来,也不要遇见危险就自己拿刀跑出来,你能耐很大?马路上但凡有个钉子,对方但凡是个壮汉,你现在就躺在医院了。”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来跟自己说这个的,怀镜斜眼瞥了他一眼:“不用你当假好人,我前二十几年就这么活过来的,用你教?”
他眼底含笑:“那刚才我拿刀抵着你的时候,你怕什么?”
“有生命危险了,我还不能怕?你以为我是超人?”
怀镜甩甩脚上的水珠,踏进拖鞋,又翘起另一只脚,继续冲着。
“你也知道有生命危险,我以为你胆子大着呢。”语调里染上一丝嘲讽,“别瞎逞强,谁教你的。”
她的动作瞬间顿住了,扭头看着他:“没人教我,谁能教我?”
眼底的笑意迅速消失不见,他看着女人逐渐泛红的眼角愣住了,就在他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怀镜穿好鞋站起来,往屋里走去:“你到底拿不拿手机,要拿就快点过来。”
她的背影在凉白的月光下格外孤单,发丝随着晚风掀起细微的波澜,如浪花般环绕在身侧,直到她的身影被墙壁挡住,那一缕发丝还勾着他的心弦。
距离真正了解她,他似乎还离了很远。
垂眼站起身,随着她的步子迈进屋。
一抬眼,各种衣服和布料凌乱地散在地面上,耳边还是唱个不停的芭比,他扭头看向她,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隐隐的裂痕,他似乎,很不理解。
“别那么看我。”怀镜看着这一地杂乱,脸也微微泛红,赶紧弯下腰把一地的衣服扒拉到一起,“自己的房子,我想怎么住怎么住。”
她急匆匆地跑到餐桌前,迅速关掉芭比,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怀镜咬紧后槽牙,抓起手机直接扔给他:“给你了啊,回家去吧!”
“密码。”他转过屏幕,示意她解开屏幕。
要不是总裁呢,抢手机都记得要密码。
“123654。”
见顾衔又投来看傻子的眼光,她咂了下嘴:“123456它不让设置,这不是复杂点,就有保密的功能了呗。”
解开密码,顾衔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面前滑动来滑动去,她迷茫地看着他,
一瞬间,屋子里静得过分,只有手指接触手机的声音,和窗外隐隐的风声。
她的脚趾蜷起来,又放松,歪着脑袋看着那个一脸认真的男人。
直到他把手机重新塞回怀镜手里,她一低头,一阵无语,就为了加个好友?
他今天的醉酒夜行就为了两个目的?
一个是叫原名,一个是加联系方式?
她呆呆地盯着面前被他带上的大门,这人有病。
可直到洗漱得时候,她抬眼看向镜子中那条几乎快要消失的红痕,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混合了雪松与酒气的、令人心慌的味道。
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17. 第 17 章
一口咖啡,女人垂头,发丝凌散,细长的手握着笔,在稿纸上大肆舞动,图像张扬肆意。
窗外一片星星点点,空间内只有画图的沙沙声,屋内的灯光洒在怀镜身上,犹如一个做工精良的雕塑。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笔尖一顿,她应了声。
“姐,那个私人收藏的古董面料拿不到,那个收藏家连犹豫都没有。”舒宁推开门冲进屋,两滴汗挂在额间,一张脸上全是焦急。
“褪色织锦?还是葬礼蕾丝?”她抬起头,神色略显疲惫,“如果是葬礼蕾丝,我们不用19世纪的也可以,但是如果是织锦,再加一点预算进去呢?”
舒宁摇摇头,坐到她对面,越过重山看向她:“她的意思就是——不卖。都不是预算的问题,她但凡犹豫一下,我都能找到缝隙拿下。”
怀镜的视线投向远处人台上已经做了一半的立裁,眼神暗了暗。
她很久之前就盯上了这块几百年前的褪色织锦,这次的系列就是由它出发的,如果拿不到手……
“试试,再去问,价钱随意加。”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撑住下巴,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那精美夸张的立裁。
舒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愣住了。
他一直知道怀镜这几天在办公室忙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但没想到她竟然短短几天内,不光画出来近百张草稿,还有一个这么震撼的立裁——一个即将蜕下人皮,迈入原始的怪物。
也在一瞬理解了她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布料。
耳边突然响起怀镜坚定又略带怒气的声音:“我必须要拿到这个布料,让它出生。”
……
两天后,顾衔靠在椅背上,浏览着文件,一旁的手机突兀地亮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
视线平移向屏幕,是怀镜的社媒,他设置了特殊关注。
他的眉间瞬间放松下来,捞过手机,点开ins。
一张黑秃秃的夜晚,他看向配语——烦。
手中的文件被他扔到桌面,手指点开评论区,往下翻。
【灵感枯竭了?】
【工作到这么晚?要好好休息哦!】
【我也好烦……】
顾衔懒得看下去,继续滑动着屏幕。
评论区什么语言都有,但意思大差不差,关心、担心、示爱、同情……
他不满地皱起眉,到底出什么事了?
评论飞速下滑,平淡无波的眼神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指尖突然顿住,按住了她回的唯一条评论。
【就是看中很久的布料拿不到手,就差跪下求他了。】
最后配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小人满脸愁容,泪流满面。
顾衔挑眉笑笑,这个表情包被她用得可爱。
“方界,去查她想要的布料。”刚要挂电话,又立刻补上,“别直接问她。”
重新回到她的主页,来来回回翻动着他看了千百次的图文,她不喜欢拍照,更不喜欢发出来,能看到的照片就只有各种合照。
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但肌肉放松下来,眼底一层笑意,缓慢地描绘着她的一切。
方界一走进来,就看到了他难得一见的柔和一面,瞬间感觉不自在,硬着头皮走到了他面前。
“我查到最近舒宁的动态,似乎是在找新的卖家,但这面料目前只有法国的博物馆和一位收藏家藏有,没有其余的拥有者了。”
“就一位?”顾衔有些诧异,“布料这种东西,这么稀有?”
“那要看什么布料了。”方界掏出iPad,递到他面前,“就是这匹。”
褪色的织锦上宏大的狩猎场景依然可见,但细节已变得模糊而暧昧。
骑士的长矛与巨鹿的角杈融为一体,隐没在苔藓般的绿色阴影里。
它已然不再是一幅清晰的图画,时间洗净了它的细节,如标本一般立于原地。
顾衔盯着屏幕里的一小块布料,也有些愣了神,他大概明白了怀镜盯上它的理由了。
“那位藏家是?”嘴唇微动。
“玛格特·布瑞尔。”
男人挑眉道:“是她?”
那更好办了。
他的手指捻着金属笔杆,唇角微微勾起。
……
临近夏季的尾巴,闷热的雨逐渐多起来。
巨大的黑伞笼罩在敞开的车门上,擦得锃亮的皮鞋从车内迈出,激起水面极浅的涟漪,三人顺着楼梯走进复古繁杂的欧式建筑中。
“哟,稀客。”刚进屋,身侧一个女声带着笑意响起,“不知道所为何事?”
她翘着腿,一身丝绸吊带裙,趁得肌肤更加雪白细嫩,斜挑的眼线恰到好处,手指抚着皮面沙发,苏锦笑看着他。
“方界早就说过了,布料。”他的眼神划过来,“不过听说你不要钱?”
“你看我需要吗?”无辜地撇撇嘴,盯着他,“我到现在没想通你要那种古旧东西干什么。”
“下个月锐界刚好要开展一个新项目,不知道您这位收藏家有没有兴趣呢?”他刻意咬紧“收藏家”三个字,话音落下,方界就向她递去一个透明文件夹。
她的眼睛扫过文件,发出一声不屑的耻笑,发丝在手中卷成卷儿,手一松,掉进领口,犹如一根引导线,眼神却逐渐凌厉起来。
“我记得你丈夫死了吧。”男人唇角弯弯,平静地看向她,“那这些藏品是……”
她的脸色巨变,猛地坐起身子。
顾衔却笑了:“是怎么来的呢?如何归到玛格特·布瑞尔这位收藏家的手里的呢?”
苏锦的余光扫过四周的佣人,后槽牙死死咬着,她缓缓起身,眼神里的妩媚全无,只剩下愤怒与恐惧,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跟您有关系吗?这是我的家事。”
“家事?”他轻笑一声,眼神忽地压下去,“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苏雪儿女士。”
他从方界手里拎起一枚生了锈的徽章,上面明确地写着她的本名,和她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荣誉,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放到一旁的沙发把手上,微笑示意。
她一把抓过徽章,牢牢抓在手里,故作镇定地向后挪了两步,牵强地扯扯嘴角:“这边请,顾先生。”
披上沙发一角的真丝披肩,她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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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空调的风同手心的徽章一样扎人,裸露出来的皮肤隐隐发痛。
什么纺织厂优秀女工,这种头衔,她怎么会需要?
她走在前面,微微偏头瞥过身后气定神闲的男人,她恶狠狠地咬下牙,以前就不该认识他。
推开大门,里面尘封着各式各样的古董面料,织品妥当地保存在玻璃罩后,一开灯,精心设计的灯光打上去,独特的纹理与光泽叹为观止,一个小型却极其昂贵的博物馆,被女人藏在这巨大的欧式建筑之下。
“褪色哥白林织锦,就是这卷。”她走近中央,“非常漂亮,多少人想买呢。”
“我就想让价格一抬再抬,才给我几十万,实在是太少了。”苏锦说罢,突然垂头笑起来,“顾先生,我依旧要开价,一百万起步,上不封顶。”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如毒蛇:“您别忘了,不光是我,您也有一段不算高雅的过去,我丈夫的事,跟您也脱不开关系。不过倒是得谢谢您,不然我哪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知道您为了谁才来,就是不知道她介不介意您曾经干的那些事情了。”她摆弄着手指上的戒指,摆正了位置,笑笑。
一股冰冷的涩意悄然爬上他的心脏,眼神阴冷。
“我愿意卖给你,就是看你有没有这个诚意了。”
顾衔的脸上无波无澜,“博物馆”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清晰地描绘出他皮肤下微微起伏的肌肉,他垂眼看着她:“成交。”
苏锦大笑:“识货!这可是18世纪的东西!顾总有眼光!”
他的眼睛深不见底,盯着她在支票上写上数额。
她会介意吗?
他不知道,但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该埋在土里的东西,就不该重现天日。
“不要对我起‘杀心’。”苏锦勾唇,“你也握着我的秘密,没这个必要。”
她松开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手心已经被徽章硌得满是红痕,徽章重新递回给顾衔:“谢谢你绕我一命。”
这是交换。
“如果你不认?”他挑眉道。
“这只是你能带来的最小证据,还有很多没带来吧。”她裹紧披肩,“我清楚你是什么人,没有十分把握,就不会动手的人。”
“打包好,送到我那里。”他直接转身走出门。
“需要为您配一朵玫瑰吗?”苏锦靠在玻璃上打趣道,见他越走越远,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她笑笑,“慢走不送。”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男人的脸彻底藏进黑暗中,雨点打在车顶、车窗、车灯上,发出细密的声音。
顾衔闭着眼睛,被滤过的路灯打上他的侧脸,高耸的眉骨投下一片阴影,光线顺着鼻子滑下,光点聚在他的鼻尖,最后勾勒出他饱满的嘴唇和线条分明的下颌。
那股因苏锦的话而泛起的冰冷涩意,在隔绝的车厢里慢慢消散。
他浅浅呼出一口气,眼睛微微张开,盯着外面的夜景。
她如果看到面料,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第一次对着自己真情实意地笑?不再是那种提防、讽刺的笑,而是真正开心的笑。
18. 第 18 章
打开红丝绒礼盒,里面一卷沉甸甸的布料,褪色的织锦在灯光下依旧夺目,淡淡的光泽滑过表层,随着盒子上锁,重新融进黑暗。
“表示诚意,亲自来送。”苏锦笑盈盈地站在男人面前,关上盒子,缓缓放到办公桌上,“里面还有配套的古董丝线,就当是赠品送你了。”
顾衔签字的手还在纸上游走,抬眼看了眼线圈,又瞥了眼方界。
看着方界妥善保管好了这盒子,苏锦也收回撑在桌上的手,纤细的胳膊垂在身子两侧,她不喜欢自讨没趣,开口道:“收下了布料,后面的事情我可就都不负责了。”
顾衔的眼睛飞快扫过文件,“方界去送人。”
苏锦的笑意僵在脸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她半点眼神没分给身侧的方界,长发一甩,踏着高跟鞋出了门。
就在办公室门即将关上时,她突然站住脚,扭头说道:“这三捆线,要怎么用,你应该清楚。”
哒——哒——哒——
时针“哒”的一下,定在八点。
已经是夜晚,月亮高高挂在天上,细细一条银白色的光描绘着女人修长利落的身材,舌尖玩弄着圆润的糖球,脸上却带着忧愁。
怀镜靠在躺椅上,随着轻柔的音乐摇晃着。
布料的缺失让她脑袋里不住地思考着,还有没有新的办法,能找到可用的织锦……
精致淡漠的脸微微皱起,她的脑袋蜷进靠枕,发丝如蛛网散在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做完了那个立裁,半人半兽,就站在办公室的中央。
她有种莫名的预感,这件作品一定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现。
没有依据,没有思考,没有理智。
她管这叫直觉,叫命运。
三天之后,再拿不到,就换布料。
脑袋里刚下定决心,门铃突兀地响了,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表——八点半。
这么晚了。
怀镜突然想到上次狗仔的事情,脸色一暗,随手抓起一根硬尺,走到门口,接通门口的视频。
预想中十恶不赦的坏人不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展现,她愣了一下。
两人隔着一道门,一声不发,顾衔静静地注视着镜头,怀镜视线微微下移,瞬间注意到了露出的一角红丝绒。
眼睛微微一眯,她开了门。
皮鞋踏在小路上,每一声都沉稳而清晰,怀镜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将长尺扔到了地毯上,推开门。
屋内的灯光倾泻而出,越过她的肩头,垂向门前的台阶,耷在男人脸上。
手心捧着一个硕大的礼盒,红丝绒压在沉闷的黑色西装之上,而他的眼神则压向面前沉着脸的女人。
她的喉咙微微起伏,一条金丝将藏在阴影中的动作掐得更加明显。
“为了那晚的无理,特地来赔礼道歉。”
脚尖停在台阶前,他扬起头,微微一笑,礼盒缓慢地递到她面前,丝绒顺滑,泛着光泽,红得刺眼。
怀镜没说话,但心跳声震耳欲聋,瞳孔轻微颤动,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礼盒。
一种强烈的吸引力顺着盒子的缝隙渗透出来,指尖陷入冷白的小臂,皮肤都隐隐发红。
她不敢接,担心摔了这个宝贝。
“顾总这么大方?”故作淡定地直起身,俯视着他,“是不是过于贵重了。”
“我不在意。”顾衔的声音依旧低沉,眼睛随着话语逐渐眯起,“但总要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吧,不然我心里总是不舒服。会克制不住地回忆那晚的一切,就连细节都要来回来回地思索,怕我冒犯到你。”
随着他逐渐压低的声音,怀镜不受控地被他带回了那天,她别过头,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神,她转身走进屋:“进来说吧,不然一直让您站在外面,我心里又该过不去了。”
皮鞋踩上第一阶台阶,屋内的暖光吞噬掉他脸上的阴影,顾衔微微前倾,略带挑衅的眼神从下方看向她:“不担心吗?”
她微微偏头,笑笑:“不啊,要是再有危险动作,您不还得再来道歉一次?道歉一次的花销看起来不算小,顾总是个资本家,不会干亏本买卖。”
撞上锁,怀镜强装淡定地走到吧台边,落座。
她侧过身,视线投向款款走来的男人:“我猜的,对吗?”
顾衔挑眉笑笑:“大概?百分之九十九。但还是要你亲自打开,亲眼看,亲手摸,才知道你猜的对不对。”
在她的视线里,他放下手上的盒子,自来熟一般走向一旁的小酒柜,抽出一瓶白兰地,歪头看了看她。
怀镜眼睛垂下来,顾衔便从玻璃柜上拎出两个郁金香杯,倒进浅浅一层酒精,深邃的琥珀色随着他轻轻晃动附在杯壁,缓慢留下一条条清晰的酒泪。
手掌的温度温暖杯底,缓缓地、轻柔地旋转酒杯,稳稳放在她的视线中央。
怀镜面色凝重,微微偏头,深吸一口气:“我不能收下。”
“我说过了,这是道歉。”他又递来一杯冰水,手掌撑在台子上,“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话音落下,他又略带困惑地皱眉道:“还是说,怀老师觉得,我的举动刚刚好,您很享受?”
怀镜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猛地撞进他深邃的眼睛里,里面明晃晃的玩味,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我没有心理压力。”她喉咙微动,“就是太贵重了而已,你随便送个其他东西就好,香水、饰品……甚至说送我本书都好。”
“不能随便。”他勾唇,“当然要认真对待。”
怀镜抱着胳膊,仰头看着他:“我们没那个交情,不需要认真。还有,为了那么一件不算大的事,送这么大的礼,我很难承受得住。”
他垂头,半晌,轻笑一声:“礼物的重要程度是由我来衡量的。”
他的鼻尖在杯口停留了一下,小啜一口,缓缓咽下,睫毛在眼睑留下一小片阴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怀镜有些愣住了,沉默地拎起酒杯,也将酒液送入口,那股暖流顺着喉咙灼烧着,一路蔓延到胸腔。
心里更乱了……
她猛地放下酒杯,闭上眼。
好死不死,这布怎么就落他手里了。
“打开看看?”
他俯下身,怀镜这才注意到,一向严丝合缝的领口被他解开了一粒,锁骨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目光攀上他绷紧的颈线,最终陷落于那双唇。灯光流连,给锐利的轮廓蒙上暧昧的柔光,她失神地看着,脑袋里一片混乱。
不想……
怀镜仍然深陷泥潭,她还不起,更不想欠他的人情。
只是工作关系,她不想因为一匹布就把自己困住。
人类不可信,尤其是男人。
他今天说得大度,可谁知道明天又会怎么说?
丝绸随着她的动作起伏,蜿蜒的光泽最后定格,泛着光的嘴唇微微张开,刚要说话,手背突然被他干燥温暖的手完全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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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冷峻的外貌不同,他的手心反而带着让人安心的温热。
怀镜的身体瞬间僵住了,她下意识向后躲,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了。他几乎是钳制着她的手,领着她的手,放到锁边。
他一根一根地、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指摆到锁扣上,指尖仿佛无意地划过她的掌心。
“咔哒”一声轻响,如雷声在耳边炸开,藏在灰暗中的织锦重新暴露在了光亮中。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她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和喜悦而剧烈收缩,盯着盒子中那匹渴望已久的布料。
眼底突然涌上一阵酸胀,不自觉红了眼眶,想要用手碰,指尖又在即将触碰到时突然收回身侧,连忙迈着大步奔向洗手间,很快,带着玫瑰香气的手轻轻抚上面料,那种粗糙又细腻的触感让她的表情停滞,屏息将它从盒子中捧出。
男人收回手,眼神锁在她身上,随着她跑来跑去,重新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
满足了。
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盒子,怀镜擦擦手,直直看向面前这个一脸无所谓的男人。
她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收下的心几乎压倒了理智,眉头因为极致的纠结拧起,嘴唇抿着,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
“别这么可怜地看着我。”顾衔勾勾嘴唇,眉头压下,“我需不需要告诫你一下,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人。”
闻言,她立刻瞪了他一下,没说话,转身迈向远处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象。
心乱如麻,就算是满眼的宁静,她也沉不下心,做不出决定。
“看来你不清楚?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人。”在她的身后,男人的声音随着雪松混白兰地的味道席卷而来,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掐住了她精致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所有的互动,对象都应该是我。”
视线无可避免地撞进他深不可测的眼睛,怀镜的胸口起伏着,她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她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他,呼吸不自觉地加快。
不知道是那一小口酒,还是因为那匹布料,或者是……
她猛地向后退了两步:“顾总不能仗着自己送了个大礼给我,就这么越界。再说了,我还没决定……”
“顾衔。”他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我叫顾衔。”
“我等了好久了,等你什么时候能记起来我之前的话,怀镜。”
被叫过无数次的、自己的名字从他唇中吐出,怀镜有点陌生,这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胸腔里的那块肌肉正在迅速地跳动,眼神慌乱,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我以为那天你是开玩笑,耍酒疯。”
“我不喜欢开玩笑。”眉头微挑,脸上却格外平静,月光映上他的侧脸,“我说出话从不反悔,也不收回。从我买下那个布料的时候,就没给你拒绝我的余地。”
怀镜嗤地一声笑了:“那有点太霸道了,你就不能考虑一下别人?”
“从来不需要。”他笑笑,随即松开手,重新走向吧台,只留给她一个漂亮的背影。
“如果你还觉得这礼物太昂贵,那就做一件惊艳到我的礼服,让它呈现出你认为的它的价值。”
最后一口,浓烈的、琥珀色的白兰地顺着玻璃杯划入口中,喉结微微滑动,带着极淡笑意的眼睛望向她,酒杯稳稳放回吧台:“谢谢款待。”
转眼间,门落了锁,怀镜深吸一口气,眼神落在那杯子上,又缓缓移向一旁珍贵的面料,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