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不是无情道吗?!》
1. 灵丹碎
“女配……嘶啦——”
“结算……”
意识复苏,姜回月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浑身剧痛袭来,她痛哼一声,勉力坐起,头疼欲裂。
灵力运转受阻,姜回月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检查自己的内府。内府中,原本充盈的灵力消失不见,元婴所化的灵丹萦绕着一股不祥的黑气。
姜回月皱紧眉头,她将自己的灵剑紧紧握在手中,勉力支撑着站起,谨慎地打量着四周,举目望去,周围全然是陌生的景色。
她明明是在检查结界,九宫乃封印魔刹之地,与世隔绝,脱离凡世之修真界,大能云集,绝无可能有邪祟造次。九宫现任宫主成雪期闭关,命她巡视结界,但是在巡视过程中,一道诡异黑气猛然袭来,身为化神修士的她竟然毫无察觉,就那么被击落下界!
“荒谬……”姜回月喃喃,她身上浑身灵脉巨痛,运转灵力下,竟然经脉开始碎裂,灵丹裂痕越来越大。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遇到如此诡异险境?
姜回月踉跄走了几步,周围灵气稀薄,她异常绝望地发现,这绝对不是九宫,以至于肯定是某个人间的不毛之地,所以空气中的灵力才会稀薄到了难以感知的程度。
她深吸一口气,如今灵丹受损、难以调动灵力,她隐隐约约估计,她这个化神大能,现在能调动的实力不过堪堪金丹初期,灵丹受污,连自己的纳戒都打不开,为今之计,只能从长计议,她按捺住心中的烦闷,盘腿坐下,如果没有记错,她最后失去意识前,明明看到了封印魔刹的结界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灵丹中的黑气根本不能驱除,再怎样也只能恢复一些皮外伤,姜回月眨了眨眼,解除入定的姿态,不行,不能那么再坐以待毙了,她必须要去找人援助。
但是她一直生活在九宫,对人间修真界丝毫不熟悉,抬头看,山崖非常陡峭,仅凭人力,绝对无法攀登上去,间或有黄沙弥漫,风声像是女子凄厉的哭声,在遥不可及的崖顶卷席而过。
时间悄悄流逝,山谷中的风吹动她染血的衣袍,脏成这样,她索性靠在山崖上,闭目养神,该说不说,剧烈的疼痛时刻袭来,让她难以保持平静。
都多少年没有那么狼狈过了?哪怕她是一个出生入死惯了的剑修,也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形势了。
结界异常,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魔刹做的好事,如果不及时通报,后果不堪设想,但是现在她自保都难,九宫隔绝世外,与外界不得联系,如果想通报此事,必须重返九宫。
姜回月咳了咳,鲜血味道溢满喉腔。
她脑海中有许多思虑和疑惑:这道魔刹之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何会附着在她灵丹之上?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给她回答。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她识海突兀响起:“女配命运结算中——结算失败——”
什么声音?
灵丹上,不详的黑气突然“活”了,虫子一般蠕动凝结,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液体”。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她识海里滴滴作响,“怎么回事?!男主的白月光怎么没死成?”
活的?
她第一反应是凝结灵力捏死它,但是现在这个形势,她聚集全部灵力不过金丹期水平,金丹修士的奋力一击,能按死这个将化神之境的她重伤的诡异东西吗?
肯定不能,姜回月硬生生按下自己的这个鲁莽想法。
嘶啦几声后,那个诡异东西的声音听不清了,只能遥遥的听到几个关键词,什么“早死的白月光……”
好啊,是活物,是活物便能杀,她不怕这东西是活的。
她稳稳心,咽下喉间腥气,继续打坐,吸收微薄的灵力。又过了半月有余,胸前护身法器终于汲取够了一些灵气,发出一些窸窣的声响,她道:“我没事。”
姜回月低头看了看它,原本光华灿灿的护身法器现在破破烂烂,她问:“这上面有个结界,我不能再拖下去了,七七,一会你奋力一试,看能不能挣脱,我们去找师兄在下界的神魂分身。”
胸前护身法器那颗蓝珠中闪过幽蓝光芒,一条红鳞小鱼从里面游出,冲她点点头。这件法器名为“碧海丹心”,是姜回月师兄用自己心头血炼制。
此番变故巨大,一人之力根本没有办法解决,也更无从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师兄神通广大,不知什么缘由,在人间界有三个神魂化身,若能找到其中一个,便能确保她安全,说不定还能马上回到九宫,就是不知道她师兄神魂化身是不是有她师兄本人的记忆,认不认得她……
姜回月说:“好了,七七,别担心了,我暂时死不了。不过你主人我这条小命可捏在你手里,你试一试,能不能感应到我师兄的神魂。”
灵鲤听懂了她的话,停在半空中感受了一番后,点点头。
姜回月松了一口气。
如今灵丹碎,虽然境界还在,但依照她认知,免不了要吃苦受罪,最坏结果就是重修。
她恨不得把那个黑漆漆的破玩意千刀万剐,它嘴里念叨的什么来着?男主角的白月光怎么没死成?
男主角、白月光、剧情,话本子里经常提到这些说辞。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她来不及深思。
小鱼担心的甩了甩尾巴,缠绕她指尖,似是安抚。姜回月冲七七点点头,寄出灵剑——
她的佩剑因温养在识海中,被那黑污魔刹侵袭,原本明亮如雪的剑身,生出一大片“锈迹”,姜回月惜剑如命,一阵肉痛,心疼地直皱眉。
剑虽破败,但是它原就采用天材地宝,不会轻易报废,哪怕破损,也是一柄非常不错的灵器。
她渡入灵力,尚未恢复的经脉顿时一阵刺痛,灵丹在内府摇摇欲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她面色沉静,御剑而起,很快就发现,这山崖明显是有阵法的,比看上去得高得多,飞了整整四五个时辰,还未飞出去。
她只能咬牙坚持,蓝色宝珠散发盈盈光辉笼罩着她,灵鲤绕着她飞,焦灼地吐泡泡。
姜回月几欲吐血,一人一鱼,都是勉力支撑,摇摇欲坠,她狠狠心,手掐灵诀,摘下自己一只耳珰,轻喝道:“去。”
耳珰变成一道流光,飞驰而去,很快,流光传来感应,触碰到笼罩在上空的结界,七七也随之发力,一起助她掀开结界一角。
但是结界稳固如山,他们如同蚍蜉撼树,又似搬大象的蚂蚁,差点小命不保。
就在这紧要关头,结界轰然作响,竟是直接打开了一道缝隙,示意她速速出去,姜回月警惕地手掐灵诀,感知到这结界两方浑厚灵力交替,一方寒冷如冰,一方炽热似火,都是杀气腾腾,比她足足高出一整个大境界,臻至飞升。
她浑身冷汗,心想这到底是人间何处地界?真是差点小命不保啊,两方灵力轰然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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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及到她时又化作一阵轻烟,结界打开的一瞬间,姜回月不再犹豫,抓住时机,疾驰而去,再回头:
周围群山峰峦叠嶂,一重重山脉连绵起伏,如同屹立的沉默巨人,伫立在那里,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阵法,有几座陡峭的山峰就像是巨人手中的利剑,再远,就能看出是一个持剑人的形象。
持剑者上空银钩铁画两个大字:界碑。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结界异动,主人自然有所察觉。
苍澜剑宗沉剑池。
这里是剑宗禁地,历来只有苍澜掌剑剑尊可以进入。
他心有所感睁开眼,露出不同于常人的眼瞳,银灰色的眼珠显得冰凉而不近人情。
他身着白色道服,白玉金冠。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随着微风轻轻浮动的白色绸纱,这里是取自北海的鲛人纱,上面缀着鲛人泪化作的珍珠,沁着湿冷的北海气息。
大殿内寂静无声,是以剑尊闭关、镇守禁地,无人胆敢打扰,滴滴答答,记时的更漏清晰可闻,周围仿佛连连心跳的声音都能听见。
沧庭剑尊修为渡劫后期,半步飞升,神识覆盖万里,自然也包括界碑结界。
覆盖在结界上的神识触碰到一点灵力,陌生而熟悉,陌生是因为从未在人间见过她,熟悉却是因为两人深厚的因果,他从上面感觉到一股馨香。顿时心头跳动,情丝蔓延一寸。
灵力并无味道,只不过是心动,无端觉得有香气。
情丝蔓延后,变成一段红线,垂落在地,他因为修行功法,灵力和自己的道意都是冰冷,那寸情丝上蔓延的灼热让他很不习惯。
沧庭冷漠地用灵力掐断红线,春风吹又生,被掐断的情丝又如同抽芽的嫩叶,长出来。被掐下的情丝变成了一只翩翩飞舞的灵蝶,曳着翅膀,朝门外去了。
蝴蝶翩翩飞过的地方,俱是断壁残垣,一把又一把名震大陆的利剑在陪主人渡劫、征战后,折损消耗,进入剑冢沉剑池,久久积累之下,剑意似海,杀气腾腾,一眼过去,胆战心惊。
那只灵蝶飞出去后,惊起一片断剑嗡鸣,大多灵剑畏缩并不靠近,偶有战意高昂者,挑战灵蝶,剑气长击,灵蝶陡然变成赤焰般的红丝,将剑意如囚鸟一样狠狠捆住,狠厉干脆。
情劫将至,他半步飞升,非常清晰此事,沧庭垂眸敛绪,不言语,心里陌生的躁动烧得他难受,他云淡风轻由情丝生长,继续闭关,而门外风动,却未停歇。
…
而在御剑飞行几百里后,姜回月终于飞出了那片结界范围,周围结界的灵力波动隐隐消失不见了,能够感受到的无非是这片荒漠中的一些灵兽,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大汗淋漓却又酣畅,不愧是我,姜回月大笑,“七七,我们跑出来了。”
七七虚弱又兴奋地吐泡泡,一人一宠高兴许久,嘶,不过……姜回月冷着俏脸,发现一件尴尬的事,自己目前灵力只足以支撑灵剑低空飞行,此时晃晃悠悠,甚是狼狈。
姜回月:“……”
她左右张望,心想幸好周围无人,只有茫茫黄沙荒漠,哎,长那么大还未那么丢人过。
她心思活泛,想着得赶紧离开荒漠,到时候再去修士聚集的地方,总能找到自己师兄,做好盘算……她心里默默祈祷不要遇到别的修士,不然恐怕小命不保,偏偏在飞出几十里后,正远远看到一队修士正朝着这面赶来。
好吧,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2. 结界处
此时已经近午夜,但是修真之人并不会受环境的阻碍,哪怕黑夜中也能视物,更别说还有明晃晃的月光。
淡淡的月华静静撒下。
遥遥看,那队修士穿着一样服制的衣服,腰间挂着腰牌。领头的正是苍澜宗修士付凌源,半月前,他们领了宗门任务,来玄天大陆和兰汀大陆交界处巡视结界。
正道克己复礼,魔道修士放纵性情,双方修行理念不合,渐渐变成宿世的恩怨。所以两方将原本一体的大陆一分为二,正道所居为玄天大陆,以苍澜剑宗等名门正派为首,魔道所居为兰汀大陆,以魔修为主。
离结界越近,灵力也越稀薄,不足以支撑大型飞行法器,他们便撤下了灵舟,御剑而行,已经三日了,大家都非常疲惫,但是不敢松懈,遥遥的看到一名行迹可疑的女修御剑而来,付凌源顿时抖擞精神,抽出自己的佩剑,“何人在此?”
刀剑声清脆,震碎猎猎荒漠风声,付凌源对身后师弟师妹道:“远方有敌,都准备好,小心是魔修偷渡结界。”
双方很快交接,对方身形容貌清晰起来,却让付凌源呆了一下——
对方看着……并不像魔修。
她衣袂飘飘,身姿修长、五官冷艳、气质沉稳,与他之前见过的魔修一点都不一样。对上女修明眸的一瞬间,付凌源竟大脑空白一瞬,“来者何人,为何在边境处鬼鬼祟祟?”
他放出自己的神识,探寻女子的灵力,结果,发现女子周围没有一丝魔修的魔气。
姜回月静静看他,她察觉了探查她的神识,这队人衣冠严整,大都是金丹以上修为,表情严肃,寂静无声,非常有纪律,怕是名门正派才有的气度,所以她任由付凌源的神识探查,果然,在探查完后,对面年轻剑修的态度好了许多:
“你尚未金丹,怎么会在界碑处出现,不怕送了命吗?”
姜回月挑眉,“你说这里是哪?”
修真无岁月,她今年芳龄二千四百岁,化神初期修为,在九宫勤勤恳恳修炼,哪有心思记住人间界的各种敏感地界。
原本因为她气质和精纯灵力放下的警惕心顿时大起,付凌源心想:天下修士,谁人不知这里是与兰汀大陆的界限?如果这是为了故意掩盖自己身份,未免太过低级。
他问:“你竟连界碑都不知道?你是何派修士,可有身份凭证……如果你再顾左右而言他,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剑气长鸣,他身后诸年轻修士也都握紧了灵剑,灵力荡开波动,照耀的此地如同白日。
付凌源看对面女修面色沉稳,但皱紧了眉头,苦苦回忆状许久,才一副放弃努力的无奈语气道:“我也不记得了,我欲寻沧庭,你们是否认识此人?”
她清亮的声音回荡在众苍澜剑宗修士耳边,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他们的心湖。
姜回月看到对面原本态度还算不错的剑修脸色大变,陡然握紧手中灵剑,杀气腾腾,他身后众剑修露出震惊神色,有年纪小者直接斥道:“大胆,你怎敢直称剑尊姓名?!”
什么?
她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现在她只有金丹修为,但是对面可是一整队金丹修士,虽说她有不少秘术保命,但是……
兀然一声狼嚎,黄沙弥漫,风声呜咽,又恰逢午夜,有狼嚎凄厉,月亮挂在天上,也难掩此地的荒蛮。
姜回月抿唇,辩解道:“我并非是魔修,但是因为意外记忆全无,只记得这人名字。”
坏了,姜回月想,于正道名门而言,若是直呼其长辈姓名,便为不敬,若她现在化神修为,还可说有旧交,但现在在他人看来,金丹都没有,不是攀炎附势,就是包藏祸心,她没办法,一抖剑尖迎上付凌源攻势,对方灵力化作弯月状灵刃,戴着锐利杀气朝姜回月而来!
嘶,这招怎么那么熟悉?
姜回月借机行事,应下对方招数后,用同一套剑法中的“回云转月”破解,付凌源的灵刃被化在满月般剑锋下,女修剑势如云,却没有伤他,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收剑,真诚道:“我并无恶意,也无祸心。”
付凌源和他身后的剑修顿时认出来了:对方灵力精纯,所使剑法是苍澜剑宗内门独门剑法,绝不外传,不可能造假。
这竟是他们同门。
宗门规定,决不可自相残杀,他收剑入鞘。
姜回月只看那名年纪稍小,文质彬彬长相的剑修出来道:“师妹,你使的是沧月剑法,你是苍澜剑宗弟子?”
他注视着女修,看她面色苍白,皎皎如月的面庞上显出沉思神色道:“我只记得自己和自己师父外出历练,但是,醒来后就失去记忆。并非故意隐瞒,我观各位剑法和我师出同门,真是太好了。”
“什么?该不会是在外历练的师妹吧?”
“这事情也太蹊跷了,如果是同门师妹,来结界处干什么?”
“但是她会苍澜的沧月剑法,还练到了回云转月一式,这可做不得假啊。”
“确实,这师妹是被谁暗算了,难道是兰汀大陆的人?”
付凌源道:“肃静。”
他执起姜回月手腕,感受其灵脉,发现果然受了重伤,内息不稳,并无说谎。精纯灵力和剑招做不得假,他便放下了内心的防备,但紧接着,付凌源不由得想:若是剑宗前辈带弟子历练,怎会来结界处,难道是有机密任务,那如今,这位师妹和其师尊遭暗算,难道是兰汀大陆之人搞的鬼?
他心思百转千回,姜回月密切关注他表情变化,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人内心在想什么,但是好歹忽悠过去了。
付凌源上前一步,“师妹,刚刚多有得罪。”
一听他这话,大家都确定了,这的确是苍澜的人,苍澜剑宗的修士从上到下都非常护犊子,绝不允许自己宗门内的修士被人欺负了,更别说这位师妹还如瑶池仙子般美丽。
师妹身上有一股淡雅香气,离近了以后,那副极具冲击性的容貌显得更加艳丽,几乎让他不敢直视。但付凌源这时候没心思琢磨这些,替她探查经脉后大为震惊,“师妹,你的经脉怎么受损成这样?”
姜回月虽然灵丹受损,但因为化神修士灵丹乃元婴所化,比金丹期修士的金丹高出两个大境界,付凌源只是金丹期修士,探查不到破碎的灵丹,只能感受到她经脉损伤严重。
若是兰汀大陆搞鬼……
想到这,付凌源道:“江澈,丘迎,你先带师妹回去,剩下的人随我继续到结界处巡查。”
被他点名的两名弟子躬身抱拳道:“领令。”
姜回月在旁边看,只觉得他们秩序井然,通身上下一派大宗门弟子的从容,安排和谋略也很得当,想来宗门不仅教授功法,平日里对他们为人处事各方面也非常上心,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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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随便便就能培养出来的。
她暗中思忖:她知道自己师兄其中一个神魂分身的名字名为沧庭,于正道非常重要,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和这两个苍澜弟子回宗,似乎是最方便快捷的选择。
付凌源又交代了他们几句,便兵分两路,就此分别。
两人刚刚也是对姜回月疾言厉色的一员,现在变了表情,露出愧疚:“师妹,刚刚真不好意思,竟然对同门出手了。”
她道:“几位师兄以任务和宗门为先,我该学习才对,我自己情况特殊,不能拿这个责怪你们。”
江澈和丘迎爽朗一笑,“那就好,师妹心胸开阔。”
他们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又不知道怎么接话。苍澜剑宗不少女修士,但是像姜回月气质如此出众者,却也少见……
他们也曾跟着家族里的长辈见过许多大世面,许多久负盛名的修真界美女,只论容貌气质竟然都不如眼前这位师妹。
这……他们对视一眼,却不敢在这位同门面前造次,正经起来,眼观鼻口观心,专心致志赶路。
三人御剑飞行许久,天色渐亮,丘迎先支撑不住,他修为刚到金丹,御剑飞行三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当下便和江澈打个商量,三人驻扎修整。
江澈还奇怪呢,他已金丹中期,看这位师妹尚未金丹,就想等师妹累了休息。结果反而是丘迎先支撑不住了。
时间过去多久了?
他拿出计时法器一看,我勒个乖乖,已经过三个时辰了。
他御剑飞行这几个时辰不影响根本,但是也会有疲惫之感。看一眼师妹,不看不打紧,一看却发现师妹早已面色苍白,只是眼神依旧淡然,甚至还用平静的声音问:“怎么了师兄?”
江澈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心里真没想到,这名师妹居然还能如此平静,心中不禁对姜回月多了几分敬佩。
因为这几个时辰灵力损耗太多,单凭打坐无法极速的恢复灵气,灵石是个好东西,其中蕴含的灵力能帮助修士快速恢复灵力。
姜回月纳戒里有许多法宝、灵石、丹药,但是储物法器极为稀有,尤其是品质好的纳戒,绝不是她现在修为可以有的东西,姜回月不是一个傻子,不会在这时候暴露,故作有点不好意思的腼腆道:“二位师兄能否借我几块灵石?”
江澈道:“啊?哦哦。”
糟糕,忘了这茬,丘迎手忙脚乱,赶紧给姜回月几块中品灵石。
丘迎脸红道:“真不好意思,忘了忘了。”
江澈手忙脚乱道:“我还有两块高品灵石,师妹,你先用吧。”
姜回月道:“多谢师兄,我名为姜月,刚刚太慌张,都还未告知你们我的名字。”
江澈一摆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修真界灵石兑换比例乃一块上品灵石可兑换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可兑换一百块下品灵石,足以见得江澈财大气粗。
他和丘迎二人都是修真世家出身,又是家里嫡系子弟,都算得上有钱,几块灵石不会让他们肉疼。
但是这毕竟是上品灵石嘛,如果不是看姜回月又投缘,又貌美,怎么也不会给得那么痛快!
丘迎嘟囔:“这可倒好,我这刚买了法器,寒酸了,只有中品灵石,倒显出他大气又阔绰,关爱同门。”
看来他们关系不错,姜回月忍不住笑了。
3. 好奇心
九宫人少,多是飞升后大能的亲眷后代和徒子徒孙,几千年来,互相之间关系亲近的、不亲近的、斗的你死我活的,什么样子都有。
他们在下界是不世出的天才,渡劫飞升级别的大能,都傲得要命,不说别的,哪怕道心没什么问题,看彼此不顺眼、修行之道有分歧的,那还是有的。
往往正主之间还没怎么着呢,下面的拥趸者就迫不及待开始表忠心。
姜回月深受这种“派系”之害,看他们同门友爱,倒觉得挺有意思,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了,笑盈盈道:“怎么会呢,两位师兄如此大方,如果师兄你要愧疚,那我岂不是罪人了?”
丘迎说:“哪有那么夸张,师妹。”
他嘿嘿一笑,没忍住又喊起师妹来,近看姜回月,银白月辉轻轻洒落,映衬在洁白面颊上,是摄人心魄,蟾宫仙子般的动人,他忍不住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丘迎心想:这师妹言谈有度,不像一般人。而且,她性子真是坚韧,若换了他,肯定早就支撑不住了。但她竟然闷不吭声与他们御剑飞行那么久,还那么淡定!心性那么强,没道理不在宗门内有名气啊,说不定是哪个长老没公开的亲传弟子,嫡中嫡那种的。
那么想着,和江澈交换了一个眼神:我觉得这师妹不一般。
江澈悄咪咪回了一个眼神:我也那么觉得。
他俩在这里挤眉弄眼,姜回月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
江澈一下子回神,正色道:“你小子花钱没数,真到展现自己身为师兄的拳拳关爱之心的时候,没招了吧。”
丘迎涨红脸:“江澈,我自己自嘲也就罢了,你这话,你怎么还落井下石!”
江澈大笑:“哈哈哈哈。”
姜回月听着也笑,“你们感情真好。”
“两位师兄我都感谢,不,应该说我运气真好。”她笑道:“如今我记忆全无,还受伤,幸亏遇到你们。”
这下可打开了另外两人的话匣子,“师妹,这就是同门之间的缘分罢。据我们推测,你可能是哪位长老弟子,只是一直在外随自己师父修行,因为照你的天资实力,如果来苍澜剑宗,肯定在内门。”
江澈摸着下巴,“而且你还会沧月剑法,铁定是我们剑峰的弟子。咱们剑峰这一代的师姐师妹我都熟得很!”
姜回月摇摇头,“那我也不清楚了。”
她的沧月剑法是她父母教授,没成想还和苍澜剑宗有这层渊源。
她静心吸收灵石内的灵力,九宫灵气浓郁,随地就可吸收,但是修真界只能依靠蕴含灵气的洞天福地、上古秘境和灵脉开采出的灵石汲取灵气。
两块上品灵石足够了,丘迎非让她又用了一块中品灵石,“别客气师妹,你伤势太重,如果知道是如何受伤的,我们还能给你服些丹药,现在这,哎。”
江澈看她脸色好了一些,道:“师妹,听说你经脉受损严重,你现在又想不起谁是你师尊,到时候如何疗伤?”
“先别提这些了,到时候回去宗门,到子衿堂一查名牌,肯定就知道师妹的师父是谁了。”
查?姜回月精神一振,她在下界有什么身份?根本什么也查不出好不好。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回月看出他们疲惫,于是道:“两位师兄,先休息吧,明天继续赶路,此地没有远程传送法阵吗?”
他们确实累得不轻了。但是,嗯,师妹不说累,他们很难好意思说自己想去休息。
江澈道:“也该休息些时间了,这里并没有传送法阵,一来远程传送法阵需要大量灵石支撑,此地荒蛮,投入成本太高,还不能回本。而且还得防止有魔修利用法阵,发动魔兽潮,将大量魔兽传送到城邦,酿成大祸。”
“如果真的有事,自然会触动结界。高阶修士日行万里,眨眼间就能赶到,也用不上什么传送法阵。”
“师妹,你是不是还有一些关于剑尊的记忆?”
说到这个,丘迎眸中涌起崇拜,“这也是正常的,要是我失忆了,别的说不定不记得,剑尊的名字绝不会忘。”
他的眼睛冒光。
看到他这副崇拜到冒泡的样子,姜回月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她直呼沧庭姓名引得众人震惊。
三人休息,丘迎贡献出了自己的帐篷,让姜回月自己单独一个。这是出行用的低阶灵器,可以随地使用,又简易又方便,还能挡风遮雨,空间也不小。
江澈和丘迎商量后拿出了自己长辈赠予的防御阵盘,他们太过疲惫,难以轮值,有阵盘在便不用担心安危问题了。
姜回月看到他们言行举止,还有拿出的好东西,心里知晓了,怪不得领队弟子敢让他们二人护送,原来是世家弟子,身上带了许多防身、攻击之物,不怕有什么意外。
而且,这两个弟子还挺善良的,对她颇为仁义,她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去帐篷内休息。到了她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再睡觉,只用打坐即可,灵识探出去,两名苍澜弟子已经休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但是看姿态,还是比较警觉的。
姜回月手掐灵诀,微微一动,小指送出两点亮光,亮光隐匿在空中,很快无声无息顺着灵源与灵澈二人呼吸,吸入肺腑。
此诀名为“庄周梦”,没有任何副作用,属于九宫秘法,可以把她想知道的一些信息化作二人梦境,让她瞧见。
她无意窥探二人隐私,只是想知道人间和苍澜剑宗的大致情况——
此地名为玄天大陆,以苍澜剑宗为首,占据大陆中心,中洲地界,另有南境世家、北境荒林、东洲海市、西域荒漠。他们现在就在西域荒漠中,这里是玄天大陆和兰汀大陆分界线。
姜回月顺着二人回忆往下看,来到苍澜剑宗。
苍澜剑宗乃当世剑修圣地,“心剑合一,守护苍生”,传承千年,底蕴深厚。宗门坐落于苍澜山脉核心灵脉之上,云雾缭绕间,剑气如海,波澜壮阔,故而得名。
最高峰是苍澜主峰,通天峰,巨剑临空,两个大字“苍澜”,山高海阔,剑意涛涛,剑气化云,笼罩全宗,为护山大阵核心。
主峰之下,剑峰、丹峰、器峰三脉鼎立,此外,三脉附近,又有阵峰、符峰、御兽峰……除此之外,宗门内另设执律堂铁面无私,任务堂统筹宗门历练,藏经阁典藏万卷功法……各司其职,职责分明。
看起来管理非常严格,也不知道她这个假弟子能不能混进去。
她有些苦恼。
这下也有时间好好琢磨那个黑乎乎的魔刹,她看了看自己识海,发现那团黑气就在里面呆着,偶尔有两声“刺啦刺啦”的声响。
看样子,像是在积蓄能量。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确实没见过这玩意。
她长舒一口气,经脉里的灵力运转,慢慢修复里面的伤口,虽然疼痛,但作为一个剑修,早已习惯了伤痕,姜回月直接无视。不得不说,听着外面凄清的野兽嚎叫,姜回月心里除了单纯的担忧,竟然还有点“兴奋”。
从小姜回月就不是什么老实孩子,她父母为了镇守魔刹,自行兵解,化为浩荡灵气,将她托付给目前的九宫宫主成雪期,也就是她的师兄。
她是被自己师兄一手带大的,师兄年长她两千岁,跟爹没什么差别,她小时候皮,没少被揍,此时突然被打落下界,捡回一条命,这种未知、危险和刺激一下子给她搞得还有点兴奋。
不对不对,姜回月,她在内心劝自己:事关重大,魔刹被镇压在九宫已经数万年,当年天清地浊,浊气化为魔刹,祸害苍生,古神凤凰与人类修士约定好,飞升九宫,助凤凰镇守魔刹,一直以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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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什么意外,这次她巡视九宫中镇压大阵,竟然看到了一道裂痕,这是值得“兴奋”的事儿吗?
不应该,不应该。
姜回月翻了个身,继续琢磨:她只知道自己师兄有三个神魂分身,如果说她师兄正道神魂已经混成了正道魁首那么……咳咳,远在魔修聚集之地的兰汀魔尊,有没有可能也是她师兄?
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果去了苍澜剑宗,还要被查档案,她根本不是苍澜弟子,到了那里如果自己师兄正在闭关,不在剑宗,亦或者有其他变故,难免小命不保,不如去两军结界处去看看,说不定那里有此地正道魁首沧庭亦或者魔尊的神识?
如果他们能感应到自己,岂不比千里迢迢去苍澜强么?
姜回月虽然修为暴跌,但是境界还在,尤其是勘探用的灵识,还在化神水平。她心里跃跃欲试,唤出七七,七七是她师兄成雪期心头血所制,细细感应下,尾巴甩来甩去,姜回月紧张问:“怎么样,七七?”
七七摇摇头,并不能通过那个界碑感受到更多,它示意:自己目前太虚弱了,其他三个神魂太过强大,对它足以形成屏蔽的效果,不能通过灵力痕迹感知到更多讯息。
姜回月一咬牙,决定自己用神识去那个结界去探探情况。
化神修士神识极广,她的神识迅速靠近之前逃出的结界,那里磅礴的威压仍如具现化般笼罩上空,这次她换了一个方位,不是从逃出来的地点,灵力波动陌生而熟悉,并不像之前那样友好,放她出来,兀然,姜回月警铃大作,浓重的灵力墨一样将她神识困住,反客为主,汹涌灵力转瞬袭来!
幸好它没有捏碎自己的神识,这可是九宫秘法,怎么那么快就被发现了?!她灵识瞬间溃败三分,忙咬牙凝神。
那缕灵力陡然间带上了主人神识,顺着她的神识钻进她识海,如今九宫秘法施展,她本人还如同半梦半醒之间,神识触碰如同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脸颊,摸索她的五官。
她心中想:乖乖,这也太刺激了。
魔域修士随心而行,和正道修士不一样。她师兄的魔修分身,虽然不知道是何长相、性情如何,但是以此推断,当然取得是放纵性情时的神魂。
所以这神魂分身,绝对是最不好惹、最压抑疯狂、嗜杀好斗,同时也是欲望最重的。说不定一个不高兴就会要了她小命。
她奋力挣扎,迅速抹掉自己与自己那抹神识的链接,胸口急促起伏,周围仍是猎猎的风声,偶有飞沙打在帐篷上,窸窸窣窣一阵声响,恐怖得很。
姜回月运功调理,她也没成想那么容易就把另一个神魂分身的神识引来了。如果这结界真是苍澜剑尊和魔尊共同铸造,之前放她出去者,应是苍澜剑尊吧?
姜回月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内府,细细考虑:看刚刚师兄另一个神魂分身的反应,好像对她“挺感兴趣”的,如果说她是肉骨头的话,这简直就是……咳咳。就是不知道记忆有多少。
到达化神后期,才可以修炼关于神魂的功法,力保自己能够进一步感知到天地间的道意,她才化神初期,差了整整两个境界,了解不多,相关的功法更是没接触过,现在情势更多靠自己推测。
那边,她神念一动,神识控制不住逸散,姜回月手掐灵诀,化神初期的强大神识运作,无形的角力展开,魔修灵力如同带着抓钩的天罗地网,在这片荒漠中搜寻她的痕迹。
姜回月扬起脖颈,如有外人在场,定能发现她状态不对,虽然双目睁开,但怔然无神,而在姜回月识海中,她被人擒住脖颈,呼吸困难,只能看到一双如同染血的赤瞳。
就在这时,另一股神识霜雪般覆盖而来,将她神识包裹,姜回月抽身而出,虚惊一场,拍拍胸口,啧啧感叹:
算了算了,还是乖乖去苍澜吧,别折腾了。
4. 入苍澜
东方既白,天不久后大亮了,黄沙铺展到天边,偶尔被风卷起。沙丘的轮廓在烈日下微微颤动,远处的山峦裸露着褐色的脊背,嶙峋的岩石如一群蹲伏的野兽。
江澈手搭凉棚看了看,啧啧感慨:“这西北边陲实在荒凉,不如我们南境水草丰茂。”
丘迎伸了个懒腰,“灵力稀薄,累死累活也吸收不到灵力,哎,还是中洲好。”
“等回到宗门我可得好好歇两日,感觉自己这几天一身沙子,灰头土脸的。”
“哟哟哟,还灰头土脸的,江大少爷,你怎么那么多毛病。对了,师妹起来没?”
“还没有,我先和付师兄联系,再让师妹休息一会吧。”
修整一个晚上后,他俩都神采奕奕起来。江澈收起防御法器,和付凌源联系,“付师兄,我们一切都好,一会儿就出发继续赶路。”
付凌源见江澈状态不错,松了口气,江澈和丘迎都是大家族子弟,比起其他师弟师妹,身上防身法器多,两人又相识多年,颇为默契,可相互照应,即便有什么意外,也能勉力应付。看他们二人安然无恙,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好,不要松懈,多留几个心眼。”
江澈道:“是,师兄!”
姜回月昨晚神识被困,起得晚了些,出来后和二人打个招呼,三人略作休整,一路沿着江澈手中的地图指示,赶到了城边。
远望去,巍峨的城墙如铁铸般矗立在戈壁尽头,墙体被风沙磨砺出粗粝的纹路,城门高耸,坚硬灵木包覆铁皮,两扇巨门中央,碗口大的铜钉井然排列,门环是一对狰狞的兽首,獠牙紧咬铁环。
门口站着执勤的修士,见到丘迎和江澈后忙恭敬地行礼,“二位师兄不是……怎么去而复返?”
江澈神情严肃:“有特殊情况,不便多说。”
二人出示了凭证,很顺利便被放进去了。此地灵气稀薄,除了检查结界的苍澜弟子,极少有来这里的修士,自然也对苍澜弟子非常客气。
丘迎略作思索,朗声对姜回月道:“姜月师妹,很快就到传送阵了,之前先前在荒漠中没有条件,你是否需要买一件衣裳换上?”
据他所知,女修都极注意自己仪容着装,之前天色昏暗,看不起师妹形状,但是天亮了才看出她衣裙上都是斑驳血迹,形容狼狈,万一到了师门会不会觉得丢脸?丘迎善良心细,一路同行见出她性格要强,应该不会主动提出,所以主动询问。
“不必了。”不出丘迎所料,姜回月不假思索拒绝了。
姜回月道:“师兄,没什么,多谢你。”
借他们灵石疗伤还行,用来买衣服就大可不必了。她看了一眼自己衣裙,确实非常狼狈,原本洁白如雪,现在却沾满了血迹污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泥地里打过滚。
姜回月的衣服都是用上好的天品材料雪蚕丝织成,这些脏污看似是泥点子,其实是魔刹之气和她自己鲜血,否则也不会灵气全无、脏污不堪,不管怎么说,这件法衣算是毁了。
她纳戒里倒是还有许多件衣裳,但是每一件都品阶颇高,不仅取不出,也不适宜穿在现在的她身上。
边境之地的传送阵很简陋,三人在法阵上放上几块下品灵石,法阵启动,一阵天旋地转,头昏脑胀,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身边已经变了环境。
又几经辗转波折,丘迎长舒一口气道:“快了,快了,最后一站了。下一站便是苍澜山门前了。”
闻言,姜回月不由振奋精神:要来了。她长舒一口气,稳住心神,踏进了传送阵——
先是浓郁的灵气,让她心旷神怡,精神一振。
传送阵白光散去,一声悠远鹤鸣传来,紧接着是飞瀑流泉之声,入目所及一片连绵山脉最中央,一座巍峨山峰高高耸立,统御四方,它周围有几座山峦环绕,云海虹桥搭建在诸座山峰之间,有宫殿叠峦,仙宫一般,往来虹桥,七彩霞光,俱是飘渺之姿。
犹如凡间仙境。
绕是姜回月见惯了大场面,仍为此感到震撼,这是凡间仙门,和九宫中冷冰冰而巍峨的建筑是不同的风格。
丘迎看她欣赏凝神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师妹,有没有熟悉之感?”
姜回月粲然一笑,这几日相处,她和丘迎江澈颇为投缘,“很熟悉。”
虽然已经相处许久,但是美人巧笑盼兮,顾盼生辉,仍让丘迎不由得脸红,心想那么漂亮的师妹,怪不得之前没在剑峰见过,剑峰多男修,这要是频繁露面,一定惹得许多人春心大动,无心修行。
江澈抱臂,付凌源嘱咐他,说他性情更为谨慎,一定要有所顾虑,不要盲信,多多观察这位失忆的可疑师妹。
三人御剑而行,片刻便至苍澜剑宗山门之下,仰头望去,玉白石阶缠绕着云雾,如同一匹银色长练垂落天际,上山需得过长长山梯,台阶又高又陡,不是凡人可以上去的。
山门位于护山大阵边缘区,由两座雄伟山峰形成天然的门户,又刀劈斧凿巧夺天工地将其建造成了巨大的牌楼样式,巨大的灵镜照着来访者,凡是魔修者,无所遁形。哨岗处站着两名佩剑弟子,正一丝不苟地站在那里执勤。
姜回月淡然踏进去,丘迎和江澈对视一眼,心想果然姜月师妹没什么问题,顾及到姜回月身上伤势未痊愈,江澈便直接取出名牌,验明身份,乘灵鹤过去。
山里蕴含着丰富灵石的灵脉,周围还有历代修士大能画下的聚拢灵气的法阵,灵气几乎浓郁成肉眼可见的雾气。
灵鹤长鸣一声,从远处悠悠飞来,载上三人,越飞越高,能感觉到湿润的云气扑在脸颊上,湿漉漉的,令人神清气爽。
三人先来到子衿堂,此地乃是保留门内修士名牌之处。
姜回月记忆全无,但只要寻到这师妹的身份,就知道她师尊是何人了。
苍澜弟子众多,成为内门弟子后,都会有自己的一盏魂灯和一个名牌。魂灯顾名思义,和弟子神魂相连,是为了检查弟子安危情况,名牌则用来区别身份、记录份例和任务后的贡献点。
“姜月师妹,你是不是这个‘姜’、这个‘月’?”
姜回月心跳加快,面上不变,“对,就是这两个字。”
这并不是一个少见的名字,剑宗内有五个同名同姓的人,只是一个已经年过五百,一个如今为金丹后期修士,还有一个已经身陨,还有两个是男子。她的神识也和这几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江澈和丘迎这两日和她相处,对她印象还算不错,虽然并没有她的名牌,但是两个人都挺客气地帮她想主意。
“师妹,你记得你师尊叫什么吗?”
“或者你有没有储物法器,看看里头,如果有能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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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身份的东西也好。”
江澈此言一出,丘迎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沧澜剑宗不乏那种随性而为的大能,他们极有可能在外面看到姜回月心性根骨上佳,收为弟子,这就非常合理了。
丘迎抚掌道:“对啊,姜月,你有可能是哪位我门长老在外面收的弟子,这样一想,还没来及入宗门名牌,也是极有可能的!”
“丘迎!”,江澈瞪他一眼,虽然对姜月很有好感,但是苍澜剑宗一向以门规为准,若是换了其他小宗门,看姜月师妹修为和根骨那么好,肯定就要敲锣打鼓赶紧加到宗门名录里去了,但是在苍澜,最不缺的就是天才,绝不可能因此为她开后门。
二人看她皱眉思索一番,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可以验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只记得师尊……”
她作苦思冥想状,沧月剑法乃父亲所授,她索性胡言乱语道:“只记得师尊性格豪爽、要求严格、嗜酒如命,但是又喜欢下棋,他从不在我面前显露真身,每日脾气火爆,说我一天不到金丹便一天无法成为他真正弟子。”
姜回月露出苦恼神色,似乎自己因为回忆不起来,非常痛苦。
江澈挺认真在听她说,闻言问:“是男子还是女子?”
姜回月道:“我师父是男子,身形高大,大胡子,特别厉害。”
她睁眼说瞎话,一通胡言乱语,结果没想到丘迎听她说完后目瞪口呆。
他想:听这个描述,怎么那么像我师祖啊?恰巧师祖还刚刚在外面游历回来,听说是受剑尊之命修补界碑处结界……我的天,不会那么巧吧?
他拼命给江澈使眼色,江澈:“嗯?”
被丘迎连拉带拽到一边后,震惊道:“真的假的,你师祖?丘长老?”
他想了想,喃喃道:“我天!还真像啊。”
丘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样的话姜月师妹在结界附近就不奇怪了,如果她真是我师祖弟子,那直到现在没有名牌也是有可能的哇。”
江澈道:“丘长老那脾气,什么没可能啊。”
就在这时,姜回月开口了,她说:“两位师兄不必替我着急,修真一途本就各有各的缘法,不知苍澜如今招不招收弟子,若有机会,我想参加。”
听刚才管事言语,再查就要搜修士神魂,她神魂强大,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筑基修士,到时候岂不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姜回月灵力纯澈,绝无可能是魔道修士,但是毕竟是没有身份凭证,要是说名不正言不顺吧,也会沧月剑法,要是说就可以直接进入内门,不合规范……如今她自己主动那么一说,显得特别通情达理。
江澈被打断思路,就听丘迎说:“确实也是个法子,既然如此,你的伤也不必担心,这样吧,我和江澈先给你凑够灵石,兑换所需丹药,等你进入内门时还我们……”
姜回月道:“本应该推辞,但是二位师兄既然已经开口了,我也不做那种矫情的事,这份情谊我一定铭记在心。”
她微微一笑,“你们放心,我必会进入内门,也会及时还你们灵石。”
“啊哈哈哈哈这是哪里的话,本来遇到就是缘分。”丘迎僵硬地哈哈笑道:“而且你还是我们同门,我们要是不做好师兄份内的事儿,算是什么苍澜弟子。同行一路,我们既然选择帮你,就是相信你的人品。”
5. 探剑峰
如此一来,符合规章程序,江澈松了口气,内心提着的一根弦可算是放下了:付师兄可是耳提面命不得大意,一定按照规章程序走,以免出什么意外,如今魔道大盛,魔尊自不必说,更有其麾下“三尸神”,俱是化神修士,修为高深莫测,若不是剑尊臻至化境,正道已经改换天地。
虽然姜月师妹没什么疑点,但是那么多同门都看到她在结界附近出现,而且孤身一人,让人猜忌,如果这时候再不按规章程序,恐多生事端。
江澈和丘迎便让她领了外门弟子份例,另外帮她兑换了一份修复经脉的丹药。
负责此事的管事看姜回月和两名内门弟子颇为熟稔,略一思考,“正好有一间宿舍,地理位置最优,目前只有两名外门弟子居住,也是江师兄的熟人,还有一个空余位置,你便去那里吧。”
江澈一听,明白了,“我知道是哪了,姜月师妹,我妹妹和她朋友,你去那里也好有个照应。”
姜回月道:“好,多谢。”
江澈摆摆手,“缘分,缘分。”
这苍澜剑宗不愧是财大气粗的第一宗门,哪怕对待外门弟子,也很大气,每人都能按月领自己的份例: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辟谷丹、一瓶灵气丹。
修补经脉的丹药足足花了三十块上品灵石,幸亏江澈财大气粗,不眨眼地就兑换了,这一日奔波,江澈和丘迎还记着付凌源的嘱托,去找负责他们任务的管事说明情况,无瑕继续顾及姜回月。
丘迎道:“咳咳,姜月师妹,你来的时候可看到外门区域了,外门弟子房舍和上课、训练场所都在那里,一会我替你唤一只灵鹤,自然会将你带到。”
姜回月道:“师兄放心,我对这里隐隐有熟悉之感,不会迷路的。”
实则化神修士神识强大,这一路经过,她早已记住了路线。丘迎闻言,表情更纠结了,二人和姜回月告别后,路上聊天:“姜师妹水平真的挺不一般的,我还是觉得她应该是咱们剑峰的人。”
“咱俩想一块去了,所以我才那么大方的,说不定你和她……”
“你也觉得?”
“哎,我师祖性情放旷不羁,随性至极,前段时间刚从结界处回来,姜师妹描述的那人性格那么像他,怎么可能那么巧。”
丘迎苦哈哈叹气说:“哎!她要真是我师祖未收进门的弟子,可就是我小师姑了!”
姜回月乘坐灵鹤而行,她不是刚入门没有修为的凡人,乘坐灵鹤穿梭在群山之间也不会害怕。
山峦起伏,青山更在青山外,鸟雀啾啾,更添几分灵动,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外门,比起内门严整幽静,外门要更热闹些,灵鹤悠悠降落在外门弟子宿舍处,宿舍错落有致,还有一些花草树木点缀其中。
以姜回月积淀来看,此处建筑按照先天八卦排列,显出很多风水五行上的造诣,苍澜剑宗的积蕴果然非凡。
弟子住处有很多人都在外面,纷纷打量她,适逢外门纳新,现在这时候才进入苍澜剑宗的人,虽然有点迟,但也没有超过时间。
只是她乘着灵鹤,显出高调和不同来,一时间许多人瞩目。
姜回月手中拿着管事给的木牌,上边标着她的宿舍号码,按着号码一间间过去,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她抬手敲了敲门,“扣扣”,里面传来一声疑惑询问:“谁?”
脚步声近,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者个子高挑,身着素净衣衫,簪一枝花钗,钗上灵力波动荡漾成一小片花瓣,似乎被她外貌惊艳,怔愣一瞬,主动与她问好,“你好,可是分到此间房舍的弟子?”
屋内还有一人,闻声而来,声音骄矜,是一名个子略矮,长相灵动的女子。
“啊?又分来一人,不是说我们这间只有我们俩吗?”
俩人均已炼气修为,钟灵毓秀,根骨都很不错。
想来是因苍澜第一剑宗、正道魁首的名头,许多修真世界弟子都会拜入门内。所以,尽管是外门弟子,灵根出众、出身不凡的也非常多。同时苍澜剑宗重规矩,考核非常严格,哪怕灵根非常好,也要一起跟着通过外门选拔试炼才能进入内门。
姜回月道:“是,我是新来的,名为姜月。偶遇江澈与丘迎师兄,他们便托管事将我安排此处。”
灵动女子叫道:“什么?”
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江澈给你安排到这里的?”
她和高挑女子对视一眼,眼中戒备和陌生少了许多,“快进来,我叫江玲,她叫贺兰馨。嗯……你有行李么?我和兰馨比你来的早,选了临近的两张床,正好还有一张空床铺,本以为没有新室友了,有一些杂物我放在了那边,正好我赶紧收拾出来。”
扫视一圈,屋内空间宽敞,一共三张木床和木桌,格局错落有致,彼此之间还用了屏风隔开,另有三个梳妆用的梳妆台和三个立式木柜,看来这就是三人一起居住的宿舍了。
她说话干净利落,叽叽喳喳像个小黄鹂鸟,虽然略显骄纵,但举止并无傲慢。
看江澈和丘迎出身高贵,这名名为江玲的女子应是江澈所说的妹妹,想来与苍澜剑宗里的大能颇有些关系,又有不凡根骨,能在入门时有一些特殊照顾优待,实属正常。
贺兰馨微微笑道:“我们前两天还讨论呢,会不会新来同修,不然这屋子就要我俩住了,也怪寂寞的。”
姜回月笑笑,感受到她们的善意,“我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之前发生那些意外,还没来得及采买东西。”
江玲说:“没事,必需品我们都带很多,被褥之类的宗门也发了,有些一时之间买不了的你先用我和兰馨的,山下有各类采买物资的地方,等放假的时候我和兰馨可以陪你去。”
她凑近了看姜回月,心想真漂亮啊,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修,难道是我那不靠谱的哥哥的心上人,我未来的嫂嫂?
不会吧,她从未听说过有那么一号人啊。再说了,切,她那贱兮兮的哥哥怎么会追到那么漂亮的女修?
江玲脑子转得飞快,八卦之魂彻底燃起,但是她和姜回月不熟悉,又性格骄傲,不愿意过多询问,三个人在一起只慢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姜回月好奇问:“你们修为不错,怎么没有进内门,难道苍澜选拔标准竟如此之高?”
这话问出口两名女少女对视一笑,江玲乐了:“要能那么简单就好啦,苍澜从不缺根骨家世不凡的弟子,我们只能算芸芸中的一个,进内门,还得修行一年经过考试,攒够任务的贡献点才有资格呢。”
江玲玩笑道:“姜月你是从哪来的,难道以前竟没有了解过苍澜剑宗是如何收弟子的吗?”
姜回月摇摇头,“未曾。”
江玲说:“啊?那你现在并无修为咯。”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回月,注意到她身上还有血迹,觉得荒唐,贺兰馨也疑惑地皱眉。
姜回月注意到她们审视眼神,道:“不是如此,我筑基后期修为,半步金丹,与师长在外历练但是出了意外,因为功法和苍澜师出同源,各位师兄才带我回来,不知道付凌源师兄你们可认得?是他说我的沧月剑法为苍澜内门所有。在界碑处命江师兄和丘师兄将我带回,听丘迎师兄说,有可能我忘记的师尊为苍澜修士,让我先在外门等待机缘,看能否伤愈后想起来。”
她对付这些小孩子,扯虎皮做大旗三言两语便能轻松搞定,这二女一看便骄傲,如果没有些名号震慑,不会看得起她,天赋出众的年轻人她见得多了,她自己父母便是九宫大能,对这类骄傲之人再熟悉不过,自然知道这类人最敬佩什么,无非是名号、实力。
果不其然,江玲惊坐起:“什、什么,你已经筑基后期了?”
“我看你不过比我大一两岁呀,你如今多大了?”
姜回月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江玲目瞪口呆喃喃,“付凌源师兄亲口所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贺兰馨也正色道:“原来还有那么一遭特殊情况。”
江玲凑上来,没了之前端架子的骄矜,“姜月,那你还记得什么?哦对了,怪我糊涂。”
她一拍脑门,“你衣裙上是不是血迹,我的天哪,难道你是在外历练和魔修打斗,太厉害了吧,你还记得多少事情?”
贺兰馨道:“你这问题有点冒昧,姜月,她就这性子,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只管说,没必要非要回答。”
她是怕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修真之人,往往结仇的也不在少数,万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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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家有什么意外,问到人家的伤心事岂不是平白多出很多怨怼?
江玲“嘿嘿”一笑:“啊,抱歉,我没这个意思,抱歉抱歉。”
姜回月道:“没什么冒昧的,本来我也就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都模糊不清。刚刚看了宗内名牌,并没有我,师兄才告诉我可能是咱们门内哪位修士在外面游行,见我根骨不错,便传授予我一些剑法,不过只是推测,望你们不要告诉别人。”
她面上表情真情恳切,语气谦逊,丝毫没有因为被第一剑宗的修士看中,还未入门就传授剑法而得意忘形。
贺兰馨沉吟,和江玲对视一眼道:“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你放心,我们都不是会乱嚼舌根的人,自然会帮你保守秘密。”
“如果真如师兄猜测,那位前辈慧眼识珠,你一定可以进入内门,你一定要好好在外门表现,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如果你在外面受伤失忆是他带你历练所导致,苍澜正派而有担当,是出了名的。如今你既已进入师门内,便不必担心,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贺兰馨道:“江玲说得对,等你真的进入内门,自然就明晓了。”
她看姜回月露出一个浅笑,如皎月流云,眼睛弯弯,“多谢你们宽慰我,只不过苍澜情况,还需你们多和我说说。”
贺兰馨抿嘴笑了,升起无限好感,“这没什么麻烦的。”
江玲道:“就是就是,哎呀,真好啊,这可真是缘分,好神奇。”
她一副心向往之的表情,“往日都是听江澈聊他所谓神奇经历,如今我也算有了奇遇,遇到姜月,真想赶紧进入内门。”
贺兰馨说:“你呀,别好高骛远了。”
两人笑闹片刻,据江玲和贺兰馨介绍。苍澜剑宗对于外门弟子的管理也非常严格,待到一年岁末之时,自然会举行考核。每次外门考核取得前百名的人就能够进入到内门学习,否则就只能待在外门。
但是苍澜剑宗财大气粗、底蕴深厚,外门修行资源也比在其他宗门要好的多,而且还会有师兄师姐授课,所以大家也愿意呆在这里,慢慢提升。
每个月月初之时,便可以去内务堂外门分部领自己的份例,灵石、丹药等,这些东西都要自己保管好,如果说忘记领了那便没有了。
姜回月入门晚,未曾去领衣物用品,外门里有弟子负责此事,等有空去找她即可。
她们絮絮叨叨嘱咐了姜回月许多,虽然姜回月并不打算认真当个外门弟子,但是他人好意,不可辜负,姜回月还是一再道谢。
江玲捂嘴一笑,开玩笑道:“如果不是见你长得如此美貌,我们才不与你说那么多呢。而且你修为不凡,说不定以后我们要抱你大腿,可别客气,总而言之!进了苍澜剑宗,咱们就是师姐妹。苍澜剑宗一向门派和谐,同门即是手足,别再谢来谢去了。”
姜回月笑笑,“好。”
她已两千余岁,不似小年轻一般那么天真,天下人逐利而居,想当初魔刹乱世,能被凤凰选中镇守结界的九宫大能,都是大义之士,举世无双的天才,但多年来摩擦打斗,恩恩怨怨,全是为了一个“利”字,以至于千年前九宫内乱,人间界比起九宫,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她绷着一根弦,不与这些小年轻交心,自然没必要多聊些什么,不过看苍澜弟子对她态度,同门之间确实颇为友爱和谐,想来宗门风气清正,确实有正道风范。
时间流逝,天色已晚,姜回月简单收拾好了床铺,对付一晚。她长舒一口气,闭目养神,奔波了十几天,此时仍不到松懈的时候。
她检查自己内府,灵丹裂痕越来越大,那道诡异的魔刹之气看似偃旗息鼓,实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她致命一击。
白日里,她不放心,以秘法在丘迎和江澈身上附着一缕神念,方便她探查消息,在这里呆着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赶快找到剑尊沧庭,看看情况如何。
白日听丘迎和江澈二人交谈,丘迎有事要去剑峰找自己师尊。
剑尊在剑峰,这逻辑没错吧?
苍澜山峦众多,占地面积广,她并不能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寻找剑尊所在之地,跟着丘迎便省力不少。此时,神念无声无息无形的附着在丘迎身上,随着丘迎一起进入了剑峰。
6. 丘林风
神识附着在丘迎上,随着他的脚步,周围景物渐渐映入姜回月眼帘。
剑峰峰顶飘雪,寒气凛冽,石径上却没有一点雪花,远远听到弟子诵经之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渐渐深入,只见剑峰正殿向月而建,危楼高阁;周围青砖铺地,大雪纷飞下洁净无尘,反而空旷清冷,平心静气。另有大鼎,燃几丈长香,几名年轻弟子,列阵而行,边舞剑边焚香而诵。
大殿上空,则悬浮银色长剑,熠熠生辉,有光如月,照其庭庑,灵气飒然,时不时与舞剑弟子应和,剑啸如歌,让人望而生畏,生出一片浩荡心情。
来往的剑峰弟子与丘迎擦肩而过,均身着素色,背后背着长剑,脸上表情淡然,性子活泼的丘迎进入剑峰后,也变得肃冷。
丘迎步履不停,经过大殿后,通过云海虹桥,来到剑峰北侧一处断崖之上,转身后柳暗花明,见一清静洞府。
此地环境清雅,背倚苍石,前临深渊,窄而陡的青石阶自山腰蜿蜒至此,阶旁生着几丛瘦竹。
丘迎手掐灵诀,灵力飞进洞门,眼前景象变化,却见原本石壁化作一道半卷的靛青布帘,帘上以银线绣着疏淡的云纹,山风拂动隐约露出内里一方素净的玄石匾额,上书“藏锋”二字。
笔势沉静,暗含剑意。
丘迎道:“弟子丘迎,前来拜见师尊。”
帘内传来一声温润中年男子声音,“进来罢。”
丘迎“嘿嘿”笑了两声,声音雀跃,掀帘而入,“师尊!”
洞府内别有洞天,正室墙壁未施彩绘,只以天然山石为墙,缝隙间攀着几株静心藤。正中央一张檀木剑案,案上无多余陈设:只一柄未出鞘的乌木长剑横置于雪白剑袱之上,另有青瓷瓶,插着三两根带露的寒梅,装饰在侧。
东侧石壁三层浅龛:上层供着剑器宝盏;中层堆着竹简与玉简,分类束好;下层则搁着素陶茶具。
西侧开一扇窄窗,正对云海。窗下石台摆着半局残棋,黑白玉子错落于青石棋盘。矮几燃着半截安神香,香灰积成小塔,却无颓意,隐隐可见几案上刻有一行小字:剑心即平常。
一中年俊朗修士坐于棋盘后,“你怎么来了,不是随你付师兄一起去视察结界?”
周围装饰雅致,底蕴匪浅。
看他二人言谈熟稔亲切,姜回月心想此师徒关系亲厚非常,应是有私交的,她凝神细听,不敢错过任何信息。
丘迎急匆匆道:“师尊,说来话长——”
丘壑指尖轻点案上茶壶,壶嘴自动倾倒,一杯清茶稳稳飞至丘迎面前:“着急什么,心不稳,毛毛躁躁。”
丘迎接过茶盏,在蒲团上跪坐而下,不敢毛躁,慢慢抿了一口,察言观色,斟酌道:“弟子随付师兄去视察结界时,遇到了一位女修……”
他顿了顿,抬眼观察师尊神色,丘壑神色如常,只是指尖微微一顿:
“哦?交界处位置敏感,寻常修士不会轻易涉足,怎会有修士在那里,可仔细盘查了?”
丘迎点头:“确实,她自言自己和师父出门历练,但是因意外失忆,付师兄出手试探,此女修剑法凌厉,尤其擅长沧月剑法。”
“沧月剑法?”丘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此剑诀乃我剑峰秘传,非核心弟子不可修习。”
丘迎放下茶盏,语气略带迟疑:“弟子也是因此才觉蹊跷。以后询问,她声称自己被一大能看中教导,话里形容和师祖极像!”
丘壑缓缓合上手中古籍,揉了揉额角,“此事当真。”
丘迎猛点头,“无论是性情,还是行事风格,都和师祖特别像,而且咱们苍澜剑修心剑合一,和其他剑修不同,那名女修亦是如此……”
“她叫什么名字?”
“名为姜月,极漂亮。”
丘壑沉思,“你师祖确实有姜氏故人。如今人在何处,她何等修为?”
“人现在在外门,她受了重伤,修为筑基后期,很年轻。”
丘壑道:“此事不必声张,你不要告诉别人了。我自会处理。”
丘迎凑近了,“而且师尊,那名女修虽然记忆全无,但是记得剑尊姓名,我当时还想,除了咱们剑峰弟子,绝少有人知道剑尊名为沧庭,多以‘剑尊’尊称。”
“门派内名牌对过了吗?”
“对过了,没有这名师妹。”
修真之人,在因果上更加巧合,好多时候如果有因果联系,往往不必自己苦苦追寻,有缘人就会找上门来,若是缘分到了,在外收徒,实属正常。
丘壑道:“难为你有心,一岁岁长大,比以前行事周全了很多,这次出去虽然没有跟着巡视结界,但是也算有一番奇遇,自己好好体会。”
丘迎说:“遵命师尊!”
“师尊,在师门内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离开苍澜,就觉得心里还发慌,荒原黄沙漫漫,非常壮阔,久而久之也不觉得紧张了,多亏师兄引领,我们这次,都听他安排。听师兄说,他已经和其他各位同门到达结界处了。”
丘壑道:“你从小便毛毛躁躁,以后还要更加勤勉沉稳才对。”
姜回月细听二人交谈,心想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如此巧合,一时半会不担心被人拆穿了,正入神时,陡然门外禁制触动,一道中气十足声音惊雷般炸响:“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师徒二人忙起身行礼:
“师祖。”
“师父。”
姜回月一惊:坏了!
丘迎还未反应过来,洞口的靛青布帘被步步而来的风带起,一道魁梧身影大步踏入,如山岳倾轧,整个洞府都似为之一沉。
来人一身白色长袍,却丝毫不显风雅,反而杀气腾腾,他须发浓密,双目炯炯如炬,额角一道剑疤,衬得那张粗犷面孔愈发凶悍,狼行虎步,声如洪钟:“好啊,你小子,三句不离女修美貌,小心你们几个青瓜愣头青被魔修骗了。”
丘迎慌忙起身行礼:“弟子拜见师祖!”
丘壑道:“拜见师尊。”
丘林风大手一挥,蒲扇般的巴掌差点把丘迎拍个趔趄:“虚礼!你小子剑意还是那么弱,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丘迎吓结巴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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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祖明鉴啊,我每天勤勤恳恳,您不信问师尊。”
丘壑苦笑道:“师尊,您莫要逗弄他这个小孩子。”
丘迎躲在丘壑后面,“师祖,您还教我心剑合一,要不动如山,每天被您那么吓,怎么静啊?”
丘林风哈哈大笑,“放屁,你师祖我教你快意恩仇,收放自如,你怎么当耳旁风?丘壑啊,你整天跟个老学究似的,难怪教出来的这小子也蔫了吧唧!”
他一把拽过丘迎,铜铃般的眼睛瞪着他,“真没有懈怠?”
丘林风气势非凡,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但是说话倒是接地气得很,而且时不时夹杂几句市井之语,听着像是北地口音,丘迎崇拜地看着师祖,忙指天画地发誓道:“师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丘林风看到他崇拜的眼神,心里很受用,哈哈笑道:“你就吓成这样?行了行了。”
说着,正色问:“怎么回事,怎么还牵扯到本座身上了?什么女修弟子的,是不是被人骗了?”
听闻此言,丘壑和丘迎都正色起来。
高阶修士神识覆盖之处,风吹草动都能知晓,丘林风在外游历百年,前些时日,刚刚游历回来,闭关数月后心有所感,自觉一些感悟对丘壑有用,特意来寻自己弟子。
他为人大大咧咧,自认在自家弟子山头,并未收敛自己的神识,而丘壑也对自己师尊不设防,和丘迎师徒二人的对话尽数收入丘林风耳中。
丘林风虽名有魏晋潇郎气质,肃然如林下风,但是其本人实在毫无疏朗之意,行事作风如梁山好汉,此时“砰砰”又拍两下桌子,“你师父就那么教你的?看到一个美貌女修就敢说和本座有关系,还说什么徒弟?”
丘迎不敢说话。
“怎么不说话?”
丘迎委屈道:“师祖,您化神修为半步飞升,怎么可能没听到我刚才所言。那师妹使的是沧月剑法,确确实实是我剑宗弟子啊,再加上您之前在北地游历,我是因为这些原因心中疑虑,想是不是您老人家在外面收的弟子。”
他刚一开口就被丘林风猛击脑门,“我收弟子,你也不看看,我眼光那么高,我会随便在外边收弟子?”
丘林风听乐子似的让丘迎又把事情讲了一遍。丘迎仔仔细细把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丘林风边听边让丘壑拿酒来,边喝边听。
听罢摇头哈哈大笑,心想剑尊果然说的不错!
他想到些什么,眼中精光四射,但是表面仍是粗放之态。
筑基期的女修,呵呵,他不像这群没见识的小辈,百年内筑基乃至金丹,虽然天赋卓绝,但是在他看来还不算什么。天才在苍澜如同过江之鲫,这种程度……哼。
他这样态度,剩下的两个人自然就知道不是他收的徒弟了。
丘迎着急道:“师祖,那现在怎么办,那名师妹进入山门时已被无极镜探查,确实不是魔修,但是她行迹确实可疑,您一声令下,弟子马上就去处理。”
他拍着胸脯道,紧接着又补充:“不过我这些时日和她相处,她行事正派,确实不像什么魔修。”
看丘林风若有所思,丘迎看一眼自己师尊,不敢打扰师祖他老人家思考。
7. 情丝生
心思微动间,丘林风想的不是这人形迹可疑,而是剑尊确实料事如神。
剑尊情丝渐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揣测,他也不例外。
他畅饮美酒和茶水后,咂嘴回味,“呵呵,我还当什么,想来是本门弟子在外面历练点化的徒弟,只是这是谁,怎么那么不守规矩,居然敢教给未入门的修士剑峰的剑法?找出来我要狠狠地罚他!呵呵,再来,门内仰慕我的人多的是,性情脾气相似就是我本人吗?我是那种会把自己徒弟抛在外面差点没命又不管的人么?”
丘壑清了清嗓子,想起自己以前被自己师尊收拾折腾的惨样,苦笑,不做声,他毕竟当着丘迎的面,端着自己身为师尊的架子,不好意思和自己徒弟说以前自己那些丢脸的事,自然也没能拆丘林风的台。
丘迎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高悬着的心。他悄摸摸扫一眼捋胡子的师祖,还有不做声摇扇子的师父,在心里嘿嘿直乐,谄媚道:“师祖喝茶,师父喝茶。”
丘林风清清嗓子继续道:“既然与我们苍澜有缘,便不必再管,放在外门便是了,哪怕真是谁在外收的弟子,也不必给予特殊待遇。”
“若连外门试炼都不能过,也没有进入苍澜的必要了。”
姜回月如雷一样咚咚直跳的心脏终于平复:好险,差点被逮起来。
这时候,丘林风走近丘迎,揉了揉徒孙脑瓜子,“好了,小子,我还有事和你师父说,快滚吧。”
丘壑脾气不似丘林风,言语间温和不少,笑道:“好了,回去休整一下。”
丘迎道:“是,师祖,那……”
他话未说完,丘林风一声暴喝:“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痛痛快快大大方方一些,快滚。”
丘迎“嗷”一嗓子大喊道:“得令,师祖!师祖、师尊,丘迎告退!”转身昂首抬头,端正身姿离开了。
姜回月偷偷留在洞府内,神识化作一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小灵虫,趴在帘子上,听丘林风师徒二人聊天。
“剑尊在禁地闭关,如今魔道猖獗,孟兰汀一统兰汀大陆,座下三尸神广收门徒,不少修士都去修魔道。师尊,剑尊天生剑骨,又修大道太上忘情,从未在境界上如此卡顿。这次闭关已过五百年,好端端的,怎么……”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剑尊闭关已久,这件事不得流传于外。”
丘林风不禁眉头紧锁,他豹眼粗眉,思索的时候也没儒雅气质,更像是琢磨怎么灭口。
丘壑极有分寸,“我知晓,师尊。”
他抬手为丘林风斟茶,茶乃丹峰特供的好茶,遇水舒展,冷香静神,但丘林风却不是什么风雅品茗之人,一饮而尽,拍桌子道:“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也不必多思,真走到那一步再说吧,来,跟我说说你最近修行感悟,我让你写的关于元婴后期和中期的灵力和经脉差异,你自己写了么?”
丘壑道:“写了,师父。我自己觉得元婴后期后,比起元婴中期,更多是经脉变化,灵力上倒没觉出什么……”
丘林风拿过他递过来的玉简,“有空跟我过几招。”
丘壑点点头。
瞬息间,未等他反应,化神期修士的威压扑面而来!
丘壑眼前一黑,极力调动灵力抵挡,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经脉内的灵力已经枯竭,但是威压还没下去,他简直拼了老命汲取周围灵力,丘林风非常大气悠哉地拿出聚集灵力的阵盘,“没吃饭?再拼命些!”
丘林风一边看着他玉简中的内容,一边点评,“都是纸上功夫啊,你真是越来越懒了!”
说着,双指为剑,聚集灵力,凌空一指,“去!”
灵力如一柄小剑窜进丘壑体内,引导他灵力急速运转,不知过了多久,丘壑体内灵力运行一周天,顿时比之前凝实丰厚很多。
丘壑冷汗涔涔道:“多谢师尊。”
他几乎背过气去,手哆哆嗦嗦地从自己储物法器里拿丹药倒自己嘴里,脸部肌肉抽搐,看着像得了羊角风的凡间人。
丘林风满意点头:“练,多练,往死了练,为师知道几个秘境,元婴后期绝对死不了,到时候你找个时间,进去过一过生死关,肯定能提升不少。”
姜回月的神识如同一个微不可查的透明小虫趴在那,看到后乐了,这位丘长老性情中人,跟她母亲竟有些相似,小时候母亲教导她,也是这般,姜回月看到丘林风的教学法,心中竟然颇有几分亲切。
丘林风捋捋胡子,自觉尽到了师尊的义务,哎,其实他对魔道并没有过多意见,大家皆是修士,不外乎是为了追逐大道。
魔道向来走的是狂浪求真之道,正如对待凡欲,常言人有三尸,上尸好华饰,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正道修行无非是斩三尸、去凡欲,但魔道偏偏纵性情,安恣睢,不以为耻反以为傲。他们以“三尸神”为号,分别掌管珠玉楼、饕餮殿、阴阳宫,即炼器、炼丹、双修术。
丘林风已经是化神后期修士,知道世间一切,不外乎道随境转,一切都有其存在理由,正道魔道不两立,也没有那么站不住脚,大家修行的路子不一样。
但是明面上肯定不能那么说,高层次的魔修有几个?放纵情绪,总比严加管教更容易出岔子,多得是人浑水摸鱼,借着所谓魔修身份做一些满足自己私欲的事情。
你爱怎么修是你的事情,可杀人夺宝、采阴补阳,还他奶奶的说这是自己所修之道,放你的狗屁!
千年前兰汀大陆统一,魔修大盛,不少修士动了心思,有正经转修魔道的,也有小人趁着这个机会作恶的,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所以他们哪怕内心对那些魔修大能没有意见,明面上也得摆出姿态。
如今剑尊情丝渐生,若是转修魔道,那影响可就大了去了……丘林风长叹一口气。
他又给自己斟茶一盏,痛快饮下。其实他本人嗜酒如命,但是为磨砺心性,便故意克制,不过多饮酒。就在此时,他视线不由转向洞府帘上,兀然注意到那里有一小小微光,似是虫豸,几不可察。
嗯?
丘林风化神修为,很多时候不是凭借自己理智判断,一瞬间直觉就能察觉很多东西,他正欲探查,又倏忽不见,杳无踪迹,疑似幻觉。丘林风将神识覆盖丘壑整个洞府,没有任何异样,他捋了捋胡子,闭眼感悟,内心一片宁静平和,没有焦灼和异常的情绪,并无危机感,他也没有再深究。
但是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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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豹一样锐利的视线正对上姜回月神识。
糟糕!差点被察觉!
姜回月割断与神识联系,那小虫化作微尘,不留痕迹地消失,幸好丘林风仍是化神修士,此九宫秘法名为天工术,虽不是万能的,但化形后同境界无敌,不可察觉,没成想这个大胡子长老竟然那么厉害,外表看是个粗汉子,境界如此高,心细如发。
但是这次冒险绝对值得,她也获得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剑尊沧庭,就在主峰通天峰后的禁地闭关。
她不用休息,正好可以静静思索这些事,自己两个室友都熟睡了,月上中天,月光静静撒下,有徐徐的微风吹进来,凉风送爽,不知怎么,还给她带出一片倦意。
姜回月躺在床上,她想,我目前只能发挥出金丹修为,去禁地有去无回,只能试试神识化身进去看看,到时候假如被发现就壮士断腕,割断神识和本体的联系,虽然损伤修为,但是不至于危及性命,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她的灵丹摇摇欲坠,魔刹为天地浊气,与寻常魔修之灵力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只有飞升期修士才有能力镇压。
若想彻底消除,只有上古神兽凤凰才有这个能力,但是凤凰早已因万年前魔刹乱世浴火自焚,诛灭魔刹大军。
她没有能力祛除灵丹内魔刹,而修复灵丹,也不是一件易事——
修真境界,最初是炼气,顾名思义引天地之灵气,惠及自身。完成这个步骤。后便可达到练气一层,至于筑基,则一层一层将自己引来的灵气夯实做地基,待到灵气足够运行身体灵脉一周,便可达到筑基。
筑基后便是金丹、元婴、化神、渡劫飞升。灵丹乃元婴成功修至化神后的本命元婴所化,乃化神修士之根本。
那个说她是“女配”的黏液状魔刹,在破碎的灵丹里猫着,跟死了似的。姜回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管你什么“女配”、“白月光”,你给我等着。
天道玄妙,解决的机缘得靠碰,不管怎么说,先按照计划来吧。
哎。她扣了扣手指,抬手看了看,她的手上有很多练剑磨出的茧子,握紧成拳,粗粝的触感让她心里渐渐安稳——
没事,姜回月,她握拳:不过是没了修为,哪怕灵丹毁了,也可重修。魔刹进入体内,也不是没了性命,总有办法。
姜回月揉了揉额角,按捺心中的跌宕起伏,这种殊死一搏的悲情还是免了吧。她劝自己:既然已成功进入苍澜,便是顺利的开始,这是她师兄分身所在的宗门,难道还能将她怎样不成?
夜渐渐深了,外面嘈杂声越来越轻,这些外门弟子大多数没有修为,哪怕有,最高炼气期,还是要正常睡眠休息的。
收回思绪,江玲和贺兰馨已经熟睡了。
隔分空间的屏风半扇映衬微微暗光,静得很,姜回月不比之前修为,如今堪堪金丹已经很疲惫了。
一路所见所闻,苍澜剑宗确实是一个安全的环境,劳累了数日的姜回月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绷着这根弦,会断。
她疏导自己几句,心里松弛了些许,喃喃了一句“师兄,爹娘,你们可要保佑我”,放松心神,彻底不去考虑这些,闭目休息了。
8. 外门记
姜回月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房梁。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她眨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正在苍澜剑宗外门弟子房舍。她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处,姜回月不禁皱眉。
“哎呀,你醒了!“
江玲穿着淡绿色外门弟子服饰,端着木盆走进来。
少女放下木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你看看你换下的那些衣物,上面全是血迹,昨日匆忙,又着急让你休息,今日一看,知道你伤势严重,兰馨便去给你熬了汤药,她一会就来,我替你打了些灵泉水,你看需不需要,好好擦洗一番。”
正说着,身材高挑的贺兰馨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她穿着同样的外门弟子服饰,却因气质沉静给人一种端庄优雅之感,有超出长相年龄的从容。
贺兰馨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对姜回月微微一笑:“姜月,你先把这些培元固本的药喝了。”
“多谢。“姜回月端起药碗,温声道:“你们借我衣物用品,已足够贴心,居然还为我那么费心思,辛苦了。”
贺兰馨说:“相遇便是缘分,你虽然已经筑基,但是受伤了,身子虚弱。一会到了用餐时间,我们去膳堂取些清粥小菜来,这里有一些药膏,你看需不需要。”
贺兰馨拿出一个青瓷小瓶,姜回月收下了,心中动容,虽然与苍澜剑宗修士偶遇惊魂,但是,别管是付凌源一行人,还是让她觉得熟悉的丘林风长老,以及这两个小姑娘,都做了超出她预料的善举。
哎。姜回月握紧药瓶,长长的睫毛低垂,敛住一片思绪。算了,不要着急妄动。
午后,姜回月走出房门。弟子房舍呈品字形排列,彼此间隔开距离,她们屋前则种着几丛青竹。
她身着贺兰馨借给她的外门弟子服饰,沿着青石小径向另一宿舍走去,她要去找这一届负责内务的弟子领自己入门需要的东西。
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一名圆脸女子问:“你找谁?”
“我找赵心怡。”
“哦,进来吧。心怡同修,有人找你。”
屋内有人应声,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慵懒:“谁啊?什么事?”
姜回月道:“道友好,我是新入门弟子姜月,因故错过了领取物品的时间,听闻你负责此事,特来寻你。”
“别人都早早来了,随我一起去仓库拿,你现在才来?”
名叫赵心怡的女修慵懒靠在自己座位上,翻看着一本琴谱,空闲的另一只手时不时演示弹奏之姿,头也不抬,她穿着外门弟子服,外面罩一件精致纱衣,发髻上斜插着一支小巧的金钗,面容姣好。
姜回月道:“因故路上耽误了,麻烦你。”
赵心怡不耐烦地咋舌,将琴谱随意扔在桌上。她哼了一声,心想姜月,从未听说过这号人,还迟到,不知道哪里穷乡僻壤来的……她扭身起来,看到姜回月容貌时,惊艳一瞬——
女修虽面色苍白,但身姿如青竹,五官秀雅清傲,摄人心魄。
赵心怡心里泛起不舒服的滋味,心道:她怎么生的那么好看?之前的怠慢和烦躁却消散了些。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将门甩得重了些:“姜月同门,那便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内务堂仓库的青石小径上。赵心怡步履轻快,裙裾翻飞,金钗在阳光下晃着刺眼的光,“姜月,我以前从未见过你,我乃中洲赵氏子弟,如果你家在中洲,一定知道。”
“我不了解。”
“什么,没听说过?!”
她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呃,你不是中洲人士吧。我看你气质也不像中洲人,家乡何处啊?难道是偏僻之地,想必来这里废了不少力气,还习惯这里么,苍澜剑宗乃正道之首,在我们中洲声名远扬,外地修士来这里,多得是不习惯的……”
赵心怡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姜回月道:“我身体不舒服。”
赵心怡停止脚步,半信半疑看姜回月苍白脸色,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身体不舒服,可聊天不碍事吧。”
姜回月眸光平静,“碍事。”
赵心怡翻了个白眼,没再继续说话,心想,原本看她外貌气度,应该是名门之后,切,没想到是个没情商的土包子,真招人膈应。
外门内务堂离弟子居处不远,那里的弟子认识她,“来领东西?”
女修面对内务堂弟子客气了许多,“是啊师兄,她报道晚了,我带她再来取一套新弟子用的器具。”
男弟子道:“哦,入门时间还没结束,没什么的。你可以多拿几套回去,免得再来,事后再送过来即可。”
赵心怡干笑了两声,她既想揽功劳,当这些新弟子里得师长和师兄师姐青眼的,又一点活也不想多干,“多谢师兄,哈哈,算了,这次是意外情况。”
赵心怡想:再有人报道,就让他们自己来,我才不来呢。
那名男弟子随手指了指仓库,“自己去拿吧。去一个人就行了,你熟悉那里,你去吧,别让她弄乱了。”
恰逢有人喊执勤的男弟子,他说:“取完离开便是了。”
赵心怡乖巧道:“知道了师兄。”
转身对姜回月换了个神色,“咳咳,你在这等着吧。”
片刻后,赵心怡拎着一个装着衣物书本等物品的竹筐出来。
“喏,就这些了。”赵心怡皱着眉,随手扯出两套衣服扔到姜回月面前。姜回月比划了一下,外衣破了个口子,素色衣裙大了两号,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味道。
赵心怡正等着看她吃瘪的好戏,没成想姜回月非但没有眼带泪花、窝窝囊囊地收下不合身的衣物,反而随手扔到了地上,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书籍呢?”
赵心怡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故作镇定,拿出自己在最底层翻找出的书本,上面沾着脏污,“呐,教材,身份牌,佩剑。都在这儿了。”
赵心怡将东西一股脑推到姜回月脚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拿着吧,姜师妹。虽然旧了点,但谁让你来得晚呢。”
“你确定只有这些?”
赵心怡被她的质问弄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找来东西,你还不识好歹?就这些!爱要不要!”
积年旧物、破损器具,苍澜如果只能给新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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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那干脆别干了,姜回月径直越过赵心怡,抬脚便冲着仓库而去。
赵心怡心里咯噔一声,气急道:“你干什么呀,你不准进去!”
姜回月冷冷看她一眼,赵心怡一下子哽住了。
仓库里宽敞而洁净,物资规整,新弟子的物品存放在单独的角落。难为那小丫头费心思给她翻出一堆“破烂”。
“赵同门,全新的、合身的弟子服饰,完整无缺的入门教材,未曾启封的基础佩剑多得是,苍澜门规,‘同门互爱’,你是眼神不好,还是故意的?”
赵心怡涨红了脸,“我、我……当然是没看见,我太着急给你找了。”
姜回月语气淡淡道:“哦,那就好,毕竟带我来的内门师兄说了,若是被同门欺负,一定要及时禀报宗门。”
赵心怡心神一震,“你认识内门师兄?”
“你怎么不早说?”
姜回月似笑非笑,“这不是说了,我先告辞了。多谢你带我来。”
说罢,转身离开了,她还不至于因为那么一个小丫头置气。
赵心怡握紧拳,猛地一脚踢翻了脚边那个装着破旧衣服的箩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有什么好得意的,一副穷酸样,谁知道你是真认识内门师兄还是说谎?”
赵心怡胸口剧烈起伏,她恨恨道:“肯定是假的,此人真是心机深沉,姜月是吧……你给我等着!”
…
听贺兰馨和江玲说,外门位于苍澜剑宗中环区域,这里不仅有外门弟子修炼场所、专门的膳堂,灵田矿产,还有宗门的基础产业,非常热闹。
今日没有时间,不能好好看看外门情况,但看着来往的弟子三三两两,倒是挺热闹。
姜回月时间来得巧,外门弟子入门后未到规定日期,不会正式上课,在这之前,有一些衔接课程,由年纪较长、入门较早的外门弟子负责,为他们讲解苍澜剑宗各处情况;至于正式上课,则需要内门弟子来授课,姜回月并未错过。
到了自己宿舍后,江玲和贺兰馨都在。
“姜月,你领到东西啦?”
姜回月笑道:“嗯,领好了。”
贺兰馨上前帮她检查一遍,“不错,一样不少。我还担心你自己不敢去呢。”
江玲笑嘻嘻说:“姜月一看就不是胆小怯懦的人。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呀。”
姜回月点点头,她确实心情不错,虽然那名叫赵心怡的小姑娘人品略有瑕疵,踩高捧低,不讲礼貌,但是她见惯了这般人,如果苍澜都是好人,她反而不习惯,来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让她收拾一顿,她反而觉得正常了。
她道:“今天去拿东西挺顺利的,我心里欣悦。”
二人了然,贺兰馨担心问:“那你伤怎么样了?”
姜回月微笑道:“已经好多了。”
她是灵丹受损,经脉断裂,远不是休息几天就能好的,既然如此,这两日养精蓄锐,已足够她找到当前最好的状态。
江玲欢呼道:“太好了,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上课了!”
姜回月笑道:“是啊,太好了。”
她想:也是时候找机会去主峰禁地试试运气了。
9. 砺锋坪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去,阳光透过窗棂,在房间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影。姜回月安静坐在自己床边,身着崭新的弟子服。灵镜中是熟悉的面庞,姜回月忍不住皱眉——
她知道自己样貌出众,修真界本就是修为越高,洗经伐髓便越深入,风华气度便也越加不凡,她一个筑基修士顶着自己原本壳子,怀璧其罪,更易树敌,不如掩饰一番。
她掐了一个灵诀,用天工术给自己巧做修饰,变化微妙而不易令人察觉,但是她身上那种不属于筑基修士的气质,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反而变得稚嫩了些。
这下顺眼多了。姜回月想:筑基期的小姑娘,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膳堂早早备好了饭食:香喷喷的粟米粥、南瓜粥、八宝粥;鲜香味浓的汤面、咸味汤品;各类包子、油条、茶点……囊括了玄天大陆各地的常见饭食,热气腾腾,干净新鲜。
三人用过早膳后,说说笑笑,踏上前往集合之地的山路。集合之地名为砺锋坪,需走好一段山路,路上三三两两都是赶往学堂的外门弟子。
日出东方,朝阳撒下壮阔光辉,一众少年人们也赶在日头高照前,登上了外门弟子聚集的砺锋坪。灵鸟轻啼,声音清亮如箫,让人心旷神怡。姜回月看着这群不足百岁的小孩,微微浅笑,不知怎么,竟然生出了一种欣慰之感:年轻真好啊。
苍澜外门课业非常丰富,几乎涉猎各个修炼领域,旨在普及和筑基,足以让各位弟子找到自己擅长的方面。
今天来给众人上课的是一位师姐,据闻是丹峰长老再传弟子,言辞间很为自己的身份骄傲。
她点了两名眼熟的外门弟子去领了这节课需要的物资,又点了名簿,最后发现多出一人,她将视线投向多出的一人,“你是怎么回事?”
姜回月道:“回师姐,我名为姜月,因意外受伤了,前几日一直没来上课。”
赵心怡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屑“切”了一声,“花样真多,还受伤了……怎么不说自己突破金丹了。”
师姐“唔”了一声,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去领物资的几名弟子回来了,他们各自拿着一大包分装好的灵草,又分别分发给各人,其中一个女修和师姐看起来关系不错,流露着与他人不同的熟稔,时不时和师姐低声请示些什么。
发到她们这里的时候,贺兰馨主动道:“羽瑶,好久不见。”
名为“羽瑶”的小姑娘非常高冷地“嗯”了一声,姜回月抬头看,发现她正在打量她,正巧两人对上视线,女子微微皱眉,故作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
江玲感慨道:“哇,你这人,还是那么拽啊。兰羽瑶,一天天绷着脸,都不累的吗?”
贺兰馨道:“江玲,别乱说。”
江玲做了个鬼脸。
看来是旧相识,姜回月觉得她们的互动有意思,笑了笑,没成想,那小姑娘又在看她,化神修士的神识岂是她能刻意掩饰骗过的,几番偷看都落在姜回月眼里。
难不成,她对我也有敌意?不像呀。姜回月摸了摸下巴。
过了不多时,上课用的物品分发完毕,每名外门弟子面前都摆放着几株低阶灵草,和一个小小的丹鼎。
师姐丹唇轻启,道:“先提问一下,大家谁认识眼前的几株灵草?”
贺兰馨举手,师姐点道:“你来说。”
贺兰馨不疾不徐道:“青木莲、赤木、灵液草。”
“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馨。”
师姐赞许点头,“这几柱药草是什么丹药的主要材料你可知道?”
“聚气丹,乃炼气期修士增补灵力的丹药。”
师姐道:“不错,看来是在炼丹一途早有兴趣。好,请坐,想必大家也猜到今天我们要学习什么了,我们今天来学习炼制一阶丹药聚气丹。首先,我会给大家介绍这几株一阶灵草的属性和功用,然后再为大家讲解一阶聚气丹的炼制步骤和注意事项。”
她边说边拿起名册,在贺兰馨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然后在面前灵幕上写下了这几株药草的名字,给一众外门学生讲解外观特点和功效。不少学生听得津津有味,也有很多人昏昏欲睡,师姐着重挑了几个认真听讲的学生来回答,其中就有那名叫“兰羽瑶”的女修,她答得很出众。
半个时辰后,师姐让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我感觉我的灵魂都不见了。”江玲喃喃:“果然我不适合炼丹一途。”
贺兰馨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呀。”
姜回月笑眯眯道:“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师姐并没有出屋,在和兰羽瑶交谈,姜回月注意到,不少弟子都在打量那边,在还没进入内门的时候,就和内门师姐认识,确实是一件非常长面子的事情。
她笑了笑,没有过多观望,殊不知兰羽瑶若有所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淡淡,看她和江玲、贺兰馨闲聊笑靥,又收回了视线,好似一切没发生过。
一炷香后,继续上课。
师姐说:“在炼丹之前,大家要明白,炼丹不仅考验一个修士的灵力掌控力,还考验一个修士的心性,每次炼丹就像是内观自己,差一分不行,多一分也不行,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注意自己的状态。”
“大胆一些,就当是自己正在制作一份糕点。”
师姐笑着说:“糕点要色香味俱全,丹药也是这样。注意哦,控制好火候,可不要烧糊了,我不会给烧糊的人高分的。”
“课上炼制的丹药你们自己可以留着,或者去挂到宗门交易处售卖也可以。咳咳,不过按你们现在的水平,恐怕是卖不出去的。”
姜回月问:“宗门内还有这种交易地方?”
她颇为意动,纳戒中灵石无法取用,现在她可是实打实的穷鬼一个,父亲于丹道、炼器造诣深厚,她自小耳濡目染,虽然未曾正经学过,但是也有些天赋,如果能炼些丹药卖,亦或者寻些别的门路,挣点灵石,好还给丘迎和江澈。
见她疑惑,贺兰馨解释说:“我们宗门里有专门的交易场所供弟子们互通有无,通常领了专门的任务,去到一些平日里不会去的地方,当地特有的什么炼器材料、灵植种子,甚至灵兽幼崽,都可以进行交易,集市就在外门,一会下了课,我们带你去看。”
江玲道:“对对,可热闹了。”
三人说小话时,被师姐注意到,清清嗓子,“专心。”
三人不敢再多说,兰羽瑶听到师姐声音,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姜回月专注侧脸,抿唇没吭声。
在灵气的控制下,火苗悠悠燃烧着,按照固定的节奏,不同的灵草被加入到丹鼎里,每加入一株里面的气味便发生不同的变化,一开始是一阶青木莲清淡的香气,紧接着便染上了一丝赤木的苦涩之气。
师姐的教导声不时从教室的角落传来,她认真的看着每一个弟子的炼丹过程,并时不时给予一些指点。
“最关键便是丹成之时,此时尤其要放平自己的灵力,把每一丝都掌控完全。感受到所有灵植变成一汪混合的液体时,萃取它们其中的精华,即灵力最浓部分,将不需要的杂质刨除在外,萃取一遍后方可丹成。”
师姐说:“一阶丹药炼制过程已经算是非常容易了,更高级的丹药不仅淬炼过程更加复杂,就连每一株灵植所采用的部分也不一样,这就非常考验炼丹师的功力和火候。”
“如果你们有在炼丹之道天赋异禀者,那么以后可不用愁在修真界缺灵石了”
“好了,丹成就可以下课。未炼制成功者,我这节课没有学分。”
贺兰馨一改往日的温和,表情严肃,待到下课时,已经练出一炉成功丹药,对姜回月科普说:“到最后考校外门弟子不仅看试炼台上的比试名次,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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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分数和名次也是很重要的考察标准。如若平时成绩不够好,那便不能够进入内门,还要继续在外门学习。”
姜回月点点头,交上自己炼制的丹药。贺兰馨看到她炼制的丹药,眼神一亮,赞不绝口:“姜月难道以前也学过炼丹,怎么炼制的那么好?”
“记不太清了,但应是学过的。”
江玲羡慕了,“姜月,你怎么那么厉害,我真佩服你。”
说这句话时,那个羽瑶小姑娘,正好和几个人在旁经过,似乎对一向眼睛放在头顶的江玲能说出这种话很惊讶,又看了姜回月一眼,这次,姜回月不仅从中看到了好奇,还有一丝审视。
她觉得有意思,心想这小姑娘,老看我做什么,而且江玲夸我,她有什么好不服气的,还挺要强,怪不得和江玲这个小暴脾气不合。
下课时,姜回月将自己的神识附着在那名内门师姐身上,神识微不可察,无声无息地随着师姐出门了。
前天她下定决心去主峰探查,但是苍澜剑宗禁制重重,主峰通天峰更是如此,不了解清楚其布局和重重阵法禁制,纯属白白送掉自己的小命。利用神识附着在内门弟子身上,摸清这些禁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江玲迫不及待嚷嚷:“走走走,我们去坊市逛逛,赶快的。”
姜回月笑道:“我也盼着呢。”
外门弟子初入宗门,常去的就几个地方!往返于用于集合训练的砺锋坪、学堂、弟子宿舍,总之是固定的几个地点。但是听江玲和贺兰馨说,外门最热闹的地方其实是靠近内门区域的坊市。
“你记住了,外门虽然大,但是其实咱们常去的地方没有那么多。你沿着山门往里走,过了岗哨,先是外门灵田和矿口,那里大多是杂役和不能留在苍澜修行上课的弟子才会去的地方。再往里走就是咱们集合训练用的砺锋坪,宿舍……这些你都很熟悉了。今天我和兰馨带你再往里去看看。”
宗门内部坊市位于外门一个地势平坦、交通便利的山谷,由宗门外务堂管理。
这里街道纵横,店铺林立,有宗门开设的官方店,也有弟子租用的私人摊位,茶馆酒肆林立,就连小型拍卖行都有。
姜回月买了些基础的生活用品,她囊中羞涩,看到一家赌石店,惊讶道:“这里还有赌石店?”
江玲眼睛亮亮的,“对呀对呀,你要去碰碰运气么?我可以借你钱。”
她眼神里分明写着求你试试吧,钱不钱的不重要,带我一起去赌一把!
姜回月:“……”
她觉得好笑,“我借钱去赌石啊?”
贺兰馨严肃道:“这种事看运气,这可不好。”
姜回月自小耳濡目染,九宫大能那么多,真有一位长辈传授她赌石秘技,可以配合神识感应灵石构造,但是她怕带坏江玲,心想要不下次自己单独来。
江玲蔫了,“我就图个刺激,试一把,搏一搏,哎。”
三人在店门□□头接耳,这时忽闻有人道:“哟,借钱来赌石店?不怕嫌弃自己寒酸么?”
“这不是那位迟来报道还对我们心怡恶语相向,不识好歹的同门,姜月么。”
“就是就是,人品不行真是方方面面都不行,居然要借钱赌石,你这穷酸破落户,山沟沟来的,懂什么叫赌石吗?”
“真是笑掉大牙。”
赵心怡抱臂,昂着头,金步摇熠熠生辉,像只骄傲的小公鸡,“算了,你们别说了,给她留点面子。”
江玲磨牙,“你们胡言乱语什么呢,失心疯啦?”
“你才失心疯呢!”
姜回月皱眉,声音冷起来,将江玲拦到身后:“我跟你们赌十块上品灵石。我能开出来三阶灵石,你信不信?”
赵心怡抱臂旁观,这次都觉得简直要笑掉大牙了,露出夸张的表情,“你在说什么笑话呢,三阶灵石,你以为你是赌神啊?”
10. 赌石店
赌石店名为点金阁,门口摆放了许许多多的原石,颇为惹眼。几名漂亮女修站在这里对峙,更是夺人眼球。
灵石品阶和丹药、法器一样,仙品一下,共分十阶,这赌石店摆在外门的毛料都是品相特别次的,能开出来一阶灵石都算不错了,不怪她们觉得姜回月失心疯了。
“姜师妹啊,做人呢,要脚踏实地。连基本的花销都捉襟见肘,还想来赌石店摆阔,被人拆穿不想着赶紧夹尾巴走,竟在那里说大话,小心把最后那点家底都赔光,到时候连饭都吃不起,可没人可怜你。”
“就是就是,张口闭口便说自己认识内门师兄,真是造谣一把好手。”
“谁家女修像你似的,满嘴胡话,欺负同门。欸——贺兰馨,江玲,你们俩,还帮她说话,小心啊,被她骗的精光。”
她们跟着姜回月有一会了,自然听到了不少她和江玲、贺兰馨的对话,什么“兜里没钱”、“不买不买”、“要不我先借你钱”之类的。
笑话,真认识内门师兄,能那么窘迫?
再看看她穿的、戴的,木簪丝绦、不施粉黛,手腕上、脖子上,全是空空,连件像样的首饰法器都没有,切。
赵心怡早就惦记着报仇,当日她气冲冲回去宿舍,打听了许久,都没听说这一届弟子谁和内门师兄有渊源,和她相熟早就认识的伙伴平日里巴结她惯了,叽叽喳喳嚷嚷着要给她出气。
今日也是巧了,有人拱火,又揭穿这女修假面,赵心怡再不冲锋陷阵来找找事,她自己都咽不下这口气!
姜回月笑了,回头跟江玲贺兰馨说:“真是颠倒黑白一把好手。”
贺兰馨皱眉:“你那日原是被她为难了?亏你还说一切顺利,你应该早告诉我俩。”
江玲昂着头,胸口起伏,她在南境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儿,看看这赵心怡,穿金戴银的,又俗又高调,真那么有钱,为何不佩戴高阶法器,而且修为比她低多了,仗着自己是条中洲的地头蛇,敢找她朋友的茬,哎呦喂,真是气煞她也。
江玲道:“谁告诉你姜月撒谎了?!”
周围已有零星路过的弟子驻足,好奇地看向这边。姜回月的目光定格在赵心怡腰间那个绣着花纹的储物袋上,“你说得对,赌,确实需要点运气,说不定就倾家荡产。”
赵心怡抱臂道:“哼,你先开出来三阶灵石再说吧!”
姜回月道:“十块上品灵石,我开出来你待如何?”
赵心怡脸红脖子粗道:“我全给你,不就是十块上品灵石吗?”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十块上品灵石,对于外门弟子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相当于十万下品灵石!足够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舒舒服服修炼好几年!
“不过倒是你,你要是开不出三阶灵石,你拿得出来十块上品灵石吗?”
姜回月神色不变,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若输了,自会想办法偿还。”
一向稳重的贺兰馨比江玲开口都早,沉声道:“你们满嘴都是‘穷乡僻壤破落户’,难不成只有中洲修士才高贵?”
江玲叫道:“不用你想办法,姜月,你输了我给你掏钱!”
“你们!”赵心怡被激得满脸通红。周围的窃窃私语和看热闹的目光让她骑虎难下。
聚宝阁的掌柜早就被门口的动静吸引出来,此刻精明的小眼睛闪烁着光芒,心中叫好,毕竟这种带赌注的比斗,最能刺激生意:
“咳咳咳,几位仙子,屋里请!”
不少人跟着一起挤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讨论起来。
几人约定好,共挑选三块毛料,若其中能开出一块三阶灵石,便算姜回月赢。这买毛料的钱,由江玲和贺兰馨垫付。
姜回月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堆积如山的原石毛料。强大的神识悄然铺开,细细感知着每一块石头内部细微的能量波动。
以她化神境界的神识,能模糊地感觉到某些原石内部蕴含的微弱灵力波动,但若想精准开出三阶灵石,便不只是“挑好的”那么容易。
大多数石头在她神识下如同顽石,死寂一片。只有极少数,能感受到微弱的灵气反应。
她首先在一块毫不起眼、拳头大小、表皮灰黑粗糙、标价仅五十下品灵石的小料前停下,“第一块,就它了。”
人群中爆发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似乎觉得她这个决定并不明智,而这位容貌极出众的女修做选择很快,不过片刻就又选好了第二块——
第二块,姜回月选的是一块脸盆大小、表皮布满难看褐色癣斑、标价一百下品灵石、被堆在角落的毛料。
江玲咽了口口水,绕是她不是赌石一把好手,也知道挑毛料不是那么挑的,这两块石头看起来根本不像能开出来灵石的样子呀。
有灵气的石头比一般的顽石漂亮、规整,还会有一些花纹,但是姜回月这野路子,完全不顾既定的知识,姜回月慢慢踱步时,江玲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拽住贺兰馨的衣袖,心想花钱事小,这要是没开出来,以后还怎么在苍澜外门混?
最后,在众人注视下,姜回月的脚步停在一块约半人高、带着几道风化裂纹、标价两百下品灵石的石料前。这块石头外表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破败感,但姜回月的神识却清晰地感知到,在它最深的核心处,隐藏着一抹特别小而精纯的碧绿色光晕。
它品阶高,如自然界里的活物似的,故意给自己遮掩行迹,在外面整了一层薄薄的石壳,包裹住了自己,若不是姜回月功法特殊,绝对会把这块大石头去垒墙。
“第三块。”
三块毛料加起来才三百五十下品灵石,赵心怡心瞬间放下了,脸上的得意毫不掩饰,周围看客也纷纷摇头,觉得姜回月是彻底疯了,纯粹是破罐子破摔。
气氛热烈,掌柜喊来伙计,操刀切石。
首先被下刀的,是那块最小的毛料,贺兰馨抿唇,照她为数不多的知识来看,这是最有可能出灵石的,另外两块希望更小。
屏息间,一刀落下,里面空空。
“哎呀……”
“这位师妹根本不会挑。”
周围顿时一片失落叹息。
姜回月一抬下巴,示意再切那块中等大小带癣的丑石。
“嗤嗤……”石皮剥落,石屑纷飞,众人虽不看好,但也架不住好奇心,伸着脖子张望。
一刀下去,石头斑点下无灵力透出。
第二刀,依旧是普通石头。
姜回月眼也不眨,“继续。”
伙计满头是汗,“太小了,不能再切了。”
他对上姜回月眼睛,咬咬牙,斜切一刀——
“金……金色!还有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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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土金属性灵石。”掌柜的声音都变了,“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三阶灵石!三阶灵石!”
开出的灵石金褐双色交织,灵气充沛而稳定,是上好的炼器或布阵材料,可惜只有指甲大,不然价值稳稳超过十块上品灵石。
周围一片哗然:“嚯,运气真好。”
“那么小,可惜了。”
“小也是三阶灵石呀。”
赵心怡的脸色开始发白,噔噔后退几步,她嗓子发不出声音,刚张嘴欲言,被姜回月打断了,轻描淡写道:“还有一块呢。”
最后是那块半人高的风化大料。经过刚刚刺激的过程,众人屏息凝神,翘首等待着,掌柜的眼珠一转,小声叮嘱:“都看着呢,好好切。”
切出声誉,切出口碑,还愁以后没人光顾?
伙计点点头,干净利落几大刀下去,什么也没有,紧接着,一层层剥开厚厚的石皮。当切到最核心处时,伙计的刀忽然顿住了,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好东西。
“这……这是……”他声音发颤,用轻柔的力道刮开最后薄薄一层石衣。刹那间,一道温润、纯净的碧绿色光华照亮了整个店铺。在切开的石心中央,静静地躺着一团如同云似雾,碧波流转的玉髓。
“玉……玉髓!是木系玉髓!”掌柜失声惊呼,激动得满脸通红。
“天啊!这得值多少灵石?”
“至少……至少一百块上品灵石!”
周围彻底炸开了锅!
掌柜激动了,脸通红,大声嚷道:“我们这里收,我们这里收,一百二十块上品灵石,仙子,您卖不卖?”
赵心怡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死死盯着那块碧光莹莹的玉髓,又猛地看向姜回月那张依旧平静无波的脸。
姜回月回望:“现在知道后悔了?”
江玲在旁嚷嚷:“后悔也晚了,十块上品灵石,快拿来!”
…
走出点金阁后,江玲激动得小脸通红,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把抓住姜回月的胳膊,又蹦又跳,“姜月!你太神了!”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玉髓的?哈哈,一开始我都快吓死了!你看赵心怡那脸,比刷了白漆的墙还白。”
贺兰馨欣喜之余,更多几分对姜回月的打量:赌石之技神奇暴利,不知道姜月师承何处,家里又是做什么的,确实神秘。
她担心道:“姜月因伤失忆,今日之事会不会太高调?”
姜回月看着眼前两张写满真诚喜悦的年轻脸庞,她们刚才在人群中紧张担忧、为她捏一把汗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
“没事。”她轻轻拍了拍江玲抓得紧紧的手,又对贺兰馨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把握。”
江玲眼睛滴溜溜一转,看着姜回月手中沉甸甸的灵石袋,狡黠地笑道:“姜月,那块玉髓足足卖了一百三十块上品灵石,这么大一笔横财,是不是该……嗯?”
贺兰馨轻轻拉了拉江玲的袖子,示意她别太放肆,但眼中也带着期待的笑意。
姜回月失笑,这丫头倒是直接。她抬手指向坊市最热闹处,那座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三层酒楼,楼檐下挂着醒目的金字招牌。
“我们去那儿吃。”
江玲欢呼一声,“醉仙楼,这可是苍澜外门最好的酒楼,太好了!”
11. 少年事
这是外门坊市最贵的酒楼,多是内门弟子来此小聚。
三人穿过熙攘的人群,步入醉仙楼。楼内环境雅致,檀香袅袅,丝竹之声隐隐可闻,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小二也未因她们穿着外门弟子服饰怠慢,热情地将她们引到二楼一处靠窗的雅座。窗外正对坊市主街,视野开阔。
落座后,姜回月直接将菜单递给江玲和贺兰馨:“想吃什么,随意点。”
江玲接过菜单,贺兰馨则有些不好意思,“别让你破费太多。”
“无妨,”姜回月给她们倒了杯清茶,“江澈师兄于我有相助之谊,你们这些天又帮了我那么多,理应好好宴请一番,你们若点的少了,我恐怕会心里难安。”
她笑眼弯弯:“刚刚你们替我出头,我可都看在眼里。”
两人不好意思一笑,江玲害羞嘟囔:“这不是应该的么,你怎么说话老和长辈似的。”
姜回月一愣,抿嘴笑了。
贺兰馨看她表情,忍不住怔愣,心想姜月同门着实美貌非凡,这几日她们用心照料,何尝没有此人洛神般出众神姿的缘由。
最终,在姜回月的坚持下,三人点了一桌丰盛的灵肴:
“清蒸雪鳞鱼、炙烤赤焰兽肋排、八宝灵珍烩、翡翠灵蔬羹、梨花糯米糕、一壶青竹酿,另有本店所赠白玉灵菇汤一份、杂拌鲜蔬一盘。好嘞,三位仙子的菜齐了!”
清蒸雪鳞鱼取苍澜寒潭的灵鱼,肉质细嫩如雪,几近透明,只用少许灵姜和清露蒸制,鱼肉新鲜味美;肋排用秘制酱料腌制后,以灵木炭火炙烤得外焦里嫩,端上来时油脂滋滋作响,散发着焦香;灵蔬羹则选数种新鲜灵蔬,切得细碎,加入高汤熬煮成羹,碧绿诱人,爽口解腻……
确实是一顿不可多得的美食!
江玲斟一杯青竹酒,浅酌一口,清冽的竹香盈满口鼻,甘甜绵长,“哇,甜甜的,好酒。”
三人边吃边聊,江玲喝了点酒,绘声绘色给姜回月描述赌石店里赵心怡如何从趾高气扬,再到像斗败了的蛐蛐,贺兰馨不时被她逗笑。
“哈哈,她最后给灵石的时候,气得浑身哆嗦,我真怕她眼一闭,晕过去。”
“不过晕过去又怎样,愿赌服输,谁让她非要找事。”
姜回月安静地听着,顺势提道:“江玲,之前囊中羞涩,现在有灵石了,可否拜托你将之前我欠下江师兄和丘师兄的灵石还给他们?”
江玲筷子一停道:“啊,我见他也难呢,他课业忙得很,也不来外门找我。你不用着急还他,他们内门弟子肯定不缺灵石用,等你进入内门再给也不迟。”
见姜回月做思考状,贺兰馨轻语提醒道:“姜月,不用着急,内门师兄他们份例很多。你长得好看,天赋又好,如果贸然去内门找他们,找不找得着另说,被人知道了,可能会有像赵心怡这样的人说些流言蜚语。”
姜回月点点头,“有道理。”
“那此事我不着急考虑了,来,我们专心吃饭,一会再去好好逛逛。”
三人吃得心满意足,日头渐西,凉爽了许多,走在街上,慢慢消食,很是惬意。
江玲道:“那边挂着红线匾额的,是不是专门用来相亲的?”
不等她俩回答,江玲摸着下巴道!“哈哈,肯定是,人家名字就叫良缘阁嘛。”
“唔,这里还有一家可以留言传话的小店,叫什么,我看看……留声小筑,我们去看看。”
刚进屋,江玲便“哇”了一声,抬手道:“你看。”
进门一个绝佳位置,上书五个大字,龙飞凤舞,“广告位,招租!”
江玲说:“这里的固定位置贵得很,这人可真有钱。太豪爽不羁了,太让我羡慕了。”
她露出羡慕的神采,“以后我也那么干。”
贺兰馨道:“你要干什么?”
江玲说:“炫富啊。”
姜回月笑道:“江玲,这样可是很拉仇恨的。”
四面巨大的灵木墙上面钉满了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纸条,好多好多的字条,繁如春雨,点滴浸润,一层累一层,许多已经纸张发黄,又被新的纸条贴上,簌簌而响。
江玲背着手看了半天,突然道:“这好像……是我哥的字迹。”
她凑上去,念道:“今日练剑烦躁,思念双亲,还有阿玲,哎。”
她喃喃:“真是我哥。”
姜回月也靠近看,最后“哎”字后面,跟着三个墨点,颇有些寂寥。
贺兰馨道:“你哥嘴上不说,心中一定很记挂你们。
闻言,姜回月不由得内心微动,心想,不知道师兄闭关还顺利么。
若是知道她出了那么大的意外,应该会影响他闭关吧。
九宫要事众多,身为九宫之主,她师兄成雪期率先垂范,镇守魔刹,闭关已经五百年,她也五百年没有见过自己师兄了。
哎……当年她和师兄也是朝夕相处,日日在一起,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再没有那么亲近闲适的时光了。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人一长大,生活便会变得复杂,她距离这些日常琐碎的烦恼已经太久,少年时的事……
那时候的自己在烦恼些什么,在关注些什么?
好像她的少年事,每一件都与成雪期有关。她小时候脾气暴,谁惹了她,她就追着他们打。他们总爱在她面前找事,挑衅一个剑修“娇滴滴的,拿得起手里的剑吗?”,谁能忍?
要么故意弄脏她的衣裙,弄坏她的钗环法器,姜回月闷不吭声,咬着牙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呵呵,剑捅到你们身上的时候就知道姑奶奶拿不拿得动剑了。
可是她的人生不是总这么热血,毕竟人无完人,她生来性格骄矜,经不起激将法,因为这点在修行中吃过大苦头。
印象最深刻是经人挑衅后,头昏脑热,跑去秘境。秘境内幽暗无光,嶙峋怪石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血腥气息。她强撑着一口气与守护凶兽搏杀,灵骨碎了两根,重伤吐血,但是因为不顺眼的人就在身边,咬牙硬撑。
那名男子站在秘境口气得跳脚:“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你宁愿在这里拼命也不愿意接受我的示好?”
姜回月当时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翻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气去,她一边呕血,一边用尽最后力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有病吧?!
早知道这样,谁跟你打这个赌?
她那时已是元婴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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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挑秘境凶兽,凭的是一腔不肯低头的孤勇和锐气,自以为是在捍卫不容践踏的尊严,谁曾想,背后竟是如此啼笑皆非的缘由?
她师兄冷眼旁观许久,看她奄奄一息了,入秘境,面无表情地将她拎了出来,喂下吊命的灵丹,又以精纯灵力护住她心脉,助她稳住濒临崩溃的伤势,海量灵力和珍稀丹药作用下,她马上恢复。
她因为这种啼笑皆非的缘由险些命丧秘境,自觉心虚,不敢面对成雪期,一腔怒火都要朝那个男修撒。
但还没来得及痛骂挑衅之人,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剑意便当头压下,姜回月被师兄用剑意按在地上压得动弹不得。
那男子见成雪期在,脸色白了大半,嘴唇哆嗦,还没来及说话,便听成雪期道:“你父亲老来得子,宠你惯你,情有可原,但惯子如杀子的道理,你是明白的。今日你罔顾他人性命,行事荒唐无度,我抽你一根剑骨,让你长些教训。”
男修噤若寒蝉,双腿打颤,不敢反驳,被成雪期生生抽了一根剑骨,气息奄奄抬回去了。
她被师兄的剑意死死按在九宫主殿前光洁如镜的汉白玉地面上,四肢百骸如同灌铅,动弹不得。她向来要脸不要命,傲气得很,如今九宫人来人往,每一个都能看到她像□□一样趴在地上。
起初姜回月还梗着脖子辩解,说自己误会了对方是在羞辱自己,“是你教我,剑修当如手中剑,不可折!”
但在师兄沉默注视下,那点强撑的道理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一个元婴修士,何等丢人。
后来,姜回月终于不嘴硬了,哇哇大哭,卸下一身“傲骨”,痛哭流涕认错道歉,说自己“再也不只要面子不要命”了,这才被放过。
姜回月萎靡数月,最后痛定思痛,反思了自己的鲁莽,决心往后余生,无论旁人如何撩拨、讥讽、挑衅,绝不让自己再陷入这般危及性命的愚蠢境地。
别人只知道她被教训那一遭,成熟了许多。却不知道那几个月里成雪期如何劝她哄她教她,师兄说:“如果对方真是折辱你,你还能站得住脚,现在呢,你不怕羞死吗?”
“我怎么知道他是那种心思?”
成雪期看着她不服的样子,静静看她,那种眼神让姜回月心里越来越不安,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月光都移了位置,成雪期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并非责备,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温和,将她那颗倔强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肩上。
姜回月推他。
他说:“不准推师兄。”
边说边将她搂在怀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洞察,“你还小,不知道那些男子于此事多么顽劣痴愚,好了,师兄让你丢了颜面,你怪我,对不对?”
姜回月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似乎是“不怪”,但是成雪期当时无奈的表情,却印象深刻,想想已过千载,却恍如昨日。
都说少年登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这些年虽然已经活了两千余岁,但是还是觉得年纪虚长,更为这些“当年只道是寻常”的少年事触动。
江玲和贺兰馨看她表情若有所思,问她怎么了,姜回月淡然一笑,道:“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师兄,你会保佑我的,是不是?
12. 齐物论
夜晚,月色朦胧。
姜回月趁着幽静,整理了一下这段时间附着在那些授课的内门弟子身上的神识所得到的信息——
苍澜主峰名为通天,孤高矗立,为苍澜群山之巅。其山势陡峭奇绝,宛如一柄巨剑,直刺青冥,将翻滚的云海生生剖开。
峰顶高悬一柄古剑,传说中由开山祖师本命飞剑所化。古剑吞吐着浩瀚如海的剑气,剑气弥散,化作肉眼可见的苍青色云霞,怒涛惊澜般环绕着整座主峰。
苍澜剑宗由此得名。
唯有在举行掌门即位、祭祀天地等最重大的仪式时,峰顶才会开启,露出祭天台。
峰顶之下,是掌门大殿、长老议事殿。背风向阳之处,便是祖师祠堂所在,供奉着苍澜历代祖师的牌位与遗泽,除此外,还有种种肃穆场所,不仅禁制重重,守卫森严,还有无数大能频繁出入。
想要无知无觉进去,难如登天!
而剑尊沧庭闭关的地方,便深入通天峰后山。这里是苍澜大能剑修埋剑之地,入口被重重叠叠的强大禁制封锁,寻常弟子莫说靠近,便是远远感知到一丝外泄的剑意,都有心神破碎的风险。
姜回月细细巡视着后山禁地景象,发现整个禁地固若金汤,又有剑意煞气,哪怕是她的神识,都很难进入,除非,能从结界上面寻到一个疏漏之处。
她暂时还没有找到,只能静待时机。
再次细细探查一部分结界范围后,姜回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再看自己内府,灵丹碎裂之处泛出黑色,那团魔刹浊气静悄悄的,她尝试用自己的神识将它从自己的灵丹上剥离,但是没什么作用,反而刺激它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嘶啦”声。
姜回月无语了,“……”
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魔刹?静悄悄的,偏偏还来处诡异,每天滴滴两声外,就没有其他声响了。
她郁闷地挠挠头,气得咬牙,心想不管了,休息!
…
第二天,照旧要去上课。宿舍三人起了一个大早,几天下来已经看惯了路途中的景色,一想到今天一整天的课程,刚来苍澜的新鲜劲儿也过了,只余下大清早爬山上课的郁闷。
江玲有气无力道:“今天下午是不是还有课。”
贺兰馨道:“不止,要上到傍晚呢。”
姜回月道:“哎。”
这时,身后有一道陌生女声高高叫了一声江玲的名字,她们回头看,远远看一名头戴黄色花簪的女修,过来跟她们搭话,“哎呀,兰馨,江玲,好久不见。你们真是好颜色,走在一起惹眼得紧,不少人都跟我打听认不认得你们呢。怎么样,刚来苍澜,这些日子还适应么?”
女修未语先笑,连珠炮弹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她身边站着的是炼丹课上负责发材料的那名女修兰羽瑶,不说话,很高傲的样子。
姜回月和她对视一眼,兰羽瑶率先移开视线。
“你们可真是见外,我比你们早一年进入苍澜,却没看你们来跟我问些什么,只好我主动来找你们。”
江玲尬笑几声说:“啊哈哈,兰姐姐,我们本来就没有很熟,更何况我亲兄长便在此处,不需要您操心了。”
女子碰壁,笑了两声,“哎呀,兰馨今日好漂亮,这手镯也衬你。”
贺兰馨微微笑,没说话。
但女子毫不见外,一味热情,贺兰馨纵然不喜但并不是没有教养的人。所以便也那么聊了起来,女子边和她聊天边不住打量陌生的姜回月。
炼丹课上她就对这名表现突出的新弟子好奇得要命,她消息灵通,最后也只听说是被剑峰师兄带入门的,具体什么来历并不清楚。
长得倒是好。女修在心里评点。
姜回月在心里打了个哈欠,心想自己如果再年轻个两千五百岁,估计还有心思和她斗一斗,现在都懒得搭腔。
几人“友善”聊过几句后,便不尴不尬地告别了。
贺兰馨道:“你非南境人士,不知道我们那里情况,刚刚那个戴黄色花簪的,还有上课发材料的兰羽瑶,他们都是兰氏族人,在南境势力颇大,所以性情高傲。”
江玲不屑哼几声,对姜回月说:“刚才我就看到她一直盯着你看来看去,这是看你容貌打眼,又和我们俩在一起关系亲密,想打听是哪家的弟子,她这人……”
姜回月问:“你和她们打交道多吗?”
江玲想了想说:“嗨,也不是很熟,但是平时交集不少。”
贺兰馨说:“我们都是南郡世家弟子,平时节令春日,总有些宴席会遇到。”
江玲说:“对啊,哪怕不想有交集,见的多了,也有些恩怨了。”
姜回月听着很感兴趣,疑惑道:“你们既然出身世家大族,平日里修行任务不重么,怎么还能参加春日宴和节令宴?”
姜回月这个问题惹得江玲笑了,“拜托,姜月,我可算知道你修为为什么那么高了,二十多岁就筑基。合着天赋出众就算了,还那么刻苦。玩都不准人玩呀?”
“修士又不是不生活了,我们虽然是世家大族子弟,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修真天赋,更别提,哎……”
她不自觉泛起对修真之途的彷徨,“我也算是我们那一代天赋不错的,但是来到苍澜,不过是略出挑的弟子一个。我哥那么厉害,在这里又只是个小小内门弟子。切,这些万里挑一的天才,最后能到化神期的,又是万里挑一。若是都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很容易钻牛角尖的,均衡发展,劳逸结合嘛。”
贺兰馨说:“正是因为出生在这种家族,更能体会到修行不易吧。”
贺兰馨停顿了下,“我们其实心里一直很没底,所以晚一年才来苍澜求学,约好了互相作伴,你是我们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姜回月说:“谢谢你们真心待我。”
江玲笑眯眯说:“修行一途最寂寞,没有朋友绝对撑不下去,这是我娘告诉我的。”
贺兰馨点点头,“帮你便是帮我们自己,我们能看得出你天赋出众,人品也好。”
江玲拍手道:“对对对,一人发达,朋友享福,哈哈。”
姜回月顿了一下,“我以前一心修行,倒是未曾想过交个朋友什么的。”
下界和九宫极为不同,也在这里,九宫可没有什么交友之说,她也只和自己师兄亲厚。
九宫前辈高手如云,都是千万载光阴长河里淘洗出的真金,这些大能一路走来,一路像切瓜砍菜一样吊打同期、甚至在久远的时间里无人可望其项背。自然也看不上其他人。
更何况,哪怕这样一些顶级大能,在九宫又都“人人平等”起来:你是飞升天才,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他是,她还是!
她在九宫,好似站在云端看更高的山峦,目光所及皆是巍峨,自觉微末,不敢懈怠,高山仰止,她又怎会有心思玩乐交友?
因此,环境影响,加之生性要强,她修行以来,虽说有些不着调,争强好胜,时常被师兄教训,但从未敢懈怠,日日兢兢业业。
然而,这些天在苍澜剑宗外门所见,却也……别开生面。这些年轻的弟子,娱乐颇多,赌石下注、美食歌舞,繁不胜举,着实让她惊奇。
而且这些下界年轻人也有她所不及之处。许多人天赋并没有多高,全凭一腔赤诚,最基础的引气诀练得磕磕绊绊,灵气运行滞涩;一个简单的凝水诀反复掐诀、憋得满脸通红……即便如此,也充满希望和信心地努力着。
她是剑修,剑者之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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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求索,一腔热血;所以,除了天赋以外,对大道最真挚的赤诚,更让她触动。
这些天在苍澜外门,所见所闻,点点滴滴,汇成一股无声却沛然的泉流,给她许多启发。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言不发,兀然想到庄子所论“齐物”,如今凡间走一遭,又品出些别的滋味。
庄子说世间万物不过名字有差别,实质没有任何不同,诸如强与弱,看似区分明显,但是当强者遇到更强者,只能为弱。
诸如其论“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若世人以毫毛为“大”,山则变成了为“小”。
万物定义,转念之间。
不过一个名字和状态。
所以庄周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万物本无分别,分别心生,自有分别,他妻子去世时,他鼓盆而歌,并不悲伤,梦中变成了一只翩翩蝴蝶,醒来后便不知梦里为真还是梦醒为真,自己到底为庄周还是蝴蝶。
那么,她到底是九宫中的化神修士,那个在其中年轻莽撞、却又平平无奇的姜回月,还是现在这个流离苍澜外门的筑基天才姜月?
哎,情境变化,真真假假,都是她自己罢了。
仿佛没什么差别。
万物生、万物死;九宫之上、九宫之下;化神亦或者筑基……都是生命之状态,世间万物有存在的道理,正如世界一切经历都有其冥冥安排。
该是自己的,便安之若素吧。
别着急,慢慢来,或许转机便在下一刻。
她心态兀然柳暗花明,突然轻松了许多,自从下界以后,她嘴上不说,压力却一直压在心头,灵丹全碎为一,结界破损为二,茫然而不知缘由为三……
哪怕知道师兄有神魂分身在下界,但是依然让她警惕不敢放松,现在,这块巨石,却又悄悄沙化了大部分。
姜回月长长出了口气。
她在内心感慨:师兄啊师兄,往日你对我严加管教,才让我早早化神,如今你才闭关多久,我就出了这种意外,真让我汗颜。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成雪期乃她道侣,她如果再那么毕恭毕敬,师兄又要冷冷看她。
算了算了。
姜回月想,怎么这些天总想起来他呢?
难不成是我……心虚?还是畏惧?
姜回月捂住略有怅然的胸口,觉得很奇怪。
贺兰馨看她表情怅然,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未知的过去,道:“好了,别想那么多,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现在你在苍澜,别的不说,安全自可保证,凡事不要心急,看看风景,逛逛街,吃点好吃的,总还有许多事做。”
江玲猛点头:“是的是的。”
姜回月回神,冲她们粲然一笑,“对。”
这一笑引得另两人一怔,忍不住夸赞:“你可真漂亮,姜月。”
“是吗?”
“哪怕女子中也少有呢。”
“漂亮能顶饭吃吗?”
“呃……你说,咳咳,我要是因为你漂亮,今天请你吃饭,你说顶不顶饭吃?”
今日大概是清扫山路的日子,她们路上遇到好几个拿着竹扫帚清扫山路的内门弟子,只不过其中两个鼻青脸肿的,见到她们这些漂亮的外门师妹,都有些不好意思,硬装镇定地挥舞着扫把,但表情都臊眉搭眼的。
江玲悄悄说:“肯定是受罚了,估计是被自己师父弄来扫山门!江澈之前就被罚过!”
贺兰馨捂着嘴笑,“你怎么总揭你哥的短?”
姜回月笑眯眯说:“感情好才会这样。”
她又想到了自己师兄,忍不住欣悦,“我突然记起,师兄便总喜欢揭我短。”
“不过我不理会他就是了。”
13. 入禁地
几人那么聊着。
日头渐渐高了,灿烂阳光撒下,微微刺眼,好在离上课的地方不远了。
砺锋坪处,巨大的青石广场在清晨阳光下蒸腾着微弱的地气。负责授课的内门师兄一身利落劲装,身形挺拔如松,年轻的面庞上带着内门弟子特有的锐气与矜持。
他立于场中,声音清越,穿透了略显嘈杂的弟子群:“大家好,我是今日授课老师,内门剑峰付亭。今日习练,乃宗门筑基之根本——基础剑法十三式。”
大家齐声道:“付师兄好。”
他温和一笑,示意大家别紧张,“根基不牢,地动山摇,大家好好练习,我自会给大家一个高分。大家看,剑法精要,在于力贯剑身,意随剑走。”
师兄声音清亮,言简意赅,话音未落,手中那柄未开锋的制式铁剑已然舞动。
没有灵力灌注,仅凭纯粹的腕力、臂力与腰力,剑锋破空,发出“嗤嗤”锐响。
“心剑合一,但是自己体魄也要有力气,不然就有心无力了。我给大家演示一遍。”
“刺。”
他手腕绷直如铁,剑尖倏然点出,“腕臂发力,力达剑尖,如灵蛇吐信。”
“劈。”
他手中长剑高举过顶,沿身体一侧划出一道饱满的圆,向前下方劈落,带起一股劲风,又转向另外一边,演示一遍,讲解道:“力在剑身中前段,如断流分水。”
师兄动作干净利落,剑光霍霍,几片被气流卷下的树叶飘入场中,被剑气无声地碎裂成齑粉,引得前排弟子一阵低低的惊呼:
“好厉害,明明没用灵力…”
“快看叶子!”
“啊……这也太难了。”
“我肯定不行。”
贺兰馨愁眉苦脸地盯着付亭的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姜回月听见贺兰馨在旁边忧愁叹气,笑道:“不必担心,我看懂了,一会我教你。”
贺兰馨知道她修为好,又是剑修,马上道:“好。这剑招我看着就眼晕,我是没天赋做个剑修了。”
江玲说:“兰馨一遇到剑术课就愁,她于此道没什么天赋。不过要说剑术,阿月,我倒想看看你为何那么自信。说句心里话,你修为或许比我高,但是基本功不一定有我好哦。”
她话里带着骄傲和自信,似乎觉得自己是这些外门弟子里剑术最优秀的那一波,姜回月笑笑,“好啊。”
付亭师兄演示完后,给了半个时辰的自行练习时间,砺锋坪上顿时喧嚣起来。
木剑破空声、弟子们互相纠正的呼喝声、因动作不到位而发出的懊恼声混杂一片。
付亭背负双手,缓步穿行于弟子之间,看到姜回月流畅的剑招,不自觉停住了视线——
同样是基础剑招,使出来的效果却不一样。
大部分外门弟子还处在僵硬滞涩的水平,有童子功练过剑的,照他水平也能看出许许多多的不足。但这女修,剑随身走,身随剑动,明明是简单的招式,在她手中,却很不一样。
他出身剑峰,对剑道敏感,性格原因,对容貌姣好的女修习剑,常怀一丝轻视,认为她们不如自己能狠下心吃苦,也不如男修嗜剑如命。
但眼前女修却让他眼前一亮,又见女修最终一刺,锐不可当,他心头竟莫名加快一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一股热气悄然爬上耳根。
这是怎么回事?他胸口心跳急促,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为掩饰自己失态,他直接点了姜回月,然后又叫出了表现不错的江玲,和练习认真的一名男弟子。
姜回月慢慢出列,她穿着外门弟子统一的青色衣裙,簪一支简简单单白玉簪,上面镶嵌一圆月型蝶贝,另嵌两粒珍珠,周身的气质如腊梅一枝,冷香幽幽,枝头带雪。
当她起手演练,整个砺锋坪都安静了几分。所有弟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即便她刻意收敛,大家依然发现了不同,同样是基础剑招,有的人舞起来笨拙,还有的流畅,但是怎么就有人将一柄剑如臂使指,游龙惊鸿,那么好看?
付亭不由得叫好,“你叫什么名字?根基那么扎实,绝非朝夕之功,可是家学渊源?”
姜回月点点头:“回师兄,我叫姜月,确实是自小练剑的。”
江玲早在最佳位置认真观看,先是一脸不服和期待,慢慢目瞪口呆,紧接着眉头紧锁、心服口服,“你确实厉害,我这童子功,居然比不过你。”
江玲比起同龄人一把剑已经练得非常好,但是内行看门道,知道自己照姜月差很远。
付亭见她看自己,略有些羞涩,点点头不再言语。他见众人心神激荡,挥手从储物戒中召出一排兵器架,稳稳落在场边。“下节课我为大家一一展示。”
放眼望去,刀、枪、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常规武器寒光闪闪,依次排开。
一看便能想到一会的精彩。
众人激动道:“付师兄太帅了!!期待,太期待了!”
紧接着,付亭师兄又取出一置物架,上面物件令人眼花缭乱:古琴、棋盘、玉笔、墨锭、宣纸、砚台……
“我苍澜以剑为基础,但是剑峰外,另有丹峰、器峰……剑修求心剑合一,丹修有济世之志,道法万千,大家择一而精,不用拘泥一种,都大有可为。”
正如他所说,苍澜剑修最多,所以用剑带弟子入门。
剑为百器之君,名气大,相关的成体系的路数也更成熟。
但是,并不意味着苍澜弟子以后只能走剑修一途,等自己修为精进了,在修行途中有了机缘,渐渐摸索出自己的性情适合什么本命灵器,又适合什么功法典籍,就可以另辟蹊径,走出自己的修行之路。
但是这往往都是金丹和元婴以后的事儿了,对于现在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外门弟子来说,天方夜谭似的,太遥远,所以这些只给这些外门弟子展示看看,付亭挑自己感兴趣的给大家秀了一下。
他耍扇子非常英俊潇洒,惹来一片惊奇艳羡声,好多人都崇拜极了,纷纷求师兄再多多表演几段。
付亭推拒几声,脸微红,挨不住大家热情,又打了一遍拳,虎虎生风,姜回月看他是门外汉,但是也跟着一起叫好,看得津津有味,气氛到了,还在乎什么别的?
反而付亭听到她声音,又有些不自然。
下课钟声响起,余韵悠悠,大家聚在一起,付亭嘱咐了几句课业后便下课了。姜回月与江玲、贺兰馨并肩而行,踏着被西垂夕阳拉长的影子,缓缓走向宿舍。
兀然间,姜回月心头一动,神智未察,直觉已经开始让她自己的心跳加速。
被她刻意隐藏的碧海丹心在胸口前隐隐发烫,分散在内门弟子身上的神识捕捉到了关键讯息,瞬间反馈回她的识海:
沉剑池禁地结界,因剑尊沧庭剑气失控外泄,西北角出现了一处细微破损,急需长老前往修补!
姜回月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剧烈擂动起来,她不自觉停止脚步。
天助我也。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犹豫。姜回月马上开始飞速运转大脑,她抬手轻按额角,眉心微蹙,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抑的虚弱:“江玲,兰馨,方才剑道课上心绪激荡,我好像想起些什么,你们先回去吧,我独自静一静,看能不能记起来。”
因为“失忆”这个缘故,江玲和贺兰馨都很体谅,都没有多问,贺兰馨温柔道:“那你早些回去。”
江玲担心地欲言又止,最终只挥挥手,“我们先回去了哈。”
姜回月没时间再寻更僻静的地点,索性回了砺锋坪不远的一处树林,这里除了授课时辰,平日少有弟子踏足,现在一天的课业结束,更没人过来。
往深处走,林间疏影横斜,石亭错落,静立其中,石凳冰凉,正合她用。
她指尖微动,结出复杂的隐匿阵法,一层无形的波动涟漪般荡开,将石亭笼罩,做了一个障眼法。
又使神识离体,自己肉身里只余一缕,操纵着肉身坐下,假扮一副看风景的样子,眺望远山暮色。
这样即便有人无意走入结界范围,也不会察觉有异,只会觉得是自己一时没有看清这里有人。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姜回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双手迅速掐诀,阴阳轮转,五行化生,法诀随着咒术生效,她周身泛起一层朦胧的灵光,不过瞬息,神识变成一只通体橘红如火、头顶一撮灵动雪白翎羽的小巧灵鸟,轻盈地落在石凳上。
姜回月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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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翅膀,得意地“啾啾”两声,这正是天工术最精妙之处,是以自身精元沟通天地五行,化为灵雀本源,气息圆融自然,非境界远超于她,极难察觉。
它啄了啄自己翅膀,腾空而起,受雀鸟天性影响,振翅腾空的瞬间,一股无拘无束的畅快感油然而生,化作一道橘红流光,穿透林梢,朝着通天峰禁地,沉剑池方向疾驰而去。
灵鸟娇小,越飞越高,山峦起伏尽收眼底。这些时日的暗中探查并非徒劳,她早已摸清禁地周围布置,守卫情况,还有沉剑池结界的特性:
宗门护山大阵主防外敌侵入,而这沉剑池禁制,其核心法则却是“内镇不泄”。仿佛禁地深处,囚锁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凶煞之物,唯恐其力量外溢。
所以这里地广人稀,为她行动提供了便利。不多时,一片被森然剑气笼罩的区域出现在姜回月眼前。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锋锐感,灵鸟天生对空中危险警惕,不愿意靠近结界,她振翅两下,压住心中那一丝恐惧,灵巧地绕着巨大的结界盘旋一周,瞄准西北角一处微光暗淡、剑气紊乱的节点。
正是破损之处。
她心念一动,扑扇扑扇翅膀,绕着结界飞了一圈,自己啄下一片羽毛,将它探进那道只可进不可出的结界里,这羽毛是她神识一部分。
刹那间,无数尖锐的剑鸣顺着那缕神识的联系,海啸般汹涌扑入她的脑海!我去,姜回月头晕眼花,整个鸟脑袋嗡鸣不止,简直要聒死鸟了!
她强忍不适,集中全部意志,振翅而飞,朝着那剑意狂潮中相对稀薄的一处缝隙奋力一冲!
破损处灵力如同水波荡漾,灵鸟的身影瞬间没入其中。
然而,卒一踏入结界,一股远比结界外恐怖千百倍的沉重压力轰然降临,仿佛踏入了一片由剑意构成的荒原。无数蛰伏的凶兽从四面八方投来了冰冷的“注视”,转瞬之间就要扑上来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自己的灵剑名为回霜,取自“月落乌啼霜满天”,蕴养在识海内,虽然现在狼狈,但剑如其人,胆子大,又爱挑事,感受到了其他剑意,顿时也跃跃欲试起来。
她收敛灵压,轻斥了一声:“你可消停点吧,祖宗!”
好吧,其实她也很激动。
小鸟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在浩茫的禁地里压根不惹人注意,举目望去,触目惊心。
目光所及,尽是断裂的巨剑、崩碎的石碑、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以及嶙峋怪石上残留的恐怖剑痕。除了这些以外,再无任何活物痕迹。
姜回月不再犹豫,点点灵光消散,女子纤细身影显现。她单膝点地,稳住身形,右手虚握,尚有魔刹痕迹的回霜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掌中,虽然污损,难掩其锋芒。
剑修有剑,心中不慌,姜回月握紧剑,站起身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锋锐灵压,沉重得让人窒息,剑意更是千姿百态:
有如北海怒涛般狂暴无匹;有如极地寒流般凝滞;更有薄如蝉翼、仿佛能切开时间的锋锐……
这苍澜禁地为何有那么多顶级剑修道意?
姜回月心中惊疑不定。她自然不知,在魔刹之灾席卷修真界、人间几成魔域炼狱之前,苍澜剑宗曾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剑道魁首。
浩劫之中,无数苍澜弟子正是退守此禁地,依托剑意屏障,才保住了宗门最后的薪火。
此地残留的,是当年那场血战剑魂,威力撼天,近者即亡,后来宗门重建,为避其锋芒,也为了镇守这片埋骨之地,山南建造了主峰大殿,山北的沉剑池,则被划为禁地,由历代剑峰最强,剑尊亲自驻守,以防其恐怖剑意外泄,祸及宗门。
这些往事,早已被列为宗门最高机密,姜回月一个“失忆”的新入门弟子,又如何能打探得到?
抬眸,忽见一红蝶飞舞而来,恰似一片火红枫叶。
她无端想起那句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眼前的红蝶,因这诗句的联想,更添了几分诗意。它看似纤弱无害,舞姿翩然,轻盈地、徐徐飞近,最终,一片柔光拂过,它悄然停驻于她的眉睫之上。
等等!姜回月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奔涌。
这蝴蝶是……她师兄的道意!
14. 雨霖铃
犹如悬崖百丈冰,冰寒刺骨,绝对是她师兄成雪期的道意,她不可能认错。姜回月内心雀跃:
看来师兄的神魂化身就在附近!
姜回月心中雀跃,她不再犹豫,指尖轻轻拂过胸前温润的碧海丹心,一点湛蓝灵光自宝珠内溢出,化作一条巴掌大小灵鲤。
七七之前为了保护她耗尽灵力,又助她逃出界碑处的大能结界,非常虚弱,修养了这些时日,精神气好了些。但甫一现身便被周遭那无处不在、凌厉如实质的凶戾剑意惊得一摆尾,绕着姜回月的手指游弋,寻求安抚。
姜回月说:“好了,七七,是娇气的时候么?赶快干活!”
灵鲤点点头,细细感应后示意没问题,就在此处,让她跟上。
姜回月得到确定答复,心中雀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步步顺着七七指引向前。
断剑残兵铺满视野,有的早已锈蚀成渣,深陷泥土;有的虽断裂,却依旧斜插在地,锋芒暗藏;更有一些,被不知名材质的布帛或锦盒小心翼翼包裹着。
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步步前行,越往深处,残剑的数量似乎稀疏了些,但每一柄残存兵器上散发的灵压却愈发凝练、沉重。
她将自身灵力收敛到极致,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饶是如此,空气中游离的、仿佛拥有自主意识的细小灵剑碎片,依旧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时不时低空掠过,带着寒意向她袭来。
姜回月不敢动用回霜剑,以免激发更强的战意,折下一旁枯树上还算坚韧的枝条,注入一丝柔和的灵力。
木止金戈,以柔克刚,能安抚这些残剑。她手腕轻抖,用枝条将袭来的金属碎片荡开。
剑冢荒凉,但是也有一条幽幽小径,铺着青色灵石,能看得出,在这种环境里都没有被弄出裂痕,肯定是非常高级的灵石材料。
七七在空中若隐若现,如在水中游,姜回月不敢大意,顺着它指引,在小石径上步步前行。
等等——
突闻有声响:
“铃铃…铃铃…”
在这寂静时,突兀响起一阵铃音。起初特别微弱,藏在灵剑碎片嗡鸣声中,并不足以被人发现。但姜回月何等敏锐,侧耳倾听,又忽闻一阵清脆铃音。她素手一翻,树枝注满灵力,绽放出刺骨寒光。
那铃音越来越明显,“铃铃、铃铃”
泠然作响,听着像是铃铛,但是那种质地又像珠翠相击发出的声音。
姜回月不敢大意,做防守姿态。
铃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呼唤着什么。声音的源头,赫然来自小径旁不远处一座布满裂纹的剑碑。
就在姜回月凝神戒备的刹那——
“轰隆!!!”
那座饱经风霜的石碑,竟毫无征兆地訇然中开,碎石裹挟着强大的冲击四散飞溅,巨大的声响在死寂的剑冢中如同惊雷炸响!
姜回月心头剧震,头皮发麻:“糟了!”
如此动静,若引来巡守长老,一切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她几乎要立刻化作灵鸟遁走,心中更是暗骂:“什么不长眼的玩意坏我事?!”
但出乎她意料,周围灵剑竟然没有朝她“百剑齐发”,这些蠢蠢欲动的断剑碎片,在石碑爆裂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冻结,齐齐悬停在半空,连嗡鸣都消失了。
一股更为古老、深邃、却带着某种奇异生机的灵压,取代了原先的狂暴剑意,弥漫开来,异常宁静祥和。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宁静比喧嚣更令姜回月警惕。直觉告诉她,引起这声巨响的东西不一般。
烟尘缓缓散落。只见碎裂的石碑底座中央,静静悬浮着一个古朴木匣。木匣表面,层层叠叠的法阵闪烁着不同颜色的灵光,缓缓流转。
这些封印似乎被刚才的爆发激活了部分威能,木匣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竟凭空幻化出一片迷蒙的虚影:
烟柳垂岸,画桥流水,雕花风帘轻卷着翠色帷幕……一片生机盎然、春意融融的江南水乡盛景,与这死气沉沉的剑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木匣里是什么,竟然有灵境形成?
姜回月倒吸一口凉气:顶级的灵器或仙草,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身具大灵性。其出世之时,或伴生守护灵兽,或直接演化出一方与其本源契合的灵境。
灵境中的景象,乃灵物自身灵韵的具象化,比如,若是在雪山中蕴养万年的灵草,出世时必有雪峰幻影。而炼器大师以顶级天材地宝呕心沥血锻造的法器,同样可能自带一方小天地。
可这里是苍澜禁地,杀气腾腾,绝不可能孕育出如此充满生机的灵宝。唯一的解释便是这木匣中的法器,其品阶之高、灵性之强,纵使本体可能已遭重创,被埋入这剑冢之中,其残存的灵韵依旧足以支撑起一方生机勃勃的秘境幻象。
姜回月握紧手中的树枝,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理智告诉她应该速速离开,然而,灵境蔓延,灵力竟然带着一股天然的亲近与安抚向她袭来,她的双脚也像被钉在了青石小径上。
眼眶默默酸胀,胸腔中荡开依赖和柔情。
这感觉…绝非面临生死大敌时的紧张与急迫,反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亲切感与难以言喻的激动,如同温暖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和警惕。
姜回月试图挣脱这莫名的情绪,却徒劳无功。
刹那间,她仿佛置身于江南烟雨中的浩渺江边,目送着一叶承载着无尽离思的孤帆,悠悠然驶向水天相接的尽头。
破土而出的盎然生机,无边春色的蓬勃朝气与“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浩渺离别之意交织在一起。
春意与离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境对比下更增加了春意之勃勃,离别之伤泪。
姜回月忍不住心潮澎湃,眼眶发热,不舍、孺慕萦绕心间,不知怎的,她竟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脸。
她完全入境了。
有红色的凤尾蝶从远处悠悠飞来,绕着她盘旋两圈后便飞远了,紧接着木匣打开,长剑飞出,悬停而立,向她悠悠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锦帛全部滑落,展露真颜,玉白剑身,青色剑鞘,清脆的铃音乍起,原是因为上面坠着一串玉铃,此时叮铃作响,庄严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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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得!
这是她母亲姜伏岚的本命灵剑。
“雨霖铃……”
听到熟悉的名字,灵剑绕着小主人飞行,欢欣鼓舞,不停发出震动的剑鸣,姜回月心有所感,露出自己手上佩戴的纳戒,这是父母临别前留给她的,为君逸农亲手炼制,这枚纳戒是他求婚时为姜伏岚准备的,二人知道要与女儿别离,姜伏岚把这枚意义深厚的纳戒留给了姜回月。
一人一剑,此时相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姜回月父母是飞升大能,千万年前魔刹乱世,虽有上古尊神凤凰,镇压了魔王波旬,但是并未治本,魔刹休养生息,又重新祸乱世间。
凤凰尊者认为,人道昌隆,上古神佛隐世,若想平此大劫,需要顺应天道,借助人修力量,于是为飞升期修士建九宫、造雷劫,助他们飞升成仙,与九宫飞升修士一起诛杀魔刹,果然将一众魔子魔孙成功封印,此后尊者便身隐,留飞升修士于九宫中,重还天地太平。
而姜回月的父母,便是九宫之中出类拔萃的二位。
她母亲姜伏岚乃绝世剑修,风姿卓绝,见者无不赞叹,而父亲君逸农是有名的炼器大师,又善丹药,也是一方大能。
父亲只言片语,曾透露过,起初因为二人立场不同,这段恋情遭到了众多反对,但是二人真心相恋,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有一番奇遇,对彼此矢志不渝,最终才成就一段佳话。
当时,父亲为追求母亲,耗费无数心血精力,练就三件法器。
分别为高阶纳戒“长相忆”、极品灵剑“雨霖铃”、防御法器“春欲暮”。
三个名字均取自词人之作,浸满了柔肠和爱意,而且三个名字都与相思有关系,长相忆取自“玉楼明月长相忆。”,雨霖铃乃柳永传世之词,自不必提,至于春欲暮取自“春欲暮,思无穷。”
姜回月小时候还不知道这些名字的深意,等到年纪大些读了诗书,才知晓这里面含了多少暗暗藏在心底的浓情蜜意。
父母留下的纳戒长相思,也成了她内心一片亲情柔肠的寄托。
但是,雨霖铃乃母亲本命灵剑,一直陪伴她左右,力斩魔刹,又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她母亲特意安排?
她双手颤抖,思绪万千,雨霖铃低空飞旋姿态,像一个大姐姐,保护之余带着审视意味,似乎在看姜回月和她的剑是不是有其母亲风姿。
这种审视本该让天生倨傲的姜回月不爽。
但是……这柄剑实在大气,华美而锋利,剑气震荡时如碎雨投湖,清澈、明亮。
而且,这是她母亲的剑,我父亲亲手炼制。
她也想他们俩了,父母已离去两千年了,但是她一直觉得他们还在身边默默关怀她。她从未觉得自己的父母离自己远过。
“呼——”
她轻轻呼气,平复心情。
“剑修,手要稳,心更要稳。”
言犹在耳,她母亲绝代风华,于剑道更是如此,知行合一,从不违背。
稳住。
这是她母亲的剑,她当得起这柄剑的审视。
15. 红线缠
回霜剑乃姜回月本命灵剑,遭此审视,哪怕是主人母亲的本命灵剑,傲然剑骨,也受不得此等轻视,顿时剑意大气,剑啸如歌。
回霜陪她近三千载,杀妖兽,除邪祟,风里来雨里去,不知道痛饮过多少敌人的血、她的汗水,朝夕淬炼,身具灵性,如她一样的性子,隐隐间,虽然比起雨霖铃稚嫩,但是剑意之锐利,势不可挡,不落下乘。
终于,雨霖铃收势了,悬停在姜回月面前,那无形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灵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剑身流转的青碧光华变得温润而柔和,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最终化为彻底的接纳与赞许。
这是……认可她了?
姜回月心神激荡,回霜剑感应到主人的心潮澎湃,发出一阵清越而欢快的嗡鸣,剑身微微震颤,似在回应雨霖铃的认可。
原本在四周低空盘旋、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无数灵剑碎片,此刻竟齐齐收敛了锋芒。它们如同被驯服的猛兽,在雨霖铃无形的威仪下,欣悦地、温顺地围绕着姜回月缓缓飞舞。
就在这时,雨霖铃发出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剑吟,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碧光柱自剑柄那串玉铃中射出,将姜回月手中回霜笼罩——
光柱中蕴含着磅礴而精纯的生命灵力,回霜剑仿佛沐浴在温暖的春雨之中,剑身上那些被魔刹之气蚕食出的、如同锈蚀疤痕般的暗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青碧光华覆盖抚平。
雨霖铃竟有如此修复效果?怪不得……她父亲被誉为当代炼器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姜回月目瞪口呆,看得入神:
绿色光华消散时,回霜剑已重焕冰晶般通透。
为姜回月摆平周遭灵剑、修复回霜之后,雨霖铃悬停片刻,剑尖轻点虚空。一点纯粹由灵力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信笺凭空浮现,缓缓飘向姜回月。信笺之上,缠绕着的气息是如此熟悉……
是母亲姜伏岚的灵力气息!
姜回月震惊不能语,她想破脑袋也不能想到,自己会在苍澜剑宗有这番际遇。
父母离她远去两千载,他们为人洒脱不羁,母亲尤其爱重她,她们一家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时光再怎样流逝都抵不过那份刻入心底的思念。
“回月亲启”四个清隽有力的灵力文字,烙印般悬浮在信笺表面。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流淌着熟悉气息的信笺。然而,就在触碰的刹那,信笺表面骤然浮现出繁复玄奥的金色符文,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传来,将她指尖的灵力轻柔却坚定地弹开。
上面有封印,如今修为,并不能打开,如果她没有内丹受损……
她咬牙沉思许久,心中劝自己不能生出执念,将那道神念化作的信笺收入自己内府,抚干净重新光洁的回霜剑的剑身,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雨霖铃“铃铃作响”几声,并未回应姜回月的“等等!”,又重新掩藏在之前剑碑之下,好像从没出现过。
姜回月难以自抑,久久沉思。然而,这份凝滞并未持续太久。
一点熟悉的、跃动的火红凤尾蝶,如同引路星火,自剑冢深处翩跹而来。在她身边翩翩。
灵鲤甩着尾巴,似乎颇为激动,绕着她飞来飞去。看到它反应,姜回月立马不再犹豫,定了定心神,“放心,七七,我知道。”
一人一鱼顺着蝴蝶来处,寻觅过去。而蝴蝶颇有灵性,忽高忽低,翩然远飞。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她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走到小径尽头。
这时候,空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一座巍峨庄严的宫殿虚影如同海市蜃楼般悬浮在前方。巨大的石柱、飞翘的檐角、雕琢着剑纹的墙壁若隐若现。以姜回月的经验,这并非虚幻,而是被极其高明的隐匿与防御结界所笼罩!
正当姜回月凝神思索如何破解这层无形的壁垒时,那只引路的凤尾蝶轻盈地落在了结界无形的壁障之上。
嗡——
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一圈圈柔和的、带着暖玉般色泽的涟漪以蝴蝶落点为中心,迅速荡漾开来。
覆盖在宫殿上的结界冰雪消融般无声瓦解,细碎的灵力光点从虚空中簌簌坠落,摇落星如雨。
而随着光雨洒落,那座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庄严大殿,终于彻底褪去伪装,显露出它真实的形貌,高而壮阔地坐落在那里。
姜回月秀眉微蹙,心中警惕更甚,但脚步却未停。她深吸一口气,踏上殿前冰冷而巨大的石阶,伸手推向那扇沉重的朱红色殿门。
“吱呀——”
一声悠长而空旷的开门声,在死寂的大殿内回荡,打破了亘古的宁静。
殿内景象映入她的眼帘:空旷,冷清,极致的简洁。
除了支撑穹顶的几根蟠龙石柱,几乎空无一物。唯有数片宽大的素白锦纱,如同被凝固的风,从高高的穹顶垂落下来,安然栖息此处。
姜回月放轻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她兜兜转转,试图寻找师兄的踪迹,七七在她身边打转,吐出了两个泡泡。
随着她经过,一片垂落的锦纱随她而动,无声无息地拂过她的脸颊,明明那么轻柔,她却察觉到了危险,那看似轻柔无害的白纱,边缘竟如最锋利的刀刃,肌肤瞬间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感!
姜回月瞳孔骤缩,闪电般后撤!她看得分明——那锦纱之上,竟用极细的秘银丝线,密密麻麻地绣满了肉眼不可察觉的符文法阵,方才那轻柔的一拂,实则已然触发了法阵的警戒。
眼见上面金光游走,符文成型,数片垂落的锦纱瞬间活了过来!
柔软的锦纱在金光中绷直、扭曲、塑形,光影交错间,几个由纯粹白纱构成、却拥有着曼妙女子轮廓的“人形”赫然成型。她们的动作轻柔如舞,姿态却带着致命的杀机,无声无息地封住了姜回月所有退路。
更可怕的是,当姜回月挥动回霜剑格挡时,剑刃斩在白纱上,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铿锵之声。看似柔软的布料,此刻硬逾精金,更令她心惊的是,白纱人形施展的剑招,竟然与她自己的剑路如出一辙。
轻柔似水,缠绵悱恻,却又在瞬间爆发出撕裂一切的锋锐,每一招都像是她剑意的镜像!
姜回月越斗越是心惊,灵力如同泥牛入海,被这些诡异的白纱人形轻易化解、吸收。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她心中暗骂,这些布帛绝非普通法器,其上竟无一丝灵力波动泄露,却能完美模拟并反弹她的攻击。她再无心恋战,只想突破封锁,但白纱人形如同附骨之疽,攻势如潮,将她死死困在原地。
就在她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之际,那只消失的红蝶,竟如同鬼魅般,从一片白纱人形的身后慢悠悠地飞了出来。它无视凌厉的剑气风暴,轻盈地落在姜回月因格挡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蝶翼收敛,红光流转。
那一点红芒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了一缕纤细如发的红线,一段缠绕在她指尖,另一端则垂至地面。
“红线?”姜回月愕然。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红线的出现,那几具攻势凌厉的白纱人形动作骤然一僵,绷直如刃的锦纱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落下来,重新变回了无害飘拂的状态,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从未发生。
然而,姜回月还来不及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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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缠绕在指尖的红线骤然收紧!一股强大而柔韧的力量顺着红线传来,瞬间侵入她的经脉!
“呃!”姜回月闷哼一声,骇然发现体内的灵力流转竟变得滞涩无比!这红线竟能束缚她的灵力?!怎么可能,要想控制修士灵力,可是要对其本人灵脉熟悉至极。这红线是什么诡异法器,它的主人又……
灵鲤七七焦急地绕着那缕红线飞舞,鱼尾在空中拍打出细碎的水花。
姜回月闭目,她乃神识离体,本无肉身,被红线紧紧束缚住,犹如蛛网困蝶,根本无从逃生,她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探究红线上的灵力……她分明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红线中流淌的冰冷灵力,带着冰雪般的清冽。
这分明是成雪期的灵力气息!
“师兄?!是不是你?!”姜回月又惊又怒,对着空旷的大殿喊道。
“成雪期!”她凭空感觉到了一种戏耍之意,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回答她的,是红线另一端骤然传来的、无可抗拒的拉扯之力
咬牙抗拒不得,姜回月被红线对面力道所控,力不从心,反身进殿。几片白纱垂落,随着女修步伐而入,如同迎接般轻柔地向两侧分开,她狼狈地穿过飘拂的纱幔,女修绝色,白纱梦幻,盈盈地跟着她脚步,推攘她向殿内而去。
这情境说不出的漂亮,但是姜回月非常坏情致地骂了一句脏话。
她握剑的手腕已经被缠上了一圈圈红线,红线像是有生命一样,她眼睁睁看着,忍不住在内心发问:这红线怎么越来越长?!
顺着她小手指,再是手掌、皓腕、小臂……等等,姜回月担心自己不会被捆成一个粽子吧,猛然间,白纱终于失去操控,从她眼前轻柔飘落,姜回月却来不及高兴,她气喘吁吁,心惊肉跳,脚下似是被红线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预想中撞击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她落入了一个坚硬而微凉的怀抱,扑倒在一人怀里。
一股清冽如雪后松林、又带着淡淡药草气息的冷香钻入鼻端。
姜回月惊魂未定地抬头。
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瞳,如同冻结寒冰的深潭。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正稳稳地掐着剑诀,指尖凝聚着一点足以湮灭神魂的恐怖寒芒,精准地悬停在她眉心识海要害之上,距离不过毫厘。
“师…师兄?!”
姜回月不可置信道。眼前这张脸,无论是眉眼的轮廓,还是鼻梁的弧度,分明就是她的师兄,她的未婚夫,成雪期!
姜回月看着那张熟悉面孔,忍不住愣神:“师兄,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在人间界?”
眼前之人的存在感如此真实而强烈,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绝不仅仅是神魂分身所能比拟。
仔细看去,他脸上确实覆盖着一层极其高明、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的灵力,巧妙地改变了些许五官细节,显得更加冷峻。
但这层伪装,姜回月眼中,简直形同虚设,朝夕相处相处两千年,这要是认不出,就糗大了。
“成雪期,你怎么在这,做什么吓我?!”
姜回月不顾那悬在眉心灵力,握住他手指,肌肤相触的瞬间,那熟悉的冰凉感让她更加确信无疑,笑了,“你要杀我?”
剑尊视线移到两人双手紧握处,红线越拖越长,缀在他们指间,素白的手,鲜红的线,竟是那么显眼。
她那么大胆,摸索他脸颊,想揭下那层灵力,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怎么,师兄,你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么,下界还要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