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不可被感化》
1. 彼此唯一
暴雨刚过,屋顶被大风吹落,茅草落在地上与泥浆混在一起,坏了一半的门嘎吱嘎吱响着。
“阿芩,张嘴。”
漏风又漏雨的屋子里,十岁的男孩手中拿着汤药喂给床上的女孩。
女孩勉强睁开眼睛,咽下嘴里苦涩发酸的中药,看见男孩身上的伤后,淡且细的眉毛微微蹙起。
她说:“我休息两天病就能好,你别去采药了。”
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山头都被村长家霸占,要是想上山采药只能偷偷摸摸去,要是发现少不了一顿毒打。
万一碰见其他偷采药的人,相互抢夺的情况更是家常便饭,这不是一个安宁的时代。
牧行之脸上都是青紫的伤痕,脸尚且如此,身上更不用说。
他伸手摸摸黄芩的头,眼里没有多少情绪,安抚道:“你别担心,好好吃药。”
黄芩头脑昏昏沉沉,从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她娘是个寡妇,牧行之他爹是个鳏夫,两人各自带着一个拖油瓶,结对凑合过日子。
她穿来两天,刚适应古代的农家生活,还没来得及利用现代知识大显身手发家致富,灭顶之灾率先来临。
有两个仙长打斗时经过村子,她倒霉的娘和便宜的爹无辜受牵连,死在仙长的打斗余波中。
原身也是这样死的,然后她就穿了过来。
所谓仙长,就是修仙者,她这才发现她穿的不是纯古代,而是修仙世界。
头脑像浆糊一样粘稠沉重,她无法保持清醒太久,勉强跟牧行之说了两句话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牧行之垂下眼,把她额头上被体温捂得温热的布拿走,在略显浑浊的雨水里洗刷一遍,重新盖在她额头上。
他一遍遍摸着黄芩的头发,在她呓语时牵住她的手,两人都很瘦,身上的皮包着骨头,没有一点肉。
这天,牧行之许久没有回来,黄芩心中焦躁,一个十岁的孩子独自外出找药实在危险,奈何身体实在不允许她爬起来和他一起出门。
体内积攒一些力气,她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眼前一片发花,她找了根木头当拐杖,慢慢走出门去。
这两天阴雨不断,地面泥泞不堪,黄泥一层层粘着她的鞋底,堆积成厚厚一坨,鞋前面破了个口,露出她的大脚趾。
她一步步缓慢往前走,往山里的方向去。
“狗杂种,竟敢偷东西!”
远远传来骂声,黄芩加快脚步。
前方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正在踹地上的牧行之,另一个人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正在看好戏。
她喊道:“哥!”
长时间不开口的嗓子有些嘶哑,大喊出来的声音听在耳中只有细细一丝,犹如垂死的猫儿。
她跑过去,手中的拐杖插进泥里打滑,她摔了一跤,又快速爬起继续跑。
她气喘吁吁地把两个人推开,扑向地上的牧行之,“别打了,别打了……”
牧行之脸上糊着一层厚泥,头发打结成块,蜷缩在地剧烈喘息。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村长儿子。
村长儿子上前来踹他一脚,“不服是吧,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牧行之在地上滚一圈,有气出没气进,黄芩举起充当拐杖的木头对准村长儿子,她大病未愈,拿着木头的手剧烈颤抖。
村长儿子不屑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在村里住下来,两个手脚不干净的毛孩子,活该死了爹娘。”
他身材高高壮壮,往那里一站,像一堵墙。
黄芩挡在牧行之身前,如果他们想对她动手,她这具九岁小孩的身体根本无法反抗,但她不能退。
“虎哥!那边又发现有人偷药!”一个人跑过来喊道。
王虎看一眼病唧唧的黄芩和半死不活的牧行之,抬脚从他们身旁走过,脚踩在牧行之的手掌上碾了一下。
牧行之咬着牙不出声,黄芩用力去推王虎的脚,没推动。
牧行之开口:“我会找人参,你放过我,我以后天天给你挖参。”
“那你得好好活着,可别太容易死了。”
王虎轻蔑地瞥他一眼,而后抬脚离去去,不再搭理两人。
万一他们活不了,两个瘦骨梭棱的小鬼干不了活,死了也无所谓,要是能活,将来长大可以给他做奴仆,怎么说都不亏。
三人离开,黄芩抓住牧行之的手,用力把他背到背上,拐杖艰难撑起身体,缓慢往前移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软烂泥路上。
牧行之挣扎,“我自己能走。”
黄芩眼前发黑,实在坚持不住,没跟他犟,把他放下来,两人相互搀扶,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下雨。
“张嘴。”牧行之手里攥着一根黄色的细小根须举到黄芩面前。
黄芩:“这是什么。”
牧行之:“人参。”
平时他都能躲开王虎等人,今天因为挖人参才被发现,人参被王虎拿走,他偷偷藏了一根根须。
“吃吧。”牧行之把人参根须递到黄芩嘴边,“吃下去病就好了。”
人参须只有食指长,跟线头一样细,伶仃的一小点,如果掉在地上都找不见。
黄芩接过人参须,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另一半还给牧行之,“我们一人一半。”
两人分享着小小的根须,长久空荡的胃部得到一点安抚。
终于回到被风吹得茅草乱飞的破屋,黄芩累得不行,爬到床上去睡觉。
牧行之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家里只有一张床、一套被子,需要小心呵护。
他掀开被子躺在黄芩身边,疲惫地闭上眼睛。
或许是人参须发挥作用,黄芩的病逐渐好转,脑袋不再像灌了一斤水泥一样沉重。
牧行之的伤也没有恶化,两人幸运地熬过这场灾难。
天气放晴,黄芩整理家里切片的中药,牧行之需要每天上山去给王虎找人参,人参并没有那么好找,要是找不到就用其他珍贵中药材代替。
牧行之的爹是赤脚大夫,在村里算是识得几个大字,把原名“黄丫”的原身名字改成一味药材,正巧和黄芩现代的名字对上。
作为有手艺吃饭的大夫,在没遇到意外前,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黄芩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天过得很舒服,每天都有饱腹的食物,晚上睡觉有温暖的被子。
为幼儿遮风挡雨的父母去世后,她和牧行之不得不直面外界的狂风暴雨,他们被赶出原先的家,为生计发愁。
牧行之生得聪慧,认识很多药材,撑起风雨飘摇的家。
他回家时会带一些野果野菜,让有着成年人灵魂的黄芩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黄芩拿起锄头在房子后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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垦出一小片地种植红薯,学习如何使用土灶做饭,她的厨艺约等于零,仅限于把食物煮熟。
好在牧行之并不挑食,煮什么吃什么,每顿饭都吃得干干净净。
家里偶尔能吃上米饭,都是牧行之从村长家里拿来,他现在给王虎做事,得到重视,大米是王虎的施舍。
虽说都是生虫的陈米,对两人而言也算一顿难得的美食。
天气渐冷,药材越发难找,牧行之跟松鼠一样往家里屯粮,带回各种野生萝卜、果子让黄芩切片晒干留着过冬。
他还是瘦瘦小小的模样,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睛倒是很亮,像燃着一簇火苗,亮过天上的星子。
晚上睡觉,黄芩把脑袋靠过去,伸手捂住牧行之的手,她体质好,身体像暖炉,牧行之的手太冰,捂到半夜都捂不暖。
他手上有一层厚茧子,如果找不到药材,他要到王虎家劈柴做工以换取平安,让王虎不过来骚扰他们。
他脚部的茧比手更厚,每天在山上走一天,水泡长了又破,破了又长,最后形成厚实的硬茧。
牧行之捏捏黄芩的手,“我偷听到王虎说话,说过段时间会有仙长来招收弟子,如果根骨好,可以进入宗门修炼成仙。”
“王虎会让我们去吗?”黄芩有些担心。
对于村长一家来说,他们是财产之一,如果成为宗门弟子,意味着他们将脱离村长掌控,并且有报复村长的风险。
她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王虎,他一定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
牧行之摸摸黄芩的头,“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黄芩点头,却没有真正放心,思考要怎样才能避开村长一家去报名。
她问:“仙长大概什么时候来?仙家是怎样招人的?只有一个宗门吗?其他宗门会来这里招吗?”
牧行之:“不确定哪天到,他们会在镇里给十岁以下的孩子测根骨,有符合条件的就带走,各家宗门不会一起来,这次来的是青云宗。”
黄芩沉思,他们可以想办法溜去镇里参加根骨测试,不过要承担没被选上的后果,一旦他们的行为被王虎发现,他们必然会遭到惩罚。
她想了又想,开口道:“我们离开这个村子吧,村子里的人太坏了,我们逃出去,万一没被选上也不回来。”
在这里一天,就被王虎奴役一天,牧行之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她十岁的表弟只会闹着要吃零食买玩具,而牧行之已经靠稚嫩的肩膀撑起一个家。
牧行之:“你不怕吗?”
“不怕。”黄芩摇头。
“只要我们在一起,在哪里生活都无所谓,你认识药材,你多教教我,我跟着你上山采药,一块把日子过好。”
牧行之给她掖掖被角,夜晚寒凉,薄薄的被子保暖程度有限,纯靠两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轻声道:“好,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不是说走就走,从这里到镇上有两百里,走路至少要三四天。
而且他们要是离开,王虎发现不对一定会追上来,他们跑不过他,逃跑的方式需要从长计议。
两人聊到深夜,牧行之白天累了一天,最先撑不住,沉沉睡过去。
黄芩叹口气,更贴近他一些,努力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捂着他的手闭上眼睛睡觉。
事情宜早不宜迟,他们次日便为逃跑计划做铺垫。
2. 人命轻贱
村里人都知道黄芩要死了,牧行之那个小崽子天天在村里跑,挨家挨户地敲门讨吃食,要给生病的小妹补充营养。
王大猛手里拿着扫把驱赶牧行之,“滚,我家没东西给你!”
牧行之脸上带伤,低着头恳求道:“我知道你家养鸡,求你给我一个鸡蛋吧。”
“死讨债鬼!敢盯上我家的鸡,我告诉你,要是鸡窝里的蛋少一个,我打断你的腿!”王大猛怒目圆瞪。
牧行之缩缩脖子,慢吞吞地走开。
身后,王大猛跟邻居嘲笑道:“我早说坡子给儿子起名字文绉绉,一看就是早死的命,还是贱命好养活。”
牧行之捏紧拳头,他爹是个坡脚,在世时大家求着他帮忙看病,从没有人对他不敬。
现在他死了,这些受过他帮助的人天天嚼舌根,没给他这个死人一天清静。
他继续敲响下一家的门,麻木地等待对方的驱赶。
王虎家他当然也去了,同样得不到一点东西。
王虎嘲讽他:“这年头死两个人不稀奇,你那个病怏怏的妹还是早点死了好,免得拖累你。”
牧行之没有任何反应,两手空空地回家。
家里,活蹦乱跳的黄芩怒气冲冲道:“村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自私,没有一个人有善心!”
当下并不是贫瘠年代,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她看见村里的田地都是大丰收。
大家生活富足,衣服算不上多光鲜亮丽,但也干干净净没有补丁,人人身材健壮,不像她和牧行之两个饿得瘦骨伶仃。
如此乞讨三天之后,村里人见到牧行之的面马上关门绕道走,王虎照样压榨牧行之做劳工。
牧行之没有反抗,请求道:“我要带我妹去镇里看病,想告假几天。”
“不行,你走了谁来给我找药材?”王虎不同意。
其他那些废物根本记不住药材的样子,只有牧行之能源源不断帮他进财,他才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棵摇钱树。
牧行之低着头,“等我回来之后,会尽量把中间空的份补上。”
王虎踹他一脚,“缺的部分还能补回来,这么说你前面根本没有尽心尽力去找!”
“我也要休息,要吃饭啊!”牧行之嘴角拉平形成一条直线。
“如果我妹死了,我也不活了。”
王虎思考片刻,松口道:“行,我让你去镇里,你们不认识路,给王大柴帮你们带路。”
两崽子形影不离,万一那丫头死了,牧行之甩手不干,他岂不是亏大发,安排王大柴跟着去,免得他们出现什么小心思。
牧行之垂眸,“好。”
说走就走,黄芩和牧行之没敢把被褥带走,怕引起王虎怀疑,把食物收拾装进包裹当路上的干粮。
王大柴高高壮壮,一条手臂比两个人的大腿加起来还粗,走路大步向前,黄芩和牧行之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走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王大柴不耐烦道。
走路去镇上是个累活儿,王虎家里有马车,但是不会给他们用,他被派来盯着两个小萝卜头,心里非常不高兴。
黄芩和牧行之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勉强跟上王大柴的步伐。
好在黄芩一直有意识地锻炼身体,牧行之更是天天在山上跑,两人的体力和耐力还算不错,没有因掉队被王大柴打骂。
从天亮走到天黑,王大柴走累了,三人停下来休息。
牧行之从包里掏出一根红薯干递给黄芩,王大柴见状,一把夺过他包裹,把里面的红薯干掏出来往嘴里塞。
红薯干晒得刚刚好,有嚼劲又不会太硬,咬在嘴里甜滋滋的,他吃得快,红薯干眨眼间消失一半。
黄芩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甩掉王大柴,见牧行之直勾勾地盯着王大柴,她把刚接过来的红薯干塞回牧行之手里。
她轻声道:“你吃。”
牧行之接过红薯干,却摇摇头,黄芩眼睛一动,察觉到什么,只见他举起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王大柴沉迷进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更没有分享食物的意思,吭哧吭哧吞噬着红薯干,树林里只有他咀嚼的声音。
红薯干即将吃完,他忽然弯下腰捂住肚子,五官皱在一起,嘴里发出惨叫,惊起树梢一片飞鸟。
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去,伸手抠自己的喉咙,想把吞进去的食物吐出来。
他一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揪住胸前的衣领弯腰呕吐,健壮的身体摇摇晃晃,脸颊逐渐发紫,嘴角涌出白沫,直直倒地不起。
从他病发到死亡,不到一刻钟时间,森林安静下去。
黄芩惊诧,“他怎么了?”
牧行之:“被毒死了。”
他走过去,蹲下翻动王大柴的身体,搜出几两银子揣在身上,地上的柴刀捡起收好,又在装红薯干的包裹里翻动,拿出底部用布隔开的另一个小布包。
“你杀了他?”黄芩明白过来。
牧行之早有准备,猜到王大柴会抢他们的红薯干吃,提前在红薯干里下毒。
牧行之把干净的红薯干递给她,“害怕?”
黄芩摇头,“没有。”
牧行之:“在可怜他?”
黄芩继续摇头,“我可怜自己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可怜他?”
只是王大柴死得太快,牧行之下手太利落,把她吓一跳。
人如此脆弱,说死就死。
她接过红薯干,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移开眼不去看地上的尸体,抬头仰望天上的弯月。
初冬的季节晚风寒凉,她有点想家了。
牧行之见她不喜欢尸体,带着她又往前走一段路,找到一个平坦宽阔的地方停下休息。
两人蜷缩着挤在一起,牧行之闭上眼睛,捻了捻指尖,前两天赶工做药太多,手指头有点痒麻。
他摸摸黄芩的头,扯开干裂的唇,略微生疏地安抚道:“哥哥在,别怕。”
荒郊野岭,寒风习习,却比在家里更让人感到安全。
于此同时,王家村的村长家里,被窝中安眠的王虎烦躁地睁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全身燥热不安,硬是不睡着。
身上哪里都痒痒,他伸手抓挠,动静太大把旁边的女人惊醒。
女人问道:“怎么了?”
王虎烦道:“我背后痒,帮我抓抓。”
身体越抓越痒,皮肤表面出现一道道红痕,轻微的疼痛让痒意加剧,他加大力气抓挠。
女人惊呼:“出血了,你别抓了。”
王虎:“不行,痒,痒死了!”
他发了狠,但身体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痒意铺天盖地,他继续用力抓挠,血珠从裂开的皮肤表面滚落。
脱掉碍事的衣服,坚硬的指甲继续挠,皮肉翻飞,在触及深层的肌理时,指甲被血水浸泡变软,在用力地抓挠下掀开。
没有痛感,只有附骨之蛆一般的痒。
他的脸被抓烂,血流不止,女人大声尖叫,静谧的王家村点起篝火,众人涌过来。
王虎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身体布满血痕,眼睛发红,嘴里喊着的“痒”“好痒”。
村民在村长的命令下扑上去按着他,可他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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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变得力大无穷,怎么按都按不住,掀飞好几个人。
指甲在脖颈处上下扣,扣到血肉模糊,触及血管,血液喷溅,他渐渐没了呼吸。
王家村一片死寂,忽然有个人的声音打破静谧,“怎么回事,我也好痒啊?”
“我头痒。”
“我的手好痒”
“受不了了,我要拿石头刮。”
……
王家村又热闹起来,不过这些都与远在几十里外的黄芩无关。
安静的夜里,她的声音细细小小,跟牧行之说道:“我们去把王大柴的衣服扒下来,不要浪费。”
牧行之:“你不怕吗?”
黄芩:“冷比死人可怕。”
他们身上的棉衣压得太紧,穿起来跟铁块一样,无法抵御寒冷,牧行之的手冻得像冰。
于是两人往回走,把衣服从王大柴身上扒下来,黄芩小脸绷得紧紧的,将衣服套在牧行之身上。
牧行之瞅她一眼,咽下嘴里说要回村的话,一个死人她就怕成这样,要是看到遍地死人,她要是吓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两人冻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黄芩站起来准备赶路。
牧行之按住她的肩膀,“现在暖和点,你先睡一会儿,我们不急赶路,我去找点野果子吃。”
红薯干大多进了王大柴的肚子,剩下的部分被他们吃光,不能饿着肚子上路。
王大柴没有准备干粮,而是带了一把柴刀,林子里各种动植物很多,他可以想办法弄到食物,牧行之也能。
阳光暖洋洋的,牧行之拿着柴刀进入深林,黄芩没补觉,起来在周边找野菜。
等牧行之回来已经是中午,他手里拿着一只野鸡,黄芩也收集一些可以吃的野菜,两人找到溪流把食物处理干净,用打火石生火烤鸡吃菜。
牧行之把鸡腿掰下来递给黄芩,鸡肉没有盐,肉质又柴,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黄芩饿狠了吃什么都香,大口大口地啃咬。
没有王虎的威胁,即使是在荒郊野岭露天席地,反倒感觉比在家里更自在。
两人吃饱喝足上路,一路慢悠悠,距离宗门招生还有时间,他们不急着赶路。
一路上牧行之给黄芩讲解各种植物药材,路边有些野果,两人边走边吃。
又一天清晨,牧行之去打猎,让黄芩留在原地等待。
牧行之刚走没多久,一匹狼从林中冒头,冒着绿光的眼睛盯上黄芩。
黄芩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周边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是手里充当拐杖的木棍,她举起木棍做出驱赶的动作,嘴里发出“吼吼”的声音。
狼很瘦,看上去非常饥饿,并没有被她的小把戏吓到,它毫不犹豫地朝她扑来。
她急忙躲避,拔腿就跑。
可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狼把她扑倒,她奋力挣扎,和狼缠斗在一起。
这是一匹病弱的老狼,战斗力跟她半斤八两,她使劲扣狼的眼珠,狼张开大嘴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她痛呼出声,同样张口咬住狼的脖子,满嘴的狼毛散发出腥臭味,她来不及想太多,硬生生从狼脖子上扯出一块肉来。
肩膀被狼牙咬穿,温热的血液涌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冷,冷得她开始打颤。
生死关头,她想到打猎未归的牧行之,等他回来后看到她的碎尸,一定会很难过吧。
她眼睛发花,失血过多让身体变得僵硬,眼前景色一点点变得模糊。
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咦,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有个这么好的灵根。”
3. 青鸾弟子
草丛晃动,牧行之将手里的柴刀抛出,这项技能他在上山采药时练过无数遍,刀离开掌心,和肥硕的兔子擦过。
兔子被惊动,快速钻进洞里,眨眼间消失不见。
打不到猎物是常态,人总是不如小动物灵活敏捷,他把地上的菜刀拾起。
这个地方沾染了人类的味道,动物会下意识避开,他需要换个地方寻找猎物。
从清晨到午后,他滴水未尽,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声音,不利于捕猎,他抓起一把青草塞进嘴里咀嚼,苦涩的味道填满整个口腔。
一条蛇从前方爬过,他眼前一亮,再次丢出柴刀,这一回没有落空,刀稳稳落在蛇的头部,蛇头被砸碎,蛇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他走过去把蛇捡起,这是一条小蟒蛇,身长肉厚,能够让他们饱餐一顿。
“身手不错,根骨也好。”林中传来一道男声。
牧行之回头,下意识捏紧蟒蛇,目光警惕地扫过丛林。
“我对蛇没兴趣。”一个男人从林中走出,盯着牧行之笑呵呵道。
“我乃觉海真人,你可愿随我回青云宗?”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道袍,脸型方方正正,脸上无须,眼尾有几条细纹,比普通的中年男人多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怕牧行之不信,他手一挥,一把剑从他身后飞起,在他的控制下于半空飞舞,他踩上剑停滞于半空,给牧行之表演了个御剑飞行。
牧行之紧紧捏着蛇,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觉海真人。
觉海真人:“我此番下山是为宗门招收弟子,见你根骨上佳,不忍灵珠蒙尘,你可愿成为我的弟子?”
牧行之毫不犹豫地点头,又想到黄芩,开口道:“我还有个妹妹。”
“哦?在哪里?”觉海真人问道。
哥哥资质上乘,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没想到出这趟门收获颇丰。
牧行之往回走,手里还捏着蛇,随着时间流逝,蟒蛇柔软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觉海真人扫过他手里的蛇,普通凡蛇,腥臭难闻,不值得注意。
回到黄芩所在地方,不见黄毛小丫头,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和一撮灰白的毛发,几条碎布浸泡在血里。
牧行之瞳孔收缩,加快速度往前跑去,树下不见黄芩踪影,他呆呆站着,茫然无措。
觉海真人扫过一眼,“大概是被狼叼走吃了。”
牧行之几乎将手里的蛇捏烂,巨大的惶恐将他淹没,他还是辜负了父母的嘱托,把妹妹弄丢了。
觉海真人有些遗憾,朝牧行之说道:“走吧。”
牧行之浑浑噩噩,被觉海真人带走。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青鸾宫里,烧糊涂的黄芩喊着“哥哥”,混沌之中,感觉身旁有人靠近又离开,鼻尖弥漫着淡淡香味。
身上的被子非常温暖,肚子吃下丹药之后不再饥饿,在这里不用忍受饥寒之苦,可她想着的全是牧行之。
黄芩醒来后,愣愣看着眼前精致华丽的房屋,鎏金嵌玉的穹顶垂落多盏玲珑灯,灯盏中的芯是晶莹剔透的宝石,在光线照耀过来时折射出七彩光芒。
盖在身上的被子她认不出是什么材质,柔软轻盈,摸上去细腻绵软,不用想也知道价格不菲。
“醒了?”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子走进来,面色冷淡。
“你以后就是青鸾宫的弟子,这是你的衣服。”
女子放下东西转身要走,黄芩急忙喊住她,各种问题堵在嘴里,她先问出最关心的事情。
“带我来之前,你有没有看到我哥?”
女子:“宫主只带了你一人回来。”
黄芩翻开被子下床,把衣服匆忙穿好,问道:“离我回来过去多久了?”
女子:“三天。”
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黄芩满脑子都是外出打猎的牧行之,等他回来之后看不到自己,不知道会怎么想。
女子看着黄芩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黄芩:“去找我哥。”
女子嗤笑,“青鸾宫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黄芩停下动作,“可是我哥……”
“你去吧。”女子改口,打断黄芩的话,“从这里出去往左直走就是大门。”
黄芩:“谢谢。”
她匆匆往外跑,目光掠过周边景色,楼阁坐落于山峰之上,通体由温润白玉砌成,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柔和光晕。
飞檐翘角上镶嵌着颗颗璀璨宝石,宛如仙境中的琼楼玉宇,与小破村有着云泥之别。
奔跑中的人无心观景,大门近在眼前,她冲过去……然后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门口有两个人守着,左边的女子呵斥道:“你干什么?”
黄芩:“我是新来的弟子,现在有急事,我有个哥哥还在外面,要去找他。”
右边的男子上下扫她一眼,“既然来到青鸾宫,就要守青鸾宫的规矩,谁允许你私自外出?”
黄芩忍耐道:“那需要走什么程序?”
男子往前一步,手里拿着鞭子,一言不合往黄芩身上抽,黄芩躲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手臂火辣辣的疼。
她被打懵,眼睛因疼痛渗出生理性泪水,“你为什么打人?”
“因为你不守规矩。”男子抬手又是一鞭。
黄芩惊慌躲避,眼看鞭子要落到身上,她闭上眼睛等待疼痛来临。
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出现,她睁开眼睛,一个穿白衣的女人站在她面前,伸手抓住鞭子。
看门的两人脸色一变,立即跪下来行礼,“宫主。”
宫主是个年轻女人,五官轮廓偏尖,端的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即使穿着素净白衣也别有一番风味。
宫主的声音甜腻腻,笑着说道:“你们平日里都喜欢欺负师弟师妹?”
男子辩解道:“她要私自离宫,违反宫规,弟子才出手教训她。”
宫主把绳子扯过来,缠在手上把玩,漫不经心道:“她刚来还不懂规矩,你们不教她就算了,还以此为借口惩罚她,是不是该罚?”
她没给两个弟子辩解的机会,直接一鞭子抽在男弟子身上,这一鞭子毫不留情,抽得他皮开肉绽。
男弟子倒地痛呼,连连喊道:“弟子知错,求宫主轻饶。”
宫主:“不用点力,怕你不长教训。”
又是几鞭落地,男弟子身上的青衣被血染红,女弟子同样难以幸免,两人的惨叫声萦绕在青鸾宫大门。
黄芩捂着自己发疼的手臂,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地上的人成了血人,血腥味弥漫出来。
宫主回头看向黄芩,笑道:“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教你规矩,要是有谁不长眼的欺负你,你直接告诉我。”
黄芩愣愣点头,不管宫主是杀鸡儆猴,还是真想对她好,总之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她走不掉了。
黄芩留在青鸾宫,宫主对她很好,收她做亲传弟子,带在身边教养。
短暂适应几天后,她跟宫主申请外出,可时间过去太久,牧行之早已不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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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处可去,老老实实回青鸾宫当弟子,宫主对她十分纵容,平日并不要求她修炼,她偷懒也不会被责罚。
青鸾宫的弟子大约上千人,跟一些上万人的大宗门相比,数量不算多。
作为青鸾宫最小的弟子,又是宫主亲传弟子,她的日常基本上就是围着宫主打转,很少接触到其他人。
寒来暑往,这是黄芩在青鸾宫的第十个年头。
前两天内门的饭堂因弟子争斗被炸,目前正在休整,宫主又出门办事,黄芩没法蹭师父的小灶,今天打算去外门吃一顿。
修仙者们并不辟谷,吃灵米、喝灵水,和平凡人一样要吃饭,若说有哪里不同,大概是这些富含灵气的食物更为美味昂贵一些。
打饭的是青鸾宫的杂役弟子,这些弟子资质不高,在修炼之余要负责宗门上下的大小杂事。
见到黄芩过来,对方给她多打了一些菜,碗里的肉摞得满满当当。
黄芩笑道:“谢谢。”
她找地方坐下吃饭,听到背后有人抱怨,“每次都打这么少的肉,够谁吃啊,少两块肉是能让他们多赚两个灵石吗?”
另一个道声音阻止道:“嘘,小点声,后勤弟子背后是内门弟子,里面油水厚着呢,别乱说话。”
黄芩一怔,关注起其他人的菜量。
这一看发现不对劲,其他人的量确实比她更少,有几个年纪小的心弟子,碗里的饭才装了一半。
她放下筷子,返回去找打菜的后勤弟子。
对方殷勤道:“师姐,您要再来一碗吗?”
黄芩年纪虽小但辈分高,宗门里大半的人都要喊她一句师姐。
她摇摇头,伸手点了几个碗里饭量最少的人,“这些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弟子,饭量太少吃不饱怎么行,你们后勤负责人是谁?”
弟子脸色一变,瞅一眼黄芩的脸色,跑进厨房里喊人。
一个高挑的女弟子走出来,先扫过黄芩的衣服,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的衣服颜色不一样,前者颜色更浅,亲传弟子更不一样,衣服上青色少白色多。
来人端出一抹笑,“我查清楚了,邱东与这些人有些小矛盾才故意苛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邱东就是打饭的弟子,苦着一张脸,扑通一下跪在黄芩面前,“师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黄芩被吓一跳,眉头拧起,管事弟子看见她的反应,抬脚踢在邱东身上,“小心眼的东西,做的脏事污了师姐的眼!”
“行了。”黄芩喊道,“这次是警告,不是要惩罚,下次注意。”
邱东脸颊红肿,说话含糊不清,“谢谢师姐,谢谢师姐。”
黄芩心情复杂,回去把饭吃完,吃饭时能明显感觉到无数目光转过来,她实在无心吃饭,不想浪费粮食硬逼着自己把饭吃完。
外门食堂里只有她不是外门弟子,等她回到内门,询问其他人都去哪里吃饭。
和她同为宫主亲传弟子的师姐蓬雨说道:“找两个人过来做饭,想吃什么吃什么,谁会去外门那种地方吃饭,你也不嫌脏。”
黄芩:“哪里脏了?”
蓬雨笑嘻嘻地勾着黄芩的手臂,“这世间的米分五等,凡人五等,宗门杂役四等,外门三等,内门二等,宫主长老一等,我们跟着师父天天吃一等灵米,灵气充足,三等米杂质多,可不就是脏的?”
黄芩沉默,过往的温馨如梦,现实世界再次向她掀开残酷一角。
4. 天真致死
十年时光弹指一挥间,黄芩并没有太多实感。
师父经常给她吃一些淬炼灵根的丹药,吃下后一闭关就是一两年,平日里再练练法术,时间被占据得满满的。
蓬雨摸着狐狸宠物的毛,笑着问她:“你今天去外门怎么不喊上我?”
黄芩:“我想自己走走。”
十年里她几乎没有出过内门,少有的几次出门也是在师父或师兄师姐的带领下。
这种保护固然好,但她是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不喜欢太过黏着别人。
“小师妹长大了。”蓬雨微笑,笑容意味不明。
黄芩:“我什么时候能申请出宫?我也想跟大家一样出去除魔卫道,造福百姓。”
师兄师姐都能经常出门,唯独她不行,师父的说法是她修为太低,等她实力强一些之后才能外出。
蓬雨表情微妙,“你想造福百姓?”
黄芩点头:“当然,我想要建立一个公平的世界,让所有恶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当初爹娘被修仙者的打斗波及,无辜丧命,没有任何人追究他们的责任,爹娘的命像两根野草,无人在意。
“真是个菩萨心肠的好姑娘。”蓬雨噗嗤一下笑了,这次笑容真心实意。
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可是这世道艰难啊。”
黄芩挠头,“我可能确实天真了点,但是事在人为,做人总得有个目标吧。”
她对什么长生、大道不感兴趣,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她的愿望就是世界上所有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朝蓬雨眨眨眼睛,“师姐,送你的。”
蓬雨接过打开一看,瓶子里是一颗混元丹,可以瞬间恢复灵力,千金难求。
蓬雨惊讶,“送我?”
“是啊,我上次听到你跟师父说你准备晋级,有混元丹,渡劫时又能多点把握。”黄芩笑吟吟道。
“你不会怪我偷听你们讲话吧?”
蓬雨收起混元丹,认真打量面前的小师妹,“这可是师父给你的,你真要送我?”
“你比我需要,我离晋级还久着呢。”黄芩点头。
说来也怪,她记得刚被师父捡到的时候,隐约中听见师父说她灵根好,但是来到青鸾宫之后,师父说她灵根杂质多需要淬炼,这一练就是十年。
这些年她努力修炼,不过总感觉差了一点,卡在筑基期久久无法突破。
蓬雨定定看着黄芩,又忽然移开视线,继续抚摸狐狸毛,淡淡道:“你这样好心肠,可不是什么好事。”
黄芩:“送丹药就叫好心肠啦,师父和师姐平日里对我也很好啊。”
蓬雨勾起嘴角,不予置评。
今天中午,黄芩再次去外门溜达,发现昨天饭菜只有一半的几个新弟子,今天的饭干脆只有底部薄薄一层,啃着干巴的粗粮馒头,一点点夹菜吃。
黄芩拧紧眉头,寻找昨天的管事弟子质问情况。
邱东一看见黄芩的表情就知道不妙,立即溜进厨房找管事弟子,“师姐,那个黄芩又来了,怎么办?”
管事弟子不耐烦,“她怎么还来,发善心没完没了是吧!”
“我的脸还疼着呢。”邱东捂着脸委屈道。
管事弟子脸色阴沉,“一个亲传弟子不好好修炼,天天跑外门管弟子们的饭干什么,你去问问看是不是最近我们上头的人得罪了她。”
“不应该啊,该打点的人我们都打点过,听说黄芩跟其他人不一样,特别……”邱东想了个词,“特别天真!”
管事弟子拿出通讯法器,询问上头的人该怎么做,得到的回复是顺着黄芩,不要惹她。
邱东皱着脸道:“宫主的其他亲传弟子我们都惹得,怎么就她惹不得?”
管事弟子训斥:“少说话!”
邱东低声骂道:“这般人人哄着的天真人,迟早吃苦头!”
“她吃不吃苦头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今天要吃点苦头了。”管事弟子拿出一条鞭子。
邱东哀求道:“能不能换个人?”
管事弟子啐一声,“谁让你倒霉,昨天偏偏让她逮着你,看来不流点血她是不愿放过我们。”
黄芩刚找到管事弟子,就看见对方拿着鞭子在抽邱东,邱东跪在地上,背后鲜血淋漓。
看见黄芩,管事弟子急忙道:“师姐来了,我正在教训不听话的弟子呢,我发现他真是熊心豹子胆,居然还敢针对新弟子!”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黄芩准备好的话便咽下去,眼看邱东跪不稳倒下去奄奄一息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给个教训就行了,别下太狠的手把人打残。”
管事弟子:“看到没,师姐心善,替你求情呢。”
邱东喘着气道:“谢谢……谢谢师姐。”
邱东被打得太惨,黄芩不好继续说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在饭堂里转过一圈后离开。
连续几天,黄芩都会出现在饭堂,上次那样欺负新人的情况没有再发生,大家得到的分量都一样多。
她准备离开时,一个男弟子追上她,跟她道谢。
男弟子:“我叫郑源江,谢谢师姐替我们这些新弟子出头。”
郑源江虽是新弟子,年纪看上去跟黄芩差不多大,笑起来时阳光爽朗,动作神态大大方方。
黄芩:“不用谢我,针对新弟子本来就是他们不对。”
“这是我刻的玉佩,材质不太好,也没什么作用,是为了感谢师姐特意做的,你别嫌弃。”郑源江拿出一块玉佩,期待地看着黄芩。
黄芩原本不想要,听他说完,怕他觉得自己是嫌弃玉佩不好,最后还是收下。
“师姐,你人真好。”郑源江笑道,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因饭堂的事,黄芩把注意分出一些放在青鸾宫各项事务上,发现有不少狐假虎威、栽赃陷害同门的事,她看不过去,出手整治。
暗地里找到师父说她坏话的人不少,不过师父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这种默认给她改革的底气,整个宗门的风气为之一清。
师父最近很忙,不知道在修炼什么功法,不怎么管她,她有了更多的自由放开手脚去做事。
郑源江为人活泛,会主动找她汇报外门的情况,辅助她管理宗门,两人的关系慢慢熟络起来。
师兄师姐们都很冷淡,黄芩一直苦恼于没有交心的同龄朋友,郑源江的出现让她很高兴。
她跟对方说起自己的想法,郑源江没有给她泼冷水,而是给予鼓励。
每天黄芩都兴冲冲出门干活,这种维护秩序公正的事让她得到满足感,脸上经常挂着笑容。
看着黄芩离去的背影,同门大师姐轻嗤道:“恨她的人都从内门排到外门,她倒是天天过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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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雨抱着白色狐狸,手指从顺滑的狐皮上抚过,问道:“师父什么时候动手?”
“快了,让她舒舒服服过了十年,也该让她付出点报酬。”
大师姐把玩着指甲,忽然嘻嘻一笑,“可怜的小师妹,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我这个人好心,帮她认清现实吧。”
黄芩收到大师姐的消息,让她去外门的东洞湖,她把手头的事情放下赶过去。
天刚下过小雨,东洞湖上烟雨朦胧,湖面泛起细碎的涟漪,粉白的荷花半掩在轻纱般的雨幕里,氤氲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景色太美,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好起来。
黄芩隐约看见左前方有人,抬脚走过去,正准备出声喊人时,熟悉的声音飘过来。
“郑源江师兄,对不住,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凭什么?你接近黄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
黄芩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放缓脚步。
郑源江:“最近的孝敬不交就罢了,还想背着我偷偷联系黄芩,你真当我是瞎子?”
“我真的没钱了,最近黄芩师姐抓得严,好多活儿都不能做,你放过我一次,我下次一定加倍给你。”不知名弟子哭着说道。
啪——
像是手甩在脸上的巴掌声。
郑源江:“放过你可以,但我得收点利息,你这张脸长得不错,是不是很讨女人喜欢?”
“我……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刚响起,被人快速捂住,只剩下唔唔唔的闷哼。
而后是郑源江漫不经心的声音,“别吵,把人引过来怎么办,我告诉你,我背后的人是黄芩,她背靠宫主,你找谁帮忙都没用。”
黄芩站在原地静止不动,面前的郑源江手段残忍,和平时在她面前嘻嘻哈哈开玩笑的郑源江判若两人。
他曾说他也想要人间清平,给世人一个公道,他说支持她的想法,会跟她学习一起把宗门变好。
可现在他说,“你找谁帮忙都没用。”
弟子问出她的疑惑,“你这样做,不怕被师姐发现吗?”
郑源江:“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像她那样天真的人,随便哄两句什么都信。”
黄芩不合时宜地想到邱东,在她开始整治宗门风气之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上一次见面还是邱东求她放过。
当时她不明所以,后来是郑源江把邱东带走,说他来处理。
他怎么处理的?
她不确定,当初郑源江给她的回答是把人带回去进行警告,可看他一言不合就毁人容貌的作风,真的只是对邱东进行警告吗?
“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傻站?”大师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前方的动静戛然而止,清风拂过,吹散湖边的白雾,郑源江惊慌地看过来,手里的刀往下滴血。
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巨大的荒谬感袭来,黄芩深吸一口气。
她口口声声说要打击宗门里拉帮结派的行为,结果最大的压迫人的竟然是她,简直是个巨大的笑话。
郑源江紧张道:“师姐,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黄芩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拳头紧紧捏起。
大师姐轻笑一声,把手里的鞭子塞到她手里,“看来有人做错了事,你作为宫主的弟子,有权惩罚任何人。”
5. 养大猪猡
湖边的雾又浓起来,相互之间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郑源江跪地求饶,“黄芩师姐,我一时猪油蒙心,求你不要杀我,什么惩罚我都受着!”
黄芩捏紧手中的鞭子,只觉得可笑,郑源江跟着她做事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在求她时竟然会说出“不要杀我”这种词。
原来在他眼里,她和其他人没区别,从没有把她的话真正记在心里。
或许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接近,郑源江利用她的好心,拉大旗做虎皮。
她没有对郑源江动手,转身准备离开,她现在太过愤怒,等冷静下来再考虑如何处理郑源江。
“怎么不动手,心慈手软可不是好习惯。”大师姐笑道。
郑源江刚松口气,被划破脸的弟子突然奋起,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捅进郑源江的腹部,郑源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手里的刀割向对方的脖子。
弟子拔.出匕首又捅一刀,再拔再捅,血液喷溅而出,洒在他本就皮开肉绽的脸上。
黄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事情发生得太快,两个活生生的人几乎是眨眼间就你死我活,其中一人变成尸体。
毁容弟子先行一手,活到最后,郑源江倒地,死不瞑目。
大师姐看向毁容弟子的脸,可惜道:“啧啧啧,多好的一张脸,郑源江简直是罪该万死,这瓶药拿走好好敷着,脸说不定能养回来。”
毁容弟子欣喜若狂,拿着药给大师姐磕头,“谢谢大师姐,谢谢大师姐!”
黄芩愣愣站着,那句“你怎么能杀人”卡在喉头,怎么也吐不出来。
像是看出黄芩的想法,大师姐拍拍黄芩的肩膀,红唇吐出几个冰冷的字,“小师妹,人性本恶,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
黄芩轻声道:“可他们罪不至死。”
“人性如此。”大师姐轻飘飘丢下四个字,拍拍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去。
黄芩魂不守舍地回到洞府,郑源江给她的打击太大,她连续几天没出门去管理宗门。
宗门有她没她都一样,并没有因为她的缺席而发生混乱。
她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不敢信任周边的人,她分不清哪些人是真心实意,哪些人是阴奉阳违。
这种苦恼持续好几天,她想去师父聊聊,可是师父一直很忙没空见她,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师父出关喊她过去。
天起风了,乌云密布遮挡光线,傍晚黑得犹如深夜,将天空全部遮盖。
天空闪过一道紫色闪电,而后轰隆声响起,仿佛就在人耳边,震得耳中嗡嗡作响。
雷电劈下,响彻天地,黄芩小心避开树木的位置,去往师父的住所。
半路雨滴落下,黄豆大小的雨珠噼里啪啦往下砸,她用灵力撑起防护,雨水避开她走。
她抵达师父的洞府,抬手敲门,“师父,我来了。”
门无声打开,师父在蒲团上打坐,睁开眼睛朝她招手,房间里嵌着琉璃灯,里面的水晶是千年夜光珠,将屋子照得亮如白昼。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光线暗了许多,她莫名有些不想过去。
青鸾宫宫主开口:“过来吧,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黄芩把心底细微的异样抛之脑后,抬脚走进去,坐到宫主面前蒲团上,跟对方诉说最近遇到的事情。
黄芩沮丧道:“我很认真在做事,可是根本做不好,我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结果被当成欺压人的工具……”
她说了好半天,宫主一言不发,她抬起头看过去,发现宫主直勾勾盯着她,又仿佛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东西。
她试探道:“师父?”
宫主反应过来,略过黄芩的话,拿出一颗丹药,“吃下去。”
黄芩:“这是什么?”
宫主:“伐筋洗髓的丹药。”
“谢谢师父。”黄芩和宫主对视,乖乖拿过丹药吞下去。
屋外雷电交加,一道道亮起的闪电像是要把天地劈成两半,轰隆隆的,震得人心不安。
宫主抬手抚摸黄芩的脸颊,“你来青鸾宫多久了?”
“十年。”黄芩答。
宫主点点头,“十年啊,日子过得真快。”
黄芩:“是啊,我之前还是个小丫头,现在都快跟您一样高了。”
宫主声音温和,“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师父对我很好。”虽不明所以,但黄芩还是老实回答,“如果没有师父,就没有今天的我。”
宫主点点头,手掌往下按住黄芩的肩膀,压得黄芩动弹不得,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被风吹起,低着头定定看人时显得有几分鬼魅。
黄芩:“师父……”
宫主:“我对你那么好,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黄芩略微挣扎,却被按得更加用力,肩膀感觉到一丝疼痛,宫主的手仿佛要掐碎她的肩。
她迟疑道:“师父对我好,我自然要报答。”
宫主笑了,涂着红色口脂的嘴咧开,犹如一张血盆大口。
“那你好好报答我,乖,不疼的,一会就好了。”
黄芩察觉不对,奋力挣扎,“你要做什么?”
宫主痴痴望着她,“多好的灵根啊,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养到最好的状态,你既然知道感恩,就把灵根孝敬给我吧。”
黄芩大惊,终于坐不住了,想要站起来却无法摆脱宫主的桎梏,她动用灵力一把推开宫主,宫主坐不稳往后倒去。
两人都愣住。
宫主表情凶煞:“你没吃丹药?”
黄芩没回答她的问题,立即扭头往门外跑去,来的路上她总隐隐感到不安,那颗丹药她假装吃下去,实则还在她手里。
幸好她没吃,虽然不知道丹药的作用是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好东西,要是吃下去,今天估计会交代在这。
她拼命往外跑,身后宫主站起来,暴怒道:“你不是说感激我吗?为什么要逃跑!”
黄芩不理会宫主,说实话她现在又懵又慌,一直当成母亲尊敬的师父居然想要她的灵根,一旦失去灵根,运气好变成废人,运气不好一命呜呼,不管是哪一项都让人无法承受。
青鸾宫有结界,打破结界需要一定的时间,她来不及,直直往大门的方向跑去,看门的两个弟子见到是她,没敢马上阻拦。
等她跑出大门,宫主的声音才响起:“拦住她!”
两个弟子匆忙去追,黄芩玩命地跑,不玩命不行,真会没命的。
她不是只会吃吃喝喝的米虫,上好的灵根配上她努力修炼,这些看门的小弟子不是她的对手。
大雨模糊了她的双眼,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逃,她对于青鸾宫外的世界并不了解,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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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挑选一个方向奔跑。
身后破空声响起,鞭子打在黄芩背上,她脚下一个踉跄,滚进泥水里。
大师姐的语调一如既往的轻慢,“跑什么,早死早超生,不比先被折磨一番再去死合算?”
黄芩惊惧地看着大师姐,灵力防护被打破,雨水肆无忌惮地砸下来,头发沉甸甸地粘在身上,大雨让她完全看不清大师姐的样子。
黄芩:“你们都知道?”
她一直以为师门几人性子淡泊,不愿意与人太过亲近,却没想到他们什么都知道,甚至是宫主的帮凶。
大师姐低头看她,没有急着动手,慢慢欣赏她狼狈的样子,用语言击碎她的表情。
“真不知道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师父把你保护得那么好,不让你见到一点恶心事,所有脏活苦活都丢给我们去干,把你养成了一个废人。”
黄芩趁大师姐说话时暴起反击,武器同样是一条鞭子,鞭子在半道便被大师姐打落,灵力反噬回来,她胸口一阵窒息的疼痛,张嘴吐出一口血。
“平时都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现在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是不是很惊讶?”
大师姐缓慢靠近,绳子缠住黄芩的腰,拖着她往前走。
事到如今,黄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都让着我,误导我,让我以为自己很厉害。”
甚至连她迟迟无法突破筑基,或许也有师父的手笔,对方要压制她,不能让她太强,才方便夺取她的灵根。
大师姐轻笑,“你有点小聪明,但不够。”
黄芩:“师父为什么不亲自来?”
大师姐没回答,黄芩自顾自说下去,“她是不是身体有损,来不了?”
师父这几年身体变得虚弱,这一点她早有察觉,只是对方一直装出没事的样子,她也不好去询问对方的状态。
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师父知道自己身体有恙,才会加速夺她灵根的脚步。
大师姐似笑非笑道:“你猜对了,师父几十年前身体受伤,灵根有损,所以遍地找灵根好的孩子养大吃掉。”
黄芩被拖在地上行走,身体火辣辣的疼,她吐掉一口血,勉强说道:“师父不行,你不想上位吗,难道要永远受制于人?”
“你不用挑拨离间,省点力气吧。”大师姐语气平平。
要是可以,她早就这么做了,上一次想趁机抢夺宫主之位的结局,现在想起来骨头还会发疼。
黄芩:“那你可以拿走我的灵根,然后远走高飞,等师父撑不住之后再回来,没必要把我带回去给师父。”
大师姐脚步一顿,“你还想死得更快一点?”
“我只是不想让她得逞,她把我当猪养,养肥要杀,我就让她尝尝鸡飞蛋打的滋味。”黄芩露出一个笑容,白色的牙齿被血染红。
大师姐低头打量黄芩,“现在倒是有点血性,像青鸾宫的人。”
不得不说,黄芩的话让她很心动,师父已经老了,不该再霸占宫主之位,宫主是时候换个人当。
她蹲下,朝黄芩伸出手,“看在你主动献出灵根的份上,我让你死得干脆一点,不用受太多折磨。”
黄芩咧着红色牙齿,“谢谢你……”
“你”字的尾音刚落下,她突然伸手死死抱住大师姐的腰,将对方推翻在地,张开嘴一口咬住大师姐的脖颈。
6. 雨夜重逢
黄芩保留力气,一路与大师姐周旋,只为这一口。
她死死咬住大师姐的喉咙,血涌入她的口腔,又顺着嘴角往下流。
大师姐运转灵力一掌打在她心口,她维持不住状态,血呛入咽喉,咳嗽着松开嘴,手里的匕首顶替牙齿,扎入大师姐脖子上的伤口。
弱有弱的好处,大师姐不把她放在眼里,给了她反杀的机会。
胸口刺痛,她忍着疼往前扑,再次抱住大师姐,大雨让地面变得湿滑,两人站立不稳倒在泥地中,融合着淡淡青色的白衣沾满泥水。
黄芩拼了命反抗,意识仿佛脱离肉.体,只剩躯壳在依照本能行事。
大师姐的灵力不像黄芩一样是虚的,她的本事都是从血海中一点点练出来,比起黄芩的花架子,她的实力扎扎实实。
喉咙的伤虽严重但不致命,大师姐吞下一颗疗伤丹药,拿起鞭子抽在黄芩身上。
鞭子带着细小的倒刺,一鞭下去能掀开一片皮肉。
大师姐同样被雨打湿,怒火点亮她的眼睛,“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你还是慢慢去死吧!”
啪——
又是一鞭子落下。
雨水让疼痛加剧,血混着雨滴从衣摆处往下落,在地面洇开一滩红色水迹。
黄芩挣扎着站起来,用力抓住鞭子尾端,倒刺扎进掌心,与身上的疼痛相比,这点微末的伤口显得无关紧要。
她牢牢拽住绳子,拉进与大师姐的距离,论用鞭,她不是大师姐的对手,唯有近战才有一线生机。
大师姐战斗经验丰富,看出黄芩的想法,手腕一抖,鞭子灵活的转一圈,中间部分卷起套住黄芩的脖子。
鞭子收紧,黄芩灵力运转到极致,眼睛瞪得极大,看向大师姐的后背,“二师兄。”
大师姐警惕地回头看去,身后空空如也。
在她回头的一刹那,黄芩抓住机会欺身而上,伸手抓住大师姐的手臂,匕首再次捅向对方。
大师姐反应很快,意识到自己被骗,立即伸手抓住匕首,更加用力拉紧鞭子。
大雨冲刷两人的手掌,被稀释的血液源源不断,黄芩实战经验有限,不如大师姐有耐力。
灵力不断消耗,黄芩有些坚持不住,目光落在大师姐身后,惊诧道:“蓬雨师姐。”
大师姐讽刺道:“你这样的把戏还玩第二次,真当我是傻子吗?”
鞭子从后方袭来,缠住大师姐的脖颈,用力将她往后拉扯,她手中的鞭子脱手而出,整个人狠狠砸在地面。
蓬雨慢悠悠走近,“大师姐,小师妹可没骗你。”
大师姐惊诧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在她认定黄芩是她的猎物后,特意在周边设下阵法迷惑其他追踪的同门,不然她们在这里打斗这么久,早就被人追上了。
蓬雨收紧鞭子,看着大师姐的脸逐渐变成青紫色,“我当然是专门研究过大师姐,为了今天,我可是准备许久。”
大师姐是宫主亲传弟子里战斗实力最强的一个,但抵不住她脖子被黄芩咬一口又捅一刀,受伤过重,不是蓬雨的对手。
鞭子猛地收紧,大师姐眼珠突出,双手无力地垂落,没了呼吸。
蓬雨很谨慎,没有立即靠近,而是甩出一把匕首插进大师姐的心口,死去的大师姐眼睛瞪大,喉咙里发出赫赫声,死死盯着蓬雨。
她的手指在地面抓挠,粉色圆润的指甲翻开,又慢慢归于平静,这回是真死了。
在两个师姐相斗的时候,黄芩咬牙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奔逃。
口鼻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肺部宛如灼烧一般疼痛,被勒过的脖子仿佛肿胀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全凭一口气在支撑。
蓬雨轻松追上来,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你又是何苦,死了一了百了,不比活着受罪好?”
黄芩:“我想活。”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染红嘴唇的血迹结痂,一说话就往下掉碎屑。
蓬雨停下脚步,“往东走,那里是雾魇林,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活下来。”
黄芩惊讶回头,判断对方话里的真假。
当下的形势,蓬雨想要杀她轻而易举,没必要骗她。
她问:“为什么帮我?”
蓬雨:“大概是脑子不清醒,猪油蒙心所以发善心吧,仅此一次,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确实是不清醒的事,黄芩在今夜看清了整个青鸾宫,这是一个同门相伐、你死我活的吃人之地。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她之前在黑如浓墨一般的青鸾宫里,居然想建立一片白色的秩序之地,活该她失败。
蓬雨不比大师姐干净到哪里去,她不管蓬雨在想什么,逃命最重要。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转道往东方跑去。
“都这个样子还要道谢,真是有礼貌,你说你真是怪,宫主想把你养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你确实能力不行,但是脑子转得挺快。”蓬雨轻嗤。
黄芩沉默不语,如果当年她被宫主带回青鸾宫的时候,是个真正的九岁小女孩儿,或许宫主今晚会成功。
可她内里是个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几年的灵魂,三观定型,才能在青鸾宫的生活中保持自我。
蓬雨:“我只会放过你一次,你最好跑快点,要是再被我抓到,我可不会手软。”
黄芩奋力向前奔跑,大雨打湿她的头发,树木刮开她的衣服,石头硌疼她的脚掌。
在这个犹如末日一般的暴雨夜,她不停狂奔。
当下她无比庆幸,因卡在筑基太久,她研究过不少其他修炼方法,丹药、符箓、阵法都有涉及。
她从芥子袋里不断掏出东西,吞下丹药,使用加快速度的符箓,抛下迷惑敌人的阵法,
雨停了,她在跑,天亮了,她在跑。
林子里树木茂密不好跑,她挑大路跑,或许是追踪的人没想过她会走大路,一直没有追上来。
天亮了又暗,她跑了整整三天,除了中间停下来喘息片刻外,一直不敢停下脚步。
如今她是修士,赶路速度非同日而语,若全力奔逃一天能走上万里,可惜她身体负伤太重,走千里已经是极限。
大师姐的鞭子打在身上,伤的不仅是表面皮肤,连内里的肌骨也会疼痛难忍。
鞭子表面还沾了毒,伤口没得到细致处理,隐隐散发出腐烂的腥臭味。
天空又开始打雷,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哗啦作响。
黄芩跑不动了,五脏六腑疼得仿佛移位,灵力和体力都将耗尽,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再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在青鸾宫那么多年,宫主送给她很多东西,却没一样有用的法器,都是各种华而不实的摆件和首饰,甚至连丹药都寥寥无几。
她现在手上的东西,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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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青鸾宫建立秩序时收缴上来的贿赂物品,本来是要上交给宗门,可她还没来得及处理,雨夜已经来临。
黄芩往前踏步,寻找合适的休息地,谁料绿草之下没有支撑,她一脚踩空,从斜坡滚落。
坡度不算陡,泥土和青草柔软,她幸运的没遇到树干和大石头,平安滚到底部。
她动动手脚,身体依旧灵活,除了些许擦伤之外没有其他大问题。
她爬起来环视周围,太阳落山,最后一缕余晖让光线暗沉沉,比完全的黑暗更难以视物。
前方有一个洞口,她小心观察地面,地上没有大型动物的脚印,应该不是棕熊之类的巢穴。
洞口表面垂下藤蔓,不注意看还真注意不到这里有个山洞,天空飘下小雨,她急忙掀开藤蔓走进去。
没等看清山洞里的情况,眼前白光一闪,好似天上闪电乍现,在她脖颈留下一丝细微的凉意。
山洞里光更暗,隐约能看见前面的黑影,对方手里拿着剑,剑的另一端抵着她喉咙。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表明着这是一个和她一样同样负伤的倒霉蛋,而且对方的伤比她更重。
黄芩小心开口:“前辈,我逃命路过这里,不是故意叨扰,我马上就走,不打扰您的清静!”
一道雷打下来,天光乍破。
洞内被照亮一瞬,黄芩看清对方的脸,一时呆住。
黄芩:“……牧行之?”
一秒钟的时间,黄芩看得很清楚,他的脸几乎是等比例放大,婴儿肥褪去,眼尾拉长,鼻梁高挺,薄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左侧鼻梁处标志性的红痣像一滴血。
对方没有回应,她顾不上抵在脖子前的剑,从芥子袋里掏出一颗夜光珠。
温润的光芒驱散黑暗,照亮小小的洞口,又一道雷声响起,大雨哗啦啦落下。
男人动了一下,目光细细临摹黄芩的五官,不确定道:“你……”
黄芩往前扑,剑差点划过她的皮肤,剑尖稍微偏移,没有撕开她的咽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先被抱了个满怀。
黄芩:“哥!我是阿芩啊!”
她抱住牧行之,声音哽咽。
牧行之身体僵硬,站在原地不动弹,任由黄芩紧紧抱住他,她太用力,压到他的伤口,又疼又麻。
良久,他试探地抬起手掌,轻轻压在黄芩后脑勺上,低头回抱住她。
惊喜和激动的情绪暂时退去,理智占领智商高地,黄芩松开牧行之,拉着他的手,观察他身上的伤势。
“你怎么受伤这么重,背上有好大一条口子,还没有上药,你快坐下,把丹药吃下去,我到门口去布置阵法,你后面有追兵吗?”
她巴拉巴拉说着话,声音充斥在狭窄的山洞里。
黄芩掏出丹药想要塞进牧行之嘴里,牧行之捏住她的手腕,没有马上吃下去。
她疑惑道:“怎么了?”
牧行之深深看她一眼,松开手,“没什么。”
丹药清香扑鼻,是上好的疗伤药物,他把丹药吃下肚,黄芩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牧行之再次按住她的手,“干什么?”
黄芩:“光吃丹药好得慢,我这里还有治外伤的药粉,撒上去之后伤口明天就能好,雾魇林危机重重,受伤很麻烦。”
牧行之从头到尾都没表情的脸隐隐有些皲裂,“阿芩,男女有别。”
7. 你是我哥
黄芩手里抓着牧行之的衣领,动作太大扯开一些,露出漂亮的锁骨。
她眨眨眼睛,“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再说我只是给你上药,而且你是我哥,完全没问题。”
光膀子的男人她在现代看得多了,网上一堆身材超棒的男菩萨,历尽千帆过后心如止水。
“你见过?”牧行之抓住关键词汇。
黄芩手上用力,继续扒他衣服,“你别磨叽了,这药很有用的,我被打了两鞭子,现在身上的伤都已经不流血。”
牧行之争不过她,被扒得干干净净,“鞭子?”
“等下我再跟你说。”黄芩拿出药粉往他背上洒。
十年时间,再次相遇,她的态度自然又亲密,仿佛他们从没分开过。
她上完药又出门去布置阵法,芥子袋里的东西一路上用得七七八八,她看着空空的芥子袋叹气。
山洞里亮起火光,黄芩的肚子咕噜噜响起,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你饿吗,我出去找点吃的。”
牧行之拿出一瓶辟谷丹,辟谷丹味道不好,吃起来味如嚼蜡,一颗只能顶一顿饭,不是修士们的首选,如果不是不得已,不会有人主动去吃。
不过现在辟谷丹对于黄芩而言意义重大,意味着可以不用忍受饥饿之苦。
在青鸾宫时,她从来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芥子袋里也没有备着辟谷丹以防万一,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直到现在停下来才发觉身体饥肠辘辘。
她全身心地信赖牧行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父母光速去世,是牧行之撑起风雨飘摇的家。
即使十年未见,他还是她哥。
她絮絮叨叨说起分开后的生活,着重说明青鸾宫宫主的恶毒,把她当猪养,还想宰了她夺她灵根。
黄芩:“我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你的行踪,可是没有任何消息,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我们分开时狼狈,怎么相遇时也这样凄惨。”
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弯弯,坐在地上屈起膝盖,双手抱膝,脸压在手臂上偏头看向牧行之。
牧行之:“笑什么,不害怕吗?”
黄芩摇摇头,“本来挺害怕的,但是看到你就不怕了,往后天大地大,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自在,多好啊。”
火光照映着她的脸颊,为她涂抹上一层胭脂。
黄芩:“你呢,这十年怎么过的,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
牧行之沉思许久,才慢慢开口道:“那天我回去之后没有找到你,后来被青云宗的长老带回宗门,这次是出来做任务,不小心被歹人所伤。”
相较于黄芩细碎的讲述,他的话简洁得多,三言两语概括十年生活。
山洞安静下去,木头燃烧,发出细小的噼啪声。
黄芩伸出手,摸摸牧行之的头,正如当年的牧行之一样,她轻声道:“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其实按理来说,她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应当是作为姐姐照顾他才是,可事实却是牧行之照顾她良多。
牧行之盯着黄芩的脸,仿佛是在思索过去,对上她的眼睛后又低头移开目光。
黄芩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他偶尔应和一声,并不主动提起相关内容。
黄芩小声道:“你变化有点大,又不是很大。”
长相不变,脾气还是一样不爱说话,仿佛有一层隔阂将他与她隔开,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牧行之声音冷淡,“人是会变的。”
黄芩反驳,“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变。”
牧行之没再说话,于是黄芩继续说起自己的事,他时不时应两句。
雨声彻夜不停,直到天明时才渐渐转小,树梢的雨珠滴滴答答地下落。
黄芩查看牧行之身上的伤,奇怪道:“不应该啊,这药效果很好的,为什么伤口还不好?”
牧行之轻轻抚开她的手,把衣服穿上,“伤口有毒,不过比起昨天已经好多了。”
“有毒?”黄芩蹙眉道。“这里荒郊野岭,没有药物,得赶紧出去找大夫治疗。”
“无事,一时半会死不了。”牧行之站起。
黄芩伸手去扶他,他避开她的手,“我能自己走。”
黄芩叹气,看来青云宗是个教条很重的地方,把牧行之教成一个老古板,不让碰不让扶的,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牧行之:“我要回青云宗,你跟我一起吗?”
“当然!”黄芩立即道。
她对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熟悉,跟着熟人走最好。
牧行之顿了一下,才说道:“青云宗不是个好去处……”
“我知道。”黄芩说道,“但是没关系,你去哪我就去哪。”
小时候的牧行之还会说笑,现在则是冷冰冰的,说话面无表情,跟现代社会的社畜一样,青云宗对弟子的要求一定很严格,不适合她这样散漫的人。
雨后空气清新,叶子绿得近乎能滴出水来,两人走出山洞,并排往前走。
地面泥泞难行,黄芩削了一根木头给牧行之当拐杖。
牧行之看着她手中的木棍,“不需要。”
“拿着吧,何必逞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黄芩把木棍强行塞给他。
他从小就这样,受伤也不说,自己强忍着,为了掩盖受伤的身体,背脊会比平时挺得更直,不愿露怯。
牧行之最后还是接受这跟拐杖,踩过湿润滑腻的土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没走多久,林中雾气弥漫,看不清前方两米的景色,林子一片死寂,听不见任何虫鸣鸟叫,唯有两人走路擦过草叶的轻微声响。
黄芩逃跑时,蓬雨说往雾魇林方向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雾魇林草木繁茂,大树参天葳蕤,遮住上方的阳光,底部氤氲出浓雾与毒瘴,地势又复杂,若是御剑在上空飞行,会被困在雾中出不去。
这些特性使雾魇林变成有去无回之地,他们仅在外围活动,雾已经浓得看不见路,雾气黏在人身上湿哒哒的,连呼吸都不畅快。
两人走了许久,眼前依旧是白雾和隐没在雾中的树,黄芩停下,指着一棵树问道:“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吗?”
她第四次看见这棵树,第一次无意识,第二次有点怀疑,第三次做了个记号,而现在标着记号的树挡在前方的去路上。
牧行之看向树干,从芥子袋拿出丹药,开口道:“可是能瘴气迷惑我们的脑子,导致我们原地打转,丹药剩余不多,小心行事。”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黄芩从他手中接过解毒丹,手指碰到他的皮肤,顿时一惊。
她反手抓住牧行之的手,“你好烫!”
“我没事。”牧行之挣扎,却挣不开她的手。
黄芩恼火道:“什么时候了还嘴硬!”
她伸手触碰牧行之的额头,不出意料地感受到比体温更烫的温度,不知道是伤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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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还是伤口本身导致他发烧,总之不是个好消息。
芥子袋被她翻一遍,从里面掏出各种丹药,之前看牧行之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还以为伤口不要紧,没想到恶化得如此严重。
她对牧行之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总感觉他无所不能,她早该想到他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不知道牧行之背上的伤是什么毒导致,无法对症下药,黄芩挑挑拣拣,把所有解毒丹挑出来一股脑塞给牧行之。
牧行之看着满满一大把丹药,欲言又止,“不会太多吗?”
黄芩:“别废话,赶紧吃!”
等牧行之吃完,她一把将他背起往前走,他太高,她不能完全把他背起,他的脚拖在地上划出两道痕迹。
牧行之反抗,“我能自己走。”
反抗无效,感谢青鸾宫宫主投喂的各种宝物,把黄芩养得灵根茁壮,连肉.身也身强体壮,牧行之奈何不了她。
黄芩碎碎念道:“放心,你吃了药伤就会好,我们一定能出去。”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无法抑制地生出担忧和焦虑,她根本不认路,牧行之又是这个状态,能不能出去真不好说。
可她不能在牧行之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装镇定,努力辨别脚下的路。
牧行之开口:“你走吧,不要管我。”
他手臂环过黄芩的脖颈,她的头发垂在他脸侧,鼻尖盈满她的味道。
牧行之盯着她的耳朵,粉嫩的耳垂上有颗小痣。
过去的记忆太过模糊,他回想不起来,十年时间,物是人非,黄芩和他并不熟悉。
她受伤不重,完全可以独自离开,没有必要带着他这个拖油瓶一起。
在宗门里,对他好的人都别有所图,一旦他没有利用价值就会被抛弃。
那黄芩呢,他并没有什么好处给她,她为什么不离开?
“你烧糊涂了是吧?”黄芩语气有点凶,“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为什么?”牧行之问。
他的目光落在黄芩细腻白皙的脖颈上,只要他一张口就能将其咬断,他磨磨牙齿,忍耐下来。
黄芩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哥啊!”
牧行之勾起嘴角,眼里没有半分笑意,父子相残、同门互伐的事情比比皆是,更何况他们两个十年未见,儿时情谊跟纸一样薄。
这一点微末关联,风一吹就散了。
那么多人在找他,只有她找到了他,她是哪个势力的人,见他重伤却不出手抢夺,又是想从他这里得到别的什么?
黄芩:“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当然要相互扶持,这世道太难了,到处都是恶霸和骗子,我只能信任你。”
这话牧行之赞成,看来她还不是太笨,至少能看清这个世道的本质。
牧行之:“你不怕我也是恶霸?”
黄芩声音轻快,“你怎么可能是恶霸,是被恶霸欺负的小可怜还差不多,你说说我每次见到你,你哪一次不是一身伤?”
牧行之闭上嘴,努力地回想。
良久,他问:“你爱我吗?”
“啊?怎么突然那么肉麻?”黄芩耳朵动了动。
牧行之盯着她耳朵上的小痣,坚持问道:“你爱我吗?”
黄芩答:“你是我哥,我当然爱你。”
牧行之笑了,“我信你。”
其实说爱他的人很多,他分不清真心假意。
8. 被困雾林
两人再次回到做标记的树前,黄芩把牧行之放下,紧皱眉头围着树转一圈,脑子将先前走过的路串联起来。
黄芩:“我怀疑我们脚下是个阵法。”
这是个天然的阵法,阵眼是面前这棵树,形成迷宫让误入的人在里面不停打转。
“是吗?”牧行之倚靠着树干坐下,抬头看她。
目前信息量太少,无法破局,黄芩朝牧行之说道:“我再走两圈,你在这里等我。”
背着牧行之走太费劲,她一个人能走得更快,今天走了一整天没到一个人,留他独自在这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牧行之立即道:“你要走?”
“我在周围转转,看怎样破掉这个阵法,很快就回来。”黄芩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
生病的人很脆弱,她理解牧行之的担忧,保证一定加快速度,不会留他一个人太长时间。
牧行之垂眸,“你去吧。”
黄芩叮嘱道:“有事就大声喊我,剑拿稳,自己小心。”
黄芩把鞭子拿在手上,走进浓雾之中,每走一步都在心里把地图补全,渐渐勾勒出整个阵法的模样。
之前有两个人,时不时能说说话,现在她独自一人,过于静谧的环境让她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到阵法上去。
在黄芩身后几米的地方,牧行之不远不近地跟着,没发出一点动静。
他眼神漠然,看着黄芩到处乱走,嘴里不停念念叨叨,说着关于破阵的思路。
对于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是想给同伙传信,还是发现他重伤难愈没有利用价值,所以想抛下他离开?
天很快黑下,黄芩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辟谷丹都在牧行之那里,走的时候没想过吃饭的事,一颗也没带上,结果现在饿得不行。
阵法比她想象中更大,她在先回去和继续走之间犹豫,最终选择前者,担心牧行之一个人待着会出问题。
回到阵眼的大树处,牧行之还是之前靠树的姿势,脸色苍白,羸弱不堪,轻声道:“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黄芩:“阵法很大,还没走完,我先回来跟你要辟谷丹吃吃,等下再继续走。”
她观察牧行之的情况,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他看上去不太好,必须尽快走出去求医。
牧行之把丹药给她,问道:“天黑了,明天再走吧。”
“不行,不能拖。”黄芩摇头,病拖得越久越严重。
她吞下丹药,再次嘱咐一大堆话,生病的人会没有安全感,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和关爱。
牧行之看着她的眼睛,一双漂亮杏眼里盛满真诚,隐藏在背后的不是恶意而是担忧,他垂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
她装得太像了,毫无破绽,可为什么,他不信真是因为儿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情谊,就算是哥哥又如何,她到底想要什么?
黄芩再次出发,身后幽灵一般的影子跟上,跟着她走过每一步路。
她认真观察脚下的路,努力思考破阵之法,直到天蒙蒙亮,她再次返回树下。
黄岑激动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牧行之很给面子的捧场道:“怎么出去?”
黄芩:“阵眼在坎位,乾卦阳气锁死生机,我们走艮位。”
她不由分说,上前把牧行之扶起来赶路,背他他不乐意,让他自己走又太慢,她只好采取折中的法子。
牧行之的身体很冷,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之后一点没变。
修炼没能把他的体质修得更好一点,前期发热身体发烫,现在温度降下去,变成冰凉凉一片。
手臂上的温度令人难以忽略,黄芩抓得太紧,体温透过衣服布料传递到牧行之手臂,他眼睛动了动,没有说话。
知道如何破阵之后,后面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甚至不用走太久,前方的雾淡去。
面前的景色太过陌生,黄芩分不清路,掏出辨别方位的法器,问道:“青云宗在哪个方向?”
牧行之目光从前方扫过,低声道:“往北。”
黄芩急着带他去找大夫,得到答案后立即收起法器,扶着人前进,速度快得近乎是拖着他往前。
林中掀起一阵风,落叶翻飞,五道人影出现拦住去路,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呵斥道:“牧行之,把东西交出来!”
牧行之:“我说过东西不在我这里,是别人摘的果子,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黄芩挡在牧行之面前,警惕地望向来人。
牧行之在她身后小声解释道:“雾魇林里有一株破镜花成熟,师门派我来夺取,混乱中破镜花被人摘走,他们认为是我做的。”
破镜花是百年难见的天材地宝,可助人突破,从筑基到元婴都能用,每次成熟总会引得无数人争夺。
这种天生地养的植物,属于谁抢到就是谁的,不过抢到之后会面临无数敌人的争夺追杀,为下一朵破镜花的绽放提供血肉肥料。
黄芩抓紧手中的鞭子,“你身上的伤是他们打的?”
敌人没给牧行之回答的机会,他们并不信他说的话,省去放狠话威胁的环节,一个男人率先提剑冲来。
鞭子带着破空声甩出,黄芩手里渗出些许冷汗。
如今牧行之有伤在身,走路都勉强,更不用说打架,而她对战经验寥寥,今天势必是一场恶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离开。
鞭子卷住利剑,黄芩手腕用力一拉,剑带着人偏移方向,对方反应过来,灵力汇聚于长剑之上,想要挣断鞭子。
鞭梢如灵动的蛇从剑身上划过,似利刃刺向敌人的心口,男子脸色微变,迅速横剑格挡。
“铛”的一声巨响过,鞭梢击中剑身,强大的冲击力让男子连退数步,旁边的树叶被灵力切碎,化身尖刀顺着鞭子的方向涌向男子。
黄芩招数奇诡,她最擅长的东西从来不是鞭子,而是身边所有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石子、树叶、木头都可以是她的武器。
敌人们并不讲武德,见男子一个人搞不定,其他人一拥而上。
面对众多对手,黄芩招架不住,等级是她的软肋,她只是练气期,尚未突破筑基,灵力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打斗。
刀砍过她的手臂,她急急避开,要是再晚一点,她的手臂估计会被砍断。
他们并不在意她,见她无法造成威胁,转道去攻击牧行之,牧行之手里拿着剑,将灵力运转到极致,抵御众人的攻击。
终究是寡不敌众,他被打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红衣女子抢走他腰间的芥子袋翻找,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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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她身旁。
见他们注意力都在芥子袋上,牧行之低声朝黄芩说道:“他们可能还会逼问我,等一会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跑吧。”
黄芩摇头,“不行,你会死的。”
她对这些人的良心不抱有任何期望,如果她和牧行之两个人一起打,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只留下牧行之自己,他一定会死。
牧行之抓住黄芩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芥子袋,她瞥他一眼,下意识攥紧手把东西塞进袖子里。
五人还没在芥子袋里找到破镜花,正在对翻出来的东西进行分赃,偶尔会因东西分给谁吵两句,没有注意到牧行之的动作。
牧行之凑近黄芩,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说道:“破镜花确实在我手里,你拿着它走吧,要是你想要其他东西我也给不了了。”
说完,他退开一些,定定盯着黄芩的眼睛。
黄芩没有任何犹豫,“我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她瞥一眼分赃的五人,快速道:“我手里还有一个爆破符,威力很大,等一会我把它丢出去,我们一起跑。”
牧行之没有回答,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眼尾,她的眼睛太亮了,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幕里,从天上透出一点光的星子。
那头五人终于分赃完毕,芥子袋里没有破镜花,男子上前踹一脚牧行之,“破镜花呢?”
“我说过了,不在我这里,你们就算是把我杀了也拿不到东西。”牧行之咳出一口血。
男子犹豫,回头看向同伴,“不会真不在他手里吧?”
有人道:“都这样了,应该不至于说谎,该死的,到底是谁把破镜花抢走?!”
女子眉头深深皱起,“看来是有人故意迷惑我们,放出烟雾弹让我们以为是牧行之拿走,我们落入陷阱,估计这次没办法拿到破镜花。”
另一个人耳朵动动,抬头往左边看一眼,“有人过来了。”
女子:“我们能找到牧行之,其他人也能,先走吧,不要和其他人起冲突。”
男子指着牧行之,“他怎么办?”
女子转身离去,丢下两个字,“杀了。”
男子走近牧行之,举剑准备下手时,黄芩抓住机会抛出爆破符。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原地冒出呛人的白烟,男子的脸被炸烂,发出一声痛苦哀嚎,拿着剑四处乱砍。
黄芩伸手去抓牧行之,却抓了个空,她着急道:“哥?哥!牧行之!”
白烟很浓,她根本看不见牧行之的位置,刚才抛出爆破符的时候太紧张,没注意牧行之的状态,难道是那个男的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把牧行之抓走了?
混乱的声音响起,准备离去的四人返回来,灵力混杂在一起,她无法分辨谁是谁,只能继续呼喊,声音都带上哭腔,“牧行之!牧行之你在哪?”
为什么不出声,是没办法说话吗,他还活着吗?
白烟中,寒芒一闪而过,鬼魅混在烟雾中,无情收割人的性命,血液铺出一条黄泉路。
一只手牵住黄芩的手,牧行之的声音响起,“走!”
黄芩长长地松一口气,反手抓紧牧行之的手,“快走快走。”
两人迈开腿狂奔,将烟雾抛在身后。
不知过去多久,白烟散尽,地上余留五具尸体,眼睛圆瞪,死不瞑目。
9. 并非庸医
地面杂草丛生,青苔遍地,树木长得过于密集,为逃跑之路增加不少困难。
黄芩拉着牧行之往前奔跑,需时时小心脚下的路,避免踩空或滑倒,还得关注后面的追兵有没有追来,跑到双脚发酸实在抬不起才停下。
肺部像火烧一般,呼吸都发疼,她把手臂挂在一棵树的树枝上休息,低着头剧烈喘息。
牧行之:“他们认为破镜花不在我手里,应该不会追上来。”
“我怕还有其他人。”黄芩答。
跑路之前她听到其中一人说有其他人在靠近,要是再遇到新的敌人,她已经没有爆破符可以用。
牧行之:“是我连累了你。”
“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之间还分你我吗?”黄芩摆摆手。
牧行之笑了一下,笑容一闪而过,似雪山之巅闪过的一抹灿阳,刹那间冰雪消融。
黄芩鼓励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从见面开始,他就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有种苦大仇深的意思,看起来感觉十分命苦。
牧行之又笑了一下,“好。”
摆脱追兵后,两人找到正确方向,顺利走出雾魇林。
这个世界修士和凡人混杂,各大宗门分割领土,修士会保护领域内的凡人不被一些妖魔侵害,而凡人种植各种灵植供奉给宗门。
两人去到一个小镇,黄芩对外界生活不太了解,两眼一抹黑,问牧行之:“你的伤要去哪里看,正常的医馆能看吗?”
牧行之:“医馆有修士与凡人之分,你看医馆招牌,下方写有‘灵’字的就是修士医馆。”
黄芩:“凡人和修士混杂很危险,为什么不分开居住?”
要是两个修士当街斗殴,惨的是周边的凡人,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像她在这个世界的爹娘一样。
牧行之:“如果不混在一起,怎么能体现修士的不同,那些杂活又由谁来做,而且凡人们未必不乐意。”
仙凡之分来自于灵根,凡人没有灵根,但是吃下丹药的话也能延年益寿、祛病无灾,谁不想活得长长久久,享富贵荣华。
凡人也想往上爬,所以会追捧尊崇修士,以获得权力奴役他人,修士享受到好处,自然不会想着把人往外推。
黄芩默默听着牧行之的话,这是个礼乐崩坏、无仁无德的世界,道义被所有人踩在脚下。
她看向天空,脑中产生一个想法,像是在青鸾宫时那样,或许她可以试着传道,改变这个世界。
来到这里之后,她的目标一直是活下去,生活没有其他乐趣,给自己定下一个努力的方向,也算是不白来一趟。
牧行之去到医馆治伤,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姿态。
黄芩问道:“他的伤是不是很严重,我见一直好不了,背上的毒怎么说,能治吗,要治多久,什么时候能好?”
面对黄芩一连串问题,大夫看一眼牧行之,和牧行之对上视线,他沉吟道:“这毒……”
牧行之开口:“我感觉比之前好多了,应该是不严重。”
“确实。”大夫马上接话道,“我看着是好了七七八八,再开点药吃吃祛毒,你们是想要丹药还是草药?”
黄芩:“有什么区别?”
“丹药自然是又好又快。”牧行之咳嗽一下,大夫话锋一转,“但是草药便宜,就是需要熬煮比较麻烦,效果不比丹药差。”
“便宜”两个字击中黄芩的内心,牧行之装灵石的芥子袋被抢走,她更不用说,芥子袋里从来没有过太多灵石,他们都是两手空空的穷光蛋。
黄芩怀疑道:“草药药效和丹药差不多?”
又有效又便宜,怎么感觉不对劲,这大夫像个庸医,不会是要坑她吧?
大夫捋捋胡子,老神在在道:“一般人吃丹药,那是因为没时间熬煮草药,丹药都是猛药,一时好得快,但是吃多有损根基。”
黄芩半信半疑,“要多少钱?”
大夫:“十万灵石。”
“十万!”黄芩震惊出声,“你怎么不去抢?!”
修仙界的物价跟现代差不多,一碗面均价十五个灵石,一个包子两灵石,十万灵石,那就是十万块,吃个药竟然要十万块!
“他这毒可不好解,我店里的药材质上佳,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哪都是这个价,还不比我的好。”大夫轻哼一声。
“而且这毒要持续吃药才能解,久不治疗毒入肺腑,到时候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法治!”
黄芩想到现代的一些昂贵进口药物,类似抗癌药之类的也都贵得吓人,或许牧行之的毒比较特殊,普通的药没法解。
她不确定这老头是不是在唬她,转头看向牧行之,朝他使眼色,征求他的意见。
牧行之轻轻点头,“钱我们会付,你看我这病是不是最好静养一段时间,不宜疲劳赶路?”
“是,养伤要静养,不要劳心劳力。”大夫点头,朝两人伸手,“灵石。”
黄芩:“我去赚。”
她脑子飞速运转,赚钱的路子有很多,但做工太慢,杀妖兽卖材料她实力又太低,她抿抿唇,捏紧挂在腰间的鞭子,取下递给大夫。
“我把鞭子抵给你,行不行?”
青鸾宫宫主给她的东西品质没话说,都是一等一的好,鞭子是用上好的紫金打造,表面镌刻数道阵法,鞭身坚韧柔软,运转时显现出淡淡的琉璃光辉,绝非凡品。
大夫眼睛一亮,“行……”
“不行。”牧行之开口打断大夫的话,从装有破镜花的芥子袋里拿出一瓶丹药。
“一颗九转玄黄丹,十万,够了。”
九转玄黄丹能够修复破碎的经脉,同样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大夫看看鞭子,又看看丹药,眼珠子乌溜溜的转,这两样哪个都好,真难取舍,他伸手摸向鞭子,眼睛却往牧行之的方向瞥。
牧行之:“我劝你见好就收。”
大夫手掌一个转弯,拿走牧行之手里的丹药,美滋滋站起来往外走,“我去开药,稍等片刻。”
“我们是不是被坑了?”黄岑问。
看着大夫满面春风的样子,她再傻也看出不对劲,这是黑店啊!
牧行之:“有求于人,没办法,这毒不好治,只有他这里有解药。”
黄芩:“那算了,只要能把你治好就行。”
听到屋内传出来的声音,大夫不屑地摇摇头,拿着丹药在手中抛动,招手喊来一个学徒,在他耳边嘱咐一番。
学徒挠头道:“师父,只放这些便宜药材,不会被客人看出来吗?”
“你懂什么?吃不死就行了,”大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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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你再补个鹿鞭。”
黄芩拿了药,谨遵医嘱,没有带牧行之赶路回青云宗,而是找个客栈住下来,等他病好之后再出发。
想到口袋里的钱,她咬咬牙跟牧行之商量,“我们还要住一段时间,吃喝都要钱,要不然一起住一间房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太久没有过这样窘迫的生活,由奢入俭……她适应得还行。
牧行之没意见,于是黄芩定了个带小床的上房,让牧行之到大床上躺着休息,她马不停蹄下楼借厨房煮药。
药煮好端上来,她递给牧行之。
牧行之没动,低声道:“我手没力气。”
平时他不肯露怯,难得说一句自己不行的话,黄芩立即道:“没关系,我喂你,等你喝完伤就好了。”
她把勺子拿出来,端着碗递到牧行之嘴边,目光殷切。
牧行之:“……这样喝?”
“那不然呢?”黄芩下意识反问,见牧行之看向勺子,她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我怕药苦,一口一口喝太折磨,最好一口干。”
牧行之:“这样不方便喝,容易撒出来,我不怕苦。”
黄芩:“好吧。”
她用勺子舀起药汤,一口一口慢慢喂给牧行之,见牧行之表情排斥,问道:“很苦吗?”
牧行之:“不苦,就是味道怪怪的。”
“药都不好喝,忍一忍。”黄芩安慰道。
等药喝完,黄芩把房间里的浴桶施法清洗一遍,往里放水后加热,房间不大,浴桶和床在同一空间里,只有一扇屏风阻隔。
她招呼牧行之,“快去洗个澡,你一个人能洗吗?”
虽然可以用术法清洗身上的污渍,但是不用水总感觉有点不干净,疲乏过后,泡个热水澡最舒服。
她想到对方“男女大防”的性子,说道:“我不在屋子里,出去等你,你不用担心。”
牧行之最后还是没拒绝黄芩,在她出门后缓缓起身脱掉衣服,进入浴桶里泡澡。
温热的水没过身体,缓解肌肉的酸乏,是难得的安宁舒畅。
等牧行之洗完,黄芩把水放掉,再次清洗浴桶放水加热,舒舒服服地泡进去,牧行之是病人,她没把人赶出去,而是隔着屏风洗。
天黑下来,房间里的灯不够亮,牧行之躺在床上闭着眼,耳边是黄芩的声音,脱衣服时布料摩擦的声音、水珠溅落的声音、她轻轻哼唱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心口一片燥热,察觉到状态不对后爬起来查看今天大夫开的药,当看见药包里多余的药材时,他差点气笑了。
该死的老头,拿了他一颗九转玄黄丹,给他开的什么破烂药方!
黄芩听到牧行之的动静,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了?”
牧行之:“没什么,起来喝口水。”
他压下心中的躁意,回到床上躺好,心中默念清心经,经文越念杂欲越多,他烦躁地睁开眼,入目就是屏风上的画面。
黄芩洗完澡正在穿衣,屏风厚度足够,看不见一点影像,但是她的影子倒映在上面,一举一动清晰可见。
运转的功法出了点小差错,压制下去的难受再次涌上来,格外难耐。
死老头真是好得很,其他药随随便便,这味药倒是顶顶的好!
10. 好人好事
黄芩倒掉洗澡水,再次把浴桶洗一遍,穿着里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随着她的走动,清凉浅淡的暖香随着风涌动,她用的是青鸾宫发放的澡豆,味道清新好闻。
床上的牧行之翻来覆去,手指紧紧扣住床板,手背青筋暴起。
黄芩朝他走去,“你脸都红了,很难受吗,药有问题?”
“别过来。”牧行之喊住她,睁开眼看去,她一身白衣站在房间中央,眼神清凌凌的,满是关怀。
他别过头去,感觉太阳穴突突疼,“把衣服穿好。”
黄芩看看身上的衣服,奇怪道:“我穿得挺好的啊。”
虽然说里衣相当于古代的睡衣,但是把她包得严严实实,衣服宽松遮住身体曲线,要是在上面加点颜色和花纹,当成外套穿出去都没问题。
牧行之再次强调:“把衣服穿好。”
黄芩:“哦。”
她想了想,还是没穿外套,而是爬到旁边的小床上躺下盖上被子,反正被子一盖,谁也看不出到底穿的什么衣服,就这样吧。
长时间的奔逃,身体和精神都高度紧绷,现在难得松懈下来,她很快困了,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到耳边有“吱吱吱”的声音。
她被吵得不行,愤怒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和一直眼冒红光的老鼠对上视线。
黄芩:……
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打出一道灵力,然后尖叫着跑上牧行之的床往里钻,疯狂摇晃牧行之的肩膀,“老鼠!有老鼠!”
毫无睡意勉强把燥热压下去的牧行之再次破功,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黄芩的脸,暖香经过体温一烘,顿时涌过来将他包围。
惊叫声还在持续,他从床上坐起,通过窗口洒近的月光,黄芩口中如洪水猛兽一般的老鼠四脚朝天,口溢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死透了。
黄芩冷静下来,探头往床下看,看见了死得不能再死的老鼠,和一脸阴沉的牧行之。
她干笑两声,拍拍牧行之的胸口,整理被她扯皱的衣服。
这事不能怪她,虽然她打得过老鼠,但是一睁眼就和老鼠深情对视这件事还是有点让人接受不来。
“你好好休息。”她松开手准备下床,手腕忽然被牧行之扣住。
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离得极近,月光像朦胧的纱帐,让彼此的脸有些模糊,眼睛却分外明亮。
黄芩小心道:“怎么了?”
手劲有点重啊,捏得她手腕疼。
牧行之死死盯着黄芩,目光从她的眼睛落在她的嘴唇上,夜里看不清唇瓣的颜色,但他知道那是樱桃一样红润的模样,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黄芩又问:“哥,怎、怎么了?”
这一刻牧行之给她的感觉有点危险,她下意识往后缩。
这句“哥”像一盆凉水浇头而下,唤醒牧行之的理智,他缓缓松开手,“你睡这里。”
他起身去往黄芩之前睡的小床,黄芩揉揉手腕,脑中闪过的一丝怪异感觉消失,心中十分感动,虽然牧行之起床气有点大,但是对她这个妹妹还是很好的。
黄芩安心在新的大被窝里躺下,很快陷入梦乡。
此刻,牧行之躺在小床上,被子里余留有温度和味道,无所不在地将他困在其中,他不仅没能安眠,反而越发烦躁。
他一把将被子掀开,起身去到浴桶里施法注入冷水,穿着衣服走进去,冷水没过头顶,比体温更冷的水将药效压下去,他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好眠的黄芩精神奕奕,看见牧行之眼下发青时,担忧问道:“还是很难受吗,我看你都没睡好。”
牧行之:“还好。”
黄芩穿衣梳头洗漱,拿起药包往下走,“我先去给你煮药,你等一会下楼一起吃早饭。”
牧行之点点头,目光从她手里的药包掠过。
他昨天晚上把药包仔仔细细筛一遍,不该有的东西都剔除出去,往后终于能过段安生日子……真是花钱遭罪受。
吃过早饭,两人闲着无事出去逛街,镇子不大,位置在交通中枢,人流量大,还算是热闹。
“狗养的小杂种!竟然偷你爷爷的东西!”路中央,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对一个小女孩拳打脚踢。
女孩尖叫道:“是你欠我三个月工钱不给,我才想着拿包子抵债的!”
男人抓起女孩的头发,手掌往她脸上扇,“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想要工钱?”
女孩呜呜哭,“是你说给工钱我才来干活,你骗我,你骗我!”
牧行之目光从热闹中央移开,落在一旁卖冰糖葫芦的摊贩上,冰糖葫芦里并不全是山楂,还有各种各样其他的小果子,他停下脚步走过去买一串。
付完钱一回头,发现黄芩已经不在原地,她冲上去拦住打骂女孩的男人。
黄芩愤怒道:“你干什么,要把人打死吗?”
男人呸一声,“把她打死又怎么样,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我的事?”
女孩瑟瑟发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破旧的衣服上满是尘土,梗着脖子重复道:“你欠我工钱,你欠我三个月工钱……”
“你是不是欠她三个月工钱?”黄芩质问。
男人斜着眼打量黄芩,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呸一声,“你是哪里来的臭娘们,我欠不欠她工钱跟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黄芩手掌按在鞭子上,“把钱给她。”
男人靠近黄芩,“我给……”
黄芩警惕地看着他,站在原地没动。
男人的话刚出口两个字,忽然伸手抓向她的脸,她正要抽出鞭子给对方一个教训,眼前一阵风吹过,牧行之出现在她面前。
牧行之扣住男人的手用力一扭,咔哒一声轻响,男人的手直接被扯断,对方惨叫一声。
男人恶狠狠骂道:“区区筑基,竟敢跟我作对。”
他身上有灵力波动,居然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
周边看戏的人瞬间清空,免得被波及,黄芩把女孩抱起移动到路边,担心地看着牧行之,不知道他能不能打得过。
女孩脸上泪痕未干,扫一眼黄芩,低头抹泪时把袖子中的刀往里推推。
两人缠斗在一起,不到一分钟时间,剑光一闪,血液喷溅,男人的手臂被斩断,牧行之眼睛一眨不眨,抬手将对方击退。
男人见势不妙想溜,牧行之拿起黄芩手中的鞭子甩出去,鞭子尾端缠住男人的脖颈将其往上扯,男人重重倒地。
他惊惧地看着牧行之,“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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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药上的金丹,不堪一击。”牧行之没有任何表情波动,长剑抹过男人的脖子,杀人如杀蚂蚁一般。
他动手太快,黄芩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她下意识出声道:“你杀人……”
牧行之回头,“怎么了?”
旁边的路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加上牧行之这句反问,倒显得她是个另类。
黄芩咽下嘴里的话,摇头道:“没什么。”
“你不喜欢我杀人?”牧行之问道。
黄芩没回答,牧行之继续道:“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会在她面前动手,应该像在雾魇林一样,悄无声息地把人送入地狱。
长剑挑起男人腰间的芥子袋,牧行之把芥子袋丢给黄芩,“我们有钱了。”
黄芩查看里面的东西,灵石一大堆,丹药也不少,确实是有钱了,她看向女孩,“三个月工钱是多少?”
女孩说出一个数,黄芩把钱翻倍给她,女孩跪在地上感激道:“谢谢恩人,这是我娘的救命钱,她病了好久,终于可以去看病了。”
黄芩察觉到落在女孩身上的视线,弯腰把她扶起,“我跟你一起回家,送你娘去看病吧。”
稚子抱金于市,势必引来不轨之人的注意,必须尽快把钱换成药,还得是丹药,说不定草药都会被人抢走。
女孩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谢,“我叫小满,以后一定会报答恩人的恩情。”
黄芩笑道:“不用你报答,你好好生活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黄芩跟着小满往前走,走出两步后发现牧行之没跟上,她回头喊他,他才慢慢吞吞地挪动。
冰糖葫芦举到黄芩面前,黄芩惊喜道:“冰糖葫芦,我好久没吃了。”
她咬下其中一颗后递到牧行之嘴边,牧行之盯着她两秒,在她的催促下张口咬下一颗,剩下两颗黄芩交给小满,小满满脸惊喜,珍惜地舔舔上面的糖壳。
牧行之的目光随着冰糖葫芦转移到小满脸上,她脸上的笑容消失,贴近黄岑紧紧抓住她的手,牧行之更加不满,嘴里的糖都变得没滋没味。
黄芩没注意到一大一小的古怪氛围,热情地跟小满聊天,跟对方一起把生病的小满娘送去医馆,买下丹药治病。
晚上分别时,小满依依不舍,想要把黄芩留下吃饭,牧行之和小满对上视线,而后无视她,直接拉起黄芩的手离开。
见黄芩脸上笑容灿烂,他问道:“很高兴吗?”
黄芩点头,“做好事当然高兴,希望小满和她娘以后能好好生活。”
就是恶人的结局有点出乎意料,他做错事情,可按照正常律法来说罪不至死,不过看他死前的傲慢样子,要是死掉的话世界会更美好。
往后的时间里,黄芩天天带着牧行之出门溜达,偶尔做点好人好事,小满会跑过来和她聊聊天,说各种故事。
相较于市井生长的小满,黄芩的人生经历实在乏善可陈,听小满说各种家长里短的八卦也很有意思。
待得久了,大家逐渐了解到客栈里住着一个好心人,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像是黑夜里的飞蛾,前赴后继地往火光处涌。
牧行之烦得不行,决定提前启程回青云宗。
11. 弟子认罚
两人御剑飞行,黄芩灵力低微,由牧行之带着她往前飞。
她站在牧行之身后,周身灵力形成一道隔开的防护,呼啸而过的风自动绕开,不会出现风把人吹得摇摇晃晃的情况。
青云宗距离雾魇林十分遥远,两人走走停停,虽说是赶路,也并不太着急,期间遇到城镇或村落便停下休息。
牧行之无法维持长时间飞行,御剑一段距离后便改飞为走。
走路有走路的乐趣,路上总有各种各样的小野果,滋味酸酸甜甜,别有一番风味。
牧行之和小时候一样,认识很多可以吃的植物,两人一路走一路摘,赶路进度缓慢。
这段路途无人打搅,只有最纯粹的快乐,不用担心任何压力或束缚,如此的自由和无拘无束。
如果可以,黄芩恨不得一辈子都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赶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路。
黄芩询问道:“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去,你的师父会担心吗?”
牧行之:“我已经传信给他,说身负重伤需要调养,我们慢慢走,不着急。”
这条路对他而言,同样是难得的轻松惬意。
于是走路的时间远远超过御剑飞行,他们清晨看日出,上午抓猎物,中午吃烤肉,下午听蝉鸣,晚上观繁星。
黄芩:“感觉在做梦一样。”
在青鸾宫的日子虽然无忧无虑,但没有可以聊天交流的对象,还是有点孤单,而现在她不仅有自由,还有亲人。
牧行之轻声道:“是啊,像做梦一样。”
黄芩一路不全是玩,在休息的中途不忘修炼,鞭子要练,等级要修,不过青鸾宫宫主给她的功法不全,灵力在体内中运转始终有阻塞感,迟迟无法突破。
牧行之主动道:“我教你练剑。”
他手上没有多余的剑,用木头削了一根木剑给她练手。
他削掉木头上的碎屑,一点点将其打磨成剑的模样,承诺道:“等回去之后,我送你一把好剑。”
黄芩惊喜道:“谢谢哥!”
牧行之动作顿了一下,继续削木头,他的手非常灵巧,木剑被他削得很薄,要不是颜色和质感不一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教导的方式是先耍一套剑诀,然后让黄芩自行练习。
舞剑的样子充斥着少年意气,黑衣勾勒出宽肩窄腰,风吹落的树叶被他的灵力搅碎,落下又上浮,纷纷扬扬坠落。
黄芩:“哇,不错不错,太帅了!”
牧行之示范完一遍,停下看她,“你来试试。”
黄芩傻眼:“啊?”
剑招变化多端,一整套下来花费的时间不短,她唯一能记住的是开头的起手式和结尾的动作,只看过一遍就让她复刻,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牧行之皱眉,“你记不住?”
黄芩老实道:“记不住。”
“你之前没接触过剑法,第一次学难免感觉困难。”牧行之思索。
他把剑招一招招拆解示范,黄芩拿着木剑笨拙学习,在她第三次犯错后,牧行之看不下去,抓住她的手,带着她走一遍。
她贴着他的心口,地上的影子只有一个,她专心记剑招,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牧行之努力把思绪放在剑上,把她脑袋推开一些,但越练越心浮气躁,最后让她自己练习,不懂再问。
黄芩悟性不差,有练鞭的底子在,前期记完基本动作后很快上手新武器,她不断矫正动作,越做越标准。
偶尔有做错的时候,牧行之会立即变身成严厉的老师出声训斥,她小时候父母都没这样对待过她。
委屈倒是不委屈,感觉还挺新奇的。
中途休息的时间,她贴心地给哥哥兼老师的牧行之殷切捏肩。
她知道面对生气的人时该怎样做,表现得乖巧懂事一点,他们就会后悔对她太凶——虽然没什么用,火气上头后该骂还是会骂。
她感慨道:“还是你有耐心,青鸾宫宫主都是丢一个玉简,让我自己跟着上面会动的小人学习,有时候做错也不管我。”
当时觉得是宫主宽容,现在想想,她练好练坏都无所谓,宫主对她没有要求,只在意她的灵根有没有好好生长。
黄芩问:“你的师父以前也是这样教你的吗?”
牧行之沉默,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师父是宗门长老,门下弟子无数,他作为其中之一并不会特别受到照顾。
师父的教导方式正如他一开始教黄芩的那样,师父示范一遍,之后靠弟子自己领悟。
不同的是,要是学不会,师父的剑不会手软,免不了一番毒打,在青云宗当弟子,天赋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皮实耐打。
任务做不好,挨打,修炼进度太慢,挨打,不听师父的话,挨打,林林总总,在师门受的打反倒比在外面更多。
听完牧行之的话,黄芩心疼道:“你过得太苦了,不过严师出高徒,你们都很优秀。”
虽然师父严厉了点,但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牧行之的师父至少不会想要他的命。
牧行之笑笑,把死在师父手里的弟子不少这句话咽回去,严师确实出高徒,不过他这个“高徒”现在还卡在筑基期。
他偏头看向黄芩,拿出一颗丹药递给她。
黄芩吃下,问道:“这是什么?”
牧行之:“掩盖你灵根的丹药,让你看上去平平无奇,不那么耀眼。”
“为什么要掩盖?”黄芩疑惑,“我还想着凭我的天赋拜入青云宗,当你的师妹呢。”
牧行之:“不要进青云宗,你想学什么我可以教。”
黄芩:“为什么?”
“青云宗不适合你。”牧行之没解释太多。
黄芩:“好吧。”
牧行之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总归不会害她。
有练剑这项任务在,黄芩每天都要腾出一点时间来练习,赶路的进度再次被拖慢,不过两人都无所谓,甚至希望这条路永不结束。
可惜再遥远的路也会有终点,一段时间后,他们进入青云宗的地界,结束旅程。
青云宗坐落在巍峨群山之间,山顶烟雾缭绕,辉煌的建筑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四面陡峭难以攀爬,犹如天宫。
牧行之踩在剑上,朝黄芩伸出手,抓着她的手把她往上拉。
青云宗的路陡峭难行,弟子上下山大多依靠御剑飞行,雾霭退避,为他们让出一条登山路。
牧行之先回洞府安置黄芩,把一个可以相互传信的法器给她。
“你以后和我住,在山上不要乱走动,如果要出门先跟我说一声,我现在要去找师父复命。”
黄芩好奇地打量牧行之的住所,闻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等牧行之走后,黄芩打量起这间小院,院子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因为太干净反倒显得冷清,缺了一点人气,个人杂物之类的东西很少。
她把所有房间转一圈,一共有五个房间,减去一间书房和一间牧行之的房间,还剩下三个,她挑选一个朝阳的房间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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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整理东西。
其实没什么可整理的,她从青鸾宫出来时什么都来不及带。
认完新领地,她拿出牧行之给的青云宗地图,上面有各类注意事项,是给新弟子的讲解手册。
她可以住在牧行之这里,不过她不算青云宗正式弟子,相当于牧行之养着她,她不想完全依靠他。
青云宗接收挂名弟子,不用强制性做任务,也不会分配资源,挂名弟子可以主动接任务干活,青云宗会给予报酬,这一项很适合她。
在黄芩琢磨未来生计的时候,牧行之去到恢宏的殿堂里,面容清癯的觉海真人坐在高位上,低头俯瞰。
他看上去并不年迈,只是太瘦,皮肤耷拉在面颊的骨头上,透出几分将行就木的意思,一双黑洞洞地望过去。
牧行之拿出破镜花,放在手中低头高举,“行之幸不辱命。”
觉海真人语调平直,“吃下去。”
牧行之把破镜花塞进嘴里,挤压已久的灵力不断上涨,竟直接从突破筑基达到金丹巅峰。
他靠近觉海真人,身上涌动的灵力往觉海真人处涌去,觉海真人抬手按压他的头顶,那些灵力与力量瞬间抽出他的身体,流入觉海真人体内。
灵力被吸走的痛苦不亚于抽筋拔骨,牧行之咬着牙一言不发。
这样的经历从小到大数不清有多少次,徒弟是觉海真人的血袋,他逼着他们成长,夺取他们的力量,以他们的血肉供养他一人,成就他的飞升大道。
觉海真人脸上的皮肉充盈起来,变成普普通通的中年人模样,他满面红光,像是吸饱鲜血的蚊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被吸走灵力的牧行之脸色惨白,好不容易养起的血色从脸上消失,境界重新掉回筑基期。
觉海真人松开手,看着面前的冷汗淋漓的弟子,随意道:“你晚了十天。”
牧行之:“抢破镜花的人太多,弟子不敌,受重伤无法赶路,才拖延了几天。”
“我给你的时间很充裕,也知道你有难处,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给你一人破例。”觉海真人喊人进来。
牧行之跪下,低头道:“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一个女子拿着竹鞭进来,抬手一挥,竹鞭落在牧行之背上,仅一鞭下去,他衣服碎裂,皮肉破开。
一鞭、两鞭、三鞭……
觉海真人闲聊道:“你带了个女人回来?”
牧行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道:“她……是我……之前……失散的……妹妹……”
“是她啊。”觉海真人还留有一点印象,当年他见到牧行之的时候,牧行之的妹妹好像是失散然后死了,没想到没死成,又活了。
觉海真人:“这是好事,改天带过来我看看。”
牧行之捏紧拳头,低低应道:“好。”
第一百鞭落下,牧行之背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血液滴落地面,有的地方被打到太多次,已经形成肉糜,隐隐能看见底下的森森白骨。
觉海真人挥挥手,“下去吧,好好养伤。”
他不再看牧行之,目光转移到拿鞭子的女子,在她脸上挪移。
觉海真人:“夏儿,今天是你值守啊,外面太凉,你过来让师父好好看看。”
拿鞭的女子一脸木然,将鞭子丢到一边,抬脚走过去,任凭觉海真人的手落到她脸颊上。
牧行之无暇关注他人,牙关紧咬,艰难地站起往外走,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件新的外袍随意往身上披,靠一口气撑着回到洞府。
12. 灵石难赚
黄芩在院子里除草,准备在这里种点花,看见牧行之踉踉跄跄地走进来时,急忙过去搀扶。
手碰到牧行之的后背,他顿时闷哼一声,她摸到一片濡湿,血液染红手掌,而后看见随着他一路走来,滴落一地的血迹。
她惊呆,“怎么回事,不是去见师父的吗,背上的伤谁打的?”
牧行之无力应对她的这些问题,回到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他终于坚持不住,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黄芩把人带进房间,不清楚他身上的伤都在哪些地方,怕躺下去压到伤口,先把他的衣服全部剥掉。
当看见他背后的伤时,她眼眶瞬间红了,她见过最凶残的事是杀人,而眼前的伤比杀人更折磨,像是拿刀把背上的肉细细剁成肉泥。
她扶着他正面趴在床上,往他身上撒药粉的手都在抖。
怎么会这样子,他的师父不是对他很好吗?青云宗不是名门大派吗?他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青云宗里她谁也不认识,此刻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她红着眼睛把那些碎肉清理干净,免得它们腐败导致伤口恶化。
牧行之眉头紧紧皱着,额头冷汗不断,她匆匆清理一遍伤口后,给院子加个阵法禁制,依照地图指示去到药堂。
药堂里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视线黏在人身上上下打量,“新面孔啊?”
黄芩感到不舒服,板起脸冷冰冰道:“我要药。”
男人轻佻道:“什么样的药,我这里什么都有,要我的心肝也行。”
“我要治疗糜烂伤口的药。”黄芩无视他的恶心话,把牧行之的伤简单描述一遍。
“觉海真人门下的吧。”男人了然,看向黄芩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站起从背后的药柜里翻翻找找,拿出一瓶丹药。
“十颗,一天一颗,一颗一万,你要多少?”
药的价格超出黄芩的预料,还以为宗门里开的药堂价格会便宜一些。
像是看出黄芩的顾忌,男人开口道:“我们的药专门针对青云宗弟子的常见伤,你要是出去治也行,只不过效果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他说的正好是黄芩犹豫的点,想想手头上的钱,她咬牙道:“可以赊账吗?”
“不行。”男人果断拒绝。
黄芩:“先来两颗。”
男人把瓶子里的药分出两颗,接过两万灵石,他眼神和嘴巴不干净,动作倒还算规矩,不过依旧让人恶心。
黄芩把药带回去,先给牧行之喂一颗,坐在他床边叹气。
凭药堂男人见怪不怪的语气,可以看出牧行之这样的伤不是特例,他的十年比她想象中更不容易。
叹完牧行之的伤,她又愁起口袋里的钱,他的伤需要持续服药,如何赚钱是个大问题。
她把牧行之额头上的汗擦干净,起身去往执令堂,在执令堂可以接任务赚钱,去见觉海真人之前,牧行之已经帮她在宗门里登记为挂名弟子。
执令堂的任务多种多样,报酬比较多的是外出找药材或是杀妖兽的任务,这些黄芩不接,她要留在青云宗照顾牧行之,不能走太远。
剩下在宗门内可以做的任务不少,都是些钱不多的杂活,她接下一个给灵马洗澡的任务。
每个任务都专门的指引令牌,她取下令牌赶往马厩,在路上查看洗马的要求。
水温不能太高不能太低,洗之前要喂粮安抚,动作力度必须正正好,太轻灵马不高兴,太重会灵马会生气。
这些马是长老们的坐骑,使用术法可以把它们清理干净,但是灵马喜欢用水洗澡,不然不乐意干活。
给灵马洗澡是个苦差事,大家都不愿意干,要不然也不会轮到黄芩。
黄芩把马牵出马厩,带到青草茂盛处让它吃草,拿着刷子给马刷毛,感叹人活得还不如一匹马。
一共十匹马,先用刷子把马大爷们按摩舒服了才能放水,黄芩按照令牌的指引老老实实干活,除了手有点酸之外一切顺利。
她兢兢业业放水梳理马大爷的鬓毛,前方忽然一声炸响,两个修士拿着剑叮叮当当打架路过,其中一道剑气打偏,砸在一匹马的屁股上。
灵马抬脚嘶吼一声,朝那两人冲去,其他马受惊,纷纷撒开丫子奔跑,还是跑往不同的方向。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黄芩彻底傻眼,先不管其他灵马,最重要的是把冲向修士的马拉回来。
刀剑无眼,万一灵马被修士伤到,她就完蛋了!
这两个人有没有公德心,怎么能随便到处打架,没看到马大爷在这里洗澡吗?!
马大爷一身腱子肉,腿又长,黄芩根本追不上,只能朝两人喊道:“别打了!当心伤到我的马!”
两人打得专注、打得火热,根本无心关注黄芩,灵马已经冲到他们面前,黄芩绝望地捂住眼睛。
而后,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有点多余,马大爷还是你大爷,一蹄一人,直接创飞两个修士。
两人倒地,非常同步地吐血,马大爷蹄子不停继续踹,可能是分不清是谁打了它,所以一人一脚雨露均沾。
两人被踢得狼狈逃窜,其中一人恼怒地朝黄芩喊道:“能不能把马管好?”
这下黄芩不干了,生气道:“是你们先攻击我的马,我刚刚喊你们赶紧走你们不听,活该!”
“你叫什么名字,敢得罪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阴恻恻地威胁道。
黄芩骂:“你连马都打不过,还威胁我,你哪来的脸?”
对方哽住,两人最终还是不敌马大爷神威,爬起来落荒而逃。
灵马甩着尾巴返回来,朝黄芩发出噜噜噜的声音,黄芩抚摸着灵马的脖子,夸赞道:“真棒!”
幸好她严格遵守令牌的步骤,要是哪一步没做好引得灵马生气,她的小身板可受不住马大爷的蹄子。
灵马洗得七七八八,她没心情再仔细收尾,心里记挂着其他马,把这匹马牵回马厩后去找回其他马。
这些马有灵性,没有跑太远,她一匹匹地带回去,数了数发现少了一只。
剩下的这匹马不在草地上,她环顾一周,东边有片小树林,估计是马跑进林中,林子树多,看不清灵马的情况,她只能走进林子里。
地面有马蹄印,她松口气,至少有个方向,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
顺着脚印往前,前方有水流的声响,山间溪涧旁,她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灵马,马身上的一抹血迹在白色皮毛上格外刺眼。
她哀嚎:“马!”
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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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上的人回头看来,她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她没注意对方长什么样,目光死死黏住对方沾血的袖子。
她惊叫:“人!”
不是吧不是吧,马不会和人打起来了吧,看这个情况虽然是人赢了,但是她也要完蛋了。
令牌上第一句话就是不能让灵马有任何损失,她不会辛辛苦苦干半天的活,结果一分钱得不到还要倒贴吧?
她伤心欲绝地朝马跑去,查看它的情况,“马兄,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马鼻子喷出一道热气,见它站不起来,黄芩顿时更伤心了。
耳侧传来一声轻笑,黄芩的注意力转移,想到另一件事,马如果把人伤了,人不会讹她吧?
想到这,她立即站起来殷切道:“这位师兄,你有没有受伤,马没有伤到你吧,它只是一匹马,不懂事,你别见怪。”
她想查看对方的伤口,又不敢随便靠近,只能睁着大眼睛和对方对视,试图让对方感受到她满满的真诚与关心。
这一看不得了,对方不是一般的好看,生得一副清俊容颜,眉似春山含翠,温润的弧度下,双眸仿若浸着晨露,显得澄澈柔和。
上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还是牧行之。
见她直勾勾望着,男人又笑了,“我怎么感觉你更关心马呢?”
“不不不。”黄芩否认,“我更关心你!”
男人问道:“为什么,因为我好看?”
“因为我怕你讹我。”黄芩老实道。
男人:“哈哈哈……”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朗,即使是大笑,仍带着温润如玉的气质,一点不崩,这还是黄芩第一次遇到这种稀缺气质的人。
男人:“我不讹你。”
“那太好了,师兄真是个好人,一定会心想事成福寿延绵!”黄芩怕他反悔,立即抛出一串吉利话。
说完不再关注他,把注意力放在灵马身上,马儿在她手下发出有气无力的哀鸣,她摸摸马儿的头,长长地叹口气。
洗个马也能把事情搞砸,她真是事事不顺。
“这是宗门里的灵马?”男人问道。
黄芩沮丧道:“是啊,我接下洗马的任务,本来好好的,结果有人打架惊到马,它们到处乱跑,这匹马伤成这样,我肯定要被罚。”
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掌心里是一颗青色丹药,男人说道:“给马儿吃下就好了。”
黄芩吃惊,“它打伤你,你还愿意治它?”
“它打伤我?”男人瞥一眼袖子,反应过来黄芩的意思,摇头解释道。
“它收到惊吓,伤我并非它的本意,更何况它是我打伤,我也有一份责任。”
黄芩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真是个好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见你这样的好人了。”
乍一见到还有点感动,他竟然愿意拿药治马,真是一股清流。
她开口道:“我叫黄芩,草药的那个黄芩,你叫什么,不介意的话我们交个朋友?”
男人有点惊讶,“你不认识我?”
黄芩:“我今天刚来青云宗,牧行之是我哥,我来投靠他。”
男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笑了笑,说道:“我叫谢楚言,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13. 打工赚钱
灵马吃下谢楚言给的丹药后,身上的伤很快恢复,重新活蹦乱跳起来。
黄芩在溪边重新把灵马冲洗一遍,干干净净地将马儿带回去。
任务完成,她将令牌还回执令堂,获得两百灵石,这个数额和一颗丹药比起来实在太小,可她现在找不到其他办法。
她继续接任务,这回是去种植火草的山谷采取火草种子喂鸡,鸡是端上青云宗弟子餐桌的灵鸡。
平时像洗马、喂鸡这样的零碎活儿都有杂役弟子做,偶尔会出现事情太忙干不过来的情况,才会挂出牌子找弟子帮忙。
这意味着干宗门杂活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又费时间灵石又少。
黄芩干了两天之后,类似任务减少,晚上她回到小院,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找其他活干。
她尽量接一些当天可以完成的出宗门的任务,这样还能赶回来关注牧行之的情况。
牧行之不需要她太多照顾,一整天时间里,他起码有大半是在昏睡中度过,不用她额外做什么。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简单擦拭牧行之的身体,他背上的伤依旧血肉模糊,好在没有继续恶化,两天过去,丹药吃完,第三天,药被迫停了。
她一定要在今天攒够一颗丹药的钱,保证他明天有药吃。
在她准备离开时,牧行之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
他难得有清醒的时候能见到黄芩,每天早上他睁开眼,黄芩已经出门,晚上没等到她回来,他又被迫昏睡过去。
“你别去了,我撑一段时间就好。”牧行之声音沙哑,“这次至少还有两天的药能吃,往常我都是硬撑着熬过去。”
黄芩不同意,“那怎么行,你现在年轻不觉得有什么,万一留下病根,等你老了之后有你受的。”
“我能活到老吗?”牧行之吐出气声。
他大概是想说出讽刺的语气,可惜重伤的身体让他说出这句话时反倒脆弱又可怜。
黄芩摸摸他的头,“不用担心,我去赚钱。”
牧行之眼珠轻轻转动,努力看向她的眼睛,“你现在可以选择其他路走,万一我好不了会变成拖累你的残废,你离开青云宗,去找个合适的宗门拜师学艺,总之离开这里,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哪儿都不去。”黄芩纳闷,“你怎么每次受伤都要赶我走,这算什么癖好?”
牧行之:“你为什么不走?”
黄芩无奈,“又开始了是吧?”
她强调道:“我不走,不会离开你,不管你是残废还是其他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毕竟以前我是拖油瓶的时候,你也没抛下过我。”
牧行之:“不一样。”
黄芩问:“哪里不一样?”
牧行之不说话了。
每次黄芩提起过去的时候,牧行之都会沉默,他久久注视黄芩的脸,忽然抬手触碰。
黄芩蹭蹭他的手掌,问道:“怎么了?”
牧行之:“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你哥吗?”
黄芩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不会随随便便相信一个陌生人,她对牧行之好,当然是出于他曾经关爱和照顾的回赠。
牧行之转身背对她,“你走吧。”
他的态度忽然冷下,令黄芩摸不着头脑,只好当他是身体不舒服导致心情不好,或者是担心她独自出门,怪她不听话。
总之,她不会因为牧行之的态度而改变决定,她走出门去,关门前朝牧行之说道:“我出门啦,有事情给我传信。”
房间安静下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屋里空荡荡,残留着她的气味,她不在这里,又仿佛无处不在。
牧行之抬手看看掌心,正中间有一条疤痕,本来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经过时间的流逝,最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握紧拳头,疤痕便消失不见。
黄芩去到执令堂接任务,在她认真挑选的时候,遇到同样来做任务的谢楚言。
“今天打算去谷底捡鸭蛋还是去火麻地除草?”谢楚言调侃。
因马相识后,谢楚言偶尔会在黄芩的任务地点和她偶遇,黄芩只当他是闲得没事干,正好乐得有个唠嗑解闷的对象。
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悉起来,谢楚言知道黄芩努力赚钱是为了给牧行之买药。
黄芩:“宗门里的活儿干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太耗费时间,我今天决定出宗门做任务。”
谢楚言:“正好,我也打算出去,一起组队吗?”
“可以吗?”黄芩有些意外,不好意思道,“我怕给你拖后腿。”
毕竟她没有外出做任务的经验,而谢楚言能够独自对付灵马,实力肯定不弱,他俩如果组队,大概会是大佬带飞萌新。
谢楚言:“没关系,我随便出去走走,任务你来做,我陪着你。”
黄芩:“这样不好,浪费你的时间。”
“我平时无事可做,也没有朋友,难得有个聊得来的好友,跟你在一起很有意思,你就不要拒绝我了。”谢楚言请求。
美人蹙眉,令人动容,黄芩改口道:“那好吧。”
虽然温柔美人好像有点拿她当玩具的意思,但是正好她缺个伴,同样需要一个陪伴的“吉祥物”。
谢楚言朝她笑,“阿芩,你真容易心软。”
美人笑起来更好看了,黄芩察觉到自己盯着对方太久,有点不礼貌,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这算什么心软,我们是朋友嘛!”
谢楚言:“你想接什么样的任务,我帮你看看。”
黄芩正愁对青云宗周边地区不熟,有个老手做指导再好不过,她列数需求。
“不能太远,最好一天内能来回的,任务简单一些,太复杂我怕做不来,灵石少一点也没关系。”
她才刚刚开始接触,一口吃不成胖子,最好从低难度慢慢练起。
“黄山镇除妖兽的任务怎么样?”谢楚言取下一块令牌,“黄山镇离宗门不远,任务难度不大,符合你的要求。”
黄芩凑过去仔细看,黄山镇最近出现黑彘兽偷吃灵米,导致今年上供的灵米大大减产,所以镇里的人写信求助。
黄芩点头,“可以,就它了!”
说是不远,但实际距离有几百公里,走路过去太慢,谢楚言问:“会御剑吗?”
黄芩点头:“会。”
牧行之教过她,她学得很好。
两人去往黄山镇,路上提前通知镇长,镇长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带领着居民们在门口等待。
他们降落在地,镇长诚惶诚恐地过来迎接,“仙长,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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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来了,那群要命的黑彘兽啃掉大半的灵稻,你们看今年的供奉……”
黄芩一脸懵,她是来清除黑彘兽的,至于供奉之类的事情她并不了解。
看着面前苦着脸的百姓,她安慰道:“我们不是负责收粮食的人,这里的情况等我回去后将如实禀报,宗门会体谅你们的辛苦。”
镇长搓搓脸,本就忧愁的表情被他这么一搓,更显得苦巴巴。
“我们之前上报过情况,但是上面的人不信,一定要按照往年的数量收灵米,仙子,你行行好,帮我们说一说,今年的供奉实在交不了那么多。”
黄芩皱眉:“怎么会这样,这是天灾,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这个情况,宗门为什么不同意?”
众人纷纷看向她,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的日子有多难过。
“今年上半年下雨,下半年干旱,现在又来黑彘兽,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我儿子今年参加宗门招生,要是没有盘缠赶路该怎么办?”
“我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孩子馋得不行,是我没本事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
大家乌泱泱地吵成一团,忽然纷纷抹起眼泪,黄芩有些不知所措。
镇长恳求道:“仙子,求你发发善心,帮帮我们吧。”
黄芩犹豫,假如她是青云宗弟子,哪怕是一个外门弟子,也能向宗门提建议,可她只是一个挂名弟子,跟青云宗算不上多大关系。
她为难道:“我在宗门没有话语权,最多能帮你们传达镇子的情况。”
众人又开始哀求,黄芩被人群包围,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帮大家,但过于嘈杂的环境让她无法集中思路。
一旁始终不出声的谢楚言放出威压,叽叽喳喳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谢楚言:“走吧。”
他朝黄芩示意,率先迈步前走,无视一众闹喳喳的居民,众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黄芩抬脚跟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居民们。
“我们是来清除黑彘兽,其他事情与我们无关。”见黄芩表情不忍,谢楚言解释道。
“黄山镇是最富裕的镇子之一,土地肥沃,家家户户有鸡豚,他们跟你说这些是想博取你的同情换取更多利益。”
黄芩:“我知道他们说的不全是实话,可也并都是假话。”
佝偻的身形、粗糙的皮肤、疲惫的眼睛,这些做不了假,如果能不吃苦,谁乐意吃呢?
谢楚言偏头看她,眼神奇异,观察她脸上的表情,黄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黄芩很快打起精神来,驱逐妖兽是正经事,黑彘兽不仅吃灵米,还吃了两个小孩,威胁到镇子居民的安全,必须彻底清除。
两人御剑悬浮在上空,观察黑彘兽的踪迹,看到地面有块稻田空了一小片,隐隐有两个黑色的东西在移动。
黄芩往下降落,将木剑拿在手中,紧盯面前的黑彘兽。
黑彘兽闻到人的味道,瞪着一双红眼睛看过来。
彘,即猪,只不过这个猪既不是白胖的家猪,也不是黑色的野猪,而是又壮又大的修仙界特产的妖兽,看起来有一座小山那么大。
黄芩捏紧木剑,第一次面对这样大体积的敌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14. 福泽延绵
黄芩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目光锁定黑彘兽,判断从哪里比较好下手,握着剑就要冲上去,
谢楚言喊住她,“你要用木剑?”
黄芩点头,“我只有木剑,我哥说木剑用得好跟真剑没区别。”
她用的一直是牧行之削的木剑,平时灵力附着在木剑上,照样能做到削铁如泥,她不急着换剑。
谢楚言:……
从见到黄芩开始,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突破他的认知。
谢楚言忍不住说道:“牧行之连一把剑都舍不得给你吗?”
黄芩:“他说要送我一把好剑,但是他一回来就受了伤,没来得及给我。”
谢楚言头疼,“你知道黑彘兽的皮有多厚吗,十把木剑都不一定能捅破它的皮。”
“那我努力点,捅它一百剑,总能捅破皮。”黄芩说道。
剑不够她还有鞭子,鞭子品质好太扎眼,她一般都收起来,木剑要是扎不穿黑彘兽的皮,一鞭子甩过去应该可以。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谢楚云没忍住笑了,把手中的剑递过去,“用我的剑吧。”
黄芩惊讶,“可以吗?”
不都说剑修的剑跟老婆一样,不能让别人随便碰的吗?
谢楚言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毕竟是你常用的武器,我怕弄坏了。”黄芩不好解释原因,含糊其辞道。
谢楚言笑意不减,“你想把我的剑弄坏,至少得再修炼上几百年。”
黑彘兽共有两只,一大一小,黄芩在和谢楚言聊天的时候,依旧分出一点注意力时刻关注它们的动向。
“这里有两只黑彘兽,我们一人对付一只,你没有武器怎么行?”
谢楚言:“对付这些东西,不需要武器。”
这话说得过于霸气,黄芩无言以对,行吧,对方是金丹期大佬,她只是个小虾米,没有可比性。
黄芩:“那我打大的,你打小的。”
谢楚言:“好。”
既然他不介意,黄芩干脆地接过长剑,剑比她想象中更重,一入手便感觉到温和的剑意。
他的剑意跟他的人一样,并不尖锐,犹如春天习习的清风。
黄芩比了个剑花,朝黑彘兽冲过去,手腕扭动,甩出一道剑气。
剑光如银练划破长空,落在皮糙肉厚的黑彘兽身上毫无反应,它鼻孔喷出两道热气,那一道攻击仿佛是在给它挠痒痒。
黑彘兽血红的眼睛转向黄芩,腥臭的獠牙擦过她的衣袖,它体积这样大,移动速度竟然不慢,在地面犁出两道焦黑沟壑。
“吼——”
黑彘兽后腿蹬地腾空,如流光般再次扑来,张开大嘴露出两颗巨大的獠牙,动起来时地面都在颤抖。
黄芩足尖轻点,借力跃起,剑身在空中划出半轮银月。
剑身和巨大的獠牙相撞,发出类似金属一般的摩擦声,细微的火光闪过,竟没能将獠牙斩断。
震天怒吼再次响起,黑彘兽疯狂甩动,黄芩被力道震得往后退半步,黑彘兽趁机冲撞过来,她来不及后退,略显狼狈地倒在地上躲避。
她咬牙翻身而起,剑锋直取黑彘兽咽喉,然而黑彘兽的皮厚程度再次超过她的想象。
剑尖仅刺入寸许便无法继续深入,黑彘兽趁机低头拱来,她急忙撤剑翻滚。
这样下去不行,剑刺不穿黑彘兽的皮,等她灵力耗尽,就真干不过这头大野猪了。
她的目光在黑彘兽身上扫射,寻找它的弱点,它身上每寸皮肤都糊着泥,黑色糙皮又韧又硬。
最后,她看向黑彘兽的大眼睛,抓起一把泥土抛向它的脸,泥土进入它的眼睛,它“吼吼”地喊着,疯狂甩动头部。
趁它分神,黄芩凌空跃起,所有灵力运转起来,压在这最后一击上。
剑快出残影,她紧紧注视目标,周边一切仿佛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一人一兽。
剑气如虹,穿透黑彘兽的眼睛,黑彘兽吃痛,暴虐的灵气扩散开来,撕碎周边田地的稻谷。
黄芩急了,剑还插在黑彘兽的眼睛里,关键时刻不能松懈,分不出精力保护稻田。
她朝谢楚言喊道:“快拦住它,别让妖兽糟蹋粮食!”
在黄芩奋力打大黑彘兽的时候,谢楚言那头早早结束战斗,闻言放出灵力,形成防护保护住稻谷。
黄芩双手握剑,将最后一点灵力压榨出来,抓着剑柄用力向前推进,剑身更加深入,穿过黑鬃兽的眼睛直捣大脑。
黑彘兽无力倒地,庞大的身躯掀起一片尘土。
黄芩力竭,费劲地抽出长剑抵在地面当成拐杖,疲惫却高兴,“我竟然能独自干掉一只妖兽!”
她脸上笑容太过灿烂,谢楚言受她感染,同样露出笑脸,“阿芩真厉害。”
黄芩拿起剑想还给谢楚言,看见剑上的红红的血和白白的脑浆,又把剑收回来。
她不好意思道:“等我洗干净再还你。”
现在灵力枯竭,暂时无法施术清洗剑身,脏兮兮的还回去不好,还是先清理干净再还。
“不急着清洗,敌人还没有清除干净。”谢楚言看向不远处的山林。
像是为证实谢楚言的话,山脚下又跑出来一批黑彘兽,细细一数竟然有五只。
黄芩惊住,“怎么还有这么多?”
谢楚言:“山上估计还有。”
黄芩脸色沉重,“我们一天之内恐怕打不完。”
灵力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她“充满电”一次顶多只能杀一只黑彘兽,要想把黑彘兽杀完,简直是个巨大的工程。
她就知道,又近钱又多的任务哪有那么好做!
这个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黑彘兽实力不高,不算太难打,难在它们数量多啊!
谢楚言:“你先休息一会,我留几只给你慢慢练手。”
新的黑彘兽冲过来,谢楚言接过黄芩手里脏兮兮的剑,剑气如虹,一招就将冲在最前头的黑彘兽砍成两半。
黄芩目不转睛地看着,剑在谢楚言手里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而她拿在手中时,跟小孩玩玩具似的。
黑彘兽在金丹期修士面前不堪一击,谢楚言杀了三只之后留下两只,用灵力困住,等黄芩灵力恢复之后一只只放出给她练习。
黄芩拿着谢楚言的剑,再次与黑彘兽奋力搏杀,她逐渐找到手感,杀黑彘兽的速度加快。
地上多出两只黑彘兽的尸体,山上没有新的黑彘兽冲下来,但只要它们还在山上,等他们走后依旧会对村民造成威胁。
两人上山去找黑彘兽,打算将泛滥成灾的黑彘兽彻底清理干净。
地面有黑彘兽走动的痕迹,两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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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走过去,黄芩夸道:“师兄真厉害,一剑一只黑彘兽,简直太帅了!”
谢楚言失笑,“不用那么生分,喊我楚言即可。”
“楚言师兄。”黄芩改口,“你陪我来杀黑彘兽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你完全可以接更高级的任务,赚更多的灵石。”
谢楚言:“我对做任务没兴趣,你就当我是出来走走散心。”
黄芩:“你帮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样回报你才好。”
“如果我是为了回报才帮你,那我也不会帮你了。”谢楚言温和道。
“你不需要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情即可。”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落,投下斑驳的影子,谢楚言说话轻声慢语,像树叶沙沙的摩擦,听起来很舒服。
两人在山林里转了大半天,直到夕阳西下,黄芩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一路杀的黑彘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只,大大小小混杂在一起。
有些黑彘兽听到动静,往大山深处跑去,这些黑彘兽没办法追回来。
完全清除一个物种是不可能的,今日的作为已经恐吓到它们,它们不会再轻易下山威胁到村民。
黄芩收工,返回山下,把装在芥子袋里的黑彘兽尸体全部拿出来,与稻田里的七只放在一起。
黑彘兽堆成山,场面十分壮观。
村民们远远围观,不敢靠近,有人痛惜地看着被压坏的稻谷,手指抚上刚刚灌浆还未饱满起来的稻穗。
黄芩问谢楚言,“你要黑彘兽的牙吗?”
黑彘兽獠牙坚硬无比,取下来能当做炼器的材料,身上的肉可以食用,利用价值相当大。
这些不用上交宗门,由弟子自行处理,相当于一笔小外快。
谢楚言摇头,“不用。”
黄芩挑出三头体积最大的黑彘兽,把獠牙拔下来收进芥子袋,一根獠牙的长度和根部直径比得上她的大腿。
她朝村民招手,喊他们过来。
镇长带头靠近,紧张问道:“仙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黑彘兽被我们杀得七七八八,不会再下山骚扰,这些黑彘□□给你们处理。”黄芩指指旁边的黑彘兽山。
镇长难以置信,咽咽口水,“给、给我们?”
黄芩点头,“任务完成,我们现在要回宗门复命,后会有期。”
她拿出木剑踩在脚下,飞至上空,谢楚言看一眼众人,随后跟上她。
谢楚言:“不全部拿走吗?”
她那么缺钱爱财,居然主动放弃到手的利益。
黄芩:“我说服不了宗门减免他们的供奉,希望这些黑彘兽能缓解一点他们的压力。”
这次任务的报酬不少,再把黑彘兽的獠牙卖掉,加上之前挣的灵石,七七八八也能凑够三颗丹药钱。
谢楚言深深看一眼黄芩,没有出声。
在两人身后,村民们呆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景,站在原地不动。
等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有人抖着声音问道:“这些都归我们了?”
不怪他们不相信,往常要是仙家来做任务,不仅要把所有东西带走,还得要他们提供额外的供奉。
他们已经准备好东西,结果对方问都不问一句,还送了他们东西。
有人跪在地上,顺着黄芩离去的方向磕头,嘴里喃喃着“仙子福泽延绵”。
15. 交到朋友
回到宗门后,黄芩先去交令牌,这次任务收获八千灵石,她决定分五千给谢楚言,要不是有他在,任务不会这样顺利。
谢楚言没要灵石,“我在宗门里没有朋友,你要是真心待我就不要给我灵石,等你下次出门记得喊上我。”
见他这么说,黄芩只好把灵石都收进自己的口袋,最近她确实缺钱,等以后她有能力,再送谢楚言更好的东西。
她在回小院之前先去购买丹药,又去一趟敛珍司,打听关于黄山镇收供奉的事。
敛珍司弟子不耐烦道:“少是不能少的,宗门里的弟子每天要吃喝,今天这里少一点,明天那里少一点,大家还吃什么?”
看来黄山镇的人没说错,他们确实跟青云宗的人提过灾害的事,只是青云宗不同意减少供奉数量。
她一个外人没资格插手青云宗的事,问完便返回小院,推开牧行之的房门准备喂他吃药。
牧行之平趴在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注视大门,直到门打开,黄芩出现,他的眼珠才轻微转动一下。
黄芩走近,蹲在他身旁平视他,“张嘴。”
牧行之张嘴,乖乖把丹药吞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暖流顺着咽喉进入胃部,再扩散往四肢百骸,背上近乎麻木的痛舒缓下来。
往常被师父惩罚之后,他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等着伤口自己恢复,疼醒又昏迷,反反复复,这样硬生生熬下去。
熬得过去就能活,熬不过去就死。
为了让徒弟们记住教训,师父不允许弟子去买药,要是有其他人去买药师父不管。
不过以他们的同门关系,要不是禁止在宗门内相互残杀,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早就你杀我我杀你,最后能剩下几个都不好说。
他撑起身体,稍微挪动一点,额头贴在黄芩脸上,鼻尖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黄芩顺势坐下,直接坐在地板上,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处有些痒,她一把推开他的头,说起今天遇到的事情。
牧行之安静聆听,手指抓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
等听完全部经过,他问道:“你和谢楚言一起?”
黄芩:“是啊,他人特别好,又出力还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下次再喊他一起。”
“离他远点。”牧行之手指插.入她垂坠的发丝间。
黄芩:“为什么,你们有矛盾?”
牧行之淡淡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芩了然,看来确实是有矛盾,那以后她尽量避免在牧行之面前谈起谢楚言,至于断交,那绝对不行,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一个朋友。
“哥,你跟我说说你在青云宗的生活呗。”黄芩说道。
这声“哥”让牧行之蹙起眉头,他拉过她的肩膀,把头埋在她脖颈处,牙齿发痒。
“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不舒服?”黄芩担心道。
牧行之:“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修得大道?”
他话题太跳跃,黄芩反应了一下才答道:“不知道。”
牧行之不再说话,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把黄芩抓得更紧,发出一句微不可闻的喟叹。
许久之后,他松开手,轻轻摸一下黄芩的头,“你辛苦了,好好休息。”
黄芩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牧行之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确实有点累了,打着哈欠起身走出门去。
牧行之闭上眼睛,手臂从床沿垂下,手指接触地面,无意识地勾勒出“阿芩”两个字。
药堂里的丹药价格虽贵,品质还是没得说,十天过后,牧行之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够站起来行走,黄芩和谢楚言的合作出任务暂时告一段落。
黄芩从饭堂打包饭菜回来,招呼牧行之一起吃饭,“我的剑术现在练得可好了,御剑飞行也很稳定。”
“基础剑术练熟之后,可以学些进阶的剑法。”牧行之把一块萝卜夹进她碗里。
见她低头看萝卜,迟迟不动筷,他捏紧筷子,问道:“怎么?”
黄芩抬头,“我对萝卜过敏,你是不是忘了?”
牧行之一愣,把萝卜从她碗里夹回来,“时间过去太久,好多事我都记不清。”
“你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对小时候印象模糊很正常,我无所事事那么多年,时常回想以前的事,才会记得比较清楚。”黄芩自嘲。
牧行之见不得她不笑的样子,“你根骨好,有悟性,努力修炼,将来的修为不会低。”
“谢谢安慰,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笑容重新回到黄芩脸上,她夹起一块芹菜放进牧行之碗里。
“你最爱的芹菜,快吃快吃。”
牧行之慢吞吞地把芹菜放进嘴里咀嚼,抬手拿起排骨汤喝一口。
吃完饭,牧行之去到书房,说要给黄芩做剑,剑不是现成的,要从头做起。
不用继续赚钱买昂贵丹药,黄芩肩头的担子松下来,不再天天紧绷,满脑子想着赚钱,终于有点时间好好享受生活。
她继续干洗马的活,灵马跟长老们出门回来后要洗澡,每次有这个任务她都很积极。
灵马具有灵性,跟它们玩熟之后,她还能偷偷摸摸爬到马背上,让马带着她兜风,这可是除长老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的待遇。
她跑到山林溪涧旁,有一处地方地势较深,水蓄积起来形成一个小池子,天热,灵马喜欢泡在里面,她就在旁边翻石头找螃蟹。
袖子和裤脚卷起,翻起石头看到螃蟹后伸出两只手指摁住,扯一根枯草在螃蟹身上转两圈,将其绑得严严实实。
这种山螃蟹品质极好,下锅油炸后非常鲜甜,连壳都能嚼碎吞下肚。
谢楚言靠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黄芩的头发在劳动中有些松散,其中一束不听话地飘落在脸侧,她赤脚踩在溪水里,波动的水光让她的脚看上去歪歪扭扭,只看见一点刺目的白,犹如上好的白玉。
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比阳光照射的水面更水润明亮,散发出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黄芩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看见谢楚言后高兴道:“真巧,我来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遇上你,你看我抓的螃蟹!”
她炫耀着岸上串成一串的小螃蟹,水珠飞溅,比不上她的眼神干净剔透。
谢楚言:“最近怎么不出去做任务?”
黄芩:“暂时不缺钱,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出来玩怎么不喊我?”谢楚言追问。
黄芩轻咳两下,“我哥不让我跟你玩,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谢楚言声音放低,“我印象中应该没有得罪过他,不过生活在同一个宗门里,难免有些利益上的牵扯,或许他对我有些误解。”
“我想也是,你这么好的人,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他之前受伤心情不好,等以后有机会我组个局让你们好好聊聊。”黄芩没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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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楚言:“你们是亲兄妹吗,为什么你姓黄他姓牧?”
黄芩解释:“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娘跟他爹搭伙过日子,他就成了我哥。”
他们之间甚至算不上兄妹,更像是邻居,父母之间没有任何媒契,两个孩子也不改口叫爹娘,而是继续叔叔婶婶地喊人。
两家在黄芩八岁时才聚到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到一年,爹娘去世,她和牧行之分散,各自去往不同的宗门。
这并不影响黄芩把牧行之当成哥哥,他们相互扶持,一起度过最艰难的时候,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两人坐在溪边,黄芩掏出一个小锅和油盐调料,生火倒油下螃蟹。
头上的太阳被树木遮挡,凉风习习,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螃蟹的香味冒出来。
黄芩把木头削成筷子,放在溪流中冲洗,甩干后递给谢楚言,“你尝尝看。”
谢楚言拿着粗细不一的木筷夹起螃蟹,洁白的牙齿咬碎蟹壳,舌尖接触到鲜甜的滋味。
他将食物吞下肚,夸赞道:“味道不错。”
“我以前经常去溪边抓螃蟹,做饭我不行,炸螃蟹我可是一流,保证香香酥酥不糊不生。”黄芩笑眼弯弯。
谢楚言:“宗门里大家来去匆匆,拼命修炼,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我不追求什么长生大道,能过简单安稳的生活就很知足。”黄芩给螃蟹翻面。
“人和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自己过得舒服是最重要的。”
谢楚言看向地上被绑住的螃蟹,“可是这个世界获得安稳并不容易,所有东西都需要争夺。”
黄芩:“我知道,所以我有在努力练剑,现在剑术越发熟练,我哥准备教我进阶剑术。”
“我教你一招,这招他不会。”谢楚言手指摆弄着一颗鹅卵石,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
黄芩高兴,“真的吗,谢谢你!”
技多不压身,能多学点是点,修仙世界知识垄断很严重,一些高级功法只在宗门内流传,有时候师父为了拿捏弟子,并不会倾囊相授。
就算谢楚言教的东西她现在学不好,也可以先记下来,等后面再慢慢消化。
谢楚言起身拿剑舞了一套剑法,比起牧行之层层杀招不留余力的剑术,他的剑温和得多,有种春雨绵绵,润物细无声的感觉,比划起来非常好看。
他示范完毕,看向黄芩:“记住了吗?”
黄芩:……
这是青云宗的什么传统吗,为什么耐心细致的谢楚言同样示范一次就问她记没记住,难道大家的脑子都那么好使,人人看一遍就会吗?
黄芩不想显得太笨,硬着头皮点头道:“记住了……”
谢楚言:“你试试,我看看。”
黄芩拿着木剑站起,照葫芦画瓢重复一遍谢楚言的动作,这套剑法动作不多,加上最近她勤奋练习剑术,对剑法动作的记忆力和领悟力有所提高,比划起来不至于太难看。
磕磕绊绊地走完一遍,谢楚言指出几个错误的地方,并给予肯定:“你做得很好。”
“谢谢。”黄芩不太好意思,难为他对着她鸭子学步一样笨拙的动作还能夸得出口。
谢楚言:“我见你身上灵气波动不太稳定,是不是快突破了?”
“是吗?”黄芩不太懂。
谢楚言给她一颗丹药,“你在这里突破,我给你护法。”
16. 离他远点
黄芩卡在练气期有十年之久,以她的天分本不该进展如此缓慢,是青鸾宫宫主为了控制她,一直教她错误的修炼之法。
离开青鸾宫后,牧行之教她心法和剑术,她的身体犹如久旱逢甘霖,修为日日增长。
黄芩吃下丹药,心神合一,天地灵气疯狂往她身上涌,渗入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就地打坐,引导进入身体的灵气一遍遍冲刷体内经脉,再将其压缩到丹田处。
整个过程水到渠成,没有任何难度,一盏茶的时间,她晋级完成,成功进入筑基期。
筑基修士一抓一大把,并不算太强,天上劫云笼罩,意思意思地劈下两道雷劫后快速散去。
黄芩睁开眼,浑身上下神清气爽,身体好似都轻盈不少,看得更远,听得更清,万物的色彩也比之前鲜艳明晰。
谢楚言恭贺道:“恭喜阿芩,成功筑基。”
黄芩:“才筑基,以我的年龄来说算不得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天底下有无数人被困练气期,终身无法突破,你能进入筑基,已经比很多人更强大。”谢楚言持有不同意见。
黄芩笑道:“你说得对,突破总是好的,我们再吃几只螃蟹庆祝一下!”
傍晚,黄芩和谢楚言告别,带着一串螃蟹,先把灵马送回马厩,再去饭堂打包晚饭,回到小院后埋头扎进厨房里炸螃蟹。
炸完一遍,见牧行之还在捣鼓他的剑,她敲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喊他,“哥,吃饭了。”
牧行之抬头,朝她招手,“剑做好了,过来看看。”
金黄的夕阳从窗户照射进来,黄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剑。
这把剑通体碧玉,不知道由什么材质打造,看上去不像剑,更像是一块玉石,薄厚程度倒是跟一般的剑一样,拿在手里凉凉的。
黄芩双手捧着剑,心情很明显地体现在脸上,“好漂亮的剑,谢谢哥!”
暖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犹如一层蒙蒙雾气,她身后的光线黯淡,光暗交接处,将她的五官衬得十分明显,比往日更夺目。
牧行之低低应一声,“喜欢就好。”
黄芩:“这把剑和你的剑好像。”
她见过牧行之的剑,与她手中剑一样是玉一样的碧绿色,这把剑比市面上常见的剑更短一些,用起来很顺手。
牧行之:“这是用我的本命剑剩下的材料打造,材料有限,希望你不要介意。”
天底下的玉髓石只剩他手里的这些,再找不出同样的材料,剑做不了太长。
“当然不介意,我很喜欢,你打造本命剑所用的材料一定是最好的。”黄芩摆弄着短剑,满脸笑意。
“我今天去抓了好多螃蟹,炸得可香了,你快去吃。”
牧行之朝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黄芩把他拉起,他顺势牵住黄芩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她掌心温度很高,带着可以融合冬雪的灼热。
“你的伤刚好,让你不要太操劳,你偏不听。”黄芩习惯性扶住他。
牧行之:“阿芩。”
黄芩:“嗯?”
牧行之:“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吧?”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黄芩毫不犹豫地点头。
桌上饭菜摆好,冒出热腾腾的白汽,牧行之夹起其他菜肴,一直不动桌上那盘螃蟹。
黄芩殷切盯着他,目光随着他的筷子落下又抬起,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不吃炸螃蟹,不会是嫌它长得不好看吧,它可香了,不吃是你吃亏!”
牧行之眼中闪过笑意,“我在等你夹给我。”
黄芩快速夹起一只螃蟹放进他碗中,继续盯着他的筷子,可惜他实在不给力,筷子总在螃蟹壳上打滑,好不容易夹起一次,到半空再次坠落,咣当一声掉回碗里。
螃蟹死了还要被反复折磨,她实在看不过去,夹起来放到他嘴边,“咬!”
牧行之咬一口,蟹壳酥脆,一咬即断,他的注意力放在黄芩身上,全然不知嘴里的螃蟹是什么味道。
面对黄芩的视线,他点头道:“好吃,阿芩的手艺真好。”
黄芩满意了,把螃蟹推到他面前。
“我夹不起来。”牧行之戳戳碗里的半只螃蟹。
黄芩:“夹不起来就用手抓,我不嫌弃。”
牧行之又笑,“你真是绝情,完成自己的目标后就不管我了。”
为了让他吃,她可以动手喂,他吃完一口,她目的达成,不再管他怎么吃。
又一只螃蟹下肚,牧行之见她不动筷,问道:“你不吃螃蟹吗?”
黄芩摆摆手,“我今天吃过好多,这些是专门给你带的。”
牧行之动作顿住,“你跟谁吃的?”
黄芩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卡壳一下才说道:“我自己吃的。”
“你说谎的时候会避开我的眼睛。”牧行之放下筷子,脸上笑意消散。
“是跟谢楚言对吗,如果是别人,你不会瞒我。”
他出乎意料地敏锐,黄芩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只是怕你生气。”
牧行之:“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跟他凑到一起,他有那么好吗,好到你宁可骗我也要跟着他?”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黄芩解释道:“我在放马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不是特意去找,其实他人挺好的,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以好好说……”
“够了!”牧行之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听你为他说话,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让你远离他,好,我现在告诉你。”
他注视着黄芩的眼睛,“谢楚言满肚花花肠子,心狠手黑,靠着觉海真人这个爹和他那张脸四处游走,不知道欺骗过多少女人,你知道那些人后面都去哪了吗?”
黄芩错愕,没有回答。
他自顾自道:“都死干净了。”
他勾起嘴角,满意地看着黄芩脸上的表情,语气放缓。
“我不会害你,之前不想说是看你在青云宗生活很高兴,不想破坏你的心情,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青云宗的规矩和天底下其他地方没差别。”
一样的……肮脏。
黄芩抿紧嘴唇,看清牧行之嘴角的一抹笑,关于过去的美好滤镜露出一丝裂痕,她接触到他性格里并不温和的一面。
她说道:“我会去求证。”
牧行之皱眉,“你不信我?”
“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可能会导致言语过激,不够真实客观。”黄芩吃下一块茄子,不去看他。
牧行之周身气压极低,眉眼凝聚阴云,“我不会骗你。”
“他是我的朋友。”黄芩继续吃饭,强调道:“第一个朋友。”
牧行之语气放缓,“不需要朋友,你有我就够了。”
“我需要朋友,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我哥,但也不能事事管着我,干涉我的自由。”黄芩快速把碗里的饭扒拉干净。
她放下碗筷,起身离去,“我吃饱了,碗你自己收拾好。”
对面空荡荡,饭菜有些凉了,周身寂静无声。
牧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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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筷子夹菜往嘴里送,这么多年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什么情况,有饭就一定要吃,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吃不上饭。
刚来到青云宗练习辟谷的时候,他天天挨饿,灵力不足以支撑身体活动所需,每天运动量又大,他偷吃一个馒头被觉海真人发现,得到一顿毒打。
馒头没能吃完,剩下半个被觉海真人拿走喂了老鼠,他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占了便宜的老鼠再次来到他的房间。
老鼠饿了,他也饿了,饿得快死了。
老鼠爬上他的背啃噬他的血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掐死老鼠,大口大口吸它的血、嚼它的肉,像怪物一样活下去。
一桌饭菜被他吃得干干净净,剩下面前一盘炸螃蟹,他拿起一只断掉的蟹腿放进嘴里,黄芩炸得确实不错,即使已经凉掉,螃蟹依旧酥脆。
他一点一点咀嚼,品味其中滋味,把螃蟹嚼到碎得不能再碎才下咽。
这是第一次专门有人给他做吃的,螃蟹入口时有一点咸,咬碎后咸味淡去,轻微的香辣和鲜甜便迸发出来。
他在院中静坐许久,久到日暮散尽,月上枝头。
强行将情绪从体内剥离,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身,做出评估。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黄芩竟然能牵动他的情绪,他反复检查身体,回想她的一举一动。
她是什么时候给他下的毒,又或者是采取蛊虫之类的巫术?
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有丹药的疗愈,背后的伤好得很快,是不是丹药里掺杂其他东西,还是螃蟹有问题?
他胡思乱想着,灵力涌动间,桌上碗筷化为齑粉。
她对他太好了,从没有人这样不计回报地对待过他,她没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一直在不停付出。
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缕暖阳,让人难以割舍,一边担忧一边靠近,冷得太久的人总是会下意识靠近温暖。
这种好令人惶恐,更令人贪恋。
深夜,他去到黄芩的房间,她躺在床上睡得很熟,一半的身体露在被子外面,头发散乱地披在枕头上。
她的睡姿算不上乖巧,横七竖八地躺着,洁白的脖颈裸露,纤细得仿佛轻轻一下就能掐断。
他慢慢靠近,她睡得太安稳,没有任何察觉。
牧行之伸出手,探向她的脖子,理智叫嚣着掐断她的脖子,他的手落在她的脖子一侧,冰凉的手掌触碰到温热的脖颈,脉搏在他手中一下又一下跳动。
他缓慢加大力气,床上的黄芩动了一下,他思考着万一她睁开眼看见他,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惜黄芩没醒,动了一下后继续沉睡,她这一动导致头往下低,脸颊正正好压在牧行之掌心。
他动动手,手掌里的触感细腻滑嫩,像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滑,又像市场里刚出锅的豆腐,热气腾腾,颤颤巍巍,轻轻一碰就要碎。
他不敢再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临摹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他记得她左耳耳垂后面有个小痣,伸出摸过去捏一下,痣摸不出来,指尖一片绵软。
动静太大,终于惊动黄芩,她睫毛颤动,睁开眼睛。
月光投进来,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异常,大概是头发摩擦到脸颊所以有点痒,她挠挠脸,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屋外,牧行之抬头仰望月亮。
黄芩天真活泼,能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欺骗她的人。
凌厉剑气划破夜幕,天上星子闪耀,恒古不变的月光被乌云笼罩。
17. 很不对劲
昨晚睡得很好,黄芩精神满满地起床,今天的计划是把小院休整一下,种点花花草草装扮。
一出房间就看到院子里的“血人”,字面意义上的“血人”。
她先是愣在原地,意识过来对方是牧行之快速朝他跑去,站到他面前想扶他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
她着急道:“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昨晚有敌人来袭吗,怎么不喊醒我?”
牧行之朝她笑笑,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颈窝,“我去杀谢楚言了。”
“什么?”黄芩惊愕出声,下意识挣扎,“你又杀人了?”
牧行之把她抱得更紧,忽然大笑,“他没死,他有个好爹,身上有用不完的宝物,不会被吸食血肉,是年纪轻轻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死在我手里呢?”
黄芩停止挣扎,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拍手拍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牧行之笑声渐小,忽然松开手,直勾勾盯着黄芩,“你不是喜欢他吗,你走,你去找他!”
他情绪激动起来,隐隐透出几分癫狂,黄芩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没抬起来,刚才抱她也只是用左手。
她问:“你右手怎么了?”
牧行之轻飘飘道:“断了。”
黄芩抓起他的左手拉他进屋子,脱掉他身上的衣服,处理手臂的伤。
幸好她最近有购买一些疗伤丹药存着,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她现在不能离开院子,脚一旦踏出去,还不知道牧行之会发什么疯,就算是去买药也不行。
牧行之冷静下来,目光粘在黄芩身上,没有再说话,任由她处置,让抬手就抬手。
黄芩把药塞进他嘴里,他身上的伤非常多,伤口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一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用毛巾沾水擦干净伤口表面的污渍,再一点点撒上药粉,动作认真又细致。
牧行之:“你也会这样给谢楚言处理伤口吗?”
“又开始了是吧?”黄芩语气凶巴巴,“我不喜欢他,没有给他治疗过,更不会去找他。”
牧行之平静道:“我看到你学他的剑法,是觉得他比我更好吗?”
黄芩:“不是,我想着多学一点是一点,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我的就是你的。”
“不要学了。”牧行之说。
黄芩答:“好。”
牧行之:“他的这套剑法中看不中用,容易上手,会让人产生自己很厉害的错觉,但是伤不了人。”
黄芩:“我记住了。”
牧行之顿了顿,低声道:“有没有吓到你?”
黄芩却问:“青云宗内禁止弟子互斗,你和他打架会不会受到惩罚?”
牧行之沉默良久,答道:“我们在宗门外动的手,不会被罚。”
空气安静下去,药粉的味道并不好闻,牧行之死死抓着剑,必须用调动全部意志力压制,才能克制自己的手不去勾住她的腰。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药粉洒在伤口上产生轻微的刺痛感,他感觉到她在伤口处轻轻吹了一下,凉凉的,有点痒。
她的手指偶尔会擦过他的皮肤,在极致疼痛下都不曾动摇过的身体轻微颤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想把她推开又舍不得,只能自我折磨。
上完药,黄芩往后退,打开他的衣柜,衣柜里只有一套孤零零的衣服。
牧行之很费衣服,原先的衣服都快破成布条,根本没法穿,她把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让他穿上。
黄芩:“我去买点药备着,再给你弄套衣服回来,你好好待着不要再惹事。”
牧行之闭上眼睛不说话,黄芩不管他,径直走出门去。
山下有镇子,人来人往还挺热闹,可以买到衣服,不过都是些普通衣物,不像有些修士的衣服水火不侵,能当防御法器用。
就牧行之那个样子,再好的衣服都不够他糟蹋,还不如随便买买,能穿就行。
黄芩走后,小院迎来不速之客。
谢楚言站在小院门口喊道:“阿芩。”
床上的牧行之睁开眼,一跃而起,眨眼间出现在门口,一道剑气袭向谢楚言。
牧行之:“你算什么东西,阿芩也是你能叫的?”
谢楚言嘴角含笑,脸色比平时更白一些,“我怎么称呼她与你无关,我来找她,你出来干什么?”
“看来你的伤还不够重。”牧行之语气冷然。
谢楚言:“我敬你是她哥哥,以后都是一家人,所以不愿对你下重手,并不意味着你能赢过我。”
他放出灵力威压,金丹期对筑基期而言近乎碾压,牧行之嘴角渗出一点血。
难言的暴戾之气在牧行之血液中沸腾,其实他可以做到一剑杀了谢楚言,但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收敛气息,整个人变成石头一样冰冷,淡淡瞥一眼谢楚言,“我高攀不起,更不会让阿芩变成你身边的那些女人。”
谢楚言眼睛眯起,“你对我有误解,之前那些人喜欢往我身上扑,我并不喜欢她们,更没有接受过谁。”
牧行之:“这些话不用跟我说,脏了我的耳朵。”
两人一黑一白,相互对峙,气氛紧绷。
黄芩购物完毕,返回青云宗,她买了两套成衣给牧行之,选的是他惯常穿的黑色。
准备回小院之际,她想到牧行之说过的那些话,脚步一顿,转道去往执令堂。
执令堂有专门的人员对任务完成情况进行核实,黄芩前段时间任务接得很频繁,跟执令堂的师姐还算熟悉。
黄芩把灵石塞进师姐手里,悄悄打听道:“师姐,你知道谢楚言吗?”
“知道啊,觉海真人的儿子,长得很好看的那个男人是吧?”师姐笑眯眯地把玩灵石。
黄芩继续问道:“他人品怎么样啊?”
师姐思考,“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传闻,都说他是个温润君子,宗门里有不少师姐师妹喜欢他,不过他比较冷淡,没接受过谁。”
黄芩:“那些喜欢他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你这问题真奇怪。”师姐上下抛动灵石。
有的死了有的活着,跟其他人一样。
黄芩:“他有没有跟谁在一起过?”
师姐:“据我所知,没有。”
黄芩还想再问,师姐摆摆手道:“你出的钱只够聊这两句,还想再聊得加钱。”
“那算了。”黄芩舍不得钱。
她又去马厩找相熟的杂役弟子,这些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八卦能力一流。
得到的答案与执令堂师姐一致,她又问过许多人,大家对谢楚言的评价都是人缘好、修为高、没架子,堪称完美。
黄芩原先还挺相信牧行之的话,现在又不确定起来。
谢楚言的好人缘是个极端,而牧行之是另一个极端,来到青云宗这么久,她就没见过有谁来探望牧行之。
他总是独来独往,谈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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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们的语气也非常不好,没说过谁一句好话。
或许青云宗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糟糕,是他太排斥外界,封闭自我,才会感觉世界都是满满的恶意。
面对存在心理障碍的问题儿童,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劝导,他一定吃过很多苦才会养成现在的性格。
如果她高高在上地要求他敞开心扉拥抱世界,岂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未经他人之苦,不该随意评价或强行更改他的行为。
慢慢来吧,她尽量多关心他,让他拥有安全感,他自然会逐渐开朗起来。
她回到小院,看见门口树桩一样站着的两个人,她生怕两人再打起来,跑过去紧张道:“你们干什么呢?”
谢楚言温和道:“在聊一些事情。”
见黄芩看向谢楚言,牧行之不满,喊道:“阿芩,过来。”
黄芩朝谢楚言抱歉地笑笑,手指屈起指指身后的牧行之,背着牧行之做完小动作,才朝他走去。
谢楚言看见她的小动作,脸上笑意更浓,“我下次再来找你。”
黄芩赶紧道:“你别再来找我了。”
她朝谢楚言使眼色,现在牧行之还在气头上,身体又受着伤,最好不要跟他对着干。
“好。”谢楚言温顺道。
明明事情随牧行之所愿,但他看谢楚言那张笑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谢楚言离开,黄芩扶着牧行之往回走,“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要乱走动,万一病情恶化怎么办……”
听着黄芩细碎的念叨,牧行之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声音从左耳进右耳出。
他想杀谢楚言很久了,或许现在是个好机会,他可以利用黄芩对他下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刹那间他脑子里冒出许多个办法,又被他一一否决,不行,万一黄芩发现被自己利用怎么办,要是她真的喜欢谢楚言怎么办,或者是出现意外伤到她怎么办……
变数,太多太多他把握不准的变数,而最大的变数就在他旁边。
黄芩意识到牧行之的心不在焉,顿时不再开口。
失去黄芩的声音,牧行之转头,“怎么不说话了?”
黄芩翻了个白眼,“你又不听,说那么多浪费我的口水,嘴巴都干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水润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春天含苞待放的花朵。
他强行移开目光,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爬起来去找觉海真人。
牧行之在书房等候,觉海真人还没睡下,进入书房时衣衫凌乱地披在身上,带着甜腻怪异的风走进来,牧行之默默退一步,站到窗口边上。
觉海真人:“有什么事?”
牧行之:“弟子在修炼上有一事不明,有一个师妹总能牵动弟子的心,让弟子魂不守舍,时而高兴时而愤怒,无法入定修炼。”
在修炼的问题上,觉海真人向来是不吝赐教,毕竟弟子们修为越高,他能得到的越多。
觉海真人发出一声怪笑,“没想到你这木头脑袋也有红鸾星动的一天。”
牧行之:“请师父赐教。”
觉海真人:“要想成就大道必须断情绝爱,了无牵挂,没有软肋便不会受人威胁,无情才能让你的仙途走得更顺畅。”
他拍拍牧行之的肩膀,“你可以有十个女人,一百个女人,但不能只有一个女人,若你下不去手,为师可以帮你。”
天边亮起一道闪电,照亮觉海真人没有任何情感的双眼,眉目森然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