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娇夫,茶艺十分》
1. 第 1 章
清晨微曦,天将亮,临河而立的青阳县上各路商户陆续开张,各色吃食铺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西市上车马行路匆匆,岸边渔船依次停靠码头,酒楼茶肆开门迎客,好不热闹。
孟微一身深灰白圆领长袍,眉头微蹙,斜挎个木质药箱,一只手扶着药箱肩带,一只手拂袖在前,一脸忧色,快步往西巷中小跑而去。
“说了多少次了,老子没钱!”突然,一道沉闷地倒地声响起。
孟微吃痛一声被推倒在地,肩上药箱滑落,药瓶散落一地,他眉头紧锁,指尖蜷缩在袖中,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地紧盯着门口这人。
西巷临于集市旁,本就喧哗吵扰,这一动静免不了许多人围上来看热闹。
“三天两头来看病,故意讹我呢!”
周围人交头接耳看着这一幕,无人敢上前。
“李兄,李叔肺痨已久,若再不加紧医治,只怕……。”孟微气喘吁吁道。
“你什么意思!”李交吼怒着,随即冲上前猛地从地上拎着孟微衣领,一把捞起他上半身怒目圆瞪骂道:“你个克死人的扫把星,简直叫人晦气!如今咒我老爹,我看你是找死!”
李交猛地挥手一拳打在孟微脸颊上,孟微一个趔趄往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李交还握着拳头,不等他起身,冲上前甩出拳头还想再来一拳。
忽然,一个竹篮子猛地砸在李交脸上,他迅速捂住脸往后退了一步。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一青衣女子从人缝中挤出,伸开双臂挡在孟微面前喊道。
李交不耐烦狂躁道:“你又是从哪钻出来的娘们。”
“呵,我就是你老娘啊,怎么,不认得我了?”女子歪头嗤笑道。
孟微抬头瞧着那女子背影,逆光在前,浑身散发着一层金光。
“呦呵,我看你这娘们,也欠抽。”说完,用力挥拳欲朝那女子打去。
“住手!”一身着衙门捕头服制的高大健壮男子冲进人群厉声喝止道,他走到女子身侧,右手搭在腰侧刀柄上以示威严。
看到来人,李交大惊失色,神色惊恐地俯身拱手行礼道:“楚捕头,不关我事,是这娘们自己……”
男子神色严肃,直接打断道:“李交,你这隔三差五便要闹事,加上今日已是第五回了,非要将你抓回衙门才老实,是么!”
“这可是误会啊,楚捕头。”李交神色颤抖道。
“误会?早有不少人对你不满,又好赌,又打人,还欠着人家医药费,自己老爹病了,也宁愿拖着不治病,”女子啐了一口继续骂道,“真是个,败类!”
“你!”李交怒眉声吼道。
“李交,你家中老爹尚且病重,你又三番五次与人起争执,县令大人那可积了你不少罪状,街坊邻居皆对你意见颇丰,县令大人也是念在你家中老爹状况,才不派人押你上衙门,今日你打人,别说是我,就算是县令大人来了,也不给你好脸色看!”男子厉声警告道。
李交吓得立马匍匐在地,“楚捕头,求求您,小人,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呀。”
女子微微侧身,眼睛仍紧紧盯着李交,抬手指向孟微道:“那你现在就把这大夫的药钱,诊费结清。不然,你就等着吃牢狱之灾吧!”
李交面露难色,抬头瞟了楚捕头一眼,楚捕头威凛地俯视着他,他被吓得身躯一颤,连忙起身惊恐道:“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说着,跑向屋内去了。
围观人群见这大家都讨厌的恶人被吓倒,皆鼓掌称赞了楚捕头几句后,皆四散而去,无人在意,亦无人关心那仍半躺在地的孟微。
楚捕头将才回过神,转身欲扶起孟微,便瞧见孟微自己正颤颤巍巍地起身,双手轻拍衣角上的灰。此人看着消瘦清隽,面容瞧着俊秀斯文,神情却又温厚恭和地朝两人低头作揖道:“多谢二位,不若此刻,孟某怕是要鼻青脸肿了。”
“不必客气!”楚英道。
身旁女子则转身,麻利地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瓶,又一一收拢进药箱中。
“给你。”她伸手递给孟微。
孟微并未抬头,只是再作揖道:“多谢姑娘。”
随即接过药箱,孟微才敢抬头,正面瞧见这姑娘模样,一双眼眸清亮无双,一副面庞明朗清秀,正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他不禁地低眸,耳根有些泛红。
“你没事吧,我刚瞧见那废物打了你一拳。”女子问道,“都怪咱们来晚一步,不然你必不会遭这一拳。”
孟微一怔,他轻抬手抚了抚自己泛红面颊,随即抿唇浅笑道:“无事,多谢姑娘关心。”
“没事就好。”她莞尔一笑,又扭头看向楚捕头提醒道:“哥,你上值可要迟到了。”
楚捕头才回过神朝孟微说道:“一会要是他还打你,你便到衙门来找我。”说完,他扯着女子袖子慌慌张张地疾跑离去。
“不是,我又不上班,你拉我作甚?”女子被他扯走嗔怪道。
楚捕头可不等她反应急匆匆地跑走,边跑边道:“你忘了,你今天要去见谁!”
两人身影拉扯着相携远去。
“不是,诶,我篮子,我篮子没拿!”女子声音渐远。
孟微见两人背影有些滑稽,嘴角不禁上扬扯出个笑容,他又转身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空竹篮若有所思。
永安巷,李娘子家院子里,围坐了一群年轻女子,个个都打扮的美若天仙,怀里皆抱着个竹篮子,各式各样的都有,神色喜悦地交头窃窃私语。
楚萤才行至门口便听见里面私语声一片,她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些犹豫,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霎时间,一片寂静。
众人目光皆望向来人,有些鄙夷,有些不屑,更多是好奇。
“哎呦,楚娘子,你可终于来了。”李娘子甩着手帕缓步走过来嗔怪道,“咱们这人啊,总算是齐了。”
楚萤讪笑道:“不好意思呀,让大家久等了。”
李娘子又问道:“楚娘子,你带的篮子呢?”
“刚不小心,弄丢了。”
李娘子诧异道:“这……”
转而,不再言语。
“来,你坐这,”说着,李娘子领着楚萤到墙角最末的一处空长凳上坐下。
她拍拍手行至众人正中间道:“姑娘们,今日,我便给大家传阅画册看看,若是有瞧见心仪的公子,便在上面圈个红圈,底下写上自己姓名,不过,为以示公平,每人选的不可重复。选完后,我自会挑日子安排约见,圈中男子需持姑娘送的篮子,里面可装姑娘喜欢的东西,亦或是别的赴约,若是姑娘收了这篮子,便是表示满意,往后,便不再安排来这挑选。”顿了口气又道:“待会,会有画师过来给你们画像,姑娘们,可要摆出最好的姿色呀。”
众人喜出望外,又是一片交头私语声。
这是青阳县特有的“以画寻缘”相亲活动,每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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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以画册为引,竹篮为果,为县里单身郎君和娘子们单独画像在册子上,然后挑选两个相近的好日子分男女来挑选画像,最后用赠篮子的方式挑选夫婿。李娘子便是收取些活动参与费和介绍费,靠这与人说媒营生。
楚萤才搬来青阳县不久,自是不知还有这活动,只是前几日她哥不知道从哪打探来的消息,便赶急忙慌地给她报了这名,皆因她哥觉着她也不小了,便急着给她介绍亲事,其实她也就才十七年华,分明还是个小孩呢,若不是因为她哥交了钱,她才不想出来呢。
楚萤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喃喃自语道:“这么正式的吗……”
李娘子折返回屋内,拿了根毛笔,一盒口脂,一本画册,从院门口那人开始传阅。
霎时间,只余众人翻阅画册的沙沙声。楚萤神色自若地观察了一会,又扭头从院门口第一个开始暗暗数到自己,好家伙,足足十五个人。看来,来得早才有提前选择权呀,楚萤暗自心想着。
片刻后,画册终于传到楚萤手中。她摊开画册仔细翻阅起来,一幅又一幅男子画像跃然于眼中,她翻着翻着终于翻到最后一页,没了。
前面所有画像皆被画圈签名,只剩下这最后一页男子画像,是一个面容有些扭曲,看着有些丑陋的男子模样。
她提笔沾了点口脂在下面画了个圈,又在底下写上自己名字。
李娘子接过楚萤递过来的画册,眉眼喜悦笑道:“既已挑选完,那便请各位姑娘,一会一个轮着一个进去画像。”
众人应了一声。
暮色低垂,星月俱散。
院子里的姑娘都走完了,终于轮到楚萤画像,她打了个哈欠,弓着腰,坐这一天,实在是无聊的很,周围人又不熟悉。她正准备迈步走进房中,李娘子忙伸手拦住她道:“楚娘子,你这怎么一点胭脂口脂都不涂的,太素了。”
楚萤讪笑道:“我早上走得急便没涂。”
“那可不行!”李娘子嗔怪道,她伸手从左袖口里掏出盒胭脂,拿起扑子扑了点粉在她脸上,又伸手从右袖口掏出盒口脂,捻起指腹沾了点涂在楚萤唇上。
李娘子拉着她肩头,离远瞧了瞧,“不错,定能寻个好夫婿。”
说着,将她一把推入房中,楚萤无语地回头看了李娘子一眼,而后老老实实地坐下开始画像。
一刻钟后,楚萤吱呀一声打开自家院门。
楚英正端坐在院中木桌边,捏着筷子夹菜喝汤,抬头便瞧见来人。
“怎么回来这么早?”楚英皱紧眉头问道。
“还早?我都饿的饥肠辘辘了,”说着,楚萤拉过长凳一屁股坐下。
楚英瞧见她脸上涂脂抹粉笑道:“还说自个不想去,这不,自个给自个涂上粉了。”
楚萤嗤笑一声,无所谓道:“随你怎么说,”说完,她拿起筷子,端起碗正欲夹菜吃,楚英伸过筷子抵住她筷子道:“可有心仪的?”
楚萤白了他一眼道:“没有!”
“那可不对劲了,我可听郭四说,这活动必定每个人都得选一个,你怎么会没有呢?”楚英抵着下巴沉思道。
楚萤斜眼看着他道:“怎么,你又交钱了?”
楚英尴尬道:“是又交钱了……”
楚萤抿着嘴角无语道:“知道了,我会去看的。”
楚英这才神色喜悦地伸开筷子,让她夹菜。
院子里,只有两人筷子敲击瓷碗和吃饭声。
2. 第 2 章
灵法寺是青阳县西城郊的一个寺庙,香火旺盛,往来香客云集于此。
寺庙里有一株花繁叶茂的桃花树,红绸挂满枝头,红绸上皆是寄相思祝平安之语,神圣地被誉为青阳县的姻缘树。
楚萤与李娘子坐于马车内,相顾无言。
李娘子起身坐到楚萤身旁,轻拉过楚萤的手放在膝上笑道:“楚娘子,待会就可见到自己心仪之人了。”
楚萤扯了扯嘴角,哑口无言,李娘子今日便是将她与她画圈之人安排在灵法寺见面。
楚萤不语转而轻撩起车帘环顾窗外。
这倒也是她第一回来这灵法寺,虽说寺庙不大,且建在西城郊,路上确仍有不少游人相携而行,亦或者拖家带口的,皆因为时值三月,寺庙近日安排了不少佛诞法会,因着这原因,便有不少人络绎不绝前去朝拜。
今日难得好天气,春光明媚,清风微拂。
楚萤只着了身翠色罗衫裙,随意插了枝简易木簪,又微微描了眉,点了些口脂。
李娘子看着眼前姿容秀可的姑娘,贴附上前笑道:“你哥哥啊,我是交谈过的,看着粗枝大叶,老实一人,竟有你这么个水灵漂亮的妹子实在难得。”
楚萤闻声放下帘子,扭头看向李娘子道:“李娘子,你可别夸我了,我今儿只是随意来瞧瞧,可真别夸我。”
李娘子笑道:“哎呦,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不少娘子,你这般大的年纪便已嫁人生好几胎了呢。我看娘子你呀,日后也必定多子多福也。”
楚萤霎时瘪着张嘴,斜眼看着李娘子,心里暗自吐槽了几句,你才多生几胎呢,你一胎三个。
须臾,马车慢蹄停靠在寺庙边,楚萤紧随其后跟着李娘子下车走进庙内,庙院内不少人围在桃花树旁挂木牌于枝头上,直寄相思之意。
孟微此刻静立在桃花树一枝丫旁,长身玉立,桃花枝繁叶茂恰巧遮住他修长身影,从外看来旁人经过确看不见他,他却能瞅见旁人动静。
曦风轻吹桃枝颤,乱花欲醉迷人眼。
忽地,一道人影渐入他眼眸,来人迎光而来,浓密乌发用木簪随意挽起个垂髻,耳边碎发迎风轻拂,未戴耳饰,一身翠色罗裙,双眸清亮,面颊微红,唇瓣如桃,仿若春风拂柳,青芽初绽般沁人心脾,实在好看。
孟微霎时间呆愣在原地,视线紧随着来人而动。
楚萤同李娘子缓步走至佛祖庙庙门外,李娘子转身道:“楚娘子,你先进去拜会,我先去寻寻你那心仪郎君在哪。”说着,又回头道:“你若是见着一个提着篮子的男子,他便是你圈定的那位郎君,可别错过了。”说罢,人走远了。
楚萤无语地看她走远,随后进入庙内,扑通一声跪在佛祖面前。
孟微此刻等在庙门外,也不进去,手里挎着个竹篮子,他侧身瞥向楚萤,不敢多看又不敢少看,只是余光瞟向她。
楚萤拜了三拜,虔诚闭眼祈佑,随后起身拿起一根香点燃放入香炉中,嘴中念叨了几句便转身走出庙门。
“见过姑娘,近日过得可好?”孟微礼貌作揖浅笑道。
楚萤被吓得,略后退一步诧异道:“你......你是?”
“上次,您在西巷救下那人。”孟微直起身子笑道。
“哦,原来是你,”楚萤点点头,“隔了几日,我倒是忘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楚萤说完才仔细打量起来人,身穿一件宽袖漆灰长衫,一条灰白长发带束发,一丝不苟,神情温厚,举止投足一派雅致谦和。视线往下,手中却拎着个篮子。
楚萤大惊失色道:“这?你就是那个人?”
孟微一怔,疑惑道:“哪个?”
“我在画册上圈定那人!”
孟微没明白她意思,作揖问道:“在下实在是没懂,姑娘说的画册圈定那人是何意思。”
楚萤见他一副不知情地样子,只好讪笑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了。”
又问道:“那你怎么提了个篮子?”
孟微起身笑道:“这是上次姑娘救了在下,落在地上那篮子,在下想着一定要送还给姑娘才行。”
“那你又怎知我今日会来这?”
“恰逢寺庙礼佛,在下前来祭拜,本想装些香火前来,家中却无一物可装,便只好借了姑娘的篮子来装。”说着,顿了口气又道:“姑娘,很介意?”
“当然不介意!”
孟微抿唇含笑点点头。
“请问,您怎么称呼?”楚萤问道。
“在下孟微,是孟善堂的大夫。”他作揖笑道。
“原来如此,孟公子不必如此礼貌,实在是太严谨了。”楚萤讪笑道。
孟微一愣,“啊?”
楚萤讪然一笑道:“没事没事。”
“那,敢问姑娘芳名?”
“楚萤。”
孟微微笑点点头。
楚萤又转头四顾周围,还没瞧见李娘子回来便索性问道:“不如孟大夫陪我走走?”
“好。”孟微抿唇笑道。
二人相视一笑,一时倒亲近了几分。
庙内有两处院子,桃花树种于山底前院中,后院则是一片竹林,奇山甲秀中映衬着一条颐长的石板阶梯一直延伸至山顶寺庙,因人都聚在山下朝拜,后山此时无人,仅一两个僧人在石阶上扫洒。
风拂竹叶,沙沙作响,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石阶上,孟微双手交握在袖中,缓步走在楚萤身后。
“孟公子,你做大夫会经常遇到这些赖账的吗?”楚萤忽然停住,回头问道。
孟微一怔,轻笑道:“那日倒是第一次,平日里街坊邻居病患来看诊,皆是客客气气的。”
楚萤歪头,撇了撇嘴角问道:“那你的诊费,那赖皮已结清?”
“俱已结清。”
楚萤转身继续走上阶梯,边走边道:“孟大夫,这下次若是再遇上这种人,打不过咱们最好是直接跑路,拿不到钱还可以报官,若是人伤了,那可是连自己的医药费都要押上了。”
“楚姑娘说得是。”
“孟大夫,这替人看病诊治,是不是很赚钱呐?”
孟微摇头苦笑道:“将将是养活自己罢了,”说完,停顿一会又补充道:“不过在下吃食穿衣皆节俭,所以这些年倒是也攒下不少银两,若是多一人,也是富足有余。”
楚萤闻言,低头沉思了下,这人怎么有股话外有话的感觉,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她眉头微蹙没再说什么。
两人静静地沿着石阶走了会,终是有点累了,楚萤撩起裙摆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手抵着下巴抬头静静望向天空。
孟微瞧她这样,站在原地未言语,也抬头望向天。
闲云傍碧山,山染修眉绿。
“你说,这寺庙几百年后还会存在吗?”楚萤问道。
孟微闻言,疑惑地看向楚萤抿唇道:“应还在。”
楚萤叹了口气道:“不复存在的可能性,更大”
又问道:“孟大夫,若是有一天,你去到几百年以后,你想做什么?”
孟微低头凝思了一会道:“在下想,或许会看看当世景色如何,世风之下,百姓可还安乐,不过仅在下一人的话,怕是只能,独自忍受这,孤身一人的苦楚吧。”
楚萤顿觉心犹巨石,低头盯着自己的裙摆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与蚂蚁,又有何区别呢?”
孟微乍然,一脸愁色地望向楚萤,“楚姑娘,可是有什么烦恼之事?”
楚萤平静答道:“没有,只是自己杞人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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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而已。”
她站起身,挥手拍了拍衣裙余光瞧见孟微手里还提着自己的篮子,顿觉不好意思道:“孟大夫,篮子……”
“啊?”
“我自己来提吧。”楚萤笑着提过篮子,又走下阶梯越过孟微道:“走吧,孟大夫。”
孟微瞧着走在前头的楚萤,边往下走边暗自回忆起来。
前几日,他于集市楚姑娘仗义搭救,不免有些好奇,恰逢青阳县“画册寻缘”活动,他也被李娘子介绍着参与其中了。
说起孟微身世也是凄惨,他儿时父亲便上京城,而后失踪了。母亲又早亡,含辛茹苦带他长大的外公,也在前几年病逝,才二十岁便独自一人撑起偌大个孟善堂,日日坐诊研药,如此辛苦就罢了,偏偏青阳县不少人只因他这家世,皆私下道他是丧门星,孤寡鬼。白日里他四处奔走替人看病,虽他们都表面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可背地里却对他颇多言语。他也都明白,可还是保持礼貌谦卑与人来往。
这些年来,独他一人孑然一身,茕茕孑立。
楚家于年头才搬来青阳县,不过几月,家中仅兄妹二人,哥哥楚英,妹妹楚萤。
孟微从没想过,自己的画像能被人圈中。因自己家世被人所排挤,又因他确实长得一副俊秀文雅的模样,同参加活动的男子,便买通画师画丑他的画像。
那日,他翻开画册时入眼便是自己“丑陋”的画像,再移眼便瞥见下面画了个红圈,红圈里仅两字,楚萤。
他乍然一笑,才觉得自己同她真有缘,既又救了他,又恰巧拾了她这竹篮。
于是,便赶来寺庙约见,搭话时又觉察她似乎不喜这说亲方式,因而便没承认实情。
“哎呦,娘子,你可叫我好找。”李娘子出来找了好半天,才从后院阶梯下瞧见楚萤,急跑上前握住楚萤的手。
李娘子扭头又看到一旁的孟微,正欲开口介绍。
“在下刚同楚姑娘聊了一番,很是投缘。”孟微打断道。
楚萤听他一番话,一时间有些茫然。
李娘子有些诧异,瞥眼便瞧见楚萤手里的竹篮便问道:“这篮……”
“这就准备一同回去来着。”孟微又打断李娘子道。
楚萤又一脸疑惑地扭头看了看孟微。
“啊?如此甚好,那接……。”
“在下看天色不太好,你们,要不要先回去?”孟微再打断李娘子道。
“没有啊,这天挺晴朗的啊。”楚萤抬头探了探天色。
李娘子人本就聪明伶俐,见孟微三次打断自己便已明了孟微意思,他这是想自己私下同楚娘子聊,不希望自己插手呀,李娘子顿觉这小子,有点心思。
李娘子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番,遂笑道:“那楚娘子,咱们现在便回去。”
楚萤诧异道:“那人不来了?”
“来了。”
“在哪?”楚萤环顾寺庙问道。
“走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行至庙外马车前。
“走了,”李娘子一脚登上马车道,也不知是对谁说的。瞧见李娘子进去,楚萤也登进马车内,她掀起车帘笑问道:“孟大夫不上来?”
孟微一怔,笑道:“不了,在下还想朝拜一会。”
“好,”楚萤粲然一笑,随即放下了帘子。
孟微愣在原地,有些失神。
忽然,帘子又被掀开,楚萤笑道:“再见,孟大夫。”
孟微回过神,抿唇浅笑,低头朝她拱手作揖道:“再会,楚姑娘。”
马车渐远,孟微才直起身子,抬头远眺那离去车影。
他之所以三次打断李娘子,是因,楚萤已算是收了他的篮子,日后,这说亲活动,她便不能再参加了。
3. 第 3 章
月挂枝头,暮色更深。
楚萤坐在灯下仔细缝制衣服,眼睛渐渐发涩也不见她休息,这衣服明日便要递到裁缝铺子去,她只得赶工做完。
楚家除楚英在衙门当差外,另一项收入来源便是楚萤在裁缝铺子接些裁织缝衣的活计,收入虽微薄但也总算是她自己努力和那掌柜求来的。没想到,现代是个牛马,古代仍是个牛马,楚萤心中默自感叹。
有些累了,楚萤揉了揉眼睛,眼角挤出几滴泪花。
“睡了么?”一阵敲门声作响。
楚萤放下针线忙不迭站起来开门:“大半夜的,干嘛?”
“你老哥这不是念着你么。”楚英讪笑着,又从身后掏出包油纸物什。
“这啥?”楚萤疑惑道。
“你小时候不总是念叨着吃这东西么,今日才同郭四打听说永春巷有卖,这不,下值便给你带了些。”
楚萤睨了他一眼,嗔怪道:“那我可得多谢我亲爱的哥哥了。”
楚英听她这故作娇柔得语气,浑身起鸡皮疙瘩嘟囔道:“平日里不见你这般,今日倒是同你老哥矫气起来了。”
楚萤恢复正常音调笑道:“那不得怪你,非逼着我去相夫婿,实在是!无聊!”
楚英拉了拉嘴角,唉声叹气摇头道:“哎,真不知我这妹妹,何时才能明白哥哥一番苦心。”
楚萤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油纸包道:“那哥哥早点休息吧,多谢老哥心意。”
未等楚英反应,她快速关上门。楚英愣在原地,手仍举在半空中,许久才反应过来,兀自摇摇头回自己屋了。
楚萤打开油纸包,几块方正的绿豆糕被压得有些散了形,粉粒都散在油纸中,她捻起手指捏了块绿豆糕轻咬一角。霎时,一股清新豆香夹杂着粗糙的粉粒感吞咽进喉腔。实在是甜的过分,干得要命。楚萤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壶倒了杯水,一股脑地喝下。
“啊~”楚萤长舒一口气,感叹道:“现在要是有瓶可乐就好了......”
说着便伏卧在桌上,捏着这绿豆糕仔细端详起来,油灯下豆黄色的膏体微微泛着火光,样式没有现代预制绿豆糕那样精美,口感也远不如现代绿豆糕那般软糯,粗糙难噎,楚萤总算是懂为何电视剧里古代人总要一口糕点配茶吃了,当真是,点心就水,费水费嘴。
说起来,楚萤穿来这也有五年了,她对穿来之前那刻记忆深刻,本在飞机上抱着电脑努力加班的她,一团火焰突然自机翼燃烧,机舱内乱作一团,她恐惧地抱紧自己,紧闭双眼,泪流满面地念叨自己即将要死了,想念自己的家人,未了心愿之类的话。还未反应过来,猛地极速下坠的失落感,心跳极速蹦极,浑身仿佛在燃烧,发疼发烫,眼睛突然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周围一切都在变形扭曲,再睁眼醒来,她变成了这扎着双环髻的12岁丫头楚萤。
醒来那日情形着实是吓了楚英一跳,楚萤一会胡言乱语问他这是什么时代,这是哪里,你是谁,她是谁之类的,一会疯疯癫癫拼命在屋内翻找,嘴里还念叨着“一定是有摄像头,一定是真人秀……”之类的话语,楚英惊愣在原地,拉起楚萤好一番解释才让她冷静下来。
楚萤用了一个月才接受自己是穿越了。
楚家是盐安县一户平常人家,原主有个哥哥,名为楚英,父亲早亡,母亲自楚萤12岁时便改嫁他人妇,从那之后便是楚英独自拉扯12岁的妹妹长大,不少脏活累活都曾做过,街坊邻居看他幸苦也曾赠些吃食给他们兄妹二人,后着人介绍了个衙门里的差事给他。
楚英为人勤快,做事又老实干练,自然是在衙门里积累不少赞赏,好名声。本在盐安县许了门亲事的楚英,皆因自己改嫁母亲一家到衙门闹事,楚英心急之下伤了同母异父的弟弟,被告到衙门,县令可怜他且看他兢兢业业,又不想自己的功绩被影响,只能调走楚英到自己同窗好友焦硚任命的青阳县继续担任捕头一职。
在楚英眼里,自楚萤12岁时发了场高烧,醒来后便变了一副样子。12岁之前的楚萤可谓天真活泼,调皮捣蛋,不谙世事。12岁之后的楚萤做人做事一股不符合年龄的老成感。被顽童欺负便加倍欺负回去,甚至还当街教育顽童一番,实在是叫楚英看呆。楚英只当是妹妹因发烧,看着自己兄长晚上又要整晚照顾她,白日又要在衙门当差,是心疼自己家哥哥了,所以才变了一副样子。
甚至还暗自感叹欣慰,自家妹子终于长大明事了,只是两人平日还是时不时斗嘴,楚萤对于自己这哥哥许多决定或做事不赞同时,一向都是直接拒绝。
久而久之,楚英心里也对楚萤敬畏三分。
翌日晌午,万里无云,烈日毒辣。
楚萤挎着篮子往永安巷王家铺子缓步走去,边走边拿手扇风。“没有空调的日子可真难过。”楚萤喃喃道。
“王掌柜,这是做好的衣衫,您看看。”楚萤从篮子里端出衣服递给掌柜。
王掌柜眼神犀利,火眼金睛,仔细捏着缝衣处反复查看了几番才抬头道:“不愧是楚娘子,缝针密实周到,实在不错。”
“王掌柜,我都替您接了这么多次活了,您还不相信我实力吗。”楚萤笑道。
现代的她衣服破了烂了都是直接换新,这些缝衣服的活对现代生活便利的她来说根本不需要,只是如今穿越到这要啥没啥的古代,为了挣点小钱只能逼自己去学。还好她脑子新,自穿越来这地方,她可是好学歹学废了几个月,才算对这缝纫术有点擅长,虽说不精湛,但拿来赚钱混过这些个掌柜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掌柜不好意思地从袖子里掏出二十文给楚萤笑道:“我这还有一件衣裳需要缝制,楚娘子要不要接下?”
楚萤笑道:“那是自然,交期多久?”
王掌柜从柜台下端出那件衣服置于台面上,“这是永春巷醉昙姑娘的衣裳,她是醉花楼的姑娘,衣裳有些华贵,缝针走线皆很隐蔽,楚娘子缝制的时候务必小心点,否则咱们也赔不起。”
楚萤点点头。
“这衣裳三日之后给我便行。”
“好,我都知晓了。”楚萤微笑道,而后将衣服小心放进篮子里。“那我便走了,多谢王掌柜照拂。”
“不必客气。”王掌柜站在门口送别楚萤。
楚家位于西巷中,从永安巷着家必得途径集市。本还晴空万里,毒日高挂的天突然乌云密棸,豆大雨点滴答落下,集市上商卖摊贩一时之间皆四散奔逃躲雨。
楚萤见着雨,赶忙跑到一门廊下躲雨,“这天说变就变,才晴天就下雨,真是服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指天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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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句。
孟微才从西巷看诊回来,恰巧今日察觉天气不对,遂带了把油纸伞,否则真要淋得一身落汤鸡了。行至集市,才隔得老远,便瞥见那一抹翠色。
楚萤皱眉仰头伸手指着天,嘴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奇怪,孟微不禁抿唇浅笑。
他举着微黄油纸伞,缓缓朝那人走去,雾雨缭缭,一层薄薄的雨气在青石板上缭绕,一道修长的深色人影携伞走近。
楚萤正盯着天空中的雨丝发呆,忽地,一扇纸伞面遮在她头上,一道温厚的声音飘入耳中,“楚姑娘,莫不是忘了带伞?”
楚萤回过头才瞧见来人,“又是孟大夫,”笑道,“你这是,特意来接我下班吗?”
“啊?下班?”孟微疑惑道,遂收了伞站上台阶,立在楚萤身旁,一高一矮立在门廊下,一深一浅,倒是有几分养眼。
“啊,没事,孟先生这是才看完病吗?”
“将才从西巷看诊回来。”孟微回道。
楚萤点点头未再言语,转头又盯着雨丝发呆。孟微低头才瞧见楚萤怀里护着一篮子,问道:“楚姑娘,这是给楚捕头送饭去吗?”
楚萤摆摆手解释道:“这是我营生的东西。”
“营生的东西?”
“是啊,我和我哥才搬来青阳县不久,这搬来的路费便费了不少,再加上租房置办些家具啥的,费了不少钱呢,就我哥那每月四钱,哪够咱们吃喝用度的,这不得我再找点活干干,我这都是些要缝制的衣物。”楚萤道。
“没想到楚姑娘不仅聪慧机灵,还擅女红,果真是秀外慧中。”孟微笑道。
“那你可真是要误会了,我呀,只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和那些厉害的绣娘们比可是相距甚远呐。”
孟微低头浅笑,“楚姑娘谦虚了。”
楚萤见他这般,身子朝他靠了靠,肩膀碰了碰他手臂道:“孟大夫若是有些衣物需要缝,大可以直接找我,我给你些优惠呐。“
孟微被这突然的触碰惊的耳根突红,忙往后站定缓了缓,紧紧手中握着的油纸伞柄问道:“优惠?”
“你若是直接将这些衣服送去裁缝铺子,那也是我接这些活,只不过那些掌柜大多会从中抽成些,你若是直接给到我这,那这份钱便是我一人独占。孟大夫日后可直接找我缝衣,念在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的份上,我给你少算些钱,可好?”
孟微抿唇微笑道:“好,日后只找楚姑娘你了。”
楚萤朝孟微灿然一笑,眉眼弯弯,眼睛似月牙般,嘴角两个梨涡衬着这张灵动小脸有些生动,孟微不免有些失了神,将才回过神慌张道,“楚姑娘,这雨瞧着还要下许久,不如我送你回去?”
“好,多谢孟大夫了。”楚萤笑道。
两人并肩着漫步在细雨中,孟微始终与楚萤隔着些距离,两人衣袖飘动,偶尔摩擦相触,此刻,周围静的除雨声外,只有两人蹚着青石板路的脚步声与雨滴淅淅沥沥打在油纸伞面上的滴答声,好一副唯美画面。
身旁人才到孟微鼻尖处,他只要稍稍低头便可嗅到楚萤发丝上浅淡的皂角味,孟微不敢低头,只定眼看着前方路,心头却不可自抑地被牵动着。
如若说,之前是好奇,此刻,倒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孟微心头。
4. 第 4 章
“楚哥,这是新来的捕快,快瞧一眼。”郭四领着个个头稍高的男子进来。
楚英正在监牢里巡视,闻声,回头定眼,方才瞧见来人,身形峻拔,剑眉星目,呲着一口大白牙笑着,身穿深色短衫,外罩“快”字号衣,扎脚裤打绑腿,脚踏快靴,腰间缠着宽布带,衣袖有些皱皱的,头戴个黑色皂隶巾,一身捕快行头,看面相挺有点意气风发少年气的感觉。
“楚大哥好,我姓江,单名一个旦字,家中人都唤我阿旦,楚大哥若乐意,也可唤我阿旦。”少年笑道。
楚大哥笑道:“这怎么行,不若,我唤你声江小弟如何?”
江旦笑容越发灿烂,“当然可以,日后就要楚大哥多教教我这生瓜蛋子了。”
“哈哈哈,别客气,你既归我管了,我自会好好带你。”楚英笑道。“对了,你今年几岁了?”
“还未过生,将才十七岁。”
楚英点点头,“你倒是和我那妹子一般大的年纪。”
“楚大哥竟还有个妹子?”江旦疑惑道。
一旁的郭四揽过江旦的肩头笑道:“是啊,楚哥前不久才调来青阳县呢,她这个妹子啊也不时常露面,无几人知道楚哥还有个妹子呢,楚大哥这妹子生的可好看了。”说完朝江旦眨眨眼睛。
江旦扭头朝楚英笑道:“那倒是挺有缘的,日后若是有空,我必得去楚大哥家中瞧瞧这妹子。”
楚英摆摆手,“得了得了,我这妹子呀,说话不中听,你若是见了必得吓跑。”
“那可不会,楚大哥人这般好,我才不信楚大哥妹子会吓跑我。”
说完,郭四与楚英相视摇头一笑。
这会正过晨时,楚萤才睁眼醒来,昨晚只顾着赶工缝制衣物,竟伏在桌上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一瞥眼,便瞧见门边那把微黄油纸伞,这是前一日,孟大夫送她回来时,因院子里没有遮挡,孟大夫又借口不便进院子为由,只把伞递给她,让她撑着进去,她本想拒绝,没成想孟大夫把伞递给她便急匆匆的跑了。
“当真是个傻子......”楚萤喃喃道。
楚萤起身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哎,真是到哪都得加班。”说着,伸手拿起桌上将要缝制完的衣衫,对着窗外阳光对照起来。
水粉色薄纱面料的外衫,摸起来滑滑的,光线下有些透光。衣服并未损毁的很严重,只是领口袖口都有些脱线,因面料轻薄,所以缝制时要仔细着些,不然很容易看见这些针脚,显得粗糙明显。
说起来这醉花楼是永春巷烟花柳巷的一处青楼场所,里面的姑娘从不曾出醉花楼半步,即便是平时的首饰行头皆是楼里的妈妈派小厮去采买,而这衣服的主人醉昙姑娘则是近日醉花楼大热的姑娘,听闻,她腰如弱柳,温婉娇柔,一双眼睛柔情似水,实在美人。
只是这醉昙姑娘为何要送衣服到这更远些的永安巷缝制呢?况且醉昙姑娘在醉花楼这地位不应该直接采买新衣吗,为何还要缝制这已经破了的衣裳,楚萤有些想不通。
她对古时这些妓伶并没有什么歧视,只是觉得有些惋惜悲愤,因这时代种种不得己的原因才出卖□□,又有何错呢?无论哪个时代,受苦的皆是女子罢了。可自己一小小的平民百姓又能做些什么呢?
楚萤终是无奈摇摇头,当下还是赶紧把衣服赶制出来要紧。
她放下衣服翻了翻,仔细检查还有哪处未缝制,却在衣角一侧针脚很乱的缝针处内侧发现些红色印记渗透出来,有些古怪,她拿起剪刀细细裁剪开那衣角针线,才在里侧发现些红色口脂沾黏在上面。两个些许晕开的红色小字映入眼帘。
“救我。”
看见这两字,楚萤眼皮直跳,猛地心惊,发生了什么,这是......求救信号吗?难道这醉昙姑娘遭遇了不测?楚萤不免担忧起来,要不要过去看看?该不该管这闲事呢?
又觉得,只是瞧一瞧也无所谓,可是她这女子身份也进不去醉花楼啊,正想着,她灵光一现,她这老哥可以进去啊!况且他可是捕头,不如就叫他去看看也好。
楚萤急忙将衣服放进篮子里,挎着篮子快步出门朝衙门走去。
此时将至晌午,衙门里的捕快都去巡街或是下值吃饭去了,只有一两个捕快在衙门里轮值。
楚萤在衙门口踌躇地原地乱转,才瞧见一着衙役服饰的捕快手持个萝卜走出来,忙上前问道:“大哥,楚捕头在衙门吗?”
李捕快一脸茫然地摇摇头问道:“你找楚捕头有何事?”
“我有些急事寻他,请问他现在在哪?”
李捕快指了指北面道:“去永安巷巡逻去了。”
楚萤拱手朝李捕快道了句谢,便朝北面奔去。她前脚刚走,后脚江旦才吃完饭从衙门里出来,看着跑远的女子问道:“这姑娘有什么事吗?”
李捕快摇摇头,“不知,像是来找楚捕头的,问了几句便走了。”
“楚捕头?莫不是……”江旦喃喃自语道,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说完,便朝着楚萤的方向飞跑过去。忽然,又掉头抽走李捕快手里的大萝卜跑远。
李捕头疑惑的拍拍脑袋,“知道了什么?”又反应过来喊道:“诶,臭小子,我萝卜!萝卜!”
永安巷是一条铺子街,都是些商户铺子经营在此,且不临近集市,因临近晌午,这街市上都没几个人,只余两三家小饭馆门口围坐些散人吃面。
“楚哥,我说这永安巷平日里也没些歹人作恶,有必要每次都巡查的这样仔细么。”郭四问道。
“虽未有歹人作恶,咱也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做好这些事,若是哪天真有事发生,咱们也好随机应变。”
郭四点点头若有所思,要说这楚英调来这清溪县衙还真是不错,相比前几任捕头,他行事认真严谨,做人踏实能干,也难怪县令大人对他常常笑语夸赞,连他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崇拜。
“嘶,小人实在是不知自己哪里犯了错得罪了几位兄弟呀。”突地一声巨响,裁缝铺子王掌柜被人踢出门外,他瘫倒在地又起身跪伏,神色惊恐地看着眼前两人。
楚英凝眉看着眼前一幕正色道:“上去看看!”
两人飞快上前跑去。
“我就问你,上次咱们楼里那个醉昙姑娘给你的衣服呢!”从门里走出一壮汉和一个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的男子,男子脚踩着王掌柜的衣角怒道。
“小人,小人……给了个娘子拿去缝制去了,现衣服不在我这呀,求两位兄弟饶命呀。”说着,朝地上拜了又拜。
“你现在,就把那娘子给我找来!”佝偻男子脚搓了搓王掌柜的衣角。
“住手!”郭四飞跑来一脚踢飞那佝偻男子。
“哎呦喂。”佝偻男子一个踉跄摔趴在地。
“谁让你们在这欺负人的!”郭四怒道。
佝偻男子紧捂着胸口,瘫倒在地,看到来人,咽了口水心虚地咳嗽了几声,壮汉立在原地也不敢上前惹上两位差爷。
“我问你,做嘛欺负王掌柜的,他做什么了?”楚英走上前正色道。
“两位差爷有所不知,这王掌柜私自勾结咱们楼的姑娘,妄图骗走染指啊!”佝偻男子登时跪倒在地弱声道。
“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时染指你们楼里姑娘了,老身都多大年纪了,扯谎也要有个度!”王掌柜瞪眉怒道。
“那你说,你为何收了我们姑娘衣服?我们姑娘的衣服金贵无比,向来不会送来永安巷,这等小市咱们楼里才看不上!”佝偻男子怒道。
“况且这衣服若是找不回,她可没法活了喂。”佝偻男子指着王掌柜道。
“我......”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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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正欲开口,楚英打断道:“打住,王掌柜,这衣服听着似是很重要,方才我听你说这衣服送到一裁缝娘子手里去了,不若你现在就叫那娘子取了衣服来。”
“这......”张掌柜拂袖起身拱手作礼道:“两位差爷有所不知,我只是接了这缝制的活,可没听什么这衣服有什么关乎醉昙姑娘生死之事呀。”
“况且这衣服如今......已被楚捕头您妹子收着去了。”王掌柜补充道。
楚英瞪大了双眼问道:“什么?被我妹妹拿走了?”
“哥,哥......你们可叫我一通好找。”楚萤喘着粗气从远处慢跑来。
楚英扭头看到来人,拉下嘴唇,扶住气喘吁吁的楚萤道:“你是不是接了这王掌柜的缝衣活?”
楚萤看着眼前几人视线都盯着自己,一时尴尬,弱弱道:“是啊,怎么了?”
楚英叹了口气,“你把那衣服拿来吧,这衣服可干系别人性命。”楚萤视线飘忽的瞥了佝偻男子与那壮汉一眼,眼神有些锋利,隐隐觉得不安,心中发怵,遂贴近楚英耳边悄声道:“我在那衣服里发现两字,救我,怕是那衣裳主人身处危险中。”
楚英一惊大声道:“什么!”楚萤嘴角一抽,无语地拉了拉楚英袖口悄声道:“能不能别那么大声,谁知道那两个人是好是坏,若他们是坏,这衣服交给他们,这姑娘怕不是要遭一顿毒打。”
楚英也贴近楚萤耳朵捂着嘴巴轻声道:“那怎么办?”
郭四瞧着眼前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有些疑惑道:“楚哥,现在怎么办?要不一块儿带回衙门?”
楚英扭头看向面前三人,点点头,“那就都一块儿带回衙门吧。”说着,上前正要抓住那佝偻男子。后面一壮汉看到楚英欲抓人,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尖刀朝楚英刺来。楚英眼尖,一道刀光划过袖子,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王掌柜看到这情形也慌张地往后倒退几步。
“做什么!要杀人不成!”郭四瞧见那壮汉手中利刃紧张道。楚英袖口泛出些血丝,楚萤眉心一跳,上前一步扒着楚英的手臂,心中又担心又害怕。楚英拦在楚萤身前往后退了退,手攥紧右侧刀柄正欲抽刀抵抗。
“楚大哥,我来也!”来人一声喊叫,手中飞出一个萝卜砸向壮汉,随后猛地一个飞踢冲过来,壮汉一个闪身躲开了,来人扑了个空。
“不是,江旦你来做什么!”郭四厉声呵斥道。
江旦正卧倒在那持刀壮汉旁,眼睛盯着那壮汉手中利刃,咽了咽喉咙。壮汉斜眼瞄向江旦,见他亦是一身捕快服制,遂握紧手中的刀朝江旦刺来,江旦瞪圆了双眸,起身拉过佝偻男子在身前,壮汉持刀与他围着这佝偻男子绕起来。
“诶,抓不到我,抓不到我吧。”江旦笑道。
“不是,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三人皆是抽着嘴角,看着江旦与那歹徒围着佝偻男子绕圈圈,楚萤不忍吐槽一句。
“哎呦喂,”佝偻男子被壮汉一脚踢倒在地,江旦迅速躲开,“你连自己人都揍,真是个恶徒!”江旦指着壮汉厉声道。
壮汉本只想踢向江旦,没成想踢倒了佝偻男子,一时呆愣在原地。楚萤见状,偷偷从楚英身后溜到那壮汉身后捡起地上的大白萝卜,趁机一个用力甩向那壮汉手中利刃,壮汉被这忽然一击惊地刀刃落地,这下总算是安全了。此时,佝偻男子躺倒地上蜷缩着身子捂着肚子左右打滚,嘴里嚷嚷道:“哎呦喂,官差打人了,官差打人了!”
四人愣在原地看着这幕瞠目结舌,因这佝偻男子一闹,霎时,其他铺子里的掌柜客人,饭馆里的食客们皆探头看过来。楚萤扶额,嘴角抽搐道:“哥,还是把他们都抓回去吧。”
楚英郭四都深表赞同的点点头。江旦噘嘴从地上捡起萝卜,拍拍萝卜上的灰,大咬一口,也深表赞同的点点头。
5. 第 5 章
“说!这衣服怎么回事!”楚英站在牢门外盯着关在牢头里两恶徒厉声喝道。
“小人都已同差爷说了,小人只是替咱们姑娘拿回衣裳,这衣裳上的两字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呀。”佝偻男子因才被关在刑房里刑罚过显得有些虚弱,闻言,一副受惊地样子忽然伏倒在地小声道。
“还不老实交代是吧,你们便等着县令大人判你们罪吧,刺杀官吏可是死罪!”
佝偻男子听完害怕的瘫坐在地,而后呜咽喊道求道:“求两位官爷放在下一马啊,官爷我是冤枉的啊,官爷……”
楚英神色凝重地往外走,江旦在后朝那佝偻男子吐了口唾沫,吐舌鬼脸道:“你们就好好在这呆着吧。”随后,小跑随着楚英出去。
楚萤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才瞧见两人出来忙迎上楚英身前,“你一个女子怎么可以在这!”楚英严肃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楚萤轻拉过楚英手臂,划破的衣袖处血痕洇开,殷红一片。
“这么严重,还说没事!”楚萤眉头紧锁责怪道。
“你哥我呀,身子康健着呢,这点小伤算什么。”楚英听自家妹子这担忧地责问,有些欣慰,片刻便忘掉刚才自己指责她的话语,只是安慰道。
“不行,我要去请大夫过来看看,你可在衙门等我。”说完,便掉头快步跑掉。
“诶……”楚英望着楚萤火急火燎的样子,“才觉得你懂事了,现在又跑走,真是不听老哥的话。”喃喃道,心里却升起些暖色。
“楚大哥,你妹子还真大胆,刚才那样惊险的状况,她都敢直接上前打下恶徒刀,当真有点本事。”江旦笑道又举起手中萝卜啃了一口。
楚英回头睨了江旦一眼,“江小弟,我方才还没说你呢,你将才冲上去要是被刺伤了咋办。”
“所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旦不好意思继续道:“楚大哥放心好了,我身体也康健着呢,我自有分寸。”
楚英无奈地摇摇头。
日暖风和,清风徐来,孟善堂中。
孟微正低头伏案撰写草药方子,脑海里却忍不住浮想那日两人雨中并肩而行的画面,心头烦躁得很。
他眉头微蹙,忽然,一道细长的影子沿着门槛爬上桌面渐渐遮住半边草纸,他只微抬眸余光瞥去,才瞥见来人逆光扶着门槛朝屋内张望着,视线愈阔,翠色罗裙映入眼帘,芊芊细腰,修长脖颈,一张小脸旁几缕细碎发丝随微风轻拂。
他忽地一怔,耳根渐渐发烫。
楚萤见他许久不动,微皱眉头,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他。
安静良久,啪叽一声,他手中毛笔不慎掉落桌面,墨色晕上草纸,他才猛地眨眼许多次惊觉过来,又起身绕过桌子小碎步飞跑过来,双手交握藏在宽袖中,微鞠腰行礼,起身抿唇微笑温声道:“楚姑娘怎得空来医馆。”
楚萤探头朝屋内张望了几下道:“兄长方才不小心受了些伤,我想劳烦孟大夫随我去趟衙门替他包扎下,不知孟大夫现得空否?”
孟微本就眉眼如玉,又抿唇浅笑,一张笑容愈发柔和道:“好,那我这就去取了药箱随姑娘前去。”
“行,走吧。”楚萤随即转身踏下台阶,轻快的背影,乌发翻飞,循着日光像只燕子。
“孟大夫,我在门口等你。”因孟微要取药箱,楚萤扭头说道。孟微身躯一怔,才反应过来,而后回屋取走药箱飞步随着楚萤身后而去。
这句话,儿时,他母亲倒是经常对他父亲常说。
青阳县衙内,楚英将才同衙门里的捕快们分发完任务,转头便瞅见楚萤进来,身后跟着个着广袖青蓝圆领袍的玉面书生相男子,正欲上前,身后忽然跳出个江旦喊道:“诶,楚妹子这,这。”说着,还举着萝卜在空中挥挥。
楚萤才走近便看见这人热情地招呼她过去,皱着眉头嘴角抽搐,莫不是个社牛,她心里暗自想到。
“楚妹子,你可真谓是女中豪杰,萝卜英雄啊。”江旦抬手起范比了个将军唱腔姿势。
“啥?什么萝卜英雄?”楚萤诧异道。
“你忘了?早上那恶徒持刀欲行凶,若不是你拿萝卜砸向那恶徒,小弟我今日怕是要有血光之灾了。”江旦眉飞色舞道。
“呵呵呵呵。”楚萤呵呵地干笑道:“老弟你说话可真是有趣。”
孟微视线流转在两人之间,而后双目沉沉地打量着江旦。江旦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青衫男子笑道:“这位是?”
楚英在身后猛地一拍江旦脑袋,“是大夫,你这小子话怎么这样多,分发下去的差事都做完了?”
江旦摸摸后脑勺讪笑道:“这就去,这就去。”
孟微瞥见江旦离远才上前朝楚英作揖笑道:“孟微见过楚捕头,听楚姑娘说您受伤了,特去叫我来替您包扎,您看,我们先进屋子里?”
楚英笑道:“好,那可劳烦孟大夫了。”说着,带着两人走向班房。
班房是衙门里衙役待命或下值休息的地方,青阳县因只是所小县,所以衙门里未按照寻常大县衙那般设皂班,快班,壮班三门班房,只是设了一处班房供衙役们休息。
班房里只有两三张桌子,几条长椅,角落一简陋的床铺,旁边堆着些铁链绳索。
“楚捕头先坐下,我这就替你包扎。”孟微道。
楚英随即坐下,孟微轻轻掀起楚英的束袖,手臂上一道划伤,肉花翻开,血肉模糊,暗血已经凝固住伤口,因而没有血水流下。
楚萤在一旁咽了咽口水,“这么严重。”
孟微扭头回道:“待会我替楚捕头敷上些草药,包扎一下,不过些时日便能好全。”
楚英笑道:“多谢孟大夫了。”又白了楚萤一眼道:“还好今日你没上前,今日这么危险,你下次可别跟着来。”
楚萤嗔怪道:“那我这不是急着救人嘛。”楚英无奈摇摇头对孟微道:“你瞧我这妹妹,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孟微边从药箱里拿药边笑道:“我倒觉得楚姑娘挺有胆魄的。”
楚萤得意地看向楚英道:“都说自家人才懂自家人,我看你是一点都看不上我这妹子。要不是我,今日那两歹徒怕是要跑了。”
“你......”话未说完,楚英倒吸一口凉气嘶地一声,孟微小心翼翼地往楚英伤口上倒了些绿色粉末。
“楚捕头,怕是要忍受一下,这药是有些生疼。”
楚英才缓过气来便笑道:“那有什么好怕的,区区一点小伤口罢了,奈何不了我这粗人的。”
楚萤看他这般自夸的模样,扭头朝孟微道:“孟大夫,给他多撒些。”
孟大夫笑着点点头,又倒了些粉末,随后从药箱里拿出些布带细细缠着那伤口。
“对了,那两个人有没有说些什么?”楚萤问道。
“嘴巴硬的很,什么都未说,怕是难从实招来。”楚英回道。
楚萤支起只手撑着下巴,抬头思索了一番,忽而灵光一现朝孟微道:“孟大夫,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奇痒无比,浑身抽搐,像中毒那般。”
孟微包扎完毕起身道:“我倒是知道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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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药雷公藤服下可使人呕吐腹泻,瘙痒皮疹,浑身抽搐,甚至内脏出血。。”
“这么可怕,那可有解法?”楚萤问道。
孟微点点头,“取绿豆三合,生甘草一两,鲜茅根二两,防风五钱,急火煎煮,取浓汁予中毒者服下,若呕不止,便兑入姜汁一盅,如此便可解。”
楚萤拍掌,“好,那就用这个!”
孟微笑道:“楚姑娘莫不是要......”
楚萤笑眼盈盈望向孟微道:“对,孟大夫猜得没错!”
楚英看着眼前两人默契的样子,一脸茫然地摸摸头:“你们俩说啥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楚萤得意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监牢外,楚萤朝楚英眨眨眼睛,楚英端着两碗米粥,两个十分干柴的粗馒头转身朝牢里走去。方才,一碗米粥里被孟微加了些雷公藤药草沫,搭配两个难噎的馒头,这两歹徒必定得喝这米粥。楚萤朝里张望了几眼,也抬脚走进去,孟微紧随其后。
“吃吧。”楚英将吃食放在牢门口地上。
两人见到吃的皆是吞了吞口水,却蹲坐在角落里不敢动。
“放心,无毒。”楚英道,两人呆坐在角落还是不敢上前。
楚萤走近弯腰从碗里拿起个馒头掰了一大块放进口中,“你们不吃,我吃。”
孟微,楚英皆一惊,“你做什么,份量有限,你吃了,他们吃什么。”楚英道。
“那他们便饿着吧。”楚萤无所谓道。
“诶,官爷官爷,咱们吃。”佝偻男子快步上前拱手伏跪在地。楚萤遂放下馒头到碗里,佝偻男子快手拿过碗里的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壮汉见状也跑来吃着。
两人因一天都未进食,又被鞭打刑罚过,难免虚弱不堪,饥肠辘辘,不过片刻,馒头都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两人伸了伸脖子,顿觉喉咙干噎,壮汉先一步端起有毒那碗米粥囫囵吞下,佝偻男子怕他抢自己的吃食,忙护着另一碗米粥在怀里喝了几口,忽然旁边那壮汉浑身发痒,发疯了似的挠自己,片刻后,又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呕吐不止。佝偻男子见他如此,吓得瘫倒在地,碗里的米粥淌了一地。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也是为上面做事的啊。”抽梗道。
“刚才你吃的粥里被我们下了毒,你要不老实交代,你可就同他一样了。”楚萤指了指那在地上抽搐的壮汉,“你若是全招了,便给你解药。”
“我......我,小人......”扭头又看了看地上那人痛苦扭曲地模样,惊声流涕道:“这都是醉花楼张妈妈叫小人做的,皆因那姑娘不听话想私逃,私自收买小厮将衣服送到永安巷,妄图找人求救,其他那些,小人也不知啊。”
“想私逃,怎么会写血字求救?你们是不是把她怎么了!”楚萤故意把衣裳上口脂写下的二字说成血字,厉声问道。
佝偻男子瞪圆双眼,吓得又在地上拜了拜,“小人......小人不知道这血字之事啊,小人只是为张妈妈做事,其他一概不知啊。”抽泣了一番,“小人只知道这醉昙姑娘自进醉花楼起便不老实,招揽客人也不好好的,张妈妈看她不听话便将她关在后院几天,不给吃食,又招人打了几顿,小人只知道这些啊。”
“混账!”楚英粗口道。楚英愤怒一掌拍在牢门上,“我这就去向罗典史上报。”说着,掉头往外走。
楚萤扯了扯孟微的袖子道:“咱们走。”
两人皆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6. 第 6 章
“典史老爷,”楚英一脚跨进典史衙,正瞧见青阳县罗典史罗庚正伏案处理文书。
“何事?楚捕头。”罗典史抬头看向来人问道。
“回老爷,在下要上报今日押进监牢的两位犯人情况。”楚英拱手作揖道。
“嗯,你说。”罗典史放下毛笔道。
“禀告老爷,今日这两位犯人当街与人斗殴,欲行刺官差乃一罪,醉花楼私自关押妓伶,殴打妓伶实乃重罪!”
罗典史听到醉花楼三字眉头不可机察地一跳,“楚捕头可有证据?”
“自然有,将才那两位人犯俱已招供,老爷可去审讯一番。”楚英道。
“好,那本官便去瞧瞧。”随着楚英出了门,往监牢走去。
楚萤将才拉着孟微去后院取了熬好的汤药,才来给那壮汉服下,佝偻男子也争着抢过喝了一口。
“典史老爷,请。”楚英在监牢门口伸手,让他先行。
“嗯。”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楚萤看到来人忙屈膝行了个礼,孟微也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这两人便是抓捕回来的嫌犯?”指着牢门里两人道。
“正是。”楚英道。
“你们妄图谋杀官差?”罗典史问道。看到来人,两人惊地皆跪在地上叩头,“求大人饶小人一命啊,小人们也是受人指使,并不知情呀。”
“醉花楼一事呢?”罗典史眼神发狠问道。
两人相视对了对眼色,佝偻男子道:“小人们也不知呀,小人们只是奉张妈妈之命去寻回衣服罢了。”
“所以,你们并不知情?”罗典史问道。
“小人们确不知情,”哽咽了一下,佝偻男子继续道:“不过这楚捕头将才给咱们喂毒药,妄图刑讯逼供啊,我同我兄弟无可奈何才说了些假话。”
“你……”楚英上前一步怒道,“楚捕头,确有此事?”罗典史回头道。
楚英作揖道:“回老爷,我那实乃无奈之举,皆因他们不老实招来。”
“那也不可用毒逼供啊。”罗典史瞟了他一眼。
“我……”楚萤打断楚英道:“小人见过典史老爷,”屈膝行了一礼,“将才使毒药逼供这方子都是我出的,与楚捕头无关,老爷莫要怪罪楚捕头,若要问罪,问我便好了。”
“哦?你出的招?你是楚捕头何人?”罗典史道。
“典史老爷,若要问罪,便问我,这毒药是我开的,我才是祸首才对。”孟微神色紧张,紧锁眉头迈腿挡在楚萤面前拱手鞠腰道。
罗典史才瞥眼看向孟微,“孟大夫,你知道,本官知你为人,莫要诓本官。”
“自然不会,”孟微又拱手行礼。
“罢了,这逼供一事本官也不予追究了,只是就算这二人所言句句属实,这醉花楼毕竟是青楼场所,妓女既卖身给了这青楼,便已是贱民之身,即便这些老鸨对她们管教一番,也不归衙门所能插手,除非,她人被殴打致死,否则,不必理会。”罗典史背着手道。
“那……便只能不管此事了?就放他们走了?”楚英瞟了一眼牢门里两人道。
“这两人意图刺杀官差一事不能不理,民不守法,规矩何在?将他们两人斩首罢。”
两人一个吓得瘫倒在地,眼神无光,一个大惊失色,疯狂在地上叩头,牢头里只余他叩头俯首的敲击声。
“这……”楚萤心里打了个颤,她还是第一次亲身切地遇到有人即将被砍头,不免有些害怕又有些悲凉,眼前这两人动手斗殴刺伤官差本就该罚,若放在现代恐怕也是要判刑。
只是将才那罗典史一句“民不守法,规矩何在”实在吓人,又三言两句决定了这两人性命,一句贱民之身,便叫他们不能插入其中去救人。
果然封建社会必定要是个吃人的社会,皇权为最高,权利一层一层递减相交,平民百姓终究是牺牲品。
罗典史转身便朝监牢外离去,楚英在旁送着罗典史出去。
楚萤呆愣在原地不动,身旁孟微见她这般,蹙眉轻声问道:“楚姑娘?”
楚萤回过神来,深呼一口气,“没事吧?”孟微问道。
“没事。”楚萤沉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道:“我原以为这两人都已招供了,那去醉花楼救人总是可以的,没成想,这典史老爷三言两语便了结此案了。”
孟微心头泛起一丝忧虑,抿唇问道:“那,楚姑娘,还想救人吗?”
楚萤心中升起微光,抬头盯着身旁人问道:“你,支持我?”
孟微点点头。
楚萤粲然一笑,“那咱们走!”说着,牵起孟微的袖子奔向外面。
月明星稀,晚风习习,永春巷子里两影子相挨着渐渐拉长重叠在一起。
“你说什么,楚姑娘,这可万万不行!”孟微侧身停在原地急道。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扮成送我进窑子的恶毒夫君,我扮成被卖进窑子的可怜娘子,这样咱们的计划才能成功啊。”
“还是不可。”孟微紧锁眉头,手指隐在袖中握拳攥紧。
“哎,孟大夫刚刚还说支持我,我还只当你是这唯一懂我的知己,现又不同意我的计划,当真是叫人难过。”楚萤略带哭腔,装模作样地拂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孟微见她这般,心急地想伸手抱抱楚萤,又觉不得体,低头呆愣在原地也不说话。
楚萤瞟见他呆站着又委屈道:“难不成孟大夫是怕去了这烟花柳巷污了自己的名声?”顿了顿又道:“你放心,若是污了你名声,我会对你负责的!”
孟微抬头猛地反应过来,咽了咽喉咙,胸口微微起伏,低垂眼帘道:“孟姑娘,我并非不支持你,只是这样,于你而言实在危险。”
楚萤才从袖沿抬眸道:“你放心,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到时直接去寻我哥来救我,这中间时间也不长,相信那些人不会对我如何,我想法子跑出来,试着探探消息先。”
“可……”
“好了,孟大夫,听我的,相信我,我定会保护好我自己。”楚萤伸手环住孟微手臂,眼中闪着微光,充满期翼的眼神直视孟微双眸。
孟微不觉面上一红,赶忙低头面色羞红道:“既如此,那便听楚姑娘的,只是切记万万护好自己。”
“放心吧!”楚萤笑着松开环抱孟微的手,宽袖仍有些皱皱的,手臂上将才抱紧的触摸感亦消失,孟微心上涌起一丝失落。
“等下。”楚萤扭身伸手抹了把墙灰,一把抹到孟微脸颊上,又用双手抚乱孟微发髻。孟微白皙的脸上顿时脏兮兮的,些许发丝散落,他被楚萤这举动惊羞地双颊绯红,耳尖泛红,身形一僵,“楚,楚姑娘这是作甚?”孟微羞赧道。
“你看着太干净了,反而不像个会去青楼的样子,”笑道,又拍掉手上的灰,“所以我才弄乱你的头发,抹灰在你脸上,脏乱总比干净看着要好些。”
孟微弯起嘴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醉花楼位于永春巷中心,街市繁华,人群熙攘,一座小楼,正中央一块金字招牌挂在门檐下,一支巨大的红灯笼连成串立在旁边,门口聚着不少嫖客进出,二层小楼木台伸出梁柱子外,不少衣着轻薄,眉色娇媚的姑娘,柔情款款地轻倚在栏杆边朝行往路人施目招揽。
孟微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站在门口有些犹豫,楚萤将行至门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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嫖客视线皆向她瞟来。
“走啊,孟大夫。”楚萤回头望向孟微,往楼里偏偏头。
孟微余光瞄见这些嫖客对楚萤不怀好意的目光,一步上前靠近楚萤轻声道:“怎么做?”
楚萤顿觉得这孟大夫有点搞笑,原来这小子还真没光顾过青楼啊,遂歪头贴近孟微耳边道:“待会你就抓着我手臂领我进去,说是要卖人,若是有人来问,你便说我是你买来的娘子,不想玩了,想卖了。”
孟微脸上忽地一阵红一阵白的,摆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这不好,会污了姑娘名声。”
“哎呀,别纠结于这些了,赶紧吧,孟大夫。”楚萤急道。而后自己扯过孟微的手抓上自己的手臂,面上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眼角硬逼出几滴泪花叫道:“奴家不走!奴家不走!”
孟微脑子犹如一团乱麻,急忙扮着做戏喊道:“今日我便将你卖进这窑子,你最好,给我老实些!”说着,紧了紧抓着楚萤的手。
因这番争吵,不少嫖客皆停留观望,楼里一小厮摸样的人跑出来,“哎呦喂,这位客官有何事?”又扭头细看了楚萤一番,眉目清秀,面容妍丽,眼角含泪,当真一副娇柔白花样。
“这位客官可是要,卖人?”小厮问道。
“正是,我这娘子当真是一点都伺候不了我,今日便卖了她!”孟微假怒道。
“求求官人不要卖了奴家,求求官人了,奴家定会伺候好官人,求求您了。”楚萤声泪俱下。
“要不这样,这位客官,我看您这娘子有几分姿色,倒真可以卖进咱们楼里,只是还要向咱们妈妈禀告一下,看看这娘子值多少钱先。”小厮讪笑道。
“好,那便带我进去吧。”孟微道。
“好,这边请。”说完,从袖口里掏出个帕子揉成一团塞进楚萤嘴里,“防止她吓着其他客人。”小厮笑道,而后走在前面领路。
从外看醉花楼若是用小楼,不过如此来形容,那楼里便真的有些金碧辉煌,旖旎烂漫。一进门,入眼便是绫罗绸缎,轻纱叠挂,中间一处巨大的台子,台子上几个薄纱轻舞的娘子交映曼舞,台下众多嫖客在观赏,一些嫖客怀里拥着些曼妙姑娘你侬我侬。
孟微才是第一次看见这情景,一时间羞得无地自容。
“客官,随我往这走。”小厮走上二楼楼梯在前指路道。楚萤还在假装挣扎反抗,又趁机环顾四周。
行至二楼一雕花门前,小厮敲了敲门,里面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进来。”
一扇雕花屏风映入眼帘,屏风后一人影起身缓步绕过屏风而来,两只柳叶眉,一双丹凤眼,面容姣好,发髻上插满头花钗珠。
“这是?”这人问到。
“回妈妈,这位客官要卖自家娘子。”
张妈妈眯眼打量起楚萤,点点头,“不错,姿色尚可,收下吧。”说完,看向孟微道:“既然客官决意将她卖进咱们楼里,自然也是要签卖身契的,这卖身文书你可有带?“
孟微神色紧张道:“没带。”也不能怪他,他头一回来也不知道卖人要文书买卖,更别说楚萤。
“那咱这醉花楼怕是不能收下您这娘子。”说完,抬手欲招呼小厮将他们带出去。
“妈妈,我这急着将她转手出去,最近手头紧,实在是缺钱用。我若带回去又怕他跑了,不若你们先收下,我这就去取了文书来。”孟微皱眉急道。
张妈妈弯唇轻笑道:“那好吧,那就将她收下吧,等客官你何时取了文书来,我再与你商量这值多少钱。”
孟微点点头。
“张虎,将这娘子带下去。”张妈妈朝外喊道。
7. 第 7 章
夜已深,暮色四合,月光被窗棂隔成一块块,切割成一片片碎影洒落在地。西院静悄悄的,楚萤被关在一处厢房中,口里塞了块破布,手腕脚腕皆被绳索紧紧捆着。
将才孟微被小厮带出去了,而她被那名叫张虎的男子捆绑一番扔到这来了。
“时间紧迫,我得赶紧行动才行。”楚萤心想着,而后小心翼翼地从袖口深处里掏出个小碎瓷片,这是她在衙门的时候砸碎碗而来,留着防身之用。
她仔细割着手腕绳索,边抬眸往门口探。
“打起精神看着点,”门外一粗犷的男子声响起,而后一道门锁掉落声,门吱哑一声被打开,张虎关门走进来。楚萤迅速将瓷片收入袖中,歪倒在墙角,眼中酝酿出一些水光,面上一副柔弱欲泣的模样。
张虎上前一把捏住楚萤的下巴面朝自己,一脸淫邪样地死盯着她笑道,“小娘子,你可老实点,你那官人,他可不要你了,你日后只管伺候好爷,爷定不会让你在醉花楼受了委屈。”说着,正要一把揽过楚萤腰身。
楚萤眼角立刻流下几滴泪珠,泪眼婆娑,一副可怜委屈样,张虎一把抽走楚萤口中的破布道:“你这模样倒让哥哥我甚是心疼啊。”
楚萤带着哭腔害怕道:“大......大哥,奴家害怕......奴家现在又渴又饿,大哥能否给奴家送些吃食来,奴家定亲自报答大哥。”
张虎打住手笑道:“那是自然,我现就去给小娘子取了吃食来,小娘子可好好安生一会。”说完,起身朝门外离去,顺脚把门带上,楚萤才从关门间隙瞄见门旁站了个小厮。
只有一个人,那便好对付了,楚萤低头暗自斟酌着。
县衙班房内。
“什么?你说我妹妹去醉花楼了!”楚英拍桌而起。“孟大夫,你怎能听那丫头的主意,这有多危险呐!”楚英怒道。
“实是抱歉,楚捕头,眼下楚姑娘的处境很危险,你赶紧多派些人手一同去醉花楼救人。”孟微激动道。
“快,快,现就去!”说完,楚英跑出班房寻人去了,孟微跟在身后一同小跑出去。
楚萤快速割着绳索,好不容易才将将要割断,张虎便端着个碗开门进来。
“小娘子,爷来了,”张虎将碗端到楚萤眼前,“吃食一会才做好,我先喂你喝水,喝完呀,咱们好办事。”一脸□□道。
“大哥,奴家害羞,不喜欢做事的时候门外有人瞧着,大哥能否将门外那人遣走。”楚萤故作羞涩道。
“六子,你去前院看看!”张虎朝门外喊道,“好嘞,”门外黑影吱声道,一溜烟离开了。
“大哥,奴家这蹲太久了,膝盖都麻了,想站会好不好呀,求求大哥了。”楚萤又换上可怜委屈的摸样道。
张虎被楚萤这楚楚可怜的摸样磨得心痒,耐不住□□道:“那好,哥哥这便解开你的脚腕,小娘子可别急。”他放下碗在楚萤身旁,低头贴近楚萤脚腕正在解那绳索,楚萤悄咪咪挣开背在身后的手腕绳索,伸手拿起那水碗猛地往这人头上砸。
“嘶,你个贱人!”张虎捂着脑袋跌坐在地痛苦地咬牙切齿道,正欲起身,楚萤又挣开已解的脚腕绳索,猛地一脚踹向那男子脑袋,扑通一声,男子头上见血摔倒在地,喊叫了几声想撑着地面起身,楚萤慌张地在屋内眼珠提溜转了一圈,跑到桌子旁拿起烛台用力挥起击打了这男子脑袋几下,须臾片刻,这男子栽倒在地。
楚萤头一回打人这么激烈还见血,上次打人还是报了个拳击课对着沙包猛打。此刻她心慌意乱,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心发冷,随后蹲起身子在这男子身上翻找,终于在腰间衣角里摸到个圈圈样式的东西,一把抽出,是钥匙,楚萤欣喜,而后手里攥着烛台朝门外跑。
西院不大,只有几间屋子,院子里空无一人。
楚萤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本想找个出路,却在西院角落一院子听到细微的啜泣声。她轻手轻脚地朝那屋子走去,眼睛还时不时往周围观察。
“咚咚咚,”楚萤敲了敲门。那啜泣声停止,“有人在吗?”楚萤轻声问道。
“你......你是谁?”里头一个柔弱的声音问道。
“我是来救你出去的。”顿了顿,“你......是醉昙姑娘?”楚萤问道。
“是,姑娘你真是来救我的么?”醉昙略带激动问道。
“对,我现在就开门。”说罢,楚萤拿起钥匙挨个试起来,片刻后,门终于开了。楚萤一个箭步跳进去关上门,角落蹲坐着的女子身躯一颤,看清来人一面屈膝行礼一面痛哭流涕道:“多谢姑娘前来搭救,多谢......”
“好了,咱们现在得赶紧出去才是。”楚萤打断道。
“可咱们怎么出去?”醉昙问道。
楚萤低头思索良久对醉昙道:“待会你先换上我放倒那人的衣服,假扮成小厮,跟在我身后随我出去。”
“姑娘不怕被认出?”
“没事,我今天才被抓进来的,见过我样子的人没几个。”楚萤回道。
醉昙起身又指了指床铺道:“只是她却不能随着我一块走了。”楚萤扭头看向那床铺,床铺上用被褥盖着个东西,略微鼓起。
楚萤疑惑地走向那床铺一把掀开被褥,一张面色惨白,紧闭双眼,手腕胸口肩膀都是伤痕,只着肚兜亵裤的女子躺倒在床上。
“这是?”楚萤神色一紧。
“这是同我交好的柳姐姐,这些日子我被关在这,都是她偷偷来看我,却被妈妈发现,痛打折辱了一番,送到我这时已是奄奄一息,柳姐姐又多日未进食,已经……”醉昙哽咽道。
楚萤低头注视着眼前女子,眉头紧锁,心头压抑,咬牙怒道:“真是群人渣!”
“我们先逃出去吧,待会咱们让衙门的人来替咱们报仇收了他们。”楚萤道。
“嗯。”醉昙走上前坐在床边,脱下自己的外衫替这女子穿上,又抱了抱她抽泣道:“柳姐姐,你放心,我定会回来带你出去。”
楚萤不忍直视眼前一幕,眼里含了些泪花,她抬手轻抚醉昙肩头道:“走吧。”
醉昙点点头。
楚萤扒了那张虎身上的衣服给醉昙换上,两人一前一后地从西院走到前院去。
醉昙沉低着头,楚萤强装镇定,神色自若地走在前头,一路上竟没人认出来。
“衙门办案,谁敢阻拦!”楚英眉毛嘴唇拧成一条线,持刀站在醉花楼门前怒道,门口一群嫖客均如鸟兽散。
“哎呦喂,我说是谁呢,原是楚捕头呀。”张妈妈缓步走出醉花楼。
“哈哈,张娘子,你让人拦着我作甚。”楚英怒眉指着门前几名手持棍棒的壮汉和小厮道。
“您把我客人都吓跑了,可叫我怎么营生呀。”张妈妈轻扇着手中的扇子道。
“你小厮们俱已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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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醉花楼殴打妓伶,还想瞒着不成!”楚英问道。
“呦呵,此事实属为假,我楼里的姑娘都好着呢,从未有过殴打之事,楚捕头莫不是从哪听信些谣言,实在是吓到奴家了。”张妈妈惊声道。
“是真是假,查了便知,来人!”楚英喊道。
“等会,楚捕头可有拘票?”张妈妈皱眉问道。
“呵,没有又如何?”楚英嗤笑道。
“没有,便不能让你进去,没有拘票私闯民宅可是死罪!”
“没票又怎地,当真以为我们不敢闯进去?”江旦站出反驳道。
“你们敢,那我便告到县令大人那去。”
“兄弟们,上!”楚英厉声道。
登时,一群人在门口扭打在一起,楚英带着其他几名捕快带刀闯进醉花楼内,张妈妈站在门口喊道:“哎呦喂,官差打人了嘞!”
大厅里嫖客且散作一团,朝外奔逃,楼内姑娘皆惊色吓哭逃到角落或厢房里,又跳出几个壮汉持刀与楚英几人缠斗在一块,现场分外混乱。
孟微也跑进楼内,四处环顾寻找楚萤。乍然,一个壮汉猛地朝后向他倒来,孟微一个右闪身躲开。壮汉扭头觉察此人不对劲,欲持刀挥向孟微,孟微大惊失色,神色惊恐地左躲右躲推倒一盏灯柱砸向那壮汉,壮汉一个趔趄被砸晕在地,孟微赶忙朝二楼跑去。
二楼姑娘见上来个陌生男子,皆惊叫着吓得跑进厢房之中。
孟微额头布满细汗,嘴角绷紧,眉头紧拧,双手有些颤抖,打开一间间厢房查看。
“孟大夫!”楚萤站在走廊一侧悄咪咪喊道,孟微蓦然回头与楚萤对视。
“快,上去看看。”楼梯上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楚萤飞奔上前,牵着孟微的手就钻进身旁一处厢房中,两人钻进圆桌子底下,因有桌布挡着,从外看不见里面。
圆桌底下本就狭小,一下子钻进两个人,一时之间,两人挨得很近,孟微胸膛紧贴着楚萤肩膀,一低头便会触碰到楚萤发顶。
“去那边看看!”楚萤伸着耳朵细听外面动静,手心里还牵着孟微。
孟微像只薄皮西红柿,一只手捏紧衣角,整张脸面颊滚烫,满脸通红,耳根发红发烫,嘴唇紧抿着,喉结暗暗地上下活动,此刻他心乱如麻,呼吸急促起来,热气尽数呼出,霎时间,这小小的桌底空间着实闷热。
楚萤才听见门口脚步声渐行渐远,身边这人呼吸声都要盖过脚步声了。她蹙眉片刻,索性直接伸出手,摸索着一掌轻捂住孟微鼻尖及嘴唇。
孟微对这触感十分敏感,霎时身体僵硬一瞬,胸口一滞,双眼直盯着楚萤侧脸,深色桌布不透光,眼前人五官不明晰,但桌角缝隙处隐约透出些微光反射进楚萤瞳孔中,她瞳孔在暗处微微发亮,眨眼间忽明忽暗,孟微心头一颤,鼻尖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楚萤掌心。
“好像走了。”楚萤轻声道。她赶紧拉着孟微钻出桌底,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孟微低头紧紧盯着牵自己的手。
“不,不好意思啊,孟大夫。”楚萤急忙松开手讪笑道。
“无事,多谢楚姑娘将才救了我。”孟微面色潮红散去,拱手答谢道。
“没事,我出去看看他们打的怎么样了。”
孟微慌张地拉住楚萤衣袖道:“还是我去吧。”
“那我们一块去。”楚萤道。
8. 第 8 章
“说吧,将人藏哪去了!”楚英立在张妈妈面前厉声喝道,张妈妈手肘被江旦拘狎在身后,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神色。厅内桌椅皆倒在地上,地毯被打斗踩踏的皱巴巴的,一片混乱。几个壮汉晕倒在地上被捆住了手脚,其他壮汉及小厮皆被捕快拘押着。
“奴家,奴家不知官爷在说些什么啊。”张妈妈抽搭道。
“别在这装模作样地一副无辜样子,你方才捆了我妹妹,还有,送衣服那姑娘被你关在哪了!”楚英怒道。
“奴家,奴家真不知方才送来的那女子是您妹妹啊。”
“别装蒜了,你将楚大哥妹子藏哪去了!”江旦喝道。
“奴家......”
忽然一道凶戾的声音响起,“别动手,不然老子杀了她。”张虎面上皆是血,只着中衣狎着醉昙从角落里踱步而出,手里拿着把大刀抵在醉昙脖颈处,醉昙满脸泪痕,神色惧怕,一抽一泣的望向众人,将才楚萤将她安置在一处厢房衣柜中,没成想被张虎发现,此时众人目光皆紧盯着他们二人。
两人行至大厅正中间,张虎神色凶狠张狂道:“楚捕头,你要的是人,我们要的是,命。”说着,刀又紧紧贴着醉昙,刹那间,刀锋上挤出些血珠,霎时间,厅内气氛凝重。
“等会,”楚英挥手叫停,“你先放了她再说。”
“呵,放了她?放了她,你还能放我们走?”张虎凶道。
郭四在旁朝楚英轻声道:“要不?先放一个做番样子?”
楚英若有所思了一会道:“江旦,先放了这张妈妈。”江旦随即松手放开张妈妈。张妈妈颤颤巍巍起身,缓步往后走移步到张虎身旁。
“现已放了一个,你总可放她了吧。”楚英道。
张虎嗤笑道:“你当我傻?放了她,咱们哪还有活路!给我们开条路!”说完,手上刀又紧了三分。醉昙泪眼模糊,咬紧下唇不敢乱动。
“让吧。”楚英道。
“楚大哥!你真要放他们走啊!”江旦喊道。
“江旦!”楚英正色道。
众捕快只好朝两边挪开,中间开出一条道来。
“这样,总可以了吧。”楚英严肃问道。
“好!”张虎张狂的狎着醉昙正欲挪脚,乒乓一声动静,张虎被砸的吃痛一声,手中刀刃落地,他捂着头蹲在地上,血流不止。张妈妈被吓得瘫坐在地,目瞪口呆地一副样子,醉昙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众人目光朝二楼望去,楚萤将才举起个花瓶从二楼瞄着这张虎脑袋狠狠砸下,双手还举在半空中,楚萤双手颤抖,紧张地探头朝下瞄了眼,见张虎已倒在地上,朝楚英喊道:“哥!快!”
楚英闻声欲飞跑上前狎住张虎,张虎瞧见不对劲,迅速起身想拾起脚边大刀,江旦嘿呦一声,一脚飞踢而来踹向张虎,张虎登时被踹飞在地,撞在桌角边,不等他喘息片刻,江旦又甩起右腿,脚底猛踢张虎小腹,每脚皆踩中实处。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张妈妈下刻便跪下地上叩首求饶。
楚萤同孟微小跑下楼,楚英看到来人责怪怒道:“这有多危险,你可知?”
楚萤讪笑着环上楚英手臂道:“那人不是救出来了嘛。”楚英无语凝塞地剜了楚萤一眼。
楚萤转头便注意到立在台子旁的醉昙,忙着上前牵起醉昙颤抖冰冷的手,“没事吧,都怪我,刚才不应把你一人留在柜子里。”
醉昙神色俱颤道:“我……我无事。”说着,攥紧楚萤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泪痕道:“多谢楚姑娘,若非楚姑娘,我今日便要死在这了。”说完,又低头朝其他人磕了磕头。
“快起来,别这样。”楚萤连忙弯身想扶起醉昙。
“姑娘快请起,这实是咱们衙门的职责所在。”楚英也弯腰伸手皱眉道。
“楚大哥,我已将这厮捆住了,”江旦提溜起张虎走过来扔到几人面前。
“现就将所有人带回去!”楚英喊道。
“是!”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朦胧的夜色沉沉压在青阳县衙上方,牢房内透着微弱的火光,门口站了几名捕快举着火把,妖风吹起,火光飘忽。
“你们先回吧,明日便上报典史,上书给县令大人审理此案。”楚英转身对楚萤等人道。
“那醉昙姑娘呢?”楚萤看了眼身旁的醉昙问道。
“她是人证,明日开堂必要审问,今夜只能在牢里过一夜。”楚英回道。
“那我同她呆在一起,我也是人证,明日也要上堂作证。”
“你......”楚英哑口无言。
“楚姑娘,你回去吧,别同我呆在这污浊之地。”醉昙扭头朝楚萤弱弱道。
楚萤轻握起醉昙双手轻声道:“没事,反正明日也要过来一趟,不如今晚便一块陪着好了。”醉昙点点头。
“孟大夫,你先回去吧,今日真是麻烦你同我演这一出戏。”楚萤回头望向孟微。
孟微一惊,忙作揖道:“无妨,我也是这人证,今夜,我也留在这罢。”
“你们......”楚英看眼前三人一副默契的样子,顿觉无语,气上心头又无可奈何,终是摇摇头道:“罢了罢了,那你们都呆这罢,我回去!”
江旦探出个头夹在楚英楚萤中间调皮笑道:“既都呆这,那我今夜也呆这。”
楚英白了他一眼,抬手猛地一拍他后脑勺怒道:“你跟这凑什么热闹。”
江旦瘪嘴眼珠提溜一圈摇头晃脑,一副贱贱地样子喃喃道:“你跟这凑什么热闹。”
“啧,走走走。”楚英不耐烦地啧舌道,一顿用力推着江旦身体往外去。
江旦只得撅起嘴巴,散漫扬眉的往外走,行至拐角又扒着墙沿回头笑道:“楚姑娘,今日之举,小弟我佩服得很,从今往后小弟便认你做师傅了,”顿了顿又道:“楚大哥,那我可在班房等你了。”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噗嗤。”楚萤见状掩嘴一笑,孟微脸色几不可察的暗了一下。
“笑甚,”楚英恼火道,说完,走到旁边拉开一扇牢门冷声道,“今夜你们二人便呆这。”又拉开旁边一扇门道:“孟大夫,今夜便要委屈你住这一夜了。”
孟微点点头。
现下正值深夜,四下一片幽静,牢房里的罪犯都已睡着,只几片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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噜声连绵作响。醉昙因这几日皆在惊吓中,无几日好安睡过,这会侧靠在墙边早已入睡,嘴角呼出一些轻微的酣睡声,楚萤靠在墙根边,抱着膝头双眸紧闭尝试入睡,发现自己还是睡不着,“好吵。”她喃喃道。
“楚姑娘,睡不着?”隔着道墙,孟微微弱的声音问道。
“孟大夫,也没睡?”楚萤诧异道。
孟微轻笑一声,“有些吵,实在睡不着。”
“哎,”楚萤唉声叹气道。
“怎么了,楚姑娘。”孟微问道。
“我只是在想,明日升堂,倒真有些害怕。”
“为何?”孟微问。
“我从前只是个普通人,只想着管自己死活,平平安安度日便好,如今,头脑一时发热,便救了人,还要上公堂,到底是值不值得。”
孟微低眸盯着自己的袖口道:“自是值得,楚姑娘陷自己于危难之中救醉昙姑娘,行事举动又很果敢,”他轻笑一声道:“在下实属佩服楚姑娘。”
“也是,如今人都救出来了,我担心这些作什么,反正明日便是那些罪人定罪之日!”楚萤铿锵有力说道。
孟微点点头浅笑着。
楚萤忽而灵光一闪扭头朝那面墙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睡着。”
“什么法子?”
楚萤抬手从地上茅草堆里扯了点草捏在手里折叠了几番朝孟微笑道:“你可以扯点茅草塞自己耳朵里,这样便听不见呼噜声了。”
孟微忍俊不禁笑道:“这叫什么法子?“
“物理隔离法!”楚萤讪讪笑道,说着,将茅草塞进自己耳朵里轻声道:“那我先睡了,孟大夫,晚安。”
“晚?晚安?”孟微疑惑道,又翘起嘴角浅笑着摇摇头,他扯了些茅草扭成团塞进自己耳朵里。双手交叠于袖中靠在墙角,嘴角含笑地闭上双眸入睡。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一阵忽远忽近的更夫打梆声从巷子里传起,衙门里值班的值班捕快皆准备换值,衙门里一杂役在院子里踱步,拿着木槌持续敲击锣点喊道:“上值喽。”
楚英才从桌面上撑起脑袋,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转头望向铺子上躺着的江旦道:“你小子,快起来。”
江旦起身,伸长手臂打了个懒腰又左右扭了扭脖子问道:“楚大哥,你怎么不睡床上?”
楚英扯了扯嘴角白眼看他道:“我们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块,岂不叫人笑话。”
江旦听罢,优哉游哉地起身开腔道:“我又不嫌弃。”
楚英眼底划过一丝无语嫌弃道:“我嫌弃你。”说完,他起身大步迈出门外找罗典史去了。
楚萤才将将醒来,揉了揉眼角便瞅见醉昙抱着双膝,眼角泛泪捻起袖子擦拭眼泪。
“怎么了?”楚萤蹲身挪过去环住她双肩道。
“我有些怕,楚姑娘。”身体轻抖,双眸含泪抬头望向楚萤道。
楚萤轻抚醉昙肩头安慰道:“没事,我陪着你。”
“嗯。”醉昙点点头。
“诶,你们几个起来了,要升堂了。”一捕快敲敲牢门道。
两人皆抬头望去又相视坚定一笑。
9. 第 9 章
“威~~~武~~~。”公堂边站着两排手持水火棍的皂隶有节奏地举棍敲击地面齐声喝道,声浪滚滚,一派威严肃穆的气氛。
余下三班衙役早已在堂外廊下候着,低声交谈,整理手中的水火棒或刑具。堂外月台之下,好奇的百姓伸着脑袋向里面张望窃窃私语。
青阳县县令焦硚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盘领官袍,胸前背后缀着鸂鶒补子,腰系素银带,脚踏乌靴,正襟危坐于公堂之上,面色肃穆,不怒自威。
他目光如雷扫过堂下,随即拿起惊堂木猛地拍下,满堂皆静,无人敢声。
焦硚从木桶里抽出一支签票掷在堂下喝令道:“带人犯张宝翠,张虎!”楚英捡起签票高喊一声:“嗻!”转身带着几个捕快冲下堂去,片刻后,锁拷哗啦作响,张妈妈同张虎被连拖带拽摔在公堂青石板上。
两人皆声泪俱下,神色惊恐地伏跪在地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焦硚高声严肃问道:“本官问话,醉花楼西院女尸,可是你们所害?”
张虎哽咽道:“小人不知啊,这实在是冤枉啊。”
“王龟腰,牛三具已招供,你们还有何狡辩的?”
张妈妈吓得伏倒在地,“大人,小人真不知情,都......都是张妈妈所指示,不关小人事。”
张妈妈怒目圆睁瞪着张虎怒道:“你这,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又扭头伏跪在地狡辩道:“大人若要说奴家杀人,可有证据?”
焦硚一拍惊堂木喝令道:“传人证!”
楚英从堂后拉着楚萤三人,三人扑通一声跪在堂下。楚萤被这肃穆气氛吓得不敢抬头,沉低着头,余光往上瞥见“明镜高悬”四字匾额高挂,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沉重威严,公堂之上的焦硚看着威严肃穆,“肃静”,“回避”的虎头牌分列两侧,隐隐有股旧木头的霉味夹着些血腥气钻入鼻腔中,她一时间心头异常压抑,头有些昏沉。
“人证伍招娣,楚萤,孟微,本官问你们话,”焦硚问道:“你们昨夜在醉花楼可看见些什么?”
“回大人,小人在西苑厢房中发现一具女尸,面色苍白,身上皆是被殴打伤痕,足以证明醉花楼殴死妓伶。”楚萤道。
“你血口喷人,那是她自个不听话,被客人殴打的,管我甚事。”张妈妈怒道。
“楚姑娘所言属实,柳姐姐却是被她们殴打致死,”醉昙弱弱道,张妈妈扭头狠狠剜了醉昙一眼,“大人若不信,可瞧我手臂淤伤。”说着,她伸手掀起自己衣袖,白皙腕子往上皆是一片淤伤新旧叠加。
她伏跪在地道:“张妈妈不时便会殴打奴家们,一旦有姑娘稍有不从,她便会关起来不给吃食,直至奴家们肯求饶为止。”说着,声音颤抖道:“奴家本已攒够钱为自己赎身,谁知这张妈妈收了奴家赎身钱便不肯放奴家走,将奴家锁在西院中,不给吃食,每日殴打逼奴家就范,柳姐姐担心于奴家,每日偷着送些吃食于奴家,奴家不堪受此折磨,便在衣物上写了两字,托柳姐姐送奴家衣物去永安巷裁缝铺子,想着若是被哪位有心人瞧见搭救于奴家总是好的,却未曾想到柳姐姐去永安巷一事被张妈妈发现,张妈妈蛇蝎心肠派人殴打折辱柳姐姐,且关在西院中不给吃食,柳姐姐不消几日便离逝了。”
“你胡说,为了冤枉奴家,明明是你急着逃出去,自个殴打自个落下的淤青,那柳叶儿也是受你谗言,自个死了,关我何事。”张妈妈眼里凶光毕露怒吼道。
“你......”醉昙脸色铁青无言反驳。楚萤无语,这编瞎话的本事也有点低级,谁会虐待自己。
“大人,小人可证实醉昙姑娘句句属实,小人是大夫,已替醉昙姑娘探过伤病,确是外伤所致。”孟微低头回道。
张妈妈面目狰狞地咬着腮帮子瞪着孟微正欲狡辩,焦硚拍案喝道:“人证已言,你们可认罪?”
张妈妈伏倒在地哭喊道:“实是冤枉奴家啊,大人饶命啊。”
“看来不动大刑,你们是不会招了,来人,掌二十!”焦硚抽起木签掷在地上。
几个衙役上前押住两人,举起板子打在两人腰上,两人神色痛苦地惨叫,才一会两人腰背处便沁出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楚萤见这一幕不敢再看,手指攥紧衣袖,紧锁眉头盯着地面,孟微瞥见她这样子,蹙起眉头有些担心。
“小人招,小人招,”张虎痛喊道。
“放开她们,”衙役们放手散下堂边,焦硚问道:“从实招来。”
“张妈妈确实命小人殴打死柳叶儿,她暗中勾结县里乡绅,买卖良妇,私自按着这些乡绅喜好,每日调教些秘术给这些女子,若是这些女子不听话,便殴打她们不予吃食,后院槐树底下还埋着六具女尸呢,大人,小人句句属实啊,小人也是受张妈妈唆使啊。”在场人听到六具女尸皆倒吸口凉气。
“你......你这个负心汉子,亏我好吃好喝待你,与你私交,你竟这样背叛我,你......”张妈妈起身怒目泣道。
“明明是你自己勾引我,管我何事!”
“够了!”焦硚拍板喝道,“案犯张宝翠,张虎,人赃并获,供认不讳,依律法判择日问斩!”
罗典史递下文书给楚英,楚英拿着供状和毛笔,抓着两人手指签字画押,两侧皂隶们举棒敲响唱喝道:“退~~~堂~~~”
楚萤长舒口气瘫软在地,孟微上前扯了扯楚萤袖口道:“没事吧?楚姑娘。”楚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张妈妈等人皆被押回刑牢择日问斩,当日焦硚派人去醉花楼搜尸,确实在西院槐树底下挖出六具女尸,身上皆是淤青伤痕,可见生前遭受非人待遇。
县外西郊,树影沙沙,一股泥土味随凉风拂过,楚萤不禁打了个寒颤。
“姐姐们,醉昙如今已为你们安身入土,但愿你们在九泉之下能安息,下一世投胎安良之家,一生顺遂。”醉昙痛哭流涕地在地上叩首了几番,将才江旦同孟微挖了个大坑将这些女尸平铺埋了起来。
孟微立在一旁眉色哀悼,楚萤蹲身烧了些纸钱在坟墓旁,坟墓前立了个木牌,木牌上未刻字,烛火摇曳,楚萤轻抚醉昙问道:“这木牌为何未刻字?”
“我未来醉花楼很久,只知道姐姐们的花名,不知她们真名为何,不想平白刻了些醉花楼给她们的名上去污了她们地下清白,便什么都没刻。”醉昙哽咽道,“如今只留我一人在人间,当真是污浊,我就该随她们下到地底去作陪!”
“你为她们报了仇,她们泉下有知,定会为你鼓掌欣慰的,也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楚萤轻扭醉昙下巴面向自己柔声道:“你同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什么污浊之分,既然活下来了,便好好将这日子过好才是,无论将来以后,你定会一生顺遂。”
醉昙听完这番话,先是一愣,脸色有些错愕,眼眶红色更甚几分,嘴唇颤抖,接着嘴唇上扬,露出欣慰的笑容,攥起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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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抹着眼角,双手微微颤抖握住楚萤手道:“多谢楚姑娘,多谢楚姑娘,醉昙实在不知如何谢你才好,今世必做牛做马谢楚姑娘之恩。”说着正要往地上叩头,楚萤连忙扶起醉昙道:“别,醉昙姑娘,咱们都是平头百姓,可不要如此。”
醉昙站起身抹了把眼泪,楚萤抚过她嘴角的碎发到耳后问道:“醉昙姑娘可有其他名字?”
“有,我本名伍招娣,家中有一病弱的母亲和两位哥哥。”说着抽泣道,“我两个哥哥为了娶娘子,便将我变卖到了醉花楼。”
楚萤心中刺痛起来,为了娶老婆把自己妹妹卖了,当真是禽兽。她忍不住啐了一口道:“那以后我可叫你昭曦?”
醉昙懵然道:“昭,曦?”孟微江旦皆是一脸疑惑。
“对,昭昭如愿的昭,东曦既驾的曦,寓意便是你往后必定事事如意,重获新生。”楚萤轻声道。
醉昙双眼泛着光,泪珠连成串从眼角滑落,她心中既感动又激动,却又不知该如何道谢眼前人,只能神色激动道:“好......我以后便叫昭曦了。”说完,她紧紧拥住楚萤,楚萤也回手紧抱着她。
孟微愣在原地,心脏不自觉地一颤,心口像是生出一根细绳牵动着他,他下意识抬手压住胸口,紧紧压住那份悸动。
江旦被眼前这一幕感动,眼角泛出几分泪花,抬袖拂了拂眼角,他上前笑道:“都别哭了,今儿可是个好日子,昭曦姑娘大仇得报,重获新生,当真值得庆祝一番!”说着,他抖抖眉角肩头轻碰楚萤道:“我提议,我师傅请咱们吃饭!”
楚萤白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师傅了?还有,我为何要请你吃饭?”
江旦得意道:“自你昨日萝卜之恩,我心里便认定你是我师傅了。你既收了我这徒弟,肯定要请我吃这收徒宴啊。”
楚萤无语的抽抽嘴角,“什么跟什么呀”她伸手指了指江旦愠怒道:“还有,我不是你师傅,不准再叫了!”
江旦吐舌道:“我不管,我偏叫,师傅师傅师傅。”楚萤愈发无语,抬手握拳朝他打去,江旦快速躲开,楚萤便追着他打,江旦口中一边师傅师傅的叫,一边引着楚萤乱跑,楚萤将将要抓住他,他又跑到孟微身后朝他吐舌。
“你......我发现你这人是挺欠抽哈。”楚萤咬牙切齿道。
“都是师傅教得好!”江旦调皮道。
孟微见这情形,眸中泛起冷色,蹙紧眉头,一把从身后扯着江旦袖子到身前,江旦未反应过来,一脸疑惑地撇头瞅了他一眼,楚萤卧拳手将将要落下,江旦迅速捂住头紧闭双眼,安静片刻,他睁开眼,楚萤拳头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
江旦捂着脑袋愣在原地不敢再言语,嘟囔着嘴角一副要哭的样子。
楚萤噗嗤一声笑出声笑道:“刚才还那么欠抽,现在安静了?”
“那,那还不是,你要打我吗。”江旦摸摸头喃喃道。
“哈哈,不打你了,同你开玩笑的。”楚萤大笑道双手交叉在胸前。
霎时,昭曦也拂袖捂着嘴角轻笑起来。一时间,气氛活跃起来,江旦才放松下来讪讪笑着。
“好了,不同你闹了,刚才江小弟有句话说的没错,今儿确是个好日子,昭曦姑娘大仇得报,重获新生,我提议,我请大家吃饭!”楚萤拍手笑道,“不过是我自己做,嘻嘻。”
江旦也拍手叫好应和着,昭曦点点头,孟微看楚萤这般开心,不禁也抿唇浅笑。
10. 第 10 章
月明中天,夜色融融,院子里三人正围坐在一张木桌旁。
楚家院子并不大,只有头顶一缠满藤蔓的凉棚,上面挂着些才长成手腕粗细的黄瓜,夜露深重,黄瓜身上泛着些水光,绿莹莹像块碧玉。墙角一些空瓶瓦罐,里面积了些雨水,黄瓜上的露珠滴落下来在瓶罐里滴答作响。
“好菜来喽。”楚萤端着一泛着热气的汤碗出来。
江旦面色激动地站起来,一下子又耷拉着脸皮坐下来,“怎么只是个黄瓜汤啊。”说着,撅了撅嘴角。
“有汤给你喝都不错了,还想要啥,”楚萤白了他一眼,随即将汤放在桌面上。
“我还想着,至少该是些大鱼大肉之类的,”江旦嘀咕道。
楚萤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放在昭曦面前说道:“你若是给我付了这菜钱,我指定给你做一出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江旦疑惑道。
“是啊,一共一百零八道菜呢,江小弟,你可付得起?”楚萤朝江旦歪着脑袋挑衅道。
“那我还是吃这黄瓜汤吧。”江旦喃喃道。
楚萤盛了碗黄瓜汤给孟微,孟微抿唇笑着双手接过,楚萤又给自己盛了碗,将汤勺递给江旦道:“喏,想吃,自己盛。”
江旦扯了扯嘴角,撅起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接过汤勺盛了碗汤。
“楚姑娘,将才你说的满汉全席是什么?”昭曦捧着汤碗问道。
“啊......”楚萤撑着脑袋,眼珠转了一圈道:“是,是一个地方的宫廷盛宴。”
“宫廷盛宴?”江旦奇怪道,“你去过皇宫?”
“没去过。”楚萤回道。
“那你怎知,这满汉全席。”江旦问道。
“是我在一副画上看到的。”楚萤道。
“画?什么画?名字是什么?”江旦来了兴趣问道。
“名字叫,电视剧,懂了吧。”楚萤无语回道。
“电视剧?名字真奇怪,”江旦嘟囔着又继续问道:“那......”
楚萤拿起汤勺紧急盛了勺汤倒进江旦碗里嗔怪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吃你的吧。”
孟微同昭曦不禁轻笑一声,又都扬起碗喝了口汤。
“昭曦,你可有想好去处?”楚萤问道。
昭曦摇摇头,低眸盯着碗里的汤道:“我本就是被家里人买卖至此处,已是无家可归,醉花楼也关了,如今倒是真不知道做些什么,去到哪里才好。”
楚萤紧皱眉头,低头沉思了一番才面色欣喜道:“不如你就住我家里吧,我家就我同我哥哥二人,我床可宽裕着呢,你同我睡一块一定够。”
“楚,楚姑娘,这不好,我毕竟是,伺候过别人的身子,污浊着呢。”说着,昭曦眼里又泛起些泪光。
“哎呀,你别这样说,你再说自己污浊之类的话,我可不再同你说话!”楚萤故作生气道。
“别,楚姑娘,若是你都不理我了,那我当真是不要这命了。”昭曦眼里的泪光又愈加深了一些。
“那你答应我两件事,一,不准再说自己污浊,二,住在我家。”楚萤瞥眼瞅了昭曦一眼。
“好,我都听楚姑娘的。”昭曦转而嘴角含笑道。
“还有一件事,你以后叫我楚萤便好了。”楚萤扬起嘴角笑道。
“嗯。”昭曦点点头。
“妙呀,妙呀,我决定好了,今日,咱们四个便义结金兰,以这碗黄瓜汤为酒,从此以后,咱们四个便称兄道弟了。”说完,江旦边起身边抬起条腿在凳子上,左手拍拍胸脯,右手端着黄瓜汤仰头自豪道。
三人皆扯了扯嘴角。
“谁要同你称兄道弟啊,你可别胡说。”楚萤无语道。
“江兄,你可莫要开玩笑了,我可不同你认这兄弟。”孟微冷脸白了江旦一眼。
“江兄弟莫不是吃这黄瓜汤吃醉了,胡言乱语起来了。”昭曦笑着调侃道。
“诶,我说真的,你们......”院门吱哑一声被打开,江旦被打断,众人皆转头看向来人。
“都看着我作甚?”楚英一脸茫然,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瞧见众人还在盯着自己,又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脸上身上没东西啊。”楚英喃喃道。
“楚大哥,你可回来了,快坐下,”江旦笑嘻嘻地迎着楚英坐在自己那条长凳上,又自觉地坐在他身旁。
“怎地又是黄瓜汤,”楚英看了眼汤碗诧异道,楚萤拉平嘴角剜了他一眼。
“我就说了,楚妹子请咱们吃饭,就煮碗黄瓜汤。”楚萤又朝他剜了他一眼,“你小子怎么在这?”楚英转头对江旦疑惑道。
“我,我......”江旦结结巴巴道,“他来蹭饭的。”楚萤开口替他答道。
“你小子,我说今夜怎见不着你人,才叫你去挖坑,你竟跑我家来了。”楚英抬手朝江旦脑袋拍了一掌。
“哎呦,”江旦吃痛的捂着脑袋。
“醉昙姑娘,那些女尸,可有安排好?”楚英扭头看向昭曦小心翼翼问道。
“俱已安排好,多谢楚大哥。”昭曦起身正欲屈膝行礼,楚英忙伸出手扶住她手臂拦着她行礼,又觉察不合礼,一瞬间又抽回手,面上泛红。
楚萤看着这两人举动,顿觉好笑,不觉噗嗤一声笑出声,孟微余光瞥见楚萤笑,也抿唇浅笑。
众人皆扭头看向楚萤,楚萤一时不好意思打住笑容,忙拿起汤碗喝了一口以掩尴尬又道:“哥,你日后莫要称呼什么醉昙,如今只有昭曦姑娘。”
“昭曦?”楚英挑眉疑惑道。
“是,楚大哥,今日楚萤同我取的新名。”昭曦拂袖掩笑道。
“楚萤同你取的?”楚英低头喃喃道又反应过来剜向楚萤道:“你怎可平白给人家取名,你又不是......”
“楚大哥,楚萤取的名我很中意,也多谢她搭救于我。”昭曦正色柔声道打断楚英道。
楚英只好点点头不再言语,一时间,陷入沉寂。
“哥,从今往后,昭曦便住在咱们家了。”
“什么?”楚英拍桌而起怒道,“这醉昙......哦不,昭曦姑娘不可住咱们家。”
“为何?”楚萤问道。
“就是不可。”楚英脸色严肃,目光阴沉地仰视盯着楚萤道。
“到底是为何?”楚萤也起身直视楚英道。
“我说,不行,便是不行。”楚英铿锵有力道。
江旦看两人僵持不下,忙起身拉着楚英衣袖想让他坐下又笑道:“昭曦姑娘住我家,住我家,你们都别吵了......”
“住嘴!”楚萤楚英不约而同地喝道。
江旦只好撅着嘴巴,低垂脑袋坐下。昭曦见两人为了这件事起争执,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楚姑娘,我不住你家了,我现在便走。”说着,正要起身,楚萤迅速抬手按住昭曦肩膀,视线却未离开半分直盯着楚英掷地有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昭曦必须住咱们家,我也有赚钱贴补家用,按道理来说,这空间使用权也有我一份,我想留谁便留谁。”
“空间使用权?”江旦疑惑道。
“好啊,好啊,你如今性子野了,连哥的话都不听了。”楚萤嗤笑道。
“那你说,你为何不同意昭曦住咱们家。”
“为何?她一青楼女子如何住咱们家,若是被左邻右舍知道了,岂不是笑话咱们。”楚英怒道。
“青楼女子怎么了?很脏吗?有那些嫖客脏吗?”楚萤嗤笑一声道,“若不是那些嫖客自己痒了,那些女子怎么会沦为青楼女子?若不是那些人重男轻女,只知道生养儿子,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子沦为风尘?大把男子明明是个废物,却要吃穿家里,买卖女儿也要娶个女子回来给自己继续生儿子,这叫什么?这叫人渣生人渣吧。况且,明明应该是你们男的应该控制自己那玩意儿,而不是要求女子去以身作则,约束自己,你不觉得你现在这番话,十分搞笑吗?”
在场三人脑袋皆轰然炸开,楚英勃然大怒道:“你知你在说什么吗?”
“我肯定知道啊,怎么,戳中你痛处了?”楚萤不屑一顾道。
“你!好啊,好啊,你莫不是自幼无人管教便狂起来!我现就提爹娘教训你!”说着,楚英挥手用力一掌拍向楚萤脸颊。
楚萤被这掌力拍的身形虚晃了一下,人没站稳将要摔倒,她一个机警拉着桌沿才站直身子,她脸颊顿觉火辣辣的,一道清晰的掌印印在脸上。
“别吵了,别吵了,”昭曦声泪俱下道,“楚姑娘别为了我同楚大哥吵架了,我这就走。”不等众人反应,昭曦哭着扭头边往门外跑去。
“诶,诶”江旦愣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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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回头看了看昭曦离去的身影又扭头看向两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楚捕头,你这做的确是不好,昭曦姑娘身不由己被家里人买卖至此,她从未做错什么,倒是你,将才一番重话对她而言实是羞辱。”孟微皱眉严肃道。
“我......”楚英沉低着头,手指攥紧握成个拳头。
“就是羞辱。”楚萤直视着眼神发狠盯着楚英咬牙切齿道。
她忽地一脚踢倒凳子也飞步往外跑去,“诶,诶......”江旦又扭头看向楚萤离去方向。
“楚姑娘!”孟微眉头紧锁也小跑出门外去。
“楚大哥......”江旦弱弱道。
“走吧,”楚英抬头正色道。
“啊?”江旦皱眉疑惑道。
“出去寻他们啊!”楚英恼怒道,说罢,他也迈着沉重的步子出门去。江旦愣了一会,将才反应过来也跑出门去。
夜色静谧,四下无人,巷子里只余几盏灯光幽幽亮着。
楚萤快步疾走在巷子里,环顾四周寻找昭曦身影。孟微小跑在身后,眉头拧成一条线,忽然眸色一动瞧见不远处的楚萤,忙跑过去。
“楚,楚姑娘。”孟微气喘吁吁跑上前,楚萤回身扶住孟微。
“孟大夫,你怎么出来了?我一个人来寻便好了。”
“不可,如此晚了,我陪你一起找。”孟微捂着胸口道。
“好。”说着,两人并肩疾步起来。
才行至一处拱桥处,孟微在河岸边瞄见一道人影,神色激动扯了扯楚萤衣角道:“楚姑娘!”
楚萤朝他视线望去,是昭曦,她正蹲坐在岸边发呆,双脚置于水面上,只要她一动身便会掉下去。
楚萤神色紧张,扭头朝孟微嘘了一声,两人便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往昭曦挪去。
楚萤将行至昭曦身后,她还未反应过来,楚萤猛地迅速伸手环抱住昭曦,一个用力往后抱倒,孟微也面色涨红在后环住楚萤的手臂往后拉,他脚底一滑,踉跄一下摔倒在地,霎时间,楚萤后背紧贴着摔进孟微怀里,楚萤怀里昭曦在剧烈挣扎,大惊失色地喊叫了一声。
楚英江旦刚行至岸边,听到一声惊叫,发现三人躺倒在岸边拉扯,连忙跑过去。
岸边石板本就青苔丛生,湿滑不堪,三人又都在剧烈挣扎。刹那间,扑通一声,昭曦掉进湖里,她在水中剧烈挣扎求救,双手疯狂在水面扑腾,不多时,她便没了力气,鼻腔口腔皆进了水,呼噜几声,她便渐渐下沉。
楚英神色惊恐,紧皱眉头立刻猛地一头扎进水里,他快速拨动双臂双腿往湖底游,湖底幽深,他瞪圆了双眼不敢松懈片刻,终是被他寻到昭曦,他揽臂环住昭曦手臂快速往上游。
“呼,”楚英携着昭曦浮出水面,他伸掌抹了把脸长舒口气。
两人游至岸边被众人拉上岸,昭曦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上唇紧咬着下唇,面色苍白,发丝皆湿黏在面颊上。
“这……”江旦惊恐道。
楚萤赶紧蹲下身,双手交叠按在昭曦心口反复按压。
“你这是……”江旦问道,无人回应他。
昭曦猛地唇角吐出几口黑水,她才缓缓睁开眼,眼前四片人影交映重叠才渐渐清晰。
“我,我。”昭曦虚弱道。
楚萤满脸泪痕紧紧环抱住昭曦哀嚎道:“你吓死我了!”
“我,我,对不起。”昭曦也声泪俱下道。
“你将才是要跳河吗?”楚英神色严肃冷声道。
“不是,我只是想不通想在河边坐会。”昭曦回道。
“想不通什么?”楚英问道。
“想不通,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昭曦神色冷静地盯着楚英道。
“楚萤说的没错,我既已活下来了,便不会寻死,我会好好活着!”昭曦目光坚定地望着楚英道。
楚英顿觉这女子目光如炬,他被盯得有些发怵,又从心底有些佩服这女子,看似像在向他发问,实际却像是在责怪老天爷为何待她如此薄情,顿觉得有些惋惜可怜着女子。
“你日后便同楚萤住一块吧。”楚英平静道。
昭曦一怔愣在原地,反而还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楚萤激动地颤抖着声音望着昭曦欣喜道:“太棒了!”
11. 第 11 章
晨光微熹,窗外鸟鸣声声。
昭曦已住在楚家半月已久,楚英虽嘴上同意昭曦住在楚家,面上却不露悦色,只是冷言冷语地同她说话,半月下来,交谈之语加下来还不足五句,昭曦自然心知这人心里对自己并不欢喜。
“昭曦,你看!”楚萤神色欣喜地进门,手里攥着些竹条和纸张。
“这是什么?”昭曦问道。
“我发现了一门商机!”楚萤嫣然一笑道。
“商机?”
“我准备做些花灯,几日之后便是花灯节,我们将编好的花灯拿去集市上卖,定能卖个好价钱。”楚萤得意道。
“花灯?”昭曦抿唇疑惑了一下又夸赞道,“楚萤,你好聪明。”
“哈哈哈,不过我想求你帮我一块编这花灯。”楚萤眨巴着眼睛嬉笑着望向昭曦。
“好!”昭曦笑道。
衙门里,江旦正蹲坐在班房门槛上,撑着下巴,头靠着门框发呆。
郭四正抬脚欲出门,便发现个大块物什蹲坐在这,他扫视了他一眼,又故意皱眉轻咳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只好蹑手蹑脚走到江旦身后,忽然猛地一拍他肩头喝道:“嘿,小江兄在发什么呆啊。”
江旦被他这一吓差点人仰马翻,他忙抓住门框,呼吸急促,轻抚自己胸口嗔怒道:“干嘛呀,郭四哥。”
“我将才要出门,便看你坐这许久未动,你坐这发什么呆呢?”郭四憋笑道,“莫不是,有心仪的小娘子了?”
江旦面红耳赤,扭头看向他嘘嚅道:“哪有,”说着,又咽了咽喉咙道,“我只是在想,花灯节要送别人些什么才好。”
郭四见他面色发红,噗嗤一声笑道:“别人?什么人?”
“一位朋友。”
“什么样地朋友?”郭四问道。
江旦扭头看向远方,视线逐渐拉远喃喃道:“一位,我很佩服的朋友。”
“是姑娘?”
“郭四哥!”江旦又扭头,憋着张小脸嗔怒道。
郭四见他这般心里也猜出个大概,他笑道:“送姑娘东西这事啊,郭四哥在行,我就经常送些首饰,小玩意儿给你嫂子,你是没瞧见,她收到东西,有多开心。”正说着,郭四面上漾起一副幸福神色。
江旦瞅他这番,嘟囔了几句。
“你莫不是喜欢这姑娘?”
他突地起身道:“郭四哥!”顿了顿又道,“我先去巡值日了。”说完,整个人飞一样跑走。
“诶,诶,”
郭四将才反应过来,瞧着远去的人影无奈地摇摇头。
细雨连绵,永安巷中。
“咚咚咚,”
孟微正将药草悉数分拣进药柜中,忽地听见院门叩门声,他转身拾起门边油纸伞,轻轻撑开往外走去。
“孟大夫,最近可好?”
才一开门,楚萤眉眼弯弯,一双眼眸含着笑,一张笑容便直接撞进孟微心里。
孟微愣在原地,他紧了紧攥着的伞柄,掌心发热,睫毛微颤,耳根微烫,吞吞吐吐道:“楚姑娘,可有事?”
楚萤见他这般笑道:“没事便不能来找你吗?”
她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孟大夫,今日这身藏色衣裳,挺好看。”
孟微一怔,他又紧了紧捏着的伞柄,指骨有些泛白,浅笑低眸道:“多谢楚姑娘夸奖。”
顿了顿又道,“自然可以,楚姑娘无论何时,都可以。”
“不逗你了。”楚萤举起右手油纸伞道:“我是来还你伞的。”
孟微才抬眸道:“这伞,楚姑娘可一直留着。”
“我留着做什么,”楚萤笑道。
“我有伞。”她晃晃左手伞柄。
“日后,用的上呢。”孟微抿唇道。
“不用啦,给你。”说完,楚萤递上雨伞给孟微。
孟微点点头,伸手接过雨伞。
“孟大夫,后几日花灯节我会同昭曦在西市摆摊,到时候你可要来支持一下呀。”楚萤笑道。
孟微诧异道:“摆摊?”
“嗯,到时你只管前来便是了。”
孟微抿唇浅笑点头道:“好,我一定来。”
两人相视一笑。
花灯节来临。
月悬星夜,西市花灯如昼,人流如织,街道上男女老幼皆着盛装穿行于花灯集市之中。
楚萤今日穿了件翠色外衫,内搭件白色百褶罗裙,裙边绣着些浅色花瓣样式,乌发用根银簪绾着,簪尾缀满一排银铃,未带耳饰,细长的脖颈在翠色映衬下格外白皙,一副分外清新脱俗的模样。
一旁的昭曦着一身浅粉色衣衫内罩白色罗裙,头上用根木簪绾了个流云髻,其余发丝垂至腰间,面颊红润,好一副娇柔姿色。
两人将才摆好摊子,昭曦将花灯一一放置在台面上,楚萤蹲在一旁拿取筐子里的花灯递给昭曦。
“也不知今日我们会卖多少个出去,”楚萤道。
“定会全卖完的。”昭曦笑道。
“嗯,争取全部卖完!”楚萤举手握拳朝自己打了个气。
“诶,你瞧,那不是醉花楼的醉昙姑娘吗?”人群中一道刺耳地声音响起。
昭曦拿花灯的手一颤,身体有些僵硬地愣在原地。
“你可别说,她这身段模样,瞧着还真不错,早知我先前便应去醉花楼爽上一番。”一句□□不堪的话语钻入两人耳朵。
楚萤皱眉,起身怒吼道:“谁!谁在那窃窃私语!”
过往行人皆停住,伸长个脑袋看向楚萤,没人回应。
楚萤嗤笑道:“跟个鬼一样,够胆说没胆出来承认?真是好笑,”
昭曦一步上前揽住楚萤手臂,蹙着眉头摇摇头。
楚萤抬手抚了抚昭曦手背继续道:“若是被我发现是谁,我定会叫他好看!”
众人闻声,皆私语几声,事不关己的走开。
“没事啦,”昭曦展眉扯出一个笑容看向楚萤道。
楚萤点点头,又瞥见昭曦神色不悦,视线飘向远方一个糖葫芦棒子,“你等着,我去买串糖葫芦来。”
昭曦笑着点点头,目送楚萤远去。
孟微自远处款款而来,他今日着一身广袖藏蓝外袍内搭件深青圆领袍,一条藏色长发带束发,垂至腰间,一副面冠如玉温润尔雅的样子。
“昭曦姑娘?”孟微才行至摊位前,便瞧见只昭曦一人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昭曦闻声才将将反应过来,看清来人后笑道:“孟大夫好。”
孟微作揖,起身浅笑道:“楚姑娘呢?”
“她买糖葫芦去了,一会便回来。”
孟微点点头。
他低头仔细端详起摊面上的花灯,微蹙眉头拿起摊面上唯一一个有些滑稽的花灯问道:“这是?”
“这是兔子灯,”昭曦答道。
“看着,有些有趣。”孟微轻笑道。
“这是楚萤做的,她说这叫……”昭曦沉思了会才道,“寄相思!”
“寄相思?”孟微盯着手中的花灯喃喃道。
“昭曦姑娘!”江旦忽然从人群中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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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你一人?楚萤呢?”江旦嬉皮笑脸道。又扭头起了坏心思,猛地一拍孟微肩头。
孟微被惊吓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才站定稳住身子。
“去买糖葫芦了。”昭曦答道。
孟微盯着江旦,面色一冷道:“江兄,你怎地总是这般忽然出现。”
江旦转头挑眉逗笑道:“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孟微冷冷道:“不高兴。”
江旦霎时尴尬住,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脑袋讪笑道:“那下次,我不吓你就是了。”
孟微不语,眸色阴冷地盯着江旦,江旦被这目光盯得发怵,随即转头看向摊面挑选起来,选了半天,一个也没相中,又瞥见孟微手中的花灯,他指着孟微手中的花灯转头对昭曦笑道:“这个看着好滑稽,谁做的?”
“楚萤亲手做的,”昭曦笑道。
“那,我要了!”
说着,正欲抬手拿起花灯。孟微攥紧手中的花灯,双手迅速避开,江旦手悬在空中,他缓慢抽回手讪笑道:“孟兄弟,也喜欢?”
“为何叫,也喜欢,本是我先看中的。”孟微神色冷漠道。
“这,不若我多出些钱,孟兄弟你就让给我罢。”
“不可。”孟微冷声拒绝道。
江旦又上前牵住孟微手臂,嘟囔着嘴,用力扯着孟微宽袖左右摇摆道:“哎呀,孟兄弟,你就让给我吧。”
孟微眸色一动,霎时间,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手中花灯也啪嗒一声也摔在地上。
楚萤才回到摊前,她快步挡在孟微身前怒道:“江旦!你干嘛!”
江旦双手停在半空中,一脸茫然地看向楚萤道:“我?我我我......我没干嘛。”
“没干嘛,孟大夫为何会摔倒!”
江旦急忙辩驳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就是想欺负他是吧!”楚萤双眼紧盯着江旦道。
“我……”
孟微半躺在地上,因为痛楚,他身体微微佝偻歪斜,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扶着自己的手臂,一双眼眶绯红,眼眸湿润,鬓发散乱,显得柔弱又无力的。
他在后面扯了扯楚萤的袖子,嘴角轻扯个苦笑摇头道:“楚姑娘,都怪我,我正巧看中这花灯,却没想到江兄也喜欢,便想着让给他,将才又不小心被人撞倒,这才摔在地上。”
“孟大夫,你放心,谁欺负谁,我心里有数。”楚萤神色严肃直视着江旦。
然后伸手将手中糖葫芦递给昭曦,又转身欲扶他起来。
孟微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他胸口微微起伏,眉头蹙紧,眼眶湿润,眼角泛红,他耷拉着嘴角,像只委屈的小狗崽一样,抬眸瞥着楚萤,见楚萤眉头一颤,又迅速低眸望着地面,十分可怜,十分无辜,十分娇弱的模样,真是十足一副白莲花之态。
楚萤见他这幅模样,扭头朝江旦狠狠剜了一眼,而后转身轻轻扶起“柔弱无辜”的孟微,扬手拍掉他衣服上的灰,弯身捡起地上的花灯。
孟微视线不移,只随着她的动作而流转,眼中湿润又多了几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楚萤抬头看向孟微,安慰道:“孟大夫,别怕,我们走。”
她又扭头对昭曦轻声道:“我一会儿回来。”
昭曦点点头。
说着,楚萤扶着孟微转身离开。
江旦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胸口跟吃了火药一般憋屈,又觉浑身像有千只虫子爬过般难受。
旁边的昭曦拂袖掩着嘴角憋笑,将才其实是孟微自己故意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