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把末日游戏玩成破解版了》
1. 不要出门!
七月的江城,天蓝风暖。
阮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褪下高及小腿的棕色小皮靴,汗珠黏着发丝湿哒哒地粘在额头,背上的衣料被汗水完全晕湿,她看了眼浴室的方向,在洗澡和睡觉中果断选择了后者,拉上窗帘后,直愣愣地扑进柔软的沙发。
所有压力消散,无限的疲劳感充斥大脑,眼前景象逐渐模糊……
三小时后,手机疯狂震动。
消息提示音划破静谧的夜,把她从周公怀里生生拽走。
“迟早炸了这个世界。”
阮钰死死盯着茶几上不断闪烁的屏幕,眼里只有连续加班三周后好不容易放假休息,睡到一半却被生生吵醒的社畜怨气。
你丫最好有什么大事。
刚想伸手拿手机,立马被身上的汗臭味熏的差点二度昏迷。
她捏着鼻子,一边脱衣服,一边拿着手机进浴室。
哗哗的水声中,她划开屏幕,入目是三十三条未读短信。
等等。
短信?
在这个交流沟通都用微信的年代,除了运营商和欠费通知,她实在想不通,还有谁会选择短信这种通讯方式,还骚扰她三十多条?
她迟疑片刻,纤白的手指点开最上面的信息,发信人是陌生号码。
“出来看看吧,今天的江城很美。”
诈骗短信,没头没尾,删了。
下一条也是未知号码。
“我是你的老同学,还记得吗?我在咖啡屋等你。”
毕业多年的老同学突然发消息,不是借钱就是诈骗。
删了。
“我很想你,出来见见吧。”
“我是你同事,出来见个面吧。”
“阮钰,还记得我吗,我在体育馆等你。”
“出来吧……”
足足三十三条短信,前三十一条,发信人有陌生号码,有老同学,有同事,有过年催婚的亲戚,甚至连大学导员都在其中。
脑海中不断重放着短信内容,她终于抓住了这些短信里共同的怪异之处——
所有人,似乎都想让她出门。
什么情况?
难道是什么整人游戏?
但是这些人短信里的地点几乎完全没有重合,就算想骗她出门,也得有个固定地点吧?
怪异的感觉在心头萦绕,刚睡醒的迷蒙烟消云散,大脑此刻异常清明。
草草地洗了个头发,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点开第三十一条短信。
看到发信人,她动作猛然停滞,瞳孔微缩——
妈妈。
“不要出门!千万不要出门!外面有”
短信发到一半,戛然而止。
水雾氤氲的浴室里,阮钰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她急忙拨回电话。
“嘟——嘟——”
“阮钰。”
熟悉的声音穿过听筒,她松了口气:“妈,你没事就好,刚刚的短信……”
“阮钰,出门看看吧,今天的江城很漂亮。”
咚——
她笑容僵住,手机重重摔在地上,蛛网裂缝遍布屏幕,同时,听筒里的声音悠悠响起:
“阮钰,出门看看吧,我在人间等你——”
每个字的语调都相同,像不知疲惫的合成ai音,击打在浴室瓷砖上,掀起空洞的回音。
阮钰看到镜中自己的脸,在瞬间失去血色。
电话被那头突然挂断。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下意识的不去想最坏的结果。
或许是什么人通过途径合成了妈妈的声音……科技时代嘛,一切皆有可能。
阮钰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幸好只是屏幕花了,她快速买了最近的一趟从江城到春城的高铁票,刚付完款,手机嗡嗡振动,屏幕上方飘出一条新短信。
发信人是江城官方。
“请江城居民注意,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要离开自己的住处!!如果有人敲门,请不要理会!!不要回答!!官方人员会尽全力保护大家的人身安全,请大家配合!!不要开门!!!不要回答!!!”
数个惊叹号聚在一起,看得她头皮发麻。
敏锐的直觉,让她瞬间把江城官方的短信和自己收到的三十二条短信联系在一起。
三十多条短信和妈妈的电话,都在催她出门。
官方和妈妈的信息,却在警告她不要离家。
截然相反的矛盾感,未知的危险,浓浓的不安,让她忍不住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冷静下来,点开唯一一条未读的信息。
发信人:神裔游戏
“恭喜您,尊贵的阮钰女士,您被神裔游戏选为第1042号玩家,游戏在三小时后开始,请做好准备!”
这又是什么东西?
无数混杂的信息充斥大脑,让本就迟滞的思维现在更是乱成一团。她往脸上扑了一把冷水,利用冷水的刺激强迫大脑清醒,然后回到沙发上,从最近的信息开始着手调查。
在浏览器里快速输入神裔游戏四个字。
平时充满垃圾广告的搜索引擎,如今竟然罕见的只有一个词条,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神裔游戏,一款在全球范围内开启的现实逃生游戏。
游戏在全国人类中随机抽取玩家,玩家需按照任务提示,在本城范围内寻找队友,共同完成游戏任务。
当前游戏存活人数为:200,000,000。
游戏开始倒计时:2:55:35。”
阮钰目光锁定在“现实逃生游戏”四个字上。
她虽然不玩游戏,但却也知道,世上根本没有这种类型的游戏存在。
她退出浏览器,点开手机里的大眼软件。
热搜第一,“不要出门”。
热搜第二,“神裔游戏”。
她垂眸,睫羽微颤,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
第一条热搜下全都是求救贴。
【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邻居一直敲门让我出去,我越让他走他敲得越重,该怎么办啊!】
【有没有人救救我,我爸妈都疯了!卧室没有门锁,他们在撞门,我快顶不住了,救】
【千万别跟他们出去!外面都是跟丧尸一样的疯子!】
密密麻麻的求救帖下,掺杂着极少数的讨论帖。
不止是江城出现了异常情况,求救帖下各个IP的网友都有,大家似乎都遭遇了诡异事件,但江城似乎是最严重的。
运气好的人被困在家里有吃有喝,运气差的被锁在卫生间里求助无门,只有极少数人始终没遇到异常情况。
但……
她下意识看了眼客厅的窗——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全部月光,根本看不到街上发生了什么,按理说在未知灾难降临时,外面应该产生恐慌或是喧闹。
就算灾难没有降临,楼下的美食街在这个时间也该有商贩的叫卖声和飘过来的食物香气。
可是,现在的外面很安静。
安静到反常。
咚咚。
心跳声在静谧的环境里过于清晰。
她拿着手机,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轻手轻脚的靠近窗台。
手指触碰到窗帘粗粝的布料,还没来得及用力,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最新的热帖推送。
等看清热帖的标题,她瞳孔地震,触电似的快速缩回手。
【远离门窗!千万不要好奇外界的异常!】
点开帖子,上面显示发送时间在三分钟前,但热度已经有了惊人的七千多万,碾压所有帖子,挂着火红的“爆”字。
【先说明身份,我不是官方人员,但我朋友是江城研究所的,这个帖子也是在官方的授意下发布,所以我说的一切内容都能保证其真实性。
话入正题。
现在,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大家一件事,那就是,世界末日真的到了。
和你们看到的小说电影不同,这不是极端天气,不是丧尸污染,而是一种闻所未闻的类型——精神污染。这是一种超乎人类所有认知、比一切极端客观条件都要恐怖的污染类型,很可能你什么都没做,只是打开窗子透了个气,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活死人。】
帖子内容到此结束,下面催更的评论已经叠了一万多楼。
客观的说,帖子像是在哗众取宠,真正增加可信度的,是江城官方居然真的转发了这条帖子。
阮钰点击了“仅看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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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在一分钟前,楼主在楼内发了新内容。
【精神污染的来源未知,但可以确定是在自然环境下。我们所居住的屋子成为了庇护所一样的存在,只要不开门、不开窗、不去偷窥外面的世界,大家都可以处于暂时的安全中。
所以,各位人类同胞们,请远离门窗,不仅是远离,你们甚至不能用双眼看它们。
如果有关窗或者拉窗帘的需求,请闭着眼睛,心里默念你是个瞎子,直到你真正相信了这件事,再去做这件事。
切记,戴眼镜是无效的,一切挣扎都是无效的,除非你相信你真的是个瞎子,你真的看不到“祂”。】
看完新回帖,阮钰汗毛根根竖起,后怕地看着厚重窗帘。
刚刚只差一点,真的就只差一点。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为了能睡个好觉,忍着心痛,花几千块买了隔音和遮光效果最好的窗帘,更庆幸她回家时有随手拉窗帘的习惯,不然……
感恩幸运之神。
阮钰虔诚地默念道。
但是,“精神污染”到底是什么?
既然有污染,那应该有污染源和污染物吧?也应该有什么异常情况来证实污染的存在吧?
现在她还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唯一的异常,就是那三十多条奇怪短信。
她快速的刷新帖子,想知道更多信息,但整整过了三分钟,楼主都没再发过新的回复。
和她一样着急的人不在少数,楼内密密麻麻的“催更”俩字看的她眼花缭乱。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阮钰心脏骤停,手一抖,手机差点再次被摔。她急忙拿稳手机,眼睛一眨不敢眨地死死盯着棕红色的木制防盗门。
“里面有人吗?”
静谧如水的黑暗中,防盗门被敲击的闷重声显得尤为诡异刺耳。敲门声夹杂着甜美的女声,让人莫名的心底泛寒。
她不敢动弹,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立刻把手机静音,然后小心谨慎地走到茶几附近,握住果盘里的水果刀。
门外的人还在说话。
“请开一下门,我有事找你。”
“请相信我。”
说话的人听上去是个年轻的女生,声音还带着稚嫩未退的童音,温婉动听。
她侧耳认真分辨,认出这是邻居家今年刚上初中的小妹妹林晴。之前见过几面,是个很听话的小姑娘,但交情不深,所以她半天才想起来。
“阮钰姐,你可以相信我。”
“打开门,让我进去吧。”
林晴在门外说道。
任谁来听,这都只是一个前来拜访的邻居。
但她仍然一动未动。
不要开门!
不要回答!
不要相信任何人!
官方消息上密密麻麻的惊叹号,如同警告旅人的最后血书,在眼前挥之不去。
阮钰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且惜命。
她一边暗骂自己乌鸦嘴,想什么来什么,一边观察异常情况的细节。
敲门声很均匀,两秒钟一下。
林晴的语气也很奇怪,吐字清晰,但音调却没有起伏。
像没有感情的AI机器人。
和电话里的妈妈一样。
她微微低头,攥紧水果刀,无声叹息。
那么可爱的小姑娘,真是可惜。
敲门声还在继续,为防万一,她悄悄挪到鞋柜后方的视野盲区,防止林晴强行破门后,自己能有充足的时间反抗或逃跑。
十分钟后,一切回归安静。
“阮钰姐,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阮钰姐,阮钰姐。”
“不在……下一个……”
林晴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防盗门,却似响在耳边一般,清晰可闻,诡异莫名。
沉重的脚步声渐远,不久后,又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林晴的目标,似乎变成了其他邻居。
危机暂时解除,她紧绷的精神放松,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额头上渗出的密密麻麻的冷汗。
看来,林晴可能就是人类遭受“污染”后的样子。
她不敢发出声音,慢慢挪回沙发上,确定安全后才敢再打开手机。
帖子更新了。
2. 选择神使
【现在我们只知道人类如果接触到月光、或是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或是置身外界之中,就会变成感染者。但感染者不会攻击人类,只会用强硬手段把人类带离庇护所,制造出更多的感染者。
虽然感染者不会攻击,但大家也不要太乐观,它们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并具有一定智慧。根据我们的判断,普通人挑衅感染者的失败概率很高,不建议尝试。
如果发现家中有人被感染,请务必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让自己处于一个无法看到外界、也无法被外界察觉的封闭室内中,直到家中的感染者离开。一旦发出声音,被感染者或外界察觉到你的存在,那你就只能死亡。】
本层楼内一片哀嚎。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啊啊!我室友被感染了,刚刚一直敲我的门,我跑的时候发出了声音,它们撞的更用力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谁能来救救我啊!】
【云琼山庄三号别墅区有感染者十七只,都是我家的保姆和保安,现悬赏一百万求好心人来解决感染者,当场转账绝不反悔,如果觉得价格不满意可以面谈。】
【看到富豪也跟我们一样狼狈,心里莫名的爽,嘿嘿,这世界末日可太好了,真正的众生平等啊。】
嗡的一声,手机再次振动,楼主再次发布了新内容。
【官方目前损失惨重,无法提供救援,也无法保证水电供应。这次的灾难不仅在江城,也在其他国家一起发生,这不是某个人的灾难,而是全人类的至暗时刻。
我无法为大家提供更多信息,这已经是我和官方所知道的全部,希望各位人类同胞能抛弃所有仇恨、怨憎、歧视,一起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另,收到“神裔游戏”资格的玩家,请凭借你们收到的信息和身份证照片,点击下面的链接加入论坛。】
说完这些后,博主的名字和头像立刻变成了“已销号”。
帖子下再次一片骂声。
大家都以为博主是在趁着灾难宣传游戏,倒是也有玩家发出截图,说自己真的收到了“神裔游戏”的邀请,却被愤怒的人们打上狗托的标签。
阮钰沉思片刻,点进了链接。
她想的很简单,“神裔游戏”的邀请短信和异常情况同时出现,足以证明这个游戏和感染一样诡异,二者之间或许也有些联系。
帖主目前说的信息足够全面,更有江城官方的转发增加真实性,看起来不像是骗子。
搞不好,所谓的官方论坛,就是江城官方要控制游戏玩家们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得到更多的信息,对生存而言是极为必要的。
链接点进去后,弹出了一个简易的选项页面。
左边一个蓝色白底的空心大框,上面写着“请上传游戏邀请截图”,右边一个大框,写着“请上传身份证正反面”。
页面很丑,丑的像是程序员花了十分钟临时做出来的。
阮钰按要求上传了信息。
过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她手机收到了一条官方发布的新短信。
【您已通过了信息审核,诚挚邀请您帮助官方了解游戏内容,对抗此次末日污染,拯救全人类。】
【希望您谨记:人类永不失败,永不投降,种群不亡,人类永生。】
如果不是官方的标志过于耀眼,阮钰怕是真会怀疑自己加入了什么邪教。
但这也足以说明,此次灾难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这么恐怖的末日灾难来临,她能不能活着尚未可知。
不知道远在春城的妈妈……
攥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
“叮咚!”
【神裔游戏玩家论坛】弹出新消息。
江城官方发起了一个年龄统计链接。
【请确认您的年龄阶段。】
A:0-18岁
B:18-30岁
C:30-50岁
D:更多
阮钰点了B,做完选择后,论坛自动弹出了统计结果。
选择B的人数比例为……
100%
这游戏居然是在特定年龄中选择的玩家。
这个年龄段的人类,正处于反应、力量、智慧都最巅峰的阶段。
【神裔游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想要在论坛上再试着收集游戏信息,但论坛被设置了权限,没有人能发帖,唯有官方发布的十八个字高悬上方。
【人类永不失败,永不投降,种群不亡,人类永生】
墙上的时钟滴答。
屋中安静到连呼吸声都细节可闻。
门外响着林晴的敲门声,有个没看手机的邻居迷迷糊糊的打开门,在一声刺耳尖叫后,敲门声从一道变成了两道。
这个夜晚,注定非同寻常。
秒针不知疲惫地转着圈。
在时针指向数字12的时候,她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块浮空的蓝色屏幕。
它突兀地飘在空气中,像未来科幻电影里的动画。
屏幕上出现了她的大头照。
玩家:阮钰
评级:C
异能:无
积分:0
她试探着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本以为是一片空气,但指尖落下去时,传来的却是冰凉的玻璃触感。
下一刻,耳边响起合成的系统声音。
“恭喜玩家们进入神裔游戏!”
“接下来游戏会发布任务,任务不可失败,不可拒绝。本夜官方无偿赠送道具:窥神眼镜,佩戴眼镜后,可避免精神污染!”
“窥神眼镜在首夜附赠保护机制,玩家们可被污染者视为同类,有概率不被攻击。”
“游戏道具不可赠送!”
声音仿佛从空气中传来,环绕在耳边。冰冷的机械音里,却带了一丝活泼的感觉。
她蹙眉,眼睛一花,下一刻面前就多了一个黑色纸盒。纸盒飘在空中,晃晃悠悠,在等待主人将它打开。
她试探地打开纸盒,纸盒打开,一个黑色的眼镜静静躺在里面。
眼镜外形看上去像是影视剧中的头戴式VR眼镜,通体是玄黑色的怪异材料,触手升温,却没有镜片,与其说是眼镜,倒更像是一顶头盔。
她试探着将眼镜戴上。
眼镜带上后,眼前的世界宛如笼罩了一层血红色的恐怖片滤镜。
入目之处,一切陈设都没有改变,但色调却变成刺眼的猩红。
本来温馨的出租屋,此时却像是恐怖血腥的杀人案现场。
机械声仍在响起。
“游戏每晚会随机发放两个特殊的【神使】名额。”
“现在开始进行【神使】选择,请大家等待五分钟!”
阮钰坐在沙发上,指尖不断敲着茶几,抿唇沉思。
游戏,任务,精神污染。
五分钟结束,她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游戏玩家足有两亿人,但每晚却只有两个【神使】名额。
亿分之一的运气,没被选中也很正常。
“【神使】选择完毕!”
“游戏任务已发布!请玩家们领取自己的游戏任务,寻找队员!”
阮钰垂眸,眼前的蓝色屏幕前,漂浮着一行血红色的隶书。
字迹夸张,鲜红色的血液栩栩如生,仿佛能滴落到地板上。
【请领取游戏任务!】
她抬手,轻点了一下血红色的字体,触感有些黏腻,像是真正的血液。
屏幕上冒出几行字。
【新手任务:在邪神时间结束前,清除十个邪神信徒。】
【任务地点:里斯曼大学。】
【小队代号:敬神者。】
【请寻找您的小队成员。】
邪神时间,邪神信徒,敬神者。
莫名其妙的字眼串联起来,让她一头雾水。但又隐约觉得,其中似乎有某种联系。
游戏已经开始。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阮钰转身进入卧室,换上一身轻便的短袖,套上薄外套和工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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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把长及腰间的秀发扎成利落轻便的马尾,看着镜子中垂下的发丝,她皱了皱眉,转头找出剪子,咔嚓一声。
及腰秀发变成利落的齐耳短发,看上去像狗啃,但她很满意。
这次面对的污染并非是丧尸末日,再加上有窥神眼镜的辅助,既能帮她隔绝污染,也能暂时的帮她屏蔽感染者的骚扰,危机算是解除了大半,因而她选择了轻装简行。
换衣服的时候,她的大脑迅速分析起现有的信息。
目前已知的是,【神裔游戏】和【造成末日的精神污染】之间有必然联系。
否则,游戏不可能给玩家发放能抵抗污染的【窥神眼镜】。
官方迄今为止都不知道污染的来源,游戏居然已经能帮助玩家屏蔽污染,甚至能帮助玩家融入感染者之中不被攻击,简直匪夷所思。
虽然是末日,但秩序尚未崩溃,规则尚未坍塌。
官方建立论坛的目的应该是要尽力收编或是掌控她这样已经得到游戏资格的玩家们,很可能是要从玩家身上入手,来了解并对抗此次末日的降临。
官方很努力,但官方和玩家二者之间的关系却有着显而易见的不稳定性。
官方人员无法冲破污染限制,但玩家们却可以自由的前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说难听点,她现在就算去入室杀人,官方都管不了她。
由此可见,在掌握能对抗污染的能力之前,官方对局面的掌控几乎为零,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玩家们的“良心”。
阮钰决定暂时把现代社会的和平规则和道德底线扔到一边,以最坏的结果揣测身边出现的所有人。
对于游戏本身,她倒是没有太多想法。
信息很少,不足以分析,但任务是一定要做的,因为游戏规则说任务“不可拒绝,不可失败”,她还没自负到要挑战一个和世界末日有深刻联系的游戏。
眼下最需要考虑的是,完成任务期间可能遇到的风险。
因为她所在的小区入住率很高,加之附近是江城的核心商圈之一,每日人流量至少都是十万以上,由此可知感染者的数量也绝对不可能少。
思考完毕后,她找出了被封藏在衣柜深处的成年礼物——
武馆师父送她的一把精致的古董匕首。
和博物馆里那些被封在玻璃柜里供人参观的古董不同,师父说,这把匕首是上世纪由古法锻造、并请了大师开刃的杀人刀,光是硬度就比市面上常见的刀具高了不止一点。
至于要不要携带食物和水的问题,仔细思考后被她否决了。
一方面,携带太多东西会影响行动速度。
另一方面,现在大家都出不了门,真有食物需求的话,找个地方零元购就行。
做好准备,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门锁处,窥神眼镜下,藏着一双凝重的墨色眼眸。
“咔哒。”
她谨慎地按下门把手。
门锁打开的声音在楼道中回荡。
空荡荡的楼梯口处,站着一男一女。
中年男人穿着板正的西装,脚踩干净的尖头皮鞋。
女生身高不足一米六,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梳着学生头。
女生是刚刚敲门的林晴。
男人是林晴的父亲,林广田,住在她一墙之隔的邻居。
即使早就做过会直面感染者的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感染者的尊容后,阮钰还是被恶心到干呕。
父女俩面无表情,眼球只剩眼白,空洞地看着她。嘴巴张到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恐怖程度,过于夸张的嘴巴导致嘴角被撕裂,脸颊上粉嫩的皮肉外翻,鲜血不断滴答落在干净的地砖上,伤口骇然可怖。
二人脖子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正在顶着皮肉,有规律地蠕动着,诡异至极。
阮钰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慢慢摸到兜里,握住匕首。心跳声在安静的楼道中尤为清晰。
十秒钟后,父女俩迈着僵硬的步伐,同时走到她面前。
恐怖的眼白注视着她,血腥气扑面而来。
3. 不可名状
“阮钰,你终于出来了。”
“跟我们一起吧,你将进入真正的人间。”
两人脖子里的东西开始疯狂蠕动,发出和他们本人一模一样的声音。接着,两双枯槁的手同时伸向她的手臂。
阮钰脸色难看,对陌生怪物的恐惧让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身体出于本能,干脆利落地拔出匕首,狠狠刺向最前方林广田的脖子。
锋利的匕首划过脖颈,皮肉绽开,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生长出了一株细长的藤蔓,藤蔓终端慢慢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诡异花苞。
林广田的动作猛地停住。
下一刻,他表情痛苦地跪下,腰肢疯狂向后弯,身体向后对折,后脑和脚跟紧紧贴在一起,他脖子上生长出的藤蔓诡异地在他身上缠绕、生长。
林晴对父亲的倒下仿佛无知无觉,枯槁的手继续伸向阮钰,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衣袖。
阮钰再次紧握匕首,以相同的方式划开林晴的脖子,手起刀落。
又一株诡异的花苞,出现在楼道。
父女二人的身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空洞的血腥大嘴痛苦地颤抖着,发出无声的哀嚎,身体仿佛被花苞吸收了所有养分,不到三分钟,地上只剩两具扭曲干瘪到毫无水分的干尸,和嘴巴里长到拳头大小的诡异花苞。
阮钰后退半步,看着两具干尸,瞳孔震惊,额头冒出冷汗,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脸色惨白。
两具干尸近在咫尺,奇异的花苞盘旋在干尸上,缓缓绽放。
在眼镜的加持下,花朵被染上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绽放在两具干尸巨大的血口中,灿烂而妖冶,宛如在无声庆祝自己的新生。
到底是怎样的污染,才能把活生生的人类变成这副鬼样子?
阮钰呼吸粗重,死死盯着林家父女的尸体,尤其是那两朵在血口中妖冶绽放的怪花,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直到楼道里再次传来相似的脚步声,她才猛然回神,把家门死死关好,转身小跑下楼。
她逼迫自己从初次杀人的后怕中脱离出来,冷静地观察周围的一切,尽量收集有用的讯息。
不管如何,她要活下去。
活着去春城,活着找到妈妈。
然后,一起活下去。
下楼的路上,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空气中漂浮着一些肉眼可见的乒乓球大小的光球,在窥神眼镜的渲染下,像一团团漂浮的红色血液。楼道的每一层都有感染者,他们和林晴父女一样,有一张恐怖的嘴巴,眼睛没有瞳孔,脖子处有着像心脏般的花朵蠕动。
和她预料的情况截然相反,感染者数量居然出乎意料的少,每一层大概只有三四个感染者在游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危险程度降低总归是一件好事,阮钰记下这些信息后,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直到跑到一楼,阮钰才略微松了口气。
感染者的行动速度不快,对她而言,应付一两个冲上来的感染者问题不大。
但窥神眼镜属实有点坑,居然一直都没生效过,只希望外面的感染者也不多,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推开楼道的铁门,小区外竟然也是空空荡荡,偶有几只完全构不成威胁的感染者在游荡。
阮钰暗暗庆幸了一下,转身跑向大妈们跳广场舞的小广场,准备从广场一侧的小区侧门离开,前往任务地点。
在看到广场的瞬间,她脚步猛地停住,浑身寒毛倒竖,瞳孔微微颤抖,失神呢喃:“这是,什么……”
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了一朵巨大的血红色花苞。花苞还未绽放,紧紧闭合,足有十米多高,外形像极了公园里还未绽放的荷花。
因为带着眼镜,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但堪比一栋小楼的十米高的巨大花苞,实在太过惊人。
最重要的是,花苞旁跪着一群感染者。
花苞下的地面伸出足有大腿粗的根茎,这些根茎全部插在感染者的嘴里,将嘴撑得巨大,每个人脸上都鲜血淋漓,可他们却像没有知觉一般,表情木然,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一部分感染者被根茎吸干成干尸,另一部分感染者口中的根茎自行离开,那些感染者恢复自由,又开始张着恐怖的血腥大嘴四处游荡。
即便如此,依然不断有感染者聚集到花苞下,自愿跪下,成为巨型花苞的养料。
随着感染者越来越多,花苞顶端缓缓飘出更多的光球。
空气中的光球,像是怪花的“花粉”。
不是所有感染者都会成为怪花养料,这似乎是某种挑选或祭祀仪式……
她默默记下这个讯息,握着保命的匕首,趁着感染者没注意到她时,果断跑走。
离开小区后,她站到熟悉的商业街上,平日繁华的商业街,现在却连一个人或者车辆都没有,仿佛有一双神之手,把一切存活的生物抹去,江城空荡得宛如一座死城。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墨色瞳孔微缩,突然懂了帖子不让大家看向外面的原因。
天空上,挂着一轮硕大的圆月,泛着强烈的光芒,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如白昼。
今天的月亮,比以前大了几十倍。因为眼镜的原因,月亮鲜红如血,如同恶魔之眼,凝视着这片被污染的土地。
她拿出手机,找到熟悉的缺德地图,输入目的地。
“里斯曼大学据您3.4公里。”
三公里,走过去的话,耗时有点久,但现在大街上不仅没人,连车辆都没有,柏油路上空空荡荡,这实在是太异常了。
作为人流量能达到每日十万左右的核心商圈,即使是世界末日,路边也不可能一辆车都没有才对。
唯一能称之为代步工具的,就只有被锁住的共享单车了。
阮钰没办法,只能拿出手机,却被一道女声叫住,“嘿,你也是游戏玩家吧?跟我一起走呗,咱俩搭个伴!”
阮钰指尖停顿,抬头看去,不远处,一个同样戴着窥神眼镜的姑娘,正笑着朝她挥手。
对方笑容灿烂,脑袋上戴着和她同款的窥神眼镜,衣服是简单的T恤衫和牛仔衣,骑着粉色的小电瓶车。
“放心,我也是玩家,没被精神污染。”她露出和善的笑容,指了下自己的游戏眼镜。
阮钰下意识摇头拒绝。
对方似乎猜到了她拒绝的原因,友善的笑了笑,“别怕,我的任务地点是里斯曼大学,看你手上的导航方向,咱们的目的地应该是一样的吧?”
“里斯曼大学离这里很远,任务还有时间要求,等你骑自行车到达的时候,可能大家的任务都做完了。”
女生看着年纪不超过二十岁,但言谈居然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阮钰轻轻皱眉,即使知道这是对方说服她的话术,她仍是心动了——电瓶车比起自行车,优势确实很大。
只纠结了片刻,她便点了头,说了句“谢谢”,一屁股坐上后座。
卫曦说:“不用谢,现在世界末日了,大家互相搭把手嘛。哦对,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卫曦,京市人,没有固定工作,父母是研究古神文化的历史学者,我是跟着父母来江城调查传闻中的古神族的。”
阮钰略微斟酌了一下,说:“我叫阮钰,春城人,工作是剧组的武术指导。”
“武术指导?那很不错了。”卫曦惊奇:“那你的身手应该不错吧?难怪会被选中为游戏玩家。”
阮钰敏锐抓住对方的话语漏洞:“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这个游戏选择玩家还有要求吗?”
“哈哈,你好聪明啊。”卫曦坐在前面,阮钰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似乎更开心了一点,“游戏选择玩家当然要有要求,不然一群战五渣的废物,拿什么打的过那些被不可名状之物污染的克苏鲁生物?”
陌生的词汇让阮钰陷入疑惑,她很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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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游戏内还是网络上,都从未有人提及过类似内容,那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出于谨慎,她并未接话,无论是暴露自己的信息匮乏,还是无脑应和,都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卫曦对她的反应并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还以为爸妈研究的古神族都是假的,现在我才真信了。精神污染,特殊生物,诡异神祇,敬神者,神裔游戏……作为一个普通人,竟有幸参与到这等数亿年中难得出现的大事件中……阮钰,这是我们的幸运啊。”
阮钰还是没搭话,但手已经摸上了袖子里的匕首,一旦卫曦有半点不对劲的表现,她随时能将对方一击毙命。
卫曦实在不像个正常人,像极了经典作品中被邪教洗脑的疯子异教徒。
“对了,阮钰,你之前了解过里斯曼大学吗?”
卫曦再次发问。
这次阮钰无法再保持沉默,认真的回忆后,摇头:“从来没听说过。”
她在江城工作了三年,作为本地评价最好的武术指导,这注定她平时会经常好几个剧组跑,可以说整个江城都被她走了个遍,但她居然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听说过这座大学。
缺德地图上也没有这所学校的任何图文信息。
它就像是今日突然拔地而起的一座全新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心里莫名渗上一层未知的诡异恐惧感,这种感觉让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害怕和退缩,要不是尚还有几分理智,她恐怕现在已经跳了车。
“不知道就对了,因为江城根本没有里斯曼大学。”卫曦语出惊人,“这座学校是游戏为了让我们了解未来世界而特意设置的试炼场。”
“不用害怕,试炼场的难度都很低的。”
卫曦依然在开朗的笑,好像一切都是她愿意见到的,全然不顾身后的阮钰露出的惊恐表情。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阮钰压制着心底翻涌的异常情绪,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卫曦转头,脖子扭曲到一个人类无法达到的角度,咧开嘴,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笑容灿烂明媚,但在阮钰惊恐放大的瞳孔里,她的表情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扭曲和恐怖。
“因为,我就是被派来寻找你的信使啊——”
随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根从她喉咙深处生长出来的血红色触手缓慢地伸展着,对方窥神眼镜下的双眼似乎长出了什么有生命的东西,正在轻轻敲击着镜片,咚——咚——咚!
阮钰喉咙滚动,拼命压抑住将要溢出口腔的惊叫,拼尽全力用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拔出匕首,狠狠刺向那根向她生长的、散发着恶心腥气的血色触手,同时两只手一起发力,把身前的“人”从电瓶车上扯下来。
幸好她在剧组实际操作过各种各样的动作设计,其中就包括机车戏份,在“卫曦”被扯下去的一瞬间,她快速接手了这辆电瓶车,并且狠狠的把油门拧到底,电瓶车的速度瞬间飙升到巅峰,呼啸着往前方疾冲。
一边骑车逃命,阮钰一边通过后视镜看后面的情况。
“卫曦”被她扯下去后,在原地滚了几圈,紧接着就像没事人一样爬起来,静静地站在原地。她脸上依然是和煦的灿烂笑容,随着她嘴巴的咧开,她嘴里那根被匕首切断的血色触手还在蠕动,断口处流出汩汩的鲜血,血又从“卫曦”的嘴里流向下颚和地面。
同时,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
在疾驰的速度下,阮钰耳朵里本该都是风声,再加上越来越远的距离,她不该听得见“卫曦”说出的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卫曦的声音却还是响在了她的耳边。
“不必逃跑,我们还会见面。”
女生的声音清脆沉稳,在呼啸的风声中,像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魔。
一切都是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4. 古神文明
阮钰的理智几乎要崩溃,本来以为污染者都是和林家父女一样的表现,却没想到还有“卫曦”这种能正常说话交流、看上去几乎和常人无异的感染者!
甚至对方还戴着号称能屏蔽感染的窥神眼镜!
那污染了“卫曦”的污染源又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对人类造成污染?到底又有多少种污染源和感染者?
阮钰从未有过这么崩溃的时候,崩溃到她甚至隐约产生了一些了结这一切异常的冲动。
当察觉到自己居然有了自杀的想法后,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把那些扰乱她思绪的东西全部屏蔽掉,努力拉回理智。
即使世界末日了,但她还是要活下去的,不仅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远在江城的母亲……
她此刻真正明白到了什么是精神污染。
它或许只是某个简单的小念头,却在潜移默化中将人引领到绝路上。
比如她刚刚产生的自杀念头,应该就是被污染的影响之一。
冷静下来后,她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警惕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人,所幸周围再也没有任何活物,不仅看不到人类,也看不到感染者,荒寂的世界只剩她一个人独行。
压下孤独感,她看向手机上的地图,现在距离里斯曼大学只有最后的一公里了,她生出了一些想要扭头回家的想法,不管“卫曦”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她都无法冷静的对待这个凭空出现的里斯曼大学。
游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任务页面再次浮现。
“任务不可失败,不可拒绝”这几个字被红体加粗,刺眼地飘在空中。
仅是走神的一会儿时间,里斯曼大学就已经出现在视野中。
那是一座恢宏巨大的西欧古典风格的白色尖顶的城堡建筑,有着拱形的木窗,玻璃是七彩的颜色,比起学校,它更像是某座历史悠远的古老教堂。
建筑的门大开着,门前有十几个戴着窥神眼镜的年轻人,年轻人们似乎也知道这座学校的诡异之处,全都谨慎地站在大门前,没有一个人愿意进入其中。
看到阮钰后,年轻人们上前招了招手,阮钰停下电瓶车,一个看起来像领头人的西装青年走过来问她:“你也是玩家?哪个小队的?”
阮钰冷静下来,回答说:“敬神者。”
“那你也是我们的队友,报一下名字和评级,以及异能是什么。”西装青年顺道说:“我是游戏选择的敬神者小队队长,我叫赵临渊。”
阮钰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默默唤出自己的游戏页面,重复确认着个人信息。
玩家:阮钰
评级:C
异能:无
积分:0
她的目光锁定在异能上。
她没有异能。
略微沉思后,阮钰抬头说:“我叫阮钰,评级是C,至于异能内容……抱歉,我不信任你们,暂时保密。”
跟上来的其他玩家闻言纷纷撇嘴,甚至有个穿着运动装的年轻人冷哼道:“才是个C级,我们A级B级的都没这么谨慎……连队友都不信任,啧啧……”
本就被一连串异常情况搞得心里不爽的阮钰,冷眼看向触她霉头的二货:“你不谨慎是你的事,你没资格要求我也跟你一样当个二愣子。这个游戏说了等级是用来分三六九等的吗?你就这么确定C级异能者不如A级B级?”
年轻人没想到阮钰看上去瘦弱安静,名字也温软和善,脾气居然这么暴躁。
他先是愣了愣,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后深觉没面子,梗着脖子反驳:“你说谁二愣子?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有没有常识啊?一般的游戏里AB等级都是从高到低啊!C级就是拖油瓶,就是废物!”
说着,他伸手想要推阮钰的肩膀,却被反扣住手腕,腰身扭转,动作流畅且漂亮的把他扛在肩膀上。
砰的一声,年轻人眼前的世界颠倒,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只看到了一双倒映着血色月光的黑色皮靴。皮靴踩着他的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他拼命挣扎着,却被胸口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压得青筋暴起。
阮钰呼了口气,本来不爽的心情随着这个过肩摔舒服了不少。
她对受了无妄之灾的年轻人没有任何抱歉。
嘴欠活该挨打。
阮钰面无表情地问:“现在,我们谁是废物?这位‘强大’的A级玩家?”
年轻人脸上是难掩的震惊,周围人更是惊恐到失声。
就算是瞎子,现在也能看得出来,阮钰的柔弱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回合内掀翻一个一米八大个子青壮年的恐怖实力。
“服了,姐,你是我亲姐。”
年轻人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说:“姐,刚才是我嘴贱,您想干啥就干啥……那个,我也没啥恶意,您就当我放了个屁,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啊钰姐……”
一旁的赵临渊面带微笑地看了半天戏,当年轻人求助地看向他的时候,才不急不慢地开口打圆场:“好了,大家第一次见面,有所警惕是很正常的。魏柏图他嘴欠被打是活该,但阮钰你的行为也确实有点过火了。大家都冷静点,不许打架了。”
有赵临渊打圆场,阮钰才缓缓收了脚,冷着脸环胸站在队伍后方。
赵临渊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丝毫未掩盖他的欣赏。
魏柏图连忙爬起来,看向阮钰的眼神居然没有半点怨怒,反而是一股跃跃欲试的热情:“钰姐,我——”
“滚。”
“好嘞!”
阮钰的态度实在太冷漠,吓得他灰溜溜的闭了嘴。
其他人更是不敢再小看这个新来的C级女玩家,敬而远之地纷纷远离了几步。
阮钰自顾自的拿出手机,给身后的巨大建筑拍了几个高清照片。
咔嚓——
相机声刚结束,阮钰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家好,请问这里是敬神者小队的集合地点吗?”
听到这道声音,阮钰的心里猛地一惊。
赵临渊笑着迎接新成员:“是的,我是敬神者小队的队长,报一下你的名字、等级和异能吧。”
“太好了!”女生喜悦地开口,忙不迭道:“我是B级玩家,异能是【燃物】,我的名字是卫曦。”
赵临渊笑着鼓掌:“欢迎欢迎。”
其他人跟着纷纷附和。
没人注意到阮钰突然僵滞的身形。
她慢慢转身,入目见到两辆一模一样的电瓶车立在一起,女生仍旧是那身熟悉的装扮,脸上是比之前更明媚灿烂的笑容。
她像是个性格外向的小太阳,看不出半分异常,好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阮钰在某个时刻做出的无意识的幻梦。
不对。
这太不对劲了。
在阮钰开口之前,卫曦用比她还震惊的语气大喊:“这是谁的车?怎么和我的电瓶车一模一样啊?”
卫曦的惊讶不似作伪,她不可置信地绕着两辆并排停着的电瓶车转了好几圈,其他人闻声也看了过去,无不是露出同样的诧异表情。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不仅款式和颜色相同,连钥匙串上的吊坠都一样!”
“何止!这两辆车的划痕都在相同的位置,跟复制粘贴似的!”
“呃……你俩是不是认识啊,故意整成这样逗我们玩的?”
卫曦急忙摆手:“你们这里根本就没有我认识的人!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也太奇怪了!车主呢?这辆车的车主是谁?”
她目光四处寻找,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都锁向了后方的阮钰,她顿了顿,主动跑过去,用看似和善却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你好,请问你知道为什么咱们两个的车一模一样吗?你以前是不是跟踪过我,故意弄成这样的?”
没人在意卫曦语气里的逼迫,毕竟这个问题可大可小。
要说巧合未免也太巧了,要说是人为的话,那对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跟踪狂?变态癖?
阮钰定定看着卫曦逼近的脸,眼前不断浮现着刚才被扭转到一百八十度的脖子、那恶臭丑陋的触手、以及窥神眼镜被敲击的咚咚声。
一切的回忆最终化作腹中难忍的翻涌感,她猛地转头,捂着肚子吐了出来。
卫曦呆住。
“我……不是,我有这么恶心吗?”
阮钰过于超乎常理的反应看的围观众人也有点回不过神,唯有身为领队的赵临渊双手抱胸,镜片下的双眼一会儿看看阮钰,一会儿在仅有他能看到的游戏面板上扫视,嘴角扬起难以察觉的微妙弧度。
阮钰借着呕吐后的难受反应,快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卫曦居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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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回来了。
她难道不怕被拆穿吗?
“那个,你喝口水吧。”
眼看阮钰这么难受,卫曦也不好意思再逼问什么,从自己的电瓶车车厢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到阮钰面前,“这是我出门的时候带的一瓶水,没开过封。”
见状,魏柏图也从兜里翻了张皱巴巴的卫生纸来。
阮钰低声道了句谢,把水和纸拿在手里,眼里闪过幽深的光泽。
太诡异了。
一切都太诡异了。
卫曦凭什么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她不怕身份暴露吗?
以及……面前这个卫曦,和她刚刚遇到的卫曦,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钰姐?钰姐!”
“钰姐你怎么了?”
刚被她教训过的魏柏图关切地拍了拍她。
阮钰猛地回神,其他人正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努力扯出一道自然的笑容:“没事,我也是有点震惊,没想到我和卫曦住的地方截然相反,却能有一模一样、甚至连划痕都相同的电瓶车。”
“但,我在来时候的路上,遇到了一只和你一模一样的感染者,它也叫卫曦。”
她盯着卫曦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出她的身份。
却见卫曦的笑容始终未变,甚至挑衅地眨了眨眼:“我欣赏你的勇气,但……你认为他们听得到吗?”
阮钰震惊转身。
却见队友们都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魏柏图欲言又止:“钰姐,你怎么只张嘴不出声啊?这是什么新的交流方式吗?”
“……什么?”阮钰怔住。
“哎呀,她可能是嗓子不太舒服吧。”卫曦“好心”地替她解围。
阮钰脸色变得难看,死死盯着卫曦,最后转身坐到角落。
有人试图和她搭话,被她周身的冷漠气场吓得不敢张嘴。
中途,阮钰不动声色地走到她抢来的那辆电瓶车旁,打开后箱。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瓶和卫曦拿给她的,一模一样包装的未开封的矿泉水。
难怪她根本不怕被拆穿身份。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
阮钰确信自己的声带确实震动并发出了声音。
她是控制了声音的传播吗?还是什么其他的手段?
她百思不得其解,卫曦也意外的没再来找她,而是和其他队友嘻嘻哈哈地聊着天,看起来和正常人几乎无异。
半个小时内,陆陆续续又有二十几人到达里斯曼大学。
他们各自报上姓名,等级,只有少数几人和阮钰一样选择对自己的异能内容保密,其他人都秉着信任队友的心态,并未隐瞒。
新到的玩家里,五成的玩家等级是B,四成的玩家是C级,A级玩家只有三个人。
阮钰看着自己记录的各个等级和对应的异能,竟然真被她找出了一些规律。
C级玩家的异能大多毫无杀伤力,甚至也无法对团队造成增益,诸如【透视】【夜目】【穿梭】一类。
B级玩家的异能和C级截然不同,不仅具有杀伤力,也有些专门的奶妈技能或团队集体增益,如【燃物】【祷祝】【萌发】。
而A级玩家的异能,名字却都十分的抽象。
据她了解,队伍里应该有五个A级玩家,分别是领队赵临渊的【罪人】、魏柏图的【绝境】、花臂大哥的【霸武】、女律师的【判决】。
最后到达的A级玩家隐瞒了他的异能内容。
阮钰反复确认着她的个人面板,最终不得不接受自己确实没有异能的事实。
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给自己的异能命名为【灵视】,如果有人问,她就说她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个异能没人能够证实,只要不面对【读心】之类,也不怕被人拆穿。
唯一能让她欣慰的是,首夜大家似乎都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使用自己的异能,这也是为什么A级的魏柏图刚刚被她轻易的过肩摔后,却没用异能反击的原因。
至少阮钰不用再担心没有异能而导致的弱势,以及被拆穿谎言的风险。
在最后一位玩家到达时,所有人耳边响起同样的冰冷机械音。
【‘敬神者’小队集结完毕,四十一人到达,三人死亡,六人未到达。】
【未到达玩家视为任务失败,已被转化为二阶感染者。】
5. 邪神信徒
机械音混杂着风声,凝重又漠然地敲在每个人心头。
游戏才刚开始不到一个小时,小队就少了九个人,死了三个不说,竟然还有六个人因为超时,而被转化成了感染者。
摆在眼前的血淋淋例子在提醒着大家,他们只有“完成任务”这一条路能走。
否则,下场就只能是死。
阮钰打开手机,搜索神裔游戏词条,亮光在眼镜上倒映。
当前游戏存活人数为:199,885,463。
数字还在不断减少。
从任务发布到现在,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短短的一个小时,光是游戏玩家就死了十几万人,其他未能参与游戏的普通人存活数量尚是未知,可见现在世界的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鉴于玩家初次进入游戏,首夜暂不发布小队任务。】
【完成个人任务后,本夜即视为通关。】
一听系统说没有小队任务,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还不等大家放轻松,有人出声再次将气氛拉得凝重紧张。
“那,我们个人任务里的邪神信徒是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都想试着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是啊,谁知道【邪神信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算没有小队任务,【击杀十个邪神信徒】的个人任务仍然像座巨山,重重压在玩家们的头顶,压得他们呼吸困难,随时都在死亡边缘徘徊。
魏柏图举手:“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不少居住区里长着一种很高的怪花,下面有感染者在跪着给怪花提供养分,那些提供养分的感染者会不会就是【邪神信徒】啊?”
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感染者们对怪花的俯首和供养,都十分符合【信徒】应有的行为。
赵临渊否决:“不可能,任务里写明了任务地点是里斯曼大学,但附近根本没有怪花和感染者的存在。”
卫曦说:“既然是在里斯曼大学的任务,那我们是不是得进入这所学校才能找到任务目标?”
“……”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转身、抬头,用沉重的目光注视着身后这座全然陌生且闻所未闻的古怪城堡。
巨大的圆月在城堡上方高高悬空,放大几十倍的圆盘被城堡的尖顶形状切割掉了六分之一。窥神眼镜下的血色月光像一盆鲜血,泼洒在城堡的每个角落,森白色的城堡外墙被血色月光染成饱和度极高的刺目红色,完全打开的大门内却是一片冰冷的幽黑,像是一只张着大嘴在等待进食的血肉怪物。
而站在大门前踟躇的玩家们,就是被它选中的可口美食。
“我……我不想进去……”
戴眼镜的地中海男人哆嗦着腿肚子,惊恐万分地连连后退,嗓音颤抖:“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鬼东西啊,什么狗屁的里斯曼大学,我他妈听都没听说过……万一里面有什么更恐怖的怪物呢?这跟找死有他妈什么区别?”
不少玩家都赞成地点头。
没人愿意冒险,也没人愿意丢掉小命。
赵临渊保持着疏离但客套的微笑,客气地出声提醒:“进不进城堡是大家的自由,即使我是队长也无权干涉。”
“但,我有义务提醒诸位,进入城堡,我们尚能给自己搏一线生机,虽然会有死伤,但依旧有希望能活下来。”
“拒绝进入城堡,就意味着任务失败,我们会被游戏转化为感染者,那样的结局和死亡也并无区别。”
空气里隐约蔓延着绝望的气息。
前者尚有一线生机,后者必死无疑。
看似只能选择前者,可谁又能保证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不会产生伤亡?谁又能保证死的人不会是自己?
死亡的概率无非是从百分之百变成了百分之九十九,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去,我宁可被转化成感染者,也不想主动找死。”
地中海男人十分坚定地后退几步,摆烂似的坐在门外的空地上,作出滚刀肉的无赖姿态。
赵临渊轻笑一声,点了点面前的空气,“那如果我说,首夜的任务非常简单,存活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呢?”
“什么?”地中海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队长有查看任务难度和存活率的特殊权限。”赵临渊说。
“草!”地中海骂了句脏话,“那你他妈的不早说?”
阮钰的目光扫向赵临渊。
队长有特殊权限,能知道更多信息,甚至游戏对“队长”可能有更多有利于其存活的特殊照顾。
这是玩家中很特殊的存在……就是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才能被选中为“队长”。
有了赵临渊的定心丸,玩家们的抵触心理总算没那么重了。
那可是百分之九十的存活率,只要自己没那么倒霉,总能活着通关的。
大不了紧要关头卖个队友,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都已经是末日了,何必有那么高的道德标准。
所有人的表情都被赵临渊看在眼里,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清清嗓子,开口:“好,既然大家都决定进入城堡,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做好准备。”
“城堡内的可见度很低,我们现在需要照明工具,蜡烛、手电筒、提灯都可以,如果都没有的话,手机的手电筒也能用来照明。”
赵临渊说完,众人立刻掏着自己的背包和载具,被游戏选中的玩家大多没有蠢的,一大半人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夜晚怪物而准备了照明手电,甚至有个花臂大哥带了个瓦数极大的露营大灯,大灯一打开,周围十米范围瞬间亮如白昼。
这个大灯被赵临渊临时征用了,他准备在进入城堡后找个地方悬挂起来,当做指明的灯塔,大家就在灯下集合与交流。
因为其他原因没带手电的玩家也带了其他的求生物品,比如登山杖、酒精灯、防身铁镐等,而且人手至少一件防身武器,可谓是装备精良。
看着自己这个总算有了点人样的小队,赵临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振臂一呼,率领着众人踏入这座拔地而起的陌生建筑。
刚踏入城堡的瞬间,一阵阴冷的寒风吹来,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哆嗦。
地中海缩着脖子,胆战心惊地说:“这地方不会他妈的闹鬼吧……”
“闭嘴吧,就算是贞子爬出来咱们也得闯进去!”提供露营灯的花臂大哥用东北口音破口大骂:“老子就踏马烦你这样儿的怂货,还屁都没看着呢,先嚷嚷这个鬼那个怪的,整的大家伙儿跟着一块儿害怕。”
“别让老子再听到你说话嗷,不然给你屎都打出来!”
地中海不服地梗着脖子,但对上花臂大哥胳膊上的老虎纹身和精壮的腱子肉,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灰溜溜地缩回脑袋。
花臂大哥和赵临渊一起走在队伍最前面,用手里的照明工具四处照看,只看到了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木制栅栏、花色瓷砖和水池。
“看着好像没啥玩意。”花臂大哥四处查看,跟赵临渊说:“那咱们把灯支起来吧。”
赵临渊点头,招呼着其他玩家一起研究如何把灯挂起来,以及该挂到哪里。
巨大的露营照明大灯被众人齐心协力地悬在了头顶的一个楼梯扶手上,高度在两米左右。
阮钰始终抬着头,定定地看着漆黑的穹顶。
“钰姐,你在看什么?”
魏柏图最先注意到她的异常,小心发问。
阮钰指着上方:“你抬头看看,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魏柏图疑惑,“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阮钰陷入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团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颜色。
像是红色,也像是某种饱和度过高的亮粉色,在头顶最上方静静地悬浮着,和她的呼吸同频地胀大、缩小、再胀大,泛着瑰丽诡谲的奇怪光芒,有着让人着迷其中的异样魅力。
可她只感觉到了钻心彻骨的危险和恐惧。
仿佛它是什么万恶之源,会带来无穷尽的灾难。
她不死心的又找了几个玩家,大家只以为她被灯晃的眼花,倒也有人听了她的话,用射程很远的照明灯朝十几米高的塔顶照去,却只照到了冰冷繁复的瓷砖花纹。
怕被大家怀疑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阮钰只能勉强平复着心情,用虚伪的笑容说可能是自己眼花,把其他人搪塞过去。
她本想找个地方自己静静,却在转身时莫名对上了赵临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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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装青年站在灯下,悬挂在他头顶上方露营灯像漆黑舞台上的射灯,从他头顶倾泻而下,撕碎了让人不安的黑暗。
在窥神眼镜的渲染下,灯光变得猩红,赵临渊仿佛铺着浑身血液的恶魔绅士,嘴角始终挂着意味不明、却阴森冷漠的微笑。
发现阮钰在看他后,他嘴角的弧度再次弯了弯。
阮钰笃定赵临渊一定知道她的异常。
但他没有阻止,没有干涉,更没有询问,像是早有预料。
赵临渊的眼神像一盆冷水,瞬间把她从被穹顶色团影响后惊慌恐惧中浇醒,思路有着从未有过的清明。
不能信任赵临渊。
这个念头骤然出现,并再也挥之不去。
阮钰快速且细致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和其他队员。
城堡内的构造既简单又繁复,她所在的大堂贯穿着城堡前后上下,是一片非常开阔的室内广场,头顶能直接看到城堡的穹顶,继续往前走是能直通另一个方向的大门。
广场前方有着一座高台,上面似是什么人用来演讲使用,高台下方则是和其他教堂摆设相似的雕刻着花纹的木制长凳。
与其说是广场,这里更像是礼拜堂。
四周各修建着层层叠叠可供休息的房屋,这些房屋围绕着空旷的广场而建,房屋前是一条仅能容纳两人通过的木制走廊,栅栏和房屋的小门都是木制的。相比于大堂,那些房屋的门奢华无比,不仅有繁复的花纹,刻着门牌号的铁片上竟然还镶嵌了不同的宝石。
那些雕刻在木头上的花纹再次引起了她的注意。
和常见的用来美化装饰的雕花不同,这座建筑里的花纹却是扭曲旋转的奇怪形状,花纹像古怪粗壮的藤蔓,无序混乱地趴在入眼可及之处,看的她心底涌上了极强的不适感。
和她最初的感觉一样,这座城堡不像大学,更像个教堂。
阮钰仔细数了一下,四周的房屋一共修建了五层,四个方向各有楼梯,可以单独准确的到达某一方向的某一层。
她的方向感不是很好,干脆按照上北下南的方式确定着方向,把身后刚刚进入的大门视为南方,方便自己时时确定方位。
和她一起观察环境的玩家不在少数,大家各自沉默着收集信息,没有半点愿意和其他人共享的意思。
就连二货魏柏图都难得摆出聪明人的姿态,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不知记录着什么。
阮钰再次抬头寻找色团的位置,这次却什么都没看到,漆黑的穹顶入目只有冷冽的黑暗,空气里隐约浮现着难闻的腥气,就像一切都只是幻觉,阮钰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她睡眠不足导致的幻想。
但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她否定了。
不,不可能是幻觉。
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精神状态,短暂的睡眠不足根本不可能影响她的神志,她看到的一切都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客观事实,现在看不到的原因也必定是那些古怪的东西隐藏起来了,绝不可能是她的问题。
“大家都看过来,咱们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灯下,赵临渊拍了拍手。
“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周围的环境,这座城堡很大,房间众多,要想找到【邪神信徒】没那么简单,我提议大家分组行动。我们一共四十一人,我作为队长,以身作则,在这里负责接待你们以及整合信息,一旦有谁遇到了危险,便立刻在楼梯上向我求救,我带着其他人前去支援。剩下的四十人各分成四个小队,朝四个方向分别探查。”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大家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凭啥我们要去冒险,你就在这干等着啊?就算你是队长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当混子吧?”
有人提出异议,更多人表示不服。
赵临渊故作无奈:“我并不是想独自在安全的环境里苟且偷生,而是因为我们必须有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我是游戏选择的队长,也是唯一拥有能和大家在游戏内沟通权限的人,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大家放心,如果真的发现了【邪神信徒】,我绝不动手,一定会等大家都完成了任务,我再完成我的任务,绝不会辜负你们所冒的风险。”
花臂大哥不服地切了一声:“真他妈虚伪。”
6. 他不对劲
阮钰赞成地默默点头。
赵临渊给她的感觉很危险,作为习武的人,她比一般人更能感受到气场的存在。赵临渊的气场非但没有正气和无私,反而充满了沉重压抑的阴暗感。
“好了,既然都没有异议了,那我们就开始分组了。”
赵临渊随机分出了四个小队。
阮钰的队友是魏柏图、花臂大哥、地中海男人、一个满头脏辫的年轻小伙、刚刚分队时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玩家、一个紧身衣豆豆鞋的社会青年,以及一对大学生情侣。
除了那对始终都在抱团取暖的情侣,其他人看上去都并非善类。
魏柏图自不必说,根据他之前的表现能推断出这是个年轻气盛且头脑不太灵光的小伙子。
花臂大哥外形粗犷,肌肉爆棚,但从发言和行动能看出他是个粗中有细,并有一定团队精神的老大哥。
地中海男人的表现一直都不如人意,另两个男玩家一个叫田野,一个叫卢远,看起来都是没什么主见、脾气好的老实人。
社会青年染着黄毛,轻佻地四处扫视,自以为热情实则在他人看来十分冒犯的四处搭话,嘴里时不时嘟哝几句诸如“闹麻了”“666还真末日了”的网络用词,看着不太靠谱。
仅剩的脏辫男生相对像个正常人,自始至终表现得冷静从容,但他一直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写画画,来头似乎也不小。
这么一个充满矛盾且属性不均衡的队伍,真能成功走上第九层并活着通关吗?
阮钰已经开始头疼了。
小分完小队选定队长后,作为总队长的赵临渊要给各个小队队长开通特殊权限,以供其在游戏内交流信息。
在互不相识的情况下,大家默认选择等级最高的玩家当队长,但阮钰小队却有两个A级玩家。
花臂大哥【霸武】
魏柏图【绝境】
两人脾气都不错,选择了最公平的猜拳。
花臂大哥赢了,去找赵临渊开通权限。
队伍安静下来。
阮钰重新望向穹顶,那团诡异莫名的颜色再次出现,漂浮的艳丽色彩散发着窥神眼镜都无法掩盖的诡谲光辉,比任何她已知的宝石都更加耀眼。
如果忽略它带来的不安和恐惧,阮钰一定会静心欣赏它的美丽。
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关注它了,如果被其他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就不好解释了。
她收回目光,点开手机,想上网再补充更多信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任何需要联网的软件。她反复确认自己的信号是满格,且手机卡绝没有欠费。
“别看了,初夜我们的任务地点都是一个个的独立空间,所有信号和磁场都被屏蔽,在这里连蓝牙耳机都用不了,更别提联系外界了。”
脏辫男生突然开口。
空间本就安静,他的声音不大,却还是清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队里的其他人也跟着拿出手机,最后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阮钰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父母都是江城科研所的工作人员,我有内幕消息。”脏辫男生继续在自己本子上写写画画,“你们来之前都上过网吧?知道热搜第一的帖子吗?我发的。”
阮钰反应过来:“就是那条被官方转发过的帖子?”
脏辫男生说:“对。”
“我嘞个豆!”社会青年眼睛放光,跑上来搂住脏辫男生的肩膀,藏在窥神眼镜下的目光悄悄飘向他手里的本子:“哥,咱分到一队也是缘分,你还有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分享一下呗!”
“离我远点,我们很熟吗?”脏辫男生嫌弃地推开他,不着痕迹的合上本子,“我没有别的信息了,能说的都在那个帖子里,没信号这一点是我刚才发现的,目前只能确定这里似乎是某个我们无法离开的异空间或平行世界。”
“无法离开?”地中海念着这四个字,下意识看向他们进来时的大门——
没有大门。
那扇高大的拱门凭空消失,只留下一面空洞坚硬的黑色石头墙壁。
他们被困住了。
“我就知道进来会倒大霉!”地中海气急败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妈的,那个姓赵的说不定在诓我们,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特殊权限,也说不定他一直在撒谎,就为了让我们给他打工!”
其他人默契的没搭话,任由地中海无能狂怒。
脏辫男生默默翻了个白眼,用口型骂了句“傻逼”。
这时候,前去开通特殊权限的花臂大哥大步走回来,他离开时表情还算正常,回来时阴沉着脸。
魏柏图关心询问:“大哥你……”
“什么都别说,先走。”
花臂大哥用低沉浑厚的嗓音催促着几人离开,像老鹰赶小鸡一样张开臂膀,赶着其他九人被迫往前走。
阮钰一边往前挪步,一边往身后看。灯下的赵临渊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张凳子,他正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依旧用那副僵硬虚伪的微笑注视众人离开。
他注意到了阮钰,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从微笑变成了明显的笑容,被眼镜渲染下的血红嘴唇弯得诡异,让她有种被毒蛇盯上的背后发冷的感觉。
大家被花臂大哥赶到了南方的楼梯上,南方一层并没有房间,只有直通二楼的楼梯。环境非常黑暗,手电的光芒似乎被什么东西遮盖了,本能将整片空间照的亮如白昼的几个手电筒现在只能发出微弱的光芒,仅能照亮脚下半米左右的范围。
等踩着木制的梯板,听到脚下响起的“嘎吱”声,手摸上楼梯扶手上的无序花纹后,地中海终于忍不了了,猛地停下脚步,指着花臂大哥破口大骂:“你他妈到底要干啥?!”
花臂大哥没有动怒的意思,侧了下脑袋看向赵临渊所在的方向,又快速的收回眼神,浑厚的北方汉子刻意压着气声,无比认真地说:“小点声,这件事你们不能告诉任何人。”
阮钰问:“到底怎么了?”
花臂大哥深呼吸,做好了心理建设后,谨慎开口:“咱们不能再信任赵临渊了。”
“他刚刚把我们叫过去,说只要我们在天亮之前把队伍里的所有成员都整死,他就能保证我们四个无条件通关。”
“他还说首夜游戏的通关人数只有四个,要么我们通关,要么就是其他人通关,还说啥要把我们当心腹培养的话……我感觉他不对劲,来跟你们透个底。”
本就凝滞的空气陷入死寂的沉默,只听得到大家因震惊而加重的呼吸声。
魏柏图勉强扯出难看的笑容:“这……你没骗我们吧?”
田野和卢远意见一致:“大个子,我信不了你,万一是你在说谎呢?”“我也不信,我感觉队长不是坏人,何况大家的任务是杀死邪神信徒,我们又不是邪神信徒,就算咱们真死了,他也没法通关啊。”
地中海暴躁地骂着无意义的脏话。
社会青年看向身侧的脏辫男生。
脏辫男生不语,再次打开小本本,记录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情侣始终沉默。
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唯一没有表过态的阮钰。
阮钰摩挲着袖子里的匕首,垂眸思考,直到花臂大哥催促才缓慢开口。
“现在只有三个可能性。”
“一,大哥没撒谎,队长真的想让我们死。”
花臂大哥欣慰:“老妹儿,我就看你靠谱!”
阮钰继续说:“二,大哥撒谎了,他传递了假消息给我们,他故意想要挑拨我们对队长的信任,以达成他的某些目的。”
花臂大哥:“等会儿?老妹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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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中性笔横在他眼前:“你先别说话,听她继续分析。”
阮钰说:“三,大哥确实没撒谎,但他也设了个阳谋。”
这次不用她继续分析,脏辫男生接过话茬:“赵临渊可能真的发布了这项任务,但大哥认为我们人太多不好动手,故意把消息传递给我们,塑造出他是好人的假身份,让我们完全的信任他,方便他暗中下手,完成赵临渊的任务。”
花臂大哥傻眼:“……我咋不知道我脑子这么好使呢?”
阮钰继续说:“现在还有几个疑点。”
“首先,赵临渊给大哥开通的权限到底是什么?”
“其次,赵临渊还有多少特殊权限?会不会从最开始,他这个队长的任务就和我们不一样?”
“最后,为什么他说首夜只有四个通关名额?如果这是只有队长才知道的隐藏任务,那我们击杀【邪神信徒】的任务到底要不要完成,赵临渊的任务和游戏任务到底哪个才是我们必做的任务?”
她一连串的说了很多,庞大的信息量让所有人都露出费解的表情。
除了脏辫男生心事重重地点头应和外,其他玩家都用了好几分钟才彻底消化完。
那对一直沉默的大学生情侣互相对视,默契地后退几步,远离人群。
顶着其他人的眼神,男生硬着头皮说:“抱歉,各位,你们说的东西太复杂了,我们不想猜真假,也不想掺和进你们的事情里,我们只想找到任务目标然后完成任务……”
“我们两个想要单独行动。”
女生冷漠地说:“为了不和你们产生冲突,我们会先调查三楼,一旦发现了邪神信徒的踪迹,我们会找你们共享消息的。有缘再见。”
男生攥着女生的手,二人毫不犹豫地扭头走向向上的楼梯。
随着木制楼梯刺耳的“嘎吱”声,二人的身影没入黑暗,并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我们现在就只有八个人了。”脏辫男生接受良好,“也好,人少更方便行动,不用管他们了。花臂大哥,对于这个小姐姐说的问题,你有什么能回答的吗?”
“我叫阮钰。”
“好的,我叫罗威,幸会。”
花臂大哥挠挠头,身高快两米的汉子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不是,我好心把消息告诉你们,咋我还成犯人了啊?……算了。”
“实话说吧,赵临渊把我们叫过去之后啥也没干,就跟我们说要让我们把自己负责的队员全都弄死,说完之后就让我们通过游戏跟他实时联系。”
“刚才上楼的时候我试了一下,我的游戏里确实多了一项好友功能,但联系人只有赵临渊。”
他认真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告诉大家,见大家沉默不语,他急忙补充:“我真没骗你们,我承认我想通关,但我不想害人啊,这个什么破末日本来就很危险了,要是咱们还自相残杀,那大伙儿迟早都玩完!”
他说的很真诚,语气急切,看着不像说谎。
罗威从小本本上抬头:“你的理由还是不够充分,我相信你不想害人,但这绝不可能是你的全部理由。”
“你最好再坦诚一点。”
他梳着时髦轻浮的脏辫,却散发着堪比审讯官的严肃气质。
阮钰开始相信他的父母可能真的是官方人员,一般人很难有这样的气场。
花臂大哥都快哭了:“不是,我真没啥能说的了……我就是不想害人,也信不过赵临渊啊!他都能悄摸的害你们,谁知道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万一我真把你们杀了,他再反手给我弄死,那我上哪儿哭去?”
“我还不如跟你们说实话,好歹你们的脑子比我好使,说不定能给我想个好招儿呢!”
“这样说的话,可信度就高很多了。”罗威侧头询问阮钰:“你觉得呢?”
7. 异域神祇
阮钰思索后点头:“赵临渊既然能让他害我们,难保也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这四个小队长,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不否认大哥有说谎的嫌疑,但赵临渊百分之百说谎了。他在进来之前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首夜难度降低,通关率为百分之九十。但倘若一夜只能有四个通关者,那分明是淘汰率为百分之九十才对。”
由此可见,赵临渊要么骗了玩家们,要么骗了四个小队长,要么他把两方人都骗了。
她停了一下,“非要选一个的话,我个人选择信任大哥。”
花臂大哥感动的稀里哗啦,一个劲儿说老妹儿靠谱。
魏柏图掐着人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智商差距有多么致命。
他还没彻底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阮钰和罗威居然哔哔叭叭根据三言两语就分析出了一大堆有条理的话,最痛苦的是他还是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痛,太痛了。
不想说话。
地中海暴躁发言:“老子不管你们这个那个的,老子要是死在这,你们谁都别想活!”
田野和卢远没有表态,准备随大流走。
社会青年嘿嘿笑道:“我听我罗哥的,他爹妈吃公家饭,那他指定比我聪明,他干啥我干啥。”
罗威没搭理他,“目前不知道赵临渊的其他权限,但根据他能定向给小队成员开通好友功能来看,这人绝对藏东西了。”
“任务的话……我觉得我们还是以任务标注的【邪神任务】为主,如果赵临渊联系大哥,大家可以一起想办法帮他糊弄过去,直到都完成任务再说。”
地中海皱眉:“万一赵临渊说的才是真的呢?我可不想被你们害死!”
罗威不客气地回答:“那你就去找赵临渊,跟他说我们刚刚如何不信任他,如何背刺他,看他会不会帮你完成任务。”
地中海语塞,他只是脾气差,又不是傻逼。赵临渊那小子的阴险他心里门儿清,与其投靠赵临渊,还不如跟队伍里这些人一起混呢。
毕竟除了打不过花臂男人,其他人他都没放在眼里,真发现了通关线索也有能力据为己有。
地中海不说话了。
“那就先做游戏任务吧。”阮钰说。
见自己不再被怀疑,花臂大哥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主动说:“我走在最前面给你们开路。对了,你们也别大哥大哥的叫,我才二十五,叫我陈老虎就行。”
“你二十五?”罗威震惊,陈老虎的外形太有迷惑力了,他猜测过他的年纪,保守估计是二十八九或者三十岁,没想到居然和自己是同龄人。
陈老虎嘿嘿一笑:“我长的显老呗。”
阮钰跟在队伍中间,目光再次飘向头顶的色团。
色团仍旧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自从他们踏上楼梯开始,色团散发出的光泽更艳丽了,“呼吸”的频率也快了一些。
她同时思考赵临渊和任务的事。
她猜到游戏任务不会那么容易完成,却从来没想到第一个难题竟然来自本该信任的队长,但这都是小事,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赵临渊拥有的“特殊权限”。
说实话,她很心动。
心动到想宰了赵临渊,取而代之。
“特殊权限”,意味着天然拥有更多的信息,可以站在更高处俯视他人,将他人玩的团团转。
阮钰很讨厌信息不对等的局面。
和当做被玩弄戏耍的猎物比起来,她更想当个猎手。
哪怕猎手会面对更多挑战,更多危机。
只是不确定游戏会不会支持她“篡位”。
“你到底在看什么?”
罗威的声音突兀响起,他的说话声被隐藏在楼梯发出的嘎吱声响中,只有二人能听得见。
阮钰不慌不忙的收回眼神,“我在想事情。”
“不,你一直在看那个方向。”罗威拆穿。
“我一直在想事情。”阮钰一本正经的撒谎。
罗威:“……好,就算这样,那你为什么哪里都不看,偏偏看穹顶?”
阮钰疑惑:“这犯法吗?”
“……”
罗威举手做投降状:“OK,我尊重你的秘密。”
阮钰笑:“我真的在想事情。”
罗威:“……”
她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01:47
大家都是十二点出门,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对她而言却像两天一样漫长。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态和之前相比,变得不太一样了。
“我们抓紧时间,尽量赶在天亮之前完成任务。”
阮钰出声提醒,“任务时限是【邪神时间结束前】,赵临渊让大哥在天亮前解决我们,我推测【邪神时间】指的就是天黑的这段时间。”
魏柏图也看了眼手机:“江城是北方城市,天亮的很早,四点半左右就开始蒙蒙亮了,那我们最多只剩三个小时?”
罗威说:“三个小时调查完四层楼的内容,再把意外情况算上,每层楼我们最多只能待四十分组,我定个闹钟,超时咱们立刻走。”
陈老虎不知道该说什么,跟着其他人一起点头。
说话间,八人全都进入了第二层的走廊。
走在最后的地中海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后,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漆黑的楼道,而是平整的木制地面和一眼看得到头的幽深长廊。
他惊恐开口:“楼梯没了……”
罗威表情严肃了一瞬,接着豁达地说:“别管了,继续走吧,这个方向的房间只有两个,时间应该来得及。”
阮钰摸着栏杆,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从踏上二楼的楼梯后,她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比如其他三个方向的小队。
再比如……楼下坐着的赵临渊。
她在栏杆处俯视,本该在楼下坐着的赵临渊连着木凳一起消失不见,连那盏硕大的露营灯都跟着凭空消失,入目所见之处只剩一片静默的黑暗。
比起赵临渊带灯逃跑,她更倾向于在踏入楼梯后,大家便进入了另一个无法和外界联系的空间,就像罗威之前所说的异空间。
其他几人跟过来,同时注意到了异常。
“这他妈……”
地中海想骂人,但一连串的诡异事件压得他心情烦躁,连骂人的气势都蔫了不少。
罗威说:“虎哥,你在游戏里给赵临渊发个消息,问问他怎么突然走了。”
陈老虎听话地照做,过了半分钟后,转头说:“赵临渊说他没走,我们只是进入了特殊空间,让我尽管放心大胆的动手,不会被人发现。”
阮钰了然,跟她猜的差不多。
“行,不管了,咱们先找【邪神信徒】。”
有罗威当主心骨,陈老虎放心了不少,几步走到最近的木门前,看了眼门上镶嵌宝石的刻字铁牌:“阅读室?这还真是个大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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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眼睛放光:“这宝石是真的假的?应该很值钱吧?”
除了社会青年跟着做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外,没人再理他。
陈老虎握紧古旧的雕花铜制把手,往一侧微微旋转……
门没有上锁,轻易就被推开。
随着门被完全打开,里面的场景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巨大的教室。
木门对应的是一张巨大的讲台,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密密麻麻写着扭曲未知的陌生语言,那些陌生文字不是已知的任何能用来表达的符号,弯弯曲曲像一只只蠕动的白色驱虫,填满了黑板,几乎没留下任何空隙。
如果眯眼观察,能感觉到蛆虫似乎以某个点为中心,向漩涡一样往外侧书写,似是描绘着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讲台下方是一排排长长的弧形木桌,木桌由低至高的向上方蔓延,座位上空无一人,却有书本规整地遗落在桌上。
大家大着胆子进入房间,阮钰看向桌上遗落的书本,书本几乎都是打开的状态,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书本旁放着需要吸墨才能使用的铁制钢笔,这些钢笔都未被盖上,仿佛它们的主人只是短暂离开,却再也没能回来。
罗威连抖掉好几本书上的灰尘。
书本上写着未知的不明文字,和黑板上的某些字句有所重合,有所不同的是书本上多出了一张图。
魏柏图的手电照着书上的图画,那是占据了整整半页书的黑白色图案——
一个长着鱼的脑袋、人类的身体、身后数根章鱼触手扇形张开、触手上长着几百个恐怖眼球的未知生物。
丑陋的形象看的所有人同时干呕。
陈老虎大喊:“我的天啊,这是啥东西,也太恶心了……”
罗威一脸想吐不能吐的难受表情,在他带来的本子上快速动笔,难得的没有说话。
阮钰强忍着呕吐感,用手机快速给黑板上和书本上的内容拍了照片。
罗威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田野和卢远四处打量,没和阮钰他们一起调查,而是充当警备角色,警惕着黑暗中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
“咯吱——嘎吱——”
奇怪的异响在安静的空间里突兀响起,所有人立刻抬头,精神瞬间紧绷,几根手电筒齐刷刷地照向声音的来源方向,罗威快速摸上了他腰间的武器。
“呃……”
门前站着两个人,社会青年和地中海,俩人一个叼着手电,一个拿着小刀,正挖着刻字铁牌上镶嵌的宝石。
田野和卢远当场炸毛,怒吼:“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社会青年没敢吱声,地中海厚着脸皮把刚挖下来的宝石宝贝地揣进衣服内侧的兜里,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什么?老子想赚点外快,关你毛事?”
罗威被气笑了:“这座建筑说不定是什么诡异生物搞出来的,你们连鬼的便宜都占,真不怕死啊?”
地中海不屑:“你爹妈牛逼,你当然不愁钱啊!老子二十多岁加班加成四十多的秃顶,为的不就是赚钱买房?不关你的事就少插嘴!”
社会青年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揣好刚挖下来的宝石后小跑到罗威身边,嘿嘿笑道:“那啥,我家穷,实在没办法……诶对了,你们在看啥啊?卧槽这啥玩意这么丑?古旧时代之异域神……氏?这他妈是个神明画像?”
“神氏?神祇吧?文盲……”魏柏图小声哔哔,说完后便愣神了几秒钟,猛然抬头:“不对?你认识这上面的字?”
8. 神谕降临
阮钰和罗威同时投去震惊的目光。
社会青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脖子,尴尬说:“呃,这上面不都是汉字吗?”
“汉字?”罗威重复,“你确定吗?”
社会青年忙表态:“罗哥,我糊弄你干啥啊,这些东西我看着都是汉字啊,难道你们看到的跟我不一样吗?”
“确实,我们看不到这些字,需要你帮个忙。”阮钰拍了下罗威的肩膀,对社会青年说:“可能你某些属性比我们强吧。”
罗威震惊于阮钰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社会青年被糊弄的嘿嘿笑,挺起腰板,自告奋勇:“行!放心!”
“好好干,加油。”阮钰微笑。
社会青年壮着胆子,踩上讲台,手指无意识的抚摸上最中央的位置:“这些字为什么是从中间往外写的?……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写字?”
他小声的抱怨着,呢喃出他所看到的文字内容:
“蓝星历十亿三千年,伟大的克苏鲁大人降临蓝色沃土,浩瀚海洋无边无际,大陆稀少,克苏鲁大人寄存汪洋大海之中……汲取着蓝色沃土的能量,赐我等先祖降临……”
“克苏鲁大人自称异域之神……敬仰神明,先祖获得了赐福,即超越时间的寿命……”
“克苏鲁从未离开,这是……眼?……不,这是门,这是祂注视信徒的门……但真的是‘注视’吗?不,祂不会用如此粗浅的方式……”
所有人都被吓得屏息凝神,陌生又惊恐地注视着明显变得越来越疯癫的讲台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身体几乎要趴在墙上,他那一头扎眼的黄色头发竟然在弯曲着,隐约和图画上的丑陋触手重合……
社会青年的声音越发癫狂,低沉地呢喃着他能看到的一切文字,他说的磕磕绊绊,不是不认字,像是在接受着某种断断续续的讯息。
除了他的说话声外,就只能听到罗威的笔在本子上快速书写的沙沙声。
“这里是克苏鲁大人的坐标……?不,是频率?……也不对……”
“哦哦哦!这是祂所需要的祭品数量!供养祭品,祂便能召唤祂离散的古老的信徒的回归……”
“理智与人性的共鸣……疯狂与颠倒的共振……在完成第十三个循环时,便能……不,这不是我能知晓的了……我决不能如此冒犯大人……”
社会青年猛然转头,他的嘴巴张到诡异的大小,血色的嘴唇几乎和那些被怪花寄生的感染者一模一样,他夸张地大笑着,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阮钰身上,用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语言尖叫:
“你知道的,你已经看到了!‘祂于色彩中诞生’,祂的使者找到你,向你传达祂的神谕……你不是唯一,但你是祂最关注的……”
“祂每日都在呼唤你的回归……你不是祂的信徒,但祂原谅你……祂想见,故你存在……”
有人看向了她。
探究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阮钰既不回答,也不打断,只微微皱了下眉。
社会青年朝其他人激动地大喊:
“我们需要钥匙!我们要见祂!祂在邀请我们!祂在引导我们!……只有找到钥匙,我们才有资格膜拜……对啊,钥匙……”
“可钥匙在哪里呢?……或许,我们自己就是钥匙……”
“我们要……啊啊啊啊!”
话没说完,社会青年被阮钰一脚踹飞,整个人从讲台上飞了出去,撞翻了几张桌子才堪堪停下,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清醒了吗?”阮钰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社会青年捂着肋骨,委屈地掉眼泪:“不是你们让我翻译的吗?我也没说啥啊!你怎么还打人呢……”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甚至满心都是被队友殴打的委屈。
他试图想跟阮钰辩解,但肋骨钻心的疼提醒着他:这个女人的战力非常恐怖,不是他这个小卡拉米能对付的。
社会青年憋屈地从地上爬起来,意犹未尽地看了眼黑板的内容,看起来还想再发癫,阮钰又一巴掌给他彻底扇醒了。
“好了,打完了吗?打完了就说说你的问题。”罗威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的脸,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讯问:“他说你被选中了,你已经看到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如果说他之前在试探,现在就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所以异常都必然有迹可循。
阮钰绝对有问题。
其他人全都默不作声,无声的注视着她。
阮钰已经猜到她会面临质问,也想好了回答。
承认是不可能的,这些人她一个都信不过,包括罗威和陈老虎。
她不相信同伴,也不需要这样的同伴。
他们要么用暴力胁迫她,要么就什么都别想知道。
但阮钰最不怕的就是暴力手段。
她天生携带着难以控制的暴虐基因,为了能控制自我,她小时候就拜了师父,在武馆学习了整整十五年,又有三年武术指导的经历。长达十八年的习武生涯让她敢于冷静面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暴力胁迫。
阮钰镇定自若:“没有,我什么都没遇到过。”
“没有?”罗威意味不明地呵笑:“那‘它’为什么偏偏指着你?”
“一个疯子的疯话,你居然相信了?”阮钰歪头,不解地问他:“我觉得我的危险程度应该比被污染的疯子低很多吧?”
“当然,如果你们实在怀疑我的话,我也可以脱离队伍,单独行动。”她两手一摊,毫无畏惧地说。
陈老虎和魏柏图同时挽留:“别,不至于啊。”
在“被污染的疯子的疯话”和“一个战力强大且逻辑清晰的优秀队友”之间,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队伍成员本来就少了两个人,如果连强大的阮钰都离开的话,剩下他们这些人能成功过关的概率几乎等于零。
罗威沉默地注视着她,确认她的言谈举止正常后,突然同时伸出食指和中指,抵在他的眼镜上,笑眯眯地说:“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阮钰。”
阮钰回以礼貌微笑:“自便。”
二人的交锋很短暂。
打破僵滞气氛的是地中海。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地中海骂骂咧咧地走上来,推开挡路的人,目的明确地拿起书,嘴里絮絮叨叨:“小老弟说的没错啊,我看你们都是活够了,连神谕都不放在眼里……迟早给你们都宰了……”
他表现了出和社会青年相似的异常行为。
地中海翻着书,阮钰清楚地看到他嘴角咧开,没被眼镜挡住的下半张脸扭曲着,喉咙里传出不属于他的低沉声音,那声音呢喃着,像是来自亿万年前的深海巨兽的吼叫:
“不要抗拒祂,不要抗拒自己的变化,那是必须踏入的进化之路……”
“我们都是祂的信徒,我们祈祷并服从于祂的神谕,在深海,在苍穹,在极暗的无间之地……祂无处不在。”
随着他的语调昂扬起伏,其他人手里的手电筒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出现了不可察觉的光芒波动。
刚安静下来的社会青年紧跟着露出痴狂的表情,四肢不受控制地挥舞着,如同疯癫的异教徒在进行某种仪式。
诡异不安的气氛在寂静的黑夜中蔓延,无孔不入地钻进所有人的肌肤与骨骼中,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无法跳动。
阮钰望向刻字铁牌上因宝石被挖走而留下的丑陋空洞。
“……宝石也携带了异常吗?”她默默思索,“如果穹顶之光是异常,那被它一直照耀的宝石也可能沾染上了异常,所以这栋建筑的东西是不能碰触的……”
在她思考的时候,其他人被强制陷在地中海的疯狂呓语中无法自拔,他们的大脑和心脏同时出现了极其强烈的疼痛感,每个人都想从异常状态中摆脱出来,但他们的手脚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被迫接受着无望的折磨。
阮钰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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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咱们走吧,这里看起来没有【邪神信徒】,别浪费时间了。”
没人回答她。
她疑惑抬头,看见所有队友都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立刻扒下了最近的魏柏图的外套,刚要塞进地中海的嘴里,却又停下了动作,转而抢走罗威手里的本子。
她快速地翻看着本子里的内容,上面记录着罗威从出门到刚刚遇到的所有情况,他到达里斯曼大学的路程非常顺利,没有被人干扰,也成功的看到了那些感染者和怪花,并根据它们的外形进行了非常详细的文字描述。
到达后,他对每个人做了形象侧写,比较惹眼的是他对赵临渊的评价:
【已逃脱的“伥鬼”,需时刻警惕,通关后立刻联系执法队进行逮捕。】
伥鬼?
罗威和官方息息相关,他这行字说明了一个问题:
赵临渊在官方的逮捕名单上。
或许是通缉犯,或许是什么别的东西……总之,罗威和赵临渊的立场是对立的。
他给她的评价是【武力值高,智商高,已被未知影响,没有外在表现,戴着面具的良民,需格外重视。】
字迹看上去写了有一段时间,足以看出罗威早就知道她的异常。
但他为什么没说出来?
她又翻了几页,没有别的有价值的内容。
她把日记还回去,直接把魏柏图的外套怼进地中海的嘴里,用暴力手段止住他的邪恶低语。
声音停止后,所有人立刻从桎梏中挣脱,几人捂着心脏,表情痛苦地大口喘息着。
魏柏图肉疼:“我兼职半个月工资买的耐克……”
罗威攥着自己的笔记本,埋怨地说:“你就不能好好救人吗?尊重点隐私好不好?”
阮钰:“下次一定。”
卢远捂着脖子,脸和脖子上的肌肤因剧烈的咳嗽而泛着红色,表情惊恐:“我们得赶紧走,这里太邪了。”
其他人立刻忙不迭的点头赞成,恨不得立刻离开。
只有陈老虎指了下扒着书一动不动的地中海,“那我们不管他了吗?”
罗威冷哼:“管不了,他自找的。”
“这……要不还是试试?”陈老虎挠挠头,“虽然我挺烦他的,但他咋说也是个大活人,咱不能见死不救啊……”
罗威不语,不过也再阻止。
陈老虎一把扯走地中海的书,学着阮钰的操作,几个大嘴巴子啪啪扇过去,把地中海扇的嘴歪眼斜,鼻血狂流。
其他人刚在濒死边缘徘徊回来的怨气随着这几个嘴巴子散了不少。
剧烈的疼痛和羞辱感让地中海瞬间脱离了疯癫的状态,一骨碌爬起来,大骂着冲向陈老虎:“大个子我他妈忍你很久了!老子他妈的弄死你!”
结果就是陈老虎仗着一身腱子肉,把地中海的手反剪在身后,胜负立分。
“赶紧走吧。”
罗威率先退出了房间,其他人快步跟上,陈老虎垫后,他走出来后把门重重地关上,力道大得像要把所有的污染和异常都锁在屋子里。
离开房间,社会青年和地中海看起来也没正常多少,俩人凑在一起,不知道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但此刻也没有人想理会两个已经表现出明显异常的队友,甚至都警觉地攥着自己的防身武器,防止二人出现攻击行为。
第二层只剩最后一个房间。
陈老虎咽着口水,一步一挪地走到那扇门前。
从花纹到刻字、再到宝石镶嵌的位置,两扇门看着毫无区别。
“他大爷的,整的我都不敢开门了……”
陈老虎手心出汗,草草地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再次拧开门……
和刚刚的教室是一样的布局、一样的大小、黑板上也写着一样的内容。
但是。
这间教室座无虚席。
几十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同时转向阮钰他们。
9. 危险分子
阮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场景。
在一模一样的教室里,一朵巨大的怪花站在讲台上,至少有两米半那么高,几乎要把屋顶撑破,花瓣完全绽开,数圈森白色的牙齿在花瓣中心成旋涡状分布,花萼下的枝条混乱地扭曲着,两根长长的叶瓣在空中挥舞,像正在激情演讲的人类讲师一样,下面的感染者们是它最顺从的“学生”们。
讲台下方是从低至高蔓延排开的桌凳,每一张桌子后都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个“人”。
那些“人”的模样各不相同,都有着同样的没有眼仁的恐怖眼睛,它们的嘴巴张成圆形,裂开的嘴角处流下来的不是血,而是一根根细长的植物触须。
怪花“讲师”在给“学生们”授课,“学生们”站立着沐浴知识的光辉,并“友善”邀请不慎闯入课堂的不速之客:
“欢迎来到真正的人间——”
“人”们脖子里的东西疯狂地蠕动着,发出了不同音色、相同声调的声音。
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它们的呼唤,恐惧如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所有人的理智之弦,让他们的大脑同时迸出同样的想法:
跑!赶快跑!
“往后撤!”
陈老虎低吼,壮硕的身体像座压下来的大山,逼迫大家往后退,刚被他推开的门又被“砰”的一声狠狠关紧。
他的力气很大,门框发出松散到将要崩裂的声音。
“太吓人了……”
魏柏图吓得脸色惨白,手无意识的摸着心脏的位置,嘴唇哆嗦着低声哑语:“全都是感染者,至少六七十个……为什么屋子里会长出怪花啊?它们在干什么?上课?”
“这是什么大学?哪有大学是这样的?我想……”
他喉咙滚动,把“回家”二字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田野惊魂不定地扶着墙,一人疯狂咽着口水,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说出话:“可……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邪神信徒】啊?”
卢远附和:“是啊……咋说咱们也得找任务线索,总不能因为吓人就放弃了吧?”
他们说的不无道理,怪花和感染者之间的关系和【邪神】与【信徒】非常相似,这间教室也符合任务地点要求的【里斯曼大学】,难得出现如此有价值的线索,因为害怕就轻易放弃也实在太不值得了。
可要让大家闯进足有几十上百个感染者的房间,用命去测试线索的真实性,跟主动投靠死神的怀抱没什么区别。
局面僵住。
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们该进门对付那群感染者,然后收集任务线索。可人类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迈不开脚。
连一贯冷静有主意的罗威都陷入了沉默。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亢奋的声音骤然高响:“祂在召唤我们!你们怎么能怠慢伟大的神明!”
“跟我们走,我们去奔赴真正的人间!”
地中海似乎彻底陷入疯魔状态,他脑袋上的窥神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去了,扔到了未知的地方,露出他的本容——
一个年轻但秃顶的、戴着方框眼镜的男人。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眼球暴突,几乎要挤出眼眶,像只大眼睛的蟾蜍,眼白渗着恐怖的血丝,漆黑的瞳孔疯狂颤抖、上翻。
他的表情崩裂,仿佛有一把刀把他劈成了两个人,左边的眼睛流着泪水,脸上全是痛苦扭曲的表情,嘴角颤抖着不断重复三个字:
“杀了我,杀了我……”
右边的眼球激动地继续上翻,嘴角大大地张开,直到皮肤撕裂,粉红色的血肉外翻,从血肉深处慢慢长出植物根须,偏偏他还保持着人类的血肉之躯,外翻的皮肉和猩红的鲜血、诡异的植物根须纠缠在一起,彻底证实他已被污染的事实。
“啊……啊——啊!!杀了我啊!”
左半张脸似乎短暂地战胜了理智,他发出痛苦的哀嚎,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后悔:“杀了我!我不该贪婪……我怎么能妄想触碰它的身躯……快杀了我!呃!”
随着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哀嚎,他的眼球彻底翻到了眼眶后方,纠缠着血管的眼白空洞地注视着世界,属于地中海本人的声音彻底消弥,取而代之的是他脖子上蠕动的诡异起伏,与僵硬死板的呢喃:
“欢迎来到真正的人间……”
玩家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除了阮钰因见过林家父女和“卫曦”变异的画面,而显得过于冷静外,其他人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人类是如何活生生的被感染成怪物的,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感染者们的白色眼球是被这样“制作”出来,手段暴力血腥到让他们难以忍受,纷纷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崩溃。
魏柏图年纪最小,崩溃的程度最深,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无法接受自己的同类居然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轻易的变成了陌生的怪物。
两个最初吵架的玩家在巨大的冲击下化干戈为玉帛,他们再也没有了任何矛盾和分歧——比起活生生的死亡,意见相左算屁大点事。
陈老虎和罗威崩溃的没那么严重,但现在也是四肢僵硬的状态,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抗。
阮钰快速拔出匕首,走到变异的地中海面前,锋利刀刃快速划开他脖子上蠕动的部位,刚变异的地中海立刻倒地,身体向后对折,脑后和脚跟紧紧地贴着,甚至能听到他脊椎被折断的清脆响声。
划开的伤口处蔓延生长出一朵妖冶的小花苞,盘旋在地中海的尸体上,静静地绽放着。
“你怎么会……不,是应该这么做的。”罗威恢复了神智,迷茫的目光看向动作利落的年轻女生,不明白她的动作为什么如此娴熟,但面对阮钰镇定到几乎没有人性的脸,他竟然笑了出来。
“你做的很好,你一定能活下去……如果不是你以前就杀过人的话,那你一定是个潜藏的危险分子。”
没有一个正常人类在杀人的时候能如此镇定。
即使对方只是怪物,但同类残杀始终是违背了人性的行为,何况阮钰还那么年轻,她至少至少也应该表达出几分情绪才对。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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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真的冷漠到不像个人类。
“放心,我是个戴着面具的良民。”阮钰用他的话回答了他。
她没心情跟罗威探讨人性问题,目光在地上逡巡,寻找着地中海丢失的窥神眼镜,最终在门前社会青年的手上看到了两副一样的玄色眼镜。
社会青年站在第二扇门的前方,他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露出里面群魔乱舞的景象。
他摘掉了地中海的眼镜,也摘掉了他自己的眼镜。
他已经完成了变异。
“没有了窥神眼镜的阻挡,他们被污染的速度加快了。”阮钰笃定的说。
上一间屋子只对他们的精神造成了部分影响,绝不至于让他们在几分钟内转化成感染者,否则他们也不会被陈老虎的几个耳光就扇清醒。
但……到底是什么时候?
社会青年到底在什么时候得到了“要摘掉窥神眼镜”的信号的?
是在走廊?
和头顶的色团有关系吗?
短短的几秒钟内,阮钰的大脑已经快速思考了无数问题,她努力整理着时间线,记住了每一刻所处的场景和每个人的反应,最后快速转头看向穹顶——
色团依旧散发着艳丽的奇异色彩。
它漂浮在空中,像肺泡一样的呼吸着,身上的光芒更加耀眼了。
“都怪我……”陈老虎回神后自责地说:“如果不是我烂好心,非得把他们带出来,咱们也不能……我就该把他关在那屋里的……”
阮钰掂着匕首,一脚踹醒魏柏图,抽空说:“先别说没用的废话,门已经开了,只有解决这些东西,咱们才能离开这层楼。”
她快速看了眼时间。
2:00
随着门被打开,里面“上课”的感染者们得到了某种讯号,迈着僵硬的步伐冲了出来。
阮钰提着匕首冲向已经异化的社会青年。
她抬刀,落刀,把扭曲的尸体一脚踹开。
动作干脆流畅,像是重复了几千万次。
有她带头,其他人明白了自己当下要做的事,纷纷拿出防身的武器,一只又一只地砍着冲出来的感染者们。
阮钰已经表演了清除感染者的方式,他们只需要模仿。
万幸的是这些感染者的行动缓慢,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行为,它们目的似乎只是要摘下玩家头顶的窥神眼镜,所以清除起来并不算特别费力。
只要迈过了自相残杀这个坎,杀再多感染者都成了重复的机械性动作。
陈老虎自责于他的决策拖累了团队,因而砍人的动作格外的用力。
阮钰心里默数着数量。
八十只。
屋子里一共有八十只感染者。
还有一朵始终在讲台上蠕动的怪花。
2:07
八十只感染者被全部清除。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三分钟。
楼梯还没出现,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离开这层楼的关键。
阮钰看向了那朵仅剩的怪花。
10. 声波攻击
怪花伫立在讲台上,下半部分生长出粗壮的根须,根须深深插入地面。
高到能捅穿屋顶的花瓣张开,黑洞洞的嘴巴朝着玩家们的方向张开,嘴里不断地涌出粘稠状的液体,像涎水一样垂在牙齿上。在旋涡状的利齿深处,盘踞着在黑暗中蠕动的未知生物。
环境很黑暗,周围没有任何光源,唯一的光亮来自玩家们手中的手电筒,但手电筒被某种东西影响了,每个都是一副电量快要耗尽的样子,半死不活地散发着能见度不足一米的微弱光芒。
再加上窥神眼镜附带的鲜红色滤镜,让阮钰更看不清那生物的模样,但心底迸出的熟悉的不安和恐惧感在直白的告诉她:决不能让那东西爬出来,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必须杀了它。”
阮钰的声音变得冰冷且毫无感情,她没有讨论的意思,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了“命令”:
“我们必须杀了它。”
四人同时向她投去不解的眼神。
二楼只剩这么一只怪物,楼梯还没出现,大家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怪,阮钰没必要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反复强调。何况她不像是会重复废话的人。
只有罗威听懂了,她不是在对其他人发号施令,她命令的人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怪花没给他们留下思考的时间,在最后一只感染者身上的怪花被砍断的时候,它已经开始酝酿起了它的第一次攻击。
它的花瓣开始发出无声的、高频率的颤抖。震颤的幅度十分微小,要不是看到了花瓣上隐约出现的重影,阮钰根本不可能用肉眼捕捉到这丝难以察觉的异常。
可这不意味着安全,反而是另一种难以想象的危险。
——当振动快到一个恐怖的临界点时,能量不再用于制造大幅度的摆动,而是进行疯狂的加速。当速度同样也快到一种极限时,人类的肉眼将无法捕捉。
这样就造成了一种现象,某样东西分明在以极快的速度重复运转,但在人类眼中它却始终处于静止状态。
阮钰的物理成绩很烂,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物理现象,但清楚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身体上的痛苦彻底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
牙齿传来明显的酸麻感,和骨骼连接处的神经似乎被某种频率带动着发出不受控制且违反常理的颤抖,同样出现异常的还有她的眼球、她的骨骼、她所能感觉到的所有血肉和神经。
痛苦让她忍不住捂着头倒在地上,遍布全身的疼痛让她彻底脱力,匕首当啷一声摔在楼板上,发出金属和木板接触的闷重声音。
阮钰感觉自己的眼球在充血、胀大,像要突破眼眶的桎梏,入目可见的所有东西都是血红色的,那不是窥神眼镜的滤镜带来的红色,而是足以夺走她生命的恐怖颜色。
耳朵里充斥着刺耳的嗡鸣声,周围的声音被无限缩小,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仿佛置身于无人的黑暗之地,即将被活生生地折磨致死。
她的队友和她面对着相同的处境,但其他人的反应没有她那么强烈。罗威几人只是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痛苦地抱住脑袋。即使如此,眼睛充血和耳鸣以及牙齿的酸疼、骨头的颤抖已经让他们难以忍受,在这种痛苦面前,连死亡都显得美好起来。
罗威咬着牙关,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喊出声音:
“这是声波攻击!”
“阮钰!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们该怎么做!”
极度的痛苦让他无法收敛力量,几句话被他喊得歇斯底里。
魏柏图疼得表情扭曲,他拼死压着自己跳的越来越快的心脏,窒息感憋红了他的脸,求助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阮钰。阮钰比他痛苦的多,她死死地抱着脑袋,身体蜷成一团,嘴巴张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她听不见!”魏柏图大喊,“她看起来很难受!”
“杀了那朵怪花!”他想到了阮钰之前的话,“只能杀了那朵怪花!”
罗威气的大骂:“我们没有行动能力了!这是声波攻击!只有阮钰知道怎么回事,只能指望她!”
魏柏图大声嘶吼:“可是她听不见!”
罗威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地上,阮钰忍着无法形容的痛苦,她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试图张嘴发声。
“……攻击‘嘴’。”
比起罗威和魏柏图的嘶吼,她的声音小如蚊呐。
阮钰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极致的疼痛混乱了她的思维和意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处怪花所在的二层楼梯,也不知道她的队友是死是活。
可她只能重复着这句话,希望身边能有还活着、并有能力攻击怪花的队友,希望队友能听到她的话,把她从这种痛苦中解救出来。
魏柏图离她最近,耳鸣让他无法听清阮钰说了什么,他忍着痛苦,四肢并用地爬到阮钰身边,用耳朵对准她的嘴,大喊:“钰姐!你说什么!”
“……‘嘴’里有东西……攻击那个东西……”
“……那是它的弱点……”
魏柏图惊喜地抬头,“钰姐说攻击它的‘嘴’!”
另一个玩家跪在地上痛苦地大喊:“知道了有什么用啊!我们动不了!我们只能等死!”
陈老虎是唯一在试图对抗声波、攥紧菜刀、试图攻击怪花的人。
他忍着痛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怪花,刚走出一步就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所有骨骼和肌肉都不再听从大脑的指令,他只能无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怪花,露出绝望的等死的表情……
“砰!”
一声枪响后,子弹击中了怪花幽黑空洞的黑色花蕊。
颤抖的花瓣迅速静止,旋涡状的森白色牙齿瞬间闭合,以恐怖的速度挡住了子弹。困扰着玩家们的无声频率随之停止,所有痛苦瞬间结束,失控的骨骼和肌肉重新注满力量。
神智快速恢复,痛苦消弥,阮钰后知后觉地看向枪声的源头。
罗威单膝跪在地上,手臂伸直,举着漆黑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飘着无色的硝烟。
他满头大汗地朝阮钰扯出难看的笑容:“你早点说,也不能那么难受。”
阮钰扶着脑袋:“那你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你有这玩意。”
罗威拒绝:“这个不行。”
阮钰只用几秒钟就调整好了状态,她拿起掉落的匕首,发现队友全都倒在地上恢复力气。她快速走到每个人身边,匕首毫不留情地在他们的胳膊上划出一道两厘米长的伤口,真实的疼痛立刻冲淡了痛苦导致的恍惚感,所有人都痛呼着爬了起来。
“时间不够了,快点。”
阮钰催促他们,自己率先冲向短暂陷入沉静的怪花。
陈老虎瞪眼:“大妹子你也太残暴了!……等我会儿啊!”
他的身体素质最好,恢复的也最快,提着菜刀跟上阮钰的步伐。
怪花遭受攻击后就不再动了,原本漆黑的‘嘴’被森白色的牙齿保护起来,罗威又朝着怪花的牙齿开了一枪,子弹被弹飞,他脸色复杂地说:“这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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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了……”
子弹打不穿怪花的防御……
阮钰迈着坚定的步伐,在她靠近怪花两步以内的范围时,怪花像是收到了某种讯号,旋涡状的牙齿层层打开,从里面传出嘶哑尖锐的叫声,与此同时花萼下的枝条快速生长,坚韧且扭曲的枝条快速伸向阮钰的方向,试图缠住她的四肢。
阮钰的反应速度很快,在枝条朝她伸出来的瞬间就往后跳了一步,顺便扯了把陈老虎,即使如此仍然有一根枝条缠上了她的脚腕,随着“嘶”的一声怪叫,枝条快速收紧,阮钰整个人被倒吊在两米多高的空中,和怪花脸对脸地互相凝视。
怪花的枝条缓慢地行动起来,它在拉着阮钰朝自己的“嘴”靠近,明显想要把她吞掉。
“钰姐!”
“老妹儿!”
魏柏图和陈老虎大喊,陈老虎提着菜刀狠狠劈向怪花花萼下新生长出的枝条,锋利的刀刃崩出了缺口,枝条却只是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陈老虎怒吼,“连他妈的菜刀都不怕!”
罗威再次开枪:“躲开!”
砰!
子弹飞向缠住阮钰脚腕的枝条,在枝条上只停留了极短暂的时间就被弹了出去,势能没有消散的子弹击碎了室内一侧的玻璃窗,发出哗啦的玻璃碎裂声。
“操!”
罗威急躁怒骂。
吊在空中的阮钰清楚地感觉到她脚下的枝条出现了极短的颤动,怪花花蕊深处的异常生物似乎也跟着狠狠地抖了一下……
颤抖持续的时间只有短暂的零点几秒,快得好像是她紧张之下产生的错觉。但阮钰并不打算把它真当成错觉对待,她清楚,这种情况下,每一次判断和选择都会带来无法预测的结局。
阮钰大脑飞速运转,回想刚刚这一瞬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菜刀砍中枝条,子弹击打枝条,玻璃碎裂……
玻璃!
“玻璃!”阮钰大喊,“击碎玻璃的声音会让它‘恐惧’!打玻璃!”
“好!”罗威来不及思考其中的逻辑,枪口转向玻璃,却被身边的队友握住枪膛。
“省点子弹,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关卡呢。”
两个队友和魏柏图头也不回地冲进空荡的教室,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防身的武器,他们警惕地绕开怪花所在的讲台,冲到玻璃窗前,铁质武器重重砍在窗上,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哗啦啦地不断响起。
怪花发出了更加明显的颤抖,缠着阮钰脚腕的枝条疯狂地颤动着,虽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却也没能再把她拉到自己的“嘴”里。
“有用!”阮钰快速脱下上衣,用上衣把匕首紧紧地缠在腰上防止掉下去,在趁机逃跑和一探究竟中短暂思索了一秒钟,对花萼下的陈老虎喊:“把手电筒给我!”
陈老虎立刻把手电筒扔了上去。
阮钰接住手电筒并叼在嘴里,脚腕用力,利用枝条束缚她的力量把身体荡了起来,随着荡的幅度越来越高,她小腹用力,借着荡起来的力量弯腰抓住了自己的腿。
她右手抓着腿,稳住身体不再晃动,左手拿着手电,快速照向漆黑的花蕊深处。
即使手电筒的照明度低,这个距离也足够她看清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滋滋……”
在白色的光芒照入漆黑花蕊的瞬间,里面传来烤肉的滋滋声,同时冒出白烟,里面的生物发出凄厉地惨叫声,它疯狂地抽搐着,连带着整朵巨大的怪花跟着上下颤动。
在短短的一瞬间,阮钰彻底看清了里面的生物——
11. 任务真相
那是一个四肢细长、浑身都是粘液、长着一只眼睛的黑色的未知生物。
它的身体和被杀死的感染者一样扭曲,细长像烧火棍的四肢缠在一起,只有一个脑袋露出来,眨着仅有的一只眼睛。它的眼睛从额头长到下颚,仅有手掌那么宽,眼球上有三个瞳孔,正在怨毒地瞪着阮钰。
“好恶心的东西。”
阮钰忍住胃部翻涌的呕吐感,迎上怪物狠戾嗜血的三只瞳孔,冷笑着把手电筒的光芒怼到它的眼球上。
“嘶嘶!”
怪物的眼球在接触到手电筒光芒的瞬间立刻被融化了一个明显的圆形伤口,融化的白色脓液混着它身上的黑色粘液,顺着怪花的森白牙齿慢慢滴落到地上。
怪物的细长四肢哀嚎着捂住自己的眼球,它疯狂地抽搐着,手竟然有意识地摸着怪花的旋涡状牙齿,似乎想让牙齿闭合,逃避手电筒的直射,可魏柏图他们那边不断响起的玻璃碎裂声刺激着怪花,它只能徒劳无功地颤抖。
“这玩意不仅怕声音,也怕光。”
阮钰命令陈老虎:“把所有手电筒都绑在一起扔给我。”
陈老虎回了句收到,立刻收集了所有人的手电筒,他把死了的地中海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撕成了长条,和罗威一起快速把手电筒用布条绑在了一起。
所有手电筒聚在一起,在黑夜中散发着悠悠的纯洁的白色光芒。
怪物似乎猜到了她要干什么,狭长的诡异瞳孔疯狂地滚动着,哀嚎的声音更加尖锐,阮钰的耳膜被它震得生疼。
“……不要这样!”
“……我送你们出去!不要杀我!”
怪花内部传出咕叽咕叽的奇怪响动,阮钰确信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未知语言,但怪物发出的每一个声调她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她扭头问陈老虎他们:“你们听懂它说什么了吗?”
“没听懂啊,就听到叽叽咕咕的,不知道是啥动静。”陈老虎不假思索地摇头,“跟闹肚子放屁似的。”
罗威同样摇头。
阮钰心惊,上一个看懂怪物语言的人已经变异被她杀了,难道她要再步后尘?
不,她不允许自己被感染,更不会接受死亡的结局。
阮钰眼里泛起杀意,死死盯着怪物的三瞳眼球:“你必须死。”
“……不是!”怪物的声音变得躁动:“……我没有污染你!你也不会成为‘祭品’!……总之你不会被影响!”
阮钰仍在提着手电筒制作的“灯笼”,用油盐不进的语气冷漠说:“那我怎么能听懂你的话?你一定在影响着我,你想要拖到我被你彻底污染对吧?你必须死。”
“……你太过分了!”
怪物气的发出刺耳的嘶叫声,一副即将发狂的样子,阮钰立刻把“灯笼”举到它脸上,嘶叫声立刻变成了滋滋的烤肉声和怪物剧烈的抽搐尖叫。
“求饶要有个求饶的态度。”阮钰面无表情地警告它。
“……好。”
怪物的三只瞳孔剧烈地颤抖着,愤怒、耻辱、恐惧同时交织在它的眼睛里,它怨恨地瞪着阮钰,语气却变得柔和起来:
“……你只是想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对吧?”
阮钰不置可否地看着它。
它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某种奇妙的呓语,挑拨着阮钰的理智之弦:“……你是个很强大的人,你有足够的能力通关,那些无用的人类只会拖慢你前进的速度……”
“……只要杀了他们,你就能成为唯一的通关者……我没有骗你,这是事实,而你也早已知道这个讯息……”
“……你不想残害同类,这不是你的错,人类总是如此自私又伪善的……但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放过我,和我合作,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它的声音宛如来自亿万年前的古老深海的召唤,每一句话都带着无法形容的魔力,阮钰冰冷坚硬的内心似乎被撬开了一个角,冷漠的眼神也慢慢柔和下来,望着怪物的三只瞳孔,不自觉地呢喃低语:
“杀了他们,就能通关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没有他们的帮助,我没有把握能活着离开这栋楼……你在骗我吗?”
“……不,我说的都是实话……”它纠正,“……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你是我选中的合作者,我欣赏并珍惜你的强大和敏锐,所以我会让你活着……何况我并没有把握能杀掉你。”
“……事实上,离开这栋建筑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杀了你的所有同族,要么便走上最顶层,消灭一切的源头……我只是为你指引了最简单的道路……”
阮钰目光已经变得有些呆滞了,她的瞳孔涣散,失去焦点,嘴角扯起瘆人的微笑,礼貌地询问着怪物:“一切的源头……那是什么?”
地面上的几人始终在关注着上方的情况,见到阮钰已经被怪物迷惑并失去神智后,纷纷露出了焦急和恐惧的表情。
魏柏图和陈老虎急忙大喊她的名字,试图把她从怪物的控制里唤醒,可他们唤醒的不是阮钰,而是对他们极度不耐烦的恐怖怪物。
怪物嘴里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几人痛苦地大喊着,但他们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只能用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依旧不停地继续击打玻璃,始终保证有噪音干扰怪花,免得阮钰被怪物当场吞下去,同时还要尝试唤醒阮钰的神智。
另一只未做防护的耳膜被怪物的凄厉叫声击穿,顺着耳道流下了鲜红的血。
罗威一边忍受着怪物的声音攻击,一边再次拔枪,枪口对准了阮钰的脑袋。
只要阮钰表现出半点被怪物同化的攻击行为,子弹就会击穿她的大脑。
尽管有些不忍心,但他只能这么做。
怪物无视其他人,对阮钰温柔的说:“……万物之源是无法触碰的禁忌,那太难了,我不希望你冒犯‘祂’……即使你能跳过偶数楼层的无用障碍,也无法战胜奇数楼层的那些更恐怖的‘神’……”
“……孩子,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呢?不如重回‘祂’的怀抱吧,‘祂’始终注视着你,保护着你,‘祂’是你的最后归宿……孩子……”
怪物发出了犹如母亲般慈和的声音,当阮钰的表情变得顺从,并盲目地点着头时,它的三只瞳孔分别迸发着不同的得逞、骄傲、和大仇得报的异样色彩。
它早已发现,在这些愚蠢的人类中,面前的女人是最值得它忌惮的存在……她太敏锐了,它自信于自己的弱点不会被轻易发现,也做了极好的隐藏,可这个女人却总能抓住那只有零点几秒的异常……
甚至她还很大胆,别的人类迫切的想要挣脱束缚,她却不顾安危,执意看清它的真实模样,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它的致命弱点……她太可怕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
只要控制了她,其他的人类都只是案板之鱼,它跃跃欲试地期待着这些人类被他们所信任、依靠的队友背叛,期待着看到人类自相残杀的场景。
那一定很精彩。
这是它献祭“真神”的混乱,相信“真神”一定会满意的。
它得意地尖笑着。
阮钰也笑了。
她失焦的眼神重新聚拢神采,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怪物丑陋的面孔:“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的珍贵线索。”
“天黑了,你该睡觉了,祝你好梦。”
怪物眼里的色彩停滞,它不可置信地对上阮钰的目光,发出惊恐的刺耳尖啸:“……这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如此地靠近我,怎么能不受影响?……这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阮钰没给它任何质疑的机会,由七根手电筒组成的灯笼被她甩进了怪物嘴里,纯洁的白色光芒瞬间充斥着怪花里狭小的黑暗空间,怪物如同置身于最恐怖的炼狱中,尖叫着四处躲避,甚至用细长的四肢死死扒着白色利齿,想从怪花的嘴里爬出来。
但它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手电筒的光芒充满狭小的空间,让它无所遁形,被纯洁光芒照射的躯体在快速融化,只过去了短短的十几秒钟,丑陋的怪物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融化的身躯顺着怪花的旋涡状牙齿嘀嗒嘀嗒地砸在地板上,聚拢成一滩恶臭的黑色脓液。
随着怪物本体死亡,怪花失去了力量来源。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衰败着,花瓣掉落、根茎枯萎、同样变成了一滩五颜六色的粘稠液体。
被吊在空中的阮钰随着怪花消失而瞬间失重,在她下方的陈老虎急忙往前跑了几步,伸着手臂想要接住她,却见阮钰的身体灵巧地在空中转了半圈,双脚稳稳地踩着他的肩,随后轻巧地跳到地面。
“……我嘞个去!”
陈老虎看的一愣一愣的,“老妹儿你是特技演员?身手咋这么牛逼呢?”
阮钰解开腰上的外套,拔出匕首,“不是,我是剧组的武术指导。”
陈老虎恍然。
魏柏图几人见阮钰下来,纷纷停下敲玻璃的动作,踩着满地的玻璃碴子跑过来。
“钰姐!你没事吧?我看你刚才好像都被怪物感染了,”魏柏图急忙问她,“是我们把你叫醒的吗?”
阮钰回答:“不是,我根本没被它影响,这个怪物的精神控制能力很弱,只是短暂的让我恍惚了一下……罗威,把你的枪放下。”
罗威的枪口依然对准着她的脑袋,“抱歉,我有点不相信你,万一你已经被感染了呢?我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阮钰无语:“我要是被感染,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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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宰了,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听她这么说,罗威才放心地收回枪,笑着说:“行吧,相信你了。对了,怪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阮钰没有立刻回答,她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气,游戏弹出了她的任务进度。
【新手任务:在邪神时间结束前,清除十个邪神信徒。】
【任务地点:里斯曼大学。】
【小队代号:敬神者。】
【当前进度:2/10】
“你们的游戏进度有变化吗?”
她突然发问。
几人查看后纷纷摇头:“没有,都是零。”
只有她的进度上涨了。
她快速回忆着怪物和她说的话,它试图蛊惑她杀害队友……不,应该不是蛊惑,因为它说了通关有两种办法,要么杀了其他人,要么就是到达顶层……
她再次想起了陈老虎转述的赵临渊对他说的话。
赵临渊让每个小队的队长想办法杀了他们的所有队友,他说这场游戏只能有四个人通关,再加上怪物提供的通关办法……
还有她上涨的任务进度……
一个恐怖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赵临渊说的是实话,【邪神信徒】指的并不是怪物,而是进入这栋建筑的所有人类。
也就是……【敬神者】小队的所有队员。
任务的真实意图是让玩家们自相残杀。
一共四十个人,自相残杀后最多只能有三个人完成任务进度。
可赵临渊为什么说有四个名额呢?
难道他想要先用一个假消息,让各个队长们先解决自己的队员,然后再让他们自相残杀,直到仅剩三个人为止?
那他自己呢?他需不需要通关名额?他难道就不担心黑吃黑?
还是说,他的权限足以保证他安然存活,或者他还谋算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诡计?
阮钰揉了下太阳穴。
任务比她想象得更复杂。
她看了眼周围的几个队友,他们或许最开始各怀心思,但刚刚的战斗是个粘合剂,把陌生的几个人聚成了真正的团队,他们已经把彼此当做了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此刻,他们的目光是真诚的,他们在毫无保留的信任她……或者说,他们只能信任他。
阮钰觉得她像个精神分裂患者,理智告诉她,她此刻应该心软,应该信任这些并肩战斗的队友。魏柏图为了唤醒她,忍着疼痛爬到她身边。两个和她素未谋面的玩家为了避免她被怪物吞食,宁可冒着聋了一只耳朵的风险,也要为她创造和怪物周旋的机会。
罗威为了自救,也为了救她,拿出了他本该一直藏着的热武器。陈老虎更是在直面怪物尖啸时寸步不离,想要用双臂接住可能掉落的她。
他们不畏危险的救她,她应该被感动才对。
但她没有。
她的内心毫无波动,冷静的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结局,最终选择了再次隐瞒。
“怪物跟我说,【邪神信徒】不存在,赵临渊骗了我们,游戏也骗了我们,唯一的出口在五楼。”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它还给我指了一条最快通关的办法,那就是跳过四楼,因为四楼的怪物只是为了阻碍我们的进度,作用不大,只有三楼的怪物才是完成任务的关键线索。”
“难怪我们的任务进度没有上涨……”罗威沉思,复杂的眼神盯着阮钰,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顺着她的话愚弄其他队员:“阮钰是唯一一个面对了怪物的人,她得到的线索很宝贵,并且为我们省去了很多时间。”
见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立刻打消了怀疑,重新规划起后面的行动。
如果跳过所有的偶数楼层,那他们只需要进入三楼和五楼,现在的时间是两点十二分,距离天亮至少还剩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均摊下来每层楼能停留的时间足有一个多小时。
陈老虎拿出老大哥的气势,从那滩恶心的液体中捡回了手电筒,手电筒没损坏,只是有点脏,用社会青年尸体的衣服擦干净后分给了其他人。
他还总结了每个人擅长的属性,确定了接下来面对战斗时每个人要站的为主,力求发挥出所有人的作用。
有人提议把衣服撕成小布条,制作成简易耳塞,免得遇到声波攻击时只能站着等死。
在大家规划行动时,罗威拿出手机,敲下了一行字,递到了阮钰面前。
屏幕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你的任务进度和我们不一样。”
阮钰抬头望着他。
罗威拿回手机,自信又快速地再次敲下一行字:
“我大胆的猜一下,你的任务进度涨了2点,对吗?”
12. 特殊通道
阮钰挑了下眉,罗威的猜测和事实完全契合。
他已经推测出了真相和线索,他看穿了她的隐瞒,并愿意配合她愚弄其他人。这是他表达出的诚意。
只要她如实说出线索,回应了他的诚意,他们就能成为最牢不可破的盟友。
但她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话的三好市民。
“谈合作之前,先给我点真正的好处。”她静静地敲下一行字,“凭几句话就想空手套白狼吗?”
罗威顿住,然后笑了出来。
“好吧,你说的对。”他在屏幕上敲击,“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代表官方调查污染源线索、收集关于【神裔游戏】玩法模式的探索者罗威。”
“我身上一共带了两把枪,如果你愿意与我达成合作,我会分你一把热武器,并给出一个在我权限之内能生效的承诺。”
阮钰挑眉:“承诺?”
罗威说:“是的,比如将你的家人接到庇护所啊,或者是借助官方力量找人啊什么的。”
罗威确实很舍得,热武器的好处显而易见,她有些心动。
她又想到了自己下落不明的母亲。如果不是这个游戏阻拦了她的计划,她现在应该已经坐上了前往春城的高铁。
“成交。”
罗威笑了笑,从后腰又掏出了一把枪,在黑暗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地放到了阮钰手里:“紧凑型半自动,只有十发子弹,没有备弹,慎用。”
冰凉枪械在手里传来了陌生的触感,和电视上看到的道具不同,这把手枪居然出乎意料的小巧便携,几乎和智能手机的大小相等,她把枪别在后腰上,用外套遮掩。
罗威没有问她会不会给枪械上膛之类的专业性问题,他只是表示出了自己的诚意。如果她主动询问,他会教她,否则他绝不会多事。
对方的诚意够足。
阮钰把她知道的信息敲在屏幕上:“和你的猜测一样。”
罗威“嘶”了一声:“这就难办了……”
他明白阮钰隐瞒“邪神信徒即是游戏玩家”这条信息的目的——
团队才刚刚建立,大家的热情和斗志都尚在巅峰,此时的小队虽牢不可破,却也岌岌可危。
一旦大家知道只要杀了队友,就能当场通关,不必在这栋建筑里提心吊胆地应付感染者,那谁还愿意冒险?
在没到最差的结果之前,她并不想背叛自己的“人性”,做出同类残杀的行为,同样也不想看到别人做出这样的行为。
罗威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那你打算怎么做?”他询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本想糊弄过去,但转瞬想到了卫曦,思考后又敲击着屏幕,“你记得卫曦吗?”
罗威诚实地摇头。
阮钰说:“我在前往里斯曼大学的路上遇到过她,她当着我的面变成了嘴巴和眼睛里都有触手的怪物。”
“我抢了她的车,但她居然复制了一模一样的车也到达了这里……我觉得她不是普通的感染者。”
罗威看着屏幕上的文字,震惊地吸了一口凉气:“你连感染者的车都敢抢?不怕死吗?”
阮钰无语。
这是重点吗?
“好吧好吧……你说的信息确实很有价值,但你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呢?”罗威表示不理解,“只要你说出口,大家一定会把她驱逐出小队的。没人愿意冒险留下一个疑似感染者的队友。”
阮钰说:“我有试过开口,但她似乎能控制声音,没人听得见我说什么。”
现在她确认了,卫曦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她现在阻止不了她用打字的方式把信息传递给罗威。
罗威凝重点头,在他的笔记本上郑重记下新的信息。
楼梯口,陈老虎一惊一乍地喊道:“赵临渊联系我了!”
罗威问:“他说什么?”
陈老虎说:“他说我干的不错,还问我是用什么办法通过的第二层,他说咱们是进度最快的小组。”
短短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却不少。
赵临渊夸陈老虎“干得不错”,应该指的是地中海和社会青年的死,他能知道队员的生死,也能知道大家的任务进度,这说明队员在他面前是透明的,绝没有谎报信息的可能。
田野提议:“就说咱们合作的好呗。”
“等等,”罗威说,“先试探一下。”
“陈老虎,你跟他抱怨说怪物太多,再说这些队友都太谨慎,你找不到下手的时机,看看他会怎么回答。”
陈老虎立马按照他说的做。
……
楼下。
赵临渊点开陈老虎的私信。
【别提了,这他妈的也太难了吧?好几十只怪,还他妈有只大玩意,菜刀都砍坏了。】
【队里这些人也难整,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时机。而且有几个人脑子挺好使的,我怕杀了他们之后我困在楼里下不去。队长,你给我支个招呗。】
他皱眉,暗骂了句没脑子的蠢货。
【危险是通关要付出的必要代价,我无法为你提供帮助,祝平安。】
【不必担心,当其他人全部死亡后,我会为你开启能回到一楼的特殊通道。】
他点开只有队长才能看到的特殊页面。
陈老虎小队通关的速度太快了,他不得不重视。
尤其看到队内成员只少了最没用的两个人时,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又点开了其他的三个小队。
一个小队已经死了五个人,剩下的五个人还在苦苦挣扎,看着活不了太久。
一个小队只剩三人,倒是有了通关的苗头,但存活人数太少,预测最多只能活到第三层。
最后的小队存活人数是六,但队长因为太蠢而暴露了马脚,被队员们集体“处决”了。
发现蹊跷的是一位A级的女律师,名字叫季胜男,职业赋予了她极强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她善于从只言片语推测出对方的真实意图,是个会行走的测谎仪。
那个蠢笨的队长在她面前只活了短短的一个小时,然后就被逼问出了真相,惨遭“处决”。
赵临渊确信季胜男已发现了真正的通关之法。
但这不重要,他早就猜到了现在的局面,并由衷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相比于这三支小队,陈老虎的小队实在是显得太反常了。
只有两个成员死亡,另两个成员暂时离队,其他人看起来不仅没发生矛盾,甚至合作杀死了一只“二阶感染者”……
他能预料到,这支队伍会磨合得越发默契,或许他们会通关所有楼层……他不知道那只“二阶感染者”有没有透露什么关键信息。
不,应该不会。
【里斯曼大学】是他亲手选择的S级关卡,也是全球最难的新手关,通关的办法只有两个。
如果这个小队不自相残杀,那他们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死在通关的路上。他不相信有人能活着走到S级boss面前。
尤其那个小队里还有着一个被“祂”选中的、比其他人更容易引来感染者仇视的“预备役使者”。
他们做不到的。
突然,陈老虎小队的死亡人数从2变成了3。
他来了精神,仔细翻找。
几乎所有人的任务进度都是0。
异常的只有两个人。
阮钰任务进度:2/10
夏茵任务进度:1/10
夏茵是谁?
……
三楼。
根据赵临渊的回答,阮钰和罗威推断出了一个隐藏真相。
赵临渊对关卡具有一定的控制权,【队长】这个身份在游戏内的权利比他们想象的大太多了。
他掌控着“特殊通道”,意味着在大家面临危险时,他可以随时开启逃生通道,保证最高的存活率。
可他却让大家走上了一条自相残杀的不归路,眼睁睁看着大家死在怪物和队友的手里。
“他奶奶的……所以他是存心想看着咱们自相残杀?”陈老虎气的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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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粗口,“亏他长得人模狗样的,一肚子坏水儿!等老子回到一楼,指定打死他!”
魏柏图愤愤道:“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啊?我们是一个小队,我们活着到底怎么碍他的眼了?我真是理解不了。”
田野和卢远也同时表示出愤怒。
大家不是接受不了队长有特殊权限,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
要不是陈老虎人品不错,愿意主动交代真相,他们根本想象不到自己要一边面对那些随时会取人性命的感染者,还要一边提防来自队友的冷刀子,死的会有多快。
罗威脸色阴沉,看了眼阮钰:“你的看法呢?”
阮钰哼笑:“我准备打他一顿。”
“老妹儿太性情了!”陈老虎竖起大拇指,“不过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冒险啊,万一他怀疑咱们呢?”
阮钰没回答他,抬头望向楼梯口的位置。
在怪花化成脓水的时候,消失的楼梯再次凭空出现,木制的雕花楼梯静静伫立,好似从未消失过,一切都是大家的集体错觉。
她又走到栏杆处,用来封闭二层的特殊空间限制似乎消失了,她再次看到了那盏巨大的露营灯,以及在露营灯下老神在在的赵临渊。
赵临渊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二人猝不及防的来了个四目相对,他短暂地怔愣了一下,一秒钟后快速调整好表情,露出和善的笑容,用口型说:“恭喜。”
阮钰淡笑,捡起被社会青年丢弃的窥神眼镜,她握着楼梯栅栏,在赵临渊的注视下跃过栏杆,并轻巧地跳到了他面前。
赵临渊重新挂上微笑,友善提醒:“你可以走楼梯的,已通关的楼层将不受限制,可以自由上下。”
“我知道。”阮钰笑了笑,抬起右脚,朝着他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
赵临渊双脚悬空,重重地摔出三四米远,干净的西装在地砖上摩擦,胸口的滞痛让他眼前一黑。
他咬牙,胳膊撑着身体,挣扎着想站起来。阮钰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快步走到他面前,抬起右拳,重重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嘭!
窥神眼镜立刻碎裂,赵临渊感觉耳膜好像已经破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理智在快速消失,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在不受控制的流逝。
他即将彻底死亡,并已经陷入了短暂昏迷。
在他走到死亡边缘时,一股不可言说的力量突兀的笼罩住他的身体,那股力量修复着他的伤势,唤醒了他的理智,把他从死亡边缘生生的拉了回来。
他痛苦地捂着被打中的地方,温热的鲜血和碎裂的镜片糊了满手。
“为什么?”他逼迫自己睁开眼睛,和善的面具彻底碎裂,阴鸷怨毒的双眼迸发着强烈杀意:“我没有招惹你吧?”
阮钰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反应。
“你的秘密有很多,看来杀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攥住他的衣领,平淡开口,“我讨厌被人当傻子玩弄,偏偏我这人性格很差,心里不爽就想打人,你会原谅我的,对吧?‘亲爱的队长’。”
她摘下他破碎的眼镜,看到了这位队长的真容。
“我似乎见过你。”阮钰思考,“本市最年轻的企业家,万物生态公司的老板。但你之前不叫赵临渊,这是你的真名吗?还是你的化名?算了,不重要。”
赵临渊被气笑了:“阮钰,你这叫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阮钰松开他的衣领,把带下来的窥神眼镜扔到他身上:“我很遗憾,所谓的青年才俊,竟然是个玩弄人命的垃圾货色。”
“阮钰,”赵临渊似乎被激怒了,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像大雨将至前的湖面,“身为玩家,在游戏里得罪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尤其是你,一个已经灾祸满身的可怜虫。”
“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推断出我在玩弄人命的?请给我一个理由。”
说完。
他的目光锁定到二楼看戏的陈老虎身上。
陈老虎身体一颤。
13. 伥鬼庇护
陈老虎紧张得额头冒汗,张嘴想解释两句,被罗威暗暗掐了一把。
“什么都不用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罗威藏在黑暗中,低声提醒他。
“我本来就啥也不知道啊。”陈老虎表示无辜,干脆不解释了。
阮钰不慌不忙地揉着手腕,嘲笑赵临渊的疑心病:“你在怀疑陈老虎?”
赵临渊忍着怒气:“不应该吗?”
“啧,”她只觉得好笑,“那种藏不住事的傻大个,就算真背叛了你,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没有直接洗清陈老虎的嫌疑。
无脑否认只会引起更深的猜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为事情找出合适的解释。
人不会相信同类,但一定会相信自己思考出的事实,哪怕那个事实再无厘头,也比其他人透露出的信息要可信的多。
赵临渊扶着地面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丝质手帕擦拭脸上的血液,借着手帕的遮掩,他的大脑顺着阮钰的话飞速运转。
他不是傻子,阮钰也不是傻子。
她的话有两层意思。
一,她确实是从陈老虎身上得到的信息。
二,陈老虎应该没背叛他。
唯一的解释是,陈老虎实在太蠢了,他和那个被处决的队长一样暴露了马脚,被阮钰推测出了真相。
阮钰愤怒于他的隐瞒和谋算,认为他玩弄无辜者的性命,跳下来给了他一拳。
他承认阮钰猜的很准确,哪怕陈老虎真的背叛了他,他也不会愤怒。他本来就没指望这些陌生人对他有多高的忠诚度,背叛与否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甚至如果阮钰只是通过暴力来发解怨气,他也不会真正动怒。
让他生气的是阮钰未曾掩盖的杀心。
她是真的想杀了他,并付诸了行动,甚至差一点就得手了。
如果没有【伥鬼的庇护】,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被人威胁性命的感觉,让他内心翻涌着怒火和杀意,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杀了这个女人!
但在他杀心出现的瞬间,游戏页面突然凭空出现,一行巨大的、血红色的加粗隶书触目惊心地浮在他眼前:
【检测到你对“预备役使者”产生攻击倾向。】
【请清晰认知你的身份!】
【如果拒不改正,‘神罚’即将降临!】
该死!该死!该死!
赵临渊被系统气得浑身发抖。
“……好。”他逼迫自己压着怒火,努力对阮钰挤出笑容,“对不起,但我也有苦衷,队长也有自己的任务,希望你能理解。”
阮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理解不了。如果再有下次的话,你有几条命我就杀你几次,我不信你能一直复活。”
赵临渊被她气得心梗。
他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很张狂、很会激怒他。
她明明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游戏内的“阶级”情况,但她却无所畏惧地挑衅着他。
她难道不怕死吗?!
“好的,阮钰,我觉得我们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赵临渊深呼吸,“我明白你的愤怒,实际上我也并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游戏玩法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他表现得十分真诚:“这样吧,我也为你开通一份特殊权限,当你遇到难题时可以通过私信向我求助。”
此时此刻,他还在欺骗阮钰,他以为阮钰只是不想让大家自相残杀,所以才会生气发怒,正义感爆炸的人都是这样。
他坚信阮钰还不知道特殊通道的存在,也存了试探陈老虎是否背叛的心思。
阮钰轻笑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却能听到清晰的耳光声。
二人的距离被拉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打在皮肤上的热气,“只是和你聊天吗?抱歉,不感兴趣。”
“我要的是能联系到全队成员的权限,‘亲爱的队长’。”
她的动作充满了居高临下的羞辱意味。
耻辱的感觉让赵临渊再次起了杀心,也再次看到了血红色的游戏提醒。
“……这不行。”他咬牙切齿地拒绝,疯狂压制内心沸腾的杀意,半张脸因愤怒而扭曲,“这是独属于队长的权限,我不能……噗!”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阮钰又一拳打了过来,他的下巴遭受重击,牙齿崩裂了几颗,鼻血如注,整个人倒仰着倒在地上,后脑勺“砰”的重重着地。
他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也再次感受到那股神秘的力量,由死转生。
“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吗?”阮钰背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狼狈的姿态,“做不到就别画饼,做得到就别在这演戏。”
“我要是没估计错的话,刚刚你昏迷了三秒钟就复活了,这次你昏迷了整整七秒,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别浪费我的时间。”
赵临渊眼神颤动,怒不可遏地攥紧拳头,发自内心的想把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但她的武力值太高了,哪怕没有游戏限制,他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她也太敏锐了,居然能找到【伥鬼的庇护】的弱点。
虽然他能无限制复活,但每次死亡遭受的痛苦却是真实存在的!
“……好!”他怒极反笑,从牙齿里迸出几个字:“不就是权限吗?我给!”
他愤怒地点开队长页面,在【私聊权限】中加入了阮钰的名字。
【队长赵临渊为您开通了私聊权限。】
“我已经……草!”
赵临渊还想放两句狠话,可阮钰却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楼梯,气得他骂出脏话。
他烦躁地扯着领带,脖子上因愤怒而爆起青筋。威严被挑衅,生命被威胁,甚至连队长的权柄都被染指……
“好!阮钰,你很好!”
他拼命压着他的杀心,在阮钰他们进入三楼时,立刻点开一个特殊的页面,在阮钰的名字后,狠狠加上了“追杀”两个字!
队长的权限之一,【追杀】:可定向为某位队员提高关卡厌恶值,该队员接下来面对的怪物将全部陷入狂暴状态,此buff持续到本场游戏结束,或该队员死亡。
【追杀】每场游戏只能使用一次,通常用来清除某些不听话的刺头。
赵临渊本来没想这么快就用【追杀】的,可阮钰实在是欺人太甚!
虽然游戏限制着他不能进行报复,但【追杀】是队长游戏内的合理权限,并没有使用限制,哪怕阮钰真死在游戏里,那也与他无关。
“阮钰,你必须死!”
……
楼上。
阮钰刚上楼,就得到了队友们的崇拜和夸奖。
陈老虎竖起大拇指:“太解气了!老妹儿牛逼!”
魏柏图欢呼:“钰姐牛逼!打得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田野和卢远表示不理解:“赵临渊为啥都不生气啊?我以为他得打回来呢。”
阮钰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能感觉到,赵临渊确实是愤怒的,没人对待想杀了自己的人还能保持微笑,可他又确实没动手。
甚至对于她后来接二连三的挑衅行为,他都只是泄露了情绪,没有半点报复回来的动作……
“我觉得,他似乎被某条规则限制住了。”阮钰认真推测,“他不是不想动手,是不能动手。”
“附议,但他不是什么好人,即使不能直接报仇,也一定会在别的地方使绊子,你一定要小心。”罗威赞成点头,并给出忠告。
阮钰点头,想到罗威本子上的内容,“对了,我看你对赵临渊的评价是‘伥鬼’,方便说一下是什么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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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威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一个成语,为虎作伥吧?”
众人齐刷刷点头。
罗威说:“在古代小说里,被老虎吃掉的人的灵魂永远得不到解脱,这些死者会成为被老虎控制的奴仆,诱骗更多的人类成为老虎的口中食。这种鬼怪就叫伥鬼。”
“赵临渊是游戏的‘伥鬼’,在游戏开启前,他遭受过某种生死绝境,已经丧命成了感染者,但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的灵魂被游戏召回,作为代价,他将以‘伥鬼’的身份替游戏卖命。”
“你们以为队长是随机选出来的吗?其实游戏选择的每个队长都是它的‘伥鬼’。”
罗威解释得通俗易懂,几人了然点头。
他继续说:“这个消息我是从科研所的同事那里知道的,信息来源我不清楚,但消息保真。”
魏柏图举手:“这么说的话,赵临渊岂不是有很多权限?游戏是不是会特殊照顾他?那我们怎么玩的过他啊!”
阮钰垂眸沉思。
魏柏图说的是有道理的,游戏确实对赵临渊进行了“特殊照顾”,比如不死之身之类的。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用了全部力气,人类不可能活的下来,她确信赵临渊确实有几秒钟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但他却又活了过来,甚至复活了两次……很难说这不是他受到的某种庇护。
“老妹儿,我发现你真是个高手。”陈老虎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分析:“你好像猜到了赵临渊的想法,根本不怕他怀疑我是内奸。你还主动跟他打架,试探出了这么多珍贵的信息。这都是你的计划吗?老妹儿?”
魏柏图恍然:“我去,还真是!钰姐你太牛逼辣!”
罗威赞许地连连点头,满眼都是对自己盟友的欣赏和宽慰。
“不,你们误会了。”阮钰面无表情地解释,“我只是看他不爽。”
师父她老人家说过,习武不止为强身健体,也为了能平等地用物理手段创死所有傻逼。
她深以为然,并坚定执行。
她确实有试探的打算,但主要还是为了发火。
赵临渊该打,该死。
“咱们继续走吧。”
她终止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一行人进入第三层。
楼梯再次消失,空间随之关闭。
第三层的面积比第二层宽敞很多,没有了狭小的通道,面前只有一扇开着门的巨大房间。
和第二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截然不同,第三层只有一扇散发着木香味道的厚重的橡木门。
橡木门大大的敞开着,里面温暖的黄色烛光倾泻在地板上,照亮了大家脚下的路。
顺着大门望去,能看到里面是一间优雅安静的大型休息室。上世纪西欧风格的油灯在墙壁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整间屋子内的装饰品几乎都是由暗色的橡木制成,地板被打了蜡,干净又光洁地倒映着模糊的油灯光影。
整间屋子都充斥着大学应有的优雅和智慧的气息,比起二楼那满是怪物的恐怖教室,三楼的休息室像是美好的世外桃源。
橡木门的上方悬挂着方形木牌,木牌上没有了宝石,只雕刻着一行朴素又复杂的花体英文。
那行英文扭曲而陌生,大家互相对视,指望有人能破解英文的意思。但所有人都摇着头,连罗威也表示着无奈:“看不懂,这不是常见词汇。”
魏柏图凑上去盯了半晌,惊喜地说:“钰姐,罗哥,这上面有刻痕!”
如他所说,在花体英文下方,被人用硬物刻下了两行文字,刻痕看着很新,偶有几个字沾着粘腻未干的血迹。
“学者们的安息之厅。”
“不要相信你身边出现的任何人。——夏茵。”
魏柏图茫然地看向其他队友。
“夏茵是谁?”
14. 该死的‘神\’
“去三楼的那对情侣还记得吧?那个女生就是夏茵。”罗威说,“组队的时候她做过自我介绍。”
魏柏图仍旧不理解:“那她写这行字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已经通关了?”
罗威思考:“说不定这句话是通关的关键……但不知道他们遇到的是什么样的怪物。阮钰说奇数楼层是通关的关键,说不定这层的难度更高……”
说完,他叹了口气:“如果我们能和赵临渊一样知道大家的通关信息就好了,再不济能跟夏茵聊聊也行。”
阮钰挑眉,敲了敲自己头上的窥神眼镜:“巧了,赵临渊真给我开通了联系其他队员的权限。”
其他人异口同声:“什么?”
赵临渊能愿意?
罗威震惊,转念想到阮钰在楼下连着打了赵临渊两顿,表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赵临渊的意愿似乎并不重要。
“伥鬼”只是能享受特殊待遇,不代表他能完全成为关卡的主宰者。
“我问问夏茵。”阮钰点开新出现的好友页面,她的好友数量是五十人,应该是敬神者小队应有的所有队员,一大半人的头像和名字是灰色的,另一小半人亮着的头像是他们的大头照。
她在灰色头像中看到了地中海和社会青年,点击头像后,立刻弹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特殊页面。
【陈勇】
【职业:程序员】
【年龄:26】
【积分:0】
【当前任务进度:0】
【该队员已死亡】
【张宇】
【职业:无业游民】
【年龄:21】
【积分:0】
【当前任务进度:0】
【该队员已死亡】
阮钰虽然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好感,但此刻切实体会到同胞因为狗屁游戏和赵临渊的算计而死在关卡内,她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沉重的压抑感。
她简单数了一下,存活的队友算上她自己,一共只剩22人。
最初到达里斯曼大学的人数是41,才过去半个小时左右,已经死了半数。
阮钰找到夏茵的头像,点击。
【夏茵】
【职业:学生】
【年龄:21】
【积分:0】
【当前任务进度:1/10】
她的任务进度竟然上涨了?
阮钰抿唇,立刻明白她做了什么——夏茵杀了她的男朋友,并得到了“不能相信任何人”这条线索。
她推测三楼的关卡可能和幻境有关。
她点开夏茵的私信。
阮钰:【我是阮钰,我们已经到达三楼并看到了你的留言,你们经历了什么?】
只过去了两秒钟,对方回了一个问号。
夏茵:【你怎么有聊天权限?赵临渊给你的?你们进行了什么交易?】
夏茵:【算了,告诉其他人小心一点,那扇门很危险,唯一的通关方式就是杀死身边的所有人。言尽于此,我在三楼楼梯口等你们。】
夏茵单方面关闭了私信。
阮钰还能继续联系她,但思考后她决定先保持沉默。
夏茵并未表达出对阮钰的信任。因为聊天权限的原因,对方对她的警惕心更强了。
不过这段文字足以证明阮钰的猜测方向没错。
她把夏茵的回复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大家。
刚准备迈步进门的陈老虎闻言连忙收脚,惊魂未定地问:“那咋整啊?谁都不能信,难道就杀出去吗?”
田野担忧地问:“如果真要杀人的话,我可能下不去手。”
魏柏图跟着点头:“是啊,怪物倒是好说,怕的是怪物装成真人的样子,如果能有什么办法能辨认队友就好了!”
罗威摸着下巴沉思,提议说:“那咱们互相通个气,想个能自证的问题。如果遇到对方,先问对方一个问题,问完后让对方也反问你的问题,如果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对上了,那就是真的。”
魏柏图问:“万一怪物听到了呢?”
罗威摆烂耸肩:“那就通过阮钰的私聊权限交流。如果怪物连游戏私聊的内容都看得见,那咱们做什么努力都白费。”
几人赞成点头。
陈老虎率先给阮钰发了消息:【我的问题是:我妹叫啥?答案:陈灵儿。】
罗威:【问题:我效忠的组织。答案:一切为了人类。】
魏柏图:【钰姐好!我的问题是我暑假兼职赚了多少钱。答案:一分没挣!还被骗了五百TAT】
田野:【问我老家在哪儿就行,答案是大湾村。】
卢远:【我的问题:银行卡密码。答案:889900】
阮钰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都转发给其他人,游戏私聊没有复制粘贴和一键转发的功能,她只能用意念想着这些内容并挨个转发,等全都转完之后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大家看着各自的问题和答案,全都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魏柏图是被嘲笑最多的人。
“不是,咋回事儿啊?你这也太倒霉了吧!”陈老虎大笑道。
“你就说这个答案是不是正常人想不到吧!”魏柏图都快哭出来了,“对了,钰姐,你还没说我们要怎么认出你呢?”
阮钰淡淡说:“不用认,直接对我动手,我会平等的把你们所有人踹飞。”
众人:……
好暴力,好直接。
“好的,如果我们没被踹飞,就默认对方是怪物。”魏柏图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笑道。
“好了,时间不多,咱们赶紧进去吧。”罗威严肃地叮嘱:“大家切记,确认身边的人不是队友的话就立刻动手,千万不能留情,别因为对方的人类外形就犹豫。”
几人点头表示明白。
陈老虎依然在走在最前方,第一个踏入橡木门,跟在后面的队员们清楚地看到他面前的空间发出了波纹状的颤动,他像是进入了别的空间,从大家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了。
“这……”卢远咽了下口水:“咱们真进去吗?”
“不进也没办法,只有这一扇门。”阮钰紧随陈老虎身后,“走廊不能停留,这栋建筑有其他的污染源,在这里待久了也会被污染,咱们没有选择。”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凭空消失。
其他几人只能跟在她后面,硬着头皮踏入未知的前方。
进门后,想象中的未知和危险未曾出现,她进入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巨大阅览室。
身后是一排散发着墨香和木香的木制书架,书架足有两米高,上面罗列着各种语言的书籍名著。书架的另一侧摆放着一张柔软的红丝绒沙发,沙发的样式有着极强的上世纪欧洲风格,看上去非常柔软。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壶热咖啡,咖啡似乎刚被冲泡好,升腾着白色水汽。
壁炉熊熊燃烧,整间屋子都散发着让人感觉到困倦的温暖。
阮钰谨慎地四处打量,试探开口:“有人吗?”
无人应答。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着茶几上的热茶和书架上的书籍,思考后决定不碰触这里的任何东西。
社会青年和地中海的前车之鉴已经说明了,精神污染是不讲道理的,那些污染源只要稍微触碰就会产生无法预计的后果。
她还不想死。
但干待着也不是事儿。
她点开游戏页面,想通过私聊联系其他人询问情况,发现私聊权限被暂时关闭,游戏弹出了提醒:
【特殊关卡内无法使用该功能。】
神经病。
阮钰低骂。
她四处观察,试图看出什么不对劲。
一切都太过安静,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回头看向橡木门,巨大的橡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闭,她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
她又走向沙发和茶几,热咖啡旁放着一张纸,纸上有未干的墨迹。左侧有一行古英文的记录,英文她看不太懂,但纸上右侧粘贴的一张画像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画像是用黑色的墨汁涂画而成的,上面只有一团又一团黑乎乎的墨晕,墨晕之间有些空隙,乍一看像是某个孩童的胡乱涂鸦,但仔细观察,画像上的黑色墨晕竟然和她在城堡穹顶看到的色团一模一样。
“我就知道你能活到这里。”
一道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声音离她极近,仿佛就在耳边。
阮钰毫不犹豫地拧腰转身,同时拔出匕首,银光在眼前快速划出一条线,划开了对方的一半脖子,露出血红色的血肉切割面。
卫曦后退几步,伸手抹了一把伤口,手上沾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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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惨烈的伤口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场面诡异到不可思议。
“你杀不死我的,我不是‘伥鬼’那种废物,我是神明的代行者。”卫曦微笑,“所以下次可以不用这么暴力,你知道的,如果我想杀你,你不会活到现在。”
她说的没错。
她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明明可以直接动手杀了阮钰,却还是出声吓了她一跳。
她没有杀心。
但她有杀掉阮钰的能力,阮钰也没有任何办法反制。
阮钰对此觉得非常不爽。
“你这样会让我更想杀了你。”阮钰用袖子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说。
“哈哈,那我也没办法。”卫曦开朗地笑着,“你想知道真相吗?我可以告诉你哦,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小事就好了。”
她没有戴窥神眼镜,露出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朝阮钰调皮地眨眨眼,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
阮钰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天上会掉馅饼吗?”
卫曦笑着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做到,不止馅饼,豆浆奶茶什么都行。”
阮钰挑眉,话锋一转:“‘伥鬼’和‘代行者’有什么区别?”
“你好歹装一下吧,这么明显的试探你是让我说还是不说?”卫曦抱怨,“不过这个问题不重要啦,我确实可以回答你。”
“‘伥鬼’是游戏选择的代理人,而我,是‘神明’的代行者。用你们人类的话形容,伥鬼只是普通打工仔,而我是公司的总经理,我的能力和权限都不是伥鬼能比的。”
阮钰思考后又问:“你所代表的‘神明’和‘神裔游戏’是不同的势力,对吧?这是两个不同的‘神’?”
卫曦摩挲着下巴:“你很聪明,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事情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嗯,我好像知道‘祂’为什么喜欢你了,如果你能通过考验,那你就有了见‘祂’的资格……本来我想用温和一点的办法对你,但你看起来不太想配合,那我只能强制开启考验了。”
阮钰皱眉:“我没说要见‘祂’,也没说要进行考验。”
“弱者没有拒绝的权利。”卫曦笑眯眯地后退两步,“如果你无法通过考验,我会亲自杀了你,如果你通过考验却拒绝见‘祂’,我也会亲自杀了你。”
“祝你成功哦,阮钰。”
随着她的后退,周围的空间出现了剧烈的动荡,卫曦的身体被扭曲的空间吞噬,只留下她的声音回荡。
阮钰攥紧匕首,手腕因怒火而微微颤抖。
该死的代行者。
该死的“神”。
卫曦给她留下了必死的选择题。
“你大爷的。”阮钰爆出脏话,冷眼看向扭曲的空间。
随着空间的动荡,她眼前一花,身边的环境骤然变幻,消失的队友们凭空出现。
和她一同进入房间的队友们分散在各处收集线索,房间摆设和细节没有半点变化,卫曦的出现好像是场幻觉。
她下意识伸手抹了一把脸,刚才被溅上的鲜血消失,衣服依旧干净。
罗威和她一起站在茶几一侧,他正盯着纸上的画像皱眉,发现了她的动作后立刻抬头:“你刚刚怎么了?”
阮钰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反问他:“我怎么了?”
罗威说:“你刚刚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但你突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连呼吸都停止了,我们不确定你经历了什么,所以也没敢碰你。”
“我看到卫曦了。”她低声呢喃,“卫曦说她是神明的代行者,她要对我进行考验,无论考验是否通过我都会死……”
她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效忠的人是谁?”
罗威顿住,无语地说:“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看来你真是被影响的不轻啊。”
他回答:“一切为了人类。”
说完,他同情地看了眼阮钰,叹气:“你好惨。”
莫名其妙要经历比别人更复杂的情况,被迫走入了必死的局面。
而他只能兢兢业业地记录着她经历的异常,无法提供帮助。
阮钰敛起情绪,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你们找到了什么线索吗?别让他们乱碰,这里的一切东西都可能会造成不可控的污染。”
“我知道。”罗威说,“你别说,我们还真找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