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顶级名媛的病弱妹妹》
1. Chapter01
“薄欢,你真是跋扈恣睢。”
她破出水面,抓住浴缸的边沿,指尖泛白,隐约还带着几分颤意。
八月,受南边副热带高压,异常强盛的影响,北方多地,出现同期罕见的高温热浪,吹在轻纱的帷幔上。
日光高挂,落在她的指尖、肩端,衬得她愈发透白。
可却让人,感受不到分毫热意。
“那是因为不公!”
“你平素就乖戾狠辣,薄家纵容,才让你养成这般阴暗敏感的尖锐性子。”
……
不同程度的斥问,夹杂着很多人的嗓音,从四面八方压向她。
薄欢止不住的后倾,压着心尖,更是止不住的喘息,气促的窒息,就要将她蚕食,水珠没入乌发,分不清是汗珠,还是难以抑制的泪珠,自下颌划过颈间,一路沿着沟壑,隐于水池。
心疾发作时,伴随着心闷、呼吸困难是常有的,也是她自幼都在适应,可没有哪一次,是濒死的窒息痛。
她控制不住的下滑,水面就快要灌进唇齿,指尖逐渐无力,松开的刹那,指尖恢复了朱樱般的粉泽。
“只要你拥有决策权,你的心疾自然会有痊愈的一天,”那道声音,自远处传来。
“人脉、权利、地位,会是对你最有用的疗愈特效药。”
心脏骤缩有所缓解,薄欢就松了齿间,大口吐息,可唇际的发绀,仍然昭示着疾风骤雨的存在。
“怎么不找薄迎,”她的嗓音发哑,可逶迤的调子,却有几分讥讽,“她不是所谓的‘女主角’么。”
回应薄欢的是,机械相撞的嗡鸣,以及模拟健康心跳的起伏鼓点。
她也没去理会,方才猝不及防发作的病痛,让她乏力,没有一余气,便支撑踏出浴缸,少女常年居家,本就比旁人白腻几分,如今更是病态的失色,没有半点血意。
青脉清晰可见,显得透亮又薄。
薄欢扯过浴巾,落在腰侧,斜上拭过腹部,止于肋间。
是刚好能从镜面,看见指缘浅紫,她心烦意乱地胡乱蹭掉水渍,而后将那成团的浴巾,扔去了废弃木篓中。
薄欢将自己砸在衾被间,蚕丝的腻滑,在瞬间贴身,好似严丝合缝的拥着她。
她自以为,早就适应了。
薄欢的神色不为所动,看似虚妄,实际却是淡漠。
八月八,是奉城的成年礼,算是上流世家和贵族公学合力创办的,而薄樱作为这一年,顶级世家的千金来说,更是万人瞩目,自确认了她会出席,便一早则定了开场舞。
而今天,也是薄家,将那位同父同母,却失踪多年的姐姐,迎回来的一天,在她首次出席的重大晚宴这日。
薄欢掌心向外,支着暄软的床品,抬身侧目,去瞧那礼服。
那所谓“故事”中,说她阴狠善妒,因为父母去接姐姐,而迟缓了她的成人礼宴,心生恨意。
“天命?”
她晓得父母的心思,知道他们的细腻,不过是想让薄迎一起,来祝贺她的成人礼宴,同时,也遗憾错过了薄迎的。
奉城地处北方,算不得依山,也并非傍水,按理说早就过了立秋之日,就算不夹杂着冷意,也不该是这般艳阳的天气。
成人礼宴一般是由相关机关,下放到世家,亦或者贵族公学,再递交到本人手中。
“小姐,”上方的高层,已经等在那儿,接过请柬,便举止有礼的落后一步,“距着开场舞,还要些时候,可要到楼上的专属间休息片刻?”
“听说,这酒店是薄家提供的,而那位大小姐,今儿也会出席。”
“上方居然是薄氏旗下的,原还想着,”那姑娘捏着香槟杯,抬起捻转,不再挑剔,“这庄园瞧着雅趣,但不如老派宴厅知名,平白降了档次。”
“据我听来的消息,”原本说话那位,扯了下身后的裙摆,倾身附耳,“这上方庄,还是薄家那位大小姐创立的。”
“真的假的?”小姑娘侧眸,微微睁大了眼,不由嘟囔,“什么大小姐,以后就要叫二小姐了,不是说了,薄家要将那位大小姐请回家。”
“可别说这些,听说那位大小姐,今儿可是要开场的,这简直就是在自己的领地扬眉吐气,不论那位薄小姐的长姐如何,她都是半步踏进父辈生意圈的人物。”
“小姐,”上方的高层倾身,“可要将这两位小姐请出去?”
薄欢瞧了一会儿,并未出言,半晌才摇了摇头:“不必,还怪可爱的。”
毕竟上方的装潢,都是由她亲自掌眼的,被人说一句雅致,便已经在她爱听的言谈上。
因才发作过,薄欢整个人慵懒的不行,只寻了一处人少的地儿,偏这处有架秋千,在离地三尺处摇曳。
惹眼的很。
薄欢倚着长凳,可却止不住的观望那架秋千,微微吞咽了下,才状似不在意地起身。
她今日的礼服,是鱼尾款,她因疾病影响生长,所以骨架娇小,好在饮食上没有亏损过,所以也算得上玲珑有致。
脊背后的布料,是向下的开着延伸,在腰窝上方交汇,乌发黑亮,垂及腰际,白腻的脊背若隐若现,很薄,也很好看。
红色缎面,瞧着有些光泽,更透着丝绒的质感。
她的颈间,挂着一颗低调,又奢华的绿宝,其中有些黑泽,上面则镶嵌着小蛇,锋利的尖牙上,吊着颗海螺珠。
很沉静,又不失灵动,但一眼就能瞧出价值不菲。
她倚靠着插满新鲜花卉的秋千麻绳,平日里,她都坐不得秋千的,薄欢瞧着天际,软绵、疾驰的云朵。
好像是,棉花糖一样柔软。
就在薄欢想着,要是咬上一口,会是很么味道,口感时,就瞧见了不远处那个煞风景的存在。
“薄欢。”
陆言澄不知如何找到这,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弱的姑娘,眼神怯生生的:“别以为你躲在这儿,就能浑水摸鱼登台,和我完成开场舞。”
她的视线轻抬,落过去时,小姑娘露出了那张净白的脸,额头圆润饱满,可唇际却在陆言澄瞧不见的地方,露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薄欢也难得笑了起来,虎牙微微冒头,就被隐匿起来。
是那个“故事”里,为了争夺女主角气运,破坏了世界稳定和磁场平衡的外来攻略者。
“是她,”那道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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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很远处传来,“她不止是掠夺了薄迎的气运,还有这个世界的机遇。”
薄欢竟从那没什么感情的机械音中,听到了几分愤恨:“稳定的气运和机遇就那么点,她都抢了去,让别人怎么出人头地。”
薄欢平日少有笑脸,瞧人的时候,总是淡漠阴鹜,高傲又矜贵,轻而易举便能激起旁人的自卑,蓦然瞧见笑脸,陆言澄不由一怔。
“陆少,不要因为我,同薄小姐争吵,”少女的手指,落在他的臂弯,“今日是我自不量力,不该出现在这的。”
陆言澄回神,侧眸瞧了一眼,少女眸中的坚毅,不同于薄欢的阴郁,让人瞧着便心情舒展:“今天的开场舞,找其他人陪你。”
“先前约你,也是要同你谈,”陆言澄抿唇,毕竟是他另有相伴,就算再不喜欢薄欢,语调也软了几分,“你不是瞧上了锦荷家的包,我让人将新款送到别墅去。”
“锦荷,”薄欢足尖落地,而后鞋跟踩实,长腿交叠,狐狸眼尾上翘,“陆少是在说笑么。”
薄欢的手肘,支在膝上,托着腮:“薄陆两家,有联姻的实约,虽然初始是你和薄迎,但如今,毕竟牵系着你我,”
“陆少爷的意思,是要抛下陆家协议的未婚妻,”薄欢虽处于下位,可神态着实随意,慢条斯理的变了姿态,抬手握住牵绳轻晃时,掀起眼,“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特招生开舞。”
扯上婚约,陆言澄的脸色,骤然难看了一些:“薄欢!”
少女扯着他的衣袖,陆言澄的面色才有些和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但你莫要得寸进尺,牵连她人。”
薄欢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唇齿间溢出嗤笑:“我还以为是薄氏破产,上方倒闭了,轮得到你陆言澄施舍打发。”
秋千旁,坐落着石桌,上面是上方的高层端来,给薄欢特意准备的零糖甜点,还有一杯鲜榨橙汁。
薄欢端起那盘千层塔,只用指尖托底,微微垂首轻嗅,可转眼,便被砸了出去,落在少年的衣襟领口,就连脖颈喉结上,都没能幸免。
“要知道,没有将这蛋糕拍在你的脸上,是因为我的教养和体面,而非对你的怜悯。”
成人礼宴上,开场舞的顺序考究又严苛,横向比较下来,都是奉城顶级世家后辈,亦或者是新贵、军部之后。
而今年,没有比薄家更有权势的部族,理所应当,薄欢不仅是开场舞的一员,更是作为启幕者,首个登场舞池。
而陆言澄,若非沾了她的光,以陆家的名头,连开场舞资格的尾巴,都摸不着半分。
“不是只有你,对这桩婚约不满意,”薄欢将指尖,不小心沾染的奶油,拭在对面人做工精致的西装上。
算是极为昂贵的料子,可耐不住薄欢的肌肤,更加细腻,她垂眸,瞧着指尖的红痕,“毕竟是粗制滥造的劣质东西,就是不太趁手。”
“这开场舞,”薄欢轻缓抬眼,好似是百无聊赖的提点,对着那许久未出声的姑娘,“你若是临时择了旁人,还有步入开场舞的机会,”
“但若是坚定不移的,选择陆言澄,”她抬眸,自下而上的睥睨过去,“你且看着,他够不够资格。”
2. Chapter02
“盛华出品的方案瞧了没有,砸了不少钱下去,也是个大制作呢,虽是上不得大荧幕,可平日逗趣谈资也不错。”
三三两两的千金,聚在不远处的亭台,手中举着一把小折扇,很是风韵。
“哪家少爷千金会同意,我们又不是屏幕上那群戏子,平白给旁人当乐子。”
奉城的笄、冠礼,算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自也并非一夜,而是满打满算五日之久,场地自也是心照不宣,由奉城顶豪的世家外借。
上一届,就是沉家的私人轮渡。
今年,刚好轮到了薄家。
正在宴厅接待的,是薄家正经宅子出生的孙辈,薄惠薄临二人,也是薄欢的堂兄弟,两人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更是圈子里有名的二世祖。
会玩、圆滑,更是爱招呼狐朋狗友,到薄家的场子举办宴会,对于这样的招待会,两人十分信手拈来。
薄欢并未惊动旁人,指尖勾着裙尾,缓步上了瓷阶。
这宴厅挑空开阔,楼梯旋得又高又大气,漂亮的不得了,只是薄迎发作后,本就忌讳多动,此时更是有气无力,只好抬手搭着扶手。
“总要有沉总这样,大公无私的,将奉城世家联合的利益,看为首位的政要议员存在,”
黑色的绸缎衬衫,领口更是一丝不苟,容色矜贵,唇际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长腿交叠,朝着瓷阶这儿落眸半晌。
再若无其事的收回。
“元首下放湾山区的开发权,除了薄家矿山,就只有沉家通过招标,听说已经评估备案,只等着转让。”略显中年的嗓音,带着几分讨好,提杯下放几寸,去敬对面抵着额角,并未置一词的人。
见沉宴礼没有动作,也没有疾言厉色,而是笑着,转移了旁的话题,手掌顺着沙发的扶手,落在起端:“这庄子,好似是薄家小女儿的场子,说来一个小姑娘,懂什么生意场,薄家也纵容着,实在是家大业大,禁得起挥霍,以我看嘛,不如早些嫁了。”
沉宴礼瞧着漫不经心,可却抬起指尖,抵着额角,虽是仍旧面无表情,可有心之人,自是能觉察到一些兴味。
那人当即掀唇,轻笑着将话给驳回去:“寡闻了吧,小丫头天生就有心疾,更别提又是薄噙璧的幼女,就这一条,在京城本家,那也是千娇万宠,哪里舍得嫁出去受罪。”
奉城的政权世家林立,是不少人的发源地,能扎根在奉城,屹立不倒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如果说在权利倾轧、政策调度中,沉宴礼是重新定义游戏规则的那一个。
薄噙璧就是这座城市中,更迭多少新贵,地位都稳如泰山的地头蛇。
他并不受外界影响。
年轻时的薄噙璧桀骜不驯,是他的出身和才干,让他从来不俯首,绝佳的攻击性和无与伦比的天赋嗅觉,是如今的商政之辈难以复刻的。
只是他的桀骜也付出了代价,被拐卖失踪的大女儿,因此时动了胎气的妻子,从而早产患有心疾的小女儿。
都将这个青年的棱角,冲刷了个干净,当年众人都以为,他会就此沉寂,可他却越来越深不可测。
说沉宴礼是奉城更迭的老天爷,那薄噙璧就是奉城扎根的地老爷。
“但不是说,已经同陆家定亲了?不过也说不准,”池耀侧目,扶着沙发背,朝着宴厅张望,“按着规矩,早就办了宴席。从前还有人揣测,是小千金身子不成,可这生意做得不差,也要莅临开场舞,但瞧着,陆家小子身边的姑娘,可不是薄家千金。”
一声嗤笑,在唇齿间散开,却让众人议论的声线微顿。
在众人难以置信中,那声息清晰,且浑然天成的低慵:“眼瞎又没品的狗崽子,拎得清什么鱼目珍珠。”
“说的是,咱们可别管旁的猫儿狗子,只管跟在沉总身后尽心就是。”秦扬接了话,朝着十分没眼色的赵氏掌权人,狠狠瞪了一眼,“你们也是,疯心了么?”
但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意犹未尽的话:那可是薄噙璧的女儿。
即便薄家和陆家的婚约作废,也没有他们只言片语的份。
“湾山在奉城和平城的边界,向来都是两边各占一半,那边最近也在争。”池贺京捏着杯口,一口饮尽,品了品这股辛辣,觉得滋味还算不错,就提了一杯,“尝尝。”
沉宴礼抬手,动作有条不紊。
随着他仰首,喉骨因着吞咽,上下滑动,那小部分藏于领间的颈,也全部延伸在外,像是拉了满月的弓。
只是那双略显薄情的眸,却锁着楼梯拐角,从始至终,没有半分挪动。
“李家自是有心,凭着这买卖再往上够几寸,但也要经得住查才成。”
这酒确实不错,呛意在唇齿间炸开,弥留着酒香,一路顺着喉管烧下去,置于胃间翻滚,涌上脑腔。
“这些人,可都是为着湾山开发来的,”池贺京轻抬下颌,翘着二郎腿,没有半分世家公子的自觉,将身边的池耀都抵出去半米。
“据我所知,慈善家同你,应当相距十万八千里。”
池贺京的上臂,垫着沙发背,手托着脸颊,带着幸灾乐祸的嘲笑:“你现在,跟个香饽饽一样呢。”
沉宴礼勾唇,示意池贺京垂眸,去看池耀膝弯侧面,那沾了半块灰印的地方:“连条干净裤子都没有,怎么没跟宴哥说,哥哥给你买。”
池耀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跟秦扬凑在一处,把盘子里好吃的水果糖、奶糖和巧克力都瓜分干净,正要揣回兜里时,刚好听见沉宴礼的话。
他盯着那块黑,抿了抿唇,还在思索是什么时候弄的,结果就注意到自家兄长一点点挪开,正要落地的足尖,透着几分心虚:“哥!”
池贺京摸了摸鼻尖,欲盖弥彰:“换另外一条,我就说你穿这个不好看。”
“我过会儿要开场的!”池氏也算奉城如日中天的世家,仅次于薄家的老派家族,如今没那么辉煌,却也算得上安稳。
所以池耀,是紧跟着薄欢后面,步入舞池的那位。
“心黑的家伙,只配自己抵挡千军万马的苍蝇大军。”池贺京提着池耀,准备到专人的休息间去,毕竟成人礼宴就这一次,怎么说都是这糟心弟弟难得的大场合。
好在上方给他们这些常在生意场游走的,都设立了独立的休息间。
沉宴礼不以为意的扬眉,看得池贺京气闷,便故意在挤身出去时,撞上他的膝,只留下一个冷哼。
池贺京也没想到,他当真能一语成谶。
毕竟沉宴礼是当真凉薄,沉家是京都的顶贵,沉父是一品政员,沉母也是顶级财阀出身,身处金字塔顶端。
后来就读于Y国盟校,若非那年沉家和外祖家一同没落,沉宴礼还是那个天之骄子。
后来沉宴礼休学回国,一边要还清外祖家的账目,一边要创业,更要负责父母疗养院高额的支出。
在找到池贺京前,打工时,连地下室都住过,在平民窟那种地方,沉宴礼与生俱来、被金银堆砌的气度,根本没法遮掩,自然也惹上不少人。
也愣是用拳脚,占住了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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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平米的地下室。
二十岁的少年,重新定义商业场景的游戏规则,那是沉宴礼的法则。
“沉总,”白峰在偏处的瓷阶拐上来,瞧见沉宴礼便当即迎了上来,“听说湾山的招标归了落弓,当真是可喜可贺,那地儿虽然荒凉了些,可地方也大,更是依山傍水,”
“我家白朗,行事还算是稳当,你二人还是同学,不如就一起?”
秦扬闻言,抬脚踢了下桌子,就被撞得叮当响:“这面具摘放自如,白朗就是你言传身教来的?”
白家做的是地产生意,跟薄家差不多,只不过白峰的眼界不如薄噙璧,白家也不如薄家的资历雄厚,至今也就只能算个中等。
本以为此次,湾山的招标,他们会对上安和,毕竟薄家矿山就在湾山港头,任谁也不会引虎狼在卧榻边长眠。
可薄噙璧不光没出席招标会,还转头跨城,去接他走失的大女儿。
同沉氏打擂的,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白家,这也就罢了,偏白家继承人,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货色。
“秦经理讲话这么难听,他沉宴礼能独自吃下湾山码头的开发?怕是到时候,还要求着我们各位帮衬,”白峰捏着酒杯的手发紧,盯着沉宴礼好似猎物,“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懂分寸,胃口也大了些,”
“沉总可得好好规训下属。”
“白董说的是,这毕竟是奉城的脸面,可不能跟平城似得,闹翻了天,让人看笑话,沉总,”赵漠提杯,轻碰白峰的杯壁,发出脆响,态度谨慎,“我们也无需占大头,有能帮忙的就成。”
秦扬刚要开口,就见沉宴礼有了动作,当即住嘴,交叠着手臂,等着瞧热闹。
还真当我们沉总是善男信女了。
“独享而已,有何不可。”沉宴礼把玩着方才喝掉的Shot杯,在众人脸色逐渐难看时,才慢条斯理的落回桌上。
“沉氏发展到今日,能活下来,并非是靠着众人的威逼利诱,吞掉一个湾山码头,还能让我身无分文不成。”
“与其在这儿,同我这狼子野心、且天生没什么同理心之辈,玩什么一船蚂蚱的说法,”沉宴礼从喉间溢出笑,有些低,却混着不近人情的淡漠,“还不如洗干净手脚,换成印纽特人的皮艇,还能在惊涛骇浪里行驶,四散作逃,即便倾覆了,也容易翻转奔波,”
“不然,等我到了踹翻它,就只能去喂些小鱼小虾,想来“市场”会很感谢各位的馈赠。”
四下寂静,而后则是纷乱的脚步。
“哪有‘船不能翻’的悖论呢,”
“是吧,薄小姐。”
薄欢提着裙摆,踏上缓步台,出了视野盲区,长睫上压,狐目随之轻抬,同另一道直白、居高临下的视线,两相对撞。
他身上的西装搭在一旁,只有裁剪合体的衬衫。
因着身后落地窗,整个人隐匿在暗处,只依稀可见那深邃的轮廓,不容质疑的威压。
“在外部环境充满不确定性的时刻,你说……他们是继续日益狭窄的当下,疲于奔命地解决问题呢。”
他眉眼生得极好,要按薄欢的审美,甚至可以说漂亮,可此时,微侧的半张脸留存暗光,微眯的眸,平添了几分浓烈的血腥气。
喉间也无端染了腥甜。
薄欢舔了舔唇,只觉的牙尖有些酸,无意识地想去露出獠牙,咬住皮肉斯磨的意思:“万一,他们能保持战略的定力和冷静,且留下一部分时间和精力,反抗那个不确定性呢。”
“唔,那就,糟糕透了。”
3. Chapter03
薄欢没听出其中的糟糕,反而翘首以盼,好似是迫不及待,要踹翻那艘岌岌可危的帆船。
恶劣的很。
因着方才的停滞,薄欢不再那么无力,唇畔也有了血色,便松了扶手,指尖勾着裙摆,稳步踏上瓷阶。
小姑娘极力平缓,但仍有些气喘,容色虽泛着薄红,可难掩病骨懈惰,但从始至终,脊背笔直,像是刚敲铸成的刀刃,稚嫩却锋利。
一如,将糕点拍在旁人身上那般,斗志昂扬,且漂亮惹眼。
过于骨瘦。
在沉宴礼看来,有一个更准确的词:月缺花残。
许是因为常年食药,沉宴礼隐约闻见小姑娘身上的药香,混着不知道哪来深秋森林的潮湿冷感。
将温煦和冷淡杂糅到一处。
衬衫不知何时,被沉宴礼解了两颗扣子,视线追逐着她,肆无忌惮,也说得上克制,因为那炽热,只停留在她的容色上。
即便一落,也只在她的肩端,再折返回她的眉眼、耳际。
“沉总光顾,是上方蓬荜生辉。”她的眼尾微微上扬,瞳色浅淡如冬日薄雾,唇色又淡,平添了一股疏离姿态。
不知是因为被煽动叫嚣的权利,还是过度充沛的运动,瞧着沉宴礼,隐约间,又听见了那如擂鼓细密击打的心脉搏动。
“薄小姐过谦,协会对场地层层勘察筛选,能作为礼宴选址,是上方过硬的本领,”沉宴礼并未坐在原处,而是起身,将衬衫的扣子系上,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她的眉眼处。
“礼宴惯来以舞开场,可有幸,得薄小姐赏光?”
薄欢提步,很是自然而然的落座,对于舞会,她已经有了旁的想法,并不需要救场:“下次。”
可腰后骤然相贴的力道,刚好截停了她正准备窝在沙发上的动作。
薄欢抬眸,神色不虞,可也未有明显的色变:“强迫女孩子跳舞,可不是个绅士行径,沉宴礼。”
那略宽厚骨感的掌心向上,扶着她的脊背,落在实处,将人旋身带起:“绅士做派,并非我的作风。与其秉持着所谓的教条,隐忍克制,最终贯朽粟陈。”
“倒不如,以力服人,以利诱之。”
薄欢偏头,仔细思忖半晌,才听出那理直气壮说的,并不是‘理’字。
暮色从落地窗,投落的地毯,舞步和昏黄的光晕交织,好似踩碎了星河。
薄欢素手,只有指尖,松松搭在他的肩上,全靠沉宴礼托在她背上那只手。
薄欢虽是体弱,可贵族子女该学的舞步、骑马、射箭、国际象棋,也从没有落下。
只不过旁人练上几日,她则需要反复,拆成碎片的时刻去适应几月。
长久而来的循规蹈矩,即便是许久不练,也没有生疏的意味。
“这么多叔伯,都入不得沉总的眼,”薄欢抬手,顺势落在他的颈侧,“是有意要作为孤狼。”
“可若是遇上围剿的猎人,这狼再凶狠,也比不过枪林弹雨的热火。”
沉宴礼无所谓她的动作,垂眸瞧着少女,染上健康的色泽,不再是病恹恹的模样:“在企业之间,厮杀才是共生的常态。相互作用、竞争,才有共存的机会。”
“也并非没人入眼,就是不知,她有没有想同盟的意向。”他的步子向后,手掌却将薄欢压近他的方向。
“沉总是想和薄氏合作?”薄欢流连在他颈间的手指轻抬,勾着他的下颌。
其中没有几分撩拨的意思,就像是思索时,无意识去勾着猫科动物的下巴一般。
“是想同,薄欢小姐合作。”沉宴礼虽是薄情眼,可长睫浓密微垂,细看过去,会使人挪不开眼。
只是此时,薄欢微鼓着脸颊,好似是被旁的惹去了眼,分不出上抬眼眸,同他相视。
“你这里,有颗小痣。”
那痣,刚好长在青脉上,朱赫色,十分惹眼。
她的指尖,在上面扣弄,直至皮肤被折腾出红痕,也没去除干净,才反应过来。
沉宴礼的手掌,在她的蝴蝶骨下端,没挪过寸余,闻言,才掌心落至腰际,指腹在她的腰侧摩挲:“对于方才的提议,薄小姐以为如何?”
“薄迎,身处国家重点工程项目,又是联邦重要议员之一,”沉宴礼抬眸,瞧着日薄西山的残阳,“即便是上方如今不错,可若是薄迎有心薄氏,薄小姐也不好自处。”
舞步后旋,沉宴礼转身之际,顺势松手,只留腰后那宽掌支撑,将薄欢置于暖意绒绒的暮光下。
放眼望去,好似身披金纱,降临人间的天使。
“你错了,”脊背没了支撑,而沉宴礼对于薄欢而言,有些过高,手搭在他的肩上,十分吃力,便抓着他的上臂,“若当真如此,我倒愿意做个蛀虫,一心吃喝玩乐。”
“薄小姐若当真甘心做个蛀虫,便不会开着上方庄,做谁的的蛀虫不是蛀呢,”沉宴礼微微垂首,倾身去瞧因为角度,而微鼓的脸颊,“薄家的矿山有些年头,国财部那边因军政机关的银钱短缺,死盯着下面的资财,薄家便是一个有待发落的。”
而后,掌着细腰,将人揽回怀中:“毕竟比起薄迎,显然是欢小姐,更得我心。”
“薄迎是国家的重要议员,沉总也是不遑多让,想来两人,是没少有口舌吧,”薄欢压着他的肩峰,“说是更愿意同我合作,不过是瞧我年幼体弱,好欺负又好拿捏罢了。”
“也不尽然,”沉宴礼见她吐息喘促,晓得她已经处于极致,便站定,撑着她的腰背,让她缓着,“这是我原本,用来说服欢小姐的说辞。”
“如今,许是没几两能见光的心思,”沉宴礼并不对爱和欲羞耻,很直白的重视自己的心思,“而且,欢小姐为人坚韧,却又有着自己的章法和眼界,想与之合作的因由,在得见之后,并无关其他。”
“薄氏没去招商会,以沉总的眼界,瞧不明白?”她抓着沉宴礼上臂的衣袖,额头抵着手背,两相触及,是一片湿意。
因着垂首,声音都散在他的怀中,有些闷,还带着难捱的吐息。
“你该,带个臂环。”薄欢扬首,将力道压在他的掌心,偏头瞧向他时,有些娇嗔。
“实话说,沉总很难取信于人,”她勾着唇,眼型内勾外翘,是同沉宴礼相反的多情眸,含着狡黠,可也潋滟生姿。
“但沉宴礼,许是有几分信誉的吧。”薄欢将手背的汗珠,揩在他的前襟。
她勾起唇角:“沉总有些高挑,作为舞伴,并不合适。”
“许是,鞋高。”
“沉总许是不知道,我堂兄一百八十六公分,还要比你矮上半头。”
她状似无意提及,带着轻笑,又好像在瞧热闹:“听起来,下次,沉总是会有恰好合适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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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就只能恭喜,沉宴礼的信誉度,归零,”
察觉到他逐渐无言的沉默,薄欢因心悸时发麻的指尖,都舒缓了不少。
她用指尖,将人抵开半寸:“那么,届时的合作案,就很抱歉了,不予通过呢。”
薄欢没有停滞,提步朝着旋梯走去,即便腿际发软,可步态却没有紊乱,始终在一条纵线上。
“臂环,不看了么,”沉宴礼挑眉,倾身揽起她的腿弯,呈抱坐的姿态。
可薄欢的鱼尾裙后摆逶迤,还有一点尾巴在地上,于是便压着她的腰,让薄欢坐在他的肩上。
才踏上瓷阶。
薄欢是上方的老板,休息间不同其他人专设的独立休息间,而是整个三楼,都是独辟出来的休息区。
沉宴礼对薄欢的领地意识并不分明,所以便止步于天井休闲区,将人安放在沙发上:“五天,许是能给出薄总满意的合作案。”
“臂环?”
“嗯,下次。”沉宴礼抬手,才想起指腹的薄茧,便屈起指骨,刮了下她鼻尖、面颊的薄汗。
他转身提步,下了瓷阶,没有回头,却在转角处,才向上仰望。
小姑娘坐的不似他那般大刀阔斧,却也自带风韵,支着沙发扶手,掌心微蜷,指骨抵着颊边,压出痕迹。
垂眸俯视着他时,是睥睨的姿态,那双多情的狐目中,没有那刻意为之的娇俏,而是恢复了拒人千里的疏冷。
沉宴礼不由轻笑,继续步子。
薄欢确实在沉宴礼转身时,就没再维持那好容色,不得不说,他的条件确实是现在能解决困境的法子。
只是沉宴礼这人,并不可控,虽是现在俯首称臣,谁知道其中是真心还是假意,薄欢自认没什么好耐心,更是懒得和他虚与委蛇。
【沉宴礼在‘故事’中,确实是薄迎的死敌,主要是两人的行事理念相悖。】
“方才跟埋土死了一样,怎么如今又冒出来了,雨后春笋?”
那端又没了声响,夜宴开始在六点,薄欢踩着时刻,掀开沉宴礼盖在她的西装,去换掉了身上的礼裙。
薄欢的身上染了汗,那料子本就贴身,同汗杂糅到一处,既发凉又不太舒服。
那红色礼裙是薄母选得,是想着让她有些气色,不再病恹恹的模样。
若是从前,自是愿意听从母亲的安排。
五点末刻,薄欢踏着热场音乐下台时,则身着黑色丝绒礼裙,样式同上一件并无二致,只是下摆更加松垂。
侧腰开叉处,扎着粉色的蝴蝶结。
颈间的宝石也全然去掉,替换的是一条窄型黑绸带。
禁忌、高贵、病骨难消,却十足的美人。
因此,更加显得不可侵犯。
重工雕琢的宴厅高门被缓缓打开,也将众人的视线牵扯过去,是薄噙璧和夫人岳佳,身侧跟着个白裙加身的姑娘。
清冷如弯月,金棕长发披肩,让她少了些凌厉的棱角,显得柔和。
多数人,都是在瞧着热闹。
想看薄欢怎么闹,薄迎怎么回,甚至期盼着薄家热火朝天的内乱。
可谁也没想到,那似黑天鹅般高贵的小千金,缓步走到,那似玄月高挂的姑娘身边。
指尖落在肩前,倾身,眉眼微弯:
“姐姐,可以邀请你,跳支舞么?”
4. Chapter04
这场世家和协会,联合举办的成人礼宴会,近乎是将各个年龄层的新贵、二世祖,以及贵族公学的特招生都聚集在一处。
比较着学历、长处,本身的出身、能力,已经获得的荣誉,外国盟校的邀请函,全球赛事的入门槛,亦或者是身后的势力、权利。
把这些年的虚伪仪态,嫉妒都在这五天之内,压榨出来。
从前没有比过的商敌,亦或者本身就追赶不上的天之骄子,便会用子女的学历才干彰显,撕扯得面目全非。
是以,出门前,都会被家族反复规训敲打,生怕连累着所有人都跟着被遭殃。
这种场合,遇上薄家的奇闻轶事,近乎是奉城高门,都等着瞧薄家的笑话。
薄欢从前并不在乎,也很少放在心上,是因为除了疗养,很少触及外界,可依照她接下来的打算,在外社交会是常态。
薄噙璧和岳佳也很惊疑。
以薄欢的性子,还以为,会在薄迎回来后,将家中揭地掀天得大闹一场,但几经考虑,见了薄迎后,才斟酌着将人接了回来。
毕竟不论是薄迎,还是薄欢,她们都没有错,是他们作为父母的失职,起于他们本身的亏欠。
可这般,属实是脱离了他俩预想的结果。
“欢欢,”岳佳本想着去牵她的手,却被薄噙璧安抚的握了下,“她有分寸。”
显然,薄噙璧心下思忖,琢磨出了几分意图。
薄迎是典型的丹凤眼,是随了薄噙璧,瞧人时居高临下,薄唇更是如出鞘的刀锋,凌厉又有攻击性。
她在选择回到薄家前,已经通过高层,调查过一些情况,也知晓自己的妹妹先天病弱。
就连薄噙璧和岳佳,也是多次提醒她,妹妹性子孤傲,但本心不坏,归家后,若有行为不端,不需要多加隐忍和让护,但也不要过多责骂和训斥。
小姑娘比她矮上许多,瞧着娇嫩,鼻梁偏侧绽着痣,唇峰珠圆,很是乖巧。
于是,薄迎反托起她的掌心,才发现小姑娘的指尖泛着凉意,被她牵住时,神色明显有怔愣。
但并没有多少厌恶,好似有些新奇。
薄迎学什么都快,从前为了凑足学费,也到富人的场子里做侍应生,舞步瞧过,也就记下来了。
此时,同薄欢站在中间行礼,也是别有的风骨。
薄欢拎着裙摆,微微下蹲,而另一只,被薄迎牵在手中,垂首时,头向着薄迎,瞧得是正大光明。
在薄迎回看而来时,薄迎大方展颜,虎牙也露出了尖端。
很灿烂。
薄迎微滞,好似在那曾经抛弃过,无处依托的血脉亲缘中,找到了一丝可以接纳存放的停处。
她眉眼微弯,并无明显的变化。
薄迎知晓妹妹气虚,所以步子轻跃,可动作很缓,瞧着优美,却也极致。
两人耀眼,是不同程度的美,明明是奉城都知道的首次相见,却能感受到血脉共生的融洽。
即便是后来,有同龄的二世祖步入舞池,也仍然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这黑白翩跹的裙摆。
“姐姐,欢迎回家。”
舞毕,踏着节奏,回到薄噙璧和岳佳的身侧,送到薄欢手中的,则是一杯温水。
薄欢轻晃着,并没有几分在意,只是瞧着远处的舞池,不出意外,从里面找到了陆言澄。
那边也好似,觉察到了她的视线,薄欢勾起唇角,从喉间溢出声笑。
陆言澄自然是晓得,她的笑意是为何,而后便眼眸微瞪,好似是有几分火大,更多的是羞恼。
“怎么没同陆家的小子一起。”薄噙璧对人的目光极其敏锐,好似也发现了陆言澄的身影,但却只有些疑惑。
“大概是,瞧他不顺眼。”薄欢扬首,持着杯壁,轻抿了一口温水。
“孩子气。”可其中,并没有多少责怪。
反倒是薄迎,只是略微掀起眼皮,可长睫微微耸耷,显得有些冷淡,往那边瞧了一眼。
薄欢环视,不少企业老总,已经朝着薄噙璧举杯寒暄,其中自然不乏,同沉宴礼对呛的白峰,但都不出意外,脸上毫不遮掩没瞧见薄家笑料的不满足。
她若有所思,掠过顶端的休闲区,果然瞧见沉宴礼,在凭栏处持杯。
隔着较远的距离,瞧不太清他的神色,但薄欢有所感觉,即便沉宴礼品着杯中酒液,可眉眼定是压向她的。
薄欢抬手,同他遥相举杯。
恰如所料,沉宴礼在她抵达宴厅,便已经在那儿,居高临下,自然什么反应都尽收眼底。
可他却只瞧得见她一人。
看她面对流言蜚语的从容,面对血脉家人的娇俏,面对三心二意的不屑。
以及,朝他遥遥相敬时,瑰丽潋滟的眉眼。
他也抬起手,酒液在杯壁挂了一圈,被他一饮而尽。
“薄董的两位千金,相处融洽那真是再好不过,只不过这合作案很是可惜,不然,许就是薄总的囊中之物了。”白峰的高脚杯略低一些,看似姿态处于下位,可并没有半分恭敬,言语中的可惜夹杂着煽动的意味,“薄二小姐,也是不如传闻中病弱,”
白峰注意到她的动作,言谈间顿了一下:“一鸣惊人,把生意做得这般出色,白氏后辈可都要自愧不如了,同辈之中,也就只有沉总的天赋,能和薄二小姐匹敌一二。”
这话,煽动薄噙璧,又挑拨薄欢,将沉宴礼拉出来,不论在生意,还是个人能力上,薄家都处于下位。
薄欢百无聊赖,好似是觉得有几分扰人,尾指勾了下耳尖,用指骨处贴着耳廓:“白总折煞我了,若说这辈的子女,还得是白少,毕竟这病的病,灾的灾,都不如个身体康健,熬过去,能送走大部分的人。”
白峰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虽然他是有几分这个意思,但也都不是打算明面上挑明,做生意的事,都是面子上过得去。
偏出了薄欢这样的小辈,又因为先天病弱,可以说是薄家的掌上明珠,若是说得不如意,再一下昏过去,薄噙璧得跟他没完。
更何况薄噙璧的夫人岳佳,那也不是个好惹的贫民姑娘,而是港城岳家的独生女,听闻平日里并不太管家族的事,只用岳老爷和夫人留给她的人,可股权确实是只攥在自己手中,分毫不用受制于人。
平日里更是宝贝薄欢这个女儿,虽然薄迎被接回家,但一颗心,两个子女难免偏心,白峰坚信,若是他,也会偏心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
这家产,也还说不准是交给谁。
“二小姐是真的幽默,”白峰乐呵呵的抿了口杯中的酒,没有和沉宴礼的咄咄逼人,也不见任何不满的威胁之意,“就不知晓薄大小姐之后,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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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
他态度谦和,一副为后辈思考的模样:“听说,之前在下城区生活,那里的人为了生计奔波算计,环境更是脏乱,眼界远见短时间达不到标准,也正常。”
“这上流社会的子弟,像是薄二小姐,可谓是琴棋书画都擅长的,听说大小姐为了给养父母瞧病,成日流连小摊位、餐馆赚钱,过得可够艰难,虽然没读过什么书,方才和薄二小姐的舞跳得倒是好,是没少到这种场子瞧过?”
明明白白的讽刺着薄迎流离失所,薄欢备受宠爱,而薄迎身为一个下城区的贫穷姑娘,能接触到这种舞种的机会并不多。
指不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能有方才的身段。
这种含而半露的言辞,在名利场见怪不怪。
各个都标榜着上流权利,各个都心思下流。
薄迎倒是没什么,反倒是薄欢,捏着杯口的指尖泛白,显然是极其用力。
“许是都没念完书,就为了生计在奔波,”白峰含着过来人的叹息,眸光也逐渐和善,“薄家是公学的首位投资人,跟校里说一声,起码要将大学……”
“白总,”薄欢将那杯子搁在一旁,即便是动作粗鲁,可并未有水面洒出,甚至因为下面较厚的垫布,连点声息都没有,她勾着唇角,带着几分嘲讽,“薄迎可跟我们这个圈层里,那些只知道玩乐的二世祖不同,她勤工俭学,早就越级读完本硕,年仅二十入主国家研究院,半年时间,便领着研究小组,突破国家技术难题,一年时间,便在他国斩获大奖,这种领先精神人物,可是要受到联邦表彰的,”
“就像基因,一脉相承的优秀,很难从根里烂掉,”薄欢的指尖抵在桌边,看似没什么姿态,可神色瞥来,却带着几分附庸绞杀的冷漠,“想来白少,成日也在研究着,要如何能超过同辈的天赋沉总,以及身前巍峨,看不到高处群山,白总可要同我爸学学,将市场早些让给年轻人。”
“但溺爱这回事,白总还是太超前,我爸远比不上您,”薄欢揽着薄噙璧的肘弯,好似是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若是我也像白少一样,做错了事,就能随意找人顶罪兜底,就好得很,届时也不用拖着病体,奔波在上方庄里,”
“就做个吃喝玩乐的,挥霍家产,败坏家风的混蛋畜生,就自在多了。”
她鼓着面颊,越说越来劲,带着几分对自己不成事的愤恨,好似真的十分可惜。
薄噙璧哪里看不出来她在讽刺,还带着对白峰的瞧不上眼,但小丫头平日可懒得讲这些话,工作上的事,更还没听她提及过。
到家里问上一两句,便会说自己能解决的。
也没听说白家怎么挡了小丫头的路。
不过也不妨碍他跟着打配合,抬起手,拍着她的头:“别瞧着人多,你便要撒欢,若你当真败类,我可照样搬出家法。”
父女俩嬉笑着,好似浑厚的土地缝隙中,滋长而生的菟丝花,而源源不断的养分,都是这大地资源供给,想让她这株小苗向下扎根。
仅凭着自身,就能强大到绞杀旁的生物。
白峰侧目,瞧着和薄噙璧,如出一辙长相的薄迎,以及依附父亲的薄欢,此时勾起的笑意……
好似一大一小的两只山狐。
又野又难驯。
分明薄欢,才是更像薄噙璧恶劣姿态的那一个!!!
5. Chapter05
岳佳牵着薄迎,笑意吟吟的帮她整理颈间,有些移位的珠宝,好似没听见这边的拔剑弩张,又像是习以为常。
更多是不在乎,反正她闺女又不会吃亏。
薄迎没动神色,考量着白峰昭然若揭的意图。
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深耕在世家豪门之列,即便是见到了对她不失爱护,没有表现出偏颇的薄父薄母,以及没有那么传闻中倔强乖张,阴郁戾气的薄欢,也都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不可否认血脉亲缘的吸引力,远大于她的预期,甚至完全超出了所做的心理建设和准备。
“欢欢就是瞧着软乎,但性子强势,还护短,小时候怕她孤单,就给她养了狗,算是比较温和的护卫犬,愣是被她养出一样的性子,少时犯了错,也没人舍得打骂她,顶多说上两句。”
“这边梗着脖子,根本不服,那边又在不停扑上来,冲着说教她的人嘶吠。”
也得亏是从未动手规训的念头,不然以薄欢的性子,不但不可能服软,反而会更加偏执。
薄迎神色带着几分笑意,瞧着方才歪头,妙语连珠,为她争辩的小姑娘,才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真的有个血脉相连的姊妹亲缘,也会梗着脖子,为她争竞,寸步不让。
而那些如数家珍的成就,在研究室的时间太久,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模糊,且记不太真切了。
白峰自然是自讨没趣,跟着白峰后面来的,其中不少,薄欢在沉宴礼身边也见过。
虽说多数都眼红,可该奉承迎合的,也不能少,谁都想成为薄噙璧,有优越的出身为跳板,也想成为沉宴礼,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魄和勇气。
可两人相同之处,便是极其出色的嗅觉和天赋。
如今又出了一个只闻其名,从未见其人的薄二。
再想到家中那些混账后辈,就头疼又嫉妒。
有了前车之鉴,旁的家族决策人,也不太将薄欢和薄迎放在一起去比较,更多是夸薄家一门两殊,实在是好福气。
薄噙璧笑着应了。
其实人到中年的薄噙璧,早就不如年少时的锋利,在生意场上,也没手下留情过,但旁的时候,却见人总带着三分笑意,让人在商场上撕扯的戾气,都消减了许多。
可如今看见初露锋芒的薄欢,就好似是看见了,年少时的薄噙璧。
那个在商场上,分毫不让的笑面虎,一个人,将高薪聘请的精英打的七零八落。私底下,又孤高淡漠,不近人情的二世祖。
而今日的薄噙璧,在薄迎和薄欢身边,都显得格外和善。
毕竟在他们这一辈,即便再是威压深重,也有了家庭和子女,对待后辈,为人自然也会敦睦近人许多。
沉宴礼从云端跌落,经历了不少打磨,在起初也会世故圆滑一些。
但此时,偏是被阖家托举,顶尖出身的薄欢。
不顾及扯情分长辈,不玩表面上的花花肠子,经谋算计,一步步一句句,绝不退让。
再近一分试探,她就将你的面子里子都撕扯干净。
这都不止是骄横顽固,简直还软硬不吃。
“薄董,”陆天宸带着陆言澄过来,周遭的决策人,恭敬的喊了声陆总,“欢欢。”
“小迎,还记得伯伯吧?”陆天宸的笑意不比薄噙璧浅,但主要的目光,还是留意着薄欢。
却见薄欢一如既往的笑脸相迎,颔首点过,他若有所思地沉眉,瞧了一眼身后的陆言澄。
而薄迎也注意着薄欢,而这位陆总身后跟着的,就是方才,不受薄欢待见的男人。
从交际开始,还是薄欢第一次做起样子。
“不太记得,说实话,我连爸妈都没什么印象。”薄迎的神色冷淡,她本就不是圈子里长大的,工作上又有国家帮扶,更不可能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活。
薄欢勾着唇,容色波澜不惊,可指尖揪着薄噙璧手腕上的衬衫扣,好似是缓解笑意延展太过。
可还是险些将那扣子扯下来,被薄噙璧拍了一下。
“没什么,常来伯伯这里走动便好,和欢欢一起,言澄和你们也是一般大的年岁,也好性子,玩在一处也有话去说,”而后,嗓音微顿,不由一转,“欢欢,他若是让你不高兴,你就同伯伯说,我和你爸是兄弟,都在家门内,没什么不好说的。”
显然是有意敲打周围的决策人,更想借着薄迎的回归,让薄噙璧承认陆家和薄欢的婚约。
“陆伯这话,是要我告状,”薄欢拽住薄噙璧的衣袖,制止了薄噙璧要脱口而出的话,“不过陆言澄向来规矩,”
还不等陆天宸面色和缓,便逶迤着调子:“没什么好说,又一心对特招生另眼相待,难不成陆伯是想着提前高兴?”
“也是,公学的特招生,都是出类拔萃高精人才,听说,陆伯伯当年,也是因为常年蝉联年级第一的身份,成为了我爸的副手,如今得了这么个成绩出色的儿媳,说不定能沿袭家里面的门风,”
旁的决策人,已然将眼神战打得不可开交。
但毕竟在这种场合,薄欢不可能不给陆天宸面子,让人觉察薄氏的不和。
“我虽然拿陆言澄当兄长,可也不能逾规越矩,更何况,我常年疗养,见了风都得躺个半旬之久,可不能时刻做您的眼睛。”
都是生意人,这边的薄噙璧看在眼里,也没有出言制止,他们听到这儿,还有哪里不明白,心下有了思忖的,自然而然的附和:“老陆,方才瞧着,两人是十分相配。”
“可不嘛,还是言澄有眼光。”
陆天宸是迫切,可表面上的做派又非激进那一类,知道今天没办法在众多人前落实,便笑着建设自己的形象:“欢欢许是误会,那姑娘,是我资助的一个学生,正好对口薄氏的对外贸易,想着之后为薄氏多招揽一个人才,便让你言澄哥带着一起。”
“不过欢欢说的也是。”路天宸可就比白峰好的多,此时也是如沐春风,对着薄噙璧,轻轻碰杯。
若薄欢没看过那‘故事’,还真要以为是自己小人之心,“现在小孩子的想法多得很,我们也老了。”
“说得就是,倒是你总操心。”薄噙璧神色不动,没有被抢了风头的不满,也没有其他。
薄欢没有在众多长辈之间游走太久,也没管陆言澄已经难看到不行的脸色。
而岳佳也有意,让薄迎混入千金堆,倒不是非要融入,但也最好有些认知。
便让薄欢领着,但薄欢交友并不算广泛,正想着要不要带着薄迎去找江雾,就看见了跟着林母过来的林寄欢。
顿时,眼眸一亮,活见了救星的模样,看得人发笑。
林母和岳佳是手帕交,在年少时就很好,林母家中在港城也有着非凡的地位,家里的航运控制着大多数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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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寄欢的名字,也是因为薄欢的尾字。
如果说陆言澄这般,就算是薄欢的青梅竹马,那林寄欢,简直是登堂入室,霸占地盘的金童玉女。
幼时,薄欢身体不好,对外界的感知全靠林寄欢稚嫩又奶气的言辞谴句。
明明是比她还小的年纪,却会愿意扮丑来哄她开心,也像个小大人一样,时时刻刻的照顾她。
在‘故事’中,他也受到了女主角的影响,一见倾心。
薄欢对待自己的事物,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占有欲。
她以为,林寄欢,是永远不会背叛她的那个人。
“小迎,欢迎回来,”林母的感知,要比男子敏锐,见薄欢对待薄迎,并无妒忌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对薄迎有其他的对待,只是亲切的拥抱,满眼疼惜。
“林姨,我呢我呢,”薄欢瞧见薄迎的无所适从,便打算凑着挤上去,结果被林寄欢拦了下来。
他蹙着眉,有几分担忧,可少年的神情别扭,并不直白:“别凑上去,不注意撞了你,身上又要多一块淤青。”
他抓着她的手腕,把林母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牵着她站过来,才抬眸看着薄迎,笑了起来,有几分乖巧:“迎姐。”
薄欢歪了下头,端详着少年,若有所思的目光,将林寄欢盯得不自在,神色不由偏移了半分,唇际嘟囔:“怎么?”
“你怎么没叫过我欢姐。”薄欢凝着他的眉眼,好似得不到答案,便不饶过他的姿态。
“什么欢姐,你只比我大三个月而已!”少年像是被踩了尾巴,言语间的不满浓烈,“若是按着足月,你我还未必谁是姐,谁是哥。”
“你的辩词很多,但并不足以作为呈堂证供!”薄欢的指尖,抵着他的前襟。
林寄欢咬着唇,有些不明显,可还是能从过于殷红的唇,瞧出是血色的秾丽。
还是林母,同薄迎讲了下自己,才摸着她的头顶,解了林寄欢的燃眉之急:“欢欢身体好些了吗?”
“嗯,还不错,”薄欢踮起脚尖,贴了下林母的掌心。
林寄欢垂眸,扫了一眼她的脚,很不客气的笑出了声:“小矮子,”
“怎么别人年年都长个子,就你一如既往袖珍精致。”
“怎么别人家的弟弟都一如既往的可爱,你怎么一年比一年招人厌烦。”
薄迎虽是波澜不惊,可瞧着,眉眼还是有几分笑意。
薄欢眉尾微扬,原来在这就有了苗头,那‘故事’里的林寄欢,可没有今日这么乖巧。
薄家一落千丈,薄欢身死,林寄欢陪在薄迎的身边,黑手可没少下,尤其是与薄迎立场相对的沉宴礼。
两人相互的绊子没少使,基本上是拳拳到肉的招式,一刀砍下去,是连皮带肉,依稀见骨的。
很有野性,也极有攻击的意图。
可在薄迎那儿,林寄欢却从没路过马脚,原来是在这儿种下的种子。
薄欢意有所指,瞧了眼二楼,轻而易举便同他四目相对,而后落在身旁的薄迎。
沉宴礼虽然和薄迎的立场相悖,可他们却也是敌非友,只有彼此,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们是敌是友,相互制衡,在权力的风云下,秉持着最极端的态度,稳定着圈层的局面。
不管有没有情愫的存在,但一定算得上是别样的并肩而立。
是旁人无法取代的。
6. Chapter06
薄欢不认识几个千金,只有江家二小姐江雾,是好友。
江雾在圈子中,因为江家的买卖,并不太招人待见。
所以考虑着,以及林寄欢和薄迎,以及沉宴礼之间的纠葛,薄欢便将薄迎交给林母。
林寄欢攥住她的手腕,沉眉:“去哪儿?我同……”你一起。
尾音未落,便被薄欢打断:“你什么,我去找江雾,你帮我护着点她,别让我薄家的人,挨了旁人欺负。”
“江雾成日不消停,你哪次没磕了碰了,”林寄欢知晓薄欢不是安分的性子,但她的身子不如寻常人,一旦磕碰,留下血瘀就一定会有疤痕。
就算是膏药,也要成日敷个一年才能消下去。
“我会注意着。”薄欢走得急,也没注意着林寄欢的神色,因为拐角处,江雾的裙摆只剩下一个尾巴。
于是,挣开他攥的不紧的手也很是轻易。
林寄欢的手,向前追着探去,却与之错开,在半空停滞。
而后他回眸,去瞧二楼的凭栏,却没瞧见什么,他压着眉眼,可方才薄欢明明是同人对视后的怔然。
“妈,”林寄欢正思忖着,同林母打个招呼追上去,可抬眸间,已经在众多的人群中,看不见那抹黑绸。
林母正牵着薄迎,温声将她介绍给,一个学术界讲师,那名讲师在天文学方面的造诣斐然,更提出了‘算法论’。
林家不太显赫,但确实是书香门第,是以,在文学领域的人脉和脸面,要比薄家更说得上话。
林母讲得沉浸,薄迎也听得认真,那讲师也早早听过薄迎的成就,所以林寄欢开口时,三人瞧来的视线,都带着几分被打扰的碍眼。
“嗯?”林母知道儿子不太喜欢这些,反而对音乐更敏锐,身边有了薄迎作陪,更是怎么瞧他,怎么烦,摆了摆手,“自去玩就是。”
林寄欢哑言,唇齿微启,又缓缓抿上,吐出难明的一口气:“没,我是说,我跟着你们,若有事招呼我。”
林母意外的瞧了他两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但也没多想,兴致勃勃的跟着对面接起了话。
反而是薄迎,留意着林寄欢有些苦闷的神色,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薄欢离开的方位。
*
薄欢顺着人流,走上庄园宴厅的侧梯,摸上露天的阳台,这处搭了个秋千,周遭的桌案,沙发、桌椅都是法式风。
平时是栓上的,而钥匙,只有她和江雾才有。
下压,果然没有上锁。
薄欢勾起笑,双手压着雕花门把,推开双门的一道缝隙,探出脑袋,还不待启唇,刚露出虎牙的笑一滞。
“呦,哪来的小野狐?”许照野吐出轻挑的口哨,单手倚着阳台上的石栅栏,齿尖还咬着一根奶棒。
话落,三下五除二,将那奶棒咬碎。
薄欢向内,彻底推开,还未开口,就猝不及防被香烟的味道,呛了个仰倒:“咳——”
她扶住门框,掩着唇齿。
许照野咬着奶棒棍,哼笑出声,很是混不吝的纨绔态度。
薄欢怒目而视,而后一愣,栏杆边除了许照野,还有一位容色极淡,可衣领散开,一路在胸膛处。
延伸在外的锁骨,很是随性散漫。
指尖捻着,掐断刚点燃的香烟:“阿雾没在,钥匙是我从她身上顺的。”
是江濯池,地下城江家继承人,也是江雾的长兄。
他长得精致,白昼描绘着他的容颜,一双桃花眼并非上扬的弧度,而是微垂,鼻尖上有一颗小痣。
很夺目,也绚烂。
是和沉宴礼不同的秾丽。
“哥。”薄欢不是第一次知道江濯池,她听江雾说过很多江濯池的事,只是第一次和他有言语交涉。
江濯池唇畔挂笑,好似若有若思,又好似意味深长。
他知道薄家有个金疙瘩,是妹妹江雾的至交好友,在江雾的口中,薄欢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他指尖燃着的猩红,已然化为了灰烬,笑了一下:“这地儿,先借我,回头哥给你收拾干净。”
反而是旁边,更加不羁狂放的许照野,神色疑惑:“你不就江雾一个妹妹,这是你哪个妹妹?”
言语中,难掩好奇和笑意,唯独没有调侃和轻挑玩笑。
江濯池没打算理会他,见小姑娘颔首,便抬手想落在她的头顶,但想起虽不是这只手持烟,但指尖许是会染上烟味。
可没料到小姑娘抬起眼眸,头也随之后仰,看向许照野时,微凉的乌发刚好勾上他的无名指尖。
少女咬字清晰,唇珠也圆润好看:“薄欢。”
他眉尾轻扬,取出塑棍,唇畔偏勾:“许照野。”
“原来,是薄家的妹妹阿。”尾音被他吊着,妹妹两个字好似含在舌尖,是别样的野性。
薄欢盯着他,打量的肆无忌惮,带着几分衡量。
而许照野,更无惧她的目光,被她凝着摸索,反而展开臂弯,两边的手肘,搭在凭栏处,向着她的方向展颜。
江濯池长睫低垂,而后掌心落在实处,拍了拍:“阿雾在后花园。”
薄欢身形单薄,抬眸时,带着几分纯至,少女几近透白的病态,会让人轻松卸下防备,但江濯池只会用最深切的恶意,去揣度旁人。
即便是对待妹妹的好友也是一样。
江濯池瞧了一眼许照野,后者也在瞬间领会,还伸手将那塑棍递过去,十分理直气壮:“顺手的事。”
“滚。”
江濯池将那被碾灭的香烟,攥在掌心,信步出了阳台,好似是秉持着绅士仪态。
可薄欢知晓,说是护送,倒不如,说是押送,以及警告。
江濯池混迹在地下城,涉及的产业不在少数,要说起风投,江家更是巨鳄。
听江雾说,江濯池在年幼时,就在地下城的叔伯带领下,混迹在牌局上,发牌的伎俩,愣是将那些老手都虎得够呛。
因此没少被江爷爷抬出家法,按照江雾的说辞:印象中,江濯池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先前,听阿雾说,你身子好了不少,现今能这般,看样子也是能到公学去了?”江濯池没错过薄欢的漫不经心,将香烟投进垃圾箱,“阿雾定是会开心很多。”
台阶上的日光所剩无几,带着秋风的凉意吹拂,混杂着烈酒玫瑰呛意的西装,落在她的肩头。
“是准备到公学去就读,”薄欢骤然听见江濯池的音调,还有些恍然,“不过,江大哥怎么今儿来了上方。”
江濯池虽然名声响亮,但因为江家的生意,少在明面上走动。
“恰好来做个生意,听说江雾在这处办成人礼宴,就想着来看看,虽说江家不在地面示人,可人道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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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亲缘,他们总不至于也群起而攻之。”
江濯池不由轻笑:“哥哥前些年,也参加过礼宴,既算不得隐居的贵族,又说不上是我祖父那样年逾古稀的长辈,来这儿也不是很奇怪吧。”
“江家金盆洗手很多年了,他们的安全,多数还需要江家出面保障。”江濯池似在调笑,又好似是嘲讽,“真奇怪呢。”
可在薄欢看来,全都是敲打。
薄欢也不光在江雾那儿,听过江濯池,而是‘故事’中作为男主角之一的履历。
十六岁凭借一身的狠劲,单挑地下城肉身搏斗的王者,绝地反杀。
而江家祖辈,是联合军部出身,后来开创了地下城,收容了不少退役老兵,以及烈士子女。
可以说是用合理的法子,做不合理的事件。
而薄迎推行的研究,是对联合军部,有极大帮扶的科研项目,但因为各方面的撕扯拉锯,始终不能进行。
申报的批准,也被上层打了回来。
而各项研究所需的资金,也被‘故事’中的薄欢从中作梗的拦截下来。
而江濯池也是在此时,主动找上薄迎合作,研究的项目可以在地下城进行,同样,要给地下城最优的便捷。
江濯池后来,可以说是薄迎游走权利的幕后,凭借地下城,愣是将上流权势,撕破了口子。
薄欢揉了下手腕。
林寄欢说她身上时常血瘀不假,她乐意同江雾混在一起,也是为了学一些身手。
江雾作为江濯池的妹妹,虽然因为男女差异,并不如兄长强悍,可也更为精巧敏捷。
招式也更适合病弱的薄欢,成为一击必中,置之死地的绝杀。
“江大哥是要我如何说。”薄欢懒得同他拐弯抹角,与其揣测,倒不如摊开明了。
少走几个弯路,就能避免撞上江濯池的禁忌。
闻言,江濯池浅笑,少女明显比他所想的,还要镇定,没有半分惊慌失措。
食指勾着钥匙,为了满足她和江雾的少女心,这钥匙特意嘱咐过,用黑金雕琢成镂空工艺,如今衬得那指净白好看。
江濯池倾身,勾首,走了一路,身上的香烟味也消散殆尽:“钥匙收好。”
嗓音像是从喉间共振,散出的笑意,带着安抚的意味,却让人不寒而栗:“倒也不必谨慎,少女的话,少有人会信的。”
偏偏,薄欢并非是乖巧娇憨的少女,而是如遇险境,便触底反弹,甩尾撕咬的狐狸。
“这话,是江家给薄家的见面礼,还是你单独给我的。”薄欢抬眸,弯着眉眼,她同样是一双含情眼。
只不过一个眼尾上扬,很是明媚,一个眼尾略垂,透着厌世,可当两人弯眸,竟是如出一辙的疏离冷淡,其中的底色不见潋滟,只有瞧清生死的淡漠。
江濯池的衬衫,不合规的敞着,那颈修长,并无瑕疵。
薄欢抬手,却并未去接那支钥匙,而是落于他的前襟,拨弄着衬衫的暗扣。
将那开到胸膛的衣料扣好,动作缓慢,指尖轻勾,触上温热,随着那吐息起伏。
直至,将那明晃晃的锁骨,严丝合缝的掩上,领口也紧箍住颈间,吐息因受限微窒,少女才露出那不太明了的恶意:“秋夜太凉,难免就失了准头,一病不起,岂不是得不偿失。”
“西装,我就先征用了,日后再还。”
7. Chapter07
薄欢没取走钥匙,是因为没打算再将那处被踏足过的地方,作为私人基地,所以将江濯池的西装用来交换。
都是聪明人,即便不摆在明面上,江濯池也清楚,薄欢归还西装时,连同钥匙一起交出的,还有他江濯池的赔礼。
薄欢不会为旁人的举动买单。
后花园的小道是由石砖堆砌,周围簇拥着鹅卵石子。周遭灌木丛,是簇拥的野蔷薇。
她的身形单薄,本就娇小的身姿,根本挂不住江濯池的西装。
只能单手扯着衣服,空闲那只垂落,掩在衣服间,可指尖不知何时,被野蔷薇的荆棘划破,上面已然凝出一串血珠。
薄欢有些不耐烦地,扯掉身上的西装,正盯着那朱色出神时,便听见身后皮鞋落地的声响。
比他的言辞,更快破空袭来的,那抹若有似无的苦艾香,薄欢没有回眸。
而后,那针织羊毛的披肩,便落在了她的肩头,柔软又贴身的裹了上来。
同时贴上脊背的,是那熟悉的炽热胸膛:“薄小姐,倒是总能收容些,意外来历的西装。”
沉宴礼环着她的腰腹,而后攥住她停滞在半空的手腕,端详那血色,并非是持续凝出。
才压着她的脊背,探身去啄掉碍眼的血珠:“是有意开间西装陈列馆,还是旧物回收、租赁、买卖,亦或者寻物所。”
“只是太多的话,还分得清还的完么。”
“你讲话真难听啊,沉宴礼。”薄欢被他压着也无所谓,只将后颈靠在他的肩峰,“拐弯抹角,是打算让我去揣度你。”
“这不该是你的忌讳么。”
薄欢是真的有些好奇,不动声色,大概是上位者的通识,若能轻而易举被人琢磨透彻,无异于告知对方底线和软肋。
又不是什么好的局面。
“嗯,或许,”沉宴礼的手,顺着细腕下滑,触及小臂时,薄茧在肌肤上留下红痕,细腻非常,“但瞧着他们明知死到临头,按照节点,步步谨慎,抵御反击,可还是没能力扭转结果的场面,十分好看。”
薄欢偏头,勾了下唇角:“最后,大概会破防大骂你惨无人道、暴君行径。”
沉宴礼能觉察到,她语调里的幸灾乐祸,并不在乎的附和着,指腹平刮过她的下颌:“真聪明的小姐。”
“那你的声名,可真……不太好喔。”
比起江濯池,沉宴礼则更适合作为她的磨刀石,薄氏这一脉,扎根在奉城已久,因为主枝在京城繁茂,奉城薄家也被人死死盯着,不敢半分行差踏错。
但薄欢不想龟缩不前,与其被人暗中窥伺,倒不如将整个局面掀翻,且看到底是谁自顾不暇。
薄欢的神色愈发冷淡,长睫簇簇翩跹,猝不及防,右眼的视野被遮,那因眨眼轻颤的长睫,猝不及防被碰了一下。
“看样子,是在打十分坏的主意。”许是薄欢都没注意过,她想要盘算时,一双眼眸潋滟,便会是流光溢彩的潋滟夺目。
和平时病恹恹的样子不同,是难寻的生机。
听说,薄欢虽然常年疗养,可薄噙璧却是亲自教养她的,她的骄矜执傲,也是她唯一继承人的底气。
薄迎动摇不了她,除了先天体弱,她在商业上,明显要比薄迎有天赋的多,薄迎聪明,但因为自幼的性子,过于刚直。
薄欢也执拗,但显然,她会为了要达成的目的去谋算规划。
“怎么说,”薄欢拎着江濯池的西装,好似是在思考,“许是和你相同的规划,那不是皆大欢喜。”
“嗯?我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划,”他的尾音上扬,没有几分真切的好奇,倒是很哄骗人去身体力行,“毕竟连合作案,都没过薄总的眼。”
“沉总的诚意不足,自是谈不上合作案的交稿,”薄欢的手,搭在他的上臂,上面空无一物,只有那过于坚实的触感,“不过,宴厅里的其他老总,可都带着搜寻犬,闻着味儿找您呢。”
“若是沉总实在不耐,”薄欢把玩着沉宴礼的领带,触感柔滑细腻,在顶灯光泽下,自然柔和,她的指尖勾过,便顺着掌心顺滑垂坠,既不松垮,也没有明显褶皱。
“还不如另找盟友,毕竟,薄迎同你立场相悖,若是有争论的场面,我可就很难,站在沉总这边。”
沉宴礼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那是摆在明面上的试探,显然就是刻意讲给他听的:“你怎能料定,我不是向着你的。”
“薄欢,想同你合作是一时的念头,但这不是一个冲动的选择,更不是色令智昏的决策。”
“对于薄氏的打算,我也有所料定,这次湾山招标,薄家本就不在我的打算中,不论是薄噙璧还是薄迎,都不会动摇,”沉宴礼并不在意,和盘托出的剖析,“说是立场相悖,不过是各执己见,毕竟我所瞧见的局势大好,即便动荡抽身,那也是于我有利的,”
“与其谈论,我能在之后,为你有什么决策,或者立场的改变,倒不如确立合同,我们的同谋,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浓郁的苦艾中,夹杂着辛辣的气息,还带着冷杉湿雨的寒意,就像沉宴礼这个人一般,强大自如、独树一帜,永远揣测不到的用意和行径。
即便自我剖析,也带着权重的意味。
“过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从来不在我的规划之内。”
“你自是可以在这五天之内,试探我、考察我、观望我,”他的视线,从她的鬓角耳际,上行至眉眼,“但薄欢,五天之后,我便没有死缠烂打的理由。”
而薄欢也没有转眸,这是她想要的答案,切合实际,不搞虚言:“所以,同盟达成,沉总能从中得到什么,作为一个优越的跳板,总不会是为了观瞻自身的弹性。”
“那取决于薄小姐,能凭借我,站在何种位置。”
“薄欢,你站在高处的那一天,才是我名声大噪的起点。”
夜色已经席卷着天际的橙黄,原本些许的天白,依然是黑沉的色泽,此时,天空炸开绚丽的烟火,五彩斑斓瞬间将夜色按在后方。
那投射而来的光晕,落在少女的眉眼。
奉城禁止烟火,但是为了庆祝成人礼宴,相关的协会层层批报才有了这难得一见的景色。
薄欢的心思,在这烟火之中,逐渐平息,不知是因为那烟火,还是那比较坚定的言辞。
“你的价值,不会容我去界定。”沉宴礼勾着她的指尖,视线落在弥散的深蓝,“若我当真去品评,怕是再也没有给薄总递方案的机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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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欢,你怎么才来,我险些被蚊子吞吃了,好歹礼服沉重,不然我浑身上下,估计没一块好皮在。”江雾挠了挠胳膊,又用指骨蹭了蹭脸颊,上面赫然是一块大包。
“查到了?”薄欢将木尺,搁在石桌上,从手包里,取出药香的清凉膏,给江雾涂抹。
江雾弹了下尺端:“对量体裁衣有兴趣了?”
薄欢侧目,在木尺停留片刻,是方才沉宴礼给她的,用来丈量他的诚意,只不过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回应,江雾就想到了旁的事情。
“不过,说真的,”江雾鼓着面颊凑上去,让薄欢把发痒的地方都擦上,“这陆天宸可真不是个东西。”
江雾把文档搁在石桌上,努了努嘴:“这还是我深入敌营,从我哥的档案室偷来的。”
薄欢的指尖一顿,忽然就有几分无言。
“这陆天宸很多年前,便不是个好东西,母亲是外室上位,可秦家不认陆天宸,就连个血脉都懒得验,当年的秦家大少爷,也就是如今的秦家当家人,明明白白的开了条件,陆天宸的母亲想要上位,就必须要放弃这个儿子,否则秦家也不缺她一个当家主母。”
“后来陆天宸被陆慕扔在疗养院,只敢偷偷去看,陆天宸在公学名声大噪,也是因为秦朗在外留学,回来时,陆天宸已经被薄叔提拔为副手。”
“在此期间,陆天宸利用职业便利,打压秦氏,即便是陆慕出面,陆天宸也没有留手。”
“最主要的关键,是当年薄叔出手阻拦,才没将秦氏一网打尽,只让秦家撤出奉城,同时创立且担任执行人的陆氏,行径也愈发阴狠,对待除薄氏以外的竞争对手,一如既往的不择手段,”
“再加上此消彼长的矛盾和不同的观念,才让陆天宸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拐走薄迎,也是为了让你父亲自顾不暇,就能从中夺权。”
只是没想到,薄噙璧的股权,早就立了协议,并不足岳佳股权的十分之一。
薄欢手中的文件,也刚好在这一页停留。
“奇怪的是,这些讯息,好像是有人从中作梗,篡改过一样的理所应当,总是探寻不到真切的缘由,我后来找叔伯打听了一下,出手拦截信息的,是薄叔。”
“我爸?”
“而且,薄叔应该是早就知晓薄迎的下落,领养薄迎的父母,是林伯伯同科主任的侄子侄媳,虽算不得富足人家,但也是极有学识的,若非当年薄迎养父重病,薄迎过得应该也还算不错,但就这般,薄叔也没有施以援手,就看着薄迎跌跌撞撞的长大。”
“若说真有,也就是在薄迎的比赛项目上,添上一笔不菲的奖金。”
“实话说,”薄欢托腮,指尖轻点着太阳穴,“你们兄妹俩,是不是……时常需要顺水摸鱼来缓解手痒?”
“嗯?还好吧,这不是为了你,你不知道我哥的档案室有多少人守着……”而后,她的声息微微停止,瞧着注视她的薄欢,好似才开始沉思,而后又伸手在腰上摸了一圈。
显然是,江濯池一早发现了他们的动向,放任江雾摸进档案室,在江雾顺走档案后,以同样的手法,拿走了江雾的钥匙。
还偏偏是,和薄欢共同拥有的那一把。
江雾逐渐抓狂:“这大尾巴狼!”
8. Chapter08
江雾在觉察后,就提着裙摆,冲向天台,当然是没找到江濯池的踪迹,反倒是留下了一个礼盒。
被送到薄欢手中时,她正在宴厅顶层的灯红酒绿中,因为在成人礼宴的午夜高峰时间,还有一场对后辈继承人的祝愿词。
而今年,便是上一任的成人礼宴承办商,沉氏。
所以,在还没临近的时间段,薄欢便拉着薄迎来见见世面。
其实,相较于薄欢,薄迎对此见怪不怪,毕竟作为侍应生的时候,基本上都常常出入,反而是薄欢在建设后的营业时段,并没有来过。
在薄家的场子,她也松弛很多。
江雾也是这时,找过来的,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江濯池这个狗东西,连自己妹妹都坑害,等我回去!这次一定要爷爷打断他的老腿!”
“谁承想,我堂堂江小霸王的成年第一课,竟然来自亲哥。”
薄欢早就见怪不怪,坐在卡座上,指尖跟随着音乐的律动,打着节拍:“所以,你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也没什么,”江雾的嗓音低下来,窝在卡座的神色也有几分模辩,而后又好似忍不住,“江家打算联姻。”
薄欢的视线从舞池挪开,就连没兴致,而倚在最边上,沉浸看打碟的林寄欢也瞧了过来。
“你哥,被你搅黄了?”
“那就好了,”江雾见她误会,将那礼盒放在她的掌心,“同江家联姻的,是池家大少。”
“池贺京?”薄欢沉眉,好似有几分恍然,吐出这个名字,才想起在哪听过。
“你也知道,我学编导是因为常珏,前段日子,我和盛序谈了一个综艺,会邀请常珏为常驻嘉宾。”江雾托腮,因为牙关紧咬,所以脸颊微鼓。
“是《于落日前恋爱》。”一道男声介入进来,嗓音笃定中,带着些疑问。
江雾抬起眼眸,晃了晃脚尖,应和了一声。
林寄欢并不赞同的目光,落了过来,虽然他跟江雾不对付,可那是性子上的,两个人同是薄欢的朋友,怎么不对付也不会闹得太难看:“你要上赶着去给人当笑料?”
见薄欢瞧来的目光,他语调一顿,而后又见她神色迟疑,还以为她是不太知道,本想慢慢同她细说。
“盛华新出品的恋综,”薄欢侧目,见江雾的颈部被沙发托着,“需要投资么?”
江雾抬首,眼眸充斥着震撼:“我还以为你会不赞同。”
就像是林寄欢、江濯池,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便是不得体的,而薄欢因病不出,虽并非自愿,但也是旁人眼中,最为正统的大家闺秀。
“这不是你的工作么,”薄欢持杯,里面仍旧是温水,原本端上来是烧得滚烫的热水,眼下稍凉,“还是说,你也要作为嘉宾,连拍带演?”
“那盛华应该给你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
“这个问题,是主要吗。”林寄欢的声音无奈,好像都有点头疼了,“她明显是冲着那个影帝去的,江濯池才会让她去联姻,等她放弃,说不定这联姻也就算了。”
“那又怎么了。”薄欢转着杯口,视线落在舞池中,不知何时已成为中心的许照野,见他抬起手,站在高台,顶肩下蹲,向上律动间顶腰,“这是人是鬼,总要接触才瞧得真切,不然任由她遗留在那,最后结成病灶。”
“你也是没放过我,”江雾的嗓音发虚,叹了口气,“盼我点好吧。”
许照野的眼眸,准确地锁在她这个方位,唇畔偏勾的弧度,显然是也看见了她,薄欢长睫微垂,压着眯起的狐目:“盛华的方案,不是说要拍豪门,怎么决定邀请常珏,私生子?”
“流量嘛,常珏是大满贯影帝,在大街小巷很有人气的。”江雾眨了眨眼,瞧着坐在中心,始终冷淡的美人,“这就是咱姐姐,进娱乐圈吗?”
江雾并不是太有偏见的高门千金,不然也不会深耕在娱乐圈。
薄迎能觉察到她的友善,便也微微一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唔,可惜……”
“不是不行,”薄欢的位置,刚好倚着沙发扶手,空闲那只抬起,锁定着人群中的许照野,“你觉得他,合适吗?”
江雾顺着方向看去,而后眼前一亮,可在身子不由自主探前时,又恢复了沮丧:“那是许家人,家里做赛车生意,鹿山跑道也是他们家的,又不缺钱,我拿什么说服他。”
“当然,是热爱了,”薄欢在天台见到许照野,就知道他是棵摇钱树,天生的顶流,“不过,这是盛序要考虑,你尽管推荐就是,请不请得来,要看他的本事。”
‘故事’中,薄家衰败的推动者,便是舆论,薄欢本是不打算在荧幕中,可盯上薄家的人,又不甘薄家就此销声匿迹,做个只手遮天的世家。
“而且,要改个方向,以继承人、传承人的角度架构,抓住观众的心,不要靠着苍白、又没有看点的烂俗章程,在大众所知的观点里,糟粕的规矩中,不谈情爱是事业人心照不宣的,可你们偏要将两者凑到一起,到时候达不到效果,就会被舆论反扑。”
“就是要以观众触及不到的眼界,以提升全球民众认知为梗概,拉开世家冰山一角,让人能触及,甚至撬开这个隐形的隔断,藏在皮下的拉扯,玻璃碴中找糖精,沾了血才好看。”
“让他们看如日中天的世家,日薄西山的衰败者,都并非是高高在上的,没什么了不起。”
“毕竟有些人,永远都不明白,资本市场的盛衰周期,取决于人民的支持,取决于为人服务。”
“也就是说,”江雾支着下颌,好似在理解薄欢的提议,“让他们看见竞争、更迭,再去优选。”
“除此之外,作为务工的阶层,他们自会为了生活质量、以后的生活环境,择定会托举他们的集团大厂为目的,去尝尝鲜。”
薄欢的方式,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谋划,以及身居高位的炫耀和蔑视,而是将群众作为主体,让他们像是参与招标一样,挑选合她们心意的企业,推崇所看好的继承人。
拉高民众期待,再一步步将人引入局中。
决策感,是身临其境的开端。薄欢就是要撕开这些虚伪的皮。
“薄迎的工程需要相关部门支持,审批一直压着不放,在节目上,也可以让更多人了解这项的研究,不论是上层审查人员,还是投身研究的科研人员,亦或者得到惠利的群众。”
薄欢的指尖,勾着绸带的边缘。
她在思考时,手上总是摸着东西,许是在家摸护卫犬而养成的习惯。
“涉及到家族、名声、门面,我不信,会有拒绝的可能。”
江雾毕竟是专业出身,被薄欢点拨两句,就能寻到重点的概论,眼眸瞬间亮起,扑上去搂住薄欢的脖颈,就大大波了一口上去:“你可真是我的好宝贝!”
“那投资还作数么?”江雾有些眼巴巴,狗狗眼一般的赤诚,看起来真的很馋。
薄欢笑了一下,而后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作数。”
“疯了,”林寄欢的喉咙滚动,嗓音好似有些哑,指尖也按在鱼际上,像是在缓解所听见的离经叛道,“真是疯了。”
而薄迎要好很多,本身工人阶级的成长经历,让她对待大多数职业,都没有过多的偏见和看法,很平等,也很英雄主义。
这也是她和沉宴礼产生悖论的主要根基。
薄迎的踌躇,主要在薄欢对她的了解上,以及目前无法攻克的难题上,这也是她选择回到薄家的主要目的,想看看在这种阶级程度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
可也没想到,薄欢就将这机遇,推到了她的眼前身边,触手可及。
也没有想到薄欢,这般快,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还有,”薄欢侧首,弯着眉目,顶灯的紫光,刚好在她鼻梁痣上擦过,她似有所感抬眸。
果不其然,看见了已经跻身到控灯处的许照野:“不要忘了,今日害你跌坑的罪魁祸首。”
打碟的节奏变换,虽然同属于蓝调,却不再是爵士乐的松弛,反而加重了节奏感,在充斥着烈酒味道的空间里,让人微醺,逐渐沉醉,上头的舞蹈。
最直白的,掀起情绪的热潮。
近乎是随着音乐,所有的灯在交错的时刻,都在薄欢的鼻梁上走了一遍,并非显眼的聚集,而是顺水长流,一点点攀上,除了薄欢之外,并未引起注意。
这种隐秘的、煽动的、撩拨的,全部都要薄欢察觉。
直到一首歌的末尾,迎合着那句轻佻的歌词,蓝色的灯在她的脚裸攀升,落在腿侧腰际,,向上划过肩端,停留在唇角,归于唇珠。
江雾才有所察觉,恍然看了看头顶的灯光,神色只是有点奇怪,而林寄欢猛地偏头,死死盯着控灯处的许照野。
薄迎的位置,很好的注视着周围,而最淡然的反而是薄欢,她勾着笑,没有半点无所适从,而她的病态本应该同这里的热闹格格不入,可那些灯光走过,给她平添了几分气色。
林寄欢起身,还不待提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陆言澄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林寄欢的身上,他是知道他的,林家独子。
明明同薄欢有婚约在身的是他,可林寄欢在薄家,总是比他更松弛自如。
陆家早就不需要薄氏的扶持,他父亲同时担任两司执行副总,是薄噙璧的得力干将,可林家呢,除了有个和岳佳是闺中密友的母亲,并无比得过陆氏的。
可薄欢,还是将林寄欢看为更亲近的那个人,而林寄欢也会无形之中,将他排外。
“让开。”林寄欢掀起眼,眉间沉凝。
陆言澄身后,还跟着那位攻略者,而他却没有顾及,对上林寄欢时难掩的耻辱,好似平素那些被无视下挣扎的自卑,难以控制的溢出:“你是因为林寄欢,才拒绝我?”
他早就享受了太多,因为薄欢带来的便利,即便是没人见过她,可还是听过她的名字。
因为薄家,因为婚约,逢人便会唤他一声陆少。
可今日,以他的身份,竟混不上开场舞,而平日奉承他的人,也因为薄欢的行径,翻脸不认人,要不是蒋瑶,始终在他身边,他都不敢想脸面上会有多难看。
他知道蒋瑶温良、坚韧,不同于世家子女,可被身边人提点着,总还是存着一点防备,怕她是为了陆家的财力。
事实,也让他的心思站定,可心中难免酸楚,那是种不甘,更是自卑,自以为是他,抛弃了高高在上的薄欢。
所以存了心思,拉着蒋瑶去薄欢面前,其中是炫耀,还是想让她后悔,自己也说不清。
只知道,现在的场面,并不是他想要的。
林寄欢听了他的总结言论,头微微偏着,神情迟疑,耳根也因为这话染红,一副还有这好事的模样。
长睫扑闪的眨着,就连本身,是要去找许照野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薄欢,并没理会歇斯底里,面色有些难看的陆言澄,因为她对蒋瑶显然更感兴趣一点。
【蒋瑶的被攻略人,只有陆言澄一个?】
【并不,而是所有身处高位,占尽资源的人。】
【男女不忌?】
!!!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薄欢显然是能感受到它的波动,那不稳定性刺激着她的脑子和心脉,好似是想让她清醒一点。
“真小气哇。”她的调子并未遮掩,说不清是在讲谁,但显然都有自己的理解。
在陆言澄的神色,被薄欢牵动时,蒋瑶握住了他的指尖,轻缓的勾着,用圆润的指尖,在触碰着他的掌心:“学长,”
即便是在氛围昏暗、灯光摇曳的环境里,还是被薄欢捕捉的一清二楚,不由勾着笑。
【所以,她为什么只跟着陆言澄呢。】
有那么多的选择,凭借她的容貌、学识,在这种场合,简直可以无往不利的向上攀爬。
在被她提点后,还是坚定地选择陆言澄。
那么此时此刻,她对陆言澄,除了攻略所图之外,还有别的需求。
而在蒋瑶暂时接触到的阶层里,能和薄家暂时勾连的只有陆言澄。
所以,蒋瑶要接近的,不是她,就是薄迎。
薄欢不是个会退缩的人,持着酒杯,起身走到蒋瑶身前,刚好挡住薄迎。
“蒋小姐,还是个忠贞不二的姑娘,”薄欢将酒杯递过去,因为卡座的台阶,她显得居高临下,可以将她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可蒋瑶的定性,显然比陆言澄好很多。
不动声色,瞧着薄欢,眼神没有偏移半分。
“我想,这是我该报答陆少的,”蒋瑶轻笑着,也很是温和,却并没有去接那杯酒,过于谨慎,“只是给薄小姐和陆少添了不少麻烦。”
“我许是不该来的。”并没有怨怼,更多的是平和接受权利的高墙将她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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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寄欢嗤笑,在薄欢打算将那杯酒递给陆言澄,近一步试探蒋瑶的情绪时。
林寄欢却伸手,覆盖着她的指尖,握住了酒杯,而陆言澄也有了动作,好似是要接下酒杯。
林寄欢却瞧着他笑了,发梢微垂,倾身咬住了杯口,指腹托底,让那酒杯在她的手中倾斜。
那酒液,全部顺着喉间灌入,带着烧灼的热意,席卷着眼尾的嫣红,直至一滴没剩。
林寄欢用舌尖,去勾唇角的酒渍,带着几分噬笑:“何必去顾及那些不识货的感受。”
“明明是喜欢那些例外的权势,和优先的待遇,还好似深情至极,连自己都骗过了,明明女伴也没缺少过,就以未婚夫自居了。”
“林寄欢!”陆言澄拂手,甩开被蒋瑶拉扯的衣袖,“别以为我下位,你就有了机会,凭你附庸她而来的名字么,还是你那个攀附薄家的母亲——”
清脆的响声,自陆言澄的脸侧传来,湮灭在嘈杂的音响中,因霓虹的灯晕,并未引起周遭的注意。
可薄欢的神色也寸寸成冰,颤抖着指尖,嗓音也凝着冷峭:“陆言澄,你该有点分寸。”
薄欢的动作,比林寄欢要快,拍在他脸上时,无异于凌迟的痛意,都没让她容色变更。
她感受着手掌的发痛发胀,而后被薄迎小心持起,轻微细细密密的吹拂:“痛不痛。”
也就是此时,在众人的混乱中,蒋瑶颇为隐晦的看着薄迎,那个眼神很复杂,带着痛恨、嫉妒,恶意,好似将薄迎层层剥开。
薄欢眉宇,头一次拧起,若有所思的看向薄迎,可对上的是她毫无保留的关切:“没事的,姐姐。”
“薄欢……”林寄欢有些无措,他一直都知道,薄欢待人很淡,情绪也很少浓烈。
儿时,他并不开心被这般对待,也不想一味得不到回应。
母亲说:“欢欢的性子稳定,很适合当童话里的公主,而他作为骑士,就是要守护公主的端庄,才是个厉害的小勇士。”
后来他长大了,又在和薄欢的相处中得知,她只是因为病了,才不能有大起大伏的心绪。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瞧见薄欢的情绪高峰。
江雾见薄欢动手,也在瞬间冲了上来,拖着沉重的礼服,将想要靠近,却身形一滞的陆言澄推开。
“这不是你恼羞成怒、出言不逊的理由,陆言澄,你是真的没品又差劲,”江雾踩着高跟鞋,强势介入两人之间,发现距离过近,又用酒瓶将人抵开一臂,“且不说父辈之间是否有这样的约定,但这婚约从未在大众承认过,是你陆家张扬。”
“但这些年,薄欢在家中疗养,不论是公学、餐厅、宴会,哪里你没得到优待,可你陪伴薄欢的时间,又有多少,到薄家不出一个小时,你便会觉得是薄家上下瞧不起你,只看得起林寄欢。”
“那是因为,林寄欢不分雨雪交加,更不论烈日酷暑,永远会向着薄家前行。”
“这么多年,我没见有什么,能阻挡他。”
说实话,江雾虽然和林寄欢相互排斥,可在对薄欢从一而终这事上,前十八年,除了招财,就只有林寄欢。
哦,招财就是岳姨姨和薄叔给薄欢养的那只护卫犬。
“你觉得不公,在你仗着薄欢的名声,为自己谋取便利,林寄欢却日复一日,从未宣扬的陪伴,对比你来说,就公平?”
“他是从没有所图,不该牵连着家人被你诋毁!”
薄欢压着心尖,唇畔已经逐渐有了青紫的迹象,可她仍旧没什么变化。
若非方才的举动,定会被人揣测,那是个淡漠阴冷的人。
薄欢额角渗出水珠,林寄欢是见过她发病的,所以当即取过西装,在里怀中取出那瓶药。
却因为手有些颤抖,渗出的汗而打滑,他不由有些沮丧:“迎姐,帮我一下,取两粒喂给她。”
林寄欢并没有逞强,更是迅速和薄迎换了位置。
薄迎此时,应该算是相对镇静的,她本是这般以为的,可在接过时,险些从掌心滑落。
而后有被她稳稳的捞回掌心,才将那药送入了薄欢口中。
“嗯?这是有什么热闹呢。”带着几分难掩的疏冷,掀向陆言澄,许照野是从看台,瞧见这边的变动,径直穿过人流而来的。
此时靠近,才发现薄欢的脸色有多难看,本就脆弱病白的容色,已经逐渐发透。
圆润粉红的唇珠,别说是色泽,紧紧地抿着,唇畔上还有用力咬过的齿痕。
“陆家人?”许照野拎着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在薄欢吞服了药物后,撕开包装,送到了她的唇边。
“咬这个。”
薄欢吐息,依稀闻到了草莓奶的味道,便也没扭捏,向前探首,咬住了那颗草莓奶糖。
舌尖勾起时,难免碰到了捏着塑袋边的指尖。
薄欢瞧见,那骨瘦的手一顿,而后面无异色地把塑袋捏在掌心,揣回口袋里。
她将那糖果抵在牙根,看向陆言澄身后的蒋瑶:“不要惦记那些不属于你的。”
这话说不上来是在提点谁,陆言澄被她的视线扫过,脊背带着几分战栗。
好似是在被规训,可又像是凌迟,反正将他活剐的不剩下什么。
林寄欢和薄迎只注意着薄迎的状况,也有遮挡的视野。
而江雾忙着对陆言澄怒目而视。
只有陆言澄,在相对的角度,能瞧见薄欢的舌尖,抵过了那指骨。
陆言澄凝眸,看向许照野。
“陆家是觉得,不用再靠着薄家过活,就能肆无忌惮的反扑,倒也不必这么着急,薄噙璧的迁怒,已经和打算好承受了?”许照野见她的容色好了很多,才有些意外,好似是想知道陆言澄的底气,是怎么做到这么硬。
“可学长并非有意,”蒋瑶不再去勾他的指尖掌心,而是有了大动作地,握住陆言澄的手腕,“也不能将责任都怪在学长身上。”
“我想,薄氏董事长,不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领导人。”
“否则,会让民众怀疑,薄氏集团是不是个好去向,而扎根在奉城的薄家,能不能作为世家中的领先人物,给奉城、给联邦,给市民创收。”
“还是用来,做了别的意图。”
“那些不为人知的。”
薄欢顶着那张苍白的脸,眉眼弯弯,突然就笑了。
她好像明白蒋瑶的用意了。
9. Chapter09
“对此,蒋小姐确实不用太为陆言澄忧虑,薄家,也确实不会因为我一个人,就迁怒陆氏。”
“毕竟是法治时代,家破人亡这一套,早就不实用了。”
她的目标不是薄迎。
准确的说,是她背后的那个人,目标不是薄迎。
而蒋瑶作为一个抢夺者,除了因为世界观女主角之外,根本不至于,裹挟这么浓烈的恨意。
细说经历,许是只有福利院的生活,才会让蒋瑶有触及到薄迎的机会,可她作为一个攻略者,占尽别人身体的人,真的会作为原来宿主的情感延续么。
可若‘故事’不止是‘故事’,还是真切发生的存在,且是蒋瑶亲身经历呢。
薄欢看见的结局,算不得一个有结果的收尾。
但蒋瑶,定是活到了尽头。
或许,就连死亡都是因为薄迎。
作为捣毁薄氏的棋子,却生了自己的异心。
薄欢咬碎那块草莓奶糖,过于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午夜祝词前,倒是有个预热游戏,很欢迎两位参与。”
她的眉眼不见病态的厌倦,反而是兴致浓烈。
那游戏,还是池家小少爷组织的,毕竟在开场舞之后,午夜祝词前,都算是名利场的社交时间,可毕竟主角还是即将成年、以及刚刚成年的继承者。
并不是很喜欢那些冗长又没什么新意的社交场,而是喜欢追寻刺激与疯狂。
就例如眼下,类似于国王游戏的大型娱乐。
不同于酒桌抽卡,而是提前让侍应生,将参与人的半数牌面,分别的藏在庄园的各个角落里,而只有取得最高牌面K的国王,才能取得话语权。
在此期间,可以厮杀、掠夺、淘汰的方式,将人踢出局面,而这些败者,都属于臣民,要接受所有人的要求,即便是最低一级的1。
薄欢是在告诉她,从决定进入这场宴会开始,便没有退缩的可能,更没有拒绝的权力,而她也同样,有和她们这样的天之骄女,有了同阶级竞争输赢的机会。
不论是从一开始,还是现在,薄欢都没有将陆言澄看在眼中,甚至可以说是无视。
薄欢和寻常人不同,她倒是希望蒋瑶能拿到那张王牌,取得了话语权,是要做什么,对于旁人来说,这个过程无异于养虎为患,可薄欢却极为喜欢这个养蛊的过程。
她不信,她会控制不住意外的降临。
也不信,亲自饲养的蛊,会反口咬人。
一味在花卉的幼苗期,不管不顾的施肥浇水,只会让她的根基烂在土里,而薄欢会选择,凭借她自身的特性,让她野蛮生长,时不时拨弄一下,逗趣解闷。
许照野拎着外套,单手落在工装裤的口袋处,靠在沙发上时,略微倾身,好似一直都没有端正的姿态:“小朋友们的游戏么,听起来是很有趣,应该,不介意我这个年岁的哥哥加入吧。”
他语调有些许轻挑,但却是在等待薄欢的回应。
“当然,像许少这个年岁,时不时想体验青春年少的躁动,也不在少数,可以理解,”薄欢弯眸,微微颔首,“不过一人,难免会有些许孤单,倒不如拉着同你差不多的陪同。”
许照野唇际一僵,视线落在那防备的江雾身上。
心下忍不住龇牙咧嘴:这小狐狸可真野,江雾本来就满庄园盯着江濯池,他要真这时候将人拉出来陪同,让江雾抓到了尾巴,闹上一场,事后江濯池不得剥了他的皮才怪。
不过,转念一想,江濯池的热闹,少看一场是一场啊。
而且,他也更想知道,其他的人,瞧见江濯池的震撼、惊吓脸。
许照野骤然低笑,好似是在幸灾乐祸,又好像还存了克制,没有狂笑出声:“说的是呢。”
游戏已然开始,从方才就有陆陆续续的千金少爷们,四散在酒厅的各个角落,对其中的热闹置若罔闻,神情急切,犹如过客。
陆言澄反而更不在意这游戏的结果,只是执拗的想在薄欢这儿,留下痕迹,薄欢抬眸,落在他身后的少女身上,不出预料,被她以国王卡的利诱,将陆言澄扯走。
“不要让我太失望,”薄欢的嗓音很轻,消散在音乐里,却能明显觉察到蒋瑶的身姿一顿,“你们也是。”
“作为场地的提供者,”薄欢指尖轻抬,而后指尖微屈,在视线中转正露出,持起属于她的那张JOKER的牌面,“池耀一早便将这牌面,送到了我的手中,禁止我去搅乱纪律。”
这场步入成年人的娱乐,本就充斥着暧昧的特色,所以,但凡有了心仪对象、亦或者联姻人选,都会凭借这个游戏,撕开属于成年人的轻纱,那旖旎、交缠的欲念。
林寄欢和江雾不屑于去参与,可也不能避免无人找来。
毕竟这娱乐,是每年心照不宣的,不会有人真的扫兴,成为成年礼宴年复一年玩不起的谈资。
薄迎也在几人的对话中,听明白了规则,听到薄欢不需要去,她也松了一口气。
江雾捏着薄欢的手臂,虽没有多少肉感,但肌理实在腻滑,爱不释手:“一会儿到了宴厅,帮我考量考量那位江大少。”
薄欢弯眸应了,可并没有那么快,离开酒厅,而是饶有兴致地,扯开江濯池留下来的礼盒,里面有个文档,而上面撒了一堆硕大的彩钻,将那文件若隐若现的埋在下面。
她伸手捞了一把,只能堪堪握住三个,薄欢从中取出一颗极透的粉钻,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许照野也没有动作,侧目瞧着那三个已经离开的背影,才立身信步,坐在薄欢的身侧:“亚东地带的钻,阿池说是给你拿着玩,赔礼过两日会给你,不过,我还以为,你更想知道档案里面的内容。”
“薄家有不少矿山,怎么还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许照野好似真的疑惑,偏头勾首,撑着额角去看薄欢。
薄家确实不缺矿石,但是更多的是彩宝,但薄迎本人,其实很难拒绝这些亮闪闪的东西:“许少不急着去找牌?”
许照野噬笑:“我又不再年少,即便是娱乐游戏,也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找上我,至于我想去的原因……”
他的视线并不端庄,像是野犬一样热烈:“好似也并不在这场游戏之中呢。”
“若是我找到,还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许照野从桌面,取走那张JOKER,牌面在她的下颌滑过,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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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在她的眼睑处,刚好掩盖上那颗痣,“毕竟,我的确没有送出一匣子彩钻的身家。”
薄欢垂眸,盖上了那盒子,手臂搭在上面,较好的心情,让她也有了几分玩笑的心思:“那许少,给我打一辈子工,或许也能用来抵债。”
“胃口很大。”许照野若有所思的颔首,收回了那张牌面,敲着自己的鼻尖,“所以,你是真的打算,要我给你打一辈子工。”
他的调子笃定,戳破她的意图:“江雾和盛序的合约,我是听阿池说过的,所以,你们是打算骗我过去,方才也是在考量我。”
“许少接受良好?”薄欢抵着面颊,也不意外许照野的波澜不惊。
许照野身着潮牌,并不是那么规整端方,可一身的少年气,放在这个年纪的同辈里,也是瞧不出分别的,闻言,他探身凑近,因为勾首的姿势,是处于薄欢的下方。
视线从对视,落至唇角:“虽然,很不想说‘还满意么’这种过于油腻轻佻的话,但还是想问一句,所以,我是…通过薄总的考核了?”
他勾着笑,鼻息交缠,好似薄欢有一分一毫的动容,他便会径直的吻上来。
“许少的浪荡风流,是少有人能够抵挡魅力呢。”薄欢并未后仰,也没有垂首,只是弯眸瞧着他。
少女说着欣赏的话,可眉眼间别说是情愫,就连波动也没有,这种极端的疏冷,他只在江濯池的眼中见过。
许照野眨了眨眼:“真是可惜……”
话语含而半露,他用那牌面,贴上那坠着珠圆的唇峰,指尖下压,带着重力,狠狠地贴上去:“真是可惜呢。”
“送我去宴厅。”薄欢将那礼盒扔在他的怀里,抬手夺走那张纸牌,理所应当的指挥着坐得歪七扭八,腿际大展,十分散漫的许大少爷。
他喉间滚动,始终是仰视的姿态,只变了扬首的弧度,眉尾高挑,桀骜又野性的枕在沙发上,直到被小姑娘,用鞋尖踢了下脚踝。
才抱着少女的礼盒,慢悠悠的起身。
薄欢虽然没有介入游戏,但作为JOKER,需要为参与娱乐游戏的每一人,买单明日,即便是‘平民’的败者,也享有同样的权利。
类似于高尔夫一杆进洞的传递幸运仪式,奖赏全场,讨个好彩头。
对于这项娱乐游戏的参与者,也十分公平。
许照野将那礼盒夹在臂弯,双手在侧兜里,探身时带着嬉笑:“若我当真取到了呢?”
薄欢鼓着面颊,看似在思忖,实际是在不舍酒厅的氛围,而后眼眸一亮,才朝他看过来,十分诚恳:“那就只能恭喜许少了。”
“无情无义啊,薄二。”
在他落下的轻哼中,少女在他推开的门缝中翩跹出去,裙摆荡出好看的弧度,反身面向他,后退着迈步:“还能,明日……请许少吃顿汉堡薯条。”
“真小气阿,薄小二。”
他难以抑制的勾起唇角,抬手落在她的头顶,将人转过去,脚尖勾开她裙摆,防止她踩中摔倒的同时,在她耳边笑,“再加一杯可乐,”
“做老板,不能吝啬。”
“要是能再来两根辣翅,哥哥就签给你一辈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