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没》
1. 溯洄
天空阴沉,云拖得很重,像快下雨。
铝制玻璃窗开了半米宽,狂风从缝隙猛烈的涌进来,深蓝色布艺窗帘发出翻动的裂空声,塑料调节链乱七八糟的甩打在白墙,一阵阵令人烦躁的声响——呲..呲...啪.....
大会议室,校长在讲台拿着话筒训人,回响震天。
“我说,你们有些同志、特别是极个别同志!”
...呲....啪.....
“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年纪轻轻没有一点点奉献精神,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没道德素质!!”
...呲....啪.....
一两百人的教职工大会开得压抑安静,这噪音尤其明显,终于,在他不满的眼神第三次扫过来的时候,窗边的李余默默站起身。
讲台上压迫的眼神立马离开,改为睥睨全场。
玻璃窗拉上,风停了,会议室也更静了,批评声更是振聋发聩。
“....脑子里不要成天想着钱,外面就业形势那么不好,学校给你们提供了岗位,要懂得感恩,特别是最近,学校又新签了一批青年教师,不是我夸大,有些活,分下去个个都在推,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想辞职就趁早,我不留你........”
权力的优越感和快感就淋漓体现在肆意骂人的时刻。
喋喋不休通篇下来都是批评打压的话,外加一些明里暗里的威胁,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耳朵都能起茧子。
空气里有暴雨前的灰尘味道。
李余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悄悄的打开手机学习。
她把教基和公基两个科目知识点整理成pdf文件存在云盘上,就是用来应付这种时刻。
才复习了两个知识点,微信就弹出来两条消息。
LMM:【他爹的,废话真多.....】
LMM:【应该快骂完了,待会儿散会你去哪里吃饭?教师食堂去吗?一起。】
李余嘴角微微扬起。
YU:【好。】
回复完又进来两条消息。
是她妈妈赵萍。
分享了一些日常琐碎,还拍了自己炖甲鱼汤的照片,自顾自的给她说方法,又叮嘱她不要太累,少加班要按时吃饭。
其实她现在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说过无数遍了,她平时不煮饭,但赵萍应该没有听进去。
至于少加班和按时吃饭,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忙起来脚不沾地,最近又捡了个班主任的活儿,连半夜12点都还在查寝,有时间吃就不错了。
她打字潦草的敷衍过去,最后,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Mam:【贺家老爷子最近生病住院,我见到阿屿了,你和他闹气了?都没提你一句。】
Mam:【你们都多久没见了?得有四五年吧?】
Mam:【当初那事,他还记心上?】
李余看着这消息愣愣的发呆,闷了好一会儿。
不知什么时候,讲台上一声怒气冲冲的“散会”。
她将手机放进兜里,终究是什么也没回。
他有没记心上,她又怎么知道呢。
至于闹气....他那么一个倨傲肆意的人,应该不至于吧。
-
食堂里,梁安安将餐盘重重的摆在桌上。
人在李余的对面坐下来,立马语气恶狠狠的开口。
“屁话这么多,耽误大家吃午饭,都气饱了。”
她拿起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红烧狮子头,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话就是说给我们这些临聘听的吧,还不点名!可感谢他的善良,除了我们这些合同工,在编的我看谁把他放眼里。”
李余看了她一眼,又偏头观察了一下四周。
好在她们因为开会来得迟,没什么人。
她负能量多,心直口快是个爽快性子。
李余压低声音笑看她。
“小声点,待会儿谁给你录个音,今年的续签不想要啦?”
“本来就是。”梁安安依旧没有好脸色,“差班烂班没人愿意管,编内的还能拒绝反抗当这B班主任,我们合同工没人权啊,怕得罪领导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话说我才知道,咱们工资比正式工还矮个两千块,连公积金都没有,真的是狗都不干,还说我们有怨言,他要是给我三万一个月,我天天给他扫厕所也愿意啊....”
李余无奈。
“还是有好处的,班主任每个月多1000块呢.....”
梁安安嘁了一声。
“还不够老娘半夜失眠的精神损失费....”
两人去年毕业一起签进南城一中,以为是进了金窝子,没想到来了吃人窟,同工不同酬拿着低工资还得每天被人抓小辫子,实在窝囊。
要说这班主任,就算当了,评优评先也轮不上她们临聘,起早贪黑不说还要应对各种奇葩家长,真真的苦差事,谁也不愿意干。
可是两人都是主科老师,李余教英语,梁安安教数学,别人推掉的烂摊子,她们不接也不行,开会还要受一肚子气....
合同期快到了,又是新的一轮绩效考核,如果领导不开心打了个叉,考核不过,恐怕真的是要走人....
工作的魅力就在于此。
有它不行,没它更不行。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奴颜媚骨,人就是活得恶心。
“明年再考不上,我打算跳出去进教培机构,再也不受这窝囊气。”
说完,梁安安看着眼前的人。
“你呢,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自己考了多次教师编,次次没进笔试,但李余不同,次次都是前三名,但最后都死在面试。
李余随意用筷子拨着盘里的菜,没胃口。
“也就那样。”
梁安安看着眼前的人,李余平时不怎么户外运动,整个夏天也没被晒黑,白嫩嫩的,衬得唇色殷红,乌黑的中长发随意扎个低马尾,白裙子显得气质更加干净纯粹,看起来依旧还像个学生。
连性子也是温温吞吞,十分能忍,共事这么久,这些糟心事那么多,也没见她和谁红过脸。
“要我说,你也长得挺不赖的,难怪校长那侄儿会看上你,实在不行,也当关系户吧,嫁人得了,到时候在这里横着走。”
是玩笑话,但是李余没笑。
“感觉你在骂我。”
她抬起脸看她,眼底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来生气没。
“庄修楷最近好像没看见来找你。”
“好像带队去外地研学了。”
“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还派这种苦差?”
李余笑了下。
“你得问校长。”
“我说真的,他要是真给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李余咬着筷子有点沉默,好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人长得不错,品行家世也不错,如果合适,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恋爱对象。
想到刚才赵萍的那条微信,眼神黯淡下来。
“可能会吧。”
“我听说袁娉婷也对他有意思,你天天和她姨在一个办公室,抢了侄女的心仪对象,袁主任能给你好果子吃?”
袁敏当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这不,苦差事一件接一件。
“一中的校园公众号推文之前不是别人在写吗,上个周被她安排给我了,这不,每天上完课还要写推文,接了班主任,半夜还要查寝,以后连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间可能都没有了。”
梁安安听着她平静的说着这些,低声骂了句难听的。
工作环境鱼龙混杂,关系户更是多如牛毛,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马上是新一届校长选举,估计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他们这些没背景没靠山没编的人,最怕得罪人。
李余不想得罪人,更不想站队,唯一的信念就是快点上岸平平安安的立住脚....
-
下午上了一节课,李余回到办公室改了作业和试卷。
离放学还有两个小时,她开始准备撰写晚上要发校园公众号推文,盯着电脑敲键盘,迷迷糊糊的天就开始黑下来。
雨点噼里啪啦强势的打在玻璃窗上。
马上就是放学时间,办公室里还有三四位没走的老师。
今晚没有晚自习,她和几人打完招呼正打算走,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李老师还在办公室吗?”
李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心渐渐沉下去。
“在的。”
袁敏不知道在哪里,电话那头很安静,声音一点也不焦急,命令却是下得很死,没有转圜余地。
“我桌上有一份最新的助学基金学生名单,我现在走不开,你帮我拿过来一下吧,赶时间,你尽快在7点之前到,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
明明还有其他人,她偏偏指名道姓的来找她。
清楚她是故意的,李余知道自己就算有借口也推不开。
没得选,沉默了一秒,应了声好。
“对了,顺路去一趟学校的财务室,帮校长取一份工程预算书,一起带过来。”
挂了电话,李余往角落里那张单独的办公桌走。
文件不用找,就放在鼠标旁明晃晃摆着,看起来就像真的是临走前忘了拿。
她拿起来文件捏在手里,扭头问一班的语文老师知不知道学校财务处在哪里,对方大致说了个方向。
“那是新的一批助学名单吗?”
对方看着文件问。
“嗯。”
“有钱人就是有钱又有闲,随便撒点毛毛雨,别人就感激涕零,听说那些孩子都自愿签了双向协议,一路读到大学,毕业后就进入资助人公司工作,有点像卖身契,但终归是做好事,还是希望社会多一点这样慈善好心的富家子弟。”
另一位老师插话进来。
“都是前几年突然开始的,听说是家里那位喜欢做慈善。”
语文老师有点惊讶。
“没听说这位结婚了呀。”
“那可能是女朋友或者未婚妻吧,前些日子来替他表弟开家长会,手上有戒指,也就道听途说个大概,具体我也不清楚,谁天天扒着别人打听,闲的,不过,听说有几个学生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这位在资助,持续很多年了。”
“哦....”语文老师突然想起什么,“就二十班那个混世魔王的哥哥?姓什么来着,江?是吗?”
“好像是,忘记了,不过长得倒挺帅的,那天好多女老师眼睛都看直了。”
....
李余心不在焉的听着她们几人闲谈,将名单文件放进托特包里。
饭店的地址在城中心,很远,回来估计很晚,还得查寝,估计没时间学习备考的书了。
走出办公室大门时天空起了一声闷雷,她摸了摸包,忘记带伞了。
心里涌起一阵烦躁,她翻出一本背写知识点的草稿本,抬手勉强挡住额头,蒙头扎进了漫天的风雨里....
-
包厢门内传出一阵哄闹的笑声,男男女女分不清谁是谁。
李余站在门口想了想,没进去,给袁敏打了个电话。
没接。
下一秒,大门由内而开。
一刹那,室内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都到了,怎么不进来。”
袁敏装出那股人前的客气来。
“没吃晚饭吧,来和我们一起。”
还有其他认识的同事也在,李余确实有点饿了,顺着她往里走。
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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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打断的交谈声又继续了。
她没到处看,规矩的找了个最安心的位置坐下来,旁边是一个体育教体操的女老师,两人平时也聊得来。
一道灼热的视线如芒在背,从她进来开始就如有实质形影相随。
李余装作没看见,只低头一个劲的夹菜。
校长想在新一轮的换届中稳住形势,不知怎么使的手段竟然拉来了一个建设图书馆的项目捐助。
他拿着李余冒雨送来的预算书,热情的和主位上的人说着什么,模样讨好又谄媚,没了中午职工大会训人的气势,而对方目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纸上,不知道有没在听。
男人偶尔也附和校长的话。
“新图书馆庄校长想好名字了吗?”
“没呢,江总给取一个?”
屋里静了一瞬。
“‘鲤跃楼’怎么样?”
....
声音清晰落在李余耳边,没怎么变,只是添了几分陌生的稳沉,极具反差的总让她想起从前那些呼吸交缠的瞬间,尚且青涩的他埋首在她耳边的另一幅模样:焦渴、靡丽、缱绻又含情....
摆在手边的那份资助名单,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李余没说话,抬头时目光和袁敏撞上,又很快移开。
体育组的女老师百无聊赖的找她搭话,李余认真的回,对方脸很红,知道她平时酒量很好,今天估计也是被袁敏拉来挡酒当枪使的。
她有些心疼,倒了一杯矿泉水悄悄递过去,压低声音。
“混着喝,别太老实了。”
对方了然的点点头,偏头时似乎瞧见了什么,转而将视线盯着李余。
“你和主座上那位是不是认识啊,怎么一个劲的往我们这边瞧。”
好几次了,刚开始她以为在看自己,后来发现,他看的应该是李余。
自动旋转的桌面碰掉了筷子。
李余弯腰去捡,语气很平淡。
“高中转学后当过一年同学,不太熟。”
说完这话,背后突然有点响动。
余光里,一双名贵的男士皮鞋路过,空气里有淡淡的酒气。
她下意识的挺着了背,装作没看见,人走远了,才敢抬头。
以前他也穿衬衫配领带,但最多是个扮潮流的玩意儿,多是柔软料子,细细窄长的一条松垮垂在身前,像青春电影里耍帅的明星,懒散中带着一股子颓劲儿,年级上的小女生看一眼那模样,就要走不动道,一双眼睛都盯他身上。
现在不同了。
商务领带被银色的夹子固定得一丝不苟,连长度都是恰如其分,整个人收住那股子散漫,看起来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人。
虽然从前他也不好说话。
但那种感觉,不一样。
浅口单鞋里进了水,脚趾滑腻腻的难受。
李余已经吃个半饱,找借口开溜。
她本来就不在晚宴名单,没人拦着,离开得很顺利。
白色长裙的腿弯处被泥水溅黑,她中途拐弯进洗手间处理。
水龙头哗啦啦的响,清理到一半,有电话进来。
是庄修楷,她开了扩音丢在一旁。
“我带研学回来了,办公室找你不在,他们说你给我叔送文件去了,雨那么大,要我来接你吗?”
李余将水龙头拧小了一点。
“谢谢,不用,我打个车就好。”
对方又说了几句,还说给她带了礼物,李余边擦裙子边敷衍着,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她低着头,一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双窥伺的眼睛。
突然传来一声异响,这才猛地抬头,来不及反应,镜中的人就已经锁了门。
危险感一步步的逼近,她后退一步,因为紧张,下意识的抓紧了洗漱台的边缘,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你疯了,这里是女厕。”
江津屿不管,伸手钳住她手腕,一把将人扯过去。
李余重重的撞进个宽厚灼热的胸膛。
“不熟?”
声音冷得吓死人,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戏谑。
“当年在床上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水龙头还未来得及关,流水声充斥着安静的洗手间,将她的不安和害怕无限的放大。
江津屿伸手关掉,顺势打湿了手,一下下缓慢的、刻意的擦在她身前,白色的轻薄布料立马变得很透,李余羞得耳尖通红。
他故意的。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她被他抓得疼了,眼睛霎时有点红。
“痛.....”
秀气的眉毛拧起来,纤细的指尖去扳他的手,呜咽的声音满是委屈。
江津屿就吃她这个小可怜样,终是不忍的松开了手。
却又将人搂住腰,干脆一整个锁在怀里。
纤细的手感比记忆里还瘦几分,她总是将自己过得很狼狈。
他真是又笑又气。
然后就想起。
当年,她一毕业就甩他、骗他、迫不及待的离开他,避之不及,像只断尾求生的鱼。
“离开我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过的很热闹、很逍遥、很得意.....风光无限。”
而不久前,他听见她领导在走廊打电话命令她送文件,那么大的雨,她连一丁点拒绝的话都不敢讲。
“怎么看起来还在被人拿捏。”
江津屿笑起来,伸手轻轻拨开她唇边的碎发,眼神戏弄,尾音还带着点狎昵。
“混得真差啊,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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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 2 章
窗外雷声一声大过一声,漆黑的夜空闪电乍现,映出玻璃窗上狼狈的脸。
李余站在客厅,麻木的听着二楼书房传来隐隐约约的攀谈声。
“你要想开点,就这点事儿,何必那么偏激,孩子还那么小,你今天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你知不知道。”
“他那些赌债分不到你头上来,信我,我是专业的。”
“我帮你离婚,你安心在这继续做....”
....
后来一声关门响,李余彻底什么也听不见。
呆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手腕锥心的痛,小心翼翼的撩起一截袖口,才发现腕骨处一圈红痕,磨破了皮,在一丝丝往外渗血,触目惊心,看起来像戴了个细红镯子。
她扯着张餐巾纸包住,好一会儿才止住血。
她之前知道李卫国在网上跟人学炒股,把家里的本钱都亏完,每天靠赵萍在外做家政填窟窿,可她不知道,他竟然不知何时染上了网络赌瘾。
他身份证名下的所有借债平台全都搜刮了个遍,连亲戚都借了不少,这些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因为法院传票寄到家里来,让他还钱。
整整一百多万,这对于一个捉襟见肘的家庭而言,几乎是灭顶的打击。
赵萍质问不成反被打,崩溃之下要去跳江,交代后事的时候给雇主打了个很长的电话,哭了很久,对方和警察赶到的时候,江水已经漫过两人的下身。
生活中第一次感受到妈妈的胆色和果敢,居然是在这种时刻。
被刺骨的江水冲打到站不稳的时候,李余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夏季的长款校裤是薄薄的腈纶面料,还带着江水的浑腥味,湿漉漉的贴在腿上,黏腻到难受,她弯腰,双指捻起吸附在腿肉上的布料,左右晃了晃,好一会儿,才晾干了一些。
那个女人很优雅,穿着一身高级剪裁的黑西装,就像电视剧里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一进门就把赵萍往楼上领,声音很温柔的让她在楼下自己待会。
她让她随便坐,但李余不敢。
自己浑身湿漉漉,怕脏了地方。
这屋子光客厅一处面积就抵她们家两个大,吊顶的水晶灯看起来富丽堂皇,透亮的白地板整洁明净到能照人,唯一的污点拜她所赐,她看着由玄关一路蔓延到客厅的两串泥泞脚印,连耳根都有些烫。
这瞬间生出种错觉,她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莫名的闯入了奢华明丽的宫殿,这实在,太令人难堪了。
很窘迫不安,好在没人窥见她的局促。
这屋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在。
脚上的小白鞋是很老旧的款式,穿了三年,泡了水的鞋头撕裂开胶,露出一点发白的脚尖,李余脚趾抓紧往后缩了缩,才勉强藏住几分窘迫。
就这样站了会儿,无聊和好奇心使她开始打量四周。
身体没动,眼睛却忍不住的往一旁的玻璃装饰柜上瞧,一排排的书整齐罗列,大多都是与法律相关,内嵌的摆台展示着很多金色奖杯和熠熠生辉的证书,有些上面写着“贺岫云女士”字样,而更多的是另一个名字——江津屿。
李余视线缓缓的扫过,奖项多而杂,马术、篮球奖杯、钢琴考级、绘画、竞赛荣誉、各种户外运动奖牌.....很多很多,不用过多了解都知道,是一个全方面都很优秀的人。
李余平时早就听着赵萍时常在念,雇主家有个非常出色的儿子,长得好家世好人却不骄,成绩斐然,样样都拔尖,总挂在嘴巴用来提点她,如果她成绩有人家一半好.......那些话,耳朵都能听馊。
李余从来没有见过他,只知道两人年纪相仿。
视线顺其自然的右移,停留在一张户外照上。
三人合影,看起来是好友关系,穿着篮球球衣笑得很肆意张扬,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年龄和她差不多,模样一个赛一个的帅气,打眼一瞧,都是那种优渥家庭里养出来的人。
李余盯着看了一会儿,分不清谁是这堆奖状证书里的主角,但越发的确定了一点,这照片里随意单拎出来一个放在她现在的小县城高中,都是绝对的焦点和重心。
未见本尊,光是惊鸿一瞥,都满是要溢出相框的耀眼,和她完全是两模两样、天差地别的人。
心里涌上很复杂的滋味,她呆呆的看了许久,直到玄关传来电子锁嘀嗒的声响。
闷重的关门声像一记重锤落在李余的心上。
屋里很静。
猛然回头,惊慌的眸子就和一双漆黑的眼对上。
是那个三人合照最中央的人。
少年身形遒劲,瘦高,腋下随意夹着一个橙黄的篮球,无袖球衣领口宽大,边缘一圈被汗水染成深色,锁骨附近露出一半松松垮垮的银色项链,耳垂还有一颗闪着碎光的耳钉,很像她们县城职校里的不良学生打扮,看上去又痞又坏,一股子肆意妄为的气质,数不清逃课时翻踩了多少次围墙,是那种最令老师头疼的存在。
班主任会耳提面命对她说,离这种人远一点。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比他们长得帅气一点,良好的家庭底蕴堆挤出了更明显的嚣张感,看起来愈发桀骜不驯。
李余小心打量着人,努力在他身上找到一点赵萍夸他时的优点,思忖半天,还是觉得反差有点大,和她擅自联想中的温润形象完全不同。
面对屋里的陌生存在,看到她的一瞬他有点诧异和戒备,面容冷酷,继而眼神变为冷漠。
他将篮球放在玄关的收纳架,转过身来时视线在地板和李余脚尖之间来回,站了几秒才向客厅走过来,目光没再看李余一眼。
或许是被地上的两串脏污脚印烦扰到,他避开一米远,抿紧唇,淡淡的拧着眉,虽然这个动作很细微,还是被李余捕捉到。
离得近了,她才看得更仔细。
他额间碎发还在往下滴汗,白色发带湿透了,脸颊有些温红,像才打完球。
本想主动打招呼,可少年脸上隐忍的嫌弃感深深的刺痛了李余的心。
一刹那自尊心受挫,她涨红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两只脚紧紧的并拢,难堪像潮水涌上心脏,令她深深的低下了头。
有点委屈。
自尊也能杀死人的,早知道这种狼狈窘状被这样的人看到,她宁愿跟着赵萍死在那条寒冷的江里。
雨终于下了。
玻璃珠子一般噼里啪啦敲在窗上。
李余不敢抬头看他,只听见那脚步声往客厅更深处走。
不一会儿,传来水杯接水的声音,冰柜被打开,有冰块敲击玻璃杯的清脆声响。
李余有点煎熬,楼上依旧很安静。
她不知道赵萍和贺岫云还要谈多久。
她好想逃。
正抬头往楼上瞧的时候,有脚步声过来了,她赶忙又慌里慌张的低下头,像刻意躲什么一样。
空气里有一种干燥的异香,像雨后的新茶,清丽不俗,连氧气仿佛都飘着金钱的味道,类似的香味绝不会出现在自己那个四五十平的套一安置房内,逼仄的昏暗小屋,常年充斥的都只有难以忍受的膏药味。
屋里愈发的安静,两人谁也不主动说话,气氛有几分莫名的别扭尴尬。
江津屿装作不在意,余光都在放在那女孩身上。
怎么有女生能狼狈成这样,简直像只流浪猫,一头的短发乱糟糟,像是半个月没梳洗过,白衬衫快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裤子和鞋都还在往下滴水,几乎弄脏了他家一半客厅地板,那款式还土得要死,年级里最普通的女生都不会穿。
几个小时前,贺岫云疯了一样往外跑,就是去救她?
他将液晶电视打开,点开体育频道,今天恰巧有篮球比赛,没看几分钟,商序就打电话过来,语气冲冲。
“做什么呢!叫你游戏上线消息也不回,失踪了?”
那手机开了扩音,声音直传到李余耳边来,她听见少年懒洋洋的回。
“才和于川打完球,休息会儿去洗澡,你们先打。”
对方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
江津屿将手机随意的丢在桌台上,起身往二楼走。
路过客厅时看了一眼人。
依旧深深的低着头,怕他一样,看不清脸,不过....想来应该是一副很可怜样。
他敲了敲书房的门,好一会儿贺岫云才探头出来。
“你又大发善心在外面捡什么阿猫阿狗,客厅都脏了一大半,没人打理,赵姨呢?”
李余听着楼上两人的谈话,上半身几乎要弯到地上去,无地自容,眼睛酸酸涨涨的,耳朵又敏感的捕捉到一声轻骂。
“臭小子,好好说话。”
贺岫云拍了下他的头,回头不放心的看了屋里一眼,确认什么后才轻轻的关上门走出来。
李余听见关门声,紧接着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从二楼下来,心里松一大口气,以为是赵萍,抬起头时有点失望。
贺岫云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拉着两个孩子做介绍。
“这是赵姨的女儿,叫....”
这话突然断掉,亲切的眼神瞧过来,李余有眼力见的赶紧接上。
“李余。”
“李余?”
“嗯。”李余看着她,小声的补充,“木子李,年年有余的‘余’。”
江津屿听着那小猫叫一样的声音,有点心不在焉。
贺岫云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少年。
“这是我儿子,江津屿,你家里的事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你和你妈妈暂时不要回去住,先在这里安定下来,情况有点复杂,但还不算棘手,你妈妈接下来可能有一场离婚官司要打,我们会有点忙,你先和阿屿相互熟悉一下,有什么问题多让他帮帮你,把这里当家一样,别害怕。”
李余有点听不大懂这话。
她愣愣的看着这个优雅的女人。
什么叫暂时不要回去住了,是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的意思吗?可是学校那边怎么办,还没到暑假,她还要继续上课,马上升高三,课程连一分钟也耽误不得。
着急、不安、疑惑.....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抓不到重点,眼前的人又问。
“小余多大了?”
女人坐在她面前,眼神和声音都很温柔,和她干练的外表反差很大,让人情不自禁的放下心防。
李余过了很糟心的一晚,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大人的温暖,鼻腔有些酸,莫名想哭。
“虚岁18。”
她乖巧的回话。
贺岫云愣了一瞬。
这孩子看起来乖巧到有点呆滞,干瘦巴巴,个子不高,小小的一团,她还以为是初中生。
一直知道赵萍家里有个女孩,但这是她第一次见。
“高几了呢?”
回答她的声音有些怯怯的。
“高二。”
“生日几月份呢。”
“2月。”
贺岫云摸摸她的头,顺势替她理了理头发,笑。
“那和我们家阿屿同级,还比他还小一岁多呢,以后叫哥哥吧。”
李余没说话,眸子小心翼翼的瞥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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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小他一岁多,按照常理应该比他高一届才对,怎么会同级。
还是那身汗蹭蹭的球衣,对方吊儿郎当的站着,视线散漫的放在她身上,眼皮微垂,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嫌弃,明显不怎么待见她,出于良好的教养,终究没有当着贺岫云的面说难听的话。
贺岫云又交代了几句,看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忙,转身去一旁的黑色书架上找法律相关的材料,估计看她有点脏,吩咐江津屿带着她去洗澡。
李余低头跟在他身后,横穿过客厅时,又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进水的鞋底不断挤压出扑哧扑哧的气泡声,无声的沉默里愈发明显,将她仅剩不多的自尊碾成扉粉。
“会用吗?”
少年站在浴缸边转过身来。
空气飘散着淡淡的沐浴花香,像茉莉。
明明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可光是那不太善意的眼神就让李余感到呼吸发紧。
那种感觉,明晃晃的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入侵者,非法占领了他的领地。
不满。
很不满。
他满张脸都写着这个表情。
李余咬紧唇,沉默一秒后才难堪的摇了摇头。
少年轻轻的啧了一声,然后——“真是麻烦。”
她的脸腾的一下变红,窘迫的站在一旁,看他事无巨细的教她怎么使用。
智能浴缸边缘有一排控制面板,白色发光数字显示着温度,好几个按钮,功能复杂,她仔细听着,一刻也不敢分神。
好一会儿,少年才站起来。
“清楚了吗?”
“嗯。”
其实她脑袋还在浑浑噩噩,但没关系,她也没打算用。
一旁还配有更简单的花洒。
“有事叫我。”
少年又给她找出一副新的牙刷,关上门退出去,虽然不耐烦,但话说得很客气。
浴室里蒸汽腾腾,手腕的伤口沾水就刺骨的痛。
头皮好像也破了一点,用纸巾沾了水轻轻擦,有明显的痛感和血丝。
因为疼痛难忍,李余死死的咬着唇,动作尽量放得很慢,细细的水流声里听到外面两母子的谈话。
“明天我和赵姨要出趟门,你带小余妹妹去医院做个详情体检。”
少年的声音透着熟悉的不耐烦。
“找别人。”
“五一几天假,你整天闲着又没事。”
“这是你的事。”
“赵姨平时对你不好?”
这话完了,屋里一阵沉默。
“那是她女儿,你帮帮忙照顾一下,应该的。”
贺岫云说完这话,想起什么。
“再带她去逛下街,买几套衣服,别担心,到时候我给你报销。”
“我差那点钱?”
“哟,臭小子,还跟你亲妈装上了。”
浴室门隔着很远,后来贺岫云还说了些什么,李余听不清,只模糊听到一串脚步声往二楼去,最后扔下一句警告的话。
“她现在很脆弱,你别欺负人,让我知道,有你好看。”
少年的声音懒洋洋。
“知道了。”
有脚步声往浴室这边来,快到了门口,李余原本紧贴在门框边,下意识的紧张,后退一步,突然间赤脚踩上了一个圆滑滑的东西,身子止不住的往后倾,一下摔坐在盛满水的浴缸里。
隔着门,里面哐地一声巨响把江津屿吓了一跳。
“怎么了?”
本来被暖风烘烤,快干了一半的衣服,才穿上就彻底变成水鸭子,模糊的黑色身影立在门口,可是她实在不想麻烦他,李余有点欲哭无泪。
她硬着头皮应他。
“没。”
黑影愣了一瞬又打算离开。
“等一下。”
江津屿脚步顿住,没说话,等着她开口。
李余打量着自己浑身都在滴水的行头,不换是彻底不行了。
可是她进来的时候,没人给她睡衣。
要她开口向他们要,真的好难堪好难堪....
更要命的是,现在她只有这一条选择。
“我....我的衣服湿透了,你...能帮我.....”
“等着。”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这次没有不耐烦。
少年离开了一会儿,不过一分钟就过来敲浴室的门。
看她还穿着之前那套衣服,模样更加狼狈,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视线往她身后的地板瞧了一下,冷寂的眉眼悠然亮了下。
“跑跑......找你好几天,怎么玩到这里来了。”
好像在怪罪,但是语气里一股子宠溺。
李余回头,看见那个将她绊倒的罪魁祸首。
一只手掌大的巴西龟,像被她踩怕了,颤巍巍的小心探出半个头,仰着脖子好奇的看着两人,那个样子随时准备将半寸的脑袋缩回去,可爱又滑稽。
江津屿弯腰,卡住龟壳,将这小东西单手拎起来,往外走时,往她怀里塞了件衣服。
红色的,看起来是他的球服。
“我没穿过,新的。”
扔下这话,他就往外走。
两人年龄相仿。
李余站在门边,那个陌生、别扭又拗口的称呼在心里千回百转。
心里忐忑了几秒,做好心理建设才敢低低的开口。
“谢谢哥——”
还没完整的说出口就被他冷脸打断。
“别乱叫。”
3. 第 3 章
医院候诊室。
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拿着棉签轻轻拨开乌黑发丝,小小翼翼的查看着伤口,一上午不知道要接待多少这样的病人,所以见怪不怪般表情麻木,语气都有几分机械化。
“怎么弄的?”
头皮冰冰凉凉的,空气中一股消毒的味道。
李余咬紧唇,紧张又认真的回她。
“昨晚不小心撞在柜角上了....”
一根带血的棉签丢进了眼前的垃圾桶。
“伤口不宽,但是皮肉都外翻了,昨晚怎么不来检查,小女孩子,够能忍的。”
李余没说话,她看不见,只知道痛,以为只是破了点皮。
“需要缝两针,我把伤口附近的头发给你剃一点点,避免感染,放心,不会很丑,可能半厘米左右,不明显的。”
缝针!
李余一惊,背挺得僵直,手心立即攥成拳头。
“会不会很痛?”
她担忧的话还没问出口,站在一旁的江津屿先开口,拧着好看的眉毛看向女医生。
“缝之前会敷麻药。”
“之后呢?”
对方抿紧唇看他一眼,好似不耐烦。
“那肯定多少会有一点。”说完开始指责,“现在知道担心了,当哥哥的怎么看的妹妹,伤成这样。”
李余知道她误会什么了,想要解释,刚张嘴,头皮的伤口处就传来一阵细密的痛感,没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抽冷气的嘶嘶声。
她挑眼看着人,好在他看起来没有很生气。
江津屿沉默的盯着那一处结痂的伤口,好一会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他守着她,直到缝完针。
“赵姨打你了?”
走廊上,两人并肩而行,突然,他就这么问她。
李余大脑短路了一秒,仰头看他一眼,见他也在看她,便猛地低下头。
江津屿沉默盯着人。
一个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刚上完药,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赵萍在他家做了十几年管家保姆,是个勤恳本分的人,和贺岫云一般年纪,生活观念难得的融合,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把大家照顾得妥帖,没人说不好,也多年没出过差错,更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按道理确实不会打小孩。
他只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那你这些伤怎么来的?”
李余看着人,当然知道他绝不是关心她。
应该只是好奇吧。
她声音低低的回他。
“头那里就是撞书柜的.....”
因为李卫国拿着木棍将赵萍堵在墙角里打,她哭着上去阻拦,小孩力气比不过大人,被他一甩,就转身撞到了尖角上。
只感觉流了很多血,但她用毛巾擦了,后来止住,就没再管。
这些细节,她不想和他说。
“这儿呢?”
江津屿伸出食指,垂眼,挑起她一截袖口。
手腕一圈红痕绕上了浅浅一层白纱布,透着隐隐的药味。
并没触碰她,但隔太近,能感受到他手心附近的温度,让人在意又别扭。
李余慢吞吞的缩回手,避开他直愣愣的盯视,与此同时,心里泛起一层层中药似的涟漪。
空气凝滞了一瞬。
隔了好一会儿,江津屿都快以为她不再回答的时候,她突然说。
“我妈要去跳江,说黄泉路太孤单,我是她生的,理应一起。”女孩声音低低的,嗓子像清水洗过般的温润,平缓柔和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怕我不肯,用绳子把我的手腕和她绑一起了,江浪冲力太大,我俩隔太开,就勒成这样了。”
昨晚他就从贺岫云那里知道赵姨老公赌博欠了钱要离婚,但绑着女儿一起自杀这事,他才知道。
江津屿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蹙眉。
赵姨竟然偏激成这样,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
他从来都是被人照顾的,哪有照顾过别人,贺岫云想也不想就把人推给他,这意味着他要推掉今天约好的兄弟局,确实有点烦躁。
这种心情,在回味过来了昨晚贺岫云那句“她很脆弱”是什么意思之后,淡淡的消散一点。
体检报告在医院三楼大厅取。
江津屿挑眉慢悠悠看着上面一项项的指标。
有点惊讶。
160的身高,体重38.5kg,中度贫血,诊断结果,严重....营养不良。
诡异到,他几乎都快不认识这些字了。
偏头看了眼座椅上乖巧等待的人,齐肩的短发已经梳理柔顺,不再像昨晚一样毛躁躁,细看之下,发梢泛黄干枯,像那种没有得到很好照顾的小动物,连皮毛都显得暗淡没有光泽,脸还算白白嫩嫩,可下巴尖得吓人。
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但江津屿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年代了,还有严重营养不良的人。
赵姨的薪水也不低,为什么把女儿养成了这样。
他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为了表达自己完成任务,他拍了一张图发给贺岫云,她回消息很快,弹了条语音过来。
“看到了,你要保存好哦,等我回家给我,伤情鉴定一起。”
江津屿难得的耐心,回了个好。
李余看着人边玩手机边往她这边走,快到跟前了,立马主动站起来。
她看起来很怕他似的,什么动作都直愣愣的一惊一乍。
江津屿撩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
从昨晚开始,两人之间就是这样。
他的话很少,第一印象就看起来凶凶的不好惹,李余不会自找无趣主动找他搭话。
她听着他在和什么人打着电话。
“你知道什么地方卖女装吗,不要太成熟,年龄和我们差不多,乖一点、可爱的,给我推一个地址。”
他从不逛街,有那点时间不如用来打球玩游戏赛车,喜欢的衣服直接看杂志定,或者父亲江琛那边有专门的人送过来。
贺岫云可真会给他安排事儿,件件都令人头疼。
商序听着话愣了一下。
“你怎么问我,我他妈一男的,怎么知道,你该去问唐伊宁她们啊,平时最爱逛街了,两只脚能走一天不会累的。”说完又好奇起来,“给谁买啊,总不会是唐伊宁吧。”
商序兀自猜着。
肯定不是。
如果是唐伊宁,直接就带他去了呀!这小祖宗怎么会到处打听买衣服的地方。
而且,乖一点、可爱点,这种形容词,压根和唐伊宁不沾边。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意识到这点,他血液里的八卦因子开始兴奋起来,语气不怀好意。
“你这推了我的局,和谁家妹妹约会,还陪人逛街?什么时候有这种耐心了,别被唐伊宁看到啊,不然又跟你急,我们池鱼遭殃。”
江津屿轻嗤一声,“屁用没有,废话挺多。”
骂完挂了电话。
两人一起往医院外走,李余也不敢问去哪里。
走到前面的背影高瘦,灰色无袖卫衣,露出遒劲有力的臂膀,长期打篮球形成的肌肉线条隐隐浮现,肤色是那种很健康的古铜色,逆着起了阵风,轻薄的布料贴着身体往前飘,勾勒出一副好体型,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天生的衣架子。
李余觉得,他比那些电视里的T台模特还优越。
如果他的脸不是依然那么臭的话,她也承认他有那么一点点好看。
两人站在路边,他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键盘一直嗒嗒嗒按个不停。
“你好!”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女声。
李余偏头,就看见一个漂亮女孩忽略她的存在,直勾勾的盯着江津屿。
“那个....我朋友,她有点不好意思,想让我帮她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话说得很客气。
李余睁大眼,看热闹一样的瞥向江津屿。
当事人的反应她意想不到。
没有拒绝,也没答应,眼神在女孩身上淡淡的扫了一眼,又顺势滑向稍远一点的地方,那里站着一个穿长裙的温柔女生,注意到他看过去,冲他羞涩的笑了一下。
江津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很快,几人都发现,他看的不是那个女生。
出租车迎面而来,他伸手拦住,对方的示好,直接视若无睹。
李余还在神游,手肘的衣袖突然被人猛地扯了一下。
“戏看够了没有!”
语气吓死人。
“进去,发什么呆!”
李余哦了一声,不敢说话。
他撑着车门等着,她不敢再耽误,手脚并用,慌慌张张爬进了后座。
她以为他会坐去前面,没想到一起挤了进来。
要联系方式的女生状似不甘心,不肯走,手掌撑在窗框上。
“给一个呗,帅哥~”
“放手。”
江津屿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看着那只指甲贴满水钻的的手,模样傲慢又冷气。
“不喜欢你这款,看不出来吗?”
他伸手在眼前扇了扇风,嫌弃,语气平淡的说了句能让对方跳脚的话。
“换个香水吧,我家厕所都不用。”
李余瞪大眼,很怀疑那女生要跳进车来打他。
可她没等到,因为司机起步了。
后视镜里,那个女生阴着脸,冲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大城市的人就是不一样,交朋友都那么简单利落又有“礼貌”.....
第一次直观领教了他的嘴功。
李余心里暗暗下决心。
她以后,一定不要主动招惹他。
静坐无言半个小时后,她才发现自己被他拎来了商场。
广场一样开阔的地方金碧辉煌,顾客稀疏,电影明星的巨型广告海报悬挂在中央,李余第一次见到,商场里的电梯还能做成螺旋状,外围的花纹像蓝色的海浪。
她一时看呆。
入眼可见的牌子全是英文,自己一个也念不上来。
懵懵懂懂的,少年拎着她走进了一个女装店。
扑面而来的芬芳,空气里的香味像店里自带的。
门口两位导购看她一眼直接忽略,直到发现江津屿和她是一起的,才笑盈盈的贴上来。
“跟她们走,自己去挑,好了叫我。”
江津屿说完,人往沙发边一坐,干脆玩起了手机。
那样子摆明了不会陪她逛,就是个充当付款的工具人。
李余犹豫了片刻,不敢惹,只好乖乖听话。
家里这段时间时不时就有追债的人,就连家里的东西都被搬走了不少,她的衣服可以回去拿,可就怕去了就走不掉。
赵萍这次有贺岫云帮着铁了心离婚,李卫国肯定不愿意,她要是被他扣在屋里,说不定又会逼得她妥协。
李余不想那样。
但也不想让这好心的一家过度破费太多。
她没怎么细逛,只草草拿了两件看上去最便宜的、最朴素的短袖和裤子,换洗勤一点,也够穿了,等这几天风声过去,她还是要回家的。
导购瞧着人,擅自的替她做了不少决定,李余说着不要,可最后对方的手里还是拿了不少。
最后一次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这件也不是很喜欢,就要我自己挑那两件吧。”
对方周到的陪她逛了很久,说这话她都有点愧疚。
“挺好看的呀,妹妹,都挺适合你的。”
一个以为她逛累了,走到一旁给她倒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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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低头去翻杂志。
“如果这些你都不喜欢,下周我们还会上新品,有中意的,店里可以送上门的,不用劳烦你过来。”
外面那俊模样的小少年,光手腕那块表,就够他们店一个月6位数的房租,两人毫不怀疑这小女孩的消费能力,不知是哪家的富贵少爷小姐,出来打发时间呢。
李余不适应这样被人簇拥,又不擅长拒绝别人,心里十分明白,她花的是别人的钱,绝对不能过分放肆。
赵萍从小就教她,人要有眼力见,特别是识趣和懂进退。
但她又说不出衣服到底哪里不好,找不到不要这些试过的衣服的理由,整个人像个包子,再也不说话,两位导购还以为她在思考,默契的住了声。
“怎么了?”
突然,身后一声询问。
不知何时,江津屿已经走了过来。
“这些她都不要,不过,我们看着挺合适的。”
那位翻杂志的导购将册子递给他。
“还有这些,是下期要上的新品。”
江津屿接过来,李余咬着唇肉没说话,抬头时,两人眸子撞上,很快又低下头。
“我就要那几件就够了。”
低低的声音,倒一骨子倔强。
江津屿沉默,过几秒,偏过头来盯着人。
“再试给我看看。”
一句话拍板,意思接下来由他来定。
试给他看看。
好像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但就是莫名让人别扭。
李余闷着头不表示,那模样就是她不愿意。
“去。”
少年再没给她转圜的余地,一个字,冷硬的从嘴边挤出来。
他眉眼本就清傲,蹙眉时身上那股子桀骜的气质就愈发明显。
李余迫于威压,再一次当起了换衣模特。
江津屿看着那道不情不愿的背影,不知道在闹些什么。
坐在沙发上等人的间隙,兄弟吴白发了条消息过来。
口天:【在哪?】
口天:【上线。】
口天:【打野位置缺人。】
江津屿捏着手机,慢慢的回。
他拍了张照甩过去,试衣间的门正好打开,隐隐约约入境了一条白色短裙和细嫩的腿。
山与:【图片.jpg】
山与:【逛街。】
那头静了一秒,弹过来一条炸天响的语音。
口天:“靠!!屿哥你身边有女人!”
音量大,李余路过时一字不落的全听见,脸颊莫名有些烧。
吴白看这消息眼睛都直了,以为自己看错,还揉揉眼。
口天:【?】
口天:【改性了....你他妈和谁呢?唐伊宁?】
山与:【不是。】
吴白不说话,把那张图放大看。
即便没有脸,也看的出来是个美女,一双腿细直,筷子似的勾人,握住就让人想往肩膀上架那种。
口天:【在市中心那家miumiu?唐伊宁今天好像也在那附近逛,你小子偷吃别被逮个正着,打起来就难看了。】
江津屿没回。
口天:【下午能忙完吗?打球。】
山与:【好。】
李余站在镜子前,里面的人也在这刹那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一秒后,他走了过来。
昨天她简直太糟了,整个人像只流浪猫,脏兮兮,江津屿有点洁癖,简直不想多看她一眼。
现在换上了新衣服,整个人显得干净很多,他这才发现,其实她身上的气质很温润,稀有的书卷气快从眉眼透出来,简直是年级里那种看一眼就没人敢招的好学生,他们这种混小子上前多说一句话,老师都要打人。
那双看向他时总是很生怯的眼,很清澈,让人想起夏日山林里的小溪。
“还不错,都带上。”
剩下的都不试了,他已经肯定了导购刚才说的话。
捡起玻璃桌上的杂志翻了翻,又给擅自她定了好几件,写好了送货日期和地点。
昨晚那双进水脱胶的鞋子大清早就被他丢了。
江津屿看着她脚上还踩着贺岫云的拖鞋,这才想起来又在订单里添了两双鞋子。
出店的时候,李余手里提了三四个袋子。
他没让她看账单,自己刷了卡后一起揣进了兜里。
接下来又去了二楼一家内衣店。
“密码六个一。”
李余手心被他塞了银行卡。
“自己进去买,买完自己结账。”
她涨红脸,不敢说不。
江津屿一个人站在店外玩手机,没过五分钟,人就神奇的出来了。
惊讶于她的速度,可低头一看,对方两手空空,顿时脸色有点难看。
“太...太贵了。”
他冷飕飕的眼神刀子一样飞过来,李余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是不是以为我时间很多?”
他浪费他宝贵的消遣时间陪她买衣服,她这样敷衍他。
李余垂眼,抿紧唇没有说话,知道他应该有点生气了。
下一秒手里的卡就被抽走。
江津屿没理她,擅自进了店。
她才选的两件导购还来不及挂回去。
李余看着他自然的拿起来,面色坦然的递过去结账。
男生修长的手指勾着两根柔软的肩带,懒洋洋又漫不经心的动作,视线还停留了两眼,无端有几分暧昧,看得人心跳加快。
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反倒李余耳朵尖有些红了。
两人一起坐电梯下楼。
远处一个女孩脚步突然停下,吸一口奶茶,眯眼,肩膀碰了碰身边的人。
“宁宁,我怎么看那个人好像江津屿,身旁那女孩谁啊?”
4. 第 4 章
李余跟着人出了商场。
中途江津屿接了个电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等出了旋转玻璃门,她就看见路边停了辆张扬的红色跑车。
那座常年居住的小县城里没人开这样的车,敞篷的,只能副驾驶坐一个人,除了显摆连一篮菜都装不了,实在没什么适用性,李余只在偶像电视剧里见过这种款式。
驾驶室有个墨镜男,看不清脸,冲江津屿挥了挥手,他扔下李余走过去,吸引了路边不少人的注意力。
李余没瞧他们,规矩的站在蓝色方向标旁,百无聊赖的划着脚尖等他,好一会儿,人才回来。
江津屿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将她连人带货一起塞进去,冲司机说:“恒誉公馆。”
问完看了李余一眼,想了想又问师傅:“大概多少钱。”
“不确定,都是打表呢。”
司机实诚的说。
江津屿身上从来不带现金。
“那我扫码,先给你200,多的不用找了。”
司机扫视着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富贵大方,认可的点点头。
“不用。”
一直沉默的李余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有钱的,车费....肯定够了。”
她再不说话,这人真的要把她当身无分文的乞丐了。
这令她有点难堪,也感觉到了一点点羞辱。
“你确定?”
少年低垂着眼,虽然是下意识的反问,但那种姿态总让李余不舒服,自上而下的眼神,让她觉得轻蔑。
“嗯。”
她避开他的眼,轻轻的点头。
江津屿不说话,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的那辆跑车,准备离开。
“我不和你一起回去,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剩下的时间,你自己打发,爱怎么玩去哪里都随便,就是别来烦我。”
李余还想说什么,愣了一秒后还是选择乖巧的点点头。
江津屿看着人,虽然不满贺岫云将人强塞给他,但好在这人呆呆傻傻的,十分好应付。
“走了。”
“嗯。”
少年离开,头也不回。
市中心车流拥堵,车子行了几百米,突然又和那辆红色的跑车并肩。
熟悉的人坐在副驾驶,低头在玩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消息,整个人勾着唇笑起来。
见面以来,李余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笑过。
莫名其妙的跑到他家,他应该很讨厌自己吧....
想到这里,心里十分难受。
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一分一秒都很煎熬。
她很想知道赵萍和贺岫云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今晚就回家。
视线收回来,放在那些花花白白的购物袋上。
也不知道具体花了多少钱。
回去记笔账,以后有机会了是要还的。
想到钱,她又赶紧翻了翻衣服口袋。
还好昨天在江里没淹到胸口,不然里面的现金肯定不能用了。
不多,一共300块,是之前赵萍回家才给她的生活费。
赵萍每个周都会回家,雷打不动的给她一个周生活费,但往往都会被李卫国强要走三分之二,这些都是背着赵萍的,她又不想父母吵架,所以一直没说。
而这次,还没来得及被李卫国摸走,家里就打起来一团乱,也是她第一次,拥有生活费完整的支配权。
她在心里默默地算账。
打车就算50,还剩250,最便宜的眼镜片100单只,两片200块,她应该还有50块的剩余。
虽然不够做什么,但心里还有少许的安全感。
精打细算,可她低估了南城的物价。
下车时看着快100的车费账单有点欲哭无泪。
手里顿时就只剩200了。
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在烈日下走了好远才看到一家眼镜店。
老板看着她拎着大大小小的牌子货却指着要配最便宜的镜片有点惊讶。
李余知道她在好奇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配完了,小声的问她。
“阿姨,我能在你这里坐一坐吗?外面太阳太大了,我找不到地方去。”
江津屿离开那一秒她就想说她没有家里的钥匙,但是他那种轻蔑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她,很可能下一秒又要说出难听的话来,李余不敢问。
对方看她乖乖巧巧的模样,终于明白了。
原来不是存心配眼镜,是想要找地方乘凉。
“随便坐。”
她好心的,还把落地的风扇给她挪到了面前。
李余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这一呆,就到了太阳落山,快晚上八点。
“小姑娘,我这里要打烊了哦,不好意思了。”
李余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临走前又说了一声谢谢。
路灯稀疏,街道上行人寥,地板还蒸腾着白天的暑气。
拖长的背影在草坪旁的人行道上,显得有几分凄凉和落魄,像只流浪猫。
她实在找不到去处,最后还是走到小区前,哪怕进去坐在门口等江津屿回家,也比在外面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乱晃要好。
心里打定了主意,临进门却被拦住。
一米八的保安穿着板正帅气的制服,很礼貌的微笑言语却很残酷。
“对不起哦女士,没有主家的允许我不能随意放你进去。”
李余很想说,她真的就是住在里面,可她也是口说无凭,万般无奈,她又提着各种袋子离开。
脚腕和手腕都酸胀得厉害,她也找不到地方去,最后干脆在小区门口的休息椅上坐下来。
江津屿路过,应该能看到她吧。
那时候,就能把她带进去了。
*
江津屿一边走一边回消息。
TYN:【白天你问我哪里卖女装,是带别的女生过去吗?】
TYN:【谁啊?】
TYN:【所以,中午苏晓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你?】
江津屿看了一眼,有点不耐烦。
山与:【这不该你过问吧?】
回完也不管她说什么,无所谓的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匆匆忙忙的走过喷泉旁,还没进门,余光发现了一点异常,顿住脚倒着身子退了好几步。
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
几米远的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木质休息椅上,低垂着头在那里扣手指玩,耳夹两边的头发滑落,遮住了大半的脸颊,面前的袋子摆了一地,看起来像被人撵出来,无家可归似的可怜。
江津屿心里蹿起来一股无名火。
李余低着头,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白球鞋,惊得她赶紧抬起头来。
“为什么不回去?”
又是那张阴冷的脸,李余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解释。
“猪脑子吗,不知道给赵姨打个电话?”
天气预报晚上有暴雨,他要是一直不回来,她就这么坐这里干等?头上还有伤,感染了怎么办,出事了怎么办。
江津屿说不出来的生气。
李余被他吼得快哭了。
“你能不能别凶我。”她努力憋住酸胀的眼眶,“我想进去等你,但是你们家安保很严,他不认识我,不放我进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津屿不说话了。
“而且,我没有手机。”
李余继续说。
“我联系不上我妈。”
江津屿继续沉默。
夜风将她两颊的耳发撩起,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光洁的额头,眼眶里好像有泪,要落不落的,好像他真的很过分。
他有很欺负她吗?
这就受不了了。
要是更过分呢?
李余不说话,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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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将地上乱七八糟的袋子统统提起来,扯住人没好气的往里走。
路过保安亭,没走几步,又扯着人倒回来。
“我家的。”
他看着那保安,眼神十分不善,看起来很生气,语气都是命令式。
“记住脸,以后别拦。”
对方知道闯了祸,一言不发,惶恐的点了点头,连声向李余道歉,与刚才不近人情的样子迥然不同。
电梯里,李余一直不敢看他的脸。
终于进了家门,还没松一口气,就被他叫住。
“过来。”
李余还在玄关换鞋子,不懂他的意思。
“我让你过来。”
江津屿站在门边,看着她那个呆头呆脑的样子,更气了。
李余不敢说话,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这么走了过去。
“手伸出来。”
他说话总是很霸道,看她时侵略感很强。
李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乖乖听话。
听话,总是没错的。
人还没反应出来,手指头就被他捏着按上了门锁上的液晶屏幕。
温热和清凉,他的和她的。
李余看着显示屏上的指纹一点点的被完善。
隔得近,她的后背能清晰感受他胸膛蓬勃的热气,鼻息扑打在她的头顶,有些痒,她别扭的缩着脖子,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躲什么!”
他按住她肩膀。
“别动,快好了。”
江津屿低头,看着眼前细密的睫毛一下一下的轻颤。
嘁.....
胆子真小。
就像他要吃了她一样。
这个姿势,自己像被他抱在怀里。
李余心里有些煎熬。
十几秒,他终于放开了。
往里走的时候李余听到他手机疯了一样震动,有电话进来。
商序在那头催着人。
“你他妈去哪了,回家洗个澡要这么久?都等你呢。”
江津屿打了一下午的篮球,本意是想回家洗个澡出去和他们吃饭。
他看着客厅的人,一下有点犹豫了。
捂住音筒,看过去。
“你吃饭了吗?”
过了两秒,李余才发现,他问的是自己。
“吃.....”
“敢撒谎你试试。”
她立马改口。
“没有。”
江津屿收回视线。
不知道那头是什么人,李余只听到他说了一声“我不来了”,然后手机里传出来一声汹涌的咆哮,像是在骂他。
少年浑不在意,挂了电话没有表情。
他朝她走过来,手机塞她手里。
“点,我去洗个澡。”
他对她说话一向是这样的,简练,利落,恨不得能不要和她沟通。
李余不喜欢做勉人其难的事。
她很想说,他不用在家里陪她吃饭。
但这个人是江津屿,她不敢说任何话,于是卑微的妥协了。
家里就他们两个,李余看他走去一旁开了客厅的音响。
听歌的口味和他人一样张扬,敲击感重节奏跳跃的英文歌瞬间倾泻而出,音乐声洪水一样充斥着整个大厅,热烈激荡。
少年将无袖T恤兜头脱下,赤着一片精瘦的后背走进了一楼的浴室。
李余将手机屏幕翻了好几页,不知道是不是他平时消费惯了被客户画像精准推送,都是些十分贵的店。
李余千挑万选,才勉强选了一家百元价位的。
立即又犯了难。
他问她有没有吃饭。
他没有说他有没有吃饭。
点几个人的呢。
好难.....
这种被动的滋味不好受,手机顿时有点烫手。
在客厅磨蹭了好久好久,直到浴室门咔的一声打开。
5. 第 5 章
李余心猛地跳一下,那种感觉,有点叫害怕。
不敢再犹豫,点了两人餐。
看着上面接近200的金额,她都有点肉疼。
这简直比她一个周生活费还多。
完了....
记账本又要添一笔巨款。
她有点绝望。
还有点崩溃。
江津屿就是让她点个饭,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人愁眉苦脸的站在客厅,小可怜样。
点个饭而已。
就这么难?
愁成这样,又没让她付钱。
他走过去,一把将手机抽过来。
李余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他。
少年才洗完澡,松垮垮的穿着件浴袍,头发擦个半干,但漆黑的额发还是不断地往下滴着水,高挺的鼻尖布满浅浅的一层水珠,一股子压制不住的少年气息。
他好像真的有点好看,难怪下午那个女生会来要联系方式。
可惜了。
就是脾气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点的东西他不喜欢,那桀骜的眉眼轻轻的皱了一下。
她煎熬的等着,以为他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结果没等来,他利落的付了款。
他似乎不喜欢家里有异味。
吃完饭李余主动的将垃圾拿出门丢了。
他好像不打算出门了,坐在沙发开始看起球赛。
李余小心打量着人,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挨过去。
“我会还你的。”
江津屿正看着屏幕里进了个三分球,心情大好,偏过头来看他。
“什么?”
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过来,李余的心脏莫名的失重一下,呼吸发紧。
琢磨了一下用词,她认真的说:“饭钱、衣服、鞋子.....所有,我会还你的。”
“哦。”
他没有多大的反应,没说好,也没说拒绝。
李余以为他默认了,安心下来。
她只是暂时欠他的,将来总有还完的一天。
总有两不相欠的时刻。
这么想着,她心里终于轻松一些。
她低着头,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突然,眼前靠过来一道人影,把她吓了一跳。
“既然想算这么清,球衣七千块,一起还了吧。”
李余悠的睁大眼,心一阵狂跳。
七千块。
什么七千块。
她的心里警铃大作,呆呆的看着人。
江津屿嘴角勾起来,很满意她的反应。
“我可没坑你,球星亲签收藏版,有市无价,我还给你打折了。”
他看着她,眼神戏谑,咬字强调。
“骨折。”
“我没穿过。”
李余嘴唇咬得发白,她毫无印象。
“脑子不好到记性那么差?”江津屿脸凑得更近,“昨晚那件睡衣,那么快就记不得了?想赖账?”
最后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李余的心。
“我没有。”她身子往后缩,离他远了点,态度倒十分坚决,“你讹我,我不认。”
江津屿没说话,只是又笑起来,笑得她心有不安。
李余看着他玩着手机,不一会真的搜出一张照片。
饶是她不懂体育,也知道这是一个NBA篮球巨星。
江津屿和对方站在一起的合照,还有一些签名时的抓拍。
最后一张,是某二手平台上的公开售价。
李余咽了咽口水。
想哭。
“懂什么是收藏版吧。”
江津屿用手机轻敲着她的腿肉,太白了,起了浅浅的红痕。
“就是说,穿过了,就不值钱了。”
他看着她。
“怎么赔我?”
李余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才小猫叫一样回他。
“我记着账,暂时欠着,有钱了我就还你,可以吗。”
江津屿挑了挑眉,这回算是默认。
两人又安静看了会儿球赛,丢在玻璃几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好多条消息潮水一样涌进来。
口天:【屿哥。】
口天:【上线!】
一个序号:【等你。】
一个序号:【打野。】
III:【那我战士?】
III:【坑了别他妈骂。】
口天:【那不行啊,还差个辅助,谁来?】
口天:【@山与,你叫宁姐上线?】
江津屿撩眼皮看了下旁边软软糯糯的人。
山与:【不用。】
山与:【有现成的。】
众人纷纷打出了个?号。
没等来回答。
山与:【有事,等我半个小时,你们先玩两把。】
李余坐在一旁,余光不断的看着人,他看起来好像很忙。
突然,他站了起来。
李余一惊,知道他要出去,收住小腿弯膝盖给他让路。
江津屿看她一眼,没说话。
李余看着他去了趟二楼,很快又下来,紧接着,她怀里丢过来一个手机。
她不懂他什么意思。
“给你用的,什么年代了,山顶洞人?”
李余脸好红,还有点难受。
他为什么老是喜欢这样羞辱她。
“不用。”
她看着他。
“我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而且....我还不起。”
那个手机一看就是最新款,价格不菲。
摸一下,她都担心受怕。
江津屿心里有点想笑,估摸着这人是被他刚才讹怕了。
逗过了,就不好玩了。
“有点小毛病,不算钱,免费给你用,当耗材了,比在抽屉吃灰强。”
其实都是新的,只是他拆了包装有点不喜欢那个颜色,立马又换了一个。
可对着这个计较鬼,还是不明说的好。
李余接过来,里面还插着卡,存有一个电话。
“我的号码。”
她不懂他什么意思,也没打算追问。
他教她打开了游戏。
“会玩吗?”
李余摇头。
江津屿居然很有耐心的给她挑了一个英雄,很认真的给她讲招式。
李余明白了。
拿这个手机的代价就是陪他玩游戏。
“我不感兴趣。”她将手机递了回去,模样很乖巧,“我不喜欢玩游戏,你自己玩吧,手机我真的用不上的。”
大少爷没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莫名的,李余觉得他有点点生气了。
过了两秒,她发现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是说要还我钱吗?这么快就不听话了?”
江津屿给她抛诱惑。
“一局不论输赢,我给你工钱怎么样?”
女孩眸子亮了一下。
“是吗?”
江津屿点点头。
“嗯,一局一块钱。”
这人怎么这样.....
李余扁着嘴沉默了。
她抱着膝盖转过了头,开始专心看球赛了。
江津屿知道她是在装,连里面犯规进球都看不懂,还在——“哇~”
“一局十块。”
他看到她的头动了一下。
“十五,别得寸进尺,不能再多了。”
李余说了声好。
终究接受了这无情的压榨。
他还给她的英雄买了个最贵的皮肤,比她身上所有的行头还值钱。
两人在峡谷练了会儿,临进游戏房间前,她注意到他换了个号。
下一秒,游戏屏幕上有条好友申请。
【‘糖糖是宝贝’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同意?】
李余偏头看了眼人。
“点√。”
江津屿头也不抬。
李余看着自己的ID名。
——【鲤鱼】
他取的,她看着打的,很不起眼很随便,连多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
糖糖是宝贝。
糖糖是谁呢。
应该是女生吧。
李余心里涌上一股很奇怪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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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中午那个要联系方式被他挖苦的女孩。
那个被他叫宝贝的女生,得好看成什么样?
她余光瞥着人,那对好看的眉眼专注在手机屏幕,完全没看她。
他总是凶巴巴的模样,随时看她不顺眼。
很难想象,他温柔叫别人宝贝的模样。
那个女生,应该十二分的特别吧。
发呆的时候,她被他拉进了房间。
她的麦是关着的,其余人,包括江津屿,都是打开的。
这样打带大家说话都彼此听得见,李余一下有些紧张,大气也不敢出。
里面有三个人等着,一进去,就热闹非凡,她根本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草,屿哥你从哪里拉来个妹子!”
“待会跟着我,带飞!”
“就你那烂技术,带屎。”
“靳于川,有女生在呢,给点面子,你他妈能不能好好说话!”
“又不是林音,你怕什么?”
“你敢当着明雾的面说这么不雅的词吗?”
.....
江津屿没说话,只是对着李余说。
“跟我,别管他们。”
李余点点头。
组队麦里立即有男生尖叫起来。
“我靠!你俩单独开着语音呢!谁啊!到底!”
一股子青春期男生女生不怀好意的起哄,李余耳尖有点红。
两人去了趟对面成功反红,江津屿很快四级,还收了一个人头。
有人在屏幕发信号:【我们家打野牛啊!】
李余看了眼,动作快了些,风风火火往自家的野区跑,江津屿反而被她抛在后面。
“你去哪?”
他撩眼皮看了眼面前的人。
李余头也不抬,以为那信号是催促,生怕动作慢了一步惹他嫌,别到时候输了,拿不到那十五块。
“野区,快去打野牛啊!”
她急哄哄的说。
地图里另外三人都听到了这话,静了一秒天崩地裂的笑开。
“我草!你他妈哪里拉来的小可爱!”
“你俩怎么在一处呢!酒店吗?大晚上的!不好吧。”
“家里吧,谁约女生在酒店打游戏。”
“家里?!都带回家啦!!!到底谁啊!更好奇了!”
江津屿气得用手乱抓了两把头发,有点暴躁。
“别他妈乱叫,还想不想赢。”
一瞬间,四周都清静了。
李余脸已经熟成了一颗番茄,只差要红破皮。
屏幕里,英雄刚好到了四级。
“骑我身上。”
江津屿立马开始下命令。
李余着急忙慌的点了大招。
他打得很好,但是中途还是死了一次,然后骂了人。
“靳于川你他妈梦游呢,放个干扰都不会。”
对方一点也不恼,好脾气的低声笑了下,“失误失误~”
但江津屿也不十分生气。
放下手机框在掌心,瘫在腿上等复活。
李余也没了,只能和他一起等。
低头时视线落在他手上。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手机时手背受力,浮现一条条细长的筋线,让人想起雨伞下错落有致的骨架。
“看什么呢?”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注意力。
李余收回眼。
“没。”
江津屿还在盯着她,但什么也没说。
两人一直打到快12点。
江津屿去洗漱,她等人离开后才敢点进他的游戏主页。
社交详情页,挂着情侣号。
对方ID叫【糖糖】。
连游戏的动漫头像原来也是一对。
李余愣了两秒,心里滋味复杂。
浴室里的人走出来,她很快退了。
[全文正版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1元=100币,包含免费章节可阅读字数达8万+,全文不过一根雪糕钱,码字辛苦,作者谢绝一切未授权转载,鞠躬感谢各位支持正版的宝贝!]
6. 第 6 章
整个五一假期,贺岫云和赵萍都不见踪影。
再回来的时候,李余想回家的期望落空了。
饭桌上,赵萍还没开口,先是贺岫云关切的望向她。
“小余这两天和哥哥在家还好吗?”
李余没说话,一旁的江津屿不满了。
“提点谁呢,你吩咐的哪件事我没做?医院去了体检报告也给你了,街也逛了,哪里你不满意,明说。”
贺岫云白了他一眼。
“没问你。”
“好、好的,他很会照顾人。”
李余握筷子的手都紧张了一下。
这话一出来,屋里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
两个大人当然是了解江津屿的大少爷脾气,江津屿本人也了解自己的脾气,从小骄矜惯了,谁不是让着他,喝口水皱个眉都知道温度不合适,是别人伺候得有问题。
指望他照顾人。
扯淡呢。
“你不用替他挽尊,他敢欺负你,给我说,我饶不了他。”
贺岫云不知道这小子私下又给人家什么好果子吃了,这样明目张胆的替他遮掩。
可江津屿确实没干什么坏事。
这话倒说得,好像他背过身威胁她说好话一样。
座位上的少年冷冷的哼笑一声。
算了,懒得跟她计较。
贺岫云突然拿出一张单子。
“这是你的转校证明,那个县城高中你就不要再去了,你爸爸的事情现在有点复杂,家里也随时都有威胁和危险,我这两天带着你妈妈去了警局提取了证据,还有很多证人证言,家暴的离婚讼诉状我已经拟好了,以后尽量不要让你爸爸联系到你,我会把你的抚养权争取到你妈妈这边,接下来你和阿屿一个学校,同班,也好有人带着你熟悉熟悉陌生环境,别想太多,好好学习,明年就高考了,千万不要被家里的事影响心态,知道吧?”
她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乖乖的,收拾好了干干净净白白嫩嫩,一想起那天赵萍带着孩子一起去跳江,要是她没带着警察及时赶到,后果简直不敢细想,心里没由来一股子心疼。
“嗯,谢谢贺姨。”
李余看着那张白色盖章的纸条,一时间心里有点恍惚。
没想到从初中起就呆了好几年的学校,离开时都没好好的看一眼,只化作了右下角一个扁平的红章。
她看着上面的校长签字,怅然了很久。
江津屿吃完了,坐在座位上玩手机,贺岫云第二个放下筷子。
李余碗底的饭正好见底,原本想去添第二次,见状也彻底放下筷子。
赵萍起身收拾去洗碗,李余站起来一起帮忙。
对坐的江津屿看了眼人,又看了眼她的碗里,眉毛皱了一下,动作很轻微,没说话。
李余要帮忙洗碗,赵萍不让。
“你去看书,现在转校了,大城市里高中我听说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就算你在原来的学校成绩好,说不定也落别人一大截。”
李余没说话,还是撩起袖口。
赵萍有点生气了,拂开她。
“听不懂话吗?”她态度强硬,“现在我们欠了人家很多恩情了,既然要资助你,就要好好学习报答,别让人失望。”
李余没说话,好一会儿,低低叫了声,“妈妈。”
厨房里灯光很亮,李余看见她脸颊被李卫国打的淤青还在,眼睛也还肿胀着,青红的一团。
她的心好难受,她好想抱抱她。
但她一而再的推开她。
但她其实更想说。
妈妈,我也受伤了呀,你还没对我说一句关心的话。
母女两人就这么对站了许久,赵萍听到那声她叫她之后就再也没话,愣了愣,转身继续洗碗。
“是我,其实都怪我,是妈妈没本事。”
寄人篱下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她一个做保姆的怎么能不知道。
但她别无选择了,而且,南外这所高中不知道比县城高中好多少倍,希望女儿得到更好的教育,比起家里的赌债和家暴被打,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她受点委屈,她也暂时受点委屈。
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个房子迟早卖出去,反正可以搬走的东西都被追债的搬走了,赌债就算离婚分一部分给我,除掉房款还起来也还有希望,你别担心。”
想了想,她还是为另外一件事道歉。
“那天妈妈气糊涂了,不该拉着你去死,你恨不恨我?”
李余走到她背后,无声的哭出来,泪水浸润了她的背。
赵萍没听到她说话,只是像个粘人的小猫一样一个劲的摇头。
江津屿接水路过,就看见她站在搂着赵萍身后一个劲的蹭人,像在撒娇。
没停留,脚步慢悠悠的走了。
到了二楼,没一会儿有脚步声跟上来。
他的房间和她的挨着,走廊边上是一个他常用的书房,主要用于学习,贺岫云和赵姨的房间都在楼下,贺岫云平时喜欢也更喜欢在楼下的开放式书房办公,所以整个二楼几乎是他的领地。
现在多了个邻居。
他听见房门打开又关上,很久,不知道在干什么,没人出来。
李余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是整理自己的书包,里面的东西已经完全不能看了,贺岫云说已经和新校长打过招呼,会给她找一套新的,这个不用担心,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把转校证明放进衣服口袋里。
落地玻璃的地毯边摆满了各种精致手袋,是江津屿给她买的衣服鞋子,她一样也还没有拆。
想了想,明天要上学,还是先打开了鞋子,不知道是不是他随意挑的,反正是和她丢掉的那双差不多的款式,但是明显贵气,价格也不知道多少,看着就让人忐忑,她从未穿过超过一百块的,这双明显不止。
衣服的口袋她只拆了两套,就是她固执的只买的两套,换洗够用了。
做完这一切,她翻出日常的记账本,席地坐下来,认真的一笔笔记账。
吃饭,球衣,医院的检查费,还有内衣....她知道金额的都写下来了。
最末尾,是-15,渺小的数字简直和那些账单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丧气.....
她有点崩溃。
接下来的日子,难道要靠15块一局的游戏来还他吗。
可是看起来遥遥无期。
她垂头丧气的瘫倒在地毯上,有点绝望,其实她也可以和赵萍说,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连家里的房子卖了都不够还债,自己最好少给她添麻烦,而且,江津屿看起来也不太像会催债的人。
缓一缓,总可以的吧。
胡思乱想着,下意识的侧翻过身,一下愣着,眼睛悠的睁圆。
.......这也,太好看了吧。
他们这里是三十多楼,又是落地窗,视线平放出去,就能看见市中心那座标志性的电视塔,五颜六色的柱体在夜间愈显得奢华靡丽,灯光璀璨的城区一条蜿蜒的江水穿中而过,即便晚上也大放异彩,两岸是连绵的灯火,简直像条巨幅的闪光绸带,气势恢宏,很符合这座城市的基调。
她身处的这个房间宽大、舒敞、芬芳。
最重要的是私密,是她一个人的,放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原来住的房子是李卫国负伤下岗后工厂赔的,四五十平,一居室,她只在客厅拉个挡帘勉强做卧室,整个屋子常年也飘着李卫国贴腿的膏药味。
什么都很好,生活似乎也比原来舒适。
家里没有男主人,贺姨虽然看上去是个干练的女强人,但和孩子相处时很柔软,她没感觉到不适。
就是那个人.....
有点麻烦。
好像总是看她不顺眼。
然后,就想到明天。
新学校、新班级、新同学,心里越发的忐忑。
心里没有一点点期待感,只有一个动物即将进入到陌生环境的警惕和不安。
沉默着,突然,手机里来了一条消息。
是赵萍。
手机里微信只有她一个联系人。
Mam:【下来,给津屿送一杯牛奶上去。】
李余不敢耽搁,立马坐起来从卧室出来。
隔壁江津屿的房门也同时打开,两人站在走廊上对视了一眼,尴尬无言。
最后是李余先离开,背后的人进了书房,传来关门声。
李余端着托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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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敢敲门。
清傲的声音立马在里面响起。
“进来。”
屋里亮着一圈橘黄柔弱的灯带,只有一盏炽白的复古护眼台灯,显眼的放在宽长的桃木书桌上,高脚椅上的人挺直背,好像在写作业。
“我妈,让我给你送牛奶。”
李余将东西放在入门处的圆桌上就要走,冷不丁又被人叫住。
大少爷是一步也不舍得挪。
“端过来。”
李余站了顿了两秒,不敢说不。
凳子上的人穿着真丝深蓝睡衣,领口不规矩的扣着,松松垮垮露出一截胸膛,整个人虽然眉骨柔和了不少,但态度还是拽拽的,很有攻击性。
李余将托盘放在横台上。
“我走了。”
刚转身,有笔尖啪一下掉落在书页上。
“我让你走了吗?”
李余心里一跳,立马顿住脚。
江津屿看着她背一下僵直,简直像只受到惊吓的猫,可能下一秒就要炸毛,但这个人不可能炸毛,就算想炸毛,面对他,都能自己将自己的毛抚顺,然后压着不满低眉顺眼的问他有什么事,装的很。
果然。
“有什么事吗?”
“很会照顾人?”
狎昵的声音拖着一截微微扬高的调子,全是不满。
李余快哭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随口一说。”
“过来。”
江津屿低眉看着人,两簇睫毛乱七八糟的颤,当真怵他。
李余不敢不从,不安的绞着手,小碎步缓慢往他身边走,像蜗牛。
江津屿没有耐心,伸手一把将人扯到面前。
她今晚穿的是一套白色的睡衣,他买的,衣摆边缘一圈卷边的荷叶边,脸也很白,葳蕤的灯光里,整个人像团任由人揉搓的小棉花,小棉花还刚刚洗过澡,更干净了,浑身一股子清新的香气,让人想起清晨里绽开的茉莉。
“随口一说,就那么会夸人呢?”
江津屿看着她,语气没什么起伏。
听不出喜怒,但是李余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
她抬眸看他,眸子里映着白灯光,像破碎的雪花。
“这么会说话,再多说两句好听的,我单独听听,免得下一次又夸得我猝不及防找不到北,我得有个心理准备,你说是吧。”
李余鼻子皱了皱,真的要哭了。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怎么道歉?”
李余一下沉默。
她想不出来。
她一无所有。
“把这个喝了。”
李余看着牛奶,一下愣住。
可这是他的啊。
“我、我不喜欢喝牛奶。”
突然,眼前的人哼笑了一声。
“对啊,喜欢的话还叫道歉吗?”
李余踌躇了一下,颤巍巍的去握杯子。
边缘抵住唇边,秀气的眉毛拧起,好一会儿只是空空咽了几下喉咙,除了嘴周一圈奶渍,杯里的东西一滴未少。
“妹妹、玩我呢?”
江津屿盯着她,气笑了。
“我、我不想喝这个。”
忽略他语气里的戏谑,李余的嘴扁成一艘小舟。
“快点。”
他没有耐心,手里的笔帽一下下的戳着她的腰线。
好痒.....
他看起来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李余紧闭眼,狠下心往下灌。
“再大口一点。”
腰上的力气重了些,她鼓足勇气,一杯见底。
喝完,像失去什么力气似的,长形的玻璃杯重重的放在桌上,脸色涨红,大喘着气,还不小心干呕了一下,又很快咽下去,许是喝的急难受,眼睛里有点点氤氲的雾气。
江津屿看着她双唇浮满一层奶渍,扯过纸巾惩罚似的替她擦。
力道很重,像是就要故意弄疼她一样。
“要是被我发现吐出来,你就死定了。”
熠熠的眼睛盯紧她,恶劣的警告。
“明白了吗?”
7. 第 7 章
第二天李余起得很早。
她还未领取到新的校服,只能从江津屿买给她的衣服里挑。
下楼的时候,赵萍看见,愣了两秒,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吃饭时,她的位置和江津屿那边一样多了一杯牛奶。
李余的脸上笑意一下没了,肩膀塌下来,像霜打的茄子。
伸手想推给赵萍说她不喝,结果抬头对上一道黑沉沉的视线。
心里抖了一下,又端回来。
这人真记仇啊.....
送他们上学的司机是固定班,江琛那边的人,早已经规矩等在楼下。
“班主任和校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小余人生地不熟,没朋友,学校你多照顾,平时多带着她玩,多认识人,你那群兄弟,介绍一下,别欺负啊。”
贺岫云坐在主位,边吃饭边回头看他。
“熟不熟跟我有什么关系。”
“臭小子,再和我嘴硬,人家还小你一岁多,是妹妹,就该你多照看一点点。”
“你当年没生出女儿的梦想轮不到我来帮你满足吧,要不你考虑和我爸复婚?”
贺岫云一下被气的咽住,好几秒,才缓过气儿。
赵萍站在一旁打圆场。
“没事没事!孩子不小了,懂得自己照顾自己。”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李余。
“嗯嗯,贺姨,我应付得过来的,不用费心。”
贺岫云气笑了,对着罪魁祸首。
“不听话?行啊,上个月在游戏里冲了多少钱,你爸查你账单看我给不给你打掩护,到时候别叫妈。”
“要点脸面,贺女士,你是大人。”
江津屿在玄关挑鞋子,懒洋洋的看她一眼。
“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了”
少年散漫的应承,挑了双黑金球鞋往脚上踩。
赵萍放心了,端着碗筷去厨房收拾。
贺岫云也安心的拿手机看新闻。
黑色的鞋带不知道何时散了,他弯腰,系也不系,直接一股脑的卡进脚踝两边,也不顾体面了。
李余站在一旁,想笑,但是不敢笑,憋得十分难受。
“看什么看?你也想要?”
她一女生,想要篮球鞋干嘛。
李余摇摇头,不理他的揶揄,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
细细的手指尖嫩粉,一点点的将他的鞋带扯出来。
她低着头,模样十二分的乖巧,头发往肩两旁垂散,露出一截皙白的后颈。
动作很有耐心,江津屿也没动。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江津屿低头,顿时气笑了。
“你觉得合适吗,我一个大老爷们。”
李余看着那个大大的蝴蝶结,一下沉默。
不敢看少爷拽拽的脸。
好像....是挺违和的.....
她好脾气的解开,又开始重新给他系。
这次换了一个款式。
江津屿没再发牢骚,没说话,看脸色很满意。
两人站起来,李余从一旁的储物架拿过一顶贝雷帽,和大人打完招呼,往外走。
她头皮伤口附近被医生剃了一点头发,还没长出来,当时安慰她不明显,其实从后面看,是突兀的,她怕被新同学取笑。
她捏着帽子跟在少年后面。
南外的夏季校服是灰色主调短袖,胸口印着红色校徽,Polo领,看上去有一种板正的硬质感,穿在他身上不显得肥大,反而像是量身定做一样合适。
就是领口两颗白色圆扣,他一颗也不系,像是懒的,整个人看上去一种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拽气,书包也不好好背,一只手懒懒散散的勾着肩带,吊儿郎当的甩在左肩后,包肚松松垮垮,看上去就没几本书。
简直不像个在学校里好好读书的人。
李余默默地走在他后面,想不出他那书房里那些荣誉和竞赛证书的样子。
像是花钱买的,一股子欺骗性。
想起他大她一岁多,居然和她同级,说不定还有留级的嫌疑。
离经叛道,她盯着他泛着冷光的耳钉,心里下了批语。
“李余、”
等电梯时,她突然被他叫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然而,并不友好。
“少在心里说我坏话。”
李余一下像被偷窥到心事,脸红起来,深深的低下了头。
江津屿余光一直在注意她,看他盯着自己眼神一直飘忽不定的转,他每次喂家里那只乌龟,逗它不开心了,那双眼睛也这么转。
总之,心里装的,都不是好东西。
现在看她的反应,果然如此。
少年冷哼一声,走进了电梯,李余不敢耽搁,紧随其后。
专属的车位停着一辆迈巴赫,司机为两人拉开车门,李余乖乖的站在一旁,等他上车才敢慢慢的爬上去。
车辆穿过城区,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不过三四天时间,她的世界就如此天翻地覆。
李余不知道路,只知道车子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是江津屿让司机停的。
“还没到啊,阿屿。”
司机是个稳沉的中年人,见状有点疑惑。
“没事儿,张叔,我走过去。”
也就还剩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到处都是送小孩上学的车子,那条逼仄的林荫小道,进去估计又堵得走不动道。
张叔没再说什么,车子打着双闪在路边停靠。
李余可一点都不知道新学校的流程,还指望着他领着她熟悉,连班级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不敢耽搁,立马屁颠屁颠的也下来,慌里慌张,一下撞上他的背。
“对不起。”
“下次长点眼睛。”
李余咬紧唇,涨红脸不说话。
江津屿没奔着校门去,反而走向了附近一家咖啡店。
里面有几个说说笑笑的少年,像在等咖啡。
他一进去,都看过来。
“今天怎么没踩点?”
“阿屿。”
“屿哥!”
声音太熟悉了,而且各有各的特色,李余立刻认出来,就是经常和他打游戏那几个人。
这下好了,没认出来还可以勉强当个陌生同学,认出来了,想起他们开她和江津屿的那些玩笑,她的脸就开始隐隐的烧起来。
江津屿懒洋洋的和几人打着招呼,又下单了一杯美式。
突然,有人发现他身后跟了个尾巴。
戴着个牛仔贝雷帽,很不起眼的款式,眼睛圆溜溜很可爱,像小比熊。
本来大家以为是陌生的哪个小姑娘,结果视线完全不看哥几个,就死死定在江津屿身上,江津屿脾气可不太好,要是换做往常,早对着人说难听话,今天不仅没有,他还转过身去问她。
“你要吗?”
李余有点受宠若惊,怔愣一秒,狠狠的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我不喝咖啡。”
江津屿扭过头对着服务员。
“那给她换成一杯气泡水。”
李余很想说她可以不要,但是大少爷特霸道,特喜欢给人做决定,她不敢说不。
但是她有她自己的倔强。
“我没钱。”
这话说得可有底气、可自信、可落落大方了,掷地有声,把一旁的几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江津屿和女生在一起,哪一次让对面付钱了,这应该是默认的事。
他一向很大方,公认的。
可偏偏,又让他们傻眼了。
“记账。”
“那我不要了。”
“哥哥点的,不能不要,让我妈知道了,说我欺负你,我就是很会照顾人,不是吗。”
李余气惨了,不仅仅因为他说“哥哥”两个字时的戏谑语气。
更重要的是,她的账单已经很长一串零了。
但她的生气是沉默的、低眉顺眼的、向内的,只在风平浪静下暗自潮涌。
可能江津屿没看出来,但是可能江津屿也看出来了,但他不在意。
于是服务员还是下单了。
李余觉得自己肩上无形的负担又重了,人格都在他面前矮了几寸。
想了想,她从包里摸出赵萍给她的饭钱,抽出一张十元往他面前递,一脸犟种劲儿,非要跟他算清的意思。
江津屿睨了一眼她手里淡蓝的纸币,鄙夷又不屑。
“我要一张垫桌纸没有用。”
一旁的几人也看乐了,嘻嘻哈哈打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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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小妹妹,真有意思。”
“听这声音好熟悉!”
“游戏,打野牛那个?”
江津屿一下脸超级黑。
李余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敢说话了。
“我妈捡回来养的,保姆家的女儿,转学和我们同班了。”
江津屿臭着脸,开门见山的介绍。
李余低着眼,心里听着那句“保姆家的女儿”时有一瞬间的微微难受。
不仅仅是他表露出的疏离和冷漠。
花一样的年纪,少女的面子是天大的事。
但他确实没有说错什么。
一旁的三人眼神一下有点变了,微妙的转变,李余说不上来,但心里明白,心里涌上一股很复杂的滋味。
然后他们嬉笑开。
“我草,贺姨真闲的。”
“不是,你们家真是一股子老式资本家做派,知道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上学还配个小保姆陪读,过分了吧,江大少~~”
商序笑开。
“这放旧社会,高低算个书童吧。”
靳于川挑眉,声音淡淡的。
“还是不同,人家都是小男生。”
吴白调侃。
“可她能照顾你什么?值日扫地?谈恋爱站在旁边帮你背书包?一声令下,‘少爷有什么吩咐’”,说完还假模假样的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故作正经的表情贱兮兮的,欠揍得很。
“他妈的,你们说够没有。”
江津屿一下有点不耐烦,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动怒了。
李余深深的低下头,只盯着自己脚尖,越发的沉默。
好友的嘲笑好像让他很没面子,江津屿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四周清静下来。
她的气泡水是最快的,拿过来掩饰尴尬的喝了一口。
“好喝吗?”
江津屿看着她。
李余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只是直觉不妙,差点呛了一口。
“不好喝。”她说。
然后,下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从现在起,包括以后在学校里,时刻离我三米远,知道了吗?”
与此相比,原来这杯饮料,只是个预热的下马威。
大家一听这话,终于明白了,这哪是照顾啊。
这他妈是一对冤家。
也让他们见识到了,江津屿其实也很不待见她。
仅有的一点关怀,都是迫于他妈的威压。
一群人出了店,往校门去,周围学生已经很少。
李余隔着十几米一个人跟在横排走的几人身后,真的不敢再凑上去,江津屿似乎也是认真的,一点没有等她或者怕她走丢的意思。
几人笑谈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
吴白:“妈的,你这样对人家一点耐心都没有,是不是不太好。”
江津屿:“那你上。”
商序:“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长着一副床上操人都没耐性的样子,你指望什么。”
靳于川:“说起来,你那只一周喂一次的乌龟是不是早被你养死了?”
江津屿笑了下。
“你猜。”
.....
前前后后一行人路过“南城外国语学校”几个鎏金大字,到了门卫处,李余没穿校服,被保安拦住。
视野里的几人勾肩搭背已经越走越远,她再不跟上去,意味着找不到新班级,可随便她怎么解释,保安叔叔也不信,最后她狠下心,让他给校长打电话,这才放她进去。
她很着急。
快打铃,操场上已经没有学生的身影,四人的背影也已经到了教学楼的转角处,再不跟上,意味着她找不到新班级,开学第一天就要迟到了,留给别人最坏的印象.
李余撒开腿,烈日下的风在脸颊呼啸,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疯了一样追上去。
眼角和鼻子都在泛酸。
想哭。
她第一次,觉得好委屈。
中途帽子掉了,风吹在伤口上,隐隐发疼。
她又返回来去捡,抬头,四道人影已经不在了。
积攒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眼泪再也忍不住,溢出来把睫毛沾湿。
她终究.....还是没有追上。
8. 第 8 章
第一节课是语文。
班主任方静突然领着一个没穿校服的乖巧女生进班级,闹腾腾的教室依旧没有安静下来。
“啪啪!”
李余站在一旁,看她在讲台上用力的拍了两下手。
“上课了!假期还没玩够呢!还不收心。”
这瞬间,打闹的停了,扭身往后排聊天的也转过了身子。
李余一下就看见处在班级中游、最右边贴墙坐的江津屿,四周都是早晨见过的那几个兄弟,都表情寡淡的看着她。
“这是我们班里新转来的学生,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好好相处,不熟悉的大家多照顾一下。”
方静偏头看了眼人,将声音放温柔。
“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被几十双眼睛注视着,李余有点不好意思。
她站的很规矩,板正得像个木头人,脸上怯怯的表情一看就是那种平时从不惹事的好学生,班主任最喜欢了。
“大家好,我叫李余。”
有人开始低声笑着起哄。
“哇哦~~”
“看起来挺乖的。”
“我们班男生都这么调皮,以后怕是要被欺负惨。”
最后一排有个男生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什么欺负?怎么欺负,说明白了,别让人乱想。”
一群男生嘻嘻哈哈的笑开,收获一群女生鄙视的白眼。
有人发现了异常。
“怎么还戴个帽子啊。”
方静刚刚是在来上课的走廊上碰见的人。
眼泪花了脸,晕头转向走错路,伤心得很克制,不敢放声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住人才知道是自己班的新学生,江津屿又在欺负人。
两人的关系她早在校长那里清楚了,也不追问,一看就是两人闹矛盾,给她擦了脸,才领着往班级走,聊天里,知道她头上有伤。
她呵斥了一声人。
“少管别人的闲事。”
商序吊儿郎当的看着方静。
“那新同学做介绍不认真,没把我们放眼里,还想我们多照顾~”
李余不明白,他立马又说。
“名字也说得含含糊糊。”
靳于川踢了一下他的凳子,轻笑。
“第一天呢,你净他妈欺负人。”
李余有点紧张,声音低低的不得不细致解释。
“木子李,年年有余的余,取自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意思。”
早年间,李卫国收过一段时间废品,有人给了他一套《红楼梦》的旧书,她出生那年,他随意翻了翻,觉得注释里这句子好,便直接拿来用了。
没什么其他意思。
很平凡、很普通、甚至也没有很用心。
这下大家没有话讲。
方静的视线在班级里扫视了一大圈,似乎在琢磨让她坐哪里。
突然,一个女生站了起来。
“老师,周斌前面正好空出来一个座位,陈晨走了,今天正好清空。”
“那你暂时去坐那里吧,有什么问题,后续我们再商量。”
方静看着人,给她介绍。
“这个是我们班的班长,叫明雾,有什么问题你以后可以直接找她。”
李余看着那女生,瘦高,扎着高马尾,一股子清冷气质,看起来像是不容易相处话很少的那种人。
李余点点头,“好的。”
她没有书,方静直接将自己教师备课用的给她了。
“等新的下来,你再还我,还有校服,在我办公室,待会下课跟我走,先去拿了换上。”
李余一个劲的点头。
班里的座位是单列,她的在倒数第二排,身后那个叫周斌的男生,就是刚才起哄最厉害的一个,李余一路走过来,他一直盯着她看,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南外的课程进度比她原来的高中快不少,她听得很认真,不敢掉以轻心。
一节课,江津屿都没看向她,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她心里清楚,他的意思就是绝对不可以在学校暴露两人的关系,觉得她很丢脸,让他很没面子,李余乖乖照办,不敢轻易触摸他的逆鳞。
大课间是升旗仪式。
一班的位置不用找,李余跟着班级同学一路走就行,但是到了地方她开始犯难。
队形都是体育课排好的,谁的前面是谁,谁的左边是谁都有定数,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走到哪里都是多余的。
她游移在队伍外很窘迫,突然,被一只细手臂拉了过去。
一声很清冷的女声响起。
“站我面前吧。”
明雾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李余的尴尬一霎而解,对她顿时充满了感激。
还好,班长人还是很好的!
升旗完,又是主任校长轮番讲话,没完没了,李余走了好一会儿神,突然听到人群里一声悠长的起哄声,抬起头来,原来有男生上台作检讨,当着全校上千人的面。
“大家好,我是楚兴航,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该体育课翻围墙出去网吧,不该聚众打架斗殴,违背了中学生行为准则,给年级上各位同学树立了不好的榜样,产生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在此,我作深刻的检讨,还有,因为个人言行的得失,在这里,认真的向江津屿同学道歉,我不该散布谣言恶意重伤你,我错了,诚恳的希望你能原谅我,谢谢大家。”
说完,朝着一班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一班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不少女生似乎不接受他的道歉,但不是因为江津屿。
“人家陈晨都休学了,听说还在医院修养,他一句轻飘飘道歉就完了?”
“他不止该向江津屿道歉吧,他应该给陈晨跪下。”
“要我说,他就应该被退学。”
“不可能的,听说他家里也有点关系,不然他那个烂成绩,怎么能进南外。”
.....
李余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你坐的那个位置,原来的同学叫陈晨,是个女生。”
旁边,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可爱女生轻声给她解释。
“楚兴航的前女友为了追江津屿甩了他,他气不过,到处说江津屿和女生乱搞,还乱p图,反正,就是很下作的手段,那个女生被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受不了,割腕了,抢救回来,人的精神也出问题了。”
李余惊讶的睁大了眼。
“不过,其实他前女友根本没追上,江津屿也没做什么,他这个人就是纯纯很坏。”
李余安静的听着,班级里开始有其他女生窃窃私语。
“不过,在论坛悬赏这种事,也就江津屿做得出来了,一条有用的信息一万块,谁不眼红啊。”
....
李余对他们的话不明不白,没过一会儿,就解散了。
她一个人去洗手间,回来时快打铃,大家都纷纷进了班级。
本来安静的走着,突然听见两道声音,一男一女,只有一个熟悉。
“你和唐伊宁不是分了吗,重新考虑下我呗~”
“分不分跟你有什么关系。”
少年插着校裤兜没骨头似的倚在墙壁上,一只手还拿着封情书在懒洋洋的看,看得不认真,垂着的眼皮要睁不睁的,一副散漫的态度,对眼前的人半点在意的模样都没有。
他怎么看起来一副没力气的样子。
李余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早晨出门前不是吃饭了吗....
还有唐伊宁,是那个他游戏ID叫宝贝的女生吗。
李余心里突然有点好奇,分手了还拿别人昵称当ID名,情侣账号也没解绑,应该只是闹矛盾而已吧。
明明两人还挂着情侣账号,还招花捻草。
他这种人,心思怎么可能放在一个女生身上。
可还是有那么多女生想追他。
女生没解释,继续说。
“我和前男友断干净了,不会影响你的,我发誓。”
江津屿撩眼皮看了一眼人。
同班的,平时总喜欢化妆来学校,以为别人都瞧不出来,被班主任骂过几次也不悔改,还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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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招惹年级上不同班级的男生。
他实在不想对她有印象,但实在是太负分了,记不住都不行。
“一天来班里找你的男生没有五个也有三个吧。”
他低头打量她,一股子不屑,如果眼神是武器,他简直是在凌辱人,轻嗤。
“你那么脏,我喜欢干净的。”
李余好想逃。
但是班级在前面。
打铃了,两人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女生的漂亮的脸很难看,冲他放狠话。
“江津屿。”
“嗯?”男生懒洋洋的应着。
“你真是个混蛋。”
混蛋淡淡看她一眼,似乎在说因为她是女生就不和她计较骂他的事儿了。
身后有脚步声过来,两人一同抬头看过来,看见李余,眼里一刹那闪过一丝惊讶。
同时,有老师呵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打铃了,没听见啊!怎么一个个还在外面乱跑,快给我进去!”
刚上课十分钟,老师就开始抽人回答问题。
李余知道了,早上给她解释检讨事件来龙去脉的那个可爱丸子头,原来叫林音,人如其名,声音也很好听,明亮得像只百灵鸟,她的前桌是商序,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很好。
第四节是生物,上完午休。
学校里寄宿生有宿舍,走读生都是回家。
李余不是寄宿生,对陌生环境也不熟悉,她很想看向江津屿求助,她中午怎么办。
但明雾拉着她说了两句话,一抬头,四周的教室都空了。
她有点茫然和无助。
总不能回家,靠她走回去,再回来,怕是第一节课都赶不上。
走读生没人在学校食堂吃午饭。
好在赵萍给了她一些钱,不多,够凑合午饭。
李余走出校门,太阳很烈,她没有伞,最后在路边的超市随便买了面包,注意到校园附近有个人少的公园,她直接走了进去。
寻了处不会有人经过的偏静角落,趁机复习了一下下午上课要学的内容,虽然有点无处可去的流浪感,但想到不用和江津屿相处,心情倒是轻松惬意的。
在凉亭里呆了一中午,她才踩着打铃进了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第一节课开始,整整一个下午,江津屿回头的次数增加了,刚开始,李余以为他是在和靳于川他们说话,结果好几次,发现他就是在看向自己这边。
她又惹他了?
可是明明一天,她都没说过什么话。
她眼神看向不远处前排的女生,那个向他告白不成的女生。
李余终于知道了名字,叫孙倩莹。
总不能因为撞见他骂人就给她摆脸吧。
他在学校应该没少骂人吧,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李余心里很忐忑。
到了放学,人人都有车来接。
李余这次学乖了,视线紧紧的盯着他的背影,不敢走神,万一跟丢了,找不到张叔的车子,她真的要两只脚走回去了。
这么大的太阳,她估计得晒成鱼干了。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跟随,江津屿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但并不主动和她说话。
快到了车子前,李余发现,自己还是太高估他了。
他根本没好心到,会让她和他一起坐车回家。
他故意停下来等她和她并肩。
用两人才听得见的语气。
“给你发的短信没看见?”
李余愣了一下,手机一下午没开过机,她不敢。
“当真是个好学生啊。”
听他嘲笑,她心里很难受,这才把手机拿出来。
上面一条明晃晃的警告。
【是我。】
【放学自己走知道吧?】
然后怕她不知道怎么回去,“体贴”的给她指了路。
【校门左手五十米,公交两个站下。】
还不忘羞辱她一句。
【穷鬼再落魄,坐公交的钱总有吧?】
她一直没回,话就停在这。
9. 第 9 章
明雾正在和靳于川说话,远远的就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结果等人走近,发现真的是今天转校来的新同学。
李余低着头一路过来,太阳灼烈,晒得她的脸颊十分的疼,到了阴影底下抬头,才发现两个熟人。
下意识的将见过一面的靳于川当做陌生人,冲明雾打了个招呼。
“你家里没人来接你吗?”
李余点点头,“没事的,不远,就两个公交站。”
“你家住哪里啊?”
“恒誉公馆。”
明雾知道这个地方,富人云集,确实隔学校不远,看她今天刚来班里的时候那身衣服全是大牌,抵她拍一次杂志外景的收入,此刻听着她的住处,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大小姐,一般除了像自己这样的大学霸,多的是家世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这样的人家就喜欢用些稀奇古怪的教育方式,让孩子没苦硬吃美其名曰锻炼孩子心性。
她偏头看了眼身旁的靳于川,显然,把两人划成了一类人。
可眼前的女孩乖乖巧巧,真不知道家里怎么舍得。
“那么大的太阳,怎么伞也不带一把。”
说完,她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把太阳伞,递给李余。
李余不要,“不用,上了公交很快就到了。”
她余光打量着一旁的靳于川,有点没搞懂,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正巧这时车来了,三人依次上去。
一路上靳于川都在和明雾说话,几乎是在讨论题,总是这里不懂那里不懂,明雾给他讲,慢慢的,口吻清晰,耐心很好。
原来私下是个这么热心的人。
李余为自己白天的武断定论感到一丝愧疚。
能当班长的人,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很快就到,两人继续往下走,草草打过招呼就下车。
李余用手掌挡住太阳,匆匆的往家里跑,半道里突然窜出个高大的人影,猝不及防没刹住脚步,猛地一下撞入他胸膛。
馨香的身影一碰即离,江津屿拿着块雪糕,面露不快。
“李余。”
“嗯!”她一下站正,警铃大作。
“故意的?”
“没、没有。”
明明是他自己突然走出来,李余有点委屈。
江津屿打量着人,皙白的脸红扑扑的,像是被热的,额头一层细密的汗,鼻尖也是。
突然手里被塞过来一块冰糕。
李余愣愣的看着,不敢吃。
“回去该怎么说,自己明白吧?”
哦....就说他不会好心,原来是有条件的。
李余乖巧的点点头。
进了家门,果然,贺岫云就开始追问。
“妹妹今天在新学校还适应吧?阿屿有没有欺负你,新同学相处还融洽吗?”
李余在玄关换鞋,目光和对坐的人不经意的对上,那双漆黑的眸里满是警告。
“适应,很好,老师也很好,把新校服也给我了。”
贺岫云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停留在两人手里的冰棍上,再也不说什么,扭头走了。
江津屿看着她的背影开始发功。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专门回来逮我小辫子,让你失望了吧。”
贺岫云转身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长着一副让人放心的样子,我会刻意针对你?”
江津屿嘁了一声,不再说话,回头又看了一眼李余,连鞋子都没放进柜子,直接离开了。
李余默默地将两人的鞋子放进鞋柜,这才起身往里走。
“阿屿一般在楼上的书房写作业,阿姨的办公区在楼下,以后你就和他一起,有什么不懂的,他也好教教你。”
赵萍煮了绿豆汤,给一人盛了一碗,坐在客厅喝,贺岫云拿着一本《刑法总论》路过,直接给她安排了今晚写作业的地方。
江津屿有点不快。
“我看书不喜欢有人打扰。”
“那你到楼下来写,正好,我可以监督你。”
“我那成绩,需要你监督?”
贺岫云话说得很清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反正两个选择,你自己做决定。”
江津屿反抗无效,没说话,李余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选择。
当然,如果可以,她更愿意一个人。
江津屿上了楼,贺岫云在家里也总是很忙,一直在办公。
李余溜进厨房和赵萍一起准备晚饭。
到了饭点,赵萍洗了盒樱桃让她端上楼,顺便叫江津屿下楼。
李余先去了书房,人不在。
原地思考了几秒,选择给他发一条消息。
YU:【我妈让你下楼吃饭了。】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任何回消息的意思,整个二楼也没有什么动静。
李余硬着头皮只能从书房退出来往走廊上的卧室走。
门开着一条小缝,蓬勃的冷气打在脚背上。
她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下楼吃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声音太小里面的人没听见,好几秒,都没有回应。
“江津屿。”
她尝试着又叫了一声人。
依旧没有回应。
没有办法了,她只能推开门,下一秒就愣住。
床上的人似乎睡着了,连衣服也没换,一条长腿摊直搭在床沿,另一边松松垮垮的踩在床边的地毯上,那只初见时绊倒她的小乌龟,趴在脚边拽着他的裤脚,好像也睡着了。
李余看不见他的脸。
肌肉起伏的手臂抬起盖住眼,衣服往上跑了一截,露出下面紧实的腹肌群和人鱼线。
很随意的睡姿,手脚乱飞的睡姿。
李余站在门口又叫了一声,不醒,只能抬脚走进去。
屋里开着冷气,冻人,房间的布局比她那间还要大许多,墙上贴着篮球明星的巨幅海报,一旁还挂着一把电音吉他。
她双脚踩在地毯上,低头看着人。
这么冷的温度,他竟然还睡出了汗,衣服胸口有点深色。
也不知道大少爷有没有起床气。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叫人。
江津屿还在做梦,梦到今早自己故意将她甩开之后,她找不到班级哭哭啼啼给自己打电话,糯糯又怯怯的声音委屈,还不敢发作,求他回来带她去新班级,但是自己心里那股子恶劣得势的爽劲儿还没得到满足,美梦就醒了。
微微掀开眼皮,眯着眼睛就看见一截细嫩的手指在戳自己的腰线,轻轻的小猫力气、像是不敢太用力,怕惹他生气。
“谋杀呢?”
他小臂挡着眼睛,李余根本不知道他已经醒了,一道冷沉声音骤然出现,吓了她一跳,立马站开半米远。
她明明用的力气很轻....这简直是欲加之罪。
.....果然,大少爷就是有起床气。
李余不敢得罪他,尽量表现出那副低眉顺眼的受气包模样小声开口。
“下楼吃饭了。”
“嗯.....”
拖长的声音很低沉,磁性,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
神奇的,他居然没冲她发火。
她还站了一会儿,等他起来一起,结果床上的人没有要动的意思。
“等什么呢,我要换衣服。”
他勾唇歪头看她一眼,语气一股子狎昵。
“想欣赏?”
李余脸一下爆红。
江津屿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转身,几乎是跑着出去了,后脑勺一截呆毛在风中一抖一抖,跟雷劈过一样,慌不择路的。
脸皮好薄。
真经不起逗。
要是他说更过分的呢?
他身材很好啊。
真看了,也不吃亏吧。
嘁....跑得真快....
晚饭后,李余终于知道了江津屿的选择。
果然,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在大人的监督下写作业的。
李余拿着书包进书房,他已经坐那儿了。
方形的长条书桌,李余故意避着他,坐去了尽头。
屁股还没挨着凳子——“过来”。
心里燃起一股绝望,他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江津屿看着那头的人,一进来就避他三尺远,好似他是洪水猛兽,他偏偏不让她如愿。
他看着她拿着书包磨磨蹭蹭的挪过来,动作慢得像只蜗牛。
“你眼睛是不是近视?”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李余以为他是在骂自己。
她一下呆住,皱着脸,有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的无措。
江津屿坐在凳子上,她站着,两人视线齐平,一下就看见那双眼睛里涌起一股清澈的愚蠢。
“书包拿过来。”
李余乖乖的照办,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没一会儿,他就从里面摸出她的眼镜盒。
原来,不是在骂她。
李余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随手将这东西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李余要去捡,小臂顿时被一道滚烫的温度握住。
“慌什么。”
她被扯到他怀前站着,抬头,突然鼻梁一凉,上面多了一副新的眼镜。
连度数都刚刚好。
李余看着人,一下有点诧异,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那么烂的东西也敢戴,眼睛不要了?”
哪里有很烂,普通人都是用这些。
李余知道大少爷生活一向优渥惯了,当然有点何不食肉糜的姿态。
她将眼镜取下来放回桌面,还是转身将垃圾桶里的东西捡回来。
“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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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挺好的,而且...”她看着桌上的那一副,声音轻轻的,“你这个肯定很贵,我没钱还你.....”
她说得很认真。
江津屿觉得有时候自己真的会被她一句话气死。
“怎么老是提钱,我看起来很缺你那两个歪瓜裂枣?”
李余不懂他什么意思。
“送你的。”
李余还来不及高兴,果然他还有条件等着她。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余抬眸看着人。
“以后在学校里,不准轻易取下来。”
其实她只是轻度近视,但是新学校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隔黑板太远,她只能戴眼镜。
这个条件,似乎也不是那么苛刻。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站过来一点。”
李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照做。
他偏向她坐着,她卡在他腿中间,见他左手拉开抽屉,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瓶不知道什么药。
“背过去。”
“哦。”
李余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大发善心,可能是早晨丢了他一个人去班级,心里有点愧疚。
头皮上有凉幽幽的触感,棉签的动作很轻,应该是消炎的药。
李余肩膀轻轻颤了一下,被他按住。
“动什么。”
“有点痛....”
“我已经很轻了,你不要装。”
“我没有。”
“这么点痛都受不了,万一哪天被人欺负怎么办。”
李余不懂他的话。
“平白无故,谁会欺负我。”
除了他。
身后的人手一顿,不知道为什么,不再说话,只是动作又慢了许多,好像温柔了,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好一会儿,他将棉签丢进垃圾桶。
“过两天,让赵姨带你去拆线。”
“好。”
做完这一切,她走不掉,只能在他旁边坐下来。
桌上那盘樱桃他没动,看了一眼直接往她面前推。
李余知道这是要她吃的意思,于是不敢忤逆,几乎全盘解决了,很好吃,还有点撑,差点打嗝,一道劲气鼓到喉咙里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今天的数学课教的是新知识,好几个点她都没有听透,拿着作业有点无从下手。
她的嘴巴是那种嘟嘟唇,两边嘴角微微往上翘,不说话也像是在笑,本来就很粉的唇色又沾染了一点果汁的红,看起来很甜,咬了一颗果核不停的在齿间玩,两颊时不时就鼓起来,江津屿盯了好一会儿,久久没挪开眼。
“脑子果然笨啊,这么简单都不会。”
奚落的打趣,李余皱着眉看他一眼。
她在等待,以为他写完了会给自己讲一下,毕竟他都骂她了,应该有来有往。
结果他收了课本,直接走了。
走了......
李余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做,总感觉全是错的....
心里开始有点害怕,明天不知道会不会被老师骂。
最后下楼的时候看见他在水缸旁边逗乌龟。
她好奇,凑过去瞧。
趴在边上的人看她一眼,突然找她搭话。
“给你个卖力还债的机会要不要?”
李余睁大眼,愣愣看着他。
“一个周帮跑跑刷一次壳,每天喂它一次,它最喜欢吃虾肉,在旁边的柜子里。”
“有什么忌讳吗?”
“没有。”
江津屿看着她。
“一个周给你一百块。”
比起打游戏,还真不少了。
李余立马答应下来。
她学着他的样子趴在生态缸边,底层铺满火山石,上面有假山,还有很多水草,春雨、浮萍、绿萝和水菖蒲,还有一些她叫不上来,只是觉得一片绿油油的好看。
她突然有点好奇。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呀?”
江津屿没说话,像是不想回答她。
好一会儿,偏过头来,看着她。
“傻的。”
小乌龟难道不分性别吗?
她知道,这句肯定是在骂她。
李余不说话,从他掌心拿了一点虾肉去喂,跑跑像是不认她,总是想咬,她伸出食指,在水面划圆圈,它很喜欢玩,就追着她的指尖一路游。
她笑起来。
这小乌龟真的,特别可爱。
玩够了,才将手从水缸里抽出来。
偏头,却发现人没走。
江津屿的视线还在她脸上,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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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拿钱办事就要尽忠尽责。
晚上睡觉前,李余仔细的拿着手机查了一下百科,按照网上的说法,跑跑应该是一只男乌龟,她看了一些喂养细则,认真的背下来。
最后打算闭眼的时候,突然想起白天升旗仪式时班里女生说的那个论坛“悬赏”,感到好奇,也想对新学校多了解一些,便去了一趟论坛。
那篇帖子是匿名,但是一直飘在首页,大半夜的,尾巴还挂着一个“热”字。
看来,大家这么晚都没睡觉,特别热闹。
楚兴航和江津屿的恩怨李余已经了解个大概,这里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
那个叫陈晨的女生原来是班上的文娱委员,可能曾经和江津屿在校园文艺演出合作过,被楚兴航捕风捉影的抓住端倪恶意揣测,还恶意P了很多露骨图。
江津屿起初不知道是谁发布的,于是在论坛匿名悬赏线索,后来楚兴航在网吧P图的照片被人扒出来,他就针对上了人,公开收集他的黑料,有用的,最低一万一条,高额诱惑下,举报者如过江之鲫,不知道最后花了多少钱,总之得到了很多楚兴航的劣迹证据,一股脑,全发到校长邮箱了。
今天他公开道歉,这个帖子下面还有不少人叫好。
13L:【要我说,就应该退学,江津屿这招还是太仁慈了。】
14L:【退不了吧,人家家里有背景。】
15L:【背景能强过江津屿?】
16L:【抛开他爹不说,人家妈妈干法律的,主打刑辩,搞不死他?】
.....
好多消息,一楼楼的顶上来,热度一直不下去。
李余看了一会儿,将手机放下。
大少爷就是不一样,解决事情的办法都是“用钱”两个字,简单有效的暴力。
她想起他刚才说不缺她的三瓜两枣,心里突然释然了。
这是真不缺。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走廊相遇。
江津屿看到人愣了一秒。
“昨晚打野牛去了?”
李余本来没睡醒,被他一刺激,彻底没了瞌睡。
他总是喜欢时不时的说难听的话。
还好,她能忍,只是这件事,是不是就在他那里过不去了?
她不接招,路过他安静的往下走。
“和你说话呢,耳背?”
江津屿勾住她后脖的衣领,像逮小鸡仔一样。
“没、没有!”李余的脸红起来,“就是没睡好。”
江津屿以为她是作业没写完愁的,盯了阵人,放开了。
早餐桌上,李余发现他今天吃饭的动作慢了许多,几乎是最后才放筷子。
张叔照常在楼下等着。
出门前,他不再是昨天那双鞋子,鞋带还是散的。
经历过昨天,他似乎是下意识的养成了习惯,撑直腿放她面前。
李余弯下腰,边系边说。
“我可以教你。”
江津屿被她没头没脑的话说笑了。
“我为什么要学。”
李余低着头,说得很认真。
“那样你自己就会了呀。”
她听到他哼笑一声。
“有你不就行了。”然后,“想偷懒?”
李余摇头。
江津屿瞥了眼人,出门了。
张叔还在老地方等着。
李余跟着人要上去,却被他赶下来。
怀里被扔过来一把伞。
“以后跟我下楼后你去对面坐公交,不会堵车,迟到不了,放心。”
李余哦了一声,不敢说不。
毕竟两人在学校要装不熟,如果让其他同学看到在同一辆车上下来,他又要被嘲笑了。
李余揣测着他的心思,乖乖的拿了伞准备离开。
“等一下。”
才扭过身,又被叫住。
李余书包突然被他勾住往后扯,拉链拉开,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瓶牛奶,强硬的往里面塞。
“我早上已经喝过了。”
江津屿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没有退步。
“中午的。”抬头看她一眼,“下午第一节课上喝,空瓶不准丢,放在桌子上让我看见,别浪费,喝不完你就死定了,明白吧?”
李余知道,他是怕她作弊。
犹豫了好一会儿,知道他不好说话,这才不情愿的点点头。
他伸手拍拍她的书包,像对小孩一样。
“去吧。”
直到看到那道身影等来了公交车,江津屿才让张叔起步。
后视镜里看过来的眼睛好像欲言又止。
“怎么了?”
张叔在前面说话,犹犹豫豫。
“这么大的太阳,不怕她中暑?”
“你看她服软了吗?”
张叔低笑了一声,不说话,只好认真开车了。
江津屿低头玩着手机,视线停留在她昨晚叫他吃饭的消息。
哪怕她低头说一句软话呢。
他想起在厨房看到的那一幕,她蹭着赵萍撒娇,小猫一样。
可他呢,没有,她连个求可怜的眼神都没给他,走得十分有骨气。
上午第二节数学课,李余就被数学老师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她的作业全是红叉,老师气急败坏,似乎从来没有教过这么差的学生。
“不要以为你是中途转学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知道吧!不会的可以在班级群里问同学,或者直接问我,就是绝对不能乱写来敷衍我,你以为南外每年那么高的升学率从哪里来的。”
李余眼睛有点红,其实不是他不会,而是一班的学生苗子太好,老师讲题都是省略步骤的讲,她的进度本来就没跟上,听得更糊涂了。
但这些都不是理由,她只能挨批后恹恹的坐下。
后背突然被人用笔尖抵了一下。
李余回过头,对上周斌吊儿郎当的嘴脸。
“哎,下次我教你吧,我数学还挺好的,毕竟前后桌,不麻烦别人。”
李余没忘记昨天他起哄自己时说的那些话,对他印象很差。
她扭过头,表情很淡的说了声不用。
周斌穷追不舍的和她搭话,笔尖还不停在她背上画着圆圈,不知是不是有意,经常停留在内衣排扣的那附近。
“哎,你昨天还没说你从哪里转学过来呢。”
“之前成绩怎么样啊,怎么跟得这么吃力?”
“别客气,你加我□□,回去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很晚才睡觉的。”
李余不想理他,把凳子往前挪了挪,避开他使坏的笔尖。
这节课她听得很认真,下课的时候明雾走了过来。
“别往心里去,老张就那个臭脾气,见不得偷懒的学生,你在群里加我号,不懂的我给你讲。”
李余很感激的说了谢谢。
大课间做午间操,回教室的时候,李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人找了麻烦。
江津屿给她那瓶牛奶一直放在桌角,三节课都平安无事,这下突然被人碰到地上。
第一次,李余没有在意,于是弯腰无事发生的捡起来。
拍拍灰尘放了回去,没想到,第二次,都被人碰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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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明目张胆的。
李余没说话,弯腰再次捡起来,没敢往桌上放,而是放在怀里。
要是又被砸坏了,她喝什么,到时候江津屿又要找她麻烦了。
“怎么了吗?”
她抬头看着人,很无辜。
孙倩莹面无表情的看着人。
“昨天我的事你说出去了吗?”
昨天她的事儿?
李余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应该指她给江津屿表白被骂的事儿。
她狠狠地摇了两下头。
“不是,我当时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而且,这个学校我不认识谁,没有乱说。”
孙倩莹盯着她,一点也不相信。
“当时就你在吧,除了你,谁还能听见。”
听见江津屿骂她不干净。
简直太丢脸了。
不过一天,整个学校都传遍了,今早论坛挂了帖子,都是阴阳她的,说得很脏。
李余又说。
“你是不是得罪其他人了?”
身旁的女同学们听着觉得这转校生有点东西。
先说不知道她名字,明里暗里将人贬低了一通,又说她是不是得罪了其他人,总之,看起来孙倩莹嘴皮子功夫完全讨不到任何一点好。
“我记住你了,以后小心点。”
李余默默地看着人,两人就这么对视。
好几秒,还是李余先认输。
她将牛奶放进桌肚里,身子还没坐正,突然头上一凉。
她的帽子突然被她拿下来了。
四周的同学始料不及,本来就觉得她每天戴个帽子很奇怪,更奇怪的是班主任竟然纵容,大家都等着看好戏。
结果谁也没想到是这样一幕。
头皮上的伤口才结痂不久,能看见血迹,周围被剃了一小块头发,露出赤.裸的头皮,两道缝针触目惊心。
自己处心积虑遮掩的不堪还是暴露在新同学们的视线之下。
李余没受过这个委屈,只觉得很屈辱。
毕竟,她真的没有得罪她。
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嘴唇咬得发白,像是要哭。
四周原本看戏的人群突然一下也变得十分安静了。
原本看热闹的女生都对孙倩莹投去鄙夷的眼神。
似乎在无声的责怪她这样欺负很乖的新同学。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手抖而已。”
她捏着手里的东西,一下觉得很烫手。
突然,一旁有道高大身影路过。
孙倩莹本来也呆在原地,手里的帽子一下被人夺走了。
江津屿将帽子重新给她戴好,还细心的整理了一下帽檐的角度,然后偏过头看着孙倩莹,态度十分恶劣。
“别人戴着就是不想让你们看,这么容易手抖建议去看看医生,搞不准有帕金森家族遗传病,早看早治。”
江津屿平时哪里管这种闲事。
应该是实在看不下去她欺负人打抱不平。
没人多想。
女生很多也不喜欢孙倩莹。
老是招惹很多的外班男生过来,坐在位置上大声讲话。
以江津屿为首的一群男生浩浩荡荡的从一旁路过,看起来才打完篮球,对于他骂人这件事,谁也没挑错。
孙倩莹脸色很难看的站在一边,临走前剜了李余一记白眼。
一场闹剧还未彻底消散余热,一个人的到来又瞬间拉高了班里的气氛。
李余坐在座位上,听见一个很明媚的女声问后门的男同学。
“你好,江津屿在吗?”
11. 第 11 章
李余坐在位置上看着后门的男同学给她指江津屿的位置。
女生很从容的往那边走过去。
靳于川他们原来围着江津屿在说什么事情,笑作一团,看见她过来,笑着打招呼。
很自来熟的模样,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都是玩得很好的关系。
吴白:“哟,宁姐今天怎么有空下来!”
靳于川:“好几天没见你了。”
商序声音淡淡:“来捉.奸吗?”
毕竟昨天孙倩莹向江津屿表白的语音飘满了整个校园论坛。
她要是还坐得住,就有鬼了。
李余坐在一旁,听着有女生小声说话。
“两人到底分没分啊?罗生门。”
“分了吧,有女生亲眼撞见啊,而且听说唐伊宁很快就和隔壁一中的校霸好上了,有人撞见两人在商场约会。”
“可是唐伊宁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找他啊,跟没事人一样。”
“那可能没分,小情侣闹矛盾,很正常嘛,毕竟年级上有几个人能有唐伊宁漂亮,又是学艺术的,两人挺般配,孙倩莹真是找死,敢撬她墙角。”
“那我可不承认,我觉得我们班长更胜一筹。”
有个女生笑起来。
“那也别乱拉郎配啊,小心靳于川找你麻烦。”
女生闭嘴,做了个拉链的姿势。
李余想起江津屿那个游戏情侣账号。
她们争论的答案,在她这里清晰明了。
当然是没分。
不然谁会顶着前女友的情侣ID打游戏。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
分了,但是江津屿单方面很痴情。
李余穷思竭虑,怎么也想不出来江津屿很痴情的模样。
所以只能是没分。
她在桌子上复习数学题,碰到不懂的,站起来主动去问明雾。
明雾脑子很好,讲得比老师还一目了然,她说了声谢谢,不知道用什么感谢,临走前,给了她一颗糖。
一颗酒心巧克力。
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她看着好看,怕早晨路上低血糖才放进兜里的。
明雾愣愣的看了一眼。
是个国外的牌子,还挺贵的,接过时,郑重的说了一声谢谢。
李余拿着作业本往回走,路过江津屿那群人。
不知道唐伊宁今天下来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一群男生的脸色很难看,他们说的话也云里雾里,她听不白。
“那就去呗!”
“你约他过来,谁怕谁。”
江津屿坐在座位上,还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倒是看向唐伊宁时有几分情绪波动,像是对什么不满。
“他又威胁你了?”
那种尾调微微飞扬的语气,李余了解,一看就是动怒的前兆。
李余觉得这女生是真的很好看,高高的个子,鼻梁端直,嘴巴很小,眼睛是那种大开扇的双眼皮,很大很亮,和她整个人的气质一样,很明媚,其实性感更适合,但是李余觉得这个词用在她们这个年纪身上,不太适合。
反正就是特别漂亮,像电影里的混血儿女明星,很耀眼。
她看见她冲着江津屿点了两下头,眉眼之间一股愁绪,很明显在被什么烦恼侵袭。
“那就听商序的,你答应,今天放学约他过来。”
李余最后听到唐伊宁说了一句担忧的话。
“这样....会不会出事?”
她渐渐走远,一群人再商量些什么,她听不见了。
她也不是特别八卦。
他们那群人,聚在一起一看就不是在说什么好事,而且,与江津屿有关的事情,她最好都离得远远的,最好不要沾边才好。
中午照常午休,她依旧买了午餐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了学校旁边的偏僻公园,清静无人打扰,她一个人复盘了好多题,有点渐入佳境的意思。
到了下午第一堂课,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牛奶,中途江津屿看似漫不经心的回头,其实都是在监视她。
李余一点不敢含糊,把喝空的瓶子放在了桌上角,生怕它看不见,还把书本挪开了,就像要力证什么清白一样。
看到瓶子空空,果然,他满意了,再也不回头了。
最后一堂课上完,李余是新同学,被安排了值日。
搭档是那个很可爱的丸子头。
李余发现,她的性格和自己有几分像,都不是那种攻击性强的人,说话软声软语,很甜,两人很合拍。
一人擦玻璃,一人拖地,进行得很顺利。
“商序他们今天不知道和唐伊宁商量了什么,你当时路过听见了吗?”
李余摇摇头。
“真好奇啊。”她像是不死心,追问,“真的一点点也没听见吗?”
李余不像她那么八卦,而且,也不想惹是生非,还是坚决的摇摇头,口风很紧。
“我只听到一个尾巴,他们用唐伊宁的□□替她聊天,放学后好像要约什么人,听起来不像是好事。”
李余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知道,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商序那小子敢去参与的话,我就回去给商叔叔告他的状,上次他打小报告我给别人写情书,我一直没机会找他算账。”
原来如此,竟然是冤家。
李余恍然大悟了。
“他们好像确实是要去干坏事,不过我也没听清,商序最先提议说把人约过来,估计在学校附近。”
林音睁大眼,眸子里隐隐一股子鲨鱼见到血的兴奋。
打扫完后,李余和她分开走。
江津屿肯定是不会等她的,遑论他今天很有可能还要去干坏事。
就算他不去,一个人回家了,也有她在值日这个理由应付贺姨。
时间由自己安排,李余就惬意很多。
她笔芯快没了,经常用的一种校门口没有,她打开手机地图,在上面又搜索了一家文具店。
不远,隔校门一条街,只是要穿过两条甬道,看起来偏僻。
靳于川他们一群人站在街边,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江津屿他们。
“咱们衣服都没换,要是待会打起来,谁不小心看见学校名,过不了今晚,我们又要出名了。”
江津屿没说话,像是在思考,几秒后,他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服装店。
连唐伊宁也跟着他们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摇身一变,个个都换了一件素净的T恤,最普通,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看不出来是学生。
“妈的,人人拎一件衣服,打会儿打起来好动手吗?别出岔子,被看见就不好了。”
商序嫌弃的看着手里的校服,又不敢扔。
突然,江津屿眸子一眯,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李余才从小巷里穿出来,手里的手机就疯狂的震动起来。
江津屿看着她很迷茫的往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他们的存在,然后皱巴巴的脸十分嫌弃,像是十分不情愿接这个电话。
李余低着头,丝毫不知道远处站了个监视她的间.谍。
好在她还是接了。
“九点钟方向看过来。”
习惯性命令的声音,李余摆正身形,抬头,一下就看见他们一群人。
“过来。”似乎是断定她的想法,下一秒就恐吓,“敢不听话你就死定了。”
刚刚看见她不想接他电话的一瞬间,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知道,这个人平时装的低眉顺眼,其实心里死犟死犟的,最不服的就是他。
“我要去买笔芯。”
“我的给你。”他烦躁的催促,“快点过来。”
他很没耐心。
李余不敢再说什么了。
唐伊宁很惊讶的看着江津屿把众人的衣服一股脑的甩给她。
“待会儿发生什么跟紧我,别乱跑,知道吗?”
李余很想说,她现在就想跑。
但是看到他要吃人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唐伊宁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
一群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示意她接电话,开扩音。
然后李余就听见对面是个男声,在问唐伊宁在哪里。
江津屿他们边听她接电话,边往街对面走,李余跟在江津屿旁边,没有机会跑。
她有预感,接下来的事情绝对惊心动魄。
果不其然。
才到了一个奶茶店附近,一个男生从里面走出来边接电话边走出来。
瘦高的个子,穿着链条作配饰的裤子,黑T恤,头发挑染,有点姿色,但远远比不上江津屿这波人,但也没什么区别,本质都是不良。
唐伊宁早就和几个人分开走,不知道说了什么,把男生往旁边的小巷内引。
才走到入口,江津屿他们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个垃圾桶往人头上一盖,四五个人,铺天盖地就是一顿狠揍,尘土飞扬。
那男生声音闷在垃圾桶里,哭爹喊娘。
“他妈的,婊.子,你敢阴我!草!给老子记着!”
靳于川笑,“还有力气骂人,哥几个没吃饭啊。”
商序踢人越发狠了。
江津屿打起来不要命,想拿砖头,被吴白拦住。
“教训一下得了,别搞出人命。”
李余看着一波人打的惊天动地,巷子里尘烟四起。
突然,远处有人在喊。
“哎哎哎!!哪里来的小年轻啊,怎么在这里打群架!再不撒手,我打110了啊!!”
地上的人在几人发愣的空档,终于有机会开始在往下拿垃圾桶。
“跑啊!”
混乱中,不知谁暴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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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几人见状疯狂的撤退了。
跑得急,江津屿下意识拉着身边人的手腕就往巷子另一头出口冲。
林音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从一旁的角落里走出来。
商序扭头想跑,看见人就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
他大喊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可是来不及听她解释了,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腕也疯了一样的跑开了。
剩下的人也一哄而散。
李余抱着一堆衣服累赘,成了剩下的那一个。
被打到很惨的男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猛地一下把垃圾桶砸在地上。
李余和他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杀人犯的眼睛。
“快跑啊!傻站着干什么!”
她怀里的衣服被分一半走,手腕立即被人拉住,一股蛮力劲道的拉扯她,几乎是在被那道高大的身影拖着跑,一点也不给她喘气的时间,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
江津屿跑到人潮多的广场才发现自己牵错了人。
唐伊宁眼里有一股很意外的惊喜。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立即被他甩开。
“怎么是你。”
“不然呢?”
江津屿不说话,唐伊宁被他甩开也没生气。
还好,此刻,远处有几抹熟悉的身影断断续续的过来,不乏他刚才着急忙慌遗漏了那一个。
“他妈的!”
靳于川气势汹汹的牵住人往他怀里甩,看起来很生气。
“自己的人不看好,差点被人算总账!”
江津屿的脸色很难看,看起来更加气急败坏。
“不是叫你跟紧我,眼睛不长剜了好不好!”
李余不说话。
大家就这么看着静默对峙的两人。
或许是江津屿突然的发火令她委屈,睁大眼不可置信的愣了两秒。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她猛地一下把怀里的衣服全部摔在地上。
江津屿脸更黑了。
她没有骂人,更没有说一句重话,只是越过他们一群人,直愣愣的往前离开了。
大家一时很沉默。
全部都跑了,坏事都是他们干的,留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江津屿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跑过来很累,喘着粗气,原地站了好几秒,在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他追了过去。
“李余!”
他在背后叫她,但是她没有任何停留,步子气冲冲迈得很大。
“站住!”
她还是没停。
“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这样和我发脾气!”
江津屿小跑追上人,想拉她的手,被她好几次甩开。
最后,他干脆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紧紧的拧住手腕,将人扯过身来。
一入眼,就是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气不接下气的。
江津屿心里顿时像针刺般的难受,滋味很复杂。
他不是故意扔下她的。
“哭什么。”他的声音硬不起来了,“不是没出事吗?”
李余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对站僵持。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李余疯了一样捶他的胸膛。
“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
她气鼓鼓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打累了,抬头逼视他。
“江津屿,我讨厌你!”
“嗯。”沉默了好半晌,江津屿才吱了一声,“我知道。”
李余后怕,如果刚才不是靳于川回来帮她,自己一个人留在那里会面临什么。
而他不在乎,只管拉着自己的女朋友跑,回都不回头看她一眼。
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太锥心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他。
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身后跟上的一群人见到局势不对,都不敢劝人,毕竟他们最没立场。
最后还是唐伊宁站出来。
“对不起李余,他们都是帮我教训人,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不要生气了好吗,我道歉。”
李余没说话。
看起来不知道接不接受。
江津屿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表态,也不逼她了。
李余还在哭,手腕突然被人牵住。
江津屿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泪,但是很快又流出来,源源不断似的,真的非常委屈,因为他今天这件事真的做得特别过分。
但他没有道歉。
众人看着江津屿拉着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一言不发的走了。
“李余和江津屿认识吗?”
他们走后,唐伊宁看着几人,终于问出这个疑问。
“住一起。”
靳于川这样说。
一时间,气氛异常的诡异。
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12. 第 12 章
江津屿很快发现,李余这个包子还是很会发脾气的,而且很折磨人。
每天出门的时候,她不会再主动给他系鞋带了,也不和他说话,背上书包把头一扭,比谁都出门得快,走得也快,像后面有狗在追,压根不等他,明明以前都是他走在前头,她只敢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但是她还是依旧保持着怕他的本能。
证据是,每天下午的那个空牛奶瓶都会风雨无阻的放在桌角。
但她的眼神再也不看向他了。
连晚上也不来书房写作业,自己一个人在卧室看书。
连着好几天,江津屿受不了了。
山与:【过来。】
山与:【书房。】
李余本来在背语文,看见这条消息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把手机一翻,继续沉浸了,但是一墙之隔的人显然不愿意让她清静,消息穷追不舍,手机不断地震动,嘲讽加威胁。
山与:【长本事了。】
隔着屏幕,李余都能感受到他那种若有若无的冷情语气,眼前顿时浮现他鄙夷的眼。
山与:【不回消息?】
带点不满。
山与:【你在卧室,别以为我不知道。】
山与:【别装。】
看她依旧不回,他又发。
山与:【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李余抱着手机,思考了好一会儿,明知道可能是他的陷阱,但她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不安。
YU:【忘记什么了?】
看鱼儿上钩了。
那头的江津屿嘴角一瞬间勾起。
他就知道,她是故意不回他消息的。
山与:【你今天忘记喂乌龟,饿着跑跑了,扣你工资一百块。】
!
怎么可能。
李余忙不连跌的翻滚下床,一脸严肃的翻手机相册。
好在她知道他一向是那种爱找茬的人。
江津屿无比清楚她的软肋,自信的等着她破防,结果等来了一张照片。
YU:【图.jpg】
YU:【喂了的呀。】
喂、了、的、呀~~~
的、呀~~~~
江津屿盯着这几个字。
看不见她的脸,听不见她的语气,可兀自就觉得这人得意得不行,那语气词绝不是向他撒娇。
只能是挑衅。
似乎就是为了防他这一手,她早有准备,连拍照用的相机都是自带日期时间的,证据确凿。
这令他无话可说,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还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滑稽。
李余等了一会儿,以为就此作罢,结果对面最后连装都不装了,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山与:【过来。】
山与:【还是我直接来卧室提你?】
山与:【自己选。】
又说。
山与:【我自己来提你是什么后果,想清楚。】
李余恨恨的看着最后一句话,气得两颊都鼓起来。
既然话说这么开,江津屿不怕她不来。
音响外放,开着大声的音乐,他沉浸又专心的写了一道数学大题,过去了几分钟,果然身后的门轻轻响了。
“有什么事吗?”
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喜欢一心二用听着音乐写题,这房子装修顶级,隔音也好,门一开,里面暴烈的音乐声就潮水般倾轧而来,吵得李余头疼。
“进来。”
“这里说就可以了。”
她不进来,门缝里半张脸,只是站在门口期期艾艾瞧他,像是他要吃人。
江津屿调小音乐声,脸垮下来。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他看着人。
“赵姨在做饭是吧,我现在去告状说你一天只知道在卧室玩手机,不好好学习你信不信。”
李余愣住了,放大的瞳孔瞪着人。
她不知道江津屿居然是这么一个阴险的小人。
“我没有!”
她气急败坏的矢口否认。
江津屿就喜欢她破防的样子。
“那你回消息这么快。”
这简直是倒打一耙。
李余气惨了,脸煞白。
她穿着他买的那件白色睡衣,像是被他刺激到不行,胸膛起伏很大,身前的蝴蝶结绑带一颤一颤的抖,由内而外都是素净的一团,衬得他反而由内而外特别的脏。
“进来,不要我多说吧。”
里面的人手撑在书桌上懒懒看她,灯光下的眉眼有种平静的逼迫。
李余要往内走,他又下命令。
“去把书包拿过来。”
李余以为他纯粹是想让自己过来站规矩折磨自己,结果出奇的平和,他只是让她一起陪着写作业。
“过几天记得去拆线。”
“嗯。”
李余不懂他在想什么,记性这么不好,明明已经提醒过她了。
她不看他,也懒得应付,学习已经很吃力了,一双眼睛几乎定在课本上。
江津屿先是余光看,后面直接明目张胆。
这些日子他吃饭都是最后一个放碗。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要家里有人早她一步停筷,她就绝对不再吃了,也不知道在拘谨个什么劲儿,明明已经这么瘦了,还营养不良,再不吃饱饭,当条鱼都榨不出几两油,谁会要。
为了让她多动,每天赶她去坐公交,私底下不知道怎么记恨他呢。
还讨厌喝牛奶,嘴怎么这么挑。
为了她,他还刻意换了牌子,每天空运回来的特供,都没什么腥味。
真难养。
难养,不过还是被他养好了一点,头发开始有光泽了,手臂.....好像也变粗了那么一点点,他想起那天打完架,他拎着她手臂吵架,触感软软滑滑的,像丝绸,很舒服。
还有她哭的样子,红红的眼睛瞪他。
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圆圆水水的很有灵气,眼尾有点钝,配上各种不服气的小表情特别的可爱。
屋里一直在放着歌,是她熟悉的那首《stay》。
IdothesamethingItoldyouthatIneverwould
(我曾说我有所不为如今却出尔反尔)
ItoldyouI''dchange,evenwhenIknewInevercould
(我曾说我会改变纵使我深知我死性难改)
IknowthatIcan’tfindnobodyelseasgoodasyou
(我知道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Ineedyoutostay
(我渴求你的驻足)
....
Ifeellikeyoucan''tfeelthewayIfeel
(我预感你并不与我感同身受)
Oh,I’llbefuckedup,ifyoucan''tberighthere
(若你陪伴不再一切将混乱不堪)
......
躁动荡漾的男歌声里,李余觉得他一直在看自己,不太确定,直到下一秒他干脆整个人都挨了过来,她才发现,这人就是一直在看自己,没错。
猛地抬起头来,两道视线就这么对上,咫尺的距离,沉默又痴缠。
就这么静了几秒。
心跳突然变的有点快,她率先偏开头,像示弱一样。
隔得太近,她依旧能感受到他洗完澡之后的松木香,还有身上蓬勃的热气。
不知道这个人,怎么成天热性这么大,像个小火炉一样。
她想离他远一点,被按住。
“不会?”
李余看着他盯着自己在写的一道数学题。
反正他也不会教自己,李余干脆不说话,装死。
江津屿自顾自的开始说思路。
“这里α和β是待确定的系数,上式的取等条件是.......”
李余听着他语气缓慢、十分有耐性的将答案全部说完,数学老师说过这题超纲,不会写的就算了,明明上课时他也在走神,居然会。
江津屿低头就看见她脸上微微愣怔的表情,眼睛睁圆,眼尾的钝角不明显了,黑长柔软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难道很意外吗?
哼......
“是不是以为我每天玩,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没有。”李余正襟危坐。
江津屿轻蔑笑一声。
这呆子一点事藏不住,眼睛睁得老圆,只差没把“你怎么会”几个字写在脸上。
“李余。”
她听见他警告的声音。
“少在心里诽谤我。”
江津屿看着近在咫尺的皙白耳朵尖,浸了胭脂一般的红起来。
他果然猜中了。
他隔她很近,说话时热气扑打在耳尖,李余总觉得有点别扭,下意识的想躲,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江津屿先一步撤离了。
看着肩背端直不看她的人,仿佛刚刚给她讲题只是一种错觉。
过了一会儿,他兀自下楼,回来时竟然给她端来一盘刚洗的樱桃。
他才不会大发善心。
李余知道,无论讲题还是樱桃,他应该是在道歉,为前两天打群架丢下她一个人的事。
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原谅他。
江津屿做的试卷难度和她不是一个级别的,似乎也没空再来招惹她了,李余一个人乐得沉浸,背书背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的好像有道人影凑到她鼻尖前。
就这么注视她,可她实在太困了,睁不开眼睛。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好像听到一道不真切的声音。
那道声音很轻的说。
“李余,对不起。”
又硬梆梆的来了句。
“那歉已经道了,就不准再生气了。”
李余彻底睡过去,第二天发现自己是在自己卧室醒过来的,可能是赵萍最后上楼查岗抱她过来的。
反正江津屿绝对不会这么好心。
突然想起昨晚迷迷糊糊听到的那句道歉,甩甩脑袋抛诸身后。
自己果真睡得沉,都开始做梦了.....
下楼吃完早餐,两人坐在玄关换鞋。
江津屿很自然的把脚递过去。
李余低头,是那双她系过一次的黑金球鞋,不知道怎么又散了。
她没理他,自己换好站起来背书包。
贺岫云路过,一下乐了。
“稀奇。”
她看了看李余,又看向江津屿。
“你惹她了?”
李余一下脸红。
“没有,刚才我没看见。”
明晃晃的撒谎,贺岫云只是笑,不揭穿。
李余蹲下来,给他系好,两人一同出门了。
到了楼下。
“今天坐车。”
“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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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余扭身要走,眼看就要留给他一个不可商量的背影。
“你敢走。”
娇小的背影顿了一下,也就一下,还是走了。
也不知道谁惯的。
胆子越来越大了。
当真是根硬骨头,江津屿觉得自己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她刺激,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做。
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上了车,将门关得啪啪响,看得前面的张叔心惊肉跳。
李余在学校里照常不和他说话,两人看起来像陌生人。
除了那几个对江津屿十分了解的人,没人知道两人相熟,鉴于那天打架的事儿,都一致认为有愧于李余,班上见了她都有点躲着的意思。
下午第一堂课,她照常将喝光的牛奶瓶摆在桌角上。
身后的周斌这段时间以来已经默默观察了她好久,觉得这行为怪有意思的,平时自己和她说话总是爱答不理的高贵,现在终于找到了逗她的地方。
李余听着课,老师背过身去写公式,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很利落的将瓶子推倒了,显然是故意的。
李余想扭过身骂人,老师已经写完公式转过来了。
她不敢,只能默默地将瓶子扶正。
如此往复两次,见她十分能忍,周斌干脆将瓶子也拿走了。
李余一下急眼了,趁着老师低头的间隙转过背让他还。
要是江津屿看不见空瓶,到时候又指不定想出什么花招来惩罚她呢。
虽说自己敢和他冷战,但这种事情上,她很不愿意挑战他的底线,落到实处,吃亏的只有她自己。
周斌不还,很欣赏她急红眼的模样,和平时那副少言少语的高冷姿态相比,可爱多了,更想让人欺负。
“叫声哥哥来听听就还你。”
太乖了,乖到他觉得真的很好欺负。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判了。
“你还不还?”
“你叫了我就还。”
周斌实在想不通,一个破瓶子,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李余脸涨红,不再理他了。
比起让江津屿生气,随意叫一个男生哥哥更令人羞耻。
转过背时,正好对上江津屿看过来的视线。
果然,看到她桌面空空,整个人脸都变天了。
和平时特别不一样,特别阴冷,就像她真的犯了杀头的罪一样。
结合早上两人的吵嘴,就像她现在真的在故意不听话挑衅他。
她欲哭无泪的看他,他不理,冷笑一声转过了头。
完了....
李余心里涌起一阵不安的预感,可惜在上课,她也不能和他解释。
整个人坐在座位上,无心听课了。
后面还有个烦人鬼。
“哎!”
周斌不断用笔尖抵着她的背,最喜欢停在校服下内衣扣的位置。
李余往前挪一下,他就往前挪一下,后面干脆不用笔尖了,李余感觉他在用手指勾弹自己的背中间的内衣带子。
“你干什么!”
她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
周斌不说话,已经缩回了手,要笑不笑的看他,让人觉得非常恶心。
李余特别想告状,但是怕老师来了他又不承认,最后只能作罢。
下了课,果然,江津屿直勾勾的往这边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李余一下被吓呆了。
他...不会打自己吧....
好在这人再败类,除了打群架把她扔原地,在外也不对女生动手。
但他依旧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警告和不满。
路过李余的座位,那么宽的过道偏偏就撞上了,球鞋鞋尖猛地踢了一下她的桌角,上面层层叠叠的书掉了一地。
四周的同学看过来,见是他,又默默地扭过了头。
应该是不小心的吧,没什么热闹。
江津屿睨眼扫了下人,她沉默如水,和他对视一眼,乖乖巧巧的弯下腰自己捡书去了。
敢不喝他的牛奶。
她给他等着。
一节课都在和后排的男同桌调情。
长能耐了。
看他回去怎么收拾她。
周斌看着他一直盯着李余,看了几眼后又来注视自己。
那种眼神很明目张胆的嚣张,而且满脸的不爽快。
他有点搞不懂,自己没有惹这位班上的阎王爷啊。
很快,他被他看得不自在,示弱的先低下了头。
放了学,李余拿起抽屉的伞就往外走。
快到了校门口,熟悉的高大身影游移过人群,大步的往她身边走。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李余的脚步又快了些。
江津屿看着那背影窜的飞快,就像身后有鬼在追,很怕被他抓住的样子,他冷笑一声叫住人。
还是早上那两句对话。
“今天坐车。”
“不坐。”
“坐!“
“不坐!”
李余看他想来拉自己手腕,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周围都是学生,不乏一些同班同学。
她转身正要离他而去,立即听到一道阴恻恻、好似克制着盛怒的声音。
“不原谅,还是要继续冷战的意思,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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