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阴鸷皇太女[女尊]》
3. 夏翎
太女府中,一夜未眠的并非只有陆秋辞主仆二人。
西院,住着被太女收为后宫却尚未获得名分的所有公子。
其中尤以两人最为得宠——栖云院的夏翎夏公子,与扶疏阁的白楚音白公子。
西院中,被太女宠幸几次又遭厌弃的男子不知多少,唯独他们二人盛宠不衰已有好几年,俨然成了太女后院的常青树。
即便没有正式名分,下人们仍将他们视作主子。众所皆知,只要正君一进门,太女便会为这两位公子册封,只是不知他们会被封为侧君还是侍君。
若有人能被封为仅次于正君的侧君,那么这个人是夏翎还是白楚音?
或者两人都能被册封侧君?
实在叫人难以预测,以至太女府后院暗潮涌动。
栖云院内,夏翎整夜坐立难安。按理说,太女应当不会喜欢这位被皇帝强塞进来的五品小官之子——这简直是一种羞辱。
如今已娶正君的皇女,其正君哪一个不是出身显赫?公侯之子、高官之后,不过是入场资格罢了。
相比之下,太女这位正君无法为她带来任何助益,反倒像是皇帝陛下对太女不满的宣泄,带出去都嫌丢人,太女怎会满意?
可太女竟偏偏让他住进了东院——那个夏翎和白楚音始终未能踏入的地方。
让他怎能不慌?
宫墙深深,后院听不见前院半点动静,无法得知宴席何时结束,太女是否已前往后院。
夏翎只得派人紧盯东院,察看太女何时会到。
若太女喜欢这位正君,她去东院的时间绝不会晚;反之,太女便不会着急,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在东院歇息,临幸对方后便径直返回前院成华殿就寝。
但无论如何,夏翎都没敢想——太女竟一夜未至。
大婚之夜,太女将正君独留新房,空守一夜。
这是何等的厌恶?
夏翎被小侍唤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唰”地拉开床帐。
“打听清楚没有?太女昨夜何时去的东院?现在人还在那儿吗?”
“主子!咱们的人昨夜在东院从入夜守到天亮,太女根本就没去!”
夏翎:“什么?太女没去东院?”
他嘴角忍不住上扬,不敢相信竟会如此。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确实是太女做得出来的事。
太女本就性情任性,对身边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别看她于朝堂上诸事不成,常遭皇帝与满朝大臣责问,可一回到东宫,便无人敢忤逆。即便是夏翎,再受宠也得小心伺候。
太女若厌恶陆秋辞,就算他是正君又如何?一样只会被弃如敝履。
这么看来,安排陆秋辞住进东院或许只是误会,说不定是下人依规行事。
太女对他非但没有半分情意,反而憎恶至极。
想通这一节,夏翎娇俏的脸上再掩不住笑意。既然如此,他便不用怕了。
就算是正君又如何,在这东宫之中,仗着太女的宠爱,他照样可以横着走。
忽然,夏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抓住小侍的手急急问道:“昨夜太女没去东院?那她去了哪儿?莫非是去了白楚音那贱人那里?”
“主子别急!太女昨夜既未去东院,也没去扶疏阁,她根本就没进后院!”
夏翎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没去白楚音那儿就好。若太女真去了扶疏阁,那岂不是说明他输给了白楚音?
“伺候我梳洗吧。正君既已入府,作为殿下的人,咱们可不能失礼,得去给这位陆正君‘请安’。”
夏翎心情极好,命人取出最华贵的衣饰,比平日快了一半的时间梳妆整齐,随即带着贴身小侍与两名侍从,一行人声势浩大地朝东院行去。
太女大婚已尘埃落定,接下来便是侧君之争。他绝不能落后,必须抢占先机!
夏翎很快来到东院。身为太女最宠爱的公子之一,沿途侍卫无人敢拦,只得眼睁睁看他步入东院。
此时,陆秋辞也刚梳洗完毕。他打扮的时间更长,因要仔细遮掩眼下的青黑,既不能让太女看了不喜,也不能在太女府其他人面前露怯。
“笃笃——”
玉荷院的洒扫小侍敲门轻声通报:“正君,府里的夏公子到了,说是来向您请安。”
依照礼数,夏翎还没有正式名分,根本没有权利来向陆秋辞请安。
可谁让他是太女府最得宠的两位公子之一呢?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正君一定,太女便会立即为她喜爱的公子册封名分。
而夏翎,必然会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陆秋的手蓦地一顿,随后他将手中簪子放下,并未簪入发冠,起身对冬意道:“扶我出去,见见这位太女最宠爱的公子。”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陆秋辞走了出来。
步入正堂,一位俊俏男子已立于其中。听到脚步声,夏翎转身望向陆秋辞,目光自头至脚将他打量了一遍。
陆秋辞顿时感到一阵难堪,堂下之人遍身绮罗珠履、镶金嵌玉,华贵非常。
反观他自己从家中带来的衣饰,旧衣旧簪,黯淡无光。
知道的人认得他是太女正君,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打秋风之人,而堂下那位才是东宫后殿真正的主人。
陆秋辞垂眸敛去自惭之色,挺直脊背走向夏翎。
他必须立起来,否则日后在这东宫之中,既无太女宠爱,自己再不振作,只怕会被人欺辱至死。
此时,夏翎看向陆秋辞的眼神充满鄙夷,其中的轻视丝毫未加掩饰。
直至陆秋辞走至面前,他才敷衍见礼:“见过正君。在下夏翎,是殿下于永继十四年收进府中之人。”
“这是我的小侍雪桂,平日若要传话,皆由他通传。今日见了面,正君往后可别认错人。”
陆秋辞心头一跳,顿时明白对方来者不善。
今年是永继十六年,也就是说这男子已在太女府中得宠两年,远比他自己根基深厚。
若是对方有意为难,往后的日子恐怕会十分艰难。
陆秋辞不愿被人看了笑话,只想尽快将人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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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对方不是容易相处之辈,口口声声说“府中有了正君,我心里欢喜得很”,字字句句却都在逼迫陆秋辞懂点自知之明,不要妄图和他争太女的宠爱。
他很快就会成为太女侧君,有宠爱的太女侧君比起无宠的所谓主君,不知强了多少倍。
等陆秋辞彻底被厌弃,届时他就是主君,陆秋辞现在只不过是帮他占着主君的位置罢了。
冬意站在主子身后,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像只气鼓鼓的小兽般瞪向对方。
夏翎察觉冬意的视线,脸色倏地一冷,示意身边小侍突然走向冬意,扬手便要扇下。
陆秋辞完全没料到夏翎会突然发难,立即起身抓住对方小侍挥下的手腕。
“夏公子,你这是何意?”
夏翎冷笑道:“正君若不会管教下人,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
“即便我尚无位分,也是殿下的房里人,岂容一个贱仆冒犯?”
“正君出身小门小户,不懂礼数可以理解。但既入太女府,便须守太女府的规矩。”
“不懂规矩之人,莫说掌嘴,便是顷刻间丢了性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夏翎的小侍狠狠抽回手,仍要继续教训冬意。
陆秋辞心脏狂跳,岂能眼睁睁看着冬意挨打。
“大胆!我看你敢!”
“冬意是我的小侍,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夏翎嗤笑一声,嚣张应道:“正君别激动。我所说句句属实,殿下最厌恶不知礼数、不懂进退的下人。我这也是为您好,免得您因一个不懂事的下人,更遭殿下厌弃。”
陆秋辞求助地望向四周,却见一众仆从纷纷低头,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们都知昨夜大婚太女没来玉荷院,而夏翎却是府中最得宠的公子之一。孰轻孰重,该站在哪一边,这些下人心如明镜。
夏翎愈发得意,立即对另外两名下人道:“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帮忙,等什么!”
“还不将正君拉开?若误伤了正君,你们还要不要脑袋!”
陆秋辞咬牙,正准备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侍女自外快步走入。
“哎哟,公子,您怎么还在这儿!”
夏翎顿时蹙眉:“嚷什么?怎么回事?”
年轻侍女急道:“公子,出大事了!”
“昨夜太女遇刺,刺客至今没被拿获。听说太女受了伤,眼下正需人照顾。公子若再不快去,只怕要被白公子抢了先。”
听到这话,夏翎哪还顾得上给陆秋辞下马威,急急朝玉荷院外走去。
“还不快带路!若被白楚音那贱人抢了先,我要你好看!”
眼见夏翎带人哗啦一下离去,冬意茫然望向陆秋辞。
陆秋辞的心跳直至这时都还未平静,反而愈跳愈急,脑中只剩下两个字:刺杀。
这么说来,昨夜太女可能不是故意不来东院,而是遭遇了刺客。
或许……太女并没有那么厌恶他?
来不及多想,陆秋辞也径直向外走去——他也要去前院!
4. 初见
夏翎急急地朝前院赶去,没走多久,就在路上遇到了白楚音。
两拨人马撞在一起,和他不一样,白楚音穿着素净,可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夏翎最烦的就是白楚音这张脸,两人都想抢占先机,到前院去照顾许宸,在许宸面前好好刷一波好感,一时间,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白哥哥,你倒是动作快啊,给主君请安时不见你,这个时候倒是比旁人都积极。”
白楚音依旧那副淡淡然的模样,“殿下遇刺,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夏翎弟弟你性子跳脱,怕是照顾不好殿下,有我在定会好好伺候殿下疗伤,你自回去等着就行了。”
“你!”
夏翎气急,“殿下这个时候想见的定然是我,你有什么事!”
白楚音:“人贵有自知之明,殿下想见谁可不是夏翎弟弟你一张嘴说了就算的。”
两人像是两只扯着脖子互斗的花孔雀,谁也不愿意让谁,空气里都是焦灼的气味。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女太多情,他们两人谁都没有自信,在太女心里谁更受宠,都害怕如果这次机会被对方抢走,对方在太女心里的地位会不会高过自己。
毕竟没有人不清楚,在脆弱时期陪在身边,对一个女人的含金量。
就在这时,陆秋辞在冬意的陪伴下,也赶到此处。
听到动静,两人齐齐转头看向陆秋辞。
陆秋辞脚步一顿,扶着他的冬意想起方才夏翎的跋扈,不由害怕地缩了缩肩膀,更衬得陆秋辞从容不迫,气度卓尔撑得住场面。
夏翎和白楚音立即掉转枪头对准了陆秋辞,非常默契地一致对外,他们的确见不得彼此好,但在这之前,对付第三人的优先级更高。
“主君怎么来了?不会是想去看望殿下吧。”
“我劝主君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昨夜新婚之夜,殿下都没到你房里去,甚至连一声问候都没有……你这个时候过去,别惹得殿下心情厌烦,耽误了殿下养伤。”
陆秋辞:“不劳夏公子费心,殿下受伤,作为主君,我没有不去照顾的道理。”
简直是油盐不进,夏翎更加生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楚音拦下。
他冲着陆秋辞微微一行礼,动作大方得体,声音如泠泠清泉,“主君别误会,翎弟弟也是替主君考虑,只是直言直语,惹得主君不快。”
“我俩早主君入府,最熟悉殿下脾气,遇刺受伤殿下此时的心情恐怕不爽快,又看到主君……若是恼了,主君怕是难以承受。”
“毕竟新婚遇刺,外面怕是都传开了主君运道不利殿下的流言。”
陆秋辞忍不住在袖中握住双拳,他看着白楚音,明明这张脸如此好看,仙姿玉貌,他此刻却觉得犹如蛇蝎。
克妻!
这可是对一个男子最严厉、最恶毒的指控。
若是做实了这个指控,他以后的生活恐怕全毁了,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心肠手段。
陆秋辞绷着脸开口:“我是圣上赐婚的太女正君,我和殿下的八字过了钦天监,乃是天作之合,良缘夙缔,何来的运道不利。”
“这位是府里的白公子吧,莫非你对圣上赐婚有异议?”
白楚音淡然的神色瞬间维持不住了,整个眼神都冷下来,反倒是夏翎,脸上多了些看对方吃瘪的爽快。
陆秋辞:“麻烦两位公子让开道,莫要耽误。”
然而白楚音和夏翎怎么可能让路,让陆秋辞如愿以偿。
只见他们两人目光一扫,立即有侍从向陆秋辞走来,准备将陆秋辞拦在此处。
夏翎:“今天这路,我说主君你过不得就过不得,别白费心机了。”
陆秋辞心中有火苗燃起,不由说道:“如果我非要过呢!”
夏翎也神色一冷,“那就别怪我冒犯主君。”
三方对峙,气氛犹如结冰,冲突一触即发,陆秋辞的力量太弱小了,除了冬意之外,在这太女府他没有任何听令于他的人。
似乎怎么都不可能斗得过深得太女宠爱的夏翎和白楚音两人。
“都在这儿闹什么?”
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打碎了现场的对峙。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侍从,脚步沉稳地朝三人走来。
陆秋辞观察着对方,发现男人的气质非常矛盾,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极好,说明对方在太女府的地位很高,可对方的脸上和手上又满是风霜的痕迹,那是经常干苦活重活才会有的痕迹。
除此之外,对方的长相十分出众,一副庄重儒雅的面相,眼角唇边的皱纹反倒给他增添了岁月沉淀的沉静和睿智,不怒自威。
夏翎和白楚音明显认得此人,看到对方像是老鼠看到了猫似的,面对陆秋辞时的高高在上瞬间收敛,变得又乖巧又懂礼。
男人走到身前时,他们立即让开,叫道:“林令公。”
没想到的是,这位林家令根本没看两人一眼,也没任何回应,反而是走到陆秋辞面前,朝陆秋辞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妥当地一行礼道:“主君是想去看望殿下吗?”
陆秋辞心中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这位便是太女府的内务大管家,赶紧点头回应:“殿下遇刺,我心中挂念,想去瞧瞧殿下好不好。”
对方和善的笑容中顿时多了一份慈爱,朝着陆秋辞表示:“那主君跟着我来吧,知道主君挂念自己,想必殿下也十分欢喜。”
“殿下昨夜受苦了,能得主君安慰,殿下定然早些恢复过来。”
“谢家令嘱咐,我定然会好好照顾殿下。”
陆秋辞赶紧跟着对方朝前院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夏翎和白楚音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直到一行人已经走出数十米远,两人惊讶的神色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嫉恨恼怒。
陆秋辞忍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看到两人眼中敢怒不敢言的愤恨,忽然觉得心里如清风吹过般畅快。
一时间对身边这位林家令好感猛增。
前院不同后院,没有那么多的脂粉气,园林和装饰都更偏向庄重,很快陆秋辞就在林家令的带领下来到许宸的住处——成华殿。
进入成华殿,林家令将陆秋辞引到偏殿,也就是许宸在寝宫的办公区,书房,然后对陆秋辞道:“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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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候会儿,我去请示殿下。”
没一会儿,林家令又从书房走出来,告诉陆秋辞:“主君,殿下唤你进去。”
许宸是在林意进来时才想起自己还有个新婚夫郎。
这并不是说她不知道昨天有个人嫁给了自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是她并不在意。
陆秋辞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这场婚礼真正的价值在于昨晚被执行的计划,其他东西,包括婚礼的另一位主角,都只是这个计划微不足道的注脚而已。
“他来干什么?”许宸注视着长者问。
林意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柔声替对方说好话:“虽然殿下昨天晚上并没有去玉荷院,但进了门,陆公子就是殿下的夫郎了,殿下遇刺受伤,主君来看望殿下说明关心殿下。”
“方才我去接主君的时候,府里的夏公子和白公子想拦着主君不让来,主君刚进府,身边也没什么可用的人,差点被欺负了去,殿下你猜猜主君怎么说的?”
提到刚才三个男人之间发生的冲突,许宸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动,看不出她任何喜恶。
林意继续往下说:“当时主君道他和殿下是圣旨赐婚,天作良缘,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来照顾殿下呢。”
“林叔瞧着,殿下新娶进门的主君,可真是一位聪慧至极的小郎,甚至容貌也比太女府其他公子更强三分。”
许宸突然道:“林叔,叫他进来吧。”
林意立即一喜,说实话他并不喜欢现在许宸后院中的男子,特别是受宠的那些,觉得都是一些狐狸精,要不然就是太愚笨,无法照顾许宸。
相反他对陆秋辞倒是挺满意,先前发生的那场小冲突,其实他早就到了,他站在众人的视野盲区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时机正好才出去镇场面。
就在那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让他对陆秋辞升起好感,很稚嫩,但最起码具备一个主君的气度。
林意欣喜着,表示立即出去唤陆秋辞进来,眼睛又瞥到许宸手臂上粗略包扎的伤,不由心疼几分,又道:“殿下的伤没有处理好,我再去叫太医来一趟,重新给殿下换药包扎?”
许宸:“太医已经诊断过了,不是什么大伤,不需要再叫太医过来。”
“林叔为我拿些纱布药粉过来吧。”
林意不太赞同,可看着许宸的眼神,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恍惚中再次冒出一种感觉,殿下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实在不太一样了。
然而他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殿下可是先君后的女儿!
林意出去了,几息后,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瞧着清瘦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推开门时的逆光让许宸没办法立即看到陆秋辞的长相,直到一声轻响门被关上,许宸才彻底看清陆秋辞的容貌。
“的确是好看。”
许宸漫不经心地得出结论,但如果说比原身收进府最宠爱的两个男人更胜三分,倒也不至于。
毕竟容貌盛到一定程度,就只剩下气质和类型的差别了。
顶多多一分温雅俊秀,算在陆秋辞的长相更符合她的审美上。
5.演技
陆秋辞比许宸看清他更先看清许宸。
当今圣上二十年前是诸位皇女中最龙章凤姿的一位,先君后更是神仙中人,两人结合诞下的太女容貌自然是恍若天人。
当今朝堂已有多位皇女成年,其中六皇女的声量不比许宸这位太女小,在百官心中,太女性格暴戾,才能庸碌,叫人又畏惧又鄙夷。
而六皇女却是谦谦贵女,才华横溢,处理政事更是天赋异禀,比太女强不知道多少。
可如果光是比较容貌这一项,再欣赏偏爱六皇女的人也说不出六皇女比太女长得好这样的话。
许宸的名声实在太坏了,喜怒无常,暴虐无道,甚至把自己的老师都气得闭门不见,不再理她,在这样坏名声的压制下,并无多少人夸赞她的容貌,陆秋辞也不知道她长得如此好,一时间竟被晃了神。
许宸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那双凤眸像是深潭一般无可揣测,眉眼之间缠绕着一丝戾气,将他紧紧钉在原地,就如神像破面,多了一分魔气,显得许宸的气质更加复杂难辨,叫人一见便再难将她的脸从脑海中挥去。
足足过了两秒,陆秋辞才从恍惚中挣扎过来,小声地叫道:“殿下。”
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许宸就像一座巍峨的山,而他是山下渺小的一棵树,若是试图窥探山的全貌,只会彻底迷失其中。
“昨天晚上我没有去看你,生气吗?”
许宸突然对陆秋辞说。
听到许宸的话,陆秋辞十分惊讶,惊讶于许宸竟然会考虑他的心情,随即他又慌乱起来,因为他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感到愧意的关心,还是警告他的质问。
陆秋辞不敢猜测是前者,因为无论是太女的身份还是妻主的身份,他都没有抱怨的资格。
于是陆秋辞垂下眼睑说:“只是挂念殿下,不知道殿下遇到什么事才无法赴约,心里惴惴难安,并无余地去思考生气的事。”
“早晨听到殿下遇刺,更是焦急,只想来看望殿下是否安好。”
低眉垂眼的陆秋辞无法看到许宸的脸,视线中只剩下她姣好的下巴以及那一张薄红的唇。
听完陆秋辞说话,许宸漂亮的唇立即勾出一个弧度,任谁都看得出她在轻笑。
陆秋辞顿时觉得心如擂鼓。
觉得许宸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是一片若即若离的月光。
“笃笃——”
偏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林意的声音响起:“殿下,药粉和纱布给你拿来了。”
许宸:“进来。”
林意推开门走进来,看着站在许宸五步之外的陆秋辞,心里泛起波澜。
自家这位小主子,心思一直难以捉摸,他有点担忧陆秋辞惹得许宸不快了。
于是林意有些迟疑地问:“殿下,既然主君在这儿,是否让主君为你换药?”
陆秋辞顿时看向林意,有些出乎意料,心里紧张起来,不知道许宸是否会答应。
许宸的目光投向他:“要帮孤换药吗?”
陆秋辞不自觉咬住下牙,选择向前走一步。
“林家令,我来帮殿下换药吧。”
林意一笑,眼角露出细纹,点点头将放药和纱布的托盘交给陆秋辞。
“那咱家便先退下。”
陆秋辞双手握紧托盘边缘,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向许宸。
缩近和许宸的距离之后,他立即闻到一股轻微的血腥味,小心地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他道:“殿下,臣侍开始了。”
许宸偏头看向他,点头。
陆秋辞矮身跪在地上,他的身量比寻常更高些,这个高度倒是方便。
他伸手凑向许宸手臂上的纱布,找到结,小心地解开,然后轻轻地绕着取下。
因为姿势的原因,他几乎贴到许宸身上,每一次靠近,心脏就跳得更快些,不多时双耳便染上绯红。
他忽然意识到,这位世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最贵重的贵女,是自己的妻主。
对方无论想对他做什么,都是他不可反抗的。
纱布一圈一圈地解下,很快就垂到地上,纱布上有暗红的血迹,陆秋辞不知何时皱起了眉,看纱布上的血量,他不敢想象伤口有多深。
终于,最后几圈纱布快要解下,陆秋辞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害怕扯痛许宸的伤口。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纱布竟然从他手中直接滑落,松松地堆积在地上。
许宸手臂上本该是伤口的位置,一片光洁,根本就不存在半点伤口。
陆秋辞的动作愣在原地,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眼睛不由睁大,就像一只被吓到的小鹿。
他猛地抬头看向许宸,又看到许宸嘴角泄露的笑容,同时还有一双没有半点笑意的眼睛。
陆秋辞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念头都消失了,在这一刻,他的行为纯粹靠本能。
如果他真的是一只动物,那么此时他必然已经浑身毛发竖起,僵住无法动弹。
过了几个呼吸,陆秋辞微微颤抖着双手,先是拿出药粉,一点一点地洒在许宸不存在伤口的手臂上,接着拿起纱布,开始包扎。
“伤口如此严重,包扎的时候定然会疼,殿下忍着些。”
他的手在抖,嘴唇也在抖,花费比平时更多一倍的时间,才说出这句话。
那声音甚至让他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终于重新包扎好了,新的纱布上不见血迹,陆秋辞轻轻打上结,准备站起来。
可这个时候,许宸突然用“受伤”的那只手捏住他的双颊,接着漂亮的唇便夺走了他的唇。
许宸的吻很重,充斥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绝对掌控一切,陆秋辞没有办法,也没有想法抵抗,很快就在许宸的吻中张开嘴。
许宸给他打了一个完全无法忘记,只属于许宸的烙印。
在这个吻的强烈眩晕中,陆秋辞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靠进了许宸的怀里,当许宸的唇离开他,他的双手已经揉皱了许宸的衣襟。
“殿下?”
许宸:“嗯——”
许宸知道自己为什么亲他,长得漂亮,符合她的审美,聪明又冷静,还是属于她的男人,她为什么不能亲。
许宸一直克制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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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吻下的这一刻,她的情绪就像是被关住的滔滔巨洪,从坚固的大坝中泄漏出几分。
她身上的确缠绕着还未淡去的血腥味,不是她的,而是属于那些已经死在昨天晚上的人。
许宸的一生堪称跌宕起伏,她曾在商海中厮杀,将一个个竞争对手踩在脚下,在上辈子那个世界,在她还是许家集团总裁的那些时间,她也掌控着不知多少人的生杀大权。
她的一个决定,能送一群人上青云,也能让一群人从此山枯水尽,因此无数的人巴结她,为她驱使,只求她手里漏出一点资源。
可前世再风光,她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真正掌握着一念可令人生,一念可令人死的权力。
计划完美地执行了,她借着刺客刺杀血洗东宫,将原主留下的筛子一般的太女府清理干净,昨夜过后,东宫所有钉子都被她拔除,真正忠于她的人被放上关键位置。
从此以后太女府就是一个铁桶,没有人再能泄露她的消息,她获得了一个完全安全由自己掌控的空间。
比起完美达成的目标,那些被她除掉的人没有在她心里引起任何波澜,她不为此感到恐慌,反而感到兴奋、躁动,一种名叫皇权的怪物,在她身体内苏醒。
她看清了她血液中渴求的东西。
此时落在陆秋辞唇上的亲吻,则是她这种无法向人倾诉,如激流奔腾般内心的延伸。
这听起来似乎不太正常,可谁让她是一个在精神病院呆了近十年的疯子呢。
或许她本来就不正常。
许宸用手指绕起陆秋辞的一缕头发,在对方耳边轻轻说道:“天已经彻底亮了,昨夜发生的事想必已经送上陛下案头。”
“母皇会来探望孤,你留下来,陪在我身边。”
许宸起身,牵住陆秋辞的手,走出偏殿向正殿走去,陆秋辞颇为迷茫地跟在后面,守在外面的冬意看着一个浑身贵气的女人牵着自家公子出来,愣住了。
随即他意识到那就是太女,震惊无比,呆傻了好几秒,才迈开两条腿赶紧跟上去。
却也不敢跟得太近,只敢在五步之外坠着。
许宸知道后面跟着一条小尾巴,想必应该是陆秋辞的小侍,她并没有给任何眼神,自有其他人安排好这些事。
回到正殿后,许宸撩开床榻的被子,倚靠在床上,林意又端了一碗药进来,交给陆秋辞,让陆秋辞给许宸喂药。
果然不出许宸所料,两人才刚进入状态,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
“陛下驾到——”
听到女官的声音,陆秋辞执着勺子的手不由一抖,他下意识向下看,撞进许宸微微发凉的眼神,陆秋辞瞬间定了神,轻轻舀起一勺药,喂进许宸嘴里。
不多会儿,一位身着明黄帝袍,绣凤画凰的女人抬脚走进来。
对方径直走向许宸,陆秋辞也在这短短几个呼吸中,见证了世界上最顶级的演技。
只见许宸装作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只一个眨眼,那双美丽的凤眸中便噙满泪意,眼神殷切孺慕地投向永继帝,泣道:“母皇——”
“儿臣差点再也见不到您了!”
6.交手
永继帝亦是满面担忧,伸手示意许宸不必起身行礼,继续靠着就是了。
于是陆秋辞赶忙又上前搀扶许宸靠回床头。
“太医来看过了吗?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永继帝在床边坐下,扮演着慈母柔声询问。若不是许宸一穿来就搞清楚了这位帝王在玩些什么把戏,恐怕还真被她这般演技蒙蔽过去。
就像原主一样,都快被彻底养废了,还以为永继帝深爱着她,对她多严厉、批评,也只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已。
可许宸看得分明,永继帝一面在生活上纵容原主,一面又在能力上极力打压,致使原主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同时又优柔寡断、畏首畏尾,终究难成气候。
这一切,只因原主根本就不是永继帝心中属意的储君,只有将原主养废,令满朝文武都厌弃,她才能顺理成章地废太女,改立自己心仪的皇女。
至于为什么要那么麻烦,自然是因为永继帝无能。
永继帝并非那种能独断朝纲的千古一帝,相反,她的政权稳固很大程度上仰仗朝中的能臣干将,甚至她能登上皇位,也是借助了先君后,也就是原主生父的力量。
当今朝堂之中,先君后的遗泽还在,那些支持立嫡立长的固执臣子也并未完全放弃许宸这位太女,所以永继帝只能继续和她上演母慈女孝的戏码。
许宸:“府里的护卫拼死相护,儿臣只是伤到了手臂,太医看过说并无大碍,静养一段时间便好。”
“母皇,金吾卫可曾抓到那些刺客,儿臣要将他们剥皮充草,凌迟处死!”
她面色阴狠,但永继帝对此见怪不怪,毕竟许宸能有今天这样残忍心性,全是由她一步一步刻意纵容出来的。不如说,她正乐见其成。
永继帝只是有些尴尬。
金吾卫的李央将军今早天未亮就披甲跪在她的宫门外请罪,盖因他们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连贼人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曾寻获。
永继帝大怒,已经贬了李央的职位,若不是李央背后的势力也极大,其母乃是去年才荣养天年的开国重臣安国公,就凭东宫遇刺这滔天大罪,足以让永继帝摘掉她的脑袋。
抓不到刺客,让永继帝感觉自己在许宸面前,有些失了为帝王,为人母颜面。
“你放心,几个宵小之徒,母皇必定抓了给你出气。”
“李央办事不力,朕已惩处了她。现在由赵敬接手追查刺客一事,吾儿安心便是了。”
赵敬乃是李央的上司,禁卫军统领,同时也是永继帝的御林军大将军,差她办这件事,恐怕是因为永继帝也被这群能闯入太女府行刺的贼人吓到了。
毕竟东宫和皇宫,离得可没有很远,东宫就在永继帝的永明宫边上。
永继帝并不爱原主,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重视许宸的人设,同时,东宫突然遇刺,安插许宸身边的耳目全部失联,这让她感到不安,便亲自探一探太女府的虚实。
如今见到许宸还是和原来一样,看来遇刺一事不假,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可惜那些自己打进东宫的眼线,都折损了。
永继帝心里的疑窦打消,许宸的目的可没有全部达成,因此她不能让永继帝就这么走了,必须从对方身上再薅一些利益。
于是她开口道:“母皇,不用劳烦赵将军,儿臣想亲自查这件事。”
“求母皇将刺客一案交由儿臣负责,胆敢刺杀东宫,其背后一定藏着某个势力,不将其连根拔起,儿臣坐立难安,日后怕是日夜提心吊胆,再无宁日,求母皇成全。”
永继帝的眼皮突然一跳。
没来由地,她想到了自己的挚爱——淳贵君与六皇女。
如果有谁最盼着许宸死,那必定是淳贵君,因为许宸死了,他的女儿六皇女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女。
永继帝心知,因为这些年来的顺利,不管是挚爱淳贵君还是自己的皇儿,都有一点儿焦躁了。
淳贵君已经被她宠得有些傲慢,曾经多次向她提出,废太女的时机已到。
只有永继帝自己清除,许宸的生父,大周的先君后,留下的影响何等深远,只要这份遗泽没有彻底消磨,他们就废不成太女。
因此她屡次拒绝淳贵君的提议,表示还需要再等等。
永继帝不禁怀疑,难道是淳贵君和六皇女背着她,私自谋划了这场刺杀?
如果真是两人所为,金吾卫抓不到刺客也就说得通了!
心里一乱,永继帝立即厉声拒绝:“不行!”
这是能让许宸去查的吗?万一真的查出点什么该如何收场?
许宸像是被吓了一大跳,眼神畏缩地望着永继帝,也不敢再说话了。
永继帝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有利,淳贵君和六皇女只需等着,太女的位置迟早到手,根本不必以身犯险。
安排刺客的一定另有其人。
她神色稍缓,看见许宸满脸畏惧的模样,心里破天荒地第二次产生一丝微弱的愧疚。
这时她瞥见一直跪在床边伺候的陆秋辞,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这是你府里的小侍?”
陆秋辞赶忙向永继帝行礼:“臣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永安。”
许宸接话:“母皇,他是儿臣的正君。”
“您赐婚给儿臣的正君,二臣......极其喜爱他。”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是假的,许宸在演戏,俯在地上的陆秋辞仍觉得心底微微一烫。
永继帝适才露出欣慰的表情,说:“你妻夫二人能举案齐眉,朕便再高兴不过了。”
“方才还以为是你府里的哪位小侍,如此悉心照料,也算尽心尽力,封个侧君也算奖赏。”
“既然是主君,那便不说这些了,赐黄金百两,以作嘉奖吧”
“至于追查刺客一事,身为太女哪有亲力亲为之理?朕自有安排,绝不会叫你白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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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抓到了刺客,任凭你处置,如此可好?”
许宸垂下眼帘,似有些不甘地应下:“儿臣遵旨。”
永继帝满意了,摆驾离开东宫,自始至终,她既没有关心许宸的伤势如何,也没有真正询问太医,许宸后续还需用什么药,挨多久疼才能痊愈。
虽然许宸原本也没有受伤就是了。
永继帝一走,许宸脸上所有诚惶诚恐、愤懑不平、孺慕情深的表情瞬间消失,就像是太阳下的晨露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待永继帝的脚步声彻底远去,许宸嘴角缓缓勾起,永继帝认为淳贵君傲慢,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昨夜太女府刺杀一案,导致她安插的眼线全部失联,整件事疑窦重重。即便如此,今天只是来看一眼,永继帝便打消了心里的怀疑。
断定许宸这个由她亲手养废的草包,绝对和这场刺杀无关,至于刺杀是由许宸自导自演这个可能,永继帝更是想都没想过。
她所怀疑的,更多是许宸身边那些由先君后留下的旧人。
永继帝走后,房中陷入一片沉抑的安静。陆秋辞不由看向许宸,却见对方忽然对他伸出手,夸赞道:“你方才的表现很不错。”
“令孤出乎意料。”
陆秋辞现在心里的困惑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丝线,但他不敢问,也不敢去猜这对天家母女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宸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听从太女。因为在这太女府,太女便是天,是他的天。
“臣侍只想替殿下分忧,让殿下满意。别的,从未多想。”
许宸注视着他,看得他心跳愈发急促,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只道:“以后在孤面前,自称‘我’便可。”
“‘臣侍’这两个字,孤不喜欢。”
陆秋辞抿了一些唇,立即乖巧地答应:“嗯,殿下。”
许宸唤来林意,吩咐:“林叔,带主君回去休息。另外挑一名得力的小侍,安排到主君房里伺候。”
“再挑些样式好的首饰衣服送去,陛下赏的百两黄金,也先从库里取了,送到玉荷院。”
林意立即笑应:“是,殿下,我一定为主君安排妥当。”
陆秋辞跟着林意正要离开,却不由回头看向许宸。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怯怯的,行为却又如此勇敢,总是让许宸出乎意料。
对于这个便宜得来夫郎要怎么安排,许宸已经有所打算,见此也不吝宠爱,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发顶。
“昨夜府中进了刺客,尚有诸多事务等着处理,孤抽不开身。”
“但今晚会去看你,在太女府,不会叫你委屈。”
陆秋辞那颗犹如浮萍一般飘摇的心,在此刻忽然定了,就像一只本来不知飘到何处的风筝,突然被一根线牵住。
即使这根线看起来如此脆弱。
“那我等殿下来。”
7.赏赐
下人们捧着赏赐鱼贯而入,珍宝像是流水一般流进陆秋辞的玉荷院。
“主君,这盒是产自东海的夜明珠,拿来装点纱帐最好看了,光线像月光一样柔和,整个京都也不多见。”
“这是誉国商人贩来的彩云锦和雀羽纱,彩云锦鲜亮好看,雀羽纱又轻又柔,都适合在这个季节拿来做衣裙。”
“另外还有一些普通的苹州缎、花罗、云绸之类的,搭配着使用就好。”
“这两箱呢,是殿下吩咐给您准备的首饰,钗簪发冠,项圈佩环还有手镯、耳饰都齐全了,一共十二套,主君可以成套佩戴,也可以拆开来搭配。”
“那边是成衣,殿下说先送几套来穿着,之后让绣衣坊的人来给主君量好尺寸,再定制最时兴的样式。”
林意站在旁边细细地介绍着,陆秋辞看似在听,其实已经恍惚很久了。
这就是皇家的泼天富贵吗?
这么多奇珍异宝,换成银子几千两都有了吧,太女就这样随口赏他了。
还有黄金,对,还有黄金。
只见最后压轴的箱子被打开,是两箱金灿灿的黄金,林意笑盈盈地继续说:“这是陛下赏赐给主君的黄金,殿下说虽然宫里的赏赐还没到,也先从库房支了给主君。”
陆秋辞眼神转动,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那两箱金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家令,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太女殿下没有拿错吗?”
眼前的两箱黄金,怎么都不像只有一百两的样子。
都快把他眼睛闪瞎了。
林意又一笑,对陆秋辞说:“是两百两,殿下说您悉心照顾她,怎能只有陛下奖赏,殿下从自己账上又给主君支了一百两。”
“殿下很喜欢您呢,主君安心在太女府住下吧。”
说罢,林意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五个穿着统一衣裳,身材差不多的小侍。
“殿下的小侍年纪太小,一团孩子气,太女府的院子大,怕是照顾不好主君。”
“这些都是机灵麻利的下人,主君看上哪个,就留在身边,无论是做屋里的活还是做粗使活,也算能替主君分忧。”
挑一个小侍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冬意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指望不上。
东宫他已经进了,日后肯定还有更多难以应付的场面,他需要有人帮忙。
能被林意这位家令选出来的,能力应该都不会差,端看谁更合眼缘。
陆秋辞朝五人看去,五个小侍长相各异,都十分赏心悦目,于是他便叫他们报上名字。
全部听完之后,陆秋辞指着一个叫“笛柳”的小侍说:“林家令,就他吧。”
林意立即向那名小侍道:“还不谢恩。”
笛柳脸上浮现欣喜之色,屈膝行礼道:“谢主君!”
随即站起来,走到陆秋辞身边,冬意习惯站在陆秋辞的右边,那笛柳便站在左边。
冬意小心翼翼地看了身边这位高自己一个头的哥哥一眼,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慌。
主子有了新的小侍,不会不要他了吧。
只是这么一想,冬意就提起心来,两只手指不由绞在一起,害怕沮丧极了。
都怪他,太不中用。
“主君还需要再挑一个吗?”
似乎觉得一个人不够,林意继续问,陆秋辞却摇摇头:“我有冬意,再加一个笛柳,完全能把我照顾好了。”
“谢谢家令挂心。”
太女亲口说了只让他挑一个,他怎么敢多要,何况按照规格,不论是宫里的君侍们还是王女皇女们的主君,贴身侍从就是两个。
他又怎么好搞特殊。
“好吧,那咱家就先退下了。”
“主君有事再吩咐,差笛柳去叫我即可。”
东西送到,人也送到,林意带着下人们走了。
看着摆满屋子的赏赐,陆秋辞命令笛柳去收拾,林意给他找的小侍都是识字的,能做一些登记入册的工作,免去陆秋辞许多功夫。
陆秋辞顺便给两人分了一下工,冬意能力弱,但是真正全心全意向着他的人,陆秋辞还是将冬意放到了内屋,负责他的梳洗、用膳之类的工作。
笛柳能力强,陆秋辞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交给他管,负责对外的交涉、跑腿等。
至于他的小金库,这本来应该交给冬意这个位置的小侍,让其帮忙打理。
可冬意这个时候根本没有能力,要学会也得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陆秋辞只能自己先亲自打理着。
他的私库现在可满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两百两黄金,放在他原本的家里,他的母亲勤勤恳恳干二十年都赚不到这两百两黄金。
听到主子没有丢掉自己,还是要把那么重要的贴身伺候的工作交给自己,冬意的小脸一下子就明媚了。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陆秋辞,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太女殿下也挺好的啊。
殿下给公子那么多赏赐,想必是喜欢公子,这样以后太女府其他男人也不敢欺负公子了。
这样看来,太女府的日子比以前在陆府好多了。
在陆府,公子还要天天被刘侧君和二公子欺负。
冬意正想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陆秋辞,一转头却看到陆秋辞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开心的表情,甚至于陆秋辞那双翦水秋瞳中反而萦绕着深深的忧虑。
冬意忍不住叫了一声:“公...主君!”
“主君,殿下送来那么多赏赐,你不喜欢吗?”
陆秋辞摇摇头,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他虽有京城四公子之一,琴艺绝,擅诗文的名声,实际上并不是真正风雅高洁之人,相反因为他在家里不受宠,多受刁难,他非常清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
对于黄白之物,他不说趋之若鹜,至少也是喜爱的。
“冬意,我们在陆府的时候,母亲一月给我们多少月钱?”
冬意:“二两银子。”
陆秋辞:“得这二两银子,母亲要我们做多少活?”
这回冬意没来得及说话,陆秋辞自问自答道:“要教二弟琴艺,每日一个时辰,要给三妹妹辅导功课,每旬都要写上两首诗文,用于给夫子交差。”
“殿下赐给我们的,别的不谈,只说两百两黄金,换成银子能有多少个二两呢?”
“若是集市上的交易,二百两黄金,殿下想从我身上换到多少东西?”
陆秋辞心中升起的惶恐挥之不去。
......
许宸赏赐陆秋辞那么大的阵仗,整个太女府后院都听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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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夏翎和白楚音两人。
白楚音什么感觉夏翎不管,他只知道自己非常恼怒,心里的嫉恨完全压制不住。
“那个贱人!”
“如果不是他抢走了照顾殿下的机会,这么多赏赐怎么会轮到他?”
“明明昨夜殿下连他的房里都没去,大婚独守空房丢死人,结果现在反而让他轻轻松松翻盘了。”
“主子,那我们该怎么办?”夏翎的小侍也着急地问道。
夏翎:“不行,不能让他继续讨殿下欢心。”
“殿下今天晚上说不定还会去玉荷院,我要去把殿下抢过来!”
他斗志昂扬,立即让小侍给自己梳洗打扮,又差另一个小侍去打探消息,只要看到太女往后院来了,立即告诉他。
今天晚上,无论是一号贱人陆秋辞,还是老对头二号贱人白楚音,都别想从他手中将殿下抢走。
夏翎料得没错,到了晚上许宸果然摆驾前往玉荷院。
收到消息,等候许久的夏翎立即兴奋起来,像只准备出战的小公鸡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冲向许宸前往玉荷院的必经之路。
他跑得飞快,许宸刚踏入后院,才往玉荷院没走多久,他便赶到了许宸面前。
一看到许宸,他下意识朝许宸身上扑,结果却被许宸身边的两名侍卫,握着刀直接拦住。
“大胆,你们也敢拦我!”
两名侍卫自然知道这是主子非常宠爱的公子,不过她们和原主身边那些吃里扒外的侍卫不同,脸上虽有迟疑,但是在没有许宸命令的情况下,完全岿然不动。
见状,着急的夏翎只好目光殷切地看向许宸,微微做出生气的神态,娇嗔地叫许宸。
“殿下,你看这两条狗,竟然敢拦我,好不懂规矩!”
因为要演出受伤的状态,许宸此时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眼神深深,将夏翎看得忽然一个哆嗦,嘴里的话不知怎么,再也说不出来了。
许宸用打量物品的眼神打量着夏翎,对于眼前这个原主十分宠爱的男人,对方的确很有姿色,神态动作娇俏可人,用前世的话来说,很有少年气,撒娇都动人。
然而她并未有半分触动,轻启朱唇,吐出一句听起来无比绝情的话。
“将人拖走,别挡路。”
夏翎犹如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要耍赖讨许宸怜惜,结果却被许宸漠然的眼神钉在原地。
所有人都怕许宸,怕这个大周荒戾无道的太女。
下人只要惹她不开心,就要受到一顿毒打,丢到性命也正常。
原本夏翎是不害怕的,因为他有许宸的宠爱,怎么任性都行。
可这一刻,他忽然共情到那些下人,因为在许宸面前,他们都是地位卑贱之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如果许宸恼了,照样可以让鞭子、木杖落在他身上。
“夏公子,请你让开吧。”两位侍卫道,并没真的将他拖走。
夏翎哪敢不让,飞快地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许宸的背影朝玉荷院前去。
直到许宸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夏翎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脸色发白,也顾不上其他任何事情了,逃似的匆匆返回自己的院子。
8.等待
陆秋辞脑子里一直记着许宸说的所有事情,包括要给他奖励,要挑一名能干的小侍给他,还有......今晚要来看他。
因此陆秋辞从中午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他是想要许宸来的,同时又怕许宸来。
新君入门,整个太女府都在看着,白天的赏赐隆重归隆重,却还不够。
新婚之夜太女已经没到他这儿来,如果今天还不来,太女府的流言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他需要许宸来,打破他不被许宸喜欢,不受宠爱的揣测。
怕则是因为要来的这个人是许宸!
虽然经过今天的接触,他隐隐感觉许宸不是传言中那样残忍无道的人,可是许宸带给他害怕的感觉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甚至比传言中更令人畏惧。
这种感觉就像是草食动物对肉食动物天然的敬畏,不需要肉食动物做什么,甚至不需要肉食动物出现,只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足够让草食动物落荒而逃了。
可惜陆秋辞不是动物,他是人,人就算再害怕也得学会忍着,因为还有比这一点害怕情绪更重要的事情。
按常理来说,太女殿下要去哪个公子屋里,肯定会在晚食之前就到,一起用过晚膳,再共枕而眠。
陆秋辞也从中午就开始准备,先是洁身沐浴,然后挑选衣服和首饰,将自己打扮好。
他本身没多少衬得上太女府气质的衣服首饰,还好今天早上送来不少,于是他干脆直接从里面挑。
挑选衣服首饰时,陆秋辞又开始控制不住猜测许宸的喜好。
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清朗的?明媚的?可爱的?清冷的?
他是该打扮得端庄些,还是热烈些?
一往这方面思考,陆秋辞就不由想到太女府中最受宠爱的两个男人,夏翎和白楚音,今天他都看到真人了,一个阳光娇俏,一个清冷动人。
两人的气质并不相像,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从两人身上并不能准确推断出许宸喜欢什么风格的小郎。
要不往在两人中选一个靠一下?
陆秋辞很快又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想起许宸对他的那个吻,太女既然会亲他,起码说明太女不讨厌他的长相甚至是欣赏喜欢的吧。
保守一些,还是按照他原本的风格打扮好了。
陆秋辞选出一件淡蓝色和月白色衣裙,冠和其他首饰也用白玉、蓝宝石来配,稍稍一搭配,一个不同他往常的贵公子就出来了。
冬意看得发愣,不由惊叹道:“公子,你好美啊!”
“和穿婚服时一样美!”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一个摇尾巴的小狗儿一样,陆秋辞顿时展颜一笑。
“回头得教你读点书,一句好词都说不出来。”
此时笛柳撩开帘子进来,笑盈盈地夸道:“这叫谪仙披云锦,公子世无双。”
“主君的容貌本来就出众至极,再得华服衬托,可不如神仙下凡了吗?”
笛柳夸人实在好听,然而陆秋辞心中却没有太多轻快,他的笑容很快收敛,道:“还得要殿下喜欢才好。”
今天一切精心打扮对于陆秋辞来说都像是考试的一环,而许宸就是那个考官,抱着这样的心情,再多风花雪月在他心里都留不下痕迹了。
玉荷院放出太女殿下要来的消息,典膳坊也不敢马虎,很快便将一桌山珍海味送到玉荷院。
典膳坊的女官还殷勤地想要在陆秋辞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万一陆秋辞真的受宠了,又有主君之位,抬抬手都够她吃一辈子。
可惜此时陆秋辞满心都是许宸,根本没有心思去应付她。
黄昏在庭前洒下橘黄的暖光,眼看着天色渐暝,越是靠近许宸到来的时间,陆秋辞越紧张。双手甚至都控制不住绞在一起。
就这样等着等着,傍晚的暖光彻底消失了,天色开始黑下来,笛柳轻声叫冬意和自己一起点起蜡烛,用灯罩轻轻罩住。
一直等着,很快天彻底黑了,桌上的美味佳肴也从热气腾腾变得凉透了。
整个玉荷院的气氛也像桌上的饭菜一样,从白天的激动期待转为失望沉默,夜风一吹,更显凄凉。
很多下人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内,甚至忍不住嘀咕耳语起来:“都这么晚了,殿下怕是不会来了吧。”
“说不定连太女会来这个消息都是主君自个儿瞎编的,实际上殿下根本不喜欢主君,自然不会来主君院里。”
夜风拂过,陆秋辞打了一个哆嗦。
七月的天气能有多少凉意,只不过是他的心像是被丢进了冰窟窿,由内而外地感到冷。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又仿佛什么都没想,不明白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为什么太女没有出现。
笛柳看不过去了,不由轻声向陆秋辞劝道:“主君,殿下兴许是被什么急事绊住了脚,你先用晚膳吧,不然让殿下知道你挨了饿,怕是会心疼了。”
陆秋辞回过神,心头有些苦涩,却还得强撑住主君的颜面,点点头表示:“好,那就先用膳吧,这么多菜,不吃浪费了。”
笛柳赶紧叫人将菜拿到玉荷院的小厨房里去热热。
玉荷院现在还没有擅长厨艺的下人,但是热热菜而已,笛柳自己就能应付得过来。
陆秋辞又叫笛柳别热那么多,反正他一个人也吃不下多少,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是挽尊而已,别让自己太丢面子。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今天过后,他的日子恐怕又要变得难过了。
陆秋辞自嘲地笑笑,怪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他一开始进入东宫,没有做好日子难过的准备吗?
只不过一天而已,竟然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望。
陆秋辞,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天真了?
他一边使着筷子,小口夹菜喂进嘴里,一边在脑海中毫不留情地拷问自己。
殊不知此时许宸已经门外。
下人看到许宸立即向她行礼问安,许宸眼神一扫,让他们全部闭嘴。
大晚上的,也不嫌扰人清静。
玄影、玄羽两个侍卫留在外面守着,许宸则直接走进房中。
直到许宸走到门边,陷入自己思维中的陆秋辞才意识到有人来了,他立即一转头,看到许宸站在廊下。
灯笼的光映在她脸上,鼻梁投下一片阴影,她站在那里,像神明,又像鬼魅。
笛柳和冬意反应过来,立即朝许宸行礼。
“参见太女殿下,殿下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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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宸走进屋里,叫他们都退下,然后伸手拉起陆秋辞。
“怎么这么晚才用晚膳?”
看到许宸这一刻,陆秋辞之前的所有心情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种情绪,那就是紧张。
他赶紧道:“殿下,我让下人再给你拿一副碗筷!”
许宸阻止他:“不用,没什么胃口,你自己用就好。”
她随意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容安静地等陆秋辞吃完晚饭。
可这么被看着,陆秋辞哪里还吃得下,随便往嘴里扒拉几口,便放下筷子了。
许宸看着仿佛没动过的菜色,开口问:“菜色不合口味吗?”
“典膳坊懈怠,为何没有按你的口味来做。”
陆秋辞赶紧道:“殿下,与典膳坊无关,是我已经吃饱了。”
“我看殿下面有倦意,不如叫下人撤了晚膳,也让殿下早点休息?”
许宸手一顿,看向陆秋辞,陆秋辞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让人容易误解的话,赶紧解释:“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宸也不关心他有没有这个意思,实际上陆秋辞并没有感觉错,她很疲惫,十分想要马上就休息。
只不过许宸从来不会将自己的疲惫明显地表现在脸上,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向别人暴露弱点的行为。
许宸很累的时候,看起来只会是更冷漠,脾气更差。
既然陆秋辞不愿意再吃,许宸也不关心他到底吃饱了吗,从善如流叫人备水洗漱。
等许宸洗漱完毕,晚膳早就被撤干净了,就连陆秋辞都摘了玉冠,准备伺候许宸。
房门关上,房间里还遗留着几丝新婚夜的气氛,陆秋辞更加紧张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殿下,我,我伺候你宽衣。”
许宸其实并不喜欢别人近身,尤其是在精神病院呆了十年之后,对贸然靠近自己的人甚至有一种厌恶。
可是看着眼前紧张得脸色发白,有些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陆秋辞,她破天荒不是很排斥。
这很重要,如果陆秋辞不讨她喜欢,即使再合适,许宸都不会将他作为自己计划的配合者。
许宸会将人直接丢在玉荷院,就像陆秋辞原本想的那样。
在陆秋辞不敢乱看的眼睛中,许宸张开双手,陆秋辞赶紧为其解下腰带环佩,脱去外衣,放到旁边的榻上。
陆秋辞还想跪下帮许宸脱掉靴子,但许宸又不是原主,她还不至于让自己名义上的夫郎,帮自己脱靴子。
一是两人的关系其实没到这一步,另外许宸并没有故意折辱人的意思。
“躺到床上去。”
陆秋辞发白的脸又刷的一下变红,几乎同手同脚地爬上床,然后躺在床上无所适从。
既不知道应该将被子盖上还是拉下来,也不知道待会儿应该怎么主动。
大婚之前紧急学习根本没记住的知识像一群乱飞的蝴蝶,突然在他脑子里翩翩起舞,结果全是一些片段,涉及到真刀真枪的部分,全部一团模糊。
许宸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许宸并不打算做对方想的那些事。
她躺在床上,随手放下床幔,合上眼睛就睡了。
9.同睡
许宸闭上了眼睛,其实并没有立即熟睡。
精神病院那十年让她很难接受有人靠近自己,更别提在别人身边睡着。
所以陆秋辞在她闭上眼睛之后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先是愣住,估计有点难以置信许宸就这么睡了,他做的一切心理准备都打了水漂,就像一个鼓鼓的气球,忽的一下被人放掉气。
足足愣了将近一分钟,似乎确认许宸真的不会再做他预计中的事了,陆秋辞才像一只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慢慢平躺在床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被子,把被子拉到自己的下巴,板板正正地准备入睡。
许宸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觉得还挺可爱的。她不讨厌对方,反而觉得对方的长相戳审美,性格也舒服,这一点很重要。
许宸已经决定宠爱陆秋辞,对方讨他喜欢,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叫人愉快一些。
陆秋辞似乎很紧张,虽然躺下来,但呼吸并没有放松,反而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似乎担心自己的呼吸声会吵到许宸。
他这样紧绷,许宸自然也不可能睡得着,不过许宸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毕竟陆秋辞在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太重的分量。
许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刺杀计划很成功,但这只是开始,如果说她身处风暴之中,现在连一点小雨都算不上。
吃里扒外的人都处理了,同时也导致她手上可用之人远远不够,很多事只能亲力亲为。
今天永继帝刚离开,她立即迎来其他几个皇女的问候,其中就包括她最大的敌人——六皇女。
现今是永继十六年,也就是说她那位便宜母皇夺得大位已经有十六年了。
永继帝膝下,包括她在内,长成的皇女一共四位,除了她之外,还有五皇女、六皇女和七皇女。
她的序齿,非要排的话是第四,前面三个都是皇子。
大周的皇女皇子排序没有分开,都是放在一起排的,夭折掉的不算,故而一个萝卜一个坑。
原身今年十九岁未满,算上虚岁才是二十,称弱冠之年。
五皇女和她同年生,六皇女小一年,七皇女又小一年。
四个长成的皇女几乎都是在永继年头几年降生的,正巧也是原主的亲生父亲,先君后还在的那几年。
之后先君后去世,淳贵君受宠,皇家就再也没有皇女降生了,后宫小猫两三只全都是皇子,而且普遍身体孱弱。
直到这几年才陆续又有皇女降生,不过年纪都太小,一个刚会走路,一个还在吃奶。
六皇女许昭带着五皇女、七皇女来试探她,许宸需要打消对方的怀疑,而伪装原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许宸来说,就像一头老虎去伪装一只猫。
如果是平头百姓,他们绝对看不出许宸和原主的差别,因为许宸和原主在他们眼里看起来都一样冷酷。
六皇女则不同,作为永继帝真正属意的储君,这母女俩是养废原主的同盟。
因此许昭非常清楚原主外强中干的本质,也让许宸伪装原主的难度变得更大,耗费的心力更多。
至于能不能不伪装原主。
不行......至少短期内,或者说至少在敌人面前,不行。
永继帝和六皇女联合起来养废原主的计划其实挺成功的,原主性格之所以那么糟糕,一部分在于她其实已经发现了不对,只是找不到症结。
于是就像困兽一样,只能无能狂怒,用幼稚残忍的手段进行发泄。
如果许宸没有穿越过来,最迟这一两年原主就会被废。
因为针对原主这个局,已经走到收尾部分,想要扭转局面难度极大。
敌强我弱,差距悬殊,正面对抗明显不是明智的选择。她需要一段时间韬光养晦,隐忍发育,需要永继帝和六皇女维持对她的轻视,不能过早暴露,以便她积蓄力量,那个时候就不必再伪装了。
许宸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慢慢梳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她需要挽回形象,原主的状态已经和众叛亲离差不多了,这正是永继帝和六皇女乐于见到的,也不枉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原主种下的恶果现在全要由许宸来吞,原主逼走的那些人,恰恰是站在她那边,拱卫太女储君权力的力量,原主把自己搞成了孤家寡人,而许宸需要去将这些人都挽回,成为团结在自己身边的力量。
第二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她现在手上能用的人太少,导致想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十分被动。
只有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手,才是值得信赖的,刻不容缓。
最后就是搞钱,她想要培养势力,离不开钱,而原主的太女府可算不上富裕。
原主手下各种奇珍异宝甚至黄金银两的数量并不少,可以让原主维持奢靡的花销。
永继帝乐于给予原主丰厚的赏赐,一方面是为了扮演慈爱的人设,一方面也是想要用黄白之物麻痹腐蚀原主。
她总是在严厉批评原主之后,再赏下许多赏赐,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完全把原主当狗来训,让原主根本分不清永继帝到底是爱自己还是不爱自己,久而久之,势必会养出一个扭曲的人格。
而且永继帝也不用为这些赏赐心疼,反正等废掉原主之后,之前给的再多赏赐,都能从太女府中搬回来。
这样一想,原主的命运也堪称悲惨了,她的生活早就被恶意包裹得密不透风。
和自己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许宸自始至终从未崩溃,所以她今天还在这里,穿越将她带到不同以往的世界,上个世界的仇人够不到了,只盼她提前布下的后手能生效。
退而求其次一下,就拿今生的代替品开刀吧,也算占了原主身体的歉礼。
许宸不可能继续放任这种情况,宝库里金银堆成山,也只是无根之水,何况她还要养自己的私兵,再多金银也会坐吃山空。
毕竟军队才是这天下真正的吞金兽。
许宸需要可以产出的产业,这正好踩到她的老本行了,许宸前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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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商人,还是华国的商人,最擅长的就是搞实业搞钱。
何况导致她穿越的不知力量还给她附赠了一个小小的金手指,她前世所呆的那家精神病院,现在已经成为她的私人空间,她之前试过一次,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只有一座精神病院的空间。
精神病院没有人,但其中的物品留在了原地,许宸虽然不知道其他病人的病房或医生的办公室有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病房有什么。
有很多的纸质书,那十年她几乎看了精神病院图书馆能找到的所有书,因为那些人害怕她,不让她接触任何电子产品。
那些书现在都还在,书就是知识,如此厚的资本,足够她打赢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许宸初步计划从纺织厂、皂厂搞起,肥皂的原料简单、制作流程也简单,适合起步时期来做。
至于纺织,周国现在已经有原始的手摇纺车,她只需要做一些改造,将手摇纺车改成脚踏纺车,就可以大大提升生产力,更快更多纺纱织布,大赚一笔。
相较起来,无论是改进炼钢、烧琉璃、晒盐、造纸印刷,要打通的技术点都太多了,要么就是敏感容易惊动周国那些大世家甚至永继帝本人。
只能等她掌握主动权之后,再拓展这些技术。
周国并不是大一统的国家,南边还有誉国、西南还有象国,就连北边都有十六草原部族,她的野心不止继承周国大位,她还要拿下这天下。
冥想中,许宸感觉到身边的呼吸终于放松,是陆秋辞睡着了。
许宸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微微一偏头,看到朦胧灯光中陆秋辞的脸。
他睡得不算安心,也不敢靠近自己,蜷缩在旁边,倒显得有些可怜。
许宸转回头,也跟着闭上眼睛,房间里时不时响起一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这回,许宸终于慢慢睡着了。
能够在有人躺在旁边的情况下睡着,对许宸来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可能许宸已经完全判断陆秋辞并不能造成任何威胁,足够无害,加上外面有许宸现在足够信赖的两个侍卫值守,环境对她而言是安全的。
睡到半夜,本来规矩躺着的陆秋辞开始不规矩,竟慢慢往许宸身边蹭。
许宸的睡眠本来就轻,在她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就醒了。
许宸感觉到陆秋辞将脸贴到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左蹭右蹭,半天找不到舒服的位置,皱皱眉快醒了。
许宸不得不抽出自己的手,让对方靠在自己怀中。
哼笑一声,许宸再次闭上眼睛,心道这男人醒着的时候看着挺乖巧,没想到睡着之后很不乖巧。
这一次,许宸反倒比第一次更快睡着。
灯烛燃尽,一夜无梦,天光见亮,陆秋辞准时睁开眼睛,睡醒了。
刚醒来他还有点迷糊,很快发现自己貌似贴着谁,忽的他想起昨晚上自己是和许宸一起睡的,差点吓得跳起来,又赶紧控制住,担心吵醒许宸。
没有办法,陆秋辞只能再一点一点地从许宸怀中蹭出来。
10.密谈
凤鸣殿,许昭拥有不请示直接觐见的特权。
这也是永继帝慢慢释出的一个信号,太女不堪,她越来越看重许昭,朝堂里嗅觉灵敏的大臣,已经有不少悄悄向许昭投去橄榄枝。
昨夜东宫发生的刺杀实在蹊跷,打入太女府的眼线全断,实在刺激了永继帝的神经,自己前去试探过仍不放心,又让许昭再去试探一遍。
许昭平时和许宸的关系可不算好,一个人前去不免突然,显得像是猫哭耗子,于是她非常聪明地拉上另外两个成年皇女,也就有了白天许宸花大量精力应付三人那一幕。
“来了——”
永继帝从奏折中抬起眼,看向许昭说。
许昭立即单膝跪下行礼,“儿臣拜见母皇。”
永继帝:“私下里不必多礼,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诚心气我呢。”
许昭立即一笑,这样真正慈爱的永继帝怕是许宸那个太女从来没见过的吧,这么一想她心里更加开心了,讨趣地说:“母皇是天子,礼不可废,儿臣不敢怠慢。而且儿臣敬佩母皇,若是母皇不让行礼,儿臣倒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对母皇的敬意了。”
许昭一番话将永继帝哄得高高兴兴,眼角的笑纹都更深了些,赶紧说:“你也别贫了,快说说吧,今天去老四那里,看出什么了吗?”
私下里永继帝从来不用太女称呼许宸,而是用许宸在皇女皇子中的序齿排行,这个私下只包括她和许昭还有淳贵君三个人,充分体现在永继帝心中,谁才是她真正喜爱的储君。
即使许宸还没有被废,许昭还没有成为心心念念的太女,永继帝这个只有对许昭才真正慈爱的母亲,也不愿意把太女的名号给别人。
许昭对此早就习惯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母皇,我还是觉得昨夜的那场刺杀不是巧合,但背后之人一定不是四皇姐那个草包。”
今天我和五皇姐、六皇妹一起到太女府,五皇姐、六皇妹问候四皇姐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她,四皇姐直到现在还沉浸在遇刺的恐惧中,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儿臣难以想象这么兵行险招的计划是她自己策划的?”
想起白天时候许宸的样子,许昭心里不屑,许宸分明和平时一模一样,色厉内荏,怎么可能安排刺客来刺杀自己,她那个蠢货,就没有这样的胆量和智商。
永继帝陷入沉思:“这么说,你也觉得这件事和她无关。”
许昭:“儿臣觉得无关又有关。”
永继帝立即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许昭看向皇帝,胸有成竹地分析:“如果和四皇姐没有丝毫关系,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巧,刺客正好将母皇还有儿臣安插进太女府的人全部杀掉了,儿臣认为这件事虽然不是四皇姐能够干出来的,但是得益者只有她。”
“困兽犹斗,四皇姐虽然是个蠢货,但她身边的人不会就此坐以待毙,想必这一次行动,也是其身边遗留之人的垂死挣扎。”
“今天前去太女府的时候,我见到四皇姐身边有一名叫作玄沐的护卫,四皇姐非常依赖她,据四皇姐自己透露,昨晚就是这名叫作玄沐的护卫在刺客手下保护了她。”
“现在这名护卫已经被四皇姐任命为太女府的侍卫统领,统帅太女府左右卫,整个太女府的警卫工作,已经落到其手里。”
说起这个,许昭就不免感到一阵心痛可惜,东宫原本的侍卫统领就是她们的人,因此平时许宸的行踪在她面前就是透明的,现在包括这位统领在内的所有内线都被解决了,导致她们从此对东宫发生的事一抹黑,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兀自感叹的许昭没有看到提到“玄沐”这个名字时,永继帝忽然脸色一变,竟然啪的一声推倒了桌案上的奏折,将许昭狠狠吓一跳。
“母皇?”
永继帝脸色阴沉,过了半晌才镇定下来,只说一句:“那应该是先君后留给老四的人。”
先君后这三个字仿佛什么诅咒,一听到许昭便飞快地闭上嘴,之前在永继帝面前放松闲适的状态也立即收起来,只能永继帝慢慢从旧事中抽出情绪。
一连过去好几分钟,整个殿内凝重的气氛才重新流动,许昭试探地看了永继帝一眼,才敢去捡那些被摔在地上的奏折。
她迅速地将奏折捡起,一边叫着“母皇”,一边将奏折小心翼翼地放回永继帝面前。
永继帝总不至于连自己最喜爱的女儿的面子都不给,闻声收敛好情绪,说道:“这么看来事情的真相应该的确如你推测的那样了。”
“先君后留给老四的人,有这样的魄力也能理解,朕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这件事好办,只要让老四厌弃对方事情就解决了。”
“大势已成,只要不是老四本人醒悟,其他都是小事,不会影响大局。”
许昭立即发笑,“母皇放心,四皇姐现在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要她醒悟恐怕比登天还难。”
“朝堂上的太女党这么多年斗不过母皇,日后也斗不过,不会有奇迹发生的。”
许昭一番话又把永继帝奉承开心了,母女俩之间重新变得其乐融融。
永继帝挥挥手:“好了好了,去看你君父吧,至于老四身边那个护卫的事,你看着处理就好。”
“是,儿臣告退。”许昭行礼准备告退。
结果她才走出几步,永继帝忽然又问:“昭儿,等等。”
许昭:“母皇?”
永继帝:“你说,这件事里有没有云潜的手笔。”
许昭略微思考一番,回答:“云将军现在崇州,应该鞭长莫及。”
“而且云将军忠义有余,权略不足,她对四皇姐非常失望,从两年前开始就再也不管四皇姐的事,至今也未见什么松动,反而越来越疏远。”
“刺杀这种手段,也不像是云将军会使用的。”
永继帝听完点点头,认可许昭的分析,这次终于让许昭离开了。
两人口中的云潜就是先君后的同胞妹妹,云家从开国时期的柱国将军云老将军开始,三代全是天生将才,在永继帝心里,云潜才是许宸背后最大的助力。
她花了多少功夫才离间两人的关系,不容有半点意外。
如果不是草原部族越发虎视眈眈,周国不能失去云潜,永继帝真想除掉对方,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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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绝后患。
许昭却不懂永继帝心中的忌惮,无法理解永继帝那根敏感的神经,反而觉得是永继帝太疑神疑鬼了。
云潜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从千里之外的崇州操纵京都里的事吧,而且这位云将军正直无私,许宸这些年做出的事,早就令她厌恶不堪了,若不是因为许宸是太女,许昭相信她能做出大义灭亲的事来。
所以万不可能和云潜有关,许昭判断应该就是许宸身边那几个先君后留在太女府最后的老人,现在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想做最后一搏,试图挽大厦将倾。
可笑——
皇宫里永继帝和许昭如何母慈女孝,许宸根本不会去想,那会让她觉得恶心。
在陆秋辞的房里睡一夜后,她的精神恢复不少,整个人心情都变得平和。
她向来是个高精力人士,即使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就绷紧神经,先是摸清原主处境,飞快制定计划,一个两个先后将太女府剩下的可信任之人筛出来,费尽心机重新得到他们的信任。
接着又在丝毫不走漏消息的情况下筛出全部叛徒,借着一场刺杀将所有叛徒处理掉,然后马不停蹄又要和永继帝、许昭两人周旋,全身而退。
她只需要一场睡眠,就能满血复活。
也是靠着这种特质,在精神病院的那十年她才没有被搞疯。
当陆秋辞悉悉索索开始折腾时,许宸就醒了,不过时间尚早,她还想再躺会儿,就没有动。
直到陆秋辞的动作实在太扰人清梦,许宸只能睁开眼睛。
陆秋辞好不容易从许宸怀里爬出来,正想松一口气,一抬眼却发现许宸点漆般的眼神就这样看着他。
其中没有半点睡意,恐怕是早就被他吵醒了。
他的心跳忽地又急促起来,赶忙道:“殿下恕罪,我吵醒你了!”
许宸:“下次我没醒前,别动。”
陆秋辞赶忙答应:“我记住了,殿下!”
许宸起身离开床榻,陆秋辞这才后知后觉许宸好像说了“下次”。
这是什么意思?
陆秋辞完全不敢想,也赶紧跟着下床,要伺候许宸穿戴。
听到屋内的动静,笛柳立即领着冬意捧着洗漱所用的东西进来了,许宸还保留着现代的习惯,一套衣服不穿第二遍,玄羽又敲敲门,捧着一套衣物送进来。
许宸立即道:“今天后多送几套我的衣服到主君院里。”
玄羽赶紧接下命令:“是!”
陆秋辞顾不得给自己穿戴,拿过许宸的衣服就为对方仔细穿戴起来。
这一套衣服是明黄色的,上有团花暗纹以及朱雀纹样,朱雀传说中是凤凰的孩子,正契合了许宸的身份。
当然许宸也不是天天都穿明黄色,她还有很多颜色的常服,只不过都有一个特点,华贵炫目异常,这种衣服只有一个缺点,那便是如果容貌气场不佳,就会变成衣服穿人,而非人穿衣服。
给许宸完全穿戴好后,陆秋辞甚至不敢直视许宸的眼睛,心里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还在晚上褪去华服的太女殿下,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一些。
11.礼物
“东宫遇刺,母皇已命宫里的家宴暂先延后,今天孤便带你去拜访大将军府。”许宸一边拿起毛巾擦手,一边对陆秋辞说道。
陆秋辞正在笛柳和冬意的帮忙下上妆、梳髻,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许宸口中的大将军府是指要去拜访谁。
他的眼睛眨了眨,很快想起许宸说的是云大将军,先君后的胞妹,现任崇州总督,也是许宸血缘上的亲姨母。
云潜将军此时还在崇州,拜访大将军府肯定不是拜访云潜,陆秋辞估计许宸想带他去拜访的是永嘉郡主,也就是云潜将军的正君,许宸的姨父。
永嘉郡主名叫许涵,是镇南王的儿子,大概在先君后去世那几年,当今陛下将他赐婚给云潜,现已为云潜孕育一子一女。
可是许宸和大将军府的关系不是很不好吗?
早几年开始连年节都不走了,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带他去拜访大将军府?
陆秋辞满眼疑惑,许宸看出来了,但并没有多做解释。
不过许宸对于陆秋辞的欣赏又多了一点,眼前的男人表面看起来很文静,不吵不闹的,实际上他的内驱动力特别强。
嫁给原主,这基本就是个死局,但陆秋辞并没有被命运打击得自暴自弃,反而做了许多功课。
最起码,他应该尽力收集了自己能够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原主的消息。
就是可能没什么大用,因为许宸已经不是原主了。
冬意原本生活在陆府,眼界窄,见识的东西也不多,他本人都还要陆秋辞照顾,自然不怎么会照顾陆秋辞。
笛柳只好接过帮陆秋辞梳髻的活,眼看着笛柳准备在陆秋辞头上打地基造一栋亭台楼阁了,许宸立即出言阻止。
陆秋辞的长相她还是挺喜欢的,就别让打扮风格违反她的审美了。
“别梳太花哨的发髻,戴个玉冠吧。”
陆秋辞疑惑地看向许宸,许宸直接道:“温润大方风格的打扮更适合你,更高级贵气。”
陆秋辞瞬间脸就红了,不敢直视许宸的眼睛。
笛柳不由一笑,心里的紧张散去,矮矮身体赶紧回道:“是,殿下。”
然后加快速度帮陆秋辞梳好头发,戴上漂亮的玉冠,在清晨的阳光下像是会发光。
许宸朝陆秋辞伸出手,陆秋辞轻轻将自己的手搭上去,一颗心砰砰跳,很快被许宸牵着来到外面。
下人已经准备好早食,许宸和陆秋辞用完早膳,才离开太女府前往大将军府。
时隔两天重新乘坐马车行驶在大街上,听着外面商贩行人的叫卖声、说话声,陆秋辞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的眼神忍不住飘向窗外,但因为许宸的存在,他不敢做出任何举动。
明明胆子蛮大的,为什么在她面前那么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许宸想不明白。
于是开口对陆秋辞道:“想看就看吧。”
陆秋辞望向正闭目养神的许宸,不知道对方明明闭着眼睛,为什么能知道自己的动作。
不过不被那双凤眼注视着,陆秋辞心里的压力的确小了不少,甚至觉得两人共乘一辆马车,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轻轻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了两眼,然后便放下帘子,心里觉得十分满足。
长门街还是那个长门街,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陆秋辞的心很快平和下来了。
现在的结果已经比他最初预料的好一万倍,太女殿下似乎也和传言中相去甚远,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永远都不要惹许宸生气,保持现在的生活。
马车很快来到大将军府外。
然而并没有停在大将军府的正门,而是停在了西边的侧门。
负责驾车的玄影立即上前敲门,大将军府的下人打开门,看到外面有个不认识的人还有一辆不认识的马车,心里觉得十分奇怪。
谁知玄影直接掏出了东宫令牌,吓得下人大惊失色,颤颤巍巍地赶紧打开门,让马车驶入。
太女莅临,下人飞快地跑去向永嘉郡主许涵禀报,此时许涵正在与自己的儿子以及外甥品茶,接到消息禁不住手一抖,上好的碧螺春茶直接洒出些许。
许涵不知道许宸来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这位太女殿下和他的妻主早就闹翻了,就连两日前的大婚,大将军府都只礼到人不到,维持着最后的脸面。
许涵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看到自己容貌姣好的外甥,这孩子是月前才投奔来的,而太女,谁不知道其最为风流邪淫,若是被她看上,就算是将军府,也保不住一个儿郎。
于是许涵急切地道:“来人,赶紧将凯儿和表公子带回房里去!”
下人也知道轻重缓急,哎了一声,飞快地护送云凯和柳青玉离开。
在下人们心里,云凯是许涵的亲子,大将军府的公子,年纪又还小,倒是不怕什么。
可投靠来的表公子不像凯公子一样和太女殿下有血缘关系,长得还如此娇艳动人,暴露在太女殿下面前,实在太危险了。
两人前脚刚走,许宸后脚便到了。
看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许涵不由微微后怕,胸膛起伏不止,要是他动作再慢一点,自己外甥可就要和许宸撞上了!
后怕之余,他心里又十分庆幸,还好将军府规矩严格,下人们动作够快,才没和许宸直接撞上。
可当许宸的身影逐渐靠近,许涵忽的一愣,发现许宸竟牵着一个男子的手。
对方身材高挑,仪态极佳,柳叶眼、桃花唇,整个人气质温润恬静,多一分嫌媚,少一分寡淡,容貌完全不必柳青玉差上半分。
许涵是认得这张脸的,立即反应过来许宸牵的正是陆家那位公子——陆秋辞,同时也是皇帝给许宸赐婚的正君。
许涵感到震惊的是,许宸怎么会与陆秋辞如此亲昵,看起来竟是十分宠爱这位新婚夫郎。
正当他脑子乱糟糟时,许宸和陆秋辞已经走到他面前。
许涵赶紧行礼,许宸却伸手扶住他,道:“姨父,一家人怎能如此多礼?”
“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应该让我向你见礼才是。”
许涵心里顿时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不知道许宸在搞什么把戏。
他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谨慎地应对许宸,实在是许宸的前科太多,许涵完全预料不到许宸想干什么,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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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许宸是君,他是臣,就算双方之间有血缘上的关系,一旦许宸犯浑,他也一样拦不住许宸。
“来人,给殿下上茶,另外叫厨房好好准备,殿下今天在将军府用膳。”
许宸牵着陆秋辞从善如流地落座,开口便寒暄道:“姨父最近身体健朗吗?东宫事务繁杂,久不登门拜访,还望姨父不要怪罪才是。”
“这是孤的夫郎,陆御史家的公子,闺名秋辞,不知道姨父有没有见过。”
“前夜东宫进了刺客,母皇体恤叫我和秋辞不用着急进宫觐见,我的君父已去,这些年又浑浑噩噩,叫太傅、太师伤了心,左想右想,只有将军府容我前来拜见了。”
“殿下言重了,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功绩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陛下亦对你寄予厚望,何止如此自贬,倒叫姨父心疼。”
许宸话里将自己放得很低,颇有些反省自悔之色,但许涵完全不敢接话茬,许宸这么多年的荒唐行径,让她完全失去了信誉值,在许涵眼里,她就是一个恶客。
许宸也不在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原主的名声不是一天变坏的,当然也不可能一天内变好。
她只想先给许涵留下个印象,让她以后的转变有迹可循,更令人信服。
“姨父,今天来我和秋辞准备了一些礼物,送给你和凯儿和旋儿,希望姨父喜欢。”
玄影、玄羽两人立即捧着礼物走上来,放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许涵心里其实有些抗拒,可许宸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姨父也知道孤不擅长这些,礼物都是秋辞精心挑选的,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姨父多包涵。”
陆秋辞进入大将军府,见到许涵的那一刻,心里就明白许宸今天带他来,希望他扮演什么角色了。
怪不得出发之前要把礼物专门给他看过,还让他记住礼物的全部信息。
于是他立即开口说:“不知姨父喜好,略备了一些薄礼,希望姨父喜欢。”
许涵的表情有些复杂,看着陆秋辞就像看一个走进了火坑的人。
他很快收敛好情绪,伸手打开那些礼物,的确都是些贵重东西,除了送给他的珠宝绫罗,还有送给两个孩子的玩具吃食,都非常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直到许涵打开最后一个盒子,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本平平无奇的书籍。
上面写着四个铁画银钩的字:云氏兵要
许涵的眼睛微微张大,心里掀起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他认得这个字迹,这是先君后的字迹。
同时也是大周一国,开国名将后最雄韬伟略的将军,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的战神的字迹。
这本《云氏兵要》,就连他的妻主,先君后唯一的胞妹手里都没有!
正当许涵久久不能回神时,许宸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听我旋儿已经开始学习兵法,想来没有比君父留下的兵书更好的礼物。”
“君父的遗物对孤至珍至贵,还请姨父原谅不能将原本送给旋儿,这是孤亲手抄写的复本,期望能对旋儿有所助益,将来不坠云氏门楣。”
12.谨慎
接下来的对话许涵一直处于恍惚之中。
不知不觉时间竟然来到该用午膳的时刻,下人也来向许涵禀报,厨房已经准备好饭菜了。
许涵一开始叫人去准备膳食只是口头上客气,他就没想过许宸会待到午膳时间,没想到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许涵又看了许宸一眼,发现此时的许宸脸上竟然完全散去先前那些酒色之气,疯癫的眼神也变得平静,仅是眉目之间萦绕着一丝阴鸷,叫人不敢冒犯。
这是他记忆中的许宸吗?许涵分辨不出来。
这些事情对于他一个相妻教子的男人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招待许宸和陆秋辞用午膳了,他颇有些无奈地招呼下人,让人去将自己的儿子云凯叫来,拜见许宸这位皇表姐。
命令时,许涵刻意在“凯儿”这两个字上重音,意思是让下人只叫自己的儿子前来,不要叫客居在家里的表公子。
许涵还用眼神示意下人,下人立即朝他点点头,他才放下心。
好男不见外女,柳青玉和云凯不一样,他已经到长成的年纪,又和许宸没有血缘或是亲缘关系,再加上许宸这位太女以往的种种行径,许涵觉得还是不要让柳青玉露面为妙。
到了饭厅,许涵立即招待许宸和陆秋辞落座,侍从们开始上菜。
很快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就摆了满满一大桌。
“不知殿下喜食什么菜色,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殿下一定见谅。”
“殿下和太女君先看看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合胃口,厨房正开着火,想吃什么马上叫厨房做。”
许涵笑盈盈地看着许宸和陆秋辞,语气十分客气周到。
他虽然叫自己太女君,但陆秋辞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就比对方高贵,先不说许涵本身就是郡主,母亲乃是大周的实权王爵镇南王,就说他嫁给了云潜,许宸叫他一声姨父,陆秋辞就不敢怠慢对方半分。
“劳烦姨父费心,都是一等一的好菜色,秋辞今天沾光享用了。”
陆秋辞说完,许宸也跟着说话,声音不紧不慢的,听起来十分动听。
陆秋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许宸有一种特别的敏感,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应该让许宸满意。
许宸:“人常说同样的血缘里会流淌着相同的东西,我身上亦有一半云氏血脉,口味自然也是云氏的口味,姨父不用担心。”
“都是孤爱吃的。”
即使再想否认,许涵也发觉自己的心情不受控制地变好不少,脸上的笑意都更真切了。
他轻轻一叹气,看着许宸的脸,很轻易在对方脸上找到先君后遗传的特征,不可否认许宸长着这张脸,凭着她身上完全可以说焕然一新的气度,要想讨人喜欢,实在太容易了。
对他都如此,对其他人......许涵简直不敢想。
这时下人也将云凯带过来了,一声脆生生的“父亲”响起,接着一道身影就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扑向许涵。
身着红褂子的少年眼神明亮,从自己父亲怀里起身后,立即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许宸、陆秋辞两人。
许宸和大将军府不来往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少年脑海中关于许宸的记忆早就模糊了,他看了半天才想起来,随即有些惊喜地叫道:“太女姐姐!”
许涵对自己这个儿子最为宠爱,见状也没什么批评的意思,只打算嘱咐对方在许宸面前要稳重一些。
毕竟他到现在都还摸不清许宸的想法。
谁知许涵视线一转,忽然捕捉到另一道月白的身影,他的脸色几乎瞬间就垮下来。
许涵出身显贵,后来又嫁了云潜,当大将军府的主君,通身的威势十分慑人。
平时和和气气的还好,脸色忽然冷下来,顿时将柳青玉吓到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许宸早就注意到这个跟着云凯一起出现的少年,不过她并未在意。
对方身上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许宸几乎只看一眼,就能大概猜出对方的身份,唯一的特别可能是长得好看些。
不过对于许宸这样的人来说,漂亮的长相几乎是最廉价的优点,要想看美男子,她的太女府后院就有一大堆。
“谁叫你来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柳青玉完全被骂愣了,眼眶里瞬间蓄起眼泪,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云凯急了,立即抓住自己父亲的手,替柳青玉辩解:“爹,是我叫青玉表哥一起来吃饭的,难道不叫人吃饭吗!”
下人站在后面已经像个鹌鹑一样,许涵简直要气死,但是又下不去狠心教训自己儿子。
他不由去看许宸,结果发现许宸的目光根本没往柳青玉身上看一眼,她正在专心低声询问陆秋辞想吃那道菜,顺便就菜色给陆秋辞做一些简单的介绍。
陆秋辞虽然在太女府待了两天,但是这两天能吃多少菜?
不过冰山一角,对于顶级皇室的吃穿用度,连入门都还算不上呢。
若是许宸不帮他介绍,他肯定不敢吃自己不认识的菜,担心出丑。
许涵的视线很快从许宸移到陆秋辞身上,发现陆秋辞的容貌分明比柳青玉还要更胜三分。
举手投足之间温润公子的气质就更加胜过柳青玉了。
也不是许涵贬低自己外甥,长相可以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很难评判高低,但加上气质一眼就能辨别孰强孰弱。
陆秋辞到底是京城四公子之一,以诗文琴艺得名,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柳青玉比不过他也属正常。
看来虽然陆秋辞家世配不上东宫,但凭着他的容貌,还是颇得许宸喜爱。
有更漂亮俊秀的夫郎在前,又是新婚情正热,许宸自然也就看不上其他男人了。
许涵脑子里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推测,放心了不少,看着要哭不哭的柳青玉,语气和缓下来道:“还不快给殿下见礼。”
柳青玉赶紧冲着许宸行礼,许涵也顺道简单介绍一下他。
许宸只嗯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把柳青玉放在心上,许涵这才彻底放心叫柳青玉一起用膳。
用餐中,许涵又与许宸简单交流一些东西,气氛比一开始和谐不少。
云凯则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问许宸到底给他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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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又管陆秋辞叫姐夫,询问日后能不能去太女府玩。
云凯已经好多年没有去过太女府了,对太女府十分感兴趣。
陆秋辞则悄悄看向许宸,见到许宸点头,便轻声答应欢迎云凯来拜访。
作为桌子上身份最卑微的人,柳青玉从头到尾都没敢说话,只是垂着头吃饭吃菜。
听着许宸疏离清冷的声音,他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看许宸,每看一眼都不由恍然几秒,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太女殿下!
......
午膳用完,许涵赶紧将自己的儿子和外甥打发回去,许宸此次前来的目的已达到,便也不再停留,准备告辞离开大将军府。
许涵亲自送她,很快看到那辆没有任何标识,完全看不出是东宫的马车。
打马驾车的两个侍卫也做寻常打扮,之前许涵还看不出来,此时一看立即明白许宸分明有遮掩身份的意图。
可他不太明白,许宸来拜访将军府究竟有什么隐藏的必要?
许宸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就像她一开始预计的那样,许涵察觉到了。
“姨父,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此次刺杀,若不是有父亲留下的人护着我,恐怕今天姨父已经看不到我了。”
“这些年来,我时常感觉自己被困在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中,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因此性子越发偏激。”
“那些人在暗中窥探,拨弄着我的命运,此次刺杀也证明,他们似乎已经等不及取走我的性命了。”
“他们不走运,没有成功,但我相信这些人恐怕不会希望看见我与大将军府重归于好。”
“姨父,我明白我醒悟得有些晚了,但是我想尽力挽回从前不懂事造成的一切。”
许涵陷入沉默,不知如何接许宸的话,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许宸。
毕竟许宸实在混账太多年,不是随便说两句话就能重新获取信任的,甚至于因为许宸说的话,许涵脸上控制不住流露出几丝防备的表情,整个人现在更紧张。
许涵的养气功夫不差,不管怎样,他也是见过诸多大场面的人,生性精明加上后天的眼界,当年一段几乎强买强卖的婚姻,也被他经营成如今美满的模样。
许宸知道这位姨父的本色,对他忽然外漏的情绪,有些惊奇。
不过她明白有些事情不宜刨根见底,证明自己的性格已经转变的事也过犹不及,便收回话题,对许涵道:“姨父,孤先告辞了。”
“局势不明,姨父别把我来过的事告诉别人。”
说罢,她便牵着陆秋辞的手走向马车。
陆秋辞从头到尾都表现得非常安静,需要说话时就说话,需要存在感的时候就存在,就像一个许宸演人生这场戏需要的,完美的道具。
许宸先将陆秋辞扶上马车,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等等!”
她回头一看,叫住她的人正是许涵。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立,许涵忽然开口:“宸儿,姨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你的确是真心诚意,就别再为难你姨母了好吗?”
13.奖励
马车驶出大将军府后,许宸才终于想起许涵那句“别为难你姨母”指的是什么。
但她还不如不知道,原主的性格虽然是被永继帝刻意祸害的,但是有些事未免也太抽象,显得太没脑子了点。
原主能力不济,永继帝便只让其管理兵部,美其名曰慢慢锻炼。
同时六皇女许昭得了吏部,五皇女被安排到工部,就在今年,七皇女才到礼部。
六部之中,四部分别被交给四位皇女练手,听说因为六皇女表现极好,令永继帝凤心大悦,已经有风声连重中之重的户部都要交给六皇女协管。
这些先不提,就说原主因为管着兵部,基本上算是云潜的顶头上司了。
云潜此时任崇州都督,崇州则是周国的边境,直面草原十六部,练兵、养兵、打仗的压力十分大。
加上崇州环境较为恶劣,崇州军的给养便绝大部分要依靠朝廷提供,军粮、军备还有军饷,每个季度都不能少了。
而原主已经扣了崇州半年的军饷没有下发。
这半年,云潜来了一封又一封请求下发军饷的奏折,全被原主当做看不见,压在案头。
崇州军之所以现在都还没出乱子,全靠云潜以个人私库养着。
想起这一切之后,许宸心中久久无言,不过她很快又理解了,原主完全被养废,她做出再荒唐的事都是种因得因种果得果,祸根还是在永继帝身上。
这件事永继帝和六皇女知道吗?
许宸想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他们并不担心,甚至乐见其成。
许宸和云家闹得越翻,他们越得利,越放心,加上云潜本身是个家国主义非常强烈的人,她就是把自己掏空,也不可能让崇州出事,让草原部族能有机可乘,永继帝自然更加无所顾忌了。
想起这件事,许宸立即将其列为自己需要尽快解决的事项,不过这件事重要,却并不紧急,还没到需要她马上去处理的地步。
反正半年都安安分分地度过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这件事里有蹊跷,她还需要搞清楚其中的势力纠缠,扣崇州军军饷这件事,必定不是原主无中生有冒出来的想法。
许宸又给自己加了一重警示,能出这种事,原主给她留的麻烦恐怕还有比这更厉害的,要更加小心。
进入马车之后,陆秋辞放松多了,在大将军府他怕表现不好丢脸,惹得许宸不高兴,登上马车给他一种任务终于结束的感觉。
他想和许宸说说话,结果许宸一上车就陷入某种沉思,他不敢打扰,立即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马车外传来玄影时不时一声驭马的声音,还有车辙的转动声,车轮碾压石板的咯吱声,车内却显得异常安静。
就这样马车晃晃悠悠地一路回到太女府,许宸才终于从思考中抽身出来。
“殿下,主君,咱们到家了。”
玄羽恭敬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许宸却没急着下车,反而对陆秋辞道:“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陆秋辞瞬间愣了,呆呆地看向许宸,有些无法揣测许宸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实际上对于许宸希望他起什么作用,陆秋辞已经有三分猜测,而他那么努力地想要扮演好许宸需要他扮演的角色,自然是因为他对许宸也有所求。
但是陆秋辞不知道此时自己应不应该顺着许宸的话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害怕,害怕许宸只是在恶劣地逗弄他,引他犯错,许宸在外面的名声,实在给他造成太大阴影了。
不过陆秋辞心中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可以说,可以开口,以前的太女殿下是什么人他只是道听途说,眼前的太女殿下却是他真正接触过,靠近过的。
他知道许宸的脾气也许不好,但从许宸口里说出来的话,必然是金口玉言。
明明他和许宸接触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十分短,根本不足以深入了解许宸,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许宸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
那么他应该提出要求吗?
按理,如果此时他选择以退为进,不向许宸提要求,许宸对他可能会有更多好感。
可是他又有十分需要向许宸借助力量的理由。
思索中,陆秋辞忍不住轻咬下唇,许宸也不急,并不催促他。
马车外亦没了声音,玄影、玄羽两人是玄沐亲自调教的,非常懂分寸。
几息后,陆秋辞还是狠下决心,向许宸开口。
他不敢思考太久,让许宸等太久。
“殿下,我想讨要一个恩典,允许家母、家父前来太女府看望臣侍。”
许宸没想到陆秋辞会提出这个要求,虽然她并不在乎陆秋辞会向她请求什么,因为不管对方想要什么奖励,她都能给予。
这个请求并不过线,甚至比起一个奖励,它还差得远。
但既然陆秋辞开口要这个,许宸也不会再给他别的。
“嗯,孤答应了。”
“你身边似乎还没有跑腿的人,孤会让林叔再拨一个给你,你可以派他去向陆府传令。”
说完奖励的事,许宸终于愿意下车,她让玄羽送陆秋辞返回玉荷院,自己则没有再进入后院。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陆秋辞长长地松了口气,脸色因激动而微微潮红。
人生在世,能冒多大风险,就能获得多大的利益,这一切总归是值得的。
外面传言太女暴虐成性,可他进入东宫这些天,从来没有看到许宸随意打罚下人,更别提拿鞭子抽死人。
外面还传太女声色犬马,欺女霸男,许宸这些天除了玉荷院,甚至没有踏进后院一步。
大将军府那位柳公子小意可人,有芙蓉之色,也没见许宸多给对方一个眼神。
他不知道许宸为什么与传言中不同,但他知道起码从眼下来看,他赌对了。
林意来得非常快,很快带着一个朴实的女婢来到玉荷院,对方也立即向他行礼,认下他这个主子。
至此陆秋辞身边有了操持内务的笛柳,又有在外跑腿的墨萧。
林意告诉他,既然要招待父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一定帮他办妥当,叫他不用害怕。
陆秋辞忽然觉得自己一瞬间有了坚实的靠山。
他心道,这就够了,即使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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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宸可能恢复本性,折辱他,凌虐他,像传言中那样可怕,只要许宸愿意给他借势,就够了。
他会忍下来的,欲得必失,他一直懂得这个道理。
......
前院。
许宸正在和下属商议要事。
她第一个见的人叫吕景明,非京城人氏,只算个寒门。
吕景明在永继十四年秋通过朋友的关系投靠太女府,这个时候,原主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足可见她的起点有多低,京城那么多世家、皇女,她只能进太女府混饭吃。
原主并不重视她,导致对方在太女府像个透明人一样,可有可无。
这也让她成为许宸的幕僚中为数不多底子干净的人。
许宸通过一场刺杀将那些有问题的都干掉了,还剩下的人便屈指可数,她在这些人之中来回扒拉,很快就注意到吕景明。
吕景明并非没有才能,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用人太看重背景,世家关系像是苍天大树盘根错节的树根,将寒门女子的生活土壤挤占得一丝不剩。
吕景明出身卑微,就意味着就算她再有才能,也没有挑选主子的资格,她只能为许宸卖命。
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许宸清洗叛徒,她永远不会有如此一步登天的机会,许宸不需要向她解释任何东西,只将她叫来问了一句,愿不愿意为自己效忠,就得到了一个还算好用的下属。
想到此,许宸不由露出一个笑容。
还好太女府多少剩下小猫两三只,拾掇拾掇也还能用,不然她可就真成光杆司令了。
吕景明进入书房,立即道:“拜见殿下!”
许宸看向她,直入正题:“我吩咐的事做好了吗?”
吕景明正了正神色,开始汇报:“已经完成了,殿下。”
“我专门寻了京城东西坊十几个乞儿头目,让他们将六皇女是刺杀殿下的幕后之人用童谣散播出去,经过几日发酵,流言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相信很快就会传入皇宫,传到陛下耳朵里去,我们做的隐秘,等六皇女和陛下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另外,殿下叫我寻的工匠还有商户已经寻到了,工匠简单,给银子就能让她们干活。”
“但是那个商户,不知殿下是否要见一见?”
许宸:“是谁?”
吕景明:“是周氏女,名为周颜,她家是几代纺织商户,原本有偌大的家业。”
“几个月前,她的母亲在走商时遭遇山贼身亡,消息传回京城,周氏便受到其他商户的围剿,加上周氏其他族亲落井下石,其父也悲恸过世,周颜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手里只剩一处作坊和几间铺子。”
许宸点点头,这的确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只要这位周氏女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就值得她投资,让周颜变成为效忠自己的人。
除了周颜之外,吕景明又给许宸提供了几个选项,但都不如周颜合适。
许宸思索一番,对吕景明道:“你安排吧,明日孤要见周氏女一面。”
吕景明:“遵命,殿下!”
她干劲十足地离开了。
14.手段
第二个进来的人是玄沐。
看到她,许宸的表情瞬间变得温和,与面对吕景明时完全不同。
“沐姨,辛苦你了。”
“太女府人员损失严重,全靠你才顺利撑下来。”
玄沐是个一板一眼的女人,她是先君后留给原主、保护原主的人。
但是原主被永继帝刻意教养,不信任她、厌恶她,又因先君后的关系不能杀了她,便将她排挤到边缘。许宸刚穿越来时,她正穿着粗布麻衣,在太女府中做一个杂工。
一个有本事的人做杂工,还时常被太女府中那些原主纵容的废物欺辱,这简直是一种对于人格的凌迟。
原主的厌恶怠慢令玄沐痛苦,先君后的恩泽又让她无法离开太女府,于是她更加痛苦,彻底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
她原本都心如死灰,犹如一个行尸走肉了。
谁料到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许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获取玄沐的信任十分不容易,就算原主再操蛋,那也是玄沐要守护的小主人,若是让她察觉许宸不是原主,恐怕许宸会被她当场格杀。
因此去见玄沐时,许宸直接对其说了一句足以在对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话。
“沐姨,孤知道当年君父的死不是意外,背后有害死君父的真凶对吗?”
在玄沐心里,这一句话解释了许宸的所有异常。
因为她也怀疑当年先君后的死。
可惜玄沐没有任何证据,她的主人,大周的战神,后来的君后,从战场上下来之后身上暗伤极多。
当年云家找来了所有能找的大夫,无论是宫里的太医、世家的私医、医馆的当家大夫、民间的神医,无一不说先君后早有暗疾。
这些暗疾掏空了先君后的身体,一旦脱离了战场那个环境,便逐渐爆发出来。
就算是再世华佗也无能为力。
先君后崩逝后,当今陛下空悬后位,就算再宠爱淳贵君,也没让他继位君后。
同时对身为太女的原主更加严厉,是人都看得出永继帝对原主寄予的拳拳厚望,叫人找不出半点问题。
就算玄沐,不相信先君后是自然死亡,最怀疑的也是淳贵君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对于永继帝,她隐隐忌惮,却始终没有找到与君后之死有关的证据。
她完全没想到,当年还那么小的许宸,竟然也会怀疑先君后的死。
这样一来就完全解释了许宸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越来越纨绔,因为许宸需要掩人耳目。
玄沐几乎瞬间打消一切对许宸的怀疑,心甘情愿答应许宸请她重新出山。
实际上许宸给出的理由并不完美,别的不说,就说原主动不动就打杀下人,残暴无道的行事作风,就不是单单用伪装能解释的。
可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
许宸对于玄沐等人来说,更重要的身份不是她本身,而是先君后之女。
先君后之女,这就是个身份符号,她表现得越契合玄沐等人对这个身份的期望和想象,玄沐就会越信任她。
毕竟比起一个陌生灵魂占据了原主的身体,还是作为先君后之女的她天生早慧,这么多年只是在韬光养晦更令人信服不是吗?
也许这就叫自我脑补最为致命吧。
“殿下不用担心,这些年来,除了玄羽、玄影外,我也培养过几个徒弟,我已经将她们安插到太女府的护卫队中,现在已经基本掌控东宫的全部护卫。”
许宸点点头,对于玄沐的能力她是相信的。
玄沐是先君后留下来保护自己女儿的后手,就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有玄沐在身边,加上把东宫血洗了一遍,许宸现在的状态远比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更好。
起码不用每天提防身边的眼线,时刻不能放松,还得去接触后院那些令她讨厌的男人。
许宸想了想,对玄沐说道:“沐姨,我让林叔拨给你一笔银子,你拿去提前将这个月护卫的饷银发了,再给每人发五两赏钱,就说是你替他们向孤争取的,如此一来,你基本就能收拢府里所有侍卫。”
“学的文与武,卖与帝王家,谁不想多赚银钱。原本的侍卫长经常克扣护卫的饷银,你反而给他们提前发、多发,就算再有小心思的人,也会服你了。”
玄沐微微一愣,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先君后。
先君后治军时,也是从不克扣兵卒的军饷,还会想方设法给受伤、牺牲的兵卒多发抚恤,战场上有什么俘获、朝廷有什么奖赏,也完全不吝啬,全部散发给下属,因此先君后拥有一支忠心耿耿,所向披靡的云家军。
玄沐当然就是被这样的先君后折服,而她现在又看到如出一辙的手段。
“是,殿下。”她一边回复,一边下定决心。
许宸让她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但她不会这么做,反而她会告诉护卫,这些钱是太女给的,她会带领所有护卫,完全效忠许宸。
......
很快吕景明就回来告诉许宸,她已经安排好一切。
许宸再次换上普通的衣服,让玄影、玄羽两人做普通护卫打扮,套上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离开太女府。
吕景明安排的地方就是周家唯一剩下的纺织作坊,这个作坊规模中等,因为要接待许宸,周颜让他们全都放假两天回家了。
作坊里,周颜坐立难安,她穿着一袭素衣,好奇地在作坊里看来看去的人,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周颜终于忍不住开口:“吕姐姐,你真的不能告诉我,要见我的人是谁吗?”
吕景明转身看向她,笑着说:“你马上就能见到我家主人了不是吗?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吧。”
周颜深呼一口气,“那我换一个问题,你的主人真的能拯救周氏吗?”
吕景明收起好奇的表情,走到周颜身边坐下,郑重地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周颜,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地步吗?”
“因为你太优柔寡断,当然,这也不怪你,你太年轻,以前一直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自然果断不起来。”
“但是你不能既要我家主子拯救周氏,为你和你的父亲讨回公道,又不肯将周氏布行交给我家主子。”
“我本来不应该和你说那么多,但我很同情你也很欣赏你,所以我希望你最好已经下定决心,等你见到我家主子,你会庆幸自己做出了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吕景明的话刚说完,外面便传来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吕景明立即跳起来,忙不迭跑去开门,周颜赶紧跟上,同时对来人更加好奇。
许宸走进作坊,一眼看到跟在吕景明身后的周颜。
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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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状态非常憔悴,整个人消瘦无比,穿着较为修身的衣裳款式,依然一副人在衣中荡的场景,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受折磨。
吕景明见到许宸后,立即恭敬地向许宸行礼。
“拜见主子。”
然后又将周颜介绍给许宸。
“主子,这位就是周氏布行的小姐周颜。”
“周颜,还不快见过许小姐。”
周颜急忙抬手行礼,“见过许小姐。”
许宸没有打算告诉周颜自己是太女,她计划用许小姐这个身份在外行走。
周颜悄悄观察着许宸,一看许宸身上穿着所用布料,就知道许宸身份非富即贵,但她并没有往皇女、甚至太女这方面想,那对她而言太遥远了,根本不可能!
许宸一张石桌前坐下,玄影、玄羽站在她身后,周颜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吕景明和两个侍卫站着,她也完全不敢坐,站在许宸面前像个受训的小女娃一样,手里紧张地冒汗。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吕景明说她完全没经历过事是什么意思。
明明在这之前,她还以为熬过父母死亡、亲族背叛、家产被夺的这几个难关,自己早非吴下阿蒙了。
许宸没管周颜紧不紧张,开口道:“周小姐,我想景明已经向你传递清楚我的意思。”
“我希望收购周氏布行,你意下如何?”
周颜感觉自己的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
“周氏是我母亲传给我的家业,周氏易主,我难以去见我的母亲。”
许宸看了她一眼,依然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周氏依旧是周氏,只是你带着你的周氏,日后为我效力罢了。”
“今天你答应成为我的人,走出这道门,你就能借用我的力量,去夺回周氏被抢走的一切。”
“之后,你也可以使用这股力量来经营周氏布行、那将是你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现在,由你来决定,答应或不答应。”
周颜顿时明白对方的身份了,许乃皇姓,眼前的许小姐一定是和皇室有关系的人,权势滔天,而权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美妙的东西。
她这几个月难道还没有体会透彻吗?
自从母亲意外身亡,偌大的周氏被人抢夺一空,除了她太年轻,手段稚嫩,斗不过里里外外那些老狐狸之外,更多是因为觊觎周氏的人,背后都站着参天大树。
所以她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她背靠权势,那些饿狼还能如此轻易得手吗?
每每如此一想,周颜就双目通红。
“我想知道,答应之后,周氏的收益我还能得多少?”
许宸:“八分归我,剩下的随你处置。”
这已经是许宸最大的让步,因为她其实并非周颜不可,找到周颜只是因为这样更方便,同时她也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打理商业。
周颜是她的第一个人选。
她还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个人选。
能给周颜二分分成,这已经是合作者的待遇。
周颜也知道许宸并没有和她商议的想法,她只有两个选择,答应或是不答应。
因为只有抓住许宸,她才有机会向那些抢夺周氏,害得她父亲悲痛过世的豺狼报仇!
于是周颜选择低下头颅,单膝跪地道:“周颜愿为主家效力。”
15.也许
得了命令,墨萧立即前往陆府传令。
林意亲自来询问陆秋辞的意见,问他想用什么仪式,隆重点的还是简单点的。若陆秋辞想达成自己的目的,那自然隆重些好,可他又害怕太破费,惹得许宸不喜。
没想到林意却一笑。
“主君不用担心这个,殿下既然派我来安排这次宴请,就算主君想用百两黄金来办也办得。”
陆秋辞瞬间有些羞涩,但他心里感觉,许宸肯定没有这么交代过林意,这不像她做出来的事,更像是林意自己的决定。
作为太女府家令,林意可便宜行事的权利不小,他能亲自过问陆秋辞的事,就表示他非常看重陆秋辞。
陆秋辞心里一暖,说道:“麻烦林叔费心了,这是我父亲母亲第一次前来太女府拜见,我希望能隆重些。”
“另外我想给父亲母亲准备两份礼物,但不知道京城中哪家宝坊的东西较好,还请林叔帮忙推荐一二。”
林意:“哪里用得着去外面,宝坊的东西再好能有太女府好?主君大可直接去库房挑两件称心如意的。”
陆秋辞露出迟疑的表情,林意仿佛会读心术,立即说:“主君别怕殿下不许,殿下说不定十分高兴呢。”
陆秋辞脸蛋更红了,还是没按照林意说的做,他现在有皇上以及许宸两人给的两百两黄金,送父母的东西可以自己买,用不着去开许宸的库房。
林意见陆秋辞执着不肯,面露惋惜,只好给陆秋辞推荐两家泰安城里最好的宝坊。
这还不算完,林意见陆秋辞有空闲,立即叫绣衣坊来量体裁衣,保证明天的宴请前,把最好看最时兴的衣服给陆秋辞送来。
看到绣衣坊的女官殷勤地出入玉荷院,又看到泰安城两家最出名的宝坊一个接着一个捧着宝匣进入太女府,直接去了玉荷院。
西院的男人终于确定一个事实,太女殿下好像真的喜欢上新入府的主君了。
一时间有人十分嫉妒,有人松了口气,有人漠不关心,也有人焦躁难安。
其中感受最复杂的恐怕是住在扶疏阁的白楚音。
他算是各种心情皆有之,但他向来不把喜怒表现在脸上,就连贴身伺候他的小侍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人人都猜主君会被殿下厌恶,结果主君却得了殿下的宠爱,栖云院那边就没什么表现吗?”
“回公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昨天晚上夏公子去拦殿下之后,便回到栖云院把自己锁起来了,今个儿一天都没见到夏公子出门。”
“怕是……在殿下那儿受了委屈。”
白楚音瞬间陷入沉思,在太女府里,夏翎和他受宠的程度差不多。
既然夏翎都没讨着好,他飞快放弃了要去试探试探许宸的打算。
他心想到,难道这个陆府公子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魅力?明明瞧着是以往太女最不喜欢的那一种类型,克己守礼,最为无趣。
这种时候,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或许,他可以去见一面六殿下,问六殿下拿拿主意。
一想到记忆中那人,白楚音不由升起雀跃的心思,命小侍取来笔墨,准备送一支信笺出太女府。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许宸没有送口信来今晚宿在到玉荷院,陆秋辞便独自一个人吃了晚饭。
下人撤掉饭食之后,他返回房间,拿过白天让笛柳给他裁好的布料,准备亲手为许宸做一个荷包。
他心想,不管怎么样,殿下给了自己恩赏,自己怎么着都该送点东西,表示自己的感激。
许宸贵为太女,再贵重的金银珠玉都不可能入她的眼,这样一来还不如送自己亲手做的。
陆秋辞对这方面很上心,原因也非常好理解,他想要许宸的宠爱,不需要太多,只需要让他能在太女府中活得好些,能庇护自己父亲就足够了。
烛光时不时发出噼啪响声,近十盏灯将房间照得透亮,陆秋辞安静地绣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将荷包上的图案绣好大半,明天再绣一晚就能绣好了。
他的眼睛已经有点酸涩,冬意立即心疼地说:“主君,时间很晚了,明天再绣吧。”
笛柳也跟着附和:“是啊,主君,时候不早了,我叫人给你打水来?”
陆秋辞放下手里的针线,望向窗外,窗外已夜沉如水,一轮亏月静悄悄出现在树梢后。
“都这么晚了,今晚殿下应该不会再来。”陆秋辞心想道。
他倒是不觉得失望,因为他在许宸身上,其实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喜爱。
即使见第一面,许宸就亲了他。
所以今晚许宸不来也正常。
不知为何,想到许宸今晚不会来了,陆秋辞反到轻轻松了口气。
他叫冬意收走针线篓,然后对笛柳点头,准备洗漱休息。
陆秋辞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脱掉衣裳,准备上床休息时,却突然听到外面通报的声音。
“殿下驾到——”
整个玉荷院瞬间陷入兵荒马乱,陆秋辞更是慌忙下床,汲着鞋子往外走,差点儿直接撞到许宸身上。
“殿下?”
许宸:“叫你的人不用忙,孤已用过晚膳,不需要再吃什么。”
“另外,马上备水,孤要洗漱。”
陆秋辞不敢去看许宸的脸色,对他人情绪他天生有种小动物一般的敏感,这种天赋也让他从小到大逃过很多次责难。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时的太女殿下脸色有些臭臭的,眉宇间阴鸷更重,叫人大气不敢出。
许宸迅速洗漱完毕换上亵衣,走进陆秋辞的房间。
此时陆秋辞已经被她赶到床上,但是陆秋辞不敢睡,只得乖乖地坐在床边,等着她。
看到这一幕,她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叫陆秋辞躺到里面去,自己也躺下盖上锦被,终于合上眼睛。
许宸的睡眠状态并不好,从上辈子开始就不好,实际上刚才许宸已经在自己的寝殿躺下,可她翻来覆去,总觉得没有昨天晚上睡得舒适。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她终于向自己妥协,重新穿上衣服前往玉荷院。
许宸讨厌不受控的感觉,也讨厌自己被超出控制的欲望影响,当她发觉比起自己的寝殿,她更喜欢陆秋辞的床时,她的心情就十分不美妙。
然而等来到玉荷院,看到陆秋辞本人,许宸那种不爽的心情又慢慢消失了。
因为她意识到一件事,即使她对睡眠的欲望稍微有些不可控,但陆秋辞这个人,完全可控。
安全感和舒适感又瞬间回到许宸身上。
许宸整个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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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炸毛变回顺毛,在她躺下之后,外面也变得立即安静无比,只留陆秋辞一个人躺在床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十分懵!
他轻轻侧脸去看许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猜错,明明许宸今晚应该不会再来的,可她偏偏第二次选择宿在玉荷院。
陆秋辞平静的心湖顿时涟漪阵阵,有些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他最终抵挡不住睡意睡过去,在他睡着之后,许宸也终于彻底放任自己跌入梦乡。
她思考了一番,为什么陆秋辞能带给她更舒适的睡眠感,可能是因为这个男人很柔弱?
就像一只小动物一样,人如果抱着一只小猫小狗,的确会更容易入睡。
一夜无梦,第二天许宸准时睁开眼睛。
她转身,发现陆秋辞还在睡,这一次陆秋辞没有睡在她怀里,反而蜷缩在一边,显得小小一只。
可陆秋辞并不矮,他身高目测有一米七以上,才十八岁不到,日后还要长。
只是太瘦了些,手上骨节分明,腰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肉,一双腿又长又匀称,脚踝处细细一点,看起来实在不算是特别健康。
许宸翻身下床,拿过一旁的衣物开始穿戴,昨天已经处理好周颜的事,新型纺织机的图纸也交给了工匠,今天该去兵部看看了。
虽然许宸的动静很小,陆秋辞还是很快醒来,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许宸已经立在床边穿戴衣物,心里一惊赶紧爬起来。
“殿下恕罪,臣侍起迟了。”
实际上经过两天的接触,陆秋辞已经没有那么害怕许宸。
他意识到许宸和传闻中不同,并没有随意责罚侍君的喜好。
果然,许宸并没有怪罪他,只是拍了拍他的头,然后将剩下的穿戴工作交给他。
陆秋辞看到许宸今天要穿的是官服,迟疑了一下,不禁问:“殿下今日要去上朝吗?”
许宸看了他一眼,道:“今日非朝日,我要去一趟兵部。”
许宸自然不会向他仔细解释去兵部干什么,陆秋辞也不会继续追问,他手脚麻利,很快就帮许宸完全穿戴妥当。
看着穿上官服的许宸,陆秋辞有点恍惚,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穿着官服的许宸比往常更威严。
官服的煌煌正气压制了一些许宸身上的阴鸷之气,陆秋辞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再次感叹许宸的容貌果然是万人之上,无人能及。
如果许宸知道陆秋辞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告诉他,这就叫做制服诱惑。
当然,之后许宸还是知道了这件事,那时又发生了什么就先按下不表。
穿戴好后,许宸准备出门,玄影和玄羽两名侍卫已经在外等待。
陆秋辞送许宸出门,眼看许宸准备走出玉荷院,他忽然鬼迷心窍,叫住许宸。
“殿下!”
“昨日已经传令给陆府,今天午时家母会携家父前来拜见。”
“殿下会前来接见一二吗?”
闻言,许宸认真思考了一下。
她的确十分忙碌,但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可这也要看她今日去兵部的行程顺不顺利。
于是许宸道:“也许会。”
“若是孤不到,你便自行接见你的父母,需要什么和林叔说。”
16.兵部
玄影驾好马车,准备载自家主子前往兵部。
今日许宸乘坐的马车和之前完全不同,带着太女府标识的马车豪华显贵,两匹拉车的汗血宝马齐头并进,尽显天家威仪。
拜永继帝和许昭这对母女所赐,许宸在京城中的名声早就烂透了,说一句止小儿夜啼也不为过。
只是看到太女府的马车,沿途的百姓就远远躲避,噤若寒蝉,只能听到车辙吱呀滚动的声音。
就这样一直目送许宸的马车离开,整条街道才像是重新按下播放键一样,活了过来。
“升斗小民狭隘短识,人云亦云,殿下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担心许宸生气,玄影赶紧出言安慰。
也就是玄影,今天驾车的若是玄羽,绝对说不出这种替主子排遣情绪的话,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原地气成一个河豚。
玄影说完话之后,有些忐忑地等着,实在是原主暴戾不可控的脾性太令人害怕了,叫身边人仿佛走钢丝一样,提心吊胆,随时担心原主爆发。
没想到的是马车里只传来简短四个字。
“专心驾车——”
明明许宸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怒意,玄影却觉得心头一颤,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想,飞快地在马背上甩了一鞭子,埋头驾车。
马车内,许宸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她当然不会生气,因为她很清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根源究竟是谁。
何况百姓害怕畏惧的是原主,关她许宸什么事?
百姓的心是能赢取的,日后她自然会赢回来,只要解决了矛盾根源,由根源引申出来的一切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现在需要她解决的是崇州军军饷的问题。
六部与东宫距离并不远,走长门街,只需要半个小时。
作为管理兵部的太女,许宸在兵部有属于自己的坐堂,不过她已经好些天没来了。
兵部所有官员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一个人霸占着许宸的座位,躲在许宸独立的坐堂里一口茶一口点心,怡然自得,十分潇洒。
兵部官吏没想到许宸会来,看到许宸时齐齐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朝许宸行礼。
“臣等拜见殿下,殿下金安!”
“平身吧。”
许宸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朝自己的坐堂走去。
季义常的官职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事,负责处理日常文书等,但她同时又是兵部最不能惹的人,因为她是原主的心腹。
原主极其信赖对方,兵部呈上来的各类文书,都要先过她的手。
但许宸知道,季义常早就被六皇女收买了,她听从许昭的命令,挑唆原主干一些昏聩之事,比如胡乱选任武官,又比如扣压了崇州军半年军饷。
原主所作所为,自然得不到兵部那些真正有能、有守官员的认同,反对她的人比比皆是,其中又以兵部尚书的态度最为激烈。
可永继帝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非但不会纠正,反而多予纵容,若不是兵部尚书刚正不阿、据理力争,还不知道要造成多少麻烦。
一来二去,原主在兵部积怨愈重,没有人信服于她。
官员只听兵部尚书的命令,对她则是阳奉阴违,导致原主在兵部寸步难行,更加做不出什么好看的政绩,被许昭比到泥里。
这时永继帝就会在满朝文武面前批评她、责罚她,导致原主更加焦躁、崩溃。
也就更加信赖季义常这条潜藏在身边的毒蛇。
毕竟原主没人能用,季义常说话又好听,又擅长各种纵情享乐,可不就成了原主的心腹宠臣。
季义常没想到许宸今天会来兵部,于是擅自坐了许宸的位置,过一把高高在上的太女瘾。
此时被许宸抓个现行,她心里有些慌,讪笑着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想把话题岔过去。
在她眼里,许宸如此宠信她,定然不会计较这些小细节。
她下意识看向许宸,却瞬间浸入一双犹如寒潭的眼睛。
“季义常,你胆子很大,孤的位置,你也敢坐上一坐。”
季义常只觉浑身一寒,整个人被恐惧攥住,膝盖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许宸面前。
“请殿下恕罪,微臣一时鬼迷心窍,求殿下饶了我这一次!”
她搞不清楚许宸为什么突然对她翻脸,可不管她平常在心里多轻视许宸这位太女,真正面对许宸代表的皇权时,她也只剩恐惧。
许宸:“杖二十,给你留个教训。”
季义常还想求饶,却被玄影像拎小鸡仔一般直接拖出去了。
宫廷的禁卫军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两个人将她压在长凳上,一人扬起长杖啪的一声就打下去了。
季义常瞬间发出惨叫,眼泪直飙,她细皮嫩肉的,何尝受过这等苦,什么也顾不得,扯着嗓子大喊:“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
玄影在一旁监督,见状眼神鄙夷,忍不住冷道:“季主事,才二十杖,打不死你的。”
“你若是叫得殿下心烦,殿下指不定再赏你二十杖。”
季义常顿时把求饶的话憋回去了,但是吃痛的哀嚎完全忍不住,杀猪一般,在兵部官署上方回荡。
惹得兵部其他官员探头探脑地偷看,忍不住幸灾乐祸,心里痛快无比。
下意识对许宸的厌恶都少了几分。
禁军不会手下留情,二十杖很快打完了,季义常的屁股也烂了。
玄影将她拎到许宸面前,跪趴在地上,一声声抽噎着。
“季义常。”
听到许宸居高临下的声音,她顿时一个激灵,涕泪全都憋回去,抬头胆怯地看着许宸。
许宸站起来,走到季义常身边,伸手按在对方肩膀上。
季义常顿时肌肉发抖,像是秋风中枝头上的树叶,用尽了浑身力气才没有直接瘫软在地。
“孤很失望,本以为你是孤最信任的人,没想到你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真正尊重孤。”
“你们都以为孤是个草包,都看不起孤对吗?”
季义常平日里的确把原主看成草包,一边享受着原主宠信带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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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一边瞧不上原主。
但是私下里怎么想的,和现在被挑在明面上说不是一回事。
他心里其实十分清楚,就算许宸再蠢、再草包,许宸也是太女。
可以一念让她生,亦可一念让她死的储君。
季义常几乎瞬间冷汗流遍全身,整个人无比惶恐,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许宸宰了。
她忍不住砰的一声将头磕在地上,哭泣着求饶:“殿下,臣知错了!”
“臣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方才是我鬼迷心窍,日后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我这一次吧!”
许宸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季义常杀了,于是便装作消了气,收回手转身坐回椅子上,懒懒地说:“起来了吧,别跪在碍孤的眼。”
“下不为例。”
季义常只觉得浑身都软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她足足在地上瘫软了两秒钟,才一晃一晃地站起来,屁股还像是不属于她一样火辣辣地疼。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走,只能忍着剧痛,一拐一拐地地走到许宸旁边听从命令。
才走了区区几步,脸色已经白如银纸,还得硬生生挤出个谄媚的笑容。
许宸:“这段时日崇州送来的文书呢?”
“全部找出来给孤。”
季义常立即愣了,不知道许宸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崇州的折子。
明明她之前最厌烦的就是看到崇州寄来的文书了。
她有些迟疑地看向许宸,却被许宸冷冷的眼光一刺,她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比起远处和六皇女许昭的交易,还是刚刚许宸把她屁股打烂的二十大板更令人恐惧。
于是她忍着屁股上的剧痛,走到一边的文书架子上,翻出了半年来崇州发来的折子。
全部折子被放到许宸面前,一共五封,许宸伸手翻了翻,全部是请求拨付军饷、粮草的折子。
按理来说,边军请军饷的折子,一个季度一封就够了,但是崇州的折子一直被置之不理,士卒的饷钱发不出来,崇州的折子才会越发密集。
看着许宸打开那些折子,季如常的心跳得越来越重,几乎从喉咙中跳出来。
今天许宸表现出来的异常让她非常不安,她不由产生一个想法,许宸该不会改变主意,打算同意给崇州军拨军饷了吧?
她越想越害怕,因为扣崇州军饷这件事一开始不是许宸自己的主意,是她收了许昭的好处,明里暗里教唆许宸做的。
如果现在许宸意识到自己被诓骗了,反悔了,首当其冲挨收拾的肯定是她。
在这一秒,季义常就像被放在砧板上凌迟,就连屁股上的剧痛都比不上她心里的恐惧。
好在许宸看完那些折子之后,似乎并不没有反应过来,一直都是她在暗中捣鬼。
只对她说:“马上处理这些文书,向户部递折子,请拨崇州半年以来的军饷。”
劫后余生的季义常不敢再搞什么幺蛾子,替六皇女办事也得建立在她本身小命无忧的基础上,也不敢询问许宸为什么突然改主意,同意拨军饷给崇州了,一门心思赶紧处理好这些折子。
17.直臣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身为兵部主事,即使只是个八品小官,季义常也是通过科举正正经经考中的出身。
处理文书这样的基础能力并没有因为她成为原主的宠信后,随意推诿工作给其他的主事而荒废。
她忍着屁股上的剧痛,以最快的时间处理完那些文书,并拟写了一封妥当的折子,颤巍巍地呈给许宸。
而许宸则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丝毫同情,也不关心季义常拖着刚被打烂的屁股干活会不会废掉。
如果不是此时还不宜彻底暴露,季义常多少还剩点利用价值的话,这样的人许宸不吝于直接处理掉。
可惜此时的季义常还没有意识到,她在许宸的这儿已经被判了死刑。
她以后的命运如何,能不能逃过被许宸丢掉的命运,就看她什么时候意识到这件事了。
许宸接过折子一看,发现很妥当,没什么错误的地方,便将折子递给玄影,然后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坐堂,季义常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发现许宸并没有叫她,便忐忑地留在原地,直到目送许宸的身影消失。
看到许宸带着侍卫走了,她顿时发出压抑的痛叫,跪倒在地上,缓了好几分钟,才满头虚汗从地上爬起来,她再也忍不住,贴着墙角踱步出去,被自家下人扶到马车上,赶紧前往医馆治伤。
而此时的许宸,正准备离开兵部时,撞上了匆匆赶回的兵部尚书胡南琴。
“太女请留步!”
“不知太女今日前来兵部点卯,有何要事吩咐?”
胡南琴长着一张阔面脸,眉骨高,下颌宽,一双眼睛飞扬如刀,薄唇时时抿起,放在许宸前世,她就是许宸作为民族企业家,时常接触的那类政府要员女性。
许宸没想到胡南琴会突然赶回来,明明今天她应该有其他要事要办,不在兵部。
不过许宸很快又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目光一扫,发现胡南琴身边有个官员脸色不对,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
看来应该是她踏进兵部之时,就有人暗中跑去给户南琴报信了。
看着胡南琴如临大敌的样子,许宸不由在心中喟叹,原主在兵部给人留下的印象到底是有多不靠谱啊。
搞明白前因后果,许宸的眼神在极短时间内变得闪躲、瑟缩,就像是原主看到胡南琴时的眼神。
因为许宸的反应实在太快,就连胡南琴这样一顶一的聪明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胡南琴也很清楚许宸其实有些怕自己,又恨又怕,因为胡南琴官至尚书,是大周的肱股之臣,就连永继帝都得考虑她的意见、想法,许宸自然更加受她钳制。
许宸来到兵部之后,看似做了很多荒唐事,实际上并没有惹出多少大麻烦,因为有胡南琴压着。
她想做的事,只要胡南琴咬死不松口,不同意,就算闹到皇帝那儿去,永继帝也只会批评责问许宸,而不是胡南琴。
但许宸毕竟是太女,又是这样的性格,身边还全是季义常这样的谗臣小人,破坏力十分强大。
就算是胡南琴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注意力盯着她,有种疲于奔命的苦命感。
“胡尚书。”
“只不过是去递个折子给户部罢了。”
许宸装出原主的语气说道。
胡南琴立即一个咯噔,不知道许宸又准备玩什么把戏,她刚赶回来,还不知道许宸打了季义常二十大板的事,心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
太女不会又听季义常那混账进谗言,准备去找谁的麻烦了吧?
胡南琴额角青筋直跳,只觉得大周摊上这么个太女真是造孽啊。
即使她是个直臣、纯臣,从来没有掺和立储之争的想法,只想踏踏实实为大周做些实事,此时也忍不住思考,支持许宸做这个太女对于周国来说,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许宸占嫡占长,还是先君后之女,但怎么看都是淳贵君所出的六皇女更靠谱。
不知不觉中,胡南琴心中的动摇更深了一分。
“不知太女殿下打算命户部做些什么,能否与微臣商讨一二,殿下若是有什么主张,微臣也可大力相助,更好完成殿下的目的。”
胡南琴语气一板一眼,语义像是在和许宸商量,实际上根本不容许宸拒绝。
明摆着许宸要是不答应,她就不会让许宸从自己面前过去。
许宸心下一笑,看向胡南琴的目光中,藏着对方都察觉不了的欣赏和快慰。
这样正直的人,才是她要争取、日后可仰仗的人啊。
但欣赏归欣赏,戏还是要演的,此时她还不宜暴露和原主不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怀疑。
于是许宸脸上几乎瞬间有了恼怒之色,“胡尚书,孤敬重于你,而你非要如此为难孤吗?”
胡南琴完全不惧威胁:“太女殿下言重了,臣十分惶恐,请太女恕臣想为殿下分忧的拳拳之心。”
许宸的脸色变得更冷,阴鸷之气在眉宇之间萦绕不去,双方之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无论是站在周围,还是躲在堂后偷看的官员,都忍不住心里一个哆嗦。
担心许宸与胡南琴彻底撕破脸,在兵部打起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如果真的发生了冲突,许宸和胡南琴估计不会有什么事,她们可就说不准了。
好在事情最终没有这么发展,对峙几秒后,许宸忽然道:“玄影,将折子拿给尚书大人瞧一瞧。”
于是玄影立即上前将手中的折子递给胡南琴。
胡南琴看了她一眼,对这个许宸身边的侍卫没有印象,她又想起前几日许宸遇到了刺杀,太女府原本的护卫,应该因为护驾不力被换掉了。
所以许宸身边的侍卫才会是新面孔。
胡南琴接过折子立即打开,其中的内容却让她一愣!
她飞快地看完全部内容,不敢相信这是许宸要拿去户部的折子,她又求证地看了第二遍,才确认竟然是真的。
许宸:“如何,胡尚书,孤可以将这封折子送去户部吗?”
胡南琴合上折子,“崇州直面草原诸部,军队的军饷军粮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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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失,殿下亲自来办崇州的事,想必云都督会十分欣慰。”
她心里疑惑无比,不知道许宸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但是许宸这么做符合她的想法,胡南琴自然不会阻止,反而会大力支持。
崇州军饷一事,近段时间以来一直叫胡南琴十分焦灼,储君亦是君,许宸的身份让她硬不得,软不得,崇州的折子来了一封又一封,军饷却一两银子都没拨出去。
谁承想阻止这件事办成的最大困难——许宸,竟然主动要往户部送折子了。
“胡尚书教训的是,之前的确是孤思虑不周,不如胡尚书陪孤走一趟,亲自请户部拨了崇州军饷,也放心。”
胡南琴实在看不清许宸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变化。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她转念一想,许宸松口不容易,再节外生枝就不妙了。
她最好是同意走一趟,亲自监督许宸将这件事办好。
于是胡南琴点点头,“那好,臣便陪殿下走这一趟吧。”
“也叫大家知道殿下您从来都记挂着崇州,那些嗡嗡蚊蝇的声音最好都闭嘴。”
就这样许宸带着玄影两个人就变成了一队人。
两辆马车从兵部驶到户部,看到许宸和胡南琴先后下车,户部尚书连忙出来相迎。
户部这位尚书姓赵,名赵雨,年纪比胡南琴还要长一些。
她看起来像个和善的老好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实际上谁想从她手上真正拿走银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拜见太女殿下!”
“还有胡大人,什么风将你吹来了?”
“快进中堂,快进中堂。”
许宸一边在前面走,视线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远远站在人群外,垂眸并未对上许宸的眼神。
对方长着一张十分清秀端庄的脸,肤色白净,气质挺拔,青色的官服穿在身上,就像一根青竹般引人注目。
可她却刻意将自己隐藏起来,不像其他官员一样,殷勤地凑上来寒暄。
许宸收回目光,她知道对方是谁,但现在还不是接触的时候。
很快许宸、胡南琴、赵雨三人就走进房间,关上门单独谈话。
胡南琴掏出那份折子,将其交给赵雨,开门见山道:“赵大人,今天我和殿下前来的原因很简单,崇州的军饷两个季度未发,云都督多次送来文书呈请解决困难。”
“殿下心系崇州,特来督促户部下拨崇州的军饷。”
崇州、淮州、宋州这几个有边军驻扎的州,军队军饷都是按季度准备妥当,每季度定时下发的。
只等兵部的折子一到,户部这边就会组织送往各州。
按理来说,虽然崇州的军饷半年未请,但户部也应该早就备好崇州的那一部分军饷,只等户部这边什么时候送折子过来。
因此胡南琴的语气非常放松,觉得解决这件事不需要走太多流程。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说完许宸和自己的来意,赵雨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18.罪名
赵雨的神色变化非常微小,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胡南琴。
胡南琴以比赵雨更年轻的年纪,坐到相同的位置,就注定她不是一个好糊弄过去的人。
她几乎瞬间意识到,这其中恐怕有什么事情没有按照原定的轨迹发展。
而赵雨接下来的话,更加证明了胡南琴的猜测。
“胡大人啊,你也知道近几月以来,朝廷花销甚大。淮州遭水灾批了大笔赈灾银子,宫里又有淳君上过寿、太女殿下娶亲,都是免不了的开支。”
“所以便取用了些前一季度崇州的银子,现在还没完全补上。殿下和胡大人要我马上拨崇州的军饷,怕是库中无银。”
赵雨扯出一个苦笑,她个子长得比普通女人更小,微微耷拉双肩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直接将国库艰难的处境,具象化在她本人身上,叫人完全不忍再为难她。
可惜胡南琴已经提前起了疑心。
没等胡南琴说话,许宸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能拨半年的,先拨这个季度的也好,上个季度就等户部充盈了库银,再和下一季度一起送往崇州。”
“孤今日亲自来了,无论如何也要看到崇州的军饷出库,赵大人快命人去办吧。”
胡南琴心念一动,心道这像是许宸说得出来的话,霸道不讲理,但这回倒是歪打正着撞到点儿上了。
她立即跟着说:“崇州正面防御草原诸部,是我周国边疆重地,不容有失,我和太女殿下来的时候也正好,想必户部已经把这个季度各州的军饷备好了,现在折子送到,立即安排送出饷银岂不完美。”
“崇州已经缺了一季饷银,多少士卒将领等着过日子,若是军饷没有及时送到,生出什么波折,我们如何对陛下交代。”
许宸和胡南琴一起盯着她的眼睛,赵雨心中叫苦不送,就连老练的表情都不由露出一丝裂缝。
她的后背忍不住冒出冷汗,被两道目光盯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冷血无情的毒蛇和凶狠的豺狼同时环伺。
赵雨的大脑疯狂转动,搞不懂许宸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变了主意,明明之前是她专门扣着崇州的军饷不让下发,谁都知道她在故意给崇州大都督云潜找麻烦。
说来也令人嗤笑,云潜是许宸的姨母,结果许宸这位太女却明晃晃地扣压崇州的军饷,将一位天生站在她这边的大将军往外推,谁看了不说一句蠢出相。
结果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许宸为何突然开窍,迷途知返,要给崇州请拨军饷了?
银子已经被挪作他用,叫她一时半会儿从哪里凭空变出那么多银钱?
私自挪用军饷的事一旦暴露,恐怕她项上人头不保!
“赵大人,你还有什么顾虑?”
许宸的声音冷冷响起。
赵雨只觉一个激灵,背后冷汗流得更加猛烈,她别无他法,只得点头答应。
“微臣这就办,这就办。”
她差人上前,大声命令对方去清点库银,要将崇州的军饷拨出去。
担心露馅,她甚至不敢让下属在许宸和胡南琴面前说一句话,交代完任务,立即让对方马上去办。
一刻也不多呆。
待下属走后,赵雨朝许宸和胡南琴讪笑道:“殿下,胡大人,这库银出库也要一道道走手续,待崇州这一季军饷清点清楚,微臣亲自差人押解出京。”
“殿下和胡大人可先回去休息,户部一定会把事办得妥当。”
赵雨想先将许宸和胡南琴忽悠走,可惜既然连胡南琴都察觉到赵雨的不自然了,何况是许宸。
许宸冷漠如刀的目光看向赵雨:“赵大人,孤的话说得不清楚吗?”
“孤今天要亲自看见崇州的军饷上马出京。”
“不过赵大人说得对,孤的时间的确不多,几天前遇刺的伤还未好全,母皇命孤好好休息。”
“一个时辰,孤最多给你一个时辰,要见到崇州的军饷。”
“若是少了一分一毫,孤都不会轻恕你。”
赵雨脸上的冷汗彻底掉了下来,她开始怀疑许宸和胡南琴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所以才会紧追不放。
她越想越慌,反反复复在心里猜测,许宸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多少?
挪用崇州军饷这件事,她明明做得那么隐秘,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还是为那位皇女做的,究竟是如何暴露给了许宸这个草包太女?
在这一秒,赵雨看着近在咫尺的许宸,忽然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恐惧,铺天盖地压向了她。
在这种恐惧中,许宸的脸色在她眼中逐渐扭曲,仿佛不像一个人,而像是一尊邪神。
可这怎么可能呢,许宸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
还是说许宸背后的势力并未像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那样,要放弃她,而是一直在给予她支持,只能这在关键时刻给其他胆敢威胁到储君之位的人致命一击。
不对不对!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大家都是要吃饭活命的,这么多年太女背后的势力逐渐放弃她不像是作假。
难道是其他没有暴露出来的势力?
还是因为胡南琴?
赵雨看向胡南琴,她知道胡南琴是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眼睛里揉不了沙子,绝对无法容忍这种扣发挪用军饷的事。
但胡南琴跟她没仇,不至于将她往死里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雨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脸上的伪装的表情只差一丝就会撑不下去。
胡南琴皱了皱眉。
如赵雨所想,胡南琴并没有打压她的想法。
挪用库银的确是大罪,一旦发现完全可以判死刑,可赵雨是户部尚书,掌握着国库的钥匙,某种程度上她完全有安排这些银子用在什么地方的权力。
就算她想挪用一二,只要能在需要使用的时候,及时将银子补回来就不会有事,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
所以事情的关键还真在许宸身上。
胡南琴突然有些把握不准许宸的想法,难道她们这位太女,或者说太女背后的人给她支了招,要把赵雨这位户部尚书拉下马吗?
不管两人怎么想的。
许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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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
她和胡南琴一样,推断出赵雨肯定挪用了崇州军饷,这是很大一笔钱,短短一个时辰里,她根本补不回来。
但是许宸并不清楚这是赵雨自己的想法,还是受人指使。
命她一个时辰内准备好崇州军饷,只不过是许宸在极限施压,看赵雨会不会把背后之人爆出来。
赵雨是户部尚书,能指使她的人该是什么身份?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把柄,利用好未必不能起大用。
就算这件事是赵雨自己做的,背后并没有其他人,借由这件事,许宸也可以直接胁迫赵雨为自己办事,成为太女党的一员。
她只需要放赵雨一马,不揭露对方挪用库银的事,让赵雨的脑袋还能待在脖子上,屁股还能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一个时辰马上到了,许宸心里叹一口气。
看来挪用库银的事的确是赵雨一人所为。
她有点失望没有钓出更大的鱼,只能安慰自己目前的收获也不错。
许宸当即想让胡南琴先离开,万万没想到的是,随着她嘴唇微微一动,赵雨竟然猛地站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微臣有罪!”
“但微臣是有苦衷的,求殿下明鉴!”
压抑许久的冷汗终于从她脸上涌了出来,她整个人脸色惨白,布满虚汗,哪里看得出一部尚书的模样。
许宸嘴角条件反射地扯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果然,她的第六感很管用,钓上了大鱼。
“皇姐,什么风将你吹到户部来了?”
正当赵雨准备和盘托出时,外面突然传来许昭的声音,她抬手在门上敲了两声,但根本没等里面回应,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许昭带了四个侍卫出行,玄影一个人根本阻挡不住她们。
看到许昭出现,赵雨本来准备说话的嘴紧紧闭上,跪在地上既不敢看许宸又不敢看许昭,乍一看十分可怜。
许宸看看赵雨,又看看不请自来的许昭,心下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赵雨是帮许昭这位六皇女挪的库银。
看来因为原身的拉跨,烂泥扶不上墙,朝堂里不少人已经明里暗里站队许昭。
许宸嘴角的笑容不由扩大了些,随即非常丝滑地变成一个厌恶的冷笑,眼神也完全不掩饰对许昭的轻蔑和厌恶。
原主和许昭的关系非常差劲,许昭倒是想和原主演姊妹情深的戏码,原主一点都不买账,寻着由头就要找许昭麻烦。
结果每次都是作法自毙,反而惹得满朝文武对她越发失望,对许昭越发同情满意。
吃亏多了,原主不可避免走向偏激,每次和许昭对上就像是刺猬一样。
许昭猜测,许昭肯定非常享受这种在原主面前淡然超尘、冰清玉洁的感觉。
毕竟原主也有她嫉妒无比,每每想来就备受折磨的东西。
那就是不管她暗地里再受永继帝宠爱,明面上许宸才是真正的太女,周国的储君。
“六皇妹并不协管户部吧,那又是什么风将你吹来了,许昭?”
19.同归
许昭一噎,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挂住。
她不禁在心中将许宸狠狠咒骂一通:这个碍眼的废物,怎么还没把自己作死!
“许昭,你是来给赵尚书求情的?”许宸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许宸继续追问,语气带着压迫。
许昭目光转向她,抬手对胡南琴道:“胡大人,本皇女与皇姐有要事相商,还请胡尚书暂且回避。”
胡南琴早就如坐针毡,巴不得立刻远离这两位皇女之间的风暴,闻言向许宸和许昭躬身行礼,飞快退下了。
胡南琴的身影一消失,殿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两人连表面的客套也懒得维持。
许昭神态自若地开口:“皇姐说笑了。”
“赵大人向来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岂会犯错?若赵大人有何处冒犯了皇姐,还请皇姐看在臣妹薄面上,容她一分情面。赵大人乃我大周肱骨之臣,皇姐就高抬贵手,饶她这回吧。”
许宸唇角微勾:“好啊。孤只要崇州的军饷。”
“军饷到位,孤自然没有继续为难赵大人的道理。”
赵雨闻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六皇女,嘴唇翕动似乎想辩解,最终还是选择闭嘴不谈。
许昭根本没瞥她一眼,只含笑对许宸道:“云大将军是皇姐姨母,崇州又是我大周边防重镇,不容有失,皇姐慎重,理所当然。”
“所以,赵大人——”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你理应替皇姐分忧,不是吗?为何还不将这季度的崇州军饷速速清点妥当?”
赵雨瞬间领会许昭话中之意,心头大石轰的一声落地,连忙躬身道:“是微臣疏忽,请太女殿下恕罪!微臣即刻去办,定让下面的人在一盏茶功夫内将饷银装车,发往崇州。”
许宸似笑非笑,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应该是许昭及时调来银子,填补了被挪用的窟窿。
赵雨是许昭的人,恐怕一个时辰前刚被她们拿住时,就已经派人去搬救兵了。
许昭必须保她,否则不仅痛失臂膀,还会被赵雨拖下水。
银子一旦补齐,她便再难拿捏赵雨。
不过,此行并非没有一点收获,甚至堪称空手套白狼。
崇州一季军饷数额巨大,许昭临时抽调这么大一笔银子填补,后续的连锁反应够她喝一壶。
更重要的是,搞清楚赵雨与许昭的关系,日后便有可操作空间。
信息,这才是最重的砝码。
如今许昭手上这张“赵雨牌”,在许宸眼中已是明牌。
许宸颔首:“赵大人能体谅孤,孤心甚慰。”
“那便速速去办吧,莫让孤久等。”
赵雨如蒙大赦:“是!是!微臣马上去办。”
有了银子,后续就简单了,赵雨亲自带人将足额军饷装上车,交由运军押赴崇州。
解决完军饷一事,许宸悠然起身,施施然踱出户部大门。临行前,她睨了许昭一眼,那眼神中的嘲弄,直让许昭肝火腾烧。
待许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许昭脸上温煦的笑容瞬间散去。
她猛地转身,反手狠狠一巴掌掴在赵雨脸上。
“啪!”一声脆响,赵雨被打得再次扑跪在地。
“六殿下恕罪!”赵雨捂着脸,连忙求饶。
许昭声音冰冷如霜:“连许宸那个草包你都应付不了,赵尚书,本皇女对你很失望。”
她俯视着匍匐在地的赵雨,一字一句如浸寒冰,“我在想,是否高看了你?你这般能耐,怕是坐不上那丞相之位。”
赵雨强忍脸上火辣,急声辩解:“六殿下,太女背后恐有高人指点。此番胡南琴随她同来户部发难,说不定……胡南琴也已投了东宫!”
许昭脸色霎时阴云密布,心绪如荒草般疯长蔓延。
原以为已经胜利在望,谁想到太女党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能跳出来搅风搅雨。
一口浊气堵在胸口,让她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
她深深吸气,强行压制翻涌的怒火,暗自安慰自己:许宸不过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纵使她背后真有人指点,只要与母皇联手施计,定能让她自断羽翼,彻底败亡。
眼下,只需再等等……再等等……
许昭阴沉着脸,拂袖离开了户部。经此一遭,她短期内不敢再让赵雨妄动库银了,担心许宸杀个回马枪。
回到府邸后,许昭拉开书房的抽屉,取出一封散发着幽然香气的信笺。
这是从太女府送出的密信,她原不打算理会,但此刻,她不得冒一冒险了。
许昭迫切需要知道许宸近来的动向、见过何人,谋划何事。
先前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全部被拔除,如今只能动用许宸后院那颗棋子。
正当许昭绞尽脑汁,盘算如何除掉许宸身边新生的助力时,风鸣宫忽传圣旨,命她即刻入宫觐见。
许昭惊讶,不知是何原因,但她不敢耽搁,只得暂且按下心头万千思绪,匆匆向皇宫赶去。
*
前一日。
当墨萧出现在陆府门外,亮出太女府的手令,立刻被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
太女府的下人,无论府内地位如何,在外便代表着东宫的脸面。纵使内心如何轻视许宸这位“草包”太女,表面上也无人敢不给太女府颜面。
陆环这位小小的御使大夫更是如此。
她至今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将她的长子陆秋辞指婚给太女,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加上和长子本就没什么感情,更不可能为了他违抗天颜,只得匆忙将陆秋辞嫁过去。
陆环心知肚明,自己这点官位门第,与太女府根本无法匹配。
儿子嫁入东宫,十有八九不得宠爱,甚至极可能招致太女厌弃。
太女主君之位,分量极重。以太女之尊,便是求娶丞相之子、外姓王之子或将军武侯之子,也轻而易举,还能为许宸带来强大助力。
尽管许宸已经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太女主君之位变成鸡肋,也绝非陆家能高攀。
陆秋辞嫁过去,被憎恶的结局早已注定。
因此,当墨萧递上这封手令时,陆环感到惊讶万分。
“陆大人,您记清了?我家太女君特意嘱咐,明日午时,请您务必携韦主君前往太女府拜会。”
“主君思念韦主君心切,明日是一定要见到人的。”墨萧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陆环心头猛地一跳,无端涌起一阵慌乱。
她是不怕陆秋辞的,即便知道这个儿子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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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有主见,还一天天长大,已经不是可随意摆布的孱弱孩童。
可他终究是自己儿子,更是个男儿身,一辈子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就算嫁入太女府,她也不怕。
因为她笃定许宸不会喜欢陆秋辞,甚至深恶痛绝。陆秋辞那点小聪明,能在东宫自保就不错了,哪有余力找她麻烦?
可如今,一切截然相反,最不可能的情形竟成了真!
陆秋辞似乎在太女府过得不错,不知怎么讨了许宸喜爱。即便不是盛宠,至少许宸愿为他撑起场面。
否则他怎能在太女府设宴,邀请娘家人探望?
这就麻烦了!
这就麻烦了!
儿子一旦有了靠山,母亲对他的掌控权就失去了。若这靠山的地位还在母亲之上,他就能借势敲打原本的母族。
所以自古至今没有人愿意养儿子,儿子外向,都是给别人养的!
陆环接过墨萧递来的手令,心烦意乱,却又不敢违逆,只得连声保证:“请姑娘回禀主君,下官明日定当准时携正君韦氏前往,绝无差错!”
墨萧满意地欠身一礼,转身离开陆府。
她刚走,陆环的侧室孙文丹便从后堂走出来。他穿金戴银,半点没有侧君的模样,反倒比府中正君更像主君。
事实也的确如此,陆府中馈是他管的,主君的院子是他住的,就连对外的夫郎交际,陆环都以正君韦寒君“体弱多病,需静养,不宜操劳”为由,由他代替出席。
陆环早就想休掉韦寒君,扶她的“真爱”孙文丹上位。
可惜韦寒君实在太能忍能让了,这么多年没让她抓到丝毫错处。待陆秋辞长大又才名远扬,成为京城四公子之一。
陆环心心念念惦记着能把陆秋辞嫁个好门户,自然也就放弃了休夫。
反正看韦寒君病歪歪的模样,估计也活不了多久,等他去世再把真爱扶正也不迟。
孙文丹躲在后面,将事情听了个明明白白。他一出来就扯住陆环的衣袖,眼圈泛红,哽咽道:“妻主——”
“秋辞这孩子,果然是记恨我了……这么要紧的宴请,半点儿不提我和两个弟妹的名字”
姿态十分可怜。
他虽然已经孕有两个孩子,但因为非常舍得花心思保养,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反而有种成熟人夫的韵味。
平日里,陆环最吃他这套,但凡看到他这副委屈模样,陆环立马忍不住上前搂住安慰。
如果和陆秋辞有关,还会将陆秋辞责骂处罚一顿。
可是今天,百试不爽的套路似乎不管用了,陆环非但没有心疼,反而眉毛一竖。
“哭哭哭,哭能解决问题!”
“你又不是他生父,他能让你去?”
孙文丹被吼得一哆嗦,连忙抹去眼角本就没多少的泪痕,强装委屈道:“妻主,我这不是替你担忧么?”
“秋辞那孩子,心里一直不向着你这位母亲,也看不起我这位小爹,我知道,也认了。”
“我倒是不打紧。可这是太女府的宴请啊,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他完全忘了萱儿和容儿两个弟弟妹妹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没把我们放在心里。”
“往后,还怎么指望他能帮衬家里呢?”
20.入府
“妻主,我去不去没关系,但是萱儿和容儿得去。”
“特别是容儿,咱们容儿聪颖懂事,要是能在太女殿下面前留下好印象,以后出仕也好走一些。”
“不管怎么样,容儿和萱儿都是秋辞的弟弟,他在太女府过得好不好,日后还不是要仰仗娘家。”
“容儿日后越有出息,他才越有依靠不是吗?”
“否则受了欺负都没人帮衬。”
陆环觉得自己的侧君说的有道理。
若是孙文丹自己想去,陆环还会觉得为难,毕竟陆秋辞的送回来的手令明确表示要见自己的父亲,他带上侧君算什么道理。
更别提这一主一侧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她知道孙文丹仗着宠爱,平日里没少欺负韦寒君,但是孙文丹都已经让出主君之位,让两个孩子变成庶子,别的地方难道还不能补偿一二吗?
陆环从来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可现在情况产生了一些变化。
陆秋辞的身份不同了,儿子天生会为父亲撑腰,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去触霉头。
带上两个小的就不同了。
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说,陆秋辞都是他们的哥哥,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脉,陆秋辞想否认都否认不了这个。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明天带上萱儿和容儿一起。”
“你给他们好好打扮打扮。”
孙文丹立即露出欣喜的表情,满口答应。
两人都没有考虑韦寒君的意见,一家之主做出的决定,容不得韦寒君这个男人拒绝。
陆环随手招来下人,让对方去韦寒君的院子,告知这件事。
陆府西侧院,一间寒酸的小院子,韦寒君和未出嫁前的陆秋辞就住在这里。
整个院子只有东耳房、西耳房两个房间,韦寒君与自己儿子一人一间。
韦寒君早年操劳,身体的确不好,但如果说病到操持家事都做不到,哼,只不过是可笑的托词罢了。
若没有这样的理由,陆环怎么好把家中大权,代表着主君地位的权利从他手上夺走,交到孙文丹手里。
韦寒君早就看透,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摊上这么一位母亲。
他这么多年撑着不倒,不让孙文丹和陆环这一对狗男女得逞,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连嫡子的身份都失去。
韦寒君坐在院中,望着天,浑身的精气神都仿佛被抽掉。
那么多年死死守住儿子的嫡子身份,代价却是让子嫁进太女府,这究竟值不值得?
如果他的秋辞不是嫡子,天家怎么找,都不可能找到自己儿子身上来。
韦寒君不是个傻子,他知道以五品小官之子的身份,嫁过去之后陆秋辞会受多少折辱,恐怕比他在陆家的几十年还要难,还要苦。
每每这么一想,韦寒君的心神都要被摧毁了。
一天、两天、三天,一转眼陆秋辞已经从陆府嫁入东宫三天了,韦寒君每时每刻都在想,自己的儿子还好不好。
脑子里浮现的每一个画面都不是美好的想象,每多出现一种儿子被欺负的可能,他的心就像被多割一刀。
就在这时,下人送来了陆秋辞的手令,“主君,家主让我来送手令。”
“这是太女府送来的,太女主君传主君和家主明日前往太女府觐见。”
太女主君,那不就是他儿子!
韦寒君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几乎抢似的从下人手中拿过手令。
喜极而泣。
“是秋辞的字,是秋辞的字。”
他那颗被吊起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一些。
看来自己的儿子似乎入了那位太女的眼,否则也不可能得到如此恩准,传他们入东宫看望。
韦寒君一点都不在乎陆环这位妻主,两人之间的情分早已磨灭,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儿子。
明天,明天他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天可怜见,也不知道孩子瘦了没,吃了多少苦。
第二天,韦寒君一大早就醒了,他梳洗结束后便坐在堂内等,渴望早一点去见儿子。
终于等主院那边准备妥当,下人来请,韦寒君带着小侍来到主院。
大门外马车已经套好,只等人上车就能出发。
但韦寒君万万没想到的是,陆环竟然将陆萱、陆容两个小的,一起带上马车。
孙文丹站在旁边,一边帮自己的小女儿整理衣服,一边轻言细语地嘱咐。
“萱儿、容儿,今天主君带你们去太女府,要听母亲和主君的话,别闯祸知道吗?”
陆萱:“知道了,爹,我会照顾好妹妹。”
陆容哼了一声,她还在不满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能去太女府。
但她对太女府太好奇了,又不愿意不去,留下来陪自己父亲,于是只好对韦寒君摆脸色。
韦寒君没有理两个小屁孩子,而是直接转脸看向陆环。
“陆环,你什么意思?”
“秋辞送来的手令什么地方说让你带两个小的去?”
陆环的脸色瞬间难看,“怎么不能带萱儿和容儿去,他们是秋辞的弟弟妹妹。”
韦寒君:“我只生了秋辞一个,没有生这两个庶子庶女!”
站在旁边的陆萱眼睛瞬间红了,他最芥蒂自己庶子的身份,平日里还能自欺欺人装一装,现在直接被韦寒君不客气地点出来,整个人羞愤欲泣。
不由朝陆环告状:“母亲——”
陆容更是骄纵无比,握着拳头就想朝韦寒君打去,却被孙文丹一把抱住。
“容儿住手,怎么能对主君无礼!”
陆环:“韦寒君,你别不知好歹。”
“今日这个太女府本官也不是非去不可,秋辞就算成了太女君,也是我陆环的儿子,我大可一封回帖回绝今日的探望。”
这完全踩到韦寒君的死穴。
因为他知道,陆环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
诚然太女府的手令,陆环能借着长辈的身份找理由推辞一次,但绝对推辞不了第二次、第三次。
那叫欺君罔上。
可他不愿意让陆秋辞为难,也很想马上见到自己的儿子。
为此,韦寒君只能忍下,冷漠着脸对下人道:“再去套一辆马车,本君不与他们一趟。”
韦寒君已经退了一步,陆环本就理亏,不好逼他太甚。
两辆马车终于从陆府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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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路驶向太女府。
早上许宸已经乘车前往兵部,许宸出门后,林意立即开始准备陆秋辞父亲、母亲前来探望的事。
因此当陆府的马车一到达,太女府的侧门立即打开,侍女上前接引马车进入府邸。
林意带着人亲自等候,看到陆府竟然来了两辆马车,不由是眉头轻轻一皱。
不过他转念一想,后面那辆较简陋一些的马车里可能是陆府给陆秋辞带的礼物,又放下心中不好的念头,走上前去,准备迎接韦寒君和陆环两人抵达。
“母亲,我们到了吗?”
“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林意万万没想到,第一辆马车车门打开,陆秋辞的父亲,陆府的正君韦寒君竟然不在上面。
反而下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吵吵嚷嚷说话的是两人中的小姑娘,另一个男孩看起来已有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和太女君有三分相似。
林意的脸色飞快变冷,他的眼神扫过率先下车的陆环,然后移动到后一辆马车上。
看到从马车里出来的韦寒君,他彻底没有了侥幸,打死都想不到陆环如此不知分寸。
陆秋辞特地求恩典邀请父母到太女府看望,还对墨萧仔细嘱咐,林意就猜出陆秋辞和韦寒君父子俩在陆府的处境不会太好。
可林意料想不到来太女府拜见,陆环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林意彻底明白了陆秋辞操办这一场的目的是什么。
心里顿时觉得,要帮太女君好好唱这一台戏。
那边陆环带着一对儿女准备朝他打招呼,林意却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向韦寒君。
“韦主君,太女君从早上便在思念您了,三番五次问陆府的马车何时才能到,请韦主君快随咱家来。”
与韦寒君说完话,林意才将眼神分给陆环,冷淡地说:“陆大人也跟着来吧。”
陆环脸色一僵,心里顿时升起被忽视和冒犯的恼怒,她明明站在这里,太女府的人却先迎接韦寒君而不是她,简直像是把她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可她又非常清楚,林意为什么会突然发难,抓住自己女儿的手不由一紧,将陆容握得生疼。
小妮子嘴巴一撇就欲哭喊,可太女府的气氛实在太肃穆,太吓人,平时再骄横的孩童到了这种环境,也会变得拘谨,根本不敢哭嚷。
陆环很快意识到自己抓疼了小女儿的手,飞快放开,对自己的二儿子说道:“萱儿,牵好你妹妹,别闯祸了。”
自己则状若自然地走到韦寒君身边。
看到母亲率先走到前面,陆容不由觉得害怕,尖声叫道:“母亲——”
陆环眼皮一跳,“萱儿,照顾好妹妹!”
“容儿,乖一点,有哥哥牵着你呢,跟着母亲走,没事。”
韦寒君冷眼看着她扮演慈母,没有半分伸出援手的想法。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对方靠近的动作。
他们是陆秋辞的双亲,不能在太女府给儿子丢脸。
瞧着眼前的闹剧,林意心中也忍不住嗤笑,心说怪不得陆家这位家主那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小的御使。
倒是真分不清内外轻重。
21.开席
“家令大人,不知太女君这几日在东宫衣食可好,太女殿下爱护太女君吗?”
“今日我妻夫二人前来,是否会打扰太女殿下。”
“韦主君放心,太女君到了太女府吃得好、穿得好,很受殿下宠爱。”
“至于打扰的事,这次探望是殿下亲口许给太女君的奖赏,府里用了最高规格来筹备,大家都很有干劲呢。”
林意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真诚,他看得出韦寒君是真的关心陆秋辞,因此也更愿意给对方透露多一些消息,让对方放宽心。
“主君还有陆大人随我这边走,我们很快就到太女君的住处了。”
太女府的规模比陆府大十倍不止,园子里各种假山怪石,流水湖泊,连廊亭台,若是没人领路,恐怕走几步就会在其中迷路出不来。
太女府的花草树木也极其秀美,参差生长就如一座天然的仙境园林,不像陆府,花草的种类少,品类还普通,和太女府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跟在后面的陆萱和陆容顿时被迷住了,眼睛忍不住四处乱转,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满眼都是惊羡。
陆环余光瞥见自己两个孩子没见过世面不值钱的样子,内心马上升起一股怒气,随即她又发觉,别说两个孩子,就连她自己到了太女府中,都不自觉拘谨起来,那一股怒火又很快变成了憋闷。
“萱儿、容儿,别贪玩,赶紧跟上!”
她严酷地说,把两个小孩吓一激灵,倒是不敢乱看了,脚步跟得更紧。
对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林意当然知道,不过他不会理会,给陆环一点下马威,本来就是今天计划的一部分。
虽然陆秋辞并没有告诉什么,但是林意喜欢陆秋辞,觉得既然自己察觉了,为什么不顺手推舟,帮自家太女君一点儿小忙呢。
太女府中负责巡逻保卫的护卫和各院的小侍一队一队地来来去去,没有人对突然出现的几个陌生面孔表现出好奇。
表面上不会好奇。
实则私下里消息已经传遍东宫后院,所有公子都知道,太女君的母亲和父亲来东宫探望了。
这是何等令人嫉妒。
他们这些人,受宠的还好,可以每隔一段时日,出宫去看看亲人。
不受宠的,几年都见不了亲人一面。
更别提这样郑重其事的接待,整个典膳坊忙了一早上,就为筹备陆秋辞接见父母的席面。
一行人很快来到玉荷院。
玉荷院里里外外已经被打扫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
太女府的环境本来就非常干净,在陆秋辞看来,打扫前、打扫后其实差别不大。
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父亲。
当远远看见父亲的身影,陆秋辞忍不住直接奔出。
“爹!”
笛柳和冬意两人赶紧跟在陆秋辞身后,其他下人也跟着移动,显得陆秋辞的行为没有那么不合体统。
韦寒君赶紧扶住自己的儿子,眼眶刷的一下红了,他上下左右打量儿子,看到陆秋辞面色红润,打扮也妥帖,这才放下心。
“没瘦,殿下喜欢你,爹很高兴。”
在父母眼里,看到的永远是孩子这个人,实际上陆秋辞的打扮何止是妥帖,简直是光彩照人,华贵若神。
在陆府时,虽身为嫡子,但府中中馈不在韦寒君手里,每次讨要月银,都会被各种理由克扣。
因此陆秋辞的穿戴完全比不上更小一些的陆萱、陆容两人。
而现在,局势倒转,陆秋辞贵为太女主君,已经拿出最好打扮陆萱、陆容两人,在陆秋辞面前,就如萤火与皓月,完全被比到泥里去了。
如果说之前看到太女府的环境,知道陆秋辞以后就是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他只是羡慕发酸的话,现在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变成了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陆秋辞可以过得那么好?
为什么太女没有把他囚禁起来,打骂他、欺辱他,反而给他那么好的东西?
明明几天之前陆秋辞还根本比不上他,只是几天不见而已,原本不如自己的人,就变成他完全企及不上的人。
这种落差,没有体会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何况他和陆秋辞这个哥哥同母异父,关系不能说是不好,完全是水火不容。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最见不得陆秋辞过得好的人,陆萱绝对是其中一个。
陆秋辞的目光扫过陆环身边的陆萱和陆容两人,心里明镜似的,非常清楚陆萱脸上扭曲的表情来自何处。
陆萱比他小两岁,他今年双九,陆萱刚好二八。
年纪相近也意味着陆萱天生爱和他比较,赢了便高兴,耀武扬威,输了便嫉恨,想尽一切办法找回场子。
因为陆环这个陆家的天是站在陆萱父子三人一方的,以往的岁月中,陆秋辞吃了很多亏。
这样也好,他正愁没有发难的借口。
于是陆秋辞忽然将矛头对准了陆萱和陆容两人。
他抓住自己父亲的手,眼睛却看向陆环,这个生了他的母亲。
“母亲,陆萱和陆容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我让下人送去陆府的手令,只让你和父亲来,没有哪字哪句提到陆萱和陆容。”
陆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条件反射想斥骂陆秋辞,却飞快反应过来,陆秋辞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她的儿子了,而是大周太女的正君。
君君臣臣,母母子子。
现在陆秋辞是君,她是臣,母子之间的压制关系已经被君臣身份之间的鸿沟消迩。
陆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太女府之行,似乎是陆秋辞专门为她准备的一场鸿门宴。
陆秋辞身边站着太女府的家令大人林意,还有四周负责守卫的太女府护卫,视线虽不对准这边,她心里清楚,实际上如果自己有任何异动,那些护卫就会立即冲过来。
联想到此,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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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赶紧压下情绪,和缓声音朝陆秋辞解释:“秋辞,萱儿和容儿是你的弟弟和妹妹,他们也想来看看你在太女府过得好不好,所以母亲就带他们一起来了。”
韦寒君悄悄扯了一下儿子的袖子。
韦寒君并不是同情陆环和两个庶子庶女,而是因为这是在太女府,在院子外面,韦寒君不想陆环母女三人给儿子丢脸。
今日的重点也不在讨伐陆萱和陆容两人上,何况陆环会带两人来,陆秋辞其实并不意外,感受到韦寒君的阻止,他没有再追究,扶着韦寒君进入玉荷院。
众人落座,林意立即笑着道:“主君,典膳坊那边准备好了,现在让他们传膳?”
陆秋辞点点头,林意立即交代人去传膳。
在这期间,陆秋辞牵着自己父亲的手,两人轻声说话,陆环屡次想插话,陆秋辞根本没理她,将她晾在一边,让陆环郁闷至极。
不过陆秋辞和韦寒君也没有聊太长时间,太女府下人的效率极高,很快小侍们提着一个个食盒就来了。
食盒打开,有的里面有好几道菜,有的里面只有一道,很快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就摆满桌子。
林意还专门捧起一个玉壶,对陆环和韦秋辞说:“陆大人,韦主君,这酒叫做‘秋见月’醇香不醉人,是太女君特意安排准备的,两位一定要尝尝。”
陆秋辞看着韦寒君说:“爹,太女府的菜色不易得,喜欢什么多吃点,孩儿以后不能天天陪着你,是孩儿不孝。”
韦寒君握着陆秋辞的手,欣慰地说:“爹知道,这样就好了,看到你在太女府过得好,爹就放心了。”
陆秋辞不停地给韦寒君夹菜,陆环官小,家里的中馈又掌管在孙文丹手里,他们的那间小院想吃点好的,还真不能时常吃到。
就连陆秋辞也是到了太女府,才知道那些只听过没见过的菜尝起来是什么味道,现在他也想让韦寒君尝尝。
至于陆萱和陆容两人,特别是陆容,因为年纪小,还没学会伪装自己,看到好吃的东西几乎完全抵挡不住,一个劲地往碗里夹菜,埋头大吃。
陆环的情绪却比较复杂,今天到太女府,只见到陆秋辞并不是她全部目的,她还想见到许宸。
席上的菜色的确是顶级美味,就连陆环都忍不住多吃几口,但她一边动筷子的同时,一边又忍不住盯着陆秋辞看,迟疑几下后,还是说出口:“秋辞,怎么不见太女殿下?”
陆秋辞看向这个身为自己母亲的女人,一瞬间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确感觉到,陆环是如此浅薄。
“殿下日理万机,早晨就去了兵部,母亲你自然见不到。”
“今天父亲和母亲能到东宫探望,还是特地求了殿下的恩准,殿下能同意我已经是万分感激,哪里还敢要求殿下特地留下来陪我呢?”
陆秋辞说道。
陆环碰了一个软钉子,敢怒不敢言,讪笑了两声,只好不再提想见许宸的事。
22.敲打
陆秋辞准备的饭菜十分丰盛,一桌人敞开肚子吃,也没有把桌上的饭菜吃完,反而很多菜像是没动过一样,给人一种难言的挫败感。
而陆秋辞今天搭的台子,也终于唱到重场戏。
“撤下吧。”
陆秋辞吩咐说,又偏头对冬意道:“冬意,去将我准备的礼物拿来。”
冬意答道一声“是”,飞快钻进了内屋。
听到礼物两个字,陆环和陆萱、陆容母子三人眼睛都亮起来了,充满渴望的光芒。
陆环咳嗽一声,以做掩饰,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两个小的就完全不行了,垂涎的目光根本隐藏不住,一个劲往冬意离开的方向看。
看着三人的表情,陆秋辞忽然觉得有些滑稽,陆府的后院、陆环这个母亲,还有处处针对他、想方设法给他找麻烦的陆萱、陆容兄妹两人,这些原本在他心里犹如大山一样的压迫,当他登上另一座高峰绝岭时,却发现那连一座小土包都算不上。
陆秋辞发现自己的心里响起一声嘲讽的笑声,是他自己在笑。
他突然变得更加从容了,对于整个场面的控制更加得心应手。
很快冬意就将礼物拿出来了。
因为礼物太多,冬意一个人拿不下,带了两个小侍进去,才把礼物全都拿出来。
太女府下人们动作麻利,礼物拿出来时,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正好将礼物放在上面。
看着堆满桌子的礼物,陆萱和陆容眼睛都挪不开了,他们当然知道自己以前和陆秋辞的关系不融洽。
但陆秋辞可是哥哥,现在还嫁入东宫,变成高高在上的太女君,就不能让让他们吗?
太女君总不能和他们计较吧?传出去还不让别人笑掉大牙,陆秋辞还要不要脸了。
得益于这种心理,陆萱和陆容已经擅自期待自己会收到什么礼物了。
尤其是陆萱,他一边嫉妒陆秋辞,一边又忍不住期望自己得到好的礼物。
他的目光在陆秋辞身上扫过,看到那些熠熠发光的珠宝,柔光潋滟的衣裙,不管哪一样,他都非常想要。
陆秋辞把两人眼中的贪婪看得一清二楚,就连陆环也一样,只不过比两个小的更懂掩饰一些。
她已经在想等离开东宫之后,要怎么拿着陆秋辞的礼物,去向同僚炫耀了。
谁让她生了一个好儿子。
而这正是陆秋辞想达到的效果。
冬意单纯,一直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打算,但笛柳十分清楚,站在陆秋辞身后,嘴角已经克制不住笑意。
陆秋辞率先拿过一个锦盒,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株非常珍贵的百年老参。
“爹,这是百年份的人参,药效十分好,你身体弱,以后要定时用人参温养,我还准备了一些燕窝、阿胶,还有好些药材,待会儿都让下人一起送回去,叫安叔给你炖来喝。”
陆秋辞看向父亲的侍从,名叫庆安的男人,小时候没少帮着韦寒君照顾他,在陆秋辞心里,和半个父亲也没差了。
陆秋辞准备的礼物中也有庆安的份,回去之后,韦寒君看到,自然知道是给谁的,会拿给庆安。
看着陆秋辞手中的百年人参,陆容心潮涌动,这种好东西,就算是二品大员之家都不好找,完全是有市无价之物。
她不由对自己能得什么好东西,更加期待了。
介绍完人参,陆秋辞又打开三匹锦缎,这些锦缎和之前许宸送他的不同,颜色和花色都更加端庄稳重,适合韦寒君这个年纪的男人穿。
“爹,这三匹料子都是最近才送到泰安来的,誉国产的好料子,咱们大周不好见到,给您做几身好衣服,下次来看望我的时候穿。”
誉国的布匹啊,这可是上贡之物,泰安城里非三公望族,根本不配穿。
陆环不自然地动动,很明显,她想要,陆萱和陆容也想要,可是看那些布匹的花色,就没有一匹适合他们。
陆秋辞没有为他们准备。
韦寒君摸摸那些布匹,十分柔软顺滑,甚至担心会被自己粗糙的手纹磨破。
“小辞,这太贵重了。”
陆秋辞摇摇头,打断韦寒君的话,没让对方拒绝,反而拿出下一样礼物。
这个礼物的盒子颜色更深沉,体积也大,陆环瞬间挺直腰背,眼睛盯着一眨也不眨。
这回终于要轮到她了吧。
没想到的是,陆秋辞将盒子打开,竟然还是韦寒君的礼物!
“爹,你膝盖不好,这是一双护膝还有靴子,秋天快来了,天气凉得快,你要记得换上。”
陆环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韦寒君转头看向神色不太自然的女人,心里了悟,终于明白陆秋辞的打算。
陆秋辞这个孩子,是在敲打他的母亲呢。
韦寒君忽然觉得心里又酸又软,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要让自己孩子这样急急忙忙地给自己撑腰。
明明陆秋辞自己都还未在太女府站稳脚跟。
同时他又十分自豪,这是他的孩子,活得再苦都没有认输过,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
一转眼,他已经拥有保护父亲的力量。
这个时候,除了配合韦寒君想不到别的事。
不能给孩子好的成长环境,不能保护孩子反倒让孩子来保护自己,他已经够不称职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配合,让自己孩子无后顾之忧。
韦寒君心里非常忧虑,就算看到陆秋辞过得再好,他心里的忧虑也无法散去,因为太女并不是个良人。
一时的宠爱总有一日会消失,到时候他的孩子应该怎么在东宫求活?
“爹爹很喜欢,我儿费心了。”
陆秋辞:“应该的,爹,快看,还有别的。”
他继续展示一个一个礼物,很快桌上的东西就快被拆完了,都是送给韦寒君的,全是送给韦寒君的!
陆环终于意识到这一点,随即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被低位者挑衅的羞怒,尤其是陆秋辞不是女儿,而是男子,让陆环心中羞怒的火更盛上三分,她瞬间感觉自己要被怒火点燃了。
这时陆秋辞还嫌不够似的,拿出一个大概六七寸的盒子,递给陆环。
“母亲,这是儿子孝敬你的礼物。”
“一点心意,还请母亲不要嫌弃。”
陆环气得浑身都在抖,手自然也在抖,自然不肯在陆秋辞面前丢脸,也不伸手去接。
陆秋辞不在乎她接不接,自己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展示给陆环看。
盒子里面是一张拓本,不算太贵重,存世很多,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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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一位书法大家字迹的拓印,但陆环所练的字体根本不是这位柳大家的字体。
陆秋辞送了她一个她根本用不着的东西。
陆环狠狠看向陆秋辞,如果此时还在陆府,她已经叫人把陆秋辞家法伺候,至少也得让陆秋辞到她书房前跪上半个时辰!
可是陆秋辞嫁了,嫁的还是太女府。
看到站在陆秋辞身边的人,陆环毫不怀疑,但凡她想对陆秋辞动手,就算只有一个动作,立即就会被冲进来的侍卫按在地上。
陆环不是没脑子的人,于是憋得更加厉害,差点气仰过去。
陆萱和陆容两人也终于意识到他们没有礼物,陆萱还能自控,陆容则完全不能。
她一向是全家宠着的宝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意识到自己没有礼物,情绪冲破阈值,顿时哭嚎起来。
“我要礼物!”
“我也要礼物!”
说着她竟然想从椅子上跳下来,扑向陆秋辞的方向。
陆环被吓得心脏猛地一跳,飞快伸手抓住小女儿的衣领,将对方拽停在原处。
“闭嘴,在外面丢人现眼!”
陆容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十分畏惧的,闻声立即闭上嘴巴,打了一个哭嗝,瘪着嘴巴,非常委屈。
如果说刚才她只是耍赖的话,现在就真的十分委屈了。
这是她第一次被陆环如此责骂,整个人都忍不住畏缩。
陆环虽然在骂陆容,眼睛却一直盯着陆秋辞,几乎从嘴巴里挤出声音。
“秋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通诗文,子雍公子①的典故你定然十分清楚,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以前的事母亲可以跟你道歉。”
“但我希望你别忘了,你永远姓陆!”
话不好听,但陆秋辞、韦寒君都知道陆环在说什么,子雍公子留给后人的智慧,人尽可妻,母一而已。
陆秋辞敲打陆环,陆环就威胁陆秋辞。
威胁他女人的爱靠不住,只有娘家才是永远的后盾。
陆秋辞简直气得想笑,许宸的风评的确不好,可和陆家相比,他宁愿信任许宸。
最起码这几天来许宸从未伤害他,而在陆家的十几年,他和父亲日日犹如风刀霜剑在逼迫。
站在陆秋辞身边的笛柳面色有异,他示意自家主子,要不要叫人进来帮忙。
陆秋辞没有给他同意的指示。
这场戏不需要其他人帮忙,陆秋辞自己能唱完。
但陆秋辞没想到,他还未说话,父亲已经忍不住开口为他争一口气。
“陆环!”韦寒君怒道。
“你究竟是不是小辞的母亲?”
陆环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怒气消了些,冷冷道:“他如果将我当成母亲,我自然始终认他这个儿子。”
矛盾在陆秋辞和陆环这对母子之间爆开,就看陆秋辞想怎么收场。。
安静坐在一旁的陆萱看看陆秋辞,又看看陆环,心中十分快意。
他心道:活该!
陆秋辞还以为自己嫁人之后,翅膀就硬了,可这世界上,男儿怎么可能反抗母亲。
他眼睛一直扫过房间里的一个东西,忽然心念一动,飞快离席跑过去,抱起了放在架子上的那把古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23.撑腰
看到他把什么抱在怀里,陆秋辞的脸色瞬间冷下来。
那不是太女府的东西,而是陆秋辞从家里带出来的,自己的琴。
这把琴十分贵重,是一位精通琴艺的老先生送给他的,陆秋辞不知对方是谁,只知道这把琴来历不凡,两人算是一对颇对彼此胃口的忘年交。
陆萱也练琴,他早就对这把古琴心有垂涎。
但是陆秋辞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在太女府明抢。
“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没准备我和妹妹的礼物,你也不知道我们今天会来。”
“你嫁进太女府,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很难见到了,我的琴艺本来就是向你学的,太女殿下肯定也会给你准备新的琴,不如你就把你的旧琴送给我吧。”
“这样我就不怪你不给我准备礼物了!”
“母亲也不会生气了对不对?”
“至于妹妹的礼物,下次再送就好了,作为哥哥,一定不会让弟弟妹妹失望对不对?”
陆环忽然觉得一阵舒心,果然只有陆萱和陆容,才是真正向着她的孩子。
于是她道:“你弟弟说得对。”
“就把琴送给他,为母也就不追究拓本的事了。”
“你的担忧母亲也知道,你放心,你长大了还嫁得好,有出息,母亲不会亏待你父亲的。”
“你这个孩子,就是心思重,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结发正君,妻夫是要过一辈子的,寒君,你说是不是?”
陆环看向韦寒君,心里快意至极。
陆秋辞想要陆环意识到局势已经和以前不同,她如果还像以前一样薄待正君,自己背靠太女府,有足够的力量让她不好过!
因为韦寒君最终还是要生活在陆府,陆秋辞权衡之后,选择这种暗示的方式,不想撕破脸。
然而事情进展到现在他却发现,陆环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只混到一个五品官完全是有原因的。
聪明人听得懂暗示,看得懂利弊,能为利益压制自身的好恶。
但愚蠢的人,特别是愚蠢且自大的人,越是暗示,反而越让她觉得别人怕了,是自己占据主动权。
陆环和陆萱怎么敢,怎么敢觉得在太女府,他们能抢得走他的东西?
陆秋辞此时生出一股强烈的情绪,他不想,不想让父亲再待在陆府了。
因为他没有自信,就算表面上达成了共识,回到陆府之后,陆环会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将他的敲打抛之脑后,做出伤害自己父亲的事。
他固然可以狠狠报仇,让陆环悔不当初,可到了那时候又有怎么用呢?发生的事情,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
想到这儿,陆秋辞便一个哆嗦,面容更加难看,恨不得今天就把父亲带走。
可是他做不到。
他向许宸争取了这次看望,伪造了许宸很宠爱他的假象,以给陆环施压。
真相如何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握,许宸会为自己出头,去管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子后院那点事。
韦寒君感到自己儿子情绪不对,以为陆秋辞在心疼那把琴,不由握住陆秋辞的手。
陆秋辞沉浸在思绪中无法自拔,他身边的人却看不下去了,笛柳几乎忍不住招手,让侍卫进来将陆家这些胆大包天的人拿下!
就在这时,陆容看到哥哥也有了礼物,就剩她一个人没有,骄横的性格彻底暴露,一股蛮劲从陆环手里挣脱。
嘴里喊着:“我也要礼物!”
“凭什么就我没有!”
“坏蹄子不给,我就自己拿!”
她在屋子里疯跑,被孙文丹喂得胖墩墩的身体,一般小侍根本拦不住。
她的眼睛滴溜溜转,搜寻自己喜欢的东西,准备学自己哥哥一样,直接拿走!
反正爹爹说了,坏蹄子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东西!
陆容跑得太急,没注意看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锦绣华袍的人,一头撞在对方身上,顿时眼冒金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整个房间中的紧张躁动气氛仿佛遇到冰雪一般,直接冻住了。
所有人看向来人,还有跌坐在地上的陆容,惊吓不已,一瞬间跪了一地。
“参见殿下!”
“殿下金安!”
摔倒在地的陆容本想大哭,却被跪倒一片的人吓得愣在原地,惊吓的表情和疼痛的哭脸交织,把她五官挤成一起,无比滑稽。
许宸冷淡的眼神扫过整个屋子,将所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最终落在陆秋辞身上。
*
许宸回到太女府的时候午时刚过。
她的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
此去兵部,揪出赵雨的小辫子,发现对方和许昭的媾和,不算一无所获,但也不算收益最大化。
许昭毕竟是永继帝暗中当成储君培养的,基本的政治素养不差,弃车保帅也保得果断。
她损失大笔金银,但是保住了赵雨,也掩盖了她私挪库银的罪行。
对于许宸这样的人,大赚才算赚,不赚就是亏。
四舍五入,许宸觉得自己还是亏了。
所以她的心情虽然那不算坏,但也称不上高兴。
回到太女府之后,她立即想起,昨日陆秋辞往陆府送了手令,现在陆秋辞的母亲和父亲,应该已经在太女府了。
正如林意知道陆秋辞让陆府前来探望是什么目的一样,许宸也知道陆秋辞内心的想法。
在她决定让陆秋辞成为自己计划中的一个角色时,她就让人去查了对方的生平。
陆秋辞很小就和父母来到泰安城,整个人生轨迹也特别好查,他几乎和许宸拥有一模一样的家庭。
宠侍灭夫的娘,身为嫡子却被打压欺辱,艰难求活的人生,简直像是老天批发的粗糙低俗剧本。
某种程度上,许宸觉得自己和陆秋辞,可以称得上天涯沦落人。
心里想着这些东西,她本来应该回成华殿的,却突然改变方向,决定去一趟玉荷院。
陆秋辞计划能成功的仰仗是她,陆家人来到太女府之后,见到的东西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许宸相信陆秋辞能做好这一切,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聪明,懂得利用一切资源的人。
但是自己出现还是不出现,终归是不一样的。
对于商人来说,想要赚钱就得先投资,前期成本必不可少。
现在她对陆秋辞,也是这样。
看到许宸突然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玄羽先是愣了一瞬,很快她发现许宸去的方向是玉荷院。
玄羽飞快勾起嘴角,像是窥见了什么大秘密,脚步都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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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原来殿下很喜欢主君的嘛。
她原本还以为像殿下这样的人,不会动凡人的感情呢。
玄羽和玄影是玄沐私下里教的徒弟,在许宸与玄沐重归于好之后,她们才得到贴身保护许宸的机会。
因此对她们而言,以前那个太女,不管别人的评价如何暴虐残酷,她们都是模糊的,感受不到其他人一样的害怕。
这当然不是说玄羽她们就不怕现在的许宸了,害怕和害怕之间也有不同,如果说以前的太女总是叫人惧怕,那么现在的太女则叫她们敬畏。
玄羽连忙跟上去,一行人很快到了玉荷院,许宸走进房间,接下来便是一个小胖妞撞在她身上的那一幕。
许宸眼神瞥过坐在地上的女孩,眼神闪过不喜。
她本来就不是喜欢孩子的类型,熊孩子就更令人不喜了。
何况这个世界的女孩子,完全没有她上辈子的小姑娘乖巧可爱,两个世界的性别倒错,导致这些顽劣丫头在她眼中,有种难言的恐怖谷效应。
不需要询问,只需要看一眼房间里的景象,许宸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看来她这位小夫郎的计划,出了一些小差错。
许宸走进去,不需要她绕路,有人赶紧将陆容扯到一边。
许宸坐下,向陆秋辞伸手,陆秋辞赶紧将手交给她,也在她身边落座。
“平身吧。”
“是,殿下!”
房间中被冻结的气氛,这才活泛起来。
许宸看看韦寒君,又看看陆环,接着到陆萱和陆容。
她的目光有极强的压迫力,没有人敢和她直接对上视线,陆容已经被吓坏了,哆哆嗦嗦的,一个劲往母亲身后躲。
“这位是你父亲韦主君,这位是陆御使,你的母亲。”
“那两个小的呢?”
“你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许宸在明知故问。
陆秋辞胸膛里心脏砰砰跳,他还有点恍惚,完全不知道许宸为什么会来?
许宸会来本身就象征一些东西,可她应该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才对。
陆秋辞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思绪像秋天的落叶一样乱飞,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太女其实也有一点点,在乎他?
陆秋辞思绪乱飘,导致他很难思考许宸话中的深意,不过也不需要他思考,许宸总是能让事情按照自己想要的发展。
这是一种能力。
“不是一父同胞,他们是我母亲侧君的孩子。”
陆秋辞老实的回答,没办法思考太多的后果是,他下意识按照事实来讲述。
而描述事实的话,有时候听起来有些难听,甚至像一种讽刺,反而完美地配合了许宸。
“原来是这样。”许宸笑着说,突然示意站在一边的陆萱。
“他抱着你的琴,我记得是你很喜爱的琴,太女君,你要把爱琴送给庶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锁住陆萱,一瞬间,陆萱脸都白了。
许宸来得太突然,气场又太强大,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他抱着琴不是,丢下琴也不是,整个人如刺在背。
陆秋辞完全笃定了,许宸就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一刹那,内心仿佛蜜一般淌过。
24.马鞭
陆环和陆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陆萱不知所措,陆环只觉大不妙,不敢想象如果陆秋辞选择告状,后果会怎么样。
她急切地盯着陆秋辞,又去看韦寒君,恨不得直接上去捂陆秋辞的嘴巴,用眼神凶狠地命令韦寒君:快阻止你的儿子!
可惜,这里不是陆府,韦寒君不会也不敢拆儿子的台,陆秋辞更不会受陆环胁迫。
陆秋辞几乎有点儿撒娇地对许宸说:“没打算送,我舍不得,是他自己抢过来抱在怀里,硬要我把琴送他。”
许宸的视线看向陆萱,脸上淡淡的笑意随着陆秋辞话音落下消失了。
面无表情的许宸看着像是一尊神像,让人不自觉反省自己的行为,检讨自己的错处,几乎没有人顶得住许宸这样的视线。
明明没有看他,陆萱却已经浑身冒汗,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抱住那把琴,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儿子的动静让陆萱猛地一抖,她也赶紧跪下,干涩地道:“请殿下饶恕小儿!”
“是小臣将他养得太骄纵,小儿在府中时就孺慕兄长,是他误会了太女君的意思!”
陆环还想为陆萱开脱,陆秋辞和韦寒君只觉得一阵恶心。
可惜许宸不吃这一套。
她的眼神更冷了,几乎让陆环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被刮下来一层,心里顿时升起懊恼,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做错了,使了一个昏招。
“陆御使何必行此大礼,玄羽,把陆御使扶起来。”
玄羽飞快走到陆环身边,不容拒绝地直接将陆萱提溜起来,直接按在椅子上。
“不问自取为贼,按照周国律,贼窃财物杖四十至徒三年不等,既然陆御使教子不力,世人说长嫂如母,便由我来教一教如何?”
许宸的眼神终于轻飘飘地扫过陆萱,听到许宸要按律法来罚他,陆萱彻底崩溃了。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殿下饶命!”
他跪在地上磕头,凄惨的哭声让包括陆秋辞在内的人全都一抖,韦寒君有点受到惊吓,陆环则是整颗心直接沉了下去。
陆秋辞忍不住去看许宸,仿佛在用眼神询问:真这么罚啊?
徒三年陆萱这辈子都完蛋了,而杖四十,恐怕打完,陆萱一条小命也没了。
代价有点超乎想象的沉重。
发觉根本动摇不了许宸的心,陆萱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搭上线,选择朝陆秋辞喊起来。
“哥哥!我真的知错了,不该擅自强迫你把古琴送给我,我再也不会了,求你饶我这一回吧。”
“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和殿下嫂子说说,不要罚我坐牢,不要罚我杖四十,呜呜——”
“是啊,秋辞,你弟弟他知错了,都是一家人,求你饶过他吧。”
“是母亲不对,没有好好教导弟弟尊重兄长,日后母亲一定好好教导你的弟妹们。”
陆秋辞有点惊奇,这母子两人,怎么忽然就变得通晓情理了,这不是挺知轻重的嘛。
终于会反省自己的错误了,还懂得向他道歉。
可惜陆秋辞固然善良,却不是个圣父。
他的确觉得不管是杖四十还是徒三年,惩罚都太重了,这世间对男子本就苛刻,这些惩罚,要么陆萱会被打得半身不遂,要么直接毁掉下半辈子。
然而让他直接这么放过陆萱和纵子犯错的陆环,他也是不愿意的。
那么多年了,他心理怎么可能没有恨!
陆秋辞又看向许宸,不用他说话,许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宸今天心情不算差,意味着她也可以不这么罚,她之所以这么提,主要还是在警告陆环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太女君不忍如此罚他?”许宸道。
陆秋辞:“好歹都姓陆,陆家二公子在太女府行贼,被亲嫂子罚处入狱,外人知道了,有累殿下的名声。”
“好吧——”
许宸似妥协地说:“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便按照家法来处置。”
“琴是你的,你不忍追究便不追究。”
“陆御使,我听说你向来治家严明,以往太女君待字闺中时,犯了错怎么罚的?”
许宸忽然又叫她,陆环直接一抖。
当他听清许宸在说什么,她整个人忍不住发软,原以为许宸愿意高抬贵手,没想到许宸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
就连陆秋辞都一愣,万万没想到许宸会提到这个。
陆秋辞从小到大受到的处罚不少,甚至与其说是不少,不过说是太多了,多到他已经记不起具体的细节。
毕竟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在受宠侧君、偏心娘亲的夹击下,想找到理由罚他,理由实在数不胜数。
陆环完全不敢说话,面如白纸。
然而她不说,有人会说。
韦寒君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家里,秋辞若是做错了事,会被带到书房前跪下,再用竹条抽打大腿,责罚时不允许动,否则罚跪要再加半个时辰。”
“若是不罚跪,会被罚三日不准进食,还要手抄经文,用来给庶女识字。”
“或是责打手掌,当面检讨错处,要说罚得对,再也不敢再犯了。还要扣罚月银,罚冬日手洗衣物,罚口念男戒不得停。”
“爹——”
陆秋辞怔怔的叫道,他没想到韦寒君记得他受过的所有罚。
从来没有忘——
“哦,是这样吗?”
许宸的目光直直看向陆环,陆环惊恐地发现,许宸的嘴角竟然有一丝笑。
可她笑着,却比面无表情还要恐怖。
陆环浑身的冷汗都要流干了。
“早知陆御使家风严明,没想到如此严苛,倒也不打紧,既然这是陆家的规矩,孤尊重。”
“玄羽,将孤的马鞭取来。”
陆萱已经吓得彻底瘫软在地上,陆容更是吓得直哭,可在许宸面前,她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有眼泪哗哗地流。
很快,许宸的马鞭便被取来了。
许宸直接将马鞭交到陆秋辞手上。
“用马鞭责打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太女府没有竹条此类的教具,便用这个替代吧,效果应该差不多。”
“把人押过来。”
笛柳立即叫上另一个小侍,两人一起去将陆萱拖了过来。
陆萱还想挣扎,眼睛一直看向陆环的方向,陆环垂下眼睛不忍看他。
陆萱便知道今天这通责罚躲不过了,小声小声地抽泣起来。
陆萱刚被拉到两人面前,许宸便道:“还有那个小的,既然要教,便一起教了。”
小胖妞顿时发出爆鸣一般的尖叫,松开抓住陆环衣服的手朝外跑。
这回不消许宸下命令,玄羽长臂一伸,直接将对方拽了回来。
然后再在对方身上某个穴道上一按,陆容直接瘫软没了行动能力,被玄羽丢到许宸和陆秋辞面前。
陆环猛地一惊,想要伸手拦住又强行克制动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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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嚅动,却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请求宽恕的话。
许宸和陆秋辞不一样,在许宸面前,她不敢。
“伸出手来。”许宸命令道。
陆萱不敢违抗,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许宸又转头问陆秋辞:“正君,你说要打多少鞭?”
陆秋辞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见此,陆秋辞也不为难他,直接定调:“那便鞭二十吧。”
“只是二十鞭,未罚你跪几个时辰,这是你兄长心善。”
“还不快说谢谢兄长。”
陆萱:“谢...谢谢哥哥。”
许宸示意陆秋辞可以开始了,她早上在兵部赏了二十杖,现在罚陆萱二十鞭,凑个对仗,挺好的。
陆秋辞没有打人的经验,鞭子举起来,却根本找不到方向落下去。
他的呼吸有些重了,握着马鞭的手紧了又紧,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力度打下去才合适。
许宸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心里有些好笑,不由伸出修长的手覆在陆秋辞手上。
“用鞭子,要这样。”
啪!
被许宸的手带着,一鞭子又准又狠地抽在陆萱手上,两只手的手心瞬间肿起一条高高的红痕。
陆萱一声尖锐急促的痛呼声消失在喉咙里,陆秋辞心下一跳,许宸却根本看都没看被责罚的陆萱一眼。
继续专心教陆秋辞怎么使鞭子。
“抓好握柄,尾指勾住鞭绳以免脱手,挥鞭时以臂带腕,抖腕有力,这样甩出的鞭子力量才够,声音才响。”
“如果你是驭马时使用鞭子,不用真的将鞭子甩到马身上,用声音也能让马疾走。”
“来,再试一次。”
啪!
啪!
啪!
几鞭子甩下去,陆萱手上鞭痕纵横交错,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手了,只有痛、辣两种感觉充斥他的脑海,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许宸松手:“学会了吗?”
“把剩下的打完。”
陆秋辞点点头,尝试着自己打,另一边的陆环已经不忍看,用力地闭上眼睛。
韦寒君的神情却充满快意、欣慰。
看见陆环心疼的表情,他心里极其不屑,甚至有种快慰。
演给谁看呢?
子不教,母之过,真心疼没有见陆环上去以身替之。
当年他的儿子被打、被罚,比这痛苦十倍,屈辱十倍,为何不见陆环露出这样的表情?
难道他的儿子就不是陆环的儿子?
只有那两个小混账,才是她的孩子!
陆萱受不住想把手收回去,却被太女府的下人制住,陆秋辞自己又打了七八下,陆萱的双手顿时肿得老高,继续打,定然不剩一块好皮。
陆秋辞有点难受,他天性良善,不适合做这种责打别人的活。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露怯,否则一切前功尽弃,还会浪费许宸的好意。
于是陆秋辞狠下心,甩出最后几鞭,二十鞭打完,陆萱的手已经变成两只猪蹄,眼泪彻底流干,连抽噎都没力气,站也站不起来了。
陆秋辞握着鞭子的手轻轻抖着,连着呼吸几下才压下去。
他做到了。
许宸从头到尾看着,只是喝茶,没有给予任何指导。
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眼神鼓励。
可陆秋辞打完这二十鞭时,她的嘴角却轻轻扬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