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大人你别跑》
1. 乱葬岗1
野兽般的低吼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里,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寒风,显得诡异。
吧嗒一声,素色长靴踩在地面的枯枝上,清脆响亮。
而伴随着这轻微的声音,那阵阵低吼声似乎愈发明显起来。
钟子清抬眼在原地扫视一圈,从袖口处掏出了早就画好的符箓。
“去。”清冷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钟子清双指并拢,一道淡金色的拖尾在他指尖萦绕。
“吼!”
那诡异的低吼声更大了,周围的孤坟也开始隐隐颤动。
符箓在空中展开,巨大的淡金色法阵绽开,照亮了寂静的黑夜。
孤坟中,一道道诡异的身影攀爬而出,如同行尸走肉般朝钟子清的方位袭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钟子清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人?”
那些尸人面上腐肉攀爬,显然不是活人。
索性钟子清反应及时,迅速拔出身后的金钱剑朝着那些尸人挥去。
低吼声中夹杂着痛苦,伴随着头颅落地,那些尸人缓缓倒在地上,化成一捧黄土。
莎莎——
钟子清耳尖微动,步伐一转,剑就朝着声音的源头袭去。
“啊!”
一道惊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而金钱剑的剑尖,直直停在了那女子的鼻尖处。
那女声的主人——夏初言看着悬在自己面前的剑刃,冷汗直流。
面上依旧一副柔弱模样,捂着心口,眼泪泫然欲滴:“公子救我,奴家......不小心乱入这里,找不到家了。”
冰冷的视线在夏初言身上打量一圈,钟子清最终收起了握在手里的剑:“我是天师,问路的事情帮不上忙。”
撂下这句话,钟子清就转头,准备离开这里了。
“公子且慢!”看到对方想走,夏初言连忙出声阻止,“这乱葬岗荒凉得可怕,小女子一个人怎么走得出去呀~”
她故意拖着娇弱的尾音,可怜地擦着眼泪。
钟子清歪头看着她,似乎是为了配合夏初言的可怜劲儿,周围寒风四起,夏初言发抖中……
钟子清垂眸半晌:“既如此,我先带姑娘离开这里吧。”
闻言,夏初言勾唇,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危险:“那便……多谢这位俊俏天师了。”
矫揉造作伸出手。
钟子清转头忽视。
夏初言:“……”
“天师大人怎么一个人深夜在这乱葬岗内啊?”夏初言跟在钟子清身后,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矫揉造作,可眼神中早就露出狠戾。
不过这问话属实不太合理,比起天师,似乎她一个女子深夜出现在这里才更加不合理。
索性钟子清并未想到这里,他依旧朝前走着,并未理会夏初言的问话。
指尖猩红的血甲暴涨,夏初言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
砰的一声爆发在寂静的夜里,但却不是夏初言得逞的声音。
钟子清背后的金钱剑发出淡淡的金光,径直逼退了夏初言。
钟子清听到声音回头,只看到夏初言脸上落灰的模样:“姑娘怎么了?”
夏初言磨牙,语气愤愤:“无……无事……”
说完这话,在对方疑惑的眸色中立马转换语气,咬手帕状:“奴家起不来~”
钟子清弯腰伸手:“夜路难行,姑娘还是小心一些。”
闻言,夏初言悻悻道:“真是多谢天师大人了。”
掌心相触的瞬间,钟子清眉头微蹙:“姑娘的手为何这么凉?”
“许是夜里天气太凉了些。”夏初言隐去眼神中的情绪开口回答着。
说着,夏初言就看到钟子清的手指已经开始往她手腕上的脉搏探去,连忙挣脱开来,一脸羞愤模样:“大人……你怎能如此!”
原本平静的瞳孔里带上了些无辜:“什么?”
看着对方一副未开智的模样,夏初言内心一阵白眼。
真是个木头。
吐槽归吐槽,但是面上,夏初言还是羞怯的看着对方:“大人如此做,莫不是钟情小女子?”
“我没有。”钟子清回答的干脆利落。
夏初言:“……”
似乎是意识到了夏初言说的是什么,钟子清道:“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看着对方背后的剑,夏初言突然有了新想法。
她媚眼如丝回望,无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唤姑娘未免生分了些……我名夏初言,大人便唤我一声阿言吧~”
一边说着,夏初言的手一边悄无声息的攀上了对方的胸口。
冰冷的手掌对温热的躯体异常敏感,夏初言眼神中露出势在必得。
果然从前面袭击就不会被那剑光所阻了。
“初言姑娘在做什么?”钟子清身形笔挺,他低头看着对方在自己胸口作乱的手,开口询问着。
“大人不喜欢吗?”夏初言声音魅惑,“奴家走不动了呢~”
钟子清望了一眼天边的微光,抬手阻止了夏初言的动作:“此处离镇上不远,初言姑娘还是坚持一下吧。”
说着,他默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天也快亮了。”
不知不觉夜色渐渐淡了几分,夏初言懊恼,最终收了动作:“劳烦大人带路了。”
遇上个傻子,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夏初言心里想着。
【小镇】
破晓的大街上行人并不多,夏初言提着裙子跟在钟子清身后。
“大人走的好快呀~奴家都跟不上了~”略带娇嗫的语气似乎不像是同路的陌生人。
在钟子清侧头望向她时,夏初言还羞怯的朝着对方抛了一记媚眼儿。
钟子清依旧不为所动:“如今已经到了镇子上了,初言姑娘应该可以去寻你的家人了吧。”
这话的意思是要赶自己走了,夏初言心里想着。
看着对方身上独属于活人的生命力,夏初言掩去眼底里的神色,局促的拧着自己的衣角:“小女子的家人如今都不知道身在何处呢,如今我孤身一人,实在是……”
说到这里,夏初言偷偷抬眼观察了下对方的神色。
这副可怜摸样任谁不得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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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她遇到的是钟子清,只见对方正色开口:“我身上还有些银两,若是姑娘需要就先予你吧。”
夏初言真是急地跺脚,丫的这到底还是不是个正常人了。
“不行的不行的,大人恩惠阿言没齿难忘,怎么还能……”
夏初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对方打开钱袋露出金灿灿的金子时,到嘴的话又尽数收回去了。
抬眼看着钟子清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这货应该真的脑子不好。
夏初言有些忧愁,不知道若是吸了一个傻子的阳气,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一个傻子。
看着对方不说话,钟子清疑惑:“怎么了?是不太够吗?”
夏初言干巴巴笑着:“呵呵……做天师还……还挺赚钱的哈……”
眼看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夏初言连忙拉着对方的袖子朝前走去:“大人的心意阿言心领了,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客栈落脚吧。”
说罢,也不等钟子清同意,单方面拉着他找到了镇子上的客栈。
此刻人流不大,掌柜的正百无聊赖的在柜台前打着哈欠,看到来人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口:“二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夏初言用肩膀抵了抵身侧的钟子清,示意对方开口。
“住店。”清冷的嗓音传入耳朵,掌柜的这才将视线定在这两人身上。
素色的衣袍上绣着淡淡的水蓝色绣线,瞥了一眼对方背后的剑,掌柜试探开口:“公子可是天师?”
“是。”钟子清道。
听到肯定的回答,那掌柜眼神中露出些忌讳:“抱歉啊客官,我们这儿客满了。”
夏初言看着对方心虚的神色,心下了然。
不过钟子清倒是信了,漠然点头就准备离开:“打扰了。”
“慢着!”夏初言拉住准备离开的钟子清朝着掌柜开口,“这小镇上往来商户也并不多,方才我瞥见店门口还挂着住店的牌子,掌柜的如今为何说客满了?”
“这……”谎话被戳穿,掌柜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继续开口,“那牌子我忘记撤了,我现在就去把它撤了。”
“我看楼上还有不少空房都开着,您这借口未免拙劣了些。”夏初言微笑,这笑带着点阴森,让人平白在这还不冷的天气里多了几分战栗,“莫不是忌讳着人家的天师身份不想接客吧。”
这不大的姑娘,莫名地让人心生惧意,掌柜的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最终也只能无奈解释:“姑娘有所不知啊,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如今这……”
说到这里,那掌柜似乎忌惮着什么,弱弱禁了声:“二位还是另觅他处吧。”
“你!”夏初言原本还想说话,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和掌柜的理论的时候好像没夹,立马收了声。
眼泪汪汪的转头看着钟子清:“大人~你看他啊~”
这模样转变太快,掌柜的不由打了个寒战。
钟子清上前:“掌柜的方才说的,如今怎么了?”
视线停留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儿,掌柜的叹气:“也罢,公子既然是天师,说与你听也无妨。”
2. 乱葬岗2
被遗弃的宅邸寂静又荒凉,饶是如今青天白日,也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夏初言从帷帽散开的纱幔缝隙望去,大门上蛛网遍布,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此处破败,大人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了。”
“无事。”钟子清侧目,“今日无风无雨,你为何……?”
夏初言自然知道钟子清是指自己戴着的帷帽,立马夹着嗓子咳嗽了起来:“大人见笑了,奴家身子弱,受不得风,这才如此~”
钟子清:“……”
已经开始对这种夹子音免疫了。
没有继续追究,钟子清径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尘土味儿让人忍不住捂住口鼻,空气中似乎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斗笠下的瞳孔闪过一抹红光,这次却安静地没有开口。
钟子清从袖口处飞出一道符箓,伴随熟悉的金光炸开,宅邸上空回荡起一阵凄厉的尖叫。
那声音很快消失,再次看去时,天空放晴,似乎并无任何异动。
符箓的光让夏初言有些不适,为了不被看出破绽,她靠近钟子清身边,拉着对方垂落的衣袖:“大人~奴家害怕~”
清冷的目光透过纱幔对视着,对方冷漠开口:“那客栈并未拒你,你完全可以......"
“大人!”对方的不解风情让夏初言有些失去耐心,开口出声打断却又差点没夹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奴家要和大人在一起~”
“为何?”钟子清问道。
这问题问的,夏初言差点又要爆粗口了。
看着对方朴素的衣裙,钟子清了然,作势就要去掏荷包:“你若拮据,我可以……”
“够了够了。”看到对方又要掏钱,夏初言连忙制止。
此刻两人站在屋檐下尚未晒到阳光,夏初言咬牙掀开了阻挡在两人面前的纱幔,抬头与钟子清对望。
两人视线相抵,夏初言发誓,此刻她一定深情极了:“在乱葬岗时的救命之恩,阿言没齿难忘,如今阿言独身一人无以为报,也只有侍奉大人左右聊表寸心。”
这话说得诚恳,就差抱着钟子清的大腿哭了。
死水般的眼眸流转在对方苍白的脸上,钟子清又开口:“为何?”
“咳咳咳。”夏初言真是被噎住了。
两人交谈时,对方不是掏钱就是问为何,她表示放弃沟通了。
索性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夏初言朝着内院走去:“此处环境脏乱,若要过夜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
自顾自地说着,夏初言抬脚朝里面走去,不再理会站在原地的钟子清。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钟子清抚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依旧平稳地跳动着:“为何呢......"
“啊!”
内室传来夏初言的尖叫声,钟子清脚步一抬,径直朝着声音源头赶去。
双指并拢间金光凌空推开了房门,语气中带起了些许波澜:“怎么了?”
“大人~~”刚一进门,就看见夏初言倒在地上,“原本想给大人收拾下房间的,都怪奴家太笨不小心摔倒了~”
超绝撒娇转音。
“哦。”钟子清冷漠应声。
“靠……”夏初言没忍住。
“什么?”钟子清询问,有些没听清。
“靠……靠在地上真舒服……”夏初言脑子飞速旋转,说了没头没尾的话。
索性钟子清没有过多计较,伸手想拉她起来,但想到自己的体温,夏初言默不作声忽略了对方的动作。
灰溜溜爬起来之后,夏初言又恢复了柔弱的模样:“此处简陋,要辛苦大人了。”
“多谢。”钟子清淡淡开口。
话音落,室内雅雀无声,只有敞开的大门偶尔刮过一阵微风,将床榻上早已破败不堪的锦制床幔吹动。
【大人见笑了,奴家身子弱,受不得风。】
不知为何,钟子清脑海里浮现出夏初言娇柔的嗓音。
余光瞥了一眼对方,上前将摇摇欲坠的房门给关上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室内的少部分光线被阻隔,略带昏暗的光线唤起了一些欲望。
夏初言的眸色幽暗,她看着对方的背影沉声开口:“与大人相识多时,还不知大人名唤为何?”
“钟家,钟子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回答完这话后,钟子清就抬脚坐到了一旁的桌前。
桌面上浮灰阵阵,钟子清双指在桌面划过,很快桌面便纤尘不染。
独属于生灵的生灵之力如芳草般清新,惹得夏初言眸色更深。
“钟子清……”软嫩的嗓音轻咬着这几个简单的音节,如鬼魅勾人,“那我唤大人子清可好~”
“嗯。”钟子清简单回应了一声,便从袖口处拿出黄色的符纸。
看到对方的动作,夏初言眉心一跳:“子清这是……”
“画符。”钟子清言简意赅。
说完话,他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朱砂开始在符纸上勾勒起来。
回答完后钟子清竖着耳朵等待了一小会儿,发现对方没接话,罕见的自顾自开口:“此处宅院死灵之力甚重,想必那掌柜并未危言耸听。”
“子清是说这宅邸里……”夏初言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有怨灵吗?”
“嗯。”钟子清说。
未被生灵之力催动的符纸并不会对夏初言造成伤害,她顺势坐在了钟子清身侧:“若真的有怨灵,子清会杀了它吗?”
“除却怨灵是天师的职责。”钟子清陈述着。
“是吗……”夏初言喃喃着,声音很轻。
还在她出神之际,一只节骨分明的手闯入视线,钟子清双指夹着一道画好的符箓递了出去。
“什么?”夏初言没反应过来。
“我并不清楚这怨灵的实力,若你遇到危险,这道符箓能护住你。”见对方愣神,钟子清开口解释着。
符纸对死灵有驱散的作用,可对于夏初言这种没有心跳的尸人却不然,只有在被生灵之力驱动时才会起作用。
“多谢。”夏初言接过对方递来的符箓,看着对方还在低头认真画符,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
“子清。”夏初言喊了他一声。
“嗯?”低头画符的钟子清并未发现夏初言的情绪变化,听到声音头也没抬的回应了一声。
“之前在乱葬岗里,你遇见的……”夏初言顿了顿继续开口,“那些也是怨灵吗?”
说到这里,钟子清停下了手里的笔:“灵无实体,活人修炼的灵力为生灵之力,而死后的怨力凝结即成死灵之力,也就是人间常说的鬼魂,又称怨灵。乱葬岗的那些尸人,有实体却无意识,所用之力都为死灵之力……”
“所以,它们不是怨灵。”夏初言接话。
钟子清点点头,算是同意。
“那它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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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夏初言语气中带上了些急切,“它们明明已经死了,可又不同于怨灵的虚体。难道……”
就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吗。
后面的话,夏初言没有说出口。
她在发现自己成为这“怪物”之时,也曾无数次寻找过答案。但是她渐渐发现,即使是怪物,她与那些尸人也有所不同。
她有思想,不同于尸人只会为了无尽的灵力去索取。可她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渴望灵力……
“我现在也暂时不清楚那些尸人的来历。”钟子清淡淡开口,他看了看夏初言的神情,清冷的嗓音出声,“抱歉。”
这没由来的一声抱歉让夏初言愣神,失笑道:“道歉做什么。”
“你不开心。”钟子清盯着对方,语气正式。
夏初言眨眨眼,看着对方毫无波动的眼眸:“子清,你可知道什么是喜欢?”
似乎是想了一瞬,钟子清点头:“自然知道。”
这下轮到夏初言好奇了:“那你说说,什么是喜欢?”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但是钟子清还是很认真回答:“天师府上下弟子见到我会开心,我见到父亲会开心,我很喜欢他们。”
夏初言继续问着:“我和你说的不是一个喜欢。”
“喜欢还有很多种吗?”钟子清不解。
“就比如……”夏初言放轻了嗓音,一双柔夷攀上了对方的肩膀。
对方墨色的长发被发带半挽着,夏初言勾起一缕,恶趣味地在他脸上划过。
有些酥麻的感觉袭来,惹得钟子清条件反射的偏过头去。
“别躲。”夏初言沙哑着嗓音,抬起眼眸,媚眼如丝,“我这般……子清可喜欢?”
钟子清蹙眉,平稳的心率似乎有些失衡:“很怪,有点痒。”
“怪?”夏初言轻笑,扬起头朝着对方的下巴处轻啄了一口,“那子清喜欢吗?”
“我……”钟子清的眼神有些失焦。
“就这样……慢慢睡去吧……”略带诱惑的声音响起。
夏初言的重量攀附在对方身上,钟子清失去意识,直直朝身后倒去。
后背砸在地板上,怀里还抱着夏初言,这重量让钟子清无意识的闷哼一声。
背后的金钱剑突然迸发金光,夏初言神色一凛:“该死。”
低低咒骂了一声,夏初言身形利落的起身,躲过了剑光的防御攻击。
背后的疼痛让钟子清恢复神智,他捂着摔疼的后背坐了起来,还有些懵楞现下的情况:“阿言,我怎么了?”
“你困了。”夏初言心底白眼。
钟子清毫无困意,他有些怀疑:“我为什么感受到了死灵之力?”
说着他利落起身,双手结印间,巨大的法阵朝门上而去。
如齿轮转动的声音在法阵中央响起,砰的一声又忽而消散。
清新的味道瞬间席卷内室,钟子清的实力不俗,这是夏初言闻到这生灵之力之后的结论。
可惜缺心眼儿,对什么人都不设防。
“也许只是怨灵残存了灵力。”夏初言上前打断钟子清,“子清今夜若是要捉它,何不趁现在先休息一下?”
探寻无果,钟子清收手:“无事,你若觉得累了,就先休息吧。”
顺着钟子清的话,夏初言望向这房间唯一的床,笑的单纯:“好啊,那子清若是困了就和阿言一起吧。”
3. 乱葬岗3
是夜,未修缮的门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咯吱咯吱的声音惹得人不胜其烦。
夏初言伸手在自己刻意留下的床铺边摸索了一阵,没发现人。
坐起来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儿,并未发现人影,夏初言夹着嗓音轻唤了一声:“子清?”
没得到回应,夏初言扬眉:莫不是已经一个人去找怨灵了吧?
心下这么想着,她自己便准备下床去看看情况。
手心不小心按到了什么东西,夏初言低头看去,是一张画好的符箓。
白日时钟子清给了自己一张,她忘记收起来了。
此刻这枚符箓被安静地摆放在自己的枕边。
因为夏初言方才的动作,这符箓上有了些轻微的压痕。
“真是蠢。”夏初言看着那枚符箓,轻声吐槽了一声,但还是很诚实地将符箓小心收在了怀里。
内室无人,夏初言下床推开房门,准备去外面看看情况。
一推门,一阵冷风就灌了进来,惹得站在门口的夏初言不禁眯了眯眼睛。
漆黑的夜色上空明明空无一物,却让人感觉一阵烦闷。
这感觉就像是胸口被什么东西罩住,有一种绝望的窒息感。
尸人的视线在夜色中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所以现下即使整个宅院并无任何一盏灯,夏初言也可以大步流星。
回廊幽长,前方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吸引着无畏的人群前往。
白天淡淡的血腥味儿夏初言并未忘记,此刻轻嗅着,却已经闻不到半分。
这宅邸不小,想来主人生前非富即贵。不知道走了多久,也并未找到钟子清的半分身影。
“该不会临阵脱逃了吧?”夏初言猜测道。
但是想到对方那呆愣的个性,立马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子清?”夏初言试探着朝庭院轻喊了一声。
如她所料,并未收到回应。
不知不觉,夏初言走到了后院,此处杂草丛生,几乎无处落脚。
随手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杂草,已经快有一个人高了。
“也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夏初言嫌弃地挥了挥面前的空气。
嘶嘶嘶——
微弱的声音自地上传来,夏初言低头看去,是一只迷路的千足虫。
掌间怨力汇聚,砰的一声击碎了那只虫子。
突然,夏初言反应过来,近几日无风无雨,这后院虽然杂草丛生但是干燥,为何千足虫会出现在这里?
视线在庭院内环视,掌间怨力掷出,砰砰砰击开了几扇房门。
瞳孔中红光闪过,一瞬之间,夏初言就已经闪身到了一处房门口。
她丝毫没有犹豫,一抬脚就踢开了房门。
瞬间,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儿扑鼻而来,夏初言第一次庆幸自己已经是个尸人,否则看到这场景,想必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房间内,遍布的尸体横七竖八,有的已经变成一具枯骨。
蛆虫在那些腐肉里蠕动,鲜血也早已凝固,混合着灰尘,黏腻湿滑。
房间中间站立一人,夏初言认出了他脑后飘逸的白色发带:“子清?”
听到声音,单手执剑的钟子清回头,便看到了呆愣站在门口的夏初言。
眼神中划过慌乱,钟子清连忙朝她走去:“你怎么来了?”
夏初言眨眼,马上反应过来,眼眶开始泛红:“好可怕~”
边说着,边扑到了对方怀里:“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担心你所以就出来找找。”
解释完,生怕对方看不到自己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着对方楚楚可怜:“这都是那怨灵所为吗?”
许是感受到对方在自己怀里略带夸张的颤抖,钟子清没有推开对方,点头解释:“通常怨灵只会吸食活人阳气,也就是生灵之力,但眼下这场景,这怨灵应该是生前有什么怨恨尚未化解了。”
躲在钟子清怀里演戏的夏初言悻悻,心下腹诽,我起初也是为了你的阳气的说。
维持人设归维持人设,但是眼下怨灵并未出现,夏初言也不好一直拖着钟子清。
轻声嗯了一声,夏初言退出了钟子清怀里:“那怨灵此刻在何处?”
钟子清摇头:“还未发现踪迹。”
他低头看了一眼夏初言,看到对方似乎神色平稳,于是开始打量起室内的情况。
这些尸体高度腐烂,但是可以看出来,应该都是男子。
只不过可惜已经看不出生前的年纪了。
“若是镇子上平白无故失踪了这么多人,为何没有人报官呢?”夏初言也将视线投到内室,说出自己的疑问,又突然自嘲笑笑,“估计官府也不想管吧。”
将这些事情推给鬼神之说,真是乐的清闲了。
“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找到这怨灵。”钟子清抬剑凌空一滑,将室内散落的破布掩盖在了尸体身上。
右手摊开,金光在手心汇聚成一个罗盘形状。
八卦阵的盘底镶嵌着一根指针,此刻却漫无目的的乱转。
夏初言探头去看上面的指示:“怎么会这样?”
钟子清翻手,泛着金光的虚体罗盘消失:“这宅院里怨气太重,罗盘并不好探寻方位。”
收好金钱剑,钟子清去看夏初言:“先离开这里吧。”
“不找怨灵了吗?”夏初言道。
“嗯。”
两人比肩走出房间,一阵微风吹来,钟子清朝前挪了一步。
瞳孔中一道红光闪过,夏初言最先警觉到了怨力。
“小心!”钟子清推开夏初言,双指并拢间一张符纸已经飞出,挡住了那一阵攻击。
被怨力扯碎,符纸在四散飘落间夏初言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刚才从哪里掏的符箓?手速挺快的。
很快夏初言的思路就从这变故中抽离,朝着怨力飞来的方向看去。
钟子清再次拿出罗盘,此刻上面的指针正一动不动的指着方才的位置。
看来怨灵出现了。
天空上方一团不知名的黑雾盘踞,那怨灵并未想要露面。
尖锐的女声从黑雾中传出:“不知死活的天师,若是不想死就早点离开这里!”
钟子清抬头看着那恶灵,神色肃穆:“怨灵,你杀人无数,终不得往生。”
仿佛是听到了个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怨灵破口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往生?真是可笑至极!”
周围的场景开始剧烈震动,夏初言暗叫不好。
刚准备出声提醒,就看见钟子清步调一转,金钱剑被他直直插到了地面上。
同时巨大的法阵在脚下腾升,覆盖住了后院的地面。
一股灼烧的感觉席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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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夏初言默默撤退到了回廊处。
伴随着阵法成立,上空的怨灵却开始爆发更大的笑声:“是阳气!好浓厚的阳气!”
回廊处的夏初言只看到那黑雾中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显露出来。
顷刻间,那团雾气就开始瞬间朝着阵法中央的钟子清而去。
素色的衣袍在黑雾中也格外显眼,发带被狂风吹袭翻飞,混入青丝里。
看着眼前的场景,夏初言藏在背后的手指尖血甲渐渐显露,眼神也开始渐渐沉寂下来。
刺耳的桀桀声不停,眼看雾气就要完全吞噬站在原地的钟子清。
就在夏初言准备出手之际,突然发现地上的阵法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晕。
“坤位、艮位……”夏初言喃喃了一声,默默收起了周身的怨力。
果不其然,很快雾气里就传来对方清冷的嗓音:“坤位,缚!”
伴随着钟子清的话音落地,痛苦而凄厉的声音响起,旋即吞噬他的黑雾也渐渐消散。
眼神一睨,数张符箓从袖口飞出,凌空而立:“艮位,破。”
“啊!”痛苦的声音盘旋在雾气中,那恶灵语气不甘,“为什么!我不甘心!”
钟子清并未理会这凄厉的声音,径直催动法阵,他单手一挥,符箓尽数朝着怨灵而去。
许是求生意志作祟,那怨灵突然爆发,竟直接撕碎了符箓。
没有料到这场变故,钟子清双手飞速结印,以便控制运转的法阵。
这怨灵吸食了太多生灵之力,此刻魂体强大,不可轻视。
夏初言看着此刻的变故,心底默默开始衡量之后该如何。
这边的钟子清拔出金钱剑,剑光弥漫冲破天际,让人侧目。
剑尖在空中画出符文,钟子清单手一打,这符文就朝着怨灵而去。
这边的夏初言还在观战,突然心头一颤,竟和那猩红的眼神对视上了。
心底暗叫不好,那怨灵就已经调转矛头朝她这边袭来。
“打不过他就来打我了?”夏初言面上抽了抽,开始调动周身的怨力。
余光突然瞥到院落中央的钟子清,夏初言突然转了念头。
收了怨力,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救命呐~”
虽然此举不会暴露身份,但是夏初言还是心里没底。
这怨灵明显是卯着全力来的,要是钟子清没有赶过来,自己怎么着也是重伤。
在怨力即将接近自己的时候,夏初言瞳孔中闪过红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不过这笑容并不让人感觉亲切,反而让人脊背发凉。
咚——的一声传来。
夏初言看着面前的场景,眼神错愕。
刚才心底估算的距离,钟子清不可能轻易赶过来。
可现在他确实挡在了夏初言面前,两人离得极近,对方背后的发带划过她的脸,又悄然落下。
“子清……”
一声轻轻的呼唤,很快湮灭在怨灵痛苦的哀嚎声中,不知道是否落入了对方的耳朵。
怨灵触碰到金钱剑身,发出了如皮肉炙烤般的噼里啪啦声。
很快,那哀嚎消失,黑雾也渐渐消散。
对方身形不稳,夏初言连忙上前将人扶过:“那怨灵跑了。”
“嗯。”一声隐忍的回应之后,钟子清失去了意识。
4. 乱葬岗4
啾啾啾——
荒废的庭院外,有几只麻雀在此安家,吵闹声惹得人不得好眠。
床上的钟子清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有些迷糊地睁开了双眼。
“子清你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守在床边的夏初言。
尸人本就不是必须睡觉,加上昨夜钟子清受了伤,夏初言干脆就在床边守了一夜。
要是问她为什么不趁机直接吸了钟子清的阳气,夏初言表示,她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想到昨夜的事情,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阿言。”钟子清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但脑袋一阵嗡鸣传来,让他不自觉地又皱紧眉头。
“你还有伤在身,就不要乱动了。”夏初言看出对方的意图,将人扶着靠到了床边,“现下感觉如何?”
“无事。”直到脑中的嗡鸣声渐渐消退,钟子清才勉强出声回应。
看着对方还有些苍白的嘴角,夏初言叹了口气:“等着,我去给你打些水来?盥洗一下。”
这院落虽然荒废,好在之前主人家打的井还能用。
夏初言找了个勉强还可以用的木盆,盛了盆水端进了内室。
“怎么起来了?”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发现钟子清已经下床。
“我自己来吧。”钟子清摇了摇头,捂着发蒙的脑袋准备站起来。
疲软的身躯导致脚步虚浮,一个趔趄间就要朝前栽倒。
还好夏初言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扶住,因为身形差异,差点两个人一同倒在地上。
有些吃力地将人扶稳重新坐到床边,夏初言语气里也带了些严肃:“乖乖坐好。”
说完这话,夏初言就拿了面巾浸湿,拧干后轻轻帮对方擦脸。
晨间的井水还带着些刺骨的冰凉,在面巾接触钟子清的脸时,对方条件反射地后撤了一些。
“怎么了?”夏初言疑惑道。
“无事。”钟子清摇了摇头,重新坐好,任凭冰冷的面巾在他脸上游走。
似乎是井水浸染,夏初言的手也更加冰冷了几分。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直到——
咕咕咕——
饥肠辘辘的声音响起,面前的两人面面相觑。
而这声音的主人钟子清捂着自己的肚子,从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我……”
“饿了?”这声音倒是提醒夏初言了,从两人在乱葬岗初遇开始,对方似乎一直未曾进食。
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倒是忘记了活人还是需要吃饭的。
这都一天两夜没吃饭了吧,看把孩子饿的。
夏初言将面巾丢进木盆里,环视了一下对方携带的行李。
除了身后的佩剑以及一身的符纸之外,他似乎并未带任何干粮。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敢一个人出门的?
他父亲……也真是心大。
这荒宅也不可能有食物,夏初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对方:“走吧,去吃饭。”
……
白日里阳光足,夏初言又戴上了自己的帷帽,两人比肩在街道上走着。
镇上的人不算太多,夏初言看到了一家酒楼门口挂着的菜式询问钟子清:“喜欢吃什么?”
“这个。”钟子清抬手一指。
看着对方指到的菜式,夏初言嘴角微勾。
看来是真饿了。
“好,进去点菜。”说罢,夏初言拉着对方就进了酒楼。
酒楼客人不多,看到来人店小二热情招呼着:“两位客官里面请!”
说罢,引着两人坐到了一张空桌殷勤询问:“两位想吃点什么?今日的早膳有?七里香粥府、清炒素蒿,再搭配上本店的招牌肉包子,那简直是……”
“来份烧鸡。”夏初言直接打断店小二的推荐,径直开口。
这烧鸡就是方才钟子清在门口菜单上亲点的。
“烧鸡?”那店小二有些惊讶,“客官,这烧鸡是晚膳的搭配呀。”
夏初言扬眉:“怎么了?我们早膳吃烧鸡是触犯了哪条律法了?”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加上此刻略带“和善”的笑意,让人不自觉脊背发凉:“你们的菜式摆在门口还不让人点吗?”
“这是自然可以的。”店小二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感觉有点腿软,“我这就叫后厨去做。”
夏初言继续补充道:“还有你方才说的,通通来一份。”
“是是是。”店小二连忙应声,飞也似逃离原地。
小二离开,夏初言抬手将水杯翻过来给钟子清倒了杯茶递过去:“先喝点水充充饥,等会上菜了就好好吃点。”
“好。”钟子清乖巧应声,接过杯子。
两人递杯子时指尖不小心触碰了一下,瞬间略带温热的触感传来,夏初言瑟缩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对方并未发现异常,依旧安静的喝着。
而夏初言将手缩进袖口,指腹间摩挲着残存的余温,睫羽下的瞳孔红光一闪而过。
一杯水被推到夏初言面前,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到钟子清给她也倒了一杯水,夏初言有些错愕。
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钟子清依旧笔挺的坐在对面,安静的如同一只瓷人。
突然夏初言有些好奇,为何钟子清的父亲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
她撑着下巴开口询问:“子清,你是第一次出门吗?”
“嗯。”钟子清回答,“我少时随父亲一直居于天师府。”
“这样啊。”夏初言应了一声,“那你这次下山是做什么的?”
“为了天师印。”钟子清道。
“天师印?”这话倒是有些感兴趣了,夏初言追问:“这是什么?天师的法器吗?”
钟子清摇头:“天师印是天师修行到一定境界后所悟出的法门,近年人界怨灵不断,也有不少天师出山除灵,但无一人能悟出其道。”
“所以你父亲才让你一人下山,希望能通过历练悟得此道?”夏初言道。
“嗯。”钟子清点头,“天师印若现世,人界也能在如今怨灵横行的世道里脱离了。”
“哼。”夏初言不禁冷笑,“怨灵在世,因是生前蒙冤无法昭雪,指望天师印救世,真是可笑。”
说完这话,夏初言惊觉不妥,连忙换了副柔弱嗓音:“天师印听起来不易,这一路上怕是要辛苦子清了~”
方才的话,钟子清还是听清楚了,不过他并未生出任何不满情绪:“怨灵停留人界,天师的职责是让它们轮回往生,但倘若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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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害人性命,却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道路了,任何因果都不会是杀害生灵的理由。”
没想到钟子清会这么认真解释自己带有情绪的随口一说,夏初言沉默起来,良久她才开口问了句:“可生前作恶之人呢?又凭什么在这人界安度余生。”
“作恶之人,会有人界律法。即使侥幸逃脱,死后也自会有九幽地狱所惩。不值得为了恶人放弃自己往生的机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钟子清抬眸,幽色的眼睛看着夏初言,“这样做不仅无法惩罚恶人,自己也终不会落得好下场。”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夏初言有些不自在:“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开心。”钟子清平静地陈述事实。
夏初言不禁失笑,却又无法否认。
小二上菜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很快桌面上就摆上精美的吃食,当然还有钟子清点的烧鸡。
将粥推到钟子清面前,夏初言含笑:“你好久没吃东西了,油腻的东西吃多了胃里不舒服,先喝点粥。”
钟子清点头,听话的端起面前的粥小口吃起来。
即使饥肠辘辘,钟子清进食也依旧看不到任何狼吞虎咽的样子,像个矜持的贵公子。
夏初言心想,家教竟然严苛至此。
感受不到饥饿,夏初言索性就帮他把面前的烧鸡给扒碎了,在对方吃完后递给了他。
钟子清的眼神在面前的食物上转了转:“阿言也吃。”
“好~”夏初言笑笑,不吃东西也容易暴露,索性随手夹起了鸡肉准备吃。
还没放进嘴里,一碗粥就被推到了自己面前。
夏初言不解抬头看去,钟子清一脸认真:“先喝粥。”
学的倒是快,夏初言放下筷子:“好~”
钟子清吃相端正,速度倒是不慢,不一会儿桌上的食物就被两人吃完了。
“小二结账。”夏初言看着对方眼神里露出些吃饱的满足,招呼起了小二。
“来咧!”听到招呼,小二很快就跑了过来。
钟子清熟练的从荷包里拿出银两递了出去。
“公子,这……”接过面前的金锭子,小二为难。
看出了小二的意思,夏初言率先开口:“子清,要不了这么多,有没有少一点儿的?”
听到这话,钟子清低头在荷包里翻了半天,最后找了个小一点儿的递了出去:“这个呢?”
小二:“……”
夏初言:“……”
赶在小二发现钟子清不太聪明之前,夏初言连忙出声:“能找开吗?”
看的出来对方是真的没有其他的了,小二接过:“可以是可以,不过还要劳烦二位稍坐一下了。”
“多谢。”听到答案,夏初言松了口气,看着对方金灿灿的荷包,又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小二:“稍等下,能否劳烦给我们多兑些碎银两或者小面额的银票?”
“这……”听到这要求,小二显得有些为难。
“这顿饭钱算我们双倍。”夏初言说。
“得咧,客官您稍等。”听到这话,小二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连忙去兑银票。
望着小二离去的背影,夏初言想着,还好她找的是个还不算小的酒楼,要是寻常小摊,今天这钱算是付不出去了。
5. 乱葬岗5
等了好一会儿,小二终于带着兑好的银票赶了过来。
“那老太太又在县衙门口跪着呢。”酒楼里来了个食客,正和同伴窃窃私语。
站在柜台前点钱的夏初言听到谈论,朝身侧的小二问道:“他们方才说的老太太是谁?为何要去县衙门口跪着?”
“姑娘是外地人吧?这老太太是村子里的周老太。早些年她的孙女王氏女在钱老爷府上做婢女,因为年轻貌美,被那钱老爷看上了,要娶了她做小妾。”小二将银两装好递了出去,“王氏女家境并不富裕,即使百般不情愿也无法拒绝。要说做了小妾起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但那王氏女是抵死不从啊,钱老爷以周老太性命要挟才强娶了去。”
夏初言蹙眉:“所以那周老太在县衙门口跪着,是控诉钱老爷强抢民女?”
“哪是啊。”说起八卦,小二也开始侃侃而谈起来,“钱老爷暴虐,而那王氏女本就不情愿,一怒之下,钱老爷竟将那王氏女给杀了。”
“草菅人命,那县令是吃干饭的吗!”夏初言语气愤怒。
“姑娘低声些!”那小二连忙阻止,“我们都是寻常百姓,哪里管得着官家的事情。”
钟子清自始至终旁听,此刻也突然接话:“钱老爷的府邸是在这东侧那条街上吗?”
夏初言回望过去,钟子清说的东侧街道,正是他们两人过夜的荒宅。
“是啊。”小二点头,“说来也怪,那王氏女死后不久,钱老爷就莫名暴毙了,之后府上家仆四散,久而久之就成了荒宅了。”
听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看来那怨灵的身份已经清楚了。
离开酒楼,夏初言看着钟子清:“子清是想去县衙看看吗?”
“嗯。”钟子清应声。
“走吧。”夏初言点头,两人转身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在酒楼耽搁了一会儿,时间已经接近晌午,日头不小。
只见县衙门口,一白发老人正跪在那里一语不发。
夏初言和钟子清两人站在角落,着实是夏初言不太受得住这正午的日头。
“这怨灵杀人无数,想必也是恨极了这不作为的县令,为何如今他却安然无恙?”夏初言看着老人的背影,有些不忍。
“因为那个。”钟子清抬手指了指府衙门上的匾额。
“明镜高悬……”夏初言念出了钟子清指的东西,“真是讽刺。”
钟子清偏头看了一眼夏初言:“动迁建宅,多会请法师开光祈福,那匾额上有禁制,怨灵靠近不了。”
“可县令也不是一直在县衙里吧,若他回家呢?怨灵也奈何不了他吗?”夏初言问出疑惑。
“不知。”钟子清也很是诚实。
这回答倒是让夏初言始料未及,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
日头越来越大,夏初言看着依旧跪在原地的老人,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老人家,这日头毒辣,您还是先回去吧。”放轻了语气,夏初言上前去扶人。
周老太年纪大了,视力并不好,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嘴里才不清不楚地喊了一句:“孙儿……”
夏初言开口:“您认错了。”
钟子清上前,他观察了一下周老太,右手结印在对方面上一划,伴随着金光散落,老人的视线清明了几人。
看清来人只是一个陌生女子,周老太歉意笑了笑:“抱歉啊姑娘,老婆子我年纪大了,未免有些老眼昏花。”
夏初言摇了摇头:“今日县衙无人当值,可能休沐了吧,您要不先回去?”
夏初言知道即使周老太一直跪着,也不会有人出面处理,开口撒谎。
“可……”钟子清刚想反驳,夏初言拍了他一下,最终他乖乖噤声。
“好,多谢姑娘提醒,那我明日再来。”说罢,周老太伛偻着身子,转身离去了。
看着对方离开,夏初言才询问钟子清:“周老太身上有什么?”
“被怨力侵蚀的痕迹。”钟子清开口,“想来那怨灵应该去过,只不过死灵之力对活人只能是伤害。”
“也许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夏初言语气淡淡。
“那老人阳寿不多了。”看着周老太离去的背影,钟子清只是平静的陈述事实。
闻言,夏初言心下一紧:“你能看出活人阳寿?”
“只是从她身上的生灵之力判断出来的而已。”钟子清摇头,“天师并无算人阳寿之法。”
夏初言有些警惕,她默默退开半步:“那我呢?你可能……可能感受到我身上的生灵之力?”
夏初言突如其来的疏离钟子清很快察觉到了,他眸色不解:“将死之人的生灵之力会有外泄,就如破败的木桶会漏水,阿言你无病无痛,我并不能感知到。”
听到这回答,夏初言松了口气。
相处至此,她似乎很害怕在钟子清面前暴露身份。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夏初言将视线转到府衙大门:“走,我们去会会这个县令。”
进入大门,里面只有零星几个衙役坐在地上瞌睡,许是酒足饭饱后犯起困来。
夏初言翻了个白眼,跨过他们朝堂上走去:“没人吗?”
突然一声惊醒了地上睡觉的衙役,看到有人,连忙拿起官威:“你们是谁,来府衙作甚!”
说罢就作势要去推搡夏初言。
身旁的钟子清看穿对方的动作,长臂一横阻挡了那衙役的动作。
夏初言很是受用,她作势胆怯的朝着钟子清身后一躲,娇嗫道:“子清~你看他啊~”
“我二人来此寻县令大人,若有不妥之处可以直说。”钟子清开口。
“找县令大人?”那衙役神色狐疑,打量两人一二,“你们是何人?”
“在下钟子清,是名天师。”钟子清也实诚,直接说出身份。
“天师?”听到钟子清的身份,那衙役却犹豫了一下,“二位稍等,我去请县令大人。”
看着衙役快步跑走的背影,夏初言想着这县令这里却有古怪。
寻常人对鬼神之说尤为忌讳,听到天师大概率会直接驱赶,怎么会突然殷勤至此。
两人在原地没等多久,很快衙役就来通报:“二位,我们县令大人有请。”
……
两人被带到内室,主位上的县令已经端坐在椅子上。
看到两人到来,连忙殷切上前迎接:“两位天师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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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座。”
到了内室,夏初言也直接摘下了帷帽随着钟子清坐下。
原本殷勤的县令在看到夏初言的脸之后,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天师大人远道而来,不知道如何称呼?”那县令表面上还算客气询问着。
“钟子清。”闻言,钟子清也简单开口。
说罢,他转头看了眼夏初言,她也很自然接话:“夏初言。不过我并不是天师,子清才是。”
听到夏初言开口,那县令笑着:“是这样啊,那二位是何关系?”
听到这里,夏初言蹙眉,语气有些冷意:“这应该不是大人要关心的。”
“哈哈哈,本官只是随口一问,不过美人有些脾性更有味道。”那县令闻言大笑起来,说的话也带着轻浮。
“我们二人前来,是为了钱府的怨灵。”饶是钟子清,也听出了县令的冒犯,接过了话茬,“那怨灵汇聚了不少怨力,已经杀害了很多人。”
说到杀人,县令的面上终于收起了些油腻,表情中带了些后怕:“这……钟天师说笑了,我们镇上向来安稳。再说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怨……怨灵呢……”
越是往后说,县令的语气就越是心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说谎。
钟子清抬头去看他:“是吗?那县令大人为何会请我们二人进来?”
夏初言朝钟子清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下山这几天进步不少,知道套话了。
“我这……”那县令眼神飘忽不敢对视,“小县一向尊敬道法,钟天师来此,小县只不过是尊敬大人才请你进来坐坐罢了。”
钟子清盯着县令,良久没有说话。
对方的视线冰冷直接,县令被盯的发毛:“钟天师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钟子清也不说话,双指并拢凌空一化,淡金色的拖尾随着他的动作滑动。
单手一挑,一张符箓从县令的袖口里飞了出来。
那符箓飞出,倏而又轻飘飘落地。
钟子清淡淡瞥了一眼那符箓:“县令怀里这符箓名为巽,解为顺从又意卑顺、怯懦,不知是哪位天师给您的呢?”
“你说什么!”那县令听到解译,怒拍桌面。
钟子清收回视线:“大人稍安,这符箓能防止怨灵近身。”
听到这里,县令立马弯腰捡起地上的符箓,小心翼翼吹了吹收到了袖子了。
旁听的夏初言捂嘴偷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天师将这符箓给了县令。
自始至终旁观县令的动作,钟子清继续开口:“符箓功效有限,待到符文失效,大人夜恐难安。”
“这……”听到这里,县令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动摇。
钟子清眸色一转,起身就准备走:“言尽至此,既然县令大人本无意,我也只能先行离开了。”
原本还在犹豫的县令一听钟子清要走,连忙出声阻拦:“天师大人且慢!”
看到县令拦人,夏初言朝钟子清看了一眼,对方果然又重新落座。
还学会这一手了,真是无师自通。
夏初言腹诽。
得逞的钟子清侧目,意思很明显了。
请讲。
6. 乱葬岗6
叹了口气,县令大人这才开始诉说近日遭遇。
“大人可见过——活死人?”县令开口,面色仍有些后怕。
他这话一出,夏初言心底就有了想法,是乱葬岗里的尸人。
显然钟子清也想到了这里,他敛眸沉思一瞬开口:“县令是说......乱葬岗?”
“对对对!”那县令听到钟子清这样说,面上有一瞬间的欣喜,但是很快压抑下来,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本官这小镇不大,镇上也住了不少年纪大了归去的老人。那日镇上一户人家去后山举办葬礼,那人家家底并不富裕,于是子女就商量着一切从简。哪知后来在那里遇到了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他家儿子侥幸逃生之后来我这里报的官。”
夏初言笑了一声:“所以县令大人并未真正看到这尸人?而只是听这报官之人道听途说就已经惊惧至此?”
“夏姑娘那是没有真正见过才敢如此说罢了。”那县令听出了夏初言语气中的讽刺,回答的有些不屑。
“彼此彼此。”夏初言冷哼道。
怼完一句之后,夏初言重新安静下来。
钟子清继续询问:“之后呢,对于报官人之言,大人就没有去查询真假?”
“本官自然是去了!”
听到县令如此说,夏初言白了他一眼,想必也是找下人去查探的。
果不其然,那县令接着就说道:“为了求真,我派了几名衙役在那处查探,果然在乱葬岗附近发现了这群活死人的踪迹!那群东西举止僵硬,口中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声,那脸上皮肉腐烂,简直是怪物啊!”
原本以为县令这边会有钱府怨灵的线索,没想到却引出了尸人。
夏初言揉了揉眉心,想到那府上被怨灵杀害的人,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询问:“这镇上最近是否有人报官人口失踪?”
“夏姑娘怎知?”听到夏初言的话,县令惊讶,点头道:“确有几家报官,想来都是那些尸人所为。我们寻常人又有何办法。”
“大人都没有求真,直接将失踪人口全部推卸给尸人了吗?”夏初言看着他,“倘若不是呢?”
“这有什么。”那县令不以为意,“那些尸人诡异,如此密切的失踪案,不是它们所为还会是谁?”
夏初言还预备说什么,钟子清朝她示意一下,继续开口:“那些尸人已经被除灭了。只是不知道这符箓是谁给县令大人的。”
听到尸人被除,县令面露喜色:“当真?那真是太感谢钟天师了。”
没了顾虑,那县令大人说话也轻松了,声音也大了:“之前镇上碰巧来了个天师,当时也是同你们二人一般来此,给了我这道符箓。”
“可知是何来历?”钟子清问道。
“那人并未吐露。”县令摇头。
“今日多有叨扰,无事我们二人就先离开了。”钟子清起身,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准备走人。
“钟天师且慢且慢。”县令大人脸上挂上讨好微笑,“方才天师不是还提到了怨灵嘛。”
夏初言开口:“县令大人不是不信吗?”
“是小县有眼不识泰山。”那县令摆手,“如今知晓钟天师的本领,自然也要仰仗天师大人了。”
说着,他上下看了两人一眼:“百姓对于天师多有忌讳,钟天师应该还没有合适的居所吧,不如……不如到小县府上留宿可好?”
闻言,钟子清侧目看着夏初言询问对方意见。
钟子清确实没有合适的居所,昨夜刚被钱府的怨灵所伤,现在回去住也不太合适,况且那废宅环境也属实简陋了些。
想到这里,夏初言冲他点了点头。
看到了两人无声的交流,那县令面上笑容更甚:“如此甚好,我带人请二位去府上。”
县令的宅子离县衙不远,县令提议他们二人同他一起乘坐马车前往,被夏初言拒绝了。
只留下了个家丁在前面为两人引路步行前往。
一路上,夏初言并未多话。
钟子清低声开口:“在想什么?”
难得他会主动开口,夏初言倒是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在想那县令是怎么当上的。”
钟子清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是觉得他方才说的话很荒唐吗?”
“子清呢?不觉得吗?”夏初言道,“将断案之论全部推脱给鬼神之说,难道不荒唐吗?”
“可是那些人,确实为怨灵所害。”钟子清淡淡道,“虽不是尸人,但似乎也逃不开鬼神之理。”
不知道钟子清还会噎人呢,夏初言有些赌气,不去接他的话。
“也许人界脱离了这鬼神之说后,所有的冤假错案才能被公平对待,暴露在这阳光之下。”钟子清说着。
夏初言去看他,对方面上依旧毫无表情:“是吗……”
“父亲曾同我说,天师印并不是什么救世圣道。可也许只有悟得此道,一切才会变得单纯。”钟子清道。
夏初言失笑:“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钟子清停下脚步:“因为你似乎总是……总是对这人理很是悲观。”
他眼神中透露出疑惑,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解的命题:“为何?”
不知道这是钟子清第几次问她为何,可这次,她开口回答:“不为何。”
说完,她继续抬脚朝前走着。
……
县令的宅子确实不远,两人步行也很快便到了。
独自坐马车回来的县令早就先他们一步抵达,看到两人到来,连忙上前招呼:“两位贵客快快里面请。”
说罢,他挥退引路的下人,自己带着两人往客房走去:“寒舍简陋,还要辛苦两位屈尊了。”
夏初言目光投向县令的宅院,他口中的寒舍是一望无际的内湖潺潺,是高低错落的假山叠嶂,不少的家丁婢女在不远处洒扫忙碌。
“县令大人应该结识过生前的钱老爷吧。”夏初言冰冷的视线朝着他看去。
不然仅凭县令的俸禄,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住得起这样的宅院。而钱老爷敢在镇上为虎作伥,强娶王氏女,想来也是有县令撑腰。
“小县作为这小镇的父母官,自然会有些交道。”提到钱老爷,县令明显不想多说,囫囵应了过去。
引着两人来到客房,那县令开口:“二位就住在这里吧。”
说完,他的视线似有似无的瞥向夏初言:“两位刚来这里,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可以来找小县。”
感受到县令的视线,钟子清默默上前一步挡住了夏初言:“多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县令却还不舍得离去:“初言姑娘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也随时可以来找小县呐。”
闻言,钟子清有些不悦蹙眉。
夏初言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微微掀开帷帽下的纱幔,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好啊。”
这笑容诡异,县令只觉得后背发寒,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悻悻说了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看到对方逃离的背影,夏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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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好心情:“走,看看房间。”
推开房门,沉木熏香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这房间确实不错。”夏初言满意点头,这配置比外面客栈的最高规格都高上许多了。
一路走过来也确实有些累了,夏初言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松软的床榻可比废宅里的强多了。
“子清也坐下休息休息吧。”夏初言挥手招呼着。
钟子清踏进内室,安静的坐到了桌旁。
夏初言刚准备开口,门口的叩门声就传来。
床榻被一道短屏风挡住了视线,夏初言没看清来人。
刚准备开口询问,那叩门人便出声:“大人辛苦了,这是老爷准备的膳食,大人吃些吧。”
甜腻的女声传来,是传膳的侍女端着各式菜色走了进来。
看到有人来,钟子清起身道谢:“多谢。”
“大人见外了。”侍女将东西放下,“奴婢来侍候大人,给大人布菜吧。”
娇媚的声音边说着话,手上就已经利落的将餐具摆好。
许是注意力全部在钟子清身上,那侍女并未发现床榻上还坐着个夏初言。
突然间夏初言有了些恶趣味,沉默着没有出声。
“我自己来就好了。”钟子清显然还是不会应付这种事情,语气冰冷开口拒绝。
那侍女眼神如春水荡漾,径直忽略了钟子清的拒绝:“大人快来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听到侍女的话,钟子清的视线重新回到桌上的菜上,冲着被半扇屏风隔绝的床榻开口:“阿言。”
原本还打算看戏的夏初言被喊了一声,被迫暴露也只能无奈现身:“子清唤我呀~怎么了~”
明明已经听的一清二楚,夏初言还非要明知故问。
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人,那侍女的身形明显僵硬了一下。
夏初言做作的撅着屁股坐到了钟子清身边撑着脑袋:“子清喂我吃吧~”
柔柔的声音似是撒娇,余光观察了下侍女的反应。
那侍女见到夏初言出来,也知道不好下手,行了一礼:“奴婢先离开了。”
说完这话,就径直推出了房门。
钟子清倒是分不清什么场面话,听话的夹了一筷子菜就递了过去。
夏初言一愣,没想到对方的心还是个实心的。
动作没动,微微笑着:“你吃吧,我不饿。”
钟子清看了对方一眼,默默将菜转头喂到自己嘴巴里。
县令心思阴险,夏初言看着默默干饭的钟子清,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说说:“子清,你知道方才那侍女来找你干嘛的吗?”
钟子清吞完嘴里的菜开口回答:“给我们送膳食的。”
“是也不是。”夏初言开口:“她是被县令派来……派来引诱你的。”
夏初言脑子转了三番,措了措辞才开口。
钟子清不解:“为何?”
“自然是想拉拢你,从你身上获得点好处。”夏初言叹了口气,“所以你记住啊,以后遇到这样调子的女子,要留心一些。”
钟子清努力消化食物,以及夏初言传授的知识点。
看到对方似乎听懂了,夏初言心甚慰,端起身旁的茶杯喝了口水。
“那阿言也是要引诱我吗?”钟子清开口询问,很是会抓重点。
“咳咳咳咳咳!”一口水没咽下去的夏初言被呛的不轻。
感情这小子完全可以听出来夹了和没夹的区别啊。
7. 乱葬岗7
两间客房布局一致,吃完饭夏初言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又是一夜,万籁俱寂。
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夏初言往旁边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烛火熄灭,想来钟子清已经休息了。
身形一闪,夏初言消失在原地。
县令的宅子不小,夜里还有家仆守夜,并不好找路。
守夜无聊之时,总有几个结伴的家仆会坐下来闲聊偷懒。
夏初言躲在暗处,偷偷听着两人的谈论。
“听说老爷请了两个天师来府中呢,是真是假呀。”有些瘦小的家仆悄悄向身侧的同伴询问。
那同伴天性油滑,府中的不少事情他都能打听一二:“是啊,之前彩云那丫头还去给天师送过膳食,听说长得还不错呢。”
瘦小的家仆一听,打趣笑着:“怕不是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吧。”
“谁知道呢,不过老爷把天师请到家里来,未免有些……”说罢,那油滑家仆谨慎地瞥了瞥四周,“有些晦气了。”
“这天师都上门了,莫非那钱老爷被怨灵害死的事情是真的啊。”瘦小家仆有些害怕,脖颈缩了缩。
“去去去,大晚上说这些干什么。”油滑的家仆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给自己壮胆。
听到这里,夏初言手里凝结了一团怨力,朝着谈论的家仆那边飘去。
夜晚原本寂静,突然只觉得一阵若有若无的小风总是往脖领子里面灌进去。
油滑的家仆不自觉搓了搓脖子:“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点冷了。”
瘦小家仆的胆子要稍微小些,拉着油滑家仆提议:“我们去看看老爷那边歇息了没有,歇息了我们就换班吧。”
冷风越来越大,油滑家仆往四周望了望,见周围黑黢黢的,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发怵。
两人点头,旋即赶紧抬起脚步朝内宅走去,生怕自己是落后的那一个。
夏初言借机跟在了两个家仆后面,很轻易就找到了县令的居所。
油滑家仆朝内室看了一眼,烛光已经熄灭了:“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
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油滑家仆开口询问。
“你可别吓我。”瘦小家仆压低声音,眼神在四周转了转。
不知道为何,今日总觉得原本熟悉的院落四处都透露出诡异。
“来了个劳什子的天师,着实是晦气。”油滑家仆朝地上啐了一口,“我们走,找人换班去。”
说罢,两人快步离开了原地。
待两人走远,夏初言从暗处走了出来。
此刻换班的家仆还没来,她趁机溜进了县令的房间。
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室内光线虽暗,但是夏初言的视线并未受到影响。
鼾声起伏,床上的县令正睡得香甜。
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了他的窗前,似乎加重了如墨的夜色。
睡梦中的县令咂巴了一下嘴,翻了个身却并未醒来。
夏初言伸出手,右手的指甲肉眼可见的生长起来,猩红如血。
血甲搭在睡梦中的县令脸上,眼神里红光闪过。
似乎感受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啊,县令无意识的伸手挠了挠。
怨力盘旋在床头上空萦绕一圈儿,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夏初言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熟悉的符箓从县里衣里掉了出来。
收起自己的血甲,夏初言拿起了那道钟子清所说的符箓巽。
并未受到灵力催动,夏初言可以轻而易举拿起那符箓。
指腹在上面的符文上摩挲了一下,夏初言转头将符箓丢进了一旁的香炉鼎里。
轻抬了下指尖,怨力化成小火苗,还未燃尽的沉木香灰飘出淡淡好闻的清香,又很快消散。
“哎呦今天夜里怎么这么凉?”
“小点儿声,别把老爷吵醒了。”
换班的家仆嘟囔抱怨的声音由远及近,夏初言身影飞速,眨眼间已经消失在原地。
今夜,安宁。
……
吱呀的推门声同时响起,夏初言伸了个懒腰:“子清~早啊。”
“嗯。”钟子清朝她点头,依旧是熟悉的应和。
“睡得好吗?”夏初言上前去看他,脸蛋白嫩没有黑眼圈,看来睡的挺好的。
两人还在门口交谈时,彩云出现打断了两人。
看到两人已经在门口,彩云福身行礼:“大人、姑娘,老爷请两位去前厅用早膳。”
“姑娘是唤彩云吧。”夏初言笑着。
“姑娘怎知?”彩云语气有些惊讶。
“没什么,我姓夏名唤初言,算是子清的……”夏初言歪头看了一眼安静站在原地的钟子清,“算是子清的婢女,你也不用姑娘姑娘的喊我,直接唤我初言即可。”
“初言姑娘是老爷的贵客,怎么可以直呼姑娘姓名。”彩云连忙开口,“若姑娘不喜欢,奴婢唤您声初言姑娘吧。”
“好啊,都可以。”夏初言笑着,“既然县令大人派人来请了,也不好让大人久等,烦请彩云姑娘带路了。”
“是,二位请随我来吧。”彩云行礼,转头替两人带路。
夏初言微微颔首,冲着钟子清开口:“走吧。”
突然钟子清开口,“为何说你是我的婢女?”
对方面露不解,夏初言思索了一阵儿回答:“那我们换一个身份?你是我相公如何?”
钟子清蹙眉,似乎很认真在思考:“为何……”
看对方即将陷入死胡同,夏初言打断他的思考:“走了走了,等会儿就跟不上彩云了,你不饿吗?”
说罢,率先一步抬脚跟了上去。
看到对方离去,钟子清也只能抬脚跟上。
这宅子确实不小,在彩云的带领下两人七转八绕的才终于来到了前厅。
这早上不饿走这两步都得饿了。
看到人被带来了,县令连忙招呼婢女布菜:“两位快快入座。”
夏初言入座间,看到县令冲着彩云使了个眼色,但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都是些清淡小食,两位尝尝合不合口味。”县令满脸堆笑。
“多谢。”钟子清淡淡开口道谢。
夏初言对食物并没有过多欲望,也只是淡淡敛眸没有开口说话。
看到对方两人都没有动筷子,县令开口:“怎么了?是不合胃口?”
钟子清摇头:“自然是应该您先动筷。”
这话一出,饭桌上两人皆是一愣。
夏初言挑眉,还懂这规矩呢,这一套小礼节拿捏的。
县令点忙应和:“是是是,钟天师礼数周全,倒是小县怠慢了。”
说罢,县令连忙拿起碗筷:“两位请用。”
夏初言礼貌微笑,笑容含了一丝阴森,惹得县令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看到钟子清动筷,身后的彩云上前:“奴婢来替大人们布菜。”
话是这么说着,但却是一直围绕着钟子清侍奉着。
“大人,这道人参百合汤最是滋补,请大人品鉴。”彩云盛了一碗,推到钟子清面前。
“多谢。”钟子清道谢,礼貌接过吃着。
看到钟子清没有拒绝,彩云脸上笑容更甚:“这粥是用上好的鹿角胶熬制了,大人也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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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放下碗,面前又多了一份儿,钟子清礼貌开口:“多谢。”
夏初言在一旁低着头,避免脸上看戏的笑容暴露。
一道道都是滋补的好吃食,这县令大人的意图也太明显了一些。
这么想着,她瞥了一眼钟子清的侧脸,对方面色匀称红润,倒也不像是需要滋补的样子。
一顿饭在这场暗流涌动中度过,时辰一到,县令因为需要去县衙率先离开。
屏退了彩云,饭桌上只剩下了两人。
夏初言百无聊赖,外面有太阳,她也不想动弹:“子清接下来打算作何?”
如今怨灵尚未解决,又出现了个没来历的尸人,想来钟子清的个性不会是吃饱了回去睡觉的人。
良久没得到回应,夏初言转头去看。
对方的视线有些发蒙,腰板倒是依旧笔挺。
“吃撑了?”夏初言好笑,“那方才彩云给你递东西你还一直吃。”
钟子清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努力消化。
夏初言起身,刚才还眼角含笑,突然意识到什么,笑容消失。
钟子清来到夏初言身侧发现对方情绪变化,有些疑惑:“怎么了?”
外面阳光刺目,夏初言泪眼婆娑:“好大的太阳啊~人家白嫩的皮肤都要晒黑了~”
钟子清视线在前厅看了一圈儿,才发现是夏初言忘记拿帷帽出来了。
此刻夏初言内心也虚,早晨出来的早,并未留意到阳光这一茬。
现在若是直接到阳光底下,夏初言身份就暴露了。
脑子飞速转动,夏初言开始想补救的办法。
这要是真的暴露,除非偷袭,否则以她现在的实力不一定打得过钟子清。
“子清~人家不想晒到太阳。可以将我的帷帽拿来吗?”夏初言尽量放软自己的音量。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庆幸,还好遇到的是钟子清,这要是其他的天师,自己漏洞百出,分分钟暴露。
这边正分神,突然脸颊处传来一阵温热,夏初言突然回神:“你干什么?”
异于常人的体温让她很警惕外人的触碰,而刚才是钟子清食指戳了一下夏初言的脸颊。
罪魁祸首钟子清眨眼,但还是很诚实回答:“阿言你的体温比常人低很多,也许是你不喜阳光导致体虚体寒。”
只是陈述事实,钟子清也并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说完这话,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白底银蓝色绣线的荷包。
只看到一阵金光闪过,他手上出现了一把素色的油纸伞。
看到夏初言的视线追随,钟子清开口解释:“这是乾坤袋,我们会把这作成带物的法器。”
解释完之后,他将手里的伞递给夏初言:“阿言若是真不喜欢阳光,就带着这把印晴伞吧。”
“印晴伞?”夏初言有些好奇,她接过伞撑开,伞面上淡蓝色的泼墨似乎真实的流动着。
“印晴伞是低阶天师在外防御怨灵的法器,若单纯只是遮阳阿言用得到的。”钟子清大方送出法器,并贴心解释,“帷帽示人有时难免有失礼节。”
原本白嫖法器的夏初言挺开心的,结果对方后半句话真是让人忍不住白眼。
不过得了个比帷帽好使的东西,夏初言还是很开心的,懒得和对方掰扯,连连点头称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子清。”
帷帽只能物理阻挡阳光,并不能完全隔绝炙热的感觉,但是在印晴伞下面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
夏初言难得的好心情,语气也轻快了不少:“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看到对方面上挂笑,钟子清眼底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去乱葬岗。”
8. 乱葬岗8
山路崎岖并不好走,一路上都残留着些被风刮过来的纸钱,配合着偶尔刮过的寒风,亟待一首嘹亮的唢呐驱寒。
印晴伞被钟子清执在手里,夏初言和他并肩走着,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过白日里的环境了,即使周围枯木杂草的场景并不美好,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初遇的乱葬岗,这里除了寂静无声之外,似乎并无异常,反而有些不好下手。
遇事不决,先问钟子清,夏初言询问:“这里似乎并未有何不妥,子清打算怎么查?”
平静如水的眼眸望向其中一座孤坟:“那里。”
夏初言细细端详,想发觉其中奥义:“莫非是这里有怨力的痕迹?”
“从那里,挖出来看看。”钟子清道。
夏初言:“……”
原本想了些夸奖的马屁此刻也被她尽数吞下了。
“子清加油~”夏初言拿着印晴伞默默退到了一旁。
这刨坟的活儿她可干不了。
钟子清认真挽了挽袖子,随手拿起一把落在地上的铁锹就开始挖。
这铁锹应该是之前安葬的人遗留在这里的。
夏初言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突然眼神一凛。
在周围看了一圈儿,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影。
但总觉得被什么视线窥视着。
突然之间,鼻尖钻入一股腥甜的气息,是血腥的气息。
瞳孔中闪过一抹暗红,很快被她压下。
“子清,你有没有闻到……”夏初言还准备开口,却发现对方正背对着自己鼓捣着什么。
“是有什么发现吗?”夏初言朝他走过去。
走到对方面前才发现,方才那血腥是……
“你流鼻血了。”夏初言说着,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
今早的人参还真是大补啊,看来真是一点儿没偷工减料。
钟子清胡乱在脸上擦着,喷涌的鼻血让他没空隙回答夏初言的话。
看着对方花猫一般的脸,夏初言才想起来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快擦擦。”
在原地捂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血,钟子清吸了吸鼻子,仍有些心有余悸。
看着对方的模样,夏初言轻笑一声:“以后少吃点人参。”
对方面色如常,但夏初言还是开口询问:“感觉怎么样?”
钟子清摇头:“无事。”
视线投向方才钟子清挖掘出来的坑洞,空无一物。
夏初言不免有些惊讶:“空的?”
“嗯。这处是之前尸人出没的地方。”钟子清看着那片空地,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应该是已经沙化了。”
夏初言惊讶于钟子清的记性,当天夜里那么混乱的场景,此刻还能准确找到尸人出没的源头。
尸人寂灭后,会直接化成一捧黄土归于尘埃,钟子清说的沙化想必也是指这个。
所以这坟里才会空无一物。
活人故去后尚能留下一具遗躯,可当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后,却只有沙化这一条路可走。
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湮灭在天地间失了痕迹。
夏初言不自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活人一般别无二致,可为什么……却又不是呢。
“他们的家人若是知道每每祭拜的,不过是空坟一座,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夏初言语气很轻,似乎是自言自语。
“人若故去,亲人祭拜的不过是思念和牵挂,并不会因为是一座空坟就有所衰减。”钟子清回答。
他从来不会忽略夏初言的任何一句话,哪怕是微不可察的抱怨都会认真回答。
夏初言仰头去看他,隔着印晴伞沿对方的神色看的并不真切。
“是啊。”最终千言万语,夏初言也只能道出这一句。
这里并没有任何发现,注定两人这趟是白跑了。
钟子清接过对方手里的伞执在手里:“走吧,先回去。”
夏初言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空旷无人的荒山。
“怎么了?”发现对方脚步停顿,钟子清歪头询问。
“无事,回去吧。”夏初言摇头,努力忽略心里的那抹异样。
而那在暗处被窥伺的感觉,并未消失。
……
两人回到县衙时,门口熟悉的背影又出现了——是跪在地上的周老太。
夏初言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子清,先等等。”
闻言,钟子清歪头看着她,无声询问。
夏初言并未多做解释,拉着他来到大门口的鸣冤鼓前。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是夏初言敲响了它。
“何人在此击鼓!”鼓声响起的瞬间衙役就冲了出来。
等到看清来人,那衙役脸上的威严立马换了一副模样:“是夏姑娘和钟天师啊。”
两人昨日被县令请回府上,县衙里的衙役都是人精,自然也是认识他们的。
看到是夏初言击鼓,衙役连忙开口:“不知夏姑娘击鼓为何啊?若有事情直接使唤小的去找县令大人即可。”
冷冷扫了一眼衙役,夏初言道:“县令大人日理万机,自然不是想见到就能见到的。”
衙役陪着笑脸:“夏姑娘说的哪里话,不知击鼓是……?”
夏初言指了指跪在县衙门口的周老太:“自然是为了这位伸冤的周老太。”
显然是没想到夏初言如此做,衙役有些为难:“这……”
“怎么,偌大的县衙连个审案的人都没有了吗?”夏初言语气质问。
他们是县令亲自请到府上去的,衙役自然不敢怠慢,道了句稍等之后连忙飞也似的去找县令。
夏初言去县衙门口扶起周老太:“周奶奶,升堂了,进去沉冤吧。”
威武——
水火棍有节奏地在地上敲响,而周老太也终于第一次,踏进了这县衙大门。
钟子清和夏初言站到了一旁安静听着这一场庭审。
县令一拍惊堂木严肃开口:“堂下何人?”
“草民周氏拜见大人。”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外面跪了太长时间,周老太已经有些疲惫。
“周氏状告何事?”那县令显然兴致不高,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没抬。
“草民周氏要状告钱老爷杀害我孙女王氏女!”周老太回答。
县令哼了一声:“可有证据?”
苍老的双手颤抖着拿出几张已经发皱的信纸:“这是之前在钱府做工时,里面下人的口供,大人请看。”
钱老爷离去死亡后,府上的家眷侍从皆四散逃离,其中也有几个心软的下人,念及周老太孤身一人愿意提供证词的。
衙役将证据呈给了县令,那县令大人只是随意将口供扔在一旁:“这些下人如今早已离开钱府,如何能证明他们的口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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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你是否还有其他证据?”
听到县令如此说,周老太显然没有料到,不过她只反应了一瞬便重新开口回答:“老身曾经去钱府认领我孙女尸身,那钱老爷亲口承认了他的恶行,望大人明鉴!”
“如今死无对证,还不是任由你周氏辩驳吗?”县令摆手,已经准备起身,“证据不足,不予立案,退堂!”
“大人!大人明鉴呐!”周老太眼看县令要走,连忙跪地哀求。
“慢着!”一直旁听的夏初言上前开口阻拦,“县令大人如此武断,不怕镇上百姓说你徇私舞弊吗?”
“夏姑娘这话说地有失偏颇了吧。”公然被驳,县令脸上有些挂不住,“如今钱老爷已死,还不是任凭这老妇胡说了?本官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那就需县令走访镇上百姓,那钱府生前行商,想来和百姓照面次数不少,只需简单走访就能摸清钱老爷生前行事。”一向不多事的钟子清突然开口说话,“况且即使钱老爷已死,但他府上家丁还是有迹可循,县令何不派人寻找那些提供口供之人,直接否认口供真假未免太过武断。”
听到钟子清开口,夏初言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分感激。
这还是认识他这么些时日以来,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钟子清说的有理有据,那县令显然有些辩驳不过,面上神情精彩绝伦。
顾着还要仰仗钟子清这个天师,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拒绝他的狠话来。
无奈,县令也只能放软语气:“钟天师有所不知,这老妇在衙门口已经有些时日了,她年纪大了,嘴里都是疯疯癫癫的胡话,断不可信啊。”
“不去查证,怎么就断定她说的是胡话。”夏初言开口反驳,语气也冷冷的。
看着县令背后明镜高悬的匾额,真是愈发刺目。
夏初言看着县令开口:“县令大人还记得钱府的怨灵吧,大人说说那怨灵迟迟不愿意离去,是不是因为身上冤屈无法洗刷呢?”
夏初言语气阴森:“大人说,那怨灵会不会在一个无人的夜晚……来亲自找大人陈述冤情呢?”
“这……”县令大人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条件反射的去捂住怀里放着符箓的位置。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被他视若如命的符箓,早就已经化成一缕青烟。
“这件事情本官自有定夺,退堂!”县令壮着胆子拍了一下惊堂木,捂着自己的官帽离开了。
望着县令离去的背影,夏初言眼神中泛起淡淡冷意。
扶起地上的周老太,夏初言出声安慰:“周奶奶别怕,县令一定会重新调查此案的。”
夏初言语气肯定,但是周老太也只当她是安慰自己,连忙出声道谢:“今日还是要多谢姑娘和公子了,若不是你们,老婆子我也许根本无权进来状告那钱老爷的恶行。”
说完,她蹒跚着朝外面走去:“能堂堂堂正正把我孙女的冤情状告出来,老身无憾了。”
周老太边说边走,声音也渐渐远去。
夏初言在门口站定良久,直到那佝偻的背影消失无踪。
“她已经走了。”清冷的嗓音传来,是钟子清一直站在夏初言身侧。
“子清之前同我说,脱离鬼神之说后,所有的冤假错案才能被公平对待。可如今明明证据确凿,为何还会如此呢?”夏初言看着远方失神,“也许只有人人都恐惧因果报应,才可以得到些许公平。”
9. 乱葬岗9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夏初言躺在床上静静聆听窗外夜鸣虫的叫声。
耳朵微动,夏初言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脚步声不似钟子清的平稳,夏初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慵懒地靠在床边。
吱呀一声,是很轻的推门声。
来人鬼鬼祟祟,似乎生怕惊动室内的人。
夏初言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淡定的开口打招呼:“县令大人何时学会了这偷鸡摸狗的本事了,大晚上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没料到室内的人竟然没睡,县令明显吓了一跳。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借着月光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烛火随着微风忽明忽暗,映在夏初言脸上,阴影勾勒出她流畅的面部线条,带着几分醉人的危险。
见到这副模样,县令迷离地搓了搓双手:“夏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对方的反应显然是县令没有预料到的,没有惊惧的叫喊反倒让他更加胆大。
夏初言在心底嗤笑,想都不用想这厮想做什么。
现下他敢堂而皇之地进来,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来钟子清已经被他借口引到其他地方去了。
“县令大人不是也没睡吗?”夏初言坐着没动,聊家常般和对方说着。
“夏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本县令想做什么?”夜间光线昏暗,看不清夏初言阴森的笑意,这使得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你跟在钟子清身边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得不到什么,还不如从了我。”
那名唤彩云的侍女确实是县令派来打探的,白日里夏初言状似无意地透露身份,县令现在就知道了。
夏初言故意露出犹豫的语气,似乎真的在考虑:“可是子清待我很好呢。”
“夏姑娘衣着朴素,那钟子清连件像样衣服都不舍得给你买,哪门子好了。”县令财大气粗地开口,脚步也渐渐靠近,语气引诱,“你若是跟了我,金银珠宝由你选择。”
指尖在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渐渐猩红,在县令即将接近自己时,夏初言起身一个转身绕过了对方:“是吗......大人有多少家业?”
县令扑了个空,被床脚绊倒摔在了地上。
不过此刻也来不及顾及被摔疼的膝盖,他挣扎着起身:“本县令的美妾都居在城外的别院里,你若是跟了我自然也可以过去,吃穿不愁。”
“你还有一处宅子?”这话倒是让人没料到,夏初言的语气里也透露了些许惊讶。
那县令听出了夏初言的语气,有些骄傲地全盘吐露:“这是自然,本县为官还是懂些趋利避害之理的。”
夏初言在对方侃侃而谈之时退到了房门外。
天空似乎有阵阵乌云,盘旋在上空久久不得散去。
县令大人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夏初言一脸阴森的站在大门口。
刚才生出的一身胆气突然有些退缩。
夏初言嘲讽地看着对方:“你自己满脑子酒肉财色,就妄想这世人都同你一般,真是可笑。”
说完还觉得不过瘾,夏初言继续开骂:“得到了点权利就为非作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终有一日你会反噬自身,不得善终!”
上空盘旋的雾气越来越浓,熟悉的金光袭来,夏初言再次转头去看时,钟子清已经提剑赶来。
瞬间夏初言声音放软,提着裙子就朝他的方向跑去:“子清~他欺负我!”
砰的一声,夏初言撞进钟子清怀里。
力气之大让对方闷哼了一声。
看着夏初言在怀里哭的梨花带雨,钟子清眉头紧蹙,手里的金钱剑已经指向了县令。
刺眼的金光让夏初言有些睁不开眼睛,索性偏过头去将脸埋在钟子清胸口认真干嚎:“呜呜呜呜呜……”
钟子清的气势有些冷冽,县令说话开始磕磕绊绊:“钟天师,这都是误会。”
吼——
县令话音落下,盘旋在上空的黑雾开始发出吼声。
钟子清抬头看去:“那怨灵来了。”
说罢,他抬手扒开埋在自己怀里的夏初言。
肩膀突然被对方的手搭住,夏初言身形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调节好,安静退出了钟子清怀里。
钟子清将印晴伞递了过去:“你先躲在伞底下不要出来。”
黑雾的吼声越来越大,夏初言点头,瞥了一眼吓得瘫倒在地上的县令,默默退到了角落。
钟子清一手将金钱剑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双指并拢。
利落的手诀下去,袖口处的符箓飞出凌空盘旋,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阻挡了怨灵的入侵。
符箓形成的金光屏障带着金色的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伴随着这些声音,那图案黑雾里凄厉的喊叫愈发刺耳。
瘫坐在地上的县令被这声音吓到,开始发疯般朝大门跑去:“救命,救命啊!”
伴随着他的喊叫声,那上空原本被牵制的怨灵突然大吼,奋力挣脱了符箓的束缚。
“站在原地别动!”钟子清的声音里罕见带了些厉色,冲着县令大喝劝阻着。
然而为时已晚,那怨灵周身的黑雾消散,露出了王氏女的模样。
周身的黑雾似乎成了她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摆荡。
在角落的夏初言看着露出真实面目的王氏女,眼神疑惑:“她似乎不太对……”
那王氏女眼神猩红,照理来说即使成为怨灵,也会有生前记忆和意识,但是她此刻的模样,似乎是发狂了一般。
王氏女大喝了一声,声音经久不消。看到了朝着大门狂奔的县令,她飞身就朝着对方攻击而去。
钟子清身形闪过,双手结印:“乾字位,坤位转。”
话音落,钱老爷面前出现一面如潭水般的镜面。
咕咚一声,那怨气的攻击被那潭水镜子吸进去,又从另一侧的空地降落,激起阵阵灰尘。
趁着这空隙,钟子清拉起县令逃过了怨灵的攻击范围。
退到夏初言身侧,钟子清低声冲着她交代了一句:“看好他。”
说完,就径直朝怨灵处赶去。
此刻的县令早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双眼涣散的坐在地上,嘴里也只能重复的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夏初言有些恶趣味的蹲在对方身侧:“县令大人别害怕呀,你的符箓呢?”
“对对对,我的符箓……符箓。”得到提醒,县令慌忙在自己身上找着,却发现符箓早就不知所踪,“我的符箓呢!”
越到后面,县令的情绪也越发暴躁。
夏初言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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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乐祸:“该不会被你自己不小心扔到香炉里烧了吧。”
“不可能!”那县令发疯般嘶吼,“我的符箓!我的符箓!”
夏初言冷哼一声,也不再去理会县令。
视线重新投向钟子清那边,金钱剑被他握在手里。
一步上前,脚下的阵法开始发出淡淡光晕,随着他的步伐渐渐展开。
强烈的灵力自阵法而起,如雨后的清新芬芳抚人,夏初言暗自握紧了拳头,防止自己被这浓厚的生灵之力诱惑。
脚下的土地隐隐有些不稳,阵法下开始蔓延出金光组成的锁链。
县令被这巨大的灵力唤回了些许神志,他勉强将视线投向前方,笑声癫狂:“天师大人,只要你能除去这怨灵,我愿意奉上黄金万两!”
听到他的声音,那怨灵越发狂躁。
夏初言有些不耐烦,一脚踢翻对方:“安静点儿。”
“太极阴阳,起!”钟子清抬手,那锁链径直朝着怨灵而去,束缚住了对方的手脚。
行动被束缚,怨灵发出巨大的嘶吼哀嚎。
而伴随它的嘶吼,那眼神愈发猩红。
夏初言暗叫不好:“子清!”
回答夏初言的,是那些金光锁链碎裂的声音。
阵阵金光如同莹莹之辉照亮夜空,同时那怨灵在空中盘旋一圈儿,消失在原地。
布灵布灵的灵力如星芒散落而下,夏初言抬手去接,金光落在她的指尖又悄然消失。
“死……死了?”县令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不确定的开口询问。
钟子清收好剑走了过来:“跑了。”
听到这答案,那县令面露惧色:“天师大人救救我!我和那怨灵无冤无仇,她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夏初言看着县令:“你压着她的案子不去审理,周老太的证据都呈到你面前你不去听,你说怨灵为何找你?”
“这,这……”那县令眼神乱转,最终求生意志战胜一切,“我查,我明日一早就找周老太重审申此案!”
“如此就劳烦县令大人了。”夏初言嘴上道谢,语气没有一点谢意,“大人还有事吗?”
“无事无事!”县令连连摆手,此刻他只想逃离这里,“小县先走了!”
放下这话,县令就连滚带爬离开了院子。
看着对方的背影,夏初言解气笑笑。
刚转头,就看见钟子清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夏初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为何一直这般看着我?”
钟子清询问:“有没有事?”
虽然钟子清问的没头没尾,但是夏初言竟然听懂了,摊开手在对方面前转了一圈儿:“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听到夏初言这样说,钟子清的眼神才渐渐轻快了一些。
想到方才的怨灵,夏初言没忍住询问:“那怨灵是怎么了,为什么……像是暴走了一般?”
“它吸食了太多阳气,过分的杀戮太重,已经迷失了意识。”钟子清望着那怨灵消失的方位,“最终欲望会战胜理智,成为恶灵。”
恶灵,一种无意识存在只会无尽杀戮的虚体。
天道也许是公平的,它让世间生灵死灵存在,但倘若迷失在欲望里,任何的一切,终究会反噬自身。
10. 乱葬岗10
威武——
水火棍有节奏地在地上敲响,而被掩盖了良久的案件,在今日才终于得以公正审理。
原本在钱府做工的百姓们,虽然有不少已经去外乡谋生,但是也有一些选择留在镇子里谋求生计。
县令作为这一方的父母官,根据户籍找到证人并不困难。
此刻堂下除了周老太之外,还多了几位证人。
夏初言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冷嗤:这不是能找到证人吗?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惊堂木一响,县令开口:“这周老太提供的证词,是否是你们所供?”
一中年男子连忙磕头回答:“大人明鉴,小人说的都是真话。”
这中年男子早年在钱府打杂,见过不少钱老爷欺压府中婢女的事情。
许是可怜王氏女的遭遇,这才壮着胆子作证。
终于认真审视了周老太提供的证词,县令斜睨了一眼堂下男子:“做伪证可是会牵连家中父母子女的,你可考虑清楚了?”
此话一出,那中年男子突然犹豫一瞬,头上开始冒虚汗。
“大人明鉴!”中年男子身边一年轻女子突然开口,“那钱老爷生前欺压百姓,草民们所言句句属实啊。”
原本还怕被威胁,考虑着家中妻儿,中年男子还有一些犹豫,但是此刻有人同自己一同开口,那男子的胆子也瞬间大了起来:“大人明鉴!”
钱老爷的案子早就成为了镇上百姓们口口相传的事情,他生前作恶太多,镇上百姓早就有苦难言。
如今这案子被重审,已经有很多围观在县衙门口的百姓自发赶来。
看到案子出现转机,百姓们纷纷在门口振臂高喊:“大人明鉴!”
是非对错其实早已在人心,只是偏移的权力如同一座大山压在百姓身上,令人苦不堪言。如今有人领头撼动,自然一呼百应。
听着外面衙役也压制不下去的一阵阵高呼,夏初言侧目看了一眼身侧的钟子清:“子清。”
“嗯?”听到对方喊自己,钟子清低头回望对方。
“谢谢你。”夏初言由衷地说。
“为什么道谢?”钟子清也是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开口。
“为什么啊……”夏初言想着对方第一次在堂上的“长篇大论”,“谢谢你愿意开口维护这似乎屡见不鲜的寻常事吧。”
“世间冤情罪恶不会因为常见就被粉饰过去,罪孽就是罪孽。”看着堂中央跪着的周老太眼含热泪,钟子清不解却依旧怜悯,“无关乎是否寻常。”
“嗯。”夏初言应和了一声,柔和却坚定。
最终,王氏女的案情在县令扔下的红色令签中落下帷幕,毫无疑问的,钱老爷生前所作之恶行受到了律法的惩处。
即使作恶之人身死,也绝对不是逃脱惩戒的理由。
待到百姓散去,县衙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夏初言上前扶起周老太,似乎是冤案终于平反,周老太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和激动:“孙儿,奶奶终于……终于给你正名了。”
这次,夏初言没有反驳,将错就错回应着:“嗯,谢谢奶奶。”
“哎,奶奶带你回家。”周老太拉着夏初言的手有些颤抖,粗略的掌心在她手背上轻拍,“走……咱们回家。”
夏初言也没有抗拒,任由着周老太拉着自己离开。
钟子清守在一侧,看到两人准备离开,也抬脚跟了上去。
这钟子清一走,县令倒是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拉人:“钟天师留步!”
紧赶慢赶小跑到两人身边,县令谄媚开口:“小县已经守言重审此案,大人您看……?”
“秉公执法本是县令大人的职责,这是说的什么话?”夏初言率先一步开口,“俗话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大人日后能在其位谋其职自然能平安无虞。”
“是是是。”如今不管夏初言怎么骂那县令也只能点头称是了。
说完,他东看西看一瞬,偷偷拉过钟子清:“这些算是小县孝敬钟天师的,还望大人不弃。”
低头看去,是县令拿出了几锭金子塞给了对方。
见到此景,夏初言还在心想钟子清应该不会收的。
念头刚闪过,只听见对方认真开口:“这几日在贵府叨扰多日,还是需要支付些银钱的。”
说罢这话,钟子清还了一锭金子回去。
夏初言扬眉,这还带找零的呢。
于是县令震惊,不知如何开口。
看到对方沉默,钟子清歪头不解,于是……他又还了一锭。
显然钟子清没理解县令的意思。
夏初言赶在对方还准备还一锭金子之前拉过了对方,转头冲着愣在原地的县令开口:“县令大人若内省不疚,自然会安然无恙。”
撂下这句话,夏初言就带着钟子清离开了县衙。
……
被周老太拉着回到了家里,钟子清长腿蜷着坐在院子里的矮脚木凳上,显得有些局促难安。
看着对方不自在的模样夏初言有些好笑,开口提议:“老人家里的东西难免如此,若是实在不习惯,你可以去寻下方便的客栈看看?”
钟子清摇头,还没开口说话,周老太就端着个竹篮缓缓走了过来。
“奶奶。”夏初言尽力伪装着孙女的身份,上前搀扶老人,“奶奶这是做什么?”
“方才去自家的菜地里摘了些菜,想着给你们做点吃食。”周老太浑浊的眼神里含着笑意,“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了,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一看就很好吃。”夏初言嘴甜回应着,“我帮奶奶一起吧。”
一旁的钟子清没有说话,他看着两人朝厨房走去的背影,睫羽扇动间敛下了幽色的眼眸。
农家的炊烟总是让人心生安宁,伴随着袅袅炊烟升起,似是无声呼喊着远处忙碌的家人归家团圆。
很快,在老制的木桌上就整齐摆放了周老太细心做好的小菜。
“你们两个年轻人多吃点儿。”周老太拿着筷子尽量往夏初言碗里夹着。
“奶奶也吃。”夏初言回应着,顺势夹起烧好的肉递了过去。
“奶奶年纪大了,咬不动肉了。你们年轻人多吃些。”周老太慈笑着回应,却也没有拒绝夏初言夹过来的肉。
钟子清安静坐在饭桌前慢条斯理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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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夏初言也顺道夹了肉放进他碗里:“怎么样,好吃吗?”
望着对方含笑的双眸,钟子清将肉吃进嘴里,轻声回应道:“好吃。”
得到回应,夏初言也开心,原本对饭食无感的她也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桌前氛围温馨,直到……
啪嗒一声,谁的筷子没有握紧,掉到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夏初言一口一口的扒拉着碗里的饭。
“阿言。”钟子清喊了她一声。
夏初言并没有理会,她继续吃着。
从开始的一小口一小口,再到后面的一大口一大口。
渐渐的米饭塞满嘴巴,她还在麻木地重复相同的动作。
“阿言!”钟子清高声喊了她一声,将对方手里的碗筷夺下放在了桌子上。
塞满的米粒让夏初言干呕起来,噗的一声尽数吐落。
“咳咳咳咳咳!”是夏初言捂着嗓子干咳。
生灵之力消散后,迎接人们的是无尽的长眠。
她偏头去看周老太,对方已经阖上了眼睛。
钟子清能感知到将死之人的生灵之力外泄,从县衙到这里,已经是周老太最后一缕灵力了。
夏初言眼眶微红:“在最后一刻,孙女的案子终于沉冤昭雪,也许她是开心的。”
“嗯。”钟子清淡淡回应着他,这已经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安慰。
夏初言上前将已经“睡去”的周老太扶住,对方的身体还残留着余温,就这么安静的靠在了夏初言身边。
钟子清看着夏初言,平静的眸色中泛起淡淡涟漪。
“生灵见往,福生无量。”钟子清右手双指并拢拿出符纸,金色的光亮萦绕在周老太和夏初言的身边。
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似是初晨花开,万物复苏。
夏初言抬头去看钟子清,还没问出口,对方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双指在夏初言的眼前一滑,金色的符光闪过。
幽蓝色的光晕通向外面的小院,一朵朵鲜红欲滴的彼岸花凌空而开。
符纸在空中盘旋一圈,清新的气味瞬间炸开,光晕盘旋,最后缓缓落下。
夏初言伸出手,符纸安静的停落在了她的掌心。
“此符名为见生,能够吸纳万物精灵,为逝去之人指引方向。”钟子清看着夏初言掌心的符箓,淡淡开口解释。
“见生符……”夏初言看着手心的这张符纸出神。
难怪钟子清灵力催动后,自己并未产生任何不适:“原来,福生……无量。”
她想到了荒宅里的怨灵:“子清,这枚见生符里是不是蕴含着周老太的灵力?”
“她已逝去,自然没有灵力。不过这符文为她祝祷,倒是能借此催动些灵力出来。”钟子清虽不知道夏初言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答。
见生符催动后,一般会由人在安葬逝者时一同焚烧过去。
“那荒宅里的王氏女因为欲念成为恶灵,我们能否用这符文里的灵力帮帮她?”夏初言道。
“那怨灵已近乎失智……”钟子清思索片刻开口,但看到对方眸色失望,突然调转话头,“可以一试。”
11. 乱葬岗11
为了给周老太定做合适的棺木,安葬的时间耽搁了几天。
好在有钟子清在,周老太的尸身还完好地保存着。
得到白事铺的通知之后,两人即刻去镇上取定制好的棺椁。
镇上人烟稀少,但是路上突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家家户户尚未修缮的门窗都开始有人修理了。
夏初言看着这架势有些疑惑,顺势问起了铺子里的老板:“这镇上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吗?”
“姑娘还不知道吧,原来的县令大人病啦,如今朝廷准备指派新的县令来我们镇子上呢。”因为夏初言和钟子清出手阔绰,所以这铺子里的老板也殷勤一些,开口回答着夏初言。
“病了?”听到铺子老板的话,两人对视一眼。
“自从周老太的案子过去之后,那县令回去就一病不起啊。”铺子老板说得绘声绘色,“大夫去看都看不出大问题,但这人就是渐渐消瘦了下去。”
说完,那铺子老板突然压低声音道:“听说那县令见过王氏女的怨灵了。”
说完,似乎也是害怕忌讳,讪讪笑着:“有怪莫怪,姑娘就当听了个玩笑话。”
听到铺子老板这么说,夏初言也没再多话。
但是两人心里都明白,那县令的病无非是自己的心病,当官至今做不到内省不疚,最终落得至此。
那县令爱财如命,即使囤得万贯家财,最终也无福消受。
铺子老板的动作也十分利落,很快就将棺木装在了板车上。
木材的声音沉闷,那老板并未偷工减料。
“能否劳烦您帮我们运到后山上去?”夏初言看着这棺木转头朝老板询问道。
听到这话,那老板面露难色:“哎哟姑娘,这可不太行。”
夏初言皱眉道:“需要多少银两?”
“这不是银两的事情啊姑娘。”铺子老板连连拒绝,“昔日后山的尸人谣言那是沸沸扬扬,还有不少人说亲眼见过,这如今已经没有伙计敢往那边去了。”
铺子老板拒绝得很干脆,夏初言叹了口气。
两人交涉间,钟子清已经将袖子挽起,默默将板车上的粗麻绳背好:“我来吧。”
说完,他拉着板车朝前走去。
“哎呦,这位小郎君身强体健的,一定能成。”看到钟子清拉过板车,那老板连忙出声恭维。
说着就看向一旁冷脸的夏初言讨好一笑:“姑娘,您看……”
“身强体健更需要心强胆壮。”夏初言斜睨老板一眼,将银钱抛给了对方。
“是是是,姑娘说得对。”老板接过银钱,也不管夏初言的明讥暗讽,转头点钱去了。
夏初言追上钟子清的脚步,两人一路朝后山走去。
山路崎岖不好走,两人第一次来时就深有体会。
如今钟子清又拉了一具棺木,更是难行。
不出一会儿,对方白皙的后脖颈上就已经被麻绳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子清,要不还是先歇一会儿吧。”看到对方这样,夏初言有些愧疚,连忙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我没事,马上就要到了。”饶是一向淡如止水的钟子清此刻语气里也多了些微喘。
额角的碎发已经被薄汗浸湿贴在了额头上,夏初言默默在后面使劲儿帮忙推着向前。
等待定做棺木的几天两人也没闲着,钟子清挑了一处比较好风水的土地备好了坑。
终于到达目的地,只等将棺木卸下埋进土里。
看着钟子清在原地喘气,夏初言连忙上前拦住对方:“好了好了,先歇一会儿。”
强拉着对方坐在了一旁树下的空地上,夏初言从地上捡了片巴掌大小的树叶轻轻替对方扇着。
看到对方的动作,钟子清抬手拦了下来。
“怎么了?”夏初言面露不解。
钟子清也没有多做解释,单手伸到空中食指上萦绕着淡淡的金光,凌空就书写出了一道符文。
“破。”清冷的声音落下,那符文消失,转瞬形成了一道清风,摇响树叶莎莎。
感受着微风带来的清凉,夏初言好奇歪头询问:“原来你们天师不用符纸也可以画符啊,那为何你随身携带那么多符纸啊?”
“太累了。”钟子清淡定开口。
夏初言眨眼:“凌空画符很累吗?那你现下为何不用符纸画一个?”
钟子清转头看她,潭水般的眼眸盯着对方半晌平静开口:“现下也太累了。”
一本正经喊累的模样真的十分好笑,夏初言嘴角微勾,尽量不发出笑声去嘲笑对方。
两人这边正有一搭没有搭地聊着,承载周老太遗体的棺盖却在无外力的情况下微微划开。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点体力,两人才着手开干。
将棺木从板车上卸下来,钟子清就准备将遗体下葬。
那股熟悉的窥伺感再次袭来,夏初言转头看去,依旧空无一物。
“子……”还没开口询问出声,突然变故袭来。
棺木被炸开,而里面的周老太遗体却缓慢爬起。
钟子清将夏初言拉着推到一边,两人观察着面前的变故都有些震惊。
夏初言神色复杂:“她……”
“是尸人。”钟子清开口。
如野兽般的嘶吼声从周老太口中传出,夏初言语气慌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此刻也来不及深究其中原因,钟子清拔出了金钱剑。
“你在这里别动。”简单交代了一句,钟子清就冲着尸人而去。
铮铮一声,金钱剑划破长空发出剑鸣。
“子清你别伤她!”原地的夏初言在看到金钱剑即将接近尸人时开口阻止。
听到声音,钟子清原本刺出去的剑尖一转,没有伤到“周老太”。
从怀中拿出符箓,钟子清掐了个手诀平静开口:“去。”
符箓炸开,在尸人头顶上转出一道法阵,困住了尸人的行动。
钟子清趁机退到夏初言身侧,远远观察着“周老太”的反应。
尸身突然“复活”并不在天师法学范畴,钟子清看着现下场景,眼神思索下一步动作。
“尸人最终只有沙化一条路可走吗?”夏初言也有些着急,“我们要想个办法给她留下个完整的尸身。”
她的话刚说完,困住“周老太”的法阵径直被它挣脱,巨大的余威四散掀起衣袂翻飞。
钟子清连忙飞身上前,双手迅速掐诀:“坤位,缚。”
滋啦一声,金色的锁链绑住了“周老太”的手脚,对方发出刺耳的吼声。
伴随着这阵吼声,它的周身开始萦绕起淡淡的黑雾。
“是怨力……”夏初言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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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灵的怨力来自于生前的怨气,随着它们死后不断汲取阳气,怨力也会越来越强,她原本以为尸人也是如此。
可周老太生前心愿已了,按理说根本不会滋生怨力才是。
它周身的雾气越来越大,钟子清尽力维持法阵,两方极力牵扯着。
萦绕在钟子清指尖的金光开始忽明忽暗,那怨气也趁机顺着金光开始往他身边靠近。
“不好,它要吸子清的阳气。”夏初言看到此景心下一紧,背后的血甲开始渐渐显露。
钟子清余光瞥见了那团黑雾,脚尖一转抽出身来。
伴随着他的动作,束缚“周老太”的金光锁链也尽数断裂。
余波冲击过来,钟子清单手在地上借力一使,素色衣袍绽开,一个翻身躲了过去。
而在他背过去的瞬间,“周老太”突然加速,一阵嘶吼声响起就已经朝着钟子清的方位袭去。
“不要!”夏初言大喊一声,抬脚朝着钟子清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为何,夏初言的声音落下后,那原本呈现攻击姿态的“周老太”突然动作一顿。
咔嚓咔嚓,是僵硬的头颅转动,像是在不解什么命题。
趁着这个间隙,钟子清站了起来长袖一挥,拉开了与“周老太”的距离。
砰的一下,疾跑的夏初言被钟子清稳稳接过。
伴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放在袖口里的见生符掉落了出来。
那符纸轻飘飘落在地上,突然如有生命一般翘起一角。
在土地上挣扎了几下之后,又飘飘然浮在了空中。
符文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朝着“周老太”的方向飞去。
金光萦绕在它周身,竟渐渐逼退了腾升而起的怨力。
钟子清看着被见生符稳住的“周老太”开口:“这符文里有逝者生前的善意,这力量逼退了它周身的怨力。”
钟子清话音落下,见生符怦然碎裂。
伴随着金光消散,“周老太”突然如同失去支点,倒在了原地。
碎屑化成点点星光,其中的一点微芒落在夏初言的脸颊上,忽闪了一瞬又消失不见。
夏初言抬手摸了摸,没有任何痕迹。
钟子清率先上前将周老太重新放进了棺木里,两人合力,入土下葬。
夏初言蹲在地上认真埋好黄土,起身的瞬间,只觉得心口突然噗通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不适让她脚步不稳,好在钟子清眼疾手快扶住她:“怎么了?”
夏初言摇头:“我没事,许是蹲太久了有些发晕。”
看到对方面色如常,钟子清才没有过多追问。
尘埃落定后,钟子清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将它抛向空中,凌空画了几下后一挥袖:“去。”
夏初言上前:“这是做什么?”
“尸人成因尚不可知,我传信回去让父亲看看。”看着传音符消失,钟子清才开口解释。
夏初言此刻也没心情深究其他,呆呆点了点头:“那我们也先回去吧。”
“嗯。”钟子清点头,两人折返。
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但夏初言捂着方才跳动了一瞬的心口,思绪万千。
她清楚的感知到了,早就已经沉静的心脏,在刚才起身时,有力的跳动了一下。
她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又是否还活着……
12. 乱葬岗12
自从那日心脏跳动一瞬之后,夏初言的心口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动静,让她不禁怀疑之前的感受只是自己的错觉。
近日的小镇天空似乎总是被一层阴霾笼罩,却又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
沉闷的空气让人心中也不禁烦躁起来,小镇上也渐渐少了些人烟。
夕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夜色也顺理成章攀升起来。
推开房门,远处天空的雾气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夏初言抬头望去,那雾气仿佛发出绝望的嘶吼声,显得异常可怖:“这天象......为什么会这样?”
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天象,夏初言有些疑惑。
“小镇上阴气太重,若再不阻止,这镇子会被恶灵吞噬成为一座幽城。”钟子清不知道何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开口回答着夏初言。
听到声音,夏初言转头去看他,钟子清已经背好了金钱剑,这副打扮,他的想法不言而喻。
夏初言没有多说什么,敛着眸子问了一句:“之前的伤好了吗?”
“嗯。”钟子清回答,“已无大碍了。”
“子清。”看着对方已经抬脚朝着外面走去,夏初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拉住了钟子清的衣袖,“我……可以同你一起去吗?”
“……好。”钟子清开口。
钱府上空的怨气最盛,此处已经鲜有人至。
两人对视一眼,钟子清上前推开了熟悉的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寒风猛然倒灌,让人不禁瑟缩一下。
从怀中掏出画好的符箓,一甩袖子符箓就听话地整齐朝前方飞去。
一排排整齐的符箓在道路两侧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在漆黑的荒宅里散发着唯一的光源。
夏初言在一旁的回廊下站定,歪头乖巧地微笑:“子清,我就站在这里。”
估测了一下夏初言的位置是安全的,钟子清淡淡点头回应。
来到宅中空地,钟子清双手并拢,金光在他指间汇聚:“九宫阵,开。”
顷刻之间,以他为中心的宅院大地上展开一座金色法阵,法阵上的图案缓缓转动似有生机。
伴随着钟子清的阵法启动,天空的雾气渐浓,嘶吼声也越来越清晰。
“来了……”回廊处的夏初言低语了一句,默默朝身侧柱子边挪了挪脚步。
果不其然,那雾气渐渐消失,露出了王氏女的脸。
它双眼猩红,已经完全失去神智。
“王氏女”之前吸取的阳气不少,此刻的怨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钟子清抬头看去,拔出了背后的金钱剑。
剑光通天,直逼苍穹。
许是受不了这强大的剑光,“王氏女”费力地嘶吼一声,朝着钟子清袭来。
将剑横在面前,一个剑诀使出,剑法带着攻击朝飞来的“王氏女”奔去。
眼看即将击中,“王氏女”的身形却化成一缕黑烟消散。
是障眼法。
钟子清还没观察出突如其来的变化,在他的背后,一团黑雾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影朝他攻击而去。
场面比较混乱,夏初言在角落运气一团怨力偷摸摸击中了“王氏女”。
突然手上的攻击被化解,那“王氏女”还没来得及反应,钟子清已经率先发现了它的身影,脚步一转,握着金钱剑就朝着她刺去。
一击即中,金钱剑身没入黑雾中,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啊啊啊!”凄厉的喊叫声响彻荒宅,瞬间那“王氏女”看着钟子清的眼神也充满了愤恨。
“去死!都去死!”“王氏女”大喊着,声音被怨力加持显得异常可怖。
很快它竟直接从金钱剑身中退了出来。
被刺中的心口还在不断渗出黑的雾气,但是它并不去管那伤口,依旧疯狂的扔着手里的怨力。
吼吼吼——
远处的天空中传来怒吼,仔细听去,还有点儿像人在啼哭。
夏初言看着天象越来越浓郁,心底暗叫不好:那“王氏女”暴走了。
道路两边的符箓开始剧烈的颤抖,有的符箓身上的金光开始忽明忽暗,伴随着这吼声越来越大,终于受不了压迫,砰的一声碎裂了,失去生机的符纸化成淡淡光晕消失在夜空里。
被这声音干扰的头疼欲裂,钟子清用余光瞥了一眼回廊里的夏初言。
对方的身形隐匿在柱子后面,他看的并不真切,只能瞥到对方的衣角。
铮铮一声,钟子清将金钱剑插在地上,双手结印间催动了道路两侧剩余的符箓。
符箓得到灵力催动,符纸上的符文开始放出光晕。
砰砰砰砰砰,符箓上的金光一道连接着一道,将宅院的空地与周围的环境隔绝开来。
“子清,你做什么!”原本还在角落的夏初言看到钟子清的动作,一瞬间慌了神,从柱子后探出身影。
然而金光隔绝出来的光墙隔绝了两边的交谈,只有微弱的音量能够传递进去。
不过中央的钟子清应该也无暇去听了。
法阵中央的钟子清单手朝下,巨大的灵力开始催动原本在地上安静运转的法阵。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那“王氏女”也发现了不对劲儿,拼命的朝着钟子清的方向进攻着。
“去。”钟子清单手从袖子里飞出一道符箓,掐了个手诀催动。
符箓盘旋在“王氏女”的头顶,控制住了它的动作。
而这边的钟子清也不敢怠慢,继续催动着法阵。
夏初言趁着现在场面混乱,身形一闪绕到另外一侧。
钟子清现在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异常。
瞳孔顷刻间变成血红色,夏初言双手一抬,怨力在她掌间齐聚。
天空中原本士气大盛的怨力在接触到夏初言的怨力之时,突然胆怯起来,纷纷想要四散而逃。
冷眼看着上空的雾气开始不均匀的逃窜,夏初言毫不留情的运起怨力直接吞噬了它们。
有些刺眼的光芒闪了下眼睛,夏初言循着光芒眯眼去看,只看到正对着自己的阵法一宫开始渐渐放出光晕。
夏初言看了一眼钟子清的背影,脑子飞快运转,视线也渐渐看向那个完整的法阵。
以钟子清为中心的法阵方位并未有变化,其他八宫正在被灵力催动,而她现在正处在小院南方,离自己最近的一宫正在悄然成长。
而这一宫代表的应该是:“……火。”
夏初言不太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是正确的,但是此刻那“王氏女”的攻势越来越猛,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右手一翻,夏初言半蹲在地上,慢慢通过地面将自己的怨力输送到王氏女的方向。
地面的泥土小幅度的震动着,而怨力,也在此刻悄然无声到达目的地。
“吼吼!”被符箓困住的“王氏女”嘴里发出嘶吼,突然猩红的眼神一转。
它感知到了地面的怨力正在涌动,而此刻被困住,宅院上方的怨力又被夏初言给吞噬了一部分,目前正是最需要怨力的时候。
早已暴走的“王氏女”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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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的行动都是凭借着本能完成。
顺着怨力的指引,她怒吼一声拼尽全力扯碎了头顶上方的符箓,转身就朝着夏初言所在的方位掠去。
看到“王氏女”的攻势,夏初言连忙收起动作,作势一个柔弱假摔:“啊!子清救命~”
不过万事还是需要做两手准备的,夏初言没有尽数隐匿怨力,偏过头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双眸。
看到夏初言不知道何时跑到那边去的,钟子清慌乱一瞬。但看到“王氏女”跑过去的方位,连忙掐起手诀:“离位,九幽离火。”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顷刻间大火弥漫,“王氏女”的魂体开始被离火焚烧。
这火光有些灼热,夏初言偷偷往后面挪了挪屁股。
收起怨力,夏初言不在去听那刺耳凄厉的尖叫声。
就在她以为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突然之间“王氏女”的带着满身的大火径直朝着夏初言的方向袭来。
夏初言抬头,眼神是藏不住的错愕。
“吼!”愤恨的吼声扑面,在“王氏女”的指尖即将靠近她时,淡淡的幽绿色光晕从夏初言的周身散发出来。
那幽绿的光芒萦绕在“王氏女”身边,竟然渐渐安抚住了它。
在夏初言愣神之际,钟子清一个闪身将人带了起来离开了“王氏女”身边。
看着自己周身的光芒,夏初言疑惑:“这是什么?”
钟子清低头看她:“是周奶奶的善意。”
闻言,夏初言想到了那道见生符。
见生符消散的时候,她脸上掉落了一点星芒,也正是那点星芒,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跳声。
对面的声音拉回了夏初言的神志,“王氏女”被这幽绿色的光晕安抚住,渐渐蜕化出清晰的面容。
周身的雾气还在被烈火焚烧,但是它似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王氏女”伸出手朝夏初言的方向够着,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哀伤:“阿奶……”
夏初言想要上前,被钟子清阻止。
对方冲她摇了摇头:“小心,别过去。”
离火炙烤的声音在夜色里渐渐变的清晰起来,夏初言看着对方的魂体越来越浑浊:“奶奶已经了却了心愿,你们……也许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的。”
夏初言的声音被痛苦的嘶吼声掩盖,顷刻间离火点燃了院落上方四散的怨力。
眼看整个宅子都被火势吞并,钟子清拉过还愣在原地的夏初言:“快走。”
幽绿色的光晕渐渐消失,待到两人离开钱府之后,漫天的火光瞬间吞并了整座宅院。
“啊!”凄厉的被火光渐渐吞没,似痛苦却解脱。
淡淡的一缕幽光从宅院上空飘出,在夜色里浅浅的很难发觉。
这幽绿色的光晕在夏初言周身环绕了一圈儿,最终隐入她的心口。
“谢谢你。”一声很轻的声音在夏初言耳边响起,待到她抬头去看时,这声音却又消失无踪。
也许她听到了,夏初言心里想着。
钟子清双指夹住一道符箓,朝着钱府上空抛去:“雷霆,引。”
轰隆隆——
符咒的金光闪现过后,震耳的雷声响彻云霄。
哗啦啦啦,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头顶没有被雨水浸湿,夏初言抬头看去,是钟子清拿出了印晴伞。
雨点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夏初言拉着钟子清的袖子转头:“走吧。”
“好。”依旧是轻轻的应声。
大雨过后,一定是晴天。
13. 纸人戏1
乓乓乓的铁锤声响起,夏初言推开门去看的时候,就见到钟子清挽着袖子,一丝不苟地捶着窗框。
王氏女的事情解决之后,钟子清为了等待传给天师府的传音符回信,所以一直没有离开小镇。
碍着他的身份,两人就借助在了周老太留下的小院里。
“子清,你干什么呢?”夏初言好奇地凑过去打量对方的动作。
最后一个钉子落定,钟子清摇了摇窗户,确认是稳固的,随即转头解释:“阿言吹不得风,我将这窗户钉牢一点。”
听到这答案,倒是夏初言微微愣了愣。
初见时她借口怕风不过是掩饰身份的托词,却不曾想钟子清会一直记在心里。
“多谢子清了。”面上挂上一抹笑,夏初言开口,“我们在家里也待了几日了,子清陪我去镇上逛逛?”
收起锤子,钟子清点头道:“好。”
撑开印晴伞,两人很快赶到了镇上的集市。
这小镇本就不大,集市上除了些小摊之外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儿,走了不到一会儿便让人感觉兴致缺缺。
夏初言偷偷转头瞥了一眼钟子清,对方执着印晴伞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提起兴致。
有些好奇,夏初言开口询问:“子清,你小时候在天师府里都做些什么?”
听到提问,钟子清淡淡开口:“每日同师兄师弟们听学,学些道法。”
“我不是说这个,”夏初言开口,“我是说要是无聊的话,你都会做些什么?”
闻言,钟子清垂眸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闲时会画些符箓,或者同师兄们练剑。”
就该知道是这个答案的,夏初言撇撇嘴:“不是听学就是画符,你们天师就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听出了夏初言语气里的一些小情绪,钟子清沉默了一瞬。
脑海里想了想,似乎并不知道夏初言为何会如此,于是钟子清开口询问:“那阿言闲时会做什么?”
“那可就多了。”夏初言言笑晏晏,“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糖人、玩蹴鞠、放纸鸢,我还记得小时候贪吃生了龋齿,父亲好些时候不让我吃……”
说着说着,夏初言突然沉默了起来。
发现对方情绪有些低落,钟子清低头去看:“怎么了?”
“无事。”夏初言收起情绪淡淡开口,“许是想吃糖人了。”
“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容易来一趟镇上,我们采买些吃食回去吧。”夏初言冲钟子清扬起个笑脸,“子清想吃些什么呀?”
“阿言说便好。”看着对方的笑意,钟子清开口回答。
那笑意不达眼底,钟子清将对方神色尽收眼底,安静地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并肩踱步着,突然听到啪嗒一声,不知哪里来的水从夏初言身旁溅了起来。
钟子清敏锐,长臂一揽将人带着退离一步,避免了夏初言被水溅湿的命运。
“哎呦二位抱歉抱歉。”身侧传来“罪魁祸首”匆忙致歉的声音,两人循声看去,才发现一中年男子正倚靠在自家的牛车上。
而方才溅出来的水花,是他的牛车上放置的鱼篓。
“姑娘没事吧。”那中年男子憨憨一笑。
“我没事。”夏初言摇头,凑近那框鱼篓,“子清想吃鱼吗?”
看了一眼鱼篓里游的起劲儿的鱼,钟子清点头。
逛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夏初言冲着那中年男子问价:“您这鱼怎么卖的?”
“哎哟姑娘,这鱼是我自个儿钓的,不卖的。”听闻对方问价,中年男子连忙出声拒绝。
这集市上也有不少农户拉着自家种的菜养的家禽来卖,看到这中年男子在此处摆摊第一反应就是卖鱼的。
结果人家不卖,夏初言重新打量起了他拉的东西。
板车上放了不少纸扎假花、纸扎元宝……
夏初言不确定开口:“您该不会是在这卖……?”
中年男子局促摸头:“姑娘别嫌晦气,真是不好意思。”
夏初言这身份,倒是也不会嫌弃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这镇子上的白事铺不在这边,您为何在此摆摊?”
说到这里,那中年男子面上透露出无奈:“这不是镇子上前些时候传……”中年男子犹豫了一瞬开口,“传后山上的事情吗,已经好久不敢有人去山上祭奠了。”
看着自己板车上的东西,中年男子叹气:“这些东西原本都会直接进货给镇上的白事铺,但是现下没人敢去祭奠,也自然就卖不出去。铺子里不收,我也只能拖着来这里试着卖卖了。”
夏初言表示理解,毕竟各行业都能给人营生,不该区分些什么高低贵贱。但即使如此,没有销路也着实让他们为难。
夏初言和钟子清都不是什么喜欢唠家常的人,这里既然买不到鱼,那就换个其他的地方看看去。
说着,夏初言就扯了扯钟子清,示意对方离开。
“姑娘若是想买鱼可能要等明天了。”那中年男子看出对方的意图,友好开口提醒,“现下已经不早了,鱼贩子应该已经收摊回去了。”
卖鱼要趁新鲜卖才能卖的个好价钱,所以鱼贩子一般会起早来卖。两人出来逛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现在这集市上的摊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多谢。”夏初言朝那中年男子致谢一声,冲着钟子清开口,“既然今日买不到,那我们明日早点来吧。”
“嗯。”钟子清点点头。
谈话间,那中年男子鱼篓里的鱼又是一阵扑腾。
不过这次夏初言躲得不太及时,水花溅到了衣角上。
“哎呦这是等不及要被吃了。”那中年男子威胁性朝那鱼吼了一声,冲着夏初言歉意笑笑,“真是不好意思姑娘,我这也没什么好赔罪的,你相公若是真的想吃鱼不如随我回家吧,我媳妇儿烧鱼可有一手了。”
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赔罪的方法,那男子只能这般建议。
钟子清虽然眼神淡淡的,但是夏初言知道对方一定想吃。
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夏初言略带揶揄开口:“相公以为如何啊?”
听到对方喊自己,钟子清开口解释:“不是相公。”
“这……”那中年男子听到对方这么解释,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真是抱歉啊。”
夏初言当然不是说这个,重复解释了一遍:“我是问你去不去。”
饶是小礼节一套一套的钟子清也躲不过美食诱惑,点头回答:“去。”
于是乎,原本来镇子采买的两人,坐上了中年大叔的牛车。
牛车的速度不算太快,在前面驾车的中年男子也顺势搭起话来:“话说小郎君我看你眉清目秀的,是做什么的?”
钟子清倒是依旧实诚:“天师。”
“天师?”显然没料到对方是做这个的,那中年男子有些惊讶,“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做起天师来了。”
天师这行当,在寻常人眼里看起来,估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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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个有点把戏的江湖骗子。
那中年男子有些苦口婆心:“这人家姑娘跟着你,怎么也得选个谋生的行当。”
钟子清眼神里有些疑惑,他看了一眼夏初言不理解为什么那中年男子会这么说。
赶在钟子清开口之间,夏初言连忙打断:“天师好啊,也算地上和您这一脉同承了。”
夏初言笑笑恭维着:“还不知叔怎么称呼呢。”
“哈哈哈哈哈,犯不上犯不上。”中年男子被夏初言哄得大笑,“我叫赵庆,你们两个小年轻叫我庆叔就好了。”
“好啊庆叔。”夏初言笑着点头,“叔叔叫我夏初言就好了。”
“初言丫头啊。”庆叔点了点头,“这位小郎君呢?”
“钟子清。”钟子清开口。
庆叔满意点点头:“这名字甚是般配,子清小子,你也要赶紧寻个稳定的行当才行啊,这样家里放心才能让你们顺利完婚不是。”
也不知道是哪里听出来名字般配的,夏初言嘴角抽了抽。
估计这庆叔已经脑补了一段两人为爱私奔的精彩画面了。
两人这般在外人看来确实应该是有点什么,夏初言也不好解释,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到了村子里庆叔的家。
将牛车安顿好,庆叔提着鱼篓大喊着:“娟儿!媳妇儿!家里来客人了。”
“来了来了,一天天急急燥燥的。”一道女声传来,是庆叔口中的娟儿出来了。
将带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女子走近,看到两人连忙脸上笑脸相迎:“这是……”
“这是钟子清小天师,这位是夏初言丫头。”庆叔拉着女子开口解释,“今儿在集市上这鱼不小心将水溅出来弄脏了初言丫头的衣服,我请了他们来家里一起吃了这畜生解气。”
庆叔是个粗人,但是好客。此刻也拙劣的卖弄着玩笑向自家媳妇解释着前因后果。
“这是我媳妇杜娟。”庆叔笑着,“你们两个也别站着了,快快来坐。”
“家里简陋,两位别嫌弃。”杜娟笑着给两人倒水,“我一直说让他不要老是去钓鱼,非是不听,姑娘别见怪。”
“婶婶客气了。”夏初言礼貌笑笑,“原本想去集市上买鱼的,碰巧遇到庆叔说您做的鱼是一绝,也是我们脸皮厚了想来讨口佳肴吃吃。”
“哎呦丫头真是会说话。”杜娟脸上热情更甚,“哪里是什么佳肴,既然是我家这口子不对,今儿就让你们都尝尝我的手艺,当是给两位赔罪了。”
因为家里的营生,两夫妻很少有人情往来,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客人,皆是欢喜非常。
赵庆翻出自己的鱼竿,拉着钟子清:“子清小兄弟,既然丫头喜欢吃鱼,你就同我一起去钓吧,以后自己钓着给丫头吃。”
“哎呦你又去钓鱼。”看到赵庆这模样,杜娟佯装生气,“哪有带客人去钓鱼的。”
“那有什么的,正好你叔叔我教会你这门手艺。”说罢,赵庆就要拉着钟子清朝着外面的小湖赶去。
“天天钓也钓不上来两条。”杜娟笑着打趣了一声,也并未过多阻止。
钟子清转头无声询问夏初言的意思。
“想去就去吧。”夏初言笑着开口,“早些回来吃饭,回来晚了我都给你吃光。”
看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杜娟调笑着:“这小郎君真是听姑娘的话。”
夏初言礼貌笑笑,并未多做回应。
14. 纸人戏2
村里居所不算太大,杜鹃在厨房忙碌着,夏初言也帮不上什么忙,得到允许后,索性就在他们家里四处转转。
果真是如赵庆所说,他们家里经营些白事所需物品营生,家里角落里放置了不少折好的。
“婶婶,庆叔说现在镇上的铺子已经不收这些东西了,怎么我见你们还在做呢?”夏初言有些疑惑,开口询问着。
杜娟做事利落,这会儿一边忙着坐在院子里择菜,一边回答着夏初言:“那个啊,是准备做好了卖到隔壁城里去的。”
说到这里,杜娟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全靠我们做着这些养活,总不能都指望着镇子的铺面过活。”
这话说来也是,夏初言默然没有接话。
视线在做好的纸扎里面停留了一瞬,夏初言抬手拿起纸堆里的一对儿小人。
那小人先是用细竹做好了框架,后又用纸糊上去的,点上五官的脸上还擦涂了水彩。
看那行制,是一男一女。
“婶婶,这小人儿是有人定制的吗?”夏初言询问。
之前替周老太定制棺椁的时候,她在铺子里也见过这种类似的小人。
“是啊。听说是个大户人家要的。”杜娟抬头看了一眼夏初言说的东西回答着,“说来也是怪了,寻常人家不过是指定节气扫墓祭拜,就算是讲究点的大户人家,也不会频繁祭拜。但是这家人总是要这纸扎,也不知是为何?”
虽然觉得奇怪,但两口子以此谋生,总归不会多问什么。
将手里的菜摘好,杜娟起身:“今日那家又要了这对儿小人,你庆叔亲手做的,生怕做的不好人家不要导致家里的东西卖不出去呢。”
夏初言原本还想再问,但是杜娟已经端着菜去洗了,也只能作罢。
看着手里的纸人,那女纸人头上画着大头,应该是个戏曲角色。男纸人的扮相,约莫是个书生。
想来主人生前或许喜欢听曲儿呢。
夏初言这么看了一会儿,将两个纸人重新放回到了原位。
重新走出来的时候,杜娟已经在烧柴火了。
已经处理好的鱼直接下锅,热油滋滋啦啦地响了起来,鱼在锅里乱跳。
“初言丫头,还要辛苦你去将那两人喊回来,我这里不一会儿就要好了。”杜娟一边煎鱼一边开口。
夏初言点头,起身朝小湖处赶去。
……
“子清小子,你看好了,这个就叫打窝。”
夏初言还没靠近小湖,就听见赵庆爽朗的笑声。
钟子清背对着她,夏初言看不真切对方的模样。
但是从那僵直的背影判断,应该是非常认真的。
而钟子清这边,有样学样地模仿着赵庆的动作揉着手里的鱼食,然后认真地抛向湖面。
不知道钓了多久,指尖已经沾染了些泥土,显得手指越发白皙。
许是平时符箓扔多了,钟子清并未控制好手里的力度,砰的一声成团的鱼食如同大石头一般落入湖里,溅起一阵阵水花。
“哎呦,要注意手法。”看着一大团鱼食扔出去,赵庆一阵肉疼,“你扔的太远了。”
许是没想到钓鱼还有这么多学问,钟子清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开口:“抱歉。”
“没事没事,新手都这样,以后多多练习就好了。”对方一脸谦逊好学,赵庆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站在原地的夏初言看着对方贡献的名场面“天师打窝”心下一阵好笑。
“要回去吃饭了。”夏初言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才抬脚上前。
看到夏初言过来,钟子清眼神划过一丝尴尬。
大约是没钓到鱼,面子上挂不住。
“走走走,先回去吃饭吧。”赵庆鼓励拍拍钟子清的肩膀,“年轻人要勇敢接受挫折。”
夏初言尽量压住嘴角的笑意上前将人扶起:“辛苦子清啦~让我看看钓到了多少?”
说罢,装模作样地朝桶里看去:“哎呀~怎么一条也没有呀?”
被调笑的钟子清面上终于多了一丝皲裂。
旁边的赵庆哈哈大笑:“丫头,给你男人留点面子。”
夏初言捂嘴:“庆叔说的对。”
看了一眼打趣自己的两人,钟子清率先开口:“先回去吧。”
说完就抬脚匆匆离去,连赵庆方才说的称呼都没来得及纠正。
三人回来的时候,杜娟已经做好了饭菜:“来来来,都去洗手吃饭。”
“媳妇的菜就是香。”赵庆笑着,“看的我都饿了。”
“快去洗手。”杜娟嗔了一眼赵庆,“就你话多。”
说话间,看向钟子清的语气也放客气了起来:“小郎君莫要和我家这口子学坏了,今日钓了几条?”
眼看杜娟就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初言连忙出声打断:“子清,你也去洗手。”
支走钟子清,夏初言面上带笑:“我来帮婶婶端菜。”
哪里能看不出夏初言的维护之意,杜娟将人拉过悄悄叮嘱着:“这男人有时就是需要驳一驳他的面子,要不然他哪里知道学好。”
“是是是,多谢婶婶提点了。”夏初言无奈笑着回应,“我去端菜。”
虽是萍水相逢,但是杜娟还是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一桌子上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都别客气,快动筷。”杜娟招呼着两人,“我也就会这些,你们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多谢婶婶。”夏初言回答着,余光瞥见钟子清并未动作,连忙开口,“庆叔和婶婶先吃。”
“好好好。”杜娟给夏初言夹了一筷子,“别客气了,快些吃吧,一会儿都冷了。”
一旁的钟子清拿起筷子淡淡开口道了句谢谢,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
饭桌上陷入安静,杜娟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走一圈儿开口:“听说小郎君是个天师?”
钟子清咽下饭,点头回应:“嗯。”
杜鹃一脸了然模样:“我看郎君的打扮也不像是农村人家,家里没给你谋个其他差事吗?”
钟子清道:“父亲也是天师,未曾想过其他。”
“这可不成。”杜娟一脸惋惜,“小郎君样貌倒是生的不错,不过这样貌也不能当饭吃。”
这话说的是钟子清,但确实对着夏初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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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赵庆也开口:“是啊,我看你们家里人不同意也是因为……”
眼看赵庆又要说书,夏初言连忙假装咳嗽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咳咳咳咳咳。”
“哎呦姑娘慢些吃。”杜娟连忙给她递了杯水,“这鱼刺有点多,当心卡了喉咙。”
夏初言咕咚咕咚喝完:“多谢。”
为了防止杜娟追着钟子清盘问,夏初言连忙开口找话题。
“今日听婶婶说,城里有一大户人家要了不少纸扎呢。”想起看到的纸人,夏初言开口,“这样庆叔也不愁镇上的铺面不收了吧。”
“说来也是,许是大户人家宗庙祠堂上要不少吧。”赵庆总算是没有揪着钟子清的身份不放,开口回应着,“也算是给家里解决了点难题。”
夏初言点头:“那纸人做的惟妙惟肖,庆叔的手艺很是不错呢。”
“哈哈哈哈,你这丫头,还从来没人夸我这门手艺的。”赵庆大笑。
杜娟夹了一筷子菜递给赵庆:“可不呢,要是你这份手艺和你钓鱼的手艺一样,我们家还不饿死。”
“庆叔知道是哪个人家要了这么多东西吗?”夏初言问着。
“是城里的武老爷家里定的。”赵庆回答,“城里人多都忌讳这些,大多有需要的话都会让家丁从镇子或者村里买点儿。”
“说起来也奇怪,武老爷家中父亲多年前就故去了,唯今也只有一独子。”赵庆扒拉了一口饭,“并未听说家里有何变故,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要这么多。”
“他家中可有传出过什么异样吗?”作为天师的敏锐,钟子清问了一句。
“这个嘛……”赵庆思索了一阵子,“前段时间来订货的家仆倒是抱怨过一句,说什么少爷着了魔了之类的。”
虽然说赵庆是做这个的,但是也不愿意对这事情有多的谈论,说到一半就不愿意再多言了:“不说这个了,等会饭都冷了。”
知道人家避讳,夏初言也不好多问什么。
给钟子清夹了一口鱼肉:“子清,吃这个~”
原本钟子清还想再问点什么,看到夏初言的眼神最终没有说话,沉默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过去,待到两人准备返回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这小路难行,你们两人要不然直接在我们家里过一夜吧。”看着外面的天色,杜娟开口提议。
他们家的空房间不多,加上两人的关系被误会,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会让他们在一个房间里。
一想到钟子清这个“阳气罐子”要睡在自己身边,夏初言就连连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告别了赵庆夫妻二人,夏初言和钟子清两人就并肩在小路上走着。
夜间的视线其实并未给夏初言造成什么影响,发现对方一路无言,夏初言开口询问:“子清是在想那个城里的武老爷家吗?”
钟子清点了点头。
“若是你在意,之后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钟子清回应着,两人比肩朝着家里走去。
漆黑的小路上,两人却没有发现,一道影子正悄然跟在身后。
15. 纸人戏3
夜晚漫长无聊,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院子里万籁俱寂。估摸着已是深夜,夏初言也难得地生出些困意。
翻了个身,她决定睡一觉。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阵悠扬的戏腔传入耳畔,夏初言翻了个身。
良辰美景奈何天……
“吵死了!”夏初言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不爽,“大晚上的唱什么戏。”
说罢,她气冲冲下床推门,准备好好骂一骂这个深夜扰民之人。
吱呀一声,推门声回响在寂静的深夜。
一阵冷风倒灌而来,吹得人寒毛倒竖。
放眼望去,小院里空无一人,而方才的戏腔像是幻听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了一眼钟子清的房间,里面没有动静。
约莫是还在深睡中。
原本的怒意被风吹散,血红的瞳孔在夜色里扫视,如血色宝石。
院落里并未发现任何怨力痕迹,夏初言抬脚出了小院。
村间的小路多数都是泥土里夹着碎石铺设而成,人走在上面很轻而易举便能留下些许足迹。
夏初言沿着路面观察了一阵儿,并未发现任何痕迹。
“幻听了?”夏初言喃喃自语,有些怀疑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
怨力在掌心汇聚起来直直打向天空,顷刻间头顶上方的风云变色,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吼声。
夏初言冷着视线环顾一圈,并未隐藏自己瞳孔中的颜色。
若是现下有怨灵在场,约莫已经被吓得四散而逃。
这是怨灵常见的恐吓手段,因为实力逊于其他怨灵,就会有被吞噬的风险。
收起怨力,夏初言伸了个懒腰:“好困了,回去睡觉。”
说罢,她斜睨了一眼身侧的一棵大树,施施然离去。
而在夏初言离开后,那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之前在赵庆家里见过的女纸人。
纸人短短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太灵动的五官隐隐松了口气。
看到夏初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才小心翼翼地迈开自己的脚步,朝着她的方向追了上去。
外面重归宁静,也才终于一夜好眠。
……
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刚推开门,就见到钟子清手里端着灵力汇聚的罗盘法器。
夏初言眉心一跳:“子清,方才是出去了吗?”
“嗯。”单手一转,罗盘消失,钟子清开口回答,“今日晨起时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怨力。”
昨夜的怨力自己应该收得干干净净,应该并未有一丝遗留才对。
“啊~好可怕,莫不是附近又有怨灵出没了吧~”夏初言捏住袖子装模作样地开口询问。
边这么说着话,就准备抬脚上前。
刚一动,脚下就好像踢到了什么,惹得夏初言低头看去。
“这是?”夏初言弯腰拾起,“这不是庆叔做的纸人吗,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门口?”
说罢,夏初言将手里的纸人递给了钟子清。
在接触到纸人的一刹那,钟子清手中的金光乍起,罗盘凌空出现,上面的指针直直指着纸人。
不知道是不是夏初言的错觉,总觉得这纸人似乎微微抖了一下。
夏初言抬眼询问:“子清方才说的那怨力,莫不是来自这纸人?”
重新将罗盘收好,钟子清端详着纸人:“约莫是怨力太过微弱,我并未察觉到。不过既然是罗盘所指,想必也不会错。”
想起昨夜的歌声,夏初言也微微凑近:“子清昨夜可听到什么声音?”
“未曾。”钟子清低头,有些不解。
“昨夜我……”夏初言条件反射抬头去说话,方才两人投入的端详纸人,彼此离得太近但是并未察觉。
此刻伴随着夏初言的动作,对方的气息顷刻洒了下来。
话没说完,夏初言扭过头去不在直视钟子清,压制住了眼神里的红光。
“昨夜怎么了?”钟子清并未察觉什么,开口问着。
深吸了口气,夏初言才继续回答:“昨夜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声音,像是什么唱词。”
夏初言刚说完话,对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面前划过,伴随金光消散,钟子清开口:“并未有怨力侵蚀的痕迹。”
夏初瞅了瞅自己周身,开口询问:“这纸人来的蹊跷,我们要把它还给庆叔吗?”
“先留下看看。”钟子清摇头,随手拿了张符箓贴在了纸人身上。
小小的身子被符箓盖住,像是穿了件极不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滑稽。
目前纸人并未有任何异动,夏初言随手将纸人放在了堂屋的木桌上。
两人重新等到了晚间,钟子清坐在床头擦拭金钱剑,安静等待夜间的变故。
良辰美景奈何天……
熟悉的声音响起,夏初言推开房门,发现对方也已经背负金钱剑在门口。
两人视线相抵的一瞬间,都默契的去看堂屋中央摆放的木桌。
然而白日里还安安静静躺在木桌上的纸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一张孤零零的符箓安然待在原地。
“纸人不见了。”夏初言开口,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安静屏息去听,夏初言这才听清楚了那幽远的唱词。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是……”垂眸沉思了一阵,夏初言想起了这唱词,“是牡丹亭。”
钟子清点头,右手之间灵力汇聚飘向桌上的符箓。
符箓被激活,无风自动起来,朝着外面飘去。
两人抬脚,缓慢跟上了符箓所指的方位。
那唱腔还在缓缓继续,似乎是有意唱给两人听得,周围并未有任何人家听到这声音。
“真奇怪。”夏初言扯着钟子清的衣角,“这声音似乎听不出方位。”
钟子清点头,淡漠的视线锁定一个方位,抬脚就朝那边走去。
夏初言看了一眼,跟上了对方的脚步:“你是怀疑声音来自庆叔家里吗?”
“这纸人从庆叔手里而来,也许会重新回到那里去。”钟子清道。
两人来到庆叔家门口,家里已经熄灯,想来两人已经睡下了。
钟子清还准备上前,被夏初言拦了下来:“现下太晚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
况且寻常人家大都忌讳这些,这纸人还有唱词的事情也不好和夫妻两人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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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钟子清应了一声,抬手从袖口中飞出一道符箓。
符箓飞到庆叔房子的上空,砰的一声消散,只落得淡淡金光笼罩在了上空,又忽而隐匿起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唱词消失,夜色又重新恢复宁静。
“回去吧。”钟子清偏头朝夏初言说了一句。
对方点头,两人踏着月色朝家里走去。
一路无声,只有微弱的脚步声阵阵。
钟子清低头看着鲜少沉默的夏初言:“在想什么?”
对方的声音打断了下夏初言的沉思,如实开口回答:“在想那唱词,为何是牡丹亭。”
“这牡丹亭讲的是杜丽娘梦中遇到书生柳梦梅后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爱人最后死而复生两人相恋的故事。”边说着,夏初言突然驻足,“我之前见过那纸人的行制,男纸人正好是书生的模样,加上我们白日见到的纸人,碰巧对应牡丹亭里面的杜丽娘和柳梦梅。”
“阿言怀疑庆叔之前提到过的武家公子是被怨灵所缠?”钟子清安静听着夏初言的话,开口说道。
“杜丽娘和柳梦梅本是一对有情人,若真是这样,那武家公子倒并不是受怨灵所扰了。”夏初言带着些轻松语气,似乎不想让这件事情太过严肃。
钟子清的眼神在对方身上停留许久,最终轻轻嗯了一声。
许是有些讶异对方会认同自己,夏初言眼神里也带了些怀疑:“子清也觉得如此吗?”
“是否所扰不过是各人想法罢了。”钟子清开口,“若对方是早已逝去的亲人爱人,也许如此并不算打扰。”
“那即使如此,子清也还是觉得怨灵该除吗?”夏初言追问。
“是。”毫不犹豫的,钟子清回答着,“世人依思挚爱本无错,可这不该是困住死灵往生的理由。”
夏初言失笑:“可你又怎知,这些停留人间的灵魂们愿意往生呢?也许它们也只是想陪着亲人度过余生而已。”
“若人人都如此想,逝去的人不渡奈何,最终人界死灵横生,也终将会沦为人间炼狱。”钟子清低头去看她,“最终一切的因果不会仅因为当初的一句而已散去。”
夏初言失神,也许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无法用非黑即白去解释。
任何的善意都是相对的,逗留人间的怨灵善意的陪着家人,可对于其他的人们来说,确实避之不及的恐惧。
“是啊,秩序有时候看似无情,却因着这些因果秩序存在人间才能安然无恙。”夏初言笑的苦涩,“可有的时候,秩序却像是一把枷锁,让那些本可以因此获益的人受到伤害。所以又怎么能……不怨呢。”
最后的一句话,夏初言的声音微不可察。
似是在感叹别人,却又像是在陈述自己。
整理好情绪,夏初言重新朝前走着。
脑海里想到了那段唱词,夏初言突然问了一句:“子清,你说这世上真的会有如那唱词里一般死而复生之事吗?”
“生灵逝去,并无可能。”钟子清淡淡回应。
而这话似乎如同一盆冷水,浇灭在原本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上。
夏初言扶着自己依旧毫无波澜的心口没有做声。
也许确实如此吧,夏初言想着。
16. 纸人戏4
翌日晨时
夏初言和钟子清两人来到赵庆家里的时候,却被杜娟告知,庆叔一大早就往城里去了。
夏初言询问道:“庆叔一早就赶去城里了吗?出发前可有清点东西?”
“丫头放心吧,你庆叔可宝贝那些东西了。”杜娟道,“况且那武老爷家要得急,你庆叔也得快些送过去才是。”
听完杜娟的话,两人对视一眼。
夏初言拉着钟子清的衣角:“庆叔应该没走多久,我们现在出发应该也赶得上。”
“嗯。”钟子清点头应了一声。
听着两人的谈话,杜娟还一脸茫然:“你们二人也要去城里吗?时辰还早,要不在我这里先吃个早饭吧。”
“不了婶婶。”夏初言婉言拒绝,“怎好一直麻烦婶婶,我们已经吃过了,就不打扰婶婶了。”
说罢这话,两人就告别了杜娟,一齐朝城中赶去。
……
之前钱府的事情解决之后,小镇周围已经接连晴了不少日子了。
因为想着也许不久就能赶上赵庆的牛车,两人并未去镇上雇马车,而是选择直接步行。
不过他们确实低估了这牛车的速度,虽然看上去慢些,但着实是比人力要快上不少。
夏初言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就觉得有些疲惫了,转头看向依旧安静执伞的钟子清。
对方依旧面色如常,不得不说年轻就是体力好。
头顶上空似乎没有阳光了,夏初言伸手去外面感受,空气中湿度不小,估摸着应该要下雨了。
拍了拍钟子清的手臂,夏初言开口:“子清,现下也没什么太阳了,你将印晴伞收了吧。”
这一路举着也是够累的,方才拍对方的手臂时,温度似乎都比平日高上一些。
“好。”听到对方这么说,钟子清听话的应了一声,将印晴伞重新装回了乾坤袋里。
现下的空气也没那么灼人了,略微湿润的空气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了几分。
拿出手绢,夏初言踮着脚轻轻替对方擦了擦额头上淅出的薄汗:“走了一路,子清也累了,我们还是先休息下吧。”
随着两人相处时间变久,钟子清也渐渐习惯了夏初言这样的举动。
安静的默默弯了弯腰,任凭对方的指尖轻触着自己的额头。
很满意对方的配合,夏初言随手找了块路边的石头坐下,开始捶着自己有些发酸的双腿。
在钟子清面前不能轻易使用怨力,这一路上全凭一双脚走下来,确实是累得不行了。
看到对方的动作,钟子清也终于是意识到什么,从怀里拿出乾坤袋。
指尖在袋子里轻点了一瞬,水袋就被钟子清拿了出来:“阿言,先喝点水吧。”
看着对方如此懂事,夏初言满意地点头,接过水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自从知道钟子清还有乾坤袋这么个宝贝之后,夏初言就经常备着些衣物干粮往里面放。
防止钟子清这个家伙出现之前在钱府那样,饿了没找到吃的肚子咕咕直叫的惨境。
现下看来,自己的决定真的是十分英明的。
喝饱的夏初言伸了个懒腰,感觉恢复了点儿力气:“现在离城门应该不远了。”
钟子清收拾着东西,淡淡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今日似乎格外安静,比往常还安静一些。
夏初言有些狐疑,侧头打量了对方两眼。
“阿言这般盯着我做什么?”看着对方的神色,钟子清开口询问。
视线被看穿,夏初言也不掩饰,开口回答:“庆叔现下应该已经进城了,我们虽然没有赶上,但也不用太过着急。”
想着对方应该是担心那充斥怨力的小纸人,夏初言开口安慰:“若那武家少爷真是被怨灵所扰,武老爷定然心急,巴不得子清这般的天师相助呢~”
不过夏初言应当是猜错了,钟子清显然不太明白为何夏初言突然拍自己马屁。
但是淡漠如他,同时懂礼貌的好孩子也如他,沉默良久,钟子清最终憋出两个字:“多谢。”
……
两人在原地并未歇息多久,想着不久可能会下雨,于是便齐齐重新出发。
一路无阻,两人也很顺畅地到了城里,不过此刻也已经临近傍晚。
渐渐笼罩的夜色并未减退城中的热闹场景,此刻大街上人流涌动,热闹非凡。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找个住处吧,明日再去找找庆叔。”夏初言提议道。
“好。”钟子清点头,安静跟在夏初言身侧。
似乎有些不太适应这种人多的场景,钟子清更加安静了。
夏初言视线穿梭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里,寻找着合适的落脚客栈。
因为顾忌着钟子清的身份,担心又如之前在小镇上被拒之门外的场景重新发生,夏初言并未留意到钟子清的不对劲。
轰隆一下,天空炸响一阵雷声。
伴随着这道雷声落地,街上的人群也开始渐渐哄乱起来。
“我们要快些找个客栈落脚了。”夏初言语气里也带上了些着急,“要不然可真要被淋成个落汤鸡了。”
事实证明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伴随着夏初言这话音刚落地,突然哗哗啦啦的大雨就落了下来。
路边的摊贩纷纷收拾好自己的摊位,路上的行人也一个个迅速跑回家。
索性他们两人并没有真正沦为落汤鸡,钟子清的反应迅速,将印晴伞执了起来。
淡色的光晕洒下,似乎隔绝了外面豆大的雨滴,以及轰鸣的雷声。
夏初言抬头望向对方潭水般寂静的眸子,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走吧。”淡淡的声音闯入耳朵,是钟子清开口。
回神的夏初言甩了甩头,妄图将方才对方的模样挥之脑后。
但那画面却若幽灵般如影随形,怎么都挥之不去。
暗自握紧拳头,夏初言点头:“好,先去找找客栈。”
人群散去之后的视野空旷了不少,其中有一座高楼里看起来灯火通明,一个招牌立在门外只露出一个【揽】字,但是因为离得较远,看的并不真切。
视线搜寻一圈儿,夏初言最先捕获到一家还在正常营业的客栈。
习惯性扯了扯身侧之人的衣角,夏初言语气里也带上了些高兴:“子清,那里还有一处营业的客栈。”
“嗯。”钟子清应声。
两人来到客栈里,收起伞之后,夏初言才发现对方另一边的袖子有些湿润。
“掌柜的,可还有空房。”湿了的衣物还是需要尽快处理,夏初言立马上前询问。
“小店还有富裕。”掌柜的看到有人来,热切招呼着,“二位需要几间?”
“两间。”听到对方如此说,夏初言也松了口气,开口回答。
“得咧,二位楼上请。”掌柜的也是痛快,二话不说就将两人引去了客房。
来到房间里,夏初言瞥了一眼对方身上的衣物开口:“子清要不先将湿了的衣物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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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子清听话,点了点头就去了内室。
环顾了一圈儿客栈环境,夏初言顺势坐到了桌前。
两人赶了一天的路,都没怎么吃东西,夏初言就索性让掌柜的将饭菜送了过来。
刚舀了一碗汤,钟子清就换好衣物从内室走了出来。
夏初言挥手招呼:“子清,过来吃饭了。”
钟子清点头,默默坐到了桌前。
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冷风吹多了,突然进到室内多了些暖意,钟子清面上带着微微的潮红。
将夏初言盛的汤接过,钟子清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听到对方放碗的声音,夏初言才抬头去看:“怎么了,不合胃口?”
说完这话,便抬头去打量对方。
“不舒服吗?”夏初言眉头微蹙。
今日一天都在急着赶路,自己确实没怎么留意钟子清。
抬手探了一下对方额头的温度,夏初言蹙眉:“发热了?”
怪不得脸上红红的,回想起白日时分碰到对方的手臂时,温度也比平日高上一些。
开始她还以为是累的,没承想到是烧的。
“不舒服也不知道说,有时候看起来挺聪明的,想来是烧糊涂了。”夏初言嘀咕着将人拉过摁到床上,“今日你就先休息着,若明日还是发热,我们去看大夫。”
钟子清此刻确实是有些不太舒服了,晕乎乎的点了点头。
替对方将被子盖好,夏初言交代着小二将饭菜撤了下去。
……
忙活好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阵,刚一躺下就嗅到一股熟悉的清新。
夏初言蹙眉,不放心的推开了对方的房门。
绕到内室时,才发现钟子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了。
高热下的身子约莫是十分难受,钟子清蜷缩着,好看的眉头紧蹙。
夏初言走上前去,那股子清新的香气更是扑面而来。
瞳孔中的红光转瞬即逝,夏初言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睡梦中的钟子清似乎睡的不太安稳,此刻他并未管理好自己修习的灵力,任凭着这些诱魂的生灵之力在空气里肆溢。
夏初言上前将被子从他怀里扯了出来。
突然失去被子,钟子清在梦里挣扎着长臂一揽,将夏初言的一条胳膊搂了过去。
冰凉的体温在此刻如同浮萍,钟子清抱得更紧了一些。
感受着对方脸颊贴着自己胳膊时传来的灼热,夏初言脸色黑了几分。
扯了扯,没挣脱。
“钟子清,放手。”夏初言冷着语气开口说着。
对方睡得沉沉的,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得。
不出所料的,对方并未放手。
“父亲……”低低的呓语声从钟子清嘴里传出,“子清会改……”
“你说什么?”有些没听清,夏初言低头去听。
“母亲……”钟子清又呓语了一句。
夏初言微微一愣,看着对方的睡颜:“喊我呢?”
对方没理会,又唤了一声:“母亲……”
夏初言自然知道钟子清喊的不是自己,回想起两人相处时,似乎从未听说钟子清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偶尔提及的,也只有天师府的父亲。
看对方的模样,想来平日里那位父亲,应该也是一位严父形象了。
空气中的清新气息愈发明显起来,感受着对方灼热的体温,夏初言费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17. 纸人戏5
烛火在夜里忽闪忽闪地摆动着,空旷的大堂安静无声。
哒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规律地响起,在四下无人的大堂里发出清晰的声音。
守夜的小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忽地一下,惨白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清晰起来。
“啊——!”是小二的惨叫。
夏初言捂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的耳朵开口:“大晚上的叫什么叫。”
拍着此刻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小二有些气恼地看着始作俑者夏初言:“姑娘!大晚上不睡觉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才一睁眼就见着个人,能不害怕吗?
小二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此刻还有些气愤。
此事是自己理亏,夏初言也不再出言辩驳,连忙道了歉:“着实是对不住了,不过事急从权,小兄弟不要见怪。”
看到对方态度诚恳,小二也没再多说。
夏初言笑着开口:“小哥可知这城中哪里有医馆?”
确实也不是夏初言想大晚上出来吓人,但是钟子清的体温越来越高,对方房间里的灵力太过浓郁了,夏初言真是很想阻止那个“阳气罐子”外泄。
“医馆?”许是觉得这姑娘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吓人,此刻还问医馆,小二觉得她精神不太正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离这里不远处的东头街道里有一家医馆,大夫姓许,姑娘可以去看看。”
“多谢了。”夏初言撂下这话,便匆匆离开。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街上除了被雨水浸染留下的水坑以外,便再无其他。
夜色虽然不深,但方才的暴雨已经让城里的家家户户都早早进入梦乡。
夏初言提着裙摆在湿润的地面上走着,四处寻找着小二所说的医馆。
从小二的描述里,那医馆离客栈应该不算是太远。但是夏初言走了不少时候了,却还未发现医馆的踪影。
“真奇怪。”夏初言不禁嘟囔一声。
耳边一阵风声传来,夏初言视线斜睨了一瞬。
隐匿住眼神中的红光,夏初言依旧朝前走着:“哎,这下过雨的路还真是难走啊。”
夏初言故意提高了音量,视线也一边朝四周打量。
周围空无一人,似乎真就她一人自言自语。
呼的一声,似乎是风声吹过耳畔。
右手掌心翻飞,夏初言朝着角落扔了一团怨力。
“哎哟。”只听得角落一声痛呼,夏初言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始作俑者身边。
双手环胸靠在墙边,夏初言好整以暇地看着被自己击倒的少年人。
不对,应该说是少年魂。
那孩子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周身怨力汇聚,一看就是怨灵。
刚捂着被打疼的屁股起身,那孩子就看到了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夏初言,当即又被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你你……”那孩子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我我~”夏初言阴阳怪气地学着对方的模样嘲讽道,“说,为何将我困在这里。”
这条路并不长,走了这么长时间都走不出去,夏初言早该想到有问题的。
少年显然还是想要挣扎一下的,掌心汇聚着怨力就直接朝着夏初言打去。
看着面前这团慢腾腾朝着自己袭来的怨力,夏初言张嘴,啊呜一声吞进了肚子了。
“啊——?”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少年惊讶又恐惧。
为求自保,又是一团怨力扔了出去。
夏初言又是一口。
少年:“……!”
懒得再和对方周旋,夏初言抬手,指尖开始渐渐遍布血红:“好久没吃过你这种小鬼头了,咬起来一定是酥脆可口吧。”
“啊啊啊啊,救命!”少年看到夏初言是来真的,连忙挣扎着起身大喊着。
嘴角微勾,夏初言站直身子。
幽暗的雾气萦绕在她指尖,轻轻一勾,那少年就被控制在了原地。
夏初言有些懒散,单手撑着头询问:“说不说?”
“呜呜呜呜,不要吃我。”少年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开始哽咽起来,“我不好吃的。”
对方周身怨力不算浓郁,想来没有吸食过活人阳气才会如此羸弱。
本就不是真的打算吃了对方,夏初言开口:“说你为何要把我困在这里,我就不吃你。”
“救命呐,施琅哥哥救我!”少年并未理会夏初言的询问,朝着一边开口大喊。
心下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反应,角落里一团怨力就朝自己袭来。
这怨力带着招式,并不像那少年的攻势一般轻飘。
夏初言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再回头时,少年已经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
昏暗的街道上唯有雨水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微光,路上寂静无声,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浮生一梦。
抬手一挥,路上的怨力消失不见了,原本的道路也恢复了清明。
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夏初言敛眸沉思。
这城中看来还不止一只怨灵。
想到客栈里还有一个发着高热的,夏初言此时也不好多追究了,抬脚朝着医馆赶去。
没了那小怨灵的干扰,夏初言很快就到了小二口中说的医馆。
医馆大门并未紧闭,夏初言走了进去:“有人吗?”
柜台前点着一只烛火,想来主人应该还未歇息。
视线环顾过去,那柜台后面的药柜子还有一个没关。
刚这么想着,脚步声就传来了:“姑娘是买药吗?”
顺着声音,夏初言转头看到了来人:“抱歉,大门没关,所以我擅自进来了。”
“无事,此刻本就还未歇息。”那人走到柜台前,“姑娘是需要什么药?”
看着同自己说话的人,夏初言总觉得眉眼有些眼熟。
想到小二口中的许医师,夏初言开口:“您就是许大夫吧,我想抓些治高热之症的药。”
闻言,那人点头:“正是,这热症倒是寻常,我便给姑娘配几副带回去煎吧。”
说着,便转头去身后的药柜子抓药:“我配好还需要些时候,姑娘可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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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这么长时间也确实累了,夏初言也不推脱,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等待取药。
室内正安静着,突然门口帘子被掀开:“润恒,去歇息吧。”
伴随着话音落下,是一女子披着外衣进来了。
约莫没想到现在还有人,那女子看到坐在一旁的夏初言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姑娘抱歉,是我失礼了。”
而被唤的许大夫,也就是许润恒看到来人,连忙上前去迎:“夜色露重,也不多穿些。”
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夏初言礼貌笑着:“无事,我深夜冒昧打扰,该是我道歉才是。”
“姑娘莫急,这药我很快就配好了。”许润恒说了一句后,便在那女子安抚的眼神下回到柜台配药了。
有客人在,那女子也很快倒了水过来。
“多谢。”夏初言道了句,“夜间多有叨扰了,夫人见谅。”
“我们做医馆的本就如此,姑娘客气了。”女子笑了笑回应。
夏初言在两夫妻身上打量一番:“医者仁心,我观夫人也觉得甚是亲切,虽不是什么大病,但毕竟家人遇此未免关心,初言还要感激许大夫才是。”说完这话,她话锋一转,“还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初言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唤徐连心。姑娘喊我一声心姨就是了。”徐连心说着。
夏初言捂嘴轻笑:“心姨看起来年轻,我都怕喊姨把您喊老了。”
“哎呦你这丫头真是的。”被这么一说,徐连心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开口。
夏初言也顺势笑着:“心姨和许大夫两人如此恩爱,想必孩子也一定非常幸福吧。”
两人正说着话,许润恒已经配好了药,递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姑娘拿回去文火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服药分三次喝了就好。若今夜还不退热,明日也可将人带到医馆来看看。”
“如此真是谢谢许大夫了。”夏初言笑着开口接过许润恒递过来的药。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分,往袖口一掏:“哎呦真是的,我走得急,竟然忘记带银钱出来了。”
那语气悔恨且夸张,当真是有几分让人信服。
夏初言露出一副窘迫模样,似乎真的在思考此刻该怎么办。
许润恒面上并未有过多不满神色:“无事,谁都有个为难的时候。”
徐连心也出来打着圆场:“初言姑娘别心急了,此刻夜也深了,这药钱你明日再来给就行。”
“这怎么好意思。”夏初言嘴上不好意思,心里很好意思,“两位放心,明日我一定会带着药钱过来的。”
“无事,姑娘赶紧回去煎药吧。”许润恒淡淡摇头。
夏初言点头,带着歉意的同夫妻两人道了别。
出了医馆,她并未着急离开。
此刻街上早就空无一人,她抬起血红的眼眸在医馆上空扫过。
刚下过暴雨的天空中并无一朵多余的杂云,月色很轻易的透过上空洒落。
如此纯粹,并未发现一丝一毫被怨力侵蚀的痕迹。
想起在来时遇到的少年,夏初言转头,默默离开了医馆。
18. 纸人戏6
捂着还有些发蒙的脑袋,钟子清挣扎着坐了起来。
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一低头就看见已经趴在自己床边睡着的夏初言。
有些苍白的脸色衬的对方的眉眼更加深邃,钟子清愣神了一会儿,抬手将搭在她脸上的碎发轻轻抚开了些。
温热的触感很快唤醒了沉睡的夏初言,她警觉地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抹嗜血红光。
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里,她慌忙掩饰住自己的神色。
抬头看去,钟子清已经醒了:“子清~你醒啦~”
夏初言用自己充盈泪水的眼睛看着对方,掩盖住自己的心虚。
“嗯。”不过好在钟子清并未发现她刚才的模样,依旧面色如常。
夏初言坐到床角:“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无事。”不知是刚睡醒还是发热未好,原本清透的嗓音带上了些闷哑,钟子清淡淡摇了摇头。
夏初言攥着手里的被角低低啜泣一声:“子清突然这样,吓死人家了~”
“抱歉。”听到对方这般说,钟子清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歉意,“多谢阿言照顾。”
“无事,子清没事就好。”夏初言收敛了哭声,“我去将熬好的药端过来,子清先喝了药再用膳吧。”
说完,夏初言起身离开了房间。
晨间的客栈并没有多少客人,夏初言拦住了打着哈欠的小二:“小兄弟。”
看到来人是夏初言,小二停下脚步:“姑娘的药还在小厨房熬着呢,我一会儿给您端过去。”
闻言,夏初言点点头,一脸感激道:“如此真是麻烦小兄弟了。”
说完这话,夏初言塞了块银子给店小二。
原本还有些困倦,看到手里的银两,小二眉开眼笑,语气也殷切了不少:“哪里哪里,这都是分内的事情。”
看着对方的模样,夏初言开口:“这还要多谢小兄弟给我引路,我才能顺利找到许大夫那里呢。”
旋即转了转眼睛试探开口:“昨夜我去医馆见了许大夫后才发现,他们夫妻二人和蔼极了,今日还想好好去感谢一番呢。”
说着,她凑近小二低声询问:“小兄弟可知许大夫喜欢些什么?我观他们夫妻都是清简之人,着实不知道送些什么聊表心意呢。”
“害,姑娘不必如此,许大夫仁厚断然是不会接受姑娘心意的。”小二摆摆手,“姑娘也不必如此费心,若真是想感激,登门致谢即可。”
“这样啊。”夏初言沉思,“空手登门多有叨扰,那小二可知他们家里孩儿喜欢些什么?我也好买些稀罕物件带过去,总归是份心意。”
“许大夫家里只有一子,如今大约十岁左右吧。”小二如实回答着,“不过喜欢什么我就不知了。”
“如此真是多谢小兄弟了。”夏初言礼貌回应着,和小二阔别。
回去的路上,夏初言在脑海里细细回想了下昨日的小鬼头。
似乎年岁上也有些对不上,莫不是自己想错了。
这么一路想着,夏初言回到了房间。
小二动作迅速,已经将熬好的药和吃食端了进来。
看着对方正盯着自己面前黑漆漆的药碗,夏初言笑着落座:“昨夜你睡的昏昏沉沉时可是很听话的就喝下去了,今日怎么不愿意了?”
听到对方如此说,钟子清面色也并未有任何异常,端起药碗就一饮而尽。
看到一碗见底,夏初言才满意点点头。
带着芬芳的灵力此刻在内室已经完全闻不到了,想来对方的高热也是退下去了。
递了一碗粥过去,夏初言软着嗓音开口:“子清,吃饭吧~”
听话接过碗筷,钟子清安静小口吃着。
夏初言撑着脸坐在一旁有些走神,手指百无聊赖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
看着对方这模样,钟子清偏头询问:“阿言在想什么?”
夏初言回神:“没什么,昨夜去医馆抓药时走得急,忘记带银子了。我和大夫说好了今日要登门致谢的,子清陪我一起去吧。”
喝完碗里的粥,钟子清点头:“好。”
……
城中四处都有不少营生的小摊,夏初言拉着钟子清在周围四下逛着,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钟子清询问:“阿言在找什么?”
“今日听小二说许大夫家里有个十岁的儿子,我们两个人去人家府上总归是要带点什么东西才是。”夏初言解释着,“昨日我深夜叨扰最后还在人家那里赊账,今日也要去感谢下。”
这么说着,夏初言就在一摊位前停下:“这里的小物件倒是十分稀奇。”
看到有人光顾,摊贩老板连忙招呼:“姑娘好眼光啊,我这些小玩意儿都是能工巧匠手工雕刻的。”
视线扫过,夏初言目光锁定到了一处:“这小球做的真是巧妙。”
“这可是牙雕的同心球呢。”为了推销,小摊老板也是卖力,“姑娘细看这球上花纹,每一层都有不同。”
“当真是十分精美。”夏初言笑着,“我买了。”
“得嘞,姑娘爽快。”老板开心的给夏初言打包结账。
夏初言回头,就看见钟子清正看着远处。
“子清在看什么?”夏初言接过买来的东西,好奇询问着。
钟子清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夏初言,难得也开口有了想逛街的兴致:“阿言,我们去那里看看。”
虽然不知道钟子清看上什么了,但夏初言还是配合点头:“好,去看看。”
被钟子清带到一处小摊上,夏初言开口的声音也有些哑然:“这是……”
看到有人来了,摊主笑着:“二位看上哪个了?”
摊位上摆放着正在熬制的麦芽糖,而摊主此刻正用熬好的糖认真画着。
原来是一处卖糖画的小摊。
夏初言侧头去看钟子清,对方正一脸认真低头选着做好的糖人。
感受到视线,钟子清侧目去看她:“阿言喜欢哪个?”
夏初言敛眸不去和对方对视,一时间沉默着没有开口回答。
敛去自己的情绪,夏初言轻快开口:“子清以前吃过糖人吗?喜欢什么样式的?”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转变,钟子清没有追问,抬手指了指:“这个。”
桌上摆放着一对儿简笔画的小人,在一众动物形状里倒是极其醒目。
夏初言将那对儿小人拿了起来:“好,那就买这个。”
钟子清结了账,默默接过夏初言递过来的糖人。
似乎从来没见过这般东西,他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久。
看着对方这认真审视的模样,夏初言有些好笑:“这是甜的,比你喝的药要好吃太多了。”
说罢,她抬手将自己手里的糖人递到对方嘴边。
薄唇带着温热,接触到糖人的时候淡淡将对方融化,钟子清舔了舔唇上的糖渣。
夏初言看着对方的模样,竟也生出一丝期待:“觉得怎么样,好吃吗?”
“嗯,甜的。”钟子清回答着,径直将自己手里的糖人递到了夏初言的嘴边。
怔愣地看着对方此刻的动作,夏初言鬼使神差般张嘴咬了一口:“……嗯,甜的。”
噗通——
是沉寂的心跳声偶然跳动。
这转瞬即逝的感觉让夏初言愣神,她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有些怀疑刚才的感觉。
“让一让了!”突然人群中传来喊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夏初言回神,朝着声音源头看去。
前方有几人抬着箱子朝前走去,一家丁模样人在前方引路。
约莫是街道上人流比较多,那家丁才出声疏散。
“那群人抬着箱子,是戏班子吗?”夏初言看着那群人的打扮有些疑惑。
“约莫是武老爷请去的吧。”这话正好落入了糖画摊老板的耳朵,就顺势回答了一声。
听到武老爷,原地的两人对视一瞬。
夏初言转头询问着:“老板,这武老爷很喜欢听戏吗?”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老板一边画着手里的糖画一边回答着,“只是听说前段时间武府在城里寻找些唱戏的戏班子,想来这应该是他请去的。”
听到老板如此回答,夏初言哦了一声,也不好多问。
钟子清的视线追随着远去的戏班子,单手掐了个诀一挥。
淡金色的光晕在白日不算太明显,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追随着戏班子的踪影。
在那群人背后萦绕了一瞬后就消散不见。
夏初言轻声询问:“可有不妥?”
钟子清摇头:“未曾发现什么。”
“想来此时武府并未有什么异动,还是不要心急。”夏初言安慰着,“庆叔不知此刻是否还在城里,我们贸然去府上难免有些冒昧,还是先静观其变。”
钟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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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点头。
夏初言也并未忘记此行的目的,两人采买了些东西,就朝着许润恒的医馆去了。
许是晌午时分,现在医馆里并没有什么人。
夏初言进门,便看到许润恒正在柜台前清算着手里的药材。
“许大夫,打扰了。”夏初言开口。
看到来人,许润恒脸上也挂起笑意:“原来是初言姑娘来了。”
夏初言点头,掏出备好的银两:“自然是还要来的,许大夫医者仁心,我也不能让您这般的大夫寒心不是。”
“初言姑娘说的哪里话。”许润恒招呼着,“快进来坐坐吧。”
说完这些,他就看到了跟在夏初言身后的钟子清:“这位是……”
“晚辈钟子清。”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钟子清淡淡回礼。
“公子就是用药之人吧。”许润恒笑着,“今日可感觉好些?”
“都大好了,多谢许大夫。”
看着两人交流,夏初言视线环顾一圈儿询问:“怎么没见到心姨?”
“初言姑娘来了。”刚说到对方,徐连心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看模样应该是刚出门回来。
“回来了。”许润恒上前接人,引着她介绍着,“这位是钟子清小公子。”
徐连心点点头:“看公子面色,应当是大好了。”
说完,她捂嘴看了一眼夏初言轻笑:“初言姑娘昨夜一人焦急寻医,公子可别辜负了别人去。”
似乎长辈总是喜欢脑补些什么,夏初言上去打断她:“心姨,也算是报答昨日赊药恩情,初言给两位带了点东西。”
“哎呦,这怎么使得。”听到夏初言这般说,徐连心的注意力也被转移。
看着两人在一边交谈,许润恒也上前:“公子今日可还发热?”
钟子清扭头,视线在许润恒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已经无碍了,多谢许大夫。”
而另一边,徐连心看着夏初言讨喜,两人在一旁聊的火热。
钟子清视线转过去,就见许润恒已经重新回到柜台前忙碌着。
余光瞥见钟子清的注意力一直在许润恒身边,夏初言上前悄悄拉了拉对方的衣角:“子清在看什么?”
还没等钟子清回答,夏初言就看见了正在配药的许润恒。
人参、鹿茸……
夏初言扬眉:“许大夫这配的药是?”
如此大补之物,也不知道是给哪位的。
徐连心接话:“这药是配给武家小少爷的。”
闻言,夏初言也回想起徐连心方才是从外面回来的,顺嘴问了句:“心姨今早匆匆,是去哪里了呀。”
“初言姑娘聪慧。”读懂了夏初言的问话,徐连心回答道,“今日我便是给武府上去送药的。”
听闻这话,两人相视一眼。
“不知心姨是否知晓武府里有一位送货的叔叔。”夏初言道,“名唤赵庆。”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徐连心摇头,“平日里我也只负责去府上送药。”
“初言姑娘所指的货,是否是白事需要用的纸扎?”正在配药的许润恒接话。
“正是,许大夫知道?”夏初言面上也欣喜几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之前去府上给武公子请脉时曾听府上家丁提到过。”许润恒道,“不过已经数日,想来已经折返了。”
“想来也是。”夏初言敛眸,余光瞥了一眼钟子清。
“我们二人也叨扰够久了,就先不打扰许大夫和心姨了。”夏初言笑着,上前去拉钟子清,“子清,你尚未大好,不如先回去休息?”
闻言,钟子清淡淡垂眸看了一眼夏初言最终点头:“好。”
离开医馆,夏初言看对方似乎略有所思不禁歪头询问:“子清在想什么?方才就看到你似乎很在意许大夫。”
“他身上有怨力侵蚀痕迹。”钟子清说得肯定。
钟子清已经这般说了,想来自己的猜想没错。不过那怨灵和许润恒会是何种关系呢?若是钟子清发现踪迹,是否会……
察觉到夏初言的视线,钟子清询问道:“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我?”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了,夏初言收回目光,“子清接下来准备如何做?”
两人已经并肩踱步走出了巷子,钟子清淡淡回答:“今夜我出去一下,你不必等我。”
敛去眸中神色,夏初言点头:“……好。”
19. 纸人戏7
夜间的集市聚集了不少人,小摊老板端了杯夏初言点的茶水放在她面前。
自己抬手倒了一杯,夏初言的视线重新投向这喧闹的人群之中。
兀自喝着茶,突然夏初言感觉身边有人落座。
收回视线,夏初言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旁边的空位还有很多。”
那女子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语气有些楚楚可怜:“我头回自己出门,想着和姐姐坐在一起安全些。”
单手撑头,夏初言终于仔细打量起对方,一身桃粉色衣裙倒是衬得她稚嫩非常。
“姑娘头回出门,怎么不让家里人跟着?”夏闻言开口。
“家里人不让我出门。”粉衣女子闻言瘪起嘴巴,“我是偷跑出来的。”
“原来如此啊。”夏初言一副了然的口气,将身边的茶盏推了过去,“姑娘喝茶。”
看到夏初言推过来的茶盏,那粉衣女子神色暗了暗,不过很快被掩饰下去,一副天真模样端起了杯子:“多谢这位姐姐了。”
夏初言没有搭话,视线紧盯着那女子的动作。
伴随着她的指尖触碰到茶杯,一股怨力悄悄升起。
而她的指尖在穿透杯子的一瞬间变成实体,稳稳握住了杯身。
又一个怨灵,夏初言心想。
“真好喝。”粉衣女子一脸享受模样作势小酌了一口。
夏初言调笑道:“不过是普通茶水。”
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找到自己,夏初言只得静观其变。
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她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又将视线重新投向人群。
“姐姐是在等人吗?”粉衣女子靠近夏初言,“看姐姐这焦急模样,莫不是在等情郎?”
“你哪里看到我焦急了?”夏初言有些好笑。
许是听出夏初言语气中的不悦,粉衣女子搅动着衣袖,一副认错模样:“是韵儿说错了,姐姐莫生气。”
夏初言正被她的话分散注意力,突然觉得脚下一阵寒凉。
视线瞥下去,正好看到一股怨力正悄然无息地靠近自己。
看穿了这怨灵的意图,夏初言勾唇,默默放下了茶杯:“你方才说,你叫韵儿?”
“正是。”韵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中有些不解夏初言为何突然转了话锋。
“这样啊。”夏初言拉长语调,“不过你似乎找错人了。”
说罢,桌下的足尖一转,就踩碎了那股子想偷袭自己的怨力。
“你!”韵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初言握住手腕,一个用力带到了她身侧。
“很惊讶?”夏初言笑着,“你一个怨灵,想吸食阳气也应该去找个活人才是。”
看着自己被对方钳制住,韵儿也终于不再维持自己单纯的模样:“你没有心跳?”
这么说着,也顾不上此时正被夏初言挟制,径直趴到了对方心口:“竟然真的没有。”
大街上人来人往,夏初言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冷意:“还准备趴多久?”
这话将韵儿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她猛然站起推开夏初言,看着她的眼神也仿佛看着一个怪胎:“这怎么可能……没有心跳为何还可以……”
顾忌着在场有人,夏初言轻扣了下桌面,怨力从地面攀袭,原地控制住了韵儿:“你是何处人家,为何显形在这夜市里?”
不过韵儿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不应该啊,许明那小子也不和我说清楚……”
“你说谁?”夏初言敏锐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你认识之前夜里偷袭我的小鬼?”
“老板结账!”韵儿回神,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高声呼喊起来。
“得嘞,来喽。”听到有人喊结账,老板很自然就朝着她们这桌走来。
夏初言慌忙收起控制住韵儿的怨力,也就是这一瞬间,韵儿抬脚,眨眼间就隐匿在了夜色里。
“老板,铜板我放桌上了。”夏初言扔下这句话,就匆匆朝着韵儿消失的方位追了上去。
脚步声在无人的空巷里尤为清晰,夏初言的视线在原地扫视了一圈儿,哪里还有韵儿的身影。
突然,只感觉背后有一阵怨力,夏初言抬手捏碎。
回过头时,只看到一男子此刻正站在原地,而方才那攻势,正是来自于他。
想起之前夜色里的袭击,夏初言有些不确定:“你是许明?”
若真如自己所想,那韵儿口中的许明是许润恒的孩子,眼前这位应该不是。
年岁上看起来不像。
“你是……施琅?”夏初言说出自己的推断。
“姑娘聪慧。”被猜到身份,施琅并未想过有何隐瞒,“在下关施琅。”
对方似乎并没有任何敌意,但是夏初言想不出来为什么他要拦着自己。
视线打量了下对方的魂体,夏初言道:“看好汉这模样,施琅公子生前是……”
说到此处,倒是关施琅不好意思起来:“我生前就是个兵,谈不上什么好汉。”
“既然从军,兵士为何成了怨灵?”如今现身的三个怨灵让夏初言着实好奇极了,他们身份似乎各不相同,真不知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姑娘莫怕,我并无恶意。”以为夏初言这问话是怕自己伤害她,关施琅连忙解释,“我生前原也没有什么执念,本以为是身死魂消,却不想在路上迷了路,这才逗留至此。”
听及这话,夏初言倒是有些失笑:“魂体死后本会被奈何桥指引而去,只有心怀执念才会逗留人界,倒是从未听说什么迷路的荒唐话。”
这解释听起来确实像个借口,关施琅生怕对方不信自己,语气也急切起来:“我说的是真的,都说魂魄会被指引渡奈何,但是偏偏我是没有的啊。这……我这……”
看着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倒确实不像谎话,夏初言没有过多追问:“那此时又是为何?既然说无意为难我,兵士怎么会出现在此?”
“我……”原本还在想怎么证明自己所说非虚的关施琅在面对夏初言的问话时在此卡壳。
“方才逃走的韵儿,你们认识。”夏初言盯着对方的脸。
看着对方的脸色皲裂,夏初言继续追击:“许明你也认识,他是许润恒之子。”
关施琅脸色更加难看。
“好了,兵士不用解释了,你方才的话我信了。”夏初言双手环抱站在原地,显然这番轻而易举的问话让她心情不错。
“为何姑娘突然信了?”关施琅懵楞一瞬。
“因为兵士明显不太会撒谎。”夏初言摆摆手,准备回客栈。
留下站在原地的关施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姑娘站住。”关施琅开口,指尖开始汇聚了些许怨力。
“怎么?兵士是还想透露更多信息给我吗?”夏初言揶揄道。
“抱歉。”关施琅这次学聪明了,并未接过夏初言的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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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径直朝着她袭来。
神色微眯,她指尖的血甲开始显现。
关施琅停留在人界的时日应该并未吸食过什么阳气,他的攻势同那日在巷子里的许明一样,没什么威胁。
但毕竟是从过军的,即使只带着些许的怨力,这招式也足以逼退夏初言几次。
又是一拳,夏初言退开一步:“你今日种种,是为了拖住我?”
关施琅不说话,依旧朝着夏初言出招。
看出他怎样都不肯说话了,夏初言抬掌朝着上空一挥,顷刻间黑色的雾气包裹住了小巷上空。
“弱小的怨灵只会沦为其他怨灵的盘中餐。”夏初言开口威胁,“我的怨力远远在你之上,你就不怕我直接吞噬你?”
“关某不惧。”看着上空威压着自己的怨力,关施琅平静开口。
“韵儿若真是你的朋友,那她为何不来?”夏初言眸色幽深,“也许他们只是想让你替死。”
“不会。”即使夏初言挑衅至此,关施琅依旧坚持本心。
轻轻退开一步,夏初言盯着对方良久,最终还是收起了怨力。
“不必拦着我了,”夏初言转身,“我准备回去了,你的朋友,我不会去追的。”
“多谢姑娘。”听闻这话,关施琅收了攻势,默默朝着夏初言抱拳行了一礼。
回过头去的夏初言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关施琅依旧笔挺的站在原地。
夏初言轻笑了一声,最终转头回了客栈。
……
回到客栈,夏初言在钟子清门口踱步了一阵。
室内安静,想必他还没有回来。
于是她躺在床上思索良久,头脑中还是未能捋清这其中缘由。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夏初言腾的一下从床上弹起。
“子清~你回来啦~”夹着嗓子在门口喊了一声,夏初言迎了上去。
对方气息平和,想来并未有所收获。
“嗯。”钟子清淡淡应了一声,“阿言还没睡吗?”
将人推进房间,夏初言开口回应:“没有,担心子清,有些睡不着~”
乖巧给钟子清倒了杯水,夏初言撑着脑袋询问:“此去可有收获?”
钟子清摇摇头:“医馆那里……已经没有怨力的痕迹了。”
“什么?”原本还撑着脑袋的夏初言突然坐直身子。
眼珠子转了转,夏初言想到了什么。
自己遇到的三个怨灵里面,韵儿的怨力明显是最强的。低阶的怨灵很容易会被天师发现踪迹,是因为他们怨力稀薄无法很好掩饰自己的行踪。
而若是稍微强大一些的怨灵,就可以很轻易隐匿住自己的怨力,以此逃脱天师的追踪。
今夜韵儿出现,也许正是为了帮许明隐去在医馆的怨力,也是为了方便躲过钟子清的调查。
“许明……许润恒……”夏初言喃喃自语着。
之前客栈小二说许润恒有一子,今年约莫十岁左右。而许明看起来已经有十五六岁,显然也不会是小二口中的孩子。
“阿言在说什么?”钟子清没太听清夏初言的自言自语,开口问着。
“无事。”夏初言盯着钟子清,“子清身子怎么样了,可还有不适?”
“我无事。”钟子清诚实回答道。
“那怎么能行呢,子清生病可把我吓坏了~”夏初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明日我们还是再去医馆复诊一下吧。”
20. 纸人戏8
【许家医馆】
收起搭在钟子清腕上的手,许润恒朝着站在一旁的夏初言开口:“初言姑娘不必担心,子清公子已经大好了。”
听闻这话,坐在座位上的钟子清抬头看着夏初言。
那眼神似乎在询问:那我还需要看病吗?
本来也不是来看病的,夏初言拍拍钟子清的肩膀,示意对方无事。
“许大夫,怎么没见到心姨了?”夏初言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开口。
“连心去学堂接星儿了。”许润恒开口解释着,“我有一子名唤许星,初言姑娘应该还未见过。”
“是啊,上次我还带了个小玩意儿过来呢,也不知道星儿是否喜欢。”夏初言笑着。
两人刚说完话,就听到一稚嫩的童声自门口传来:“爹爹!”
夏初言循声看去,就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蹦蹦跳跳朝着许润恒这边跑来。
“星儿,你跑慢点儿!”徐连心的声音自后面响起,进门看到堂前的两人,语气也欣喜了不少,“是初言和子清来了。”
说罢,她连忙引着许星上前:“星儿,快喊哥哥姐姐。”
看到许星,夏初言微微弯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顺便和徐连心寒暄道:“今日又来叨扰,心姨别嫌我烦才好。”
“初言这是说的哪里话。”徐连心热络地拉过夏初言,“正好今日我将星儿接回来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吧。”
夏初言笑着,看到在一旁安静注视着自己的许星,在对方亮晶晶的眼神下点头:“好啊,真是麻烦心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许连心将许星拉过来,“星儿带着哥哥姐姐玩儿去吧,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好。”许星乖乖应了一声,“哥哥姐姐跟我来吧。”
听到自己娘亲发话,许星像个小大人一般领着两人去了院子里。
这还是夏初言两人第一次来后院,现在才发现,这后面竟然是一处小宅子。
想来是许润恒为了方便开医馆,特意寻了一家这样的铺面。也难怪自己第一次来时,徐连心披着外袍从内室走了出来。
两人刚一走进院子,许星就停住了脚步。
夏初言蹲下身,低声询问:“星儿为何不走了?”
许星仰头看着夏初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姐姐稍等星儿一会儿吧。”
说完这话,他便径直朝着内廊而去。
留在原地的两人面面相觑,很默契地跟上了许星的脚步。
直到跟着许星一路到了后院,两人才发现他进了一处类似祠堂的地方。
夏初言视线看去,那桌子中间立着一个牌位:“爱子许明……”
到嘴的话没有说完,她安静地看着许星认真地燃起一炷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原来许润恒和徐连心并非只有一子,所以夏初言见到的那个小怨灵应该就是许星的哥哥了。
感受到夏初言的情绪变化,钟子清去看她:“之前在许大夫身上感受到的怨力痕迹,应该就是来自他了。”
夏初言自然知道钟子清说的是什么:“许明执念未消,可这毕竟是他的双亲,也许只是太过思念才回来看看吧。”
“嗯。”钟子清一如既往的应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子清。”夏初言轻唤了声。
“嗯?”
“也许心姨他们也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失子之痛中抽离。怨灵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吧。”夏初言抬头去看他,她想说的也许只有这些,却又不止这些。
“鬼神之理,也许信则有不信则无,存在与否,并不在我。”钟子清平静开口。
夏初言没有再说话,抬脚走了进去。
跪坐在许星旁边,夏初言才听清了小家伙的声音:“哥哥,我近日的课业有所精进,夫子都夸我了。以后我也定能成为父亲一般悬壶济世的名医。”
说完这话,许星认认真真起身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见完礼,许星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夏初言身边。
看对方一脸正经模样,夏初言笑着开口:“星儿为何也想要成为医师呀?”
“成为医师就可以治病救人了。”许星模样认真,“以后我一定可以救很多很多人,救很多很多哥哥。”
心思细腻如夏初言,她很快听出些什么,视线看向那块纤尘不染的牌位:“许明他……”
许星鼓着嘴,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若我早点学成,说不定可以救哥哥。”
看着对方水灵的眼眸,夏初言最终没有多问:“你哥哥定然期待你能有所成,但也许他不会想看到你有这般执念。”
“星儿,怎么带着哥哥姐姐到这里来了!”徐连心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她上前拉过许星,看着夏初言的眼神也多了些歉意:“抱歉初言,这孩子不懂事,带着你们乱逛。”
“无事,心姨不必责怪星儿。”夏初言起身,“说起来也有些饿了,我们一起帮心姨准备准备吧。”
说完这话,夏初言朝着许星眨眨眼。
对方聪明,连忙拉着徐连心喊饿:“娘亲,星儿也饿了。”
“走走走,你爹正做着呢。”徐连心看着两人如此说,情绪也被转移,“带着哥哥姐姐去找爹爹。”
许星点头,拉着夏初言:“姐姐我们走。”
几人去了前厅,徐连心就和许润恒去厨房忙了。
许星拿着夏初言之前送的牙雕同心球放在手里把玩,看样子是喜欢的不得了:“这球做的真有意思,谢谢初言姐姐。它叫什么名字呀?”
“星儿喜欢就好。”夏初言坐在一旁开口,“此球名唤同心球。”
“同心球?”许星听到这话,把玩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
视线在安静坐在夏初言身边的钟子清身上看了看,许星上前将球塞进了他怀里。
这一幕倒是让现场两人疑惑,钟子清拿着手里的球道:“这是作何?”
“姐姐说这个是同心球,想来应该是送给心仪之人的礼物吧。”许星指了指夏初言,“那我不应该收这枚球了,应该是哥哥送给姐姐才是。”
这番言语也不知是何道理,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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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看着愣神的钟子清,有些好笑的从对方手里拿过球递给了许星:“你个孩子知道的倒是多。”
许星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怀里的球,眼神疑惑。
夏初言开口:“同心球只是它其中一个名字而已,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鬼工球。”
“鬼工球?”许星被这名字吸引。
夏初言点头:“相传犀牛角通灵,而这枚球就是用犀牛角雕刻制成的,据说拥有此球者,可以见到已逝的亲人,因此也名鬼工呢。”
夏初言说的煞有介事,而许星也越听眼神越亮。
不过这由来自然是夏初言瞎扯的,鬼工球不过是说这制作的技艺精湛,鬼斧神工罢了。
不过许星信了,原本还打算给钟子清的球现在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太好了,那我就可以见到哥哥了。”
“那星儿见到哥哥的话,最想同他说什么?”夏初言柔声询问。
“我想说……想说……”许星皱着眉头思索着,“我会告诉哥哥不要担心爹娘和我,我们都过得很好。”
夏初言点头。
许星继续说着:“我还要和哥哥说,我现在课业很好,以后也可以成为很优秀的医师。”
夏初言继续点头。
“我还想说好多,我……”说着说着,许星突然苦着个脸,“我还想说我很想哥哥,爹爹和娘亲也是。”
“哥哥也很想你们的。”夏初言揉了揉许明的脑袋,“哥哥他呀,一定在哪里默默守护星儿呢。”
夏初言说着,看着对方一脸忧思,默默朝钟子清使了个眼色。
淡淡的瞳孔转了转,钟子清不解。
夏初言继续使眼色,眼神示意许星手里的同心球。
钟子清眨眼,最终在对方毫无威胁的眼神下双指并拢。
金光悄然飞入球心内,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哇,这个球在发光!”许星捧着同心球,此刻更是对夏初言的话深信不疑。
“对呀,一定是哥哥听到了在回应星儿。”满意的赏了钟子清一个微笑,夏初言开口说着。
“太好了,我要把这个球放在我房间里。”许星跑的飞快,“以后课业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完成了。”
最后洋溢着喜悦的声音在许星跑出去的背影下淡淡消散。
夏初言回头看向钟子清:“多谢子清啦~”
虽然有些夹的成分,但确实是真心实意道谢。
看着对方,夏初言心想着,钟子清这个人吧,总是给人一种淡漠且认死理的感觉。可真正相处下来才发现,他懂情理,知变通。悲悯一切,却又超然世外。
“初言子清,吃饭了!”徐连心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夏初言出声回应:“知道了心姨。”
说完,她扭头去喊钟子清:“子清走吧。”
闻言,钟子清淡淡点头,安静跟上了夏初言的步伐。
两人并肩自回廊朝走着,钟子清的关注点倒是清奇,开口询问:“那球当真是犀牛角雕刻的?”
夏初言耸肩:“谁知道呢。”
21. 纸人戏9
从心姨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许是吃得有些饱,钟子清眼神懵懵的。
看着对方这一脸餍足的模样,夏初言捂嘴轻笑:“城中的夜市热闹,不着急回去的话我们去走走吧。”
“好。”钟子清望着对方,淡淡回应了一声。
“来看看喽!”
沿街上,小摊贩们正热络地叫卖着,人流也有些拥挤。
两人被人群挤在一起挨得有些近了,感受着肩膀上贴着对方身体的余温,夏初言抬眼看了看钟子清的神色。
依旧如常,看不出丝毫变化。
不远处的河道上有人围在那里放河灯,夏初言拉着对方的袖子开口提议:“子清,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好。”钟子清道。
缓缓流动的水流运送着一盏盏河灯,两人挑了个人不算多的小桥,站在上面看着。
夜色下的河灯衬得河水幽幽,夏初言抬头:“似乎每天都会有不少百姓来此处放河灯呢,子清想不想放一个?”
闻言,钟子清淡淡摇了摇头。
依着对方的性子,自己也想到了他不会去放这河灯。夜色的空气似乎不错,夏初言站在桥头静静感受着微风拂过。
“阿言想放一个河灯吗?”钟子清突然开口,惹得闭眼感受微风的夏初言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如你之前所说一般,百姓们放这河灯,也许是对亲人的思念和牵挂,又或者是其他美好的祈愿……”夏初言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而我早就没有了。”
依旧是无波的眼眸,钟子清看了对方一阵,缓缓抬起右手。
双指并拢间熟悉的符文凌空呈现,清冷的嗓音开口:“破。”
呼呼——
是沁人心脾的微风席卷周身。
“你……”夏初言感受着萦绕在自己身边的清风,抬头看向对方。
“祈愿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无论何种都会是一种寄托。”钟子清收了动作,“阿言若喜欢风,用这种方式祈愿也可以。”
伴随着钟子清的话音落下,桥下正在放河灯的百姓们突然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视线看去,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清风正吹动着河水,带着那一盏盏点着烛光的河灯朝前游去。
夏初言轻笑一声:“不是说凌空画符很累吗。”
钟子清敛眸,没有接话。
“快去看啊。”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夏初言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好奇探头:“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罢,她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子清,我们也去看看。”
“好。”钟子清应声,跟着夏初言往人群聚集处走去。
两人随着人群走了一阵儿,便在不远处听到了一阵阵鼓掌叫好的声音。
在人群围住的中心,火光在夜色下尤为瞩目。
“是火壶吗?”夏初言语气里带着些讶异,“今日既非城中节日也非庙会,竟也能看到表演。”
两人来的晚,原本只能站在后排。但是一阵火光闪过,人群不自觉的朝后一退,竟阴差阳错让两人挤到了首位。
夏初言抬头笑着:“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对方的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朦胧,连原本淡漠的瞳孔上也染了些许光亮。
现场起初人声鼎沸,伴随着一人拿着铜锣一声敲击,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火除邪祟,百家安宁!”又是一声铜锣声响起,原地的敲锣之人也高声喊着。
话音落地,呼呼的火焰开始被挥动,余晖映照在现场经久不散。
“这般如火树银花的场景当真甚美。”夏初言看着散落的焰火,“也许真的除尽邪祟后才可百家安宁吧。”
现场的人群因着火焰汇聚,又渐渐随着火焰消散。
等在原地的人群开始渐渐变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孩童从两人身旁跑过:“奶奶!”
“慢点跑,奶奶在这儿。”被呼唤的奶奶满眼堆笑,咳嗽一阵后又拉着孩童的手开始转头走着,“走吧,我们回家去。”
苍老的身体佝偻着,每一步都极其缓慢。
夏初言开口询问着钟子清:“子清,你能从一人身上泄出的生灵之力感受到那人寿数,方才那奶奶,是不是……”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夏初言没有继续说完。
“生老病死,本就人间常态。”钟子清看了眼散落在地上的火焰,从起初的旺盛夺目,到最终的黯淡无光化成齑粉,消散于原地。
“……是啊。”夏初言没再追问,已经了然其中答案。
钟子清去看她:“火除邪祟,百家安宁。”
“什么?”夏初言没反应过来,被钟子清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愣神。
“这句话还有一言。”钟子清开口,“驱疾避祸,百家安宁。”
这次,夏初言的视线在对方脸上停留久久,直到远处那孩童天真的嗓音继续喊了一声奶奶。
突然,夏初言淡淡笑了。
是啊,能够平稳一生无病无灾已是不易,为什么还要在迟暮之后哀叹种种呢。
……
一场热闹的盛宴很快消散,只剩下原地打扫的几人。
“子清,我们也回去吧。”夏初言开口,准备和钟子清回客栈休息。
刚说完这话,她的视线就瞥见原地打扫几人的身影,突然就顿住了离去的脚步:“子清,你看那几人身上的服饰,是否觉得眼熟?”
钟子清听到夏初言的问话,也转头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夏初言开口:“是那日在街上看到家仆。”
钟子清点头,两人朝着正在收拾工具的一人身边走去。
夏初言开口:“这位大哥,今日也无节日庙会,敢问你们是为何在此处表演呀?”
看到问话的是个姑娘,那男子也开口解释:“我们是武家老爷请来表演的,据说是给他家孩子祈福。”
“果然如此。”夏初言喃喃一声,那些家仆身上的服饰,和之前在街上看到领着戏班子的家仆服饰一般,别无二致。
“那大哥可知道武家少爷是怎么了?为何好端端突然请来祈福呢?”夏初言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是拿钱办事。”收拾好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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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也不愿多说,“姑娘若实在好奇,去问他们。”
说罢,抬手指了指正在打扫的几个家仆。
“多谢大哥。”看到对方不愿多聊,夏初言也不好多问,道了声谢谢就退开了。
看着不远处正在洒扫的家仆,夏初言犯了难。
如今赵庆应该已经返程回去了,他们两人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也不好直接去武老爷府上打探什么。
夏初言眼珠滴溜溜转,突然转头看着钟子清:“子清可通药理?”
不知夏初言为何这般问,但对方还是很诚实摇头:“我并不懂。”
“好,你懂。”夏初言径直开口。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说完,她直接拉着钟子清的衣袖上前和洒扫的家仆搭讪:“这位小哥辛苦了。”
“你是何人,我们认识吗?”那家仆看着自来熟的夏初言,眼神有些警惕。
“小哥这就见外了。”夏初言嘿笑一声,“眼下我们不就认识了吗,我叫夏初言。”
听着夏初言如此说,那小哥嘴里嘀咕一句,默默退开几步,去旁边打扫了。
夏初言不气馁,继续上前追着说:“我今日听说武家公子久病寻医无果,这才前来啊。”
听到这话,那家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姑娘如何得知?”
夏初言心下腹诽,猜的呗。
之前许润恒给武家小少爷配的全都是大补之药,而今日武老爷又聘请了人来给自家孩子祈福表演,不是生病了是什么。
没直接回答那家仆的话,夏初言将身旁的钟子清拉了过来:“小哥请看,这位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医师,专治疑难杂症的。”
钟子清一脸懵的被硬生生架着上前,怎么看都不像个医师。
那家仆也不是傻的,一脸狐疑询问:“公子是个医师?”
“不是,我是天师。”钟子清依旧诚实。
着实有些不争气了,夏初言轻嘶一声以表不满。
“也……也是医师……”钟子清在对方不满的轻嘶声中磕磕巴巴改了口。
“公子当真是……”那家仆听闻钟子清的话,语气开始有些欣喜起来。
夏初言一看此事有门,连忙点头:“不错不错,这位正是……”
“公子真是天师!”那家仆率先开口,打断了夏初言的话。
“哈?”话没说完的夏初言惊讶出声。
看着对方捡到宝的眼神,夏初言立马调转口风:“不错不错,这位正是赫赫有名的钟家天师,钟子清是也。”
“哎呀,公子看上去年纪轻轻,竟然是天师吗。”那家仆热络的招呼着其他正在打扫的同伴,“大家快来,这里又有一位天师大人。”
夏初言看着对方,敏锐捕捉到关键。
为何是又?
不过她的疑问并未问出口,那家仆热切上前:“天师大人来的正是时候,不知可否愿意随我回府,见见我家老爷?”
这不是碰巧了吗,正好犯愁用什么理由能够进入武家,刚一口渴就有人送水来了。
夏初言冲着家丁开口:“这是自然。”
22. 纸人戏10
“两位在此稍等片刻,我去请老爷。”家丁将两人引到府中,这般说明之后就离开了。
夏初言看到钟子清的视线在武府四处游移,歪头询问:“可有看出什么不妥?”
闻言,钟子清淡淡摇头:“未曾。”
“无事,也许之前那纸人的怨力并不是来自武府。”夏初言出声宽慰着。
不远处的一阵人声吸引住了两人的视线。
“这么晚了这府上是在做什么?”夏初言有些疑惑,“子清,我们去看看吗?”
“好。”钟子清道。
热闹处不远,两人走近才发现原地正搭好了戏台。
“是那日在街上看到的戏班?”夏初言低声开口,“为何会在半夜看戏?”
这话刚一说完,人群中走出一华服中年男子。
“今日府中事忙,怠慢两位贵客。”那男子一脸歉意地走出来。
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装束,夏初言礼貌地回应:“您就是武老爷子吧。”
“正是正是。”武老爷点头,“方才下人来报时抽不开身,不承想两位已经来此了。”
夏初言越过武老爷朝前面的戏台子看去:“今日府中搭戏台子,是明日有戏曲吗?”
虽然是这般问话,但是夏初言已经看到有人扮好候在一旁了,显然不是明日才会开唱。
“我儿爱听,今夜也是给他准备的。”说到这里时,武老爷的神色也多了些变化。
夏初言看去,面上很感兴趣的模样:“那还真是让我二人赶上了,可否留下来听戏?”
“自然。”武老爷朝一旁的家丁看去,“快给两位客人备好座位。”
夏初言道了声谢谢,便拉着钟子清坐到了已经安排好的位置上。
在台下等待了很久,直到夜色里视线不清晰,戏台子周围也放置了不少的烛火,这出戏才悄然开始。
台下布置的座位不多,算上夏初言和钟子清两人,前面还放置了三个座位。
家丁散去后,一阵鼓声响起。
唱腔悠然在台上响起,两人安静地听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是牡丹亭。”夏初言小声在钟子清身边说着。
显然对方也听出来了,点了点头。
咿咿呀呀的唱腔回想在偌大的院子里,现场幽静非常,显得诡谲。
压抑的咳嗽声引起了夏初言的注意,她看向坐在自己前面的三个背影。
左边的是方才见过的武老爷,而中间那人正襟危坐,背影有些纤瘦。看年岁,约莫是武家公子了。
但右边还有一男子,与武家公子安稳的背影相比,那人就显得有些警惕了。
在台上唱词响起的时候,就见那人似乎神色异常,绷直着身子异常僵硬。
想起了之前家仆的话,夏初言暗戳戳拉了拉钟子清的袖子:“子清,你看前面坐着的那人,是不是也是个天师?”
听到夏初言的话,钟子清也看向那人。
良久,他摇了摇头:“看不出。”
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夏初言也不自觉多留意起他来。
曲到中途,那不明身份的男子突然离席。
“子清,我先离开一下。”夏初言开口,想跟着过去看看。
“阿言去哪儿?”听闻这话,钟子清也准备起身。
抬手按下钟子清,夏初言开口:“哎呀,在心姨家吃多了我肚子不舒服。”
“哦好。”钟子清微微一愣,朝夏初言点了点头。
这边说完话,夏初言就跟着那不明身份的男子一路朝前。
回廊里,那人走的极快,夏初言隐匿着脚步声暗自跟着。
突然脚下衣裙似乎牵住了什么,她心底暗叫不好。
怨力汇聚一瞬,身影也飞速躲到了一侧。
在她隐匿好身形之后,才看清了方才绊住自己的是什么。
只见回廊下有一排不太起眼的红线,一路延伸向前,也亏得是夏初言的视线在黑夜里不受影响,要不然也不能轻易发现这玄机。
那男子将线的末端绑上了个铃铛,做好这一切之后就匆匆原路返回。
待到男子离开,夏初言才从暗处现身。
蹲下看了看红线,并不是什么法阵,上面也没有任何灵力的痕迹。
思量再三,夏初言最终没有动作,安静的回到了现场。
……
很快台上的曲儿就迎来尾声,众人起身准备离席。
武老爷带着身旁的武家公子走到钟子清身侧:“天师大人,这位就是小儿武生。”
说完,武老爷对着武生开口:“这位是钟天师。”
伴随武老爷的介绍,武生眼神滑过一丝警惕,旋即礼貌开口:“小生拜见天师大人。”
说完,他视线看向站在钟子清身旁的夏初言:“天师大人出行还带着家眷,当真是大门户的天师呢。”
这话听着别扭,夏初言面上并未显露什么,微微福身:“武生少爷误会了,小女子在外时幸得大人相救,这才服侍在侧。”
武生似乎并不想深究两人关系,并没有多在意夏初言的话,转头对着身边那不明身份的男子开口:“今日似乎并未有何异常,依大人之见为何?”
听到他的问话,夏初言顺势开口:“这位大人是?”
“这位是张道原,说来和钟天师也属同源。”武老爷道。
听闻这话,钟子清朝着张道原礼貌点头:“不知张天师师从何处?”
“张某并无师从。”那一直沉默的张道原开口,“不过张某祖上深得张道陵先人真传,才有的如今功力。”
两人的交谈很快便被一道哈欠打断,武生伸了个懒腰:“哎呀这出戏属实有些无聊了,阿爹我们回去休息吧。”
听闻宝贝儿子这般说,武老爷自然是连连点头:“生儿忙碌一天,快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武老爷冲着钟子清开口:“二人也随我一起吧,今日待客不周,我已经吩咐下人给两位准备好了房间。”
夏初言瞥了一眼那位据说是师从张道陵的张道原,安静的跟在钟子清身边走着。
随着几人走去的方向,夏初言觉得有些眼熟。
很快她便发现苗头,这方向不就是方才张道原布置红线机关的方向吗。
当时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这里的回廊是通往后院住宅的必经之路。
武生在几人前面走的最快,夏初言视线朝下面看去,果不其然,在他脚步朝前的时候,很快就触发了方才布置的机关。
顷刻间清脆的叮叮声响起,是这红绳牵动了张道原挂在树上的铃铛。
武老爷显然有些慌乱:“这……这是怎么了?”
夏初言将张道原的布置尽收眼底,心下已经有了些猜想,娇弱的靠近钟子清:“子清~人家怕~”
说完这话,夏初言余光打量了一下武生,对方正不屑的看了眼钟子清。
被震响的铃铛坚持不了多久,张道原连忙冲到几人面前大喝一声:“尔等怨灵,还不速速现身!”
听闻他这么说,在场几人的表情也是各异。
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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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退至一旁就这么看着他表演,而武老爷则是护着自己的儿子十分警惕。
那么钟子清呢?
夏初言抬头看了看,对方似乎有些呆愣。
这副表情倒是比平日里淡漠的样子生动多了,夏初言没忍住笑意:“子清怎么了?”
“我似乎并未感受到有任何怨力痕迹。”钟子清面露疑惑,“不愧是前辈,竟然能察觉到如此微小的变化。”
夏初言面上有一丝皲裂,却也不好说什么。
张道原见到现场几人纷纷退后,尤其是钟子清也站在原地未动后心底自信十足。
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大喊一声:“怨灵退散!”
说罢,那符纸顷刻自燃起来。
火光短瞬照亮了走廊,最终落在地上成灰。
夏初言看到了对方方才搓手的动作,想来符纸上应该是被他加了磷粉。
“这是……成了?”铃铛声渐渐小了,武老爷也长舒一口气。
“不错,这怨灵已经被我逼退。”张道原开口,“武老爷请放心。”
“好好好,辛苦张天师了。”武老爷心有余悸,“夜色也深了,我带几位回房间。”
武生轻嗤了一声,转头离开原地。
钟子清安静跟在几人身后,眉心却有不解。
夏初言发现异常,抬头询问:“子清有心事?”
“方才我观张前辈手上的符箓,似乎有些不对。”钟子清迟疑开口。
孺子可教,夏初言点头:“有何不对?”
“上面符文画的并无章法。”钟子清犹豫开口,“且笔画也不对……”
方才看武生的反应,明显是不信任那位张道原天师,但是反观武老爷的样子倒是十分坚信。
钟子清刚到武府,此时若告知武老爷真相,不一定能让对方相信。
夏初言宽慰的拍了拍钟子清:“子清若是对那张天师的身份有所怀疑,之后细细观察就是。”
“嗯。”钟子清应声。
几人穿过走廊,很快就到了内院。
“阿爹,孩儿先回去了。”方向不同,武生也开口离开。
武老爷不太放心,依旧叮嘱着:“我让婢女跟着你。”
“知道了。”武生撂下句话,就调转脚步离开。
看着儿子离开,武老爷也转头冲着钟子清开口:“客房在那边,大人随我来吧。”
夏初言在原地看了眼武生离开的方向,突然出声:“武老爷且慢。”
“姑娘有何事?”武老爷有些不解。
“武生少爷的宅院周围没有空房间吗?”夏初言开口,“既然老爷您担心少爷,自然应该让天师大人守护在周围才是。”
“这……”武老爷显然有些迟疑。
夏初言看出了什么,继续追问:“老爷可是有什么顾虑?”
武老爷看了一眼身旁的张道原,对方察觉到视线,开口道:“天师灵力深厚,若是守在少爷身侧,那怨灵不敢现身又怎么能够将其抓获呢?”
这番牵强解释听得夏初言不禁笑了一声。
“那敢问张天师,您这般……”夏初言顿了顿,“这般欲擒故纵,是否有所收获啊?”
“你!”显然被噎到,张道原有些气急败坏,“道不同而已,请自便。”
说罢,他拂袖愤愤离去。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武老爷有些迟疑。
夏初言继续循循诱之:“老爷也想早日让武生少爷回归安宁吧,既然如此何不改弦易辙?”
武老爷沉思一瞬开口:“两位请随我来。”
23. 纸人戏11
“少爷,该喝药了。”晨时,侍女的声音准时响起,一碗已经熬好的药就被安安稳稳放在了石桌上。
武生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唱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高昂明亮地唱了一句,武生起身准备端起桌上的药。
鼓掌声自旁边传来,夏初言鼓着掌朝这边走来:“武生少爷好兴致,这一首《牡丹亭》唱得很是生动。”
看到来人,武生原本准备去端药的手顿住,语气里也带上了些不悦:“谁让你来这里的?”
忽略了对方不爽的语气,夏初言自顾自坐到一旁:“武生少爷这话见外了,我们能来这里,自然是武老爷安排的了。”
冷哼了一声,武生没有接话。
夏初言含笑道:“这药再不喝怕是要凉了。”
武生愤愤,但还是端起了药碗,闷着头一饮而尽。
看着对方撒气般将药碗砸在桌上,夏初言平静开口:“少爷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这大补的药也要少喝。”
这话惹得武生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连带着看夏初言的眼神都恨不得刀了她。
当刚准备出声时,碰巧钟子清也走了过来,夏初言不再出声辩驳,提着裙子上前软软喊了一声:“子清~”
“怎么了?”察觉到夏初言的神色,钟子清侧目询问。
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夏初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着两人,武生冷哼一声:“两位还真是郎情妾意,只是做人还需要行得正一些才好。”
“武生少爷不要因为我误解了子清才是。”似乎还有些哽咽,夏初言说话也带着抽泣,“都是我的不是,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你!”看着夏初言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武生更加愤愤,转头盯着一向话少的钟子清开腔,“天师大人有时候还需要擦亮眼睛。”
“多谢费心。”钟子清将人拉到身后,视线瞥了一眼见底的药碗,“体虚之人大都会选择些滋补之物,不过有时还需注意用量,太过急切往往容易浮而不实。”
躲在钟子清背后的夏初言听到这话有些忍俊不禁,这武生觉得钟子清话少好拿捏,不过他应该没想到对方虽寡言,但有时说话也挺毒的。
有些哑口无言的武生索性不再和两人计较,视线投向院中的树木:“二位请坐吧。”
夏初言扬眉,心想这人怎么突然转了脾性了?
“来人看茶。”朝着身侧侍奉的侍女吩咐了一声,武生就重新坐好,“钟天师如何看待鬼神之说?”
“鬼神存世也存心。”钟子清淡淡回应。
“好一个存世也存心。”许是没想到钟子清会这般回答,武生在短暂的怔愣后又很快回神。
两人都不是什么话多之人,一时间小院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院落旁种了不少花草,而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棵看起来年岁不长的桃树。
“武生少爷很爱桃花?”夏初言盯着那棵桃树,约莫是被人精心照料的,显得生机勃勃。
“桃红容若玉,定似昔人迷。”武生开口,“这般景象,怎能不令人着迷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桃树的枝叶也淡淡摆动着,似一种无声的回应。
“武公子为何喜欢牡丹亭?”听着两人的谈论,钟子清突然开口。
“大概是羡慕杜丽娘同柳梦梅的感情吧。”谈及此处,武生突然轻笑一声,“也许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法也说不定。”
桃树旁的小草长势喜人,但也偶有枯黄,钟子清开口:“生灵死灵共生却不互通,互斥却又互生,大概就如落叶会枯黄却又可最终归根。”
“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钟子清起身,“我观公子似乎心中郁结,也许解开这些,公子的身体也可恢复。”
微微颔首示意,钟子清就和夏初言一起出了小院。
看着两人同行的背影,武生自嘲的笑了笑:“人法天……可我想试试,逆天而行。”
……
武府不小,钟子清托着手中的罗盘缓缓前行着。
夏初言跟在一旁,有些疑惑:“那武生少爷似乎并不信任我们,子清为何不在他面前展露实力,借此博得信任?”
“心中不信,无论我做何他都不会信。”钟子清淡淡摇头,“就如这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夏初言点点头不再说话,两人安静并步在府上。
突然印晴伞下映入一双长靴,夏初言看去,就见张道原正负手站在前面看着两人:“青天白日举着把破伞装模作样。”
说着,他就看到了钟子清另一只手里托着的罗盘:“小子还算有些头脑,知道拿个假道具装神弄鬼。”
看对方这架势,明显是在这里堵人的,夏初言也收起好脸色:“说起装神弄鬼,昨夜张天师的机关陷阱才算得上出神入化。”
没想到自己的伎俩会被一个丫头看破,张道原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知道了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本事。”
“本事不大,总比张天师日日在此骗吃骗喝的好。”夏初言反呛。
“哼!”说不过,张道原索性不在接话,“那就等着瞧。”
“慢走不送。”夏初言看着对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子清~你看他~”望向对方带着怒意的背影,夏初言跺脚,“子清可不能输了去,让他一个骗子看了笑话。”
“好。”钟子清依旧淡淡回应着,只不过这声好里,似乎潜藏着些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一路上都未能有所收获,钟子清索性收起了罗盘。
府中上下两人都逛了一遍,似乎一派和谐,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
“倘若这武府上下真如表面般风平浪静,那武老爷应该也不会请天师上门了。”夏初言摸着下巴思索着,“可我们把这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似乎也并无任何异常啊。”
没听到回应,夏初言抬头去看。
对方的神色望向周围,不知道在找什么。
“子清在看什么?”夏初言道。
“在看府上是否有祠堂之类的地方。”钟子清回答道。
赵庆来武府,是因为这府上经常祭拜需要大量纸扎。可两人逛了半天,似乎也没发现有什么设立祭拜的地方。
之前就连徐连心家里都设有一座牌位,这武府想必应该是有的。
夏初言想通这点,也朝着府上大大小小的建筑或者房间看去,并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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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什么不妥之处。
“也许并未设立在府上。”依旧无所收获,夏初言开口,“说不定是在旁的地方专门开了祠堂呢。”
钟子清点头:“今日既然并无发现,就先回去吧。”
……
因为夏初言的话,两人的住所就被安排在了武生的院子里。
回来的时候,碰巧看到武生正在细心修理着白日的那棵桃花树。
看到两人回来,武生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侍女们拿着水壶过来却并不着急浇树,而是递给了武生。
熟练的接过水壶,武生开始绕着树木的根部浇着。
“武生少爷是爱极了这棵桃树了,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夏初言看到他在一旁忙活,上前搭话。
“亲力亲为还是需要有结果才好。”武生开口,“两位可有收获?”
这厮明显是还记着上午的仇此刻见机报复呢。
夏初言面上笑的和善:“凡事还需循序渐进,正如这树也需要先浇水后施肥不是。”
“夏姑娘伶牙俐齿。”一次不成,武生也吸取教训并未追问。
视线看向那棵桃树,周围簇拥的其他植物不多,仅有些小草围在一旁。
石砖围成一圈空出给树生长的位置,而另外一边却是一小块空地。
夏初言咦了一声:“我看这树周围都长着小草,想来是武生少爷亲手安排的,怎的偏偏这一处空着?”
一旁递水的侍女并未离去,听到夏初言的问话,开口解释着:“那处是少爷留着……”
但侍女的话没说完,就被武生打断:“多嘴,没事了就先下去。”
被呵斥,侍女也意识到自己不对,连忙福了福身退下去了。
夏初言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心下也悬起了疑问。
这处空地下的泥巴比旁边都要干上不少,看武生如此细心照顾这棵桃树,想来应该不是忘记给此处浇水。
那既然不是忘记了,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的。
但是这周围本来都是植物,为何偏偏独留这一处干地。
不知道是不是夏初言盯着那空地的时间太久,武生出声道:“武某身子不好,平日里也只能摆弄些花草打发时间,若二位觉得无聊,大可去城中走走,不必在此处。”
“闲暇时分摆弄些花花草草倒也陶冶情操。”夏初言自然不会就这么走,“我看武生少爷将这里的花草养护的如此好,也想向你请教一二呢。”
夏初言边和武生说着话,视线边在这处打量扫视。
空地外围的草涨势还算不错,可植物生长本就自然,但那一圈的草却规规整整,应当是有人修饰过。
很快,夏初言就发现有一处不起眼的草丛上一块黑色的痕迹。
夏初言捂嘴,故作害怕朝着钟子清身边一躲:“哎呀,有虫子~”
武生顺着夏初言的视线看去,突然神色一变,迅速将那一根有痕迹的草摘断:“草木中难免如此,夏姑娘若是害怕就先行离开吧。”
虽然痕迹不大,但明显不是虫子,倒像是被明火灼烧的痕迹。
可武生却顺着夏初言的谎话说着,显然不对。
压下心底的疑惑,夏初言点头,不再追问。
24. 纸人戏12
府上并无发现,两人索性就出了府,在城中闲逛起来。
今夜的城中一如往日般热闹繁华,两人并肩走着,夏初言开口:“武生少爷似乎很是厌恶天师,如今我们和张道原还能住在府上,想来也是他顾及着武老爷的面子。”
“天师本职只为除却怨灵,倘若武府上下并无异常,我们本就不该待在那里。”钟子清平静开口安慰,“阿言不必太过忧心。”
听闻这话,夏初言也只是默默嗯了一声,并未接话。
想起之前遇到的三只怨灵,夏初言不知该如何处理。
“阿言似乎有心事。”察觉到对方的思绪,钟子清驻足。
“没有啊。”夏初言回神,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
淡淡的眼眸在对方身上流转了一圈,钟子清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追问。
察觉到对方的神色,夏初言没来由一阵心虚,总觉得他看出了自己在说谎。
两人一路无言走着,心虚的夏初言也没了找话题的心思。
一片淡淡的花瓣从眼前飘过又落到地上,抬头看去,天空中不知何时飘了不少。
夜色的灯光将花瓣映照得变了颜色,发出淡淡的微光。
“这是哪里来的花瓣?”夏初言伸出手,落下的花瓣掉落在她指尖又缓缓飘落。
人群中骚动起来,钟子清默默侧身,将夏初言带到了桥头。
伴随着花瓣飘落,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传来。
“心悦姑娘!是心悦姑娘!”
人群随着琵琶声汇集,而两人站定的一处阁楼边,窗户也被缓缓推开,露出了弹着琵琶的美人。
“这琵琶幽远绵长,真是动听。”夏初言望着那阁楼上弹琴的人说着。
阁楼下很快就汇聚了不少人,很快站不下的人流就开始往两人此刻站立的小桥上涌去。
原本钟子清还想逃出这个包围圈,但奈何人实在太多。
看着对方懊恼的眼神,夏初言轻笑道:“我们这位置正好观景,子清也别不解风情。”
楼下聚集的人群中,不少都是男子,只有两人站定的小桥上依稀夹杂着些女子和孩童。
夏初言拉着一人开口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这阁楼上弹琴的是谁?”
听闻夏初言这般问,那男子面露鄙夷:“这你都不知道,心悦姑娘可是我们城里有名的歌女。”
听闻城中确实有一个叫揽月阁的歌楼,夏初言夸赞道:“心悦姑娘这琵琶弹得确实好。”
“何止啊。”那男子语气兴奋,“心悦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长得也是美若天仙……”
夏初言眉头轻蹙,没有过多接话。
身旁的人许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论,也插嘴起来:“平日里心悦姑娘可不会轻易弹琴,想求得她一展琴艺,黄金万两都难换。”
不知为何,说完这话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初言没太听懂两人的谈话,听着楼上的琵琶声道:“既如此,为何今日心悦姑娘会出现在这里?”
“揽月阁每月都会如此,心悦姑娘会亲自挑选一有缘人为其演奏。”男子回答,“这楼下哪一个人不是为了心悦姑娘而来。”
楼上的琴声阵阵,却盖不住楼下的人声鼎沸。
突然,似乎感知到什么,夏初言瞳孔中闪过一丝红光,她朝着身边的钟子清看去,对方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什么,正仰头看着天空。
稀薄的黑雾正渐渐汇聚,在夜色里并不醒目。
“是怨力。”钟子清感受到夏初言正看着他,开口出声解释。
默默靠近钟子清,夏初言开口:“莫非这心悦姑娘……”
钟子清知道夏初言所想,淡淡摇头。
不是怨灵,可为何这怨力会在阁楼上空盘旋。
黑雾愈发壮大,钟子清已经抬手握住了身后的金钱剑柄。
“子清不可。”夏初言拉住他,“现下人多,若在此时动手容易打草惊蛇。”
听到夏初言如此说,钟子清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握着剑柄的手。
双指捏着符箓,钟子清并未拿起而是隐匿在袖口处:“坎字,水月显形。”
符箓被催动,无风自动穿梭在人群脚下,飘向了那天空上盘旋的黑雾。
周围凌空汇聚起淡淡的金光,如流水般悄然形成一道如笼的栅栏。
“阿言,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钟子清弯腰在夏初言耳畔轻轻交代了一声,便很快朝着人群外走去。
阁楼上的琵琶声还在继续,心悦姑娘的视线也并未看向楼下众人,而是闭着眼睛陶醉在这阵阵琴声里。
夏初言不太确定钟子清要去多久,正想着说要不要跟着去看看,突然只看到这阁楼后方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金光又很快消散。
想来是钟子清出手了。
正这么想着,一道白色的衣摆就自楼上出现。
楼下看热闹的一人眼尖,指着那处开口:“那是有人上房顶了吗?”
夏初言也循声看去,那衣摆的主人正是方才离去的钟子清。
揽月阁的房檐做的是斜坡,为了稳住自己在上面的身形,钟子清足尖轻点,抬手借着阁楼的窗沿稳住了身形。
白色的发带随着夜色飞扬,而他的身影也正好暴露在了人群当中,和阁楼里弹琴的心悦姑娘撞了个正着。
铮的一下,琴声戛然而止。
“喂,你小子不能为了见心悦姑娘就翻房顶啊!”楼下爆发出一阵指责声夹杂着谩骂声。
夏初言无语扶额,想起了一句俗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而对比楼下的骚动,阁楼里的心悦姑娘就显得淡定很多了。
视线在钟子清面上流转一圈,心悦姑娘开口:“公子也是来听琵琶的?”
自知理亏,钟子清眼中露出歉意:“抱歉,我……”
心悦姑娘笑了一声,打断钟子清的话:“既然和公子有缘,那公子可愿意进来听。”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个月的“一对一”弹琴服务已经被钟子清这位幸运儿抢到了。
“这不公平!”楼下人群听到她这般说,纷纷发出抗议,“这厮是哪里蹦出来的!”
显然也不想理会楼下的喧闹,心悦冲着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得令,上前将钟子清扯进了阁楼内。
“公子请吧。”说完这话,直接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楼顶上空的怨力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夏初言挤开人群走到了揽月阁的正门口。
上面的招牌熟悉,刻画着揽月阁几个大字。
揽月阁里热闹依旧,随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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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夏初言悄悄混了进去。
一楼里也有不少客人正围坐在舞台中央听曲,对这里面的房间并不熟悉,唯一知道的也就是心悦姑娘所在的是二楼了。
随手端了个茶壶,夏初言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里都是一个个的雅间,夏初言走到一间房门口,把耳朵趴在门上偷听着,看看能不能分辨出钟子清的声音。
撅着屁股左听右听的,只能听到里面浅浅的琴声,无奈只能放弃。
刚一抬头,就看见拐角处有几个侍女正朝着这边走来。
夏初言慌乱一瞬,连忙蹲下身子藏了起来。
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离楼梯口太近,侍女经过这里必然会发现她。
正这么想着,她将耳朵附在背靠的房门上,里面安静非常,想来是个空房间。
此刻也来不及想太多,夏初言轻轻推开房门躲了进去。
关上房门的夏初言偷偷松了口气,自己这心都多久没跳过了,今日一遭倒是感受到些许紧张了。
房间并未燃蜡,室内收拾的整齐,看起来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按理说这揽月阁的客人不少,能长时间空出这个房间倒还真是稀奇。
将手里的茶壶放在桌上,夏初言随性往床上一坐。
手上似乎摸到了什么,她往旁边叠好的被子里一伸手。
熟悉的两个纸人映入眼帘,正是之前庆叔做的。
这次两个纸人都在,被完好无损的放在被子底下。
“为何这两个纸人会出现在这里?”夏初言将纸人放回原处,重新打量起这个房间。
陈设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手心中团起一团怨力,在房间环绕了一圈后带起的微风吹动了角落里的盖布。
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盖着,夏初言上前将盖在上面的布掀开,上面露出一个木匣子。
还好这匣子并未上锁,夏初言很轻易就将它打开。
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把琵琶。
指腹在琵琶上摸索一阵,琴头上似乎被人刻着字。
“韵……”夏初言低头看去,轻轻念出了琵琶上的字。
感受到门外恢复宁静,夏初言将匣子重新合上,端着茶壶小心翼翼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门从二楼的围栏处看去,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大门口走了进来。
“武生……他为何会来这里?”夏初言心下疑惑更甚,悄悄端着茶壶绕道了二楼走廊对面。
只见武生被下面的人引着到了二楼,直奔方才夏初言离开的房间。
烛火点燃,房间里亮起了灯光,而引着武生进去的侍女也并未留下,而是走出来替他关好了房门。
此时还是找到钟子清更为要紧,收回视线,看着面前这一排排相似的房门,夏初言一时间陷入为难。
要是直接一个个推门进去的话会不会快一点。
这么思索着,她开始盘算是找到钟子清更快,还是因为闹事被驱逐出去更快。
突然隔着房门传出的嗡嗡琴声给了她灵感。
每个人的琴技都有不同,她只需要听里面的琴声判断是不是心悦姑娘在弹就可以了。
虽然可能失误,但总比一个个推门进去要好多了。
这么想着,夏初言就趴在了一个房门口开始听了起来。
25. 纸人戏13
“公子想听什么曲子?”心悦姑娘出声问道。
对面的钟子清正襟危坐,半垂的珠帘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抱歉,在下并不精通乐理。”钟子清如实回答。
闻言,心悦姑娘也只是垂眸笑笑:“看公子这身打扮,倒不像是这城中的人。”
“在下是个天师。”
“天师?”听到这回答,心悦姑娘倒是惊讶了一下,“那今日和天师大人相遇在此,也算是有缘。”
说完这话,心悦抬手轻轻拨弄了下琴弦。
琴音自她指间无规律地溢出:“既然公子不想点,那心悦就自荐一曲如何?”
看着对方作势要弹,钟子清起身:“今日之事实属无心之举,在下并无赏乐之心,这番殊荣愧不敢受。”
铛铛一声,琵琶声停下。
“若有冒犯之处,望姑娘海涵。”钟子清开口致歉。
将琵琶放下,心悦掀开珠帘走了出来:“这每月一次的机会本就不易,不是公子也会是别人。心悦不过是一小小弱女子,公子就连坐下听完一曲的耐心都没有吗?”
“还有人在等我,恕在下不能久留。”钟子清并未理会对方,依旧拒绝。
“是何人让公子如此牵挂?”心悦开口,语气里也带上了些泣声,“心悦只不过是一介小小的歌女,若今日公子离开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以后心悦还如何在这揽月阁中自处。”
砰砰砰——
两人正僵持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收起哭腔,心悦开口:“何事?”
“奴婢来送茶水。”
“送茶?”听闻这话,心悦有些疑惑,“我并未吩咐何人来送茶。”
她还没说完,钟子清这边就听出了门外之人的声音,飞快上前将门打开。
“阿言。”看到真是对方,钟子清眼神中也露出些喜色。
而夏初言这边,在看到钟子清的一瞬间,欲骂还休。
她在外面将各个房间里的琴声都听了个遍,遇到像的就进去送茶,结果没一个找对的,反倒是被里面的客人骂了不少。
找来找去,最终下定决心敲了一个没有音乐声的房间,没想到歪打正着了。
要是你不听琵琶就早说,害得她平白无故挨了不少骂。
略带幽怨地看了一眼钟子清,夏初言从怀里抽出手帕开始表演。
“呜呜呜,子清~”夏初言低声啜泣,“人家吓死了,以为你不要我了~”
“抱歉阿言,我……”钟子清也有些愧疚,抬手准备去替对方擦擦眼角的泪。
夏初言余光瞥见了钟子清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继续呜呜地假哭着。
“这位便是公子说的那人了吧。”心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听到声音,夏初言噤声。
视线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儿,并无任何异常。
心悦房间的布局和方才自己误入的房间很像,想来这二楼的雅间布局都差不多。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心悦笑着开口。
夏初言福了福身:“心悦姑娘唤我夏初言就好。”
“初言姑娘惹人怜爱,难怪公子不愿听我弹琵琶,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心悦笑着开口打趣。
“是子清不懂事了。”夏初言开口解释着,顺道扯着对方的袖子将钟子清拉了过来,“心悦姑娘琴艺高超,能听到是我们有幸。”
“听初言姑娘的意思,是愿意留下来听上这一曲了?”心悦边说着,边拿起了琵琶。
“自然。”夏初言点头,拉着钟子清坐下。
很快,琵琶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许是夏初言在身边,钟子清也放松了不少。
室内的两人安静听着,对视一眼。
钟子清也默默朝夏初言摇了摇头。
这次琵琶声响起,但却并未招到怨力。
一曲终了,夏初言很捧场的鼓掌:“心悦姐姐这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当真绝妙。”
放下琵琶,心悦笑着:“初言姑娘过誉了。”
夏初言起身:“心悦姑娘介意我看看这琵琶吗?”
“自然可以。”虽不知道夏初言此举为何,但是心悦还是将琵琶递了过去。
熟悉的纹路和那只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异,就是这琴头上刻着的,是个悦字。
心悦也出声解释道:“阁里的乐器大都是统一采买的,所以刻上名字方便区分些。”
“这样啊,”夏初言将琵琶递还了回去,“心悦姑娘可知道韵儿?”
铛的一声,是心悦不小心拨动了琵琶上的弦。
夏初言看她一眼:“我们两人如今正住在城中武府上,心悦姑娘可认识武生少爷啊?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呢。”
“初言姑娘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心悦变了脸色,笑的有些不自然。
“没什么啊。”夏初言继续单纯笑着,“武老爷都同我们说啦,今日也不恰巧碰到心悦姑娘吗,也是有缘。”
套话这招式,夏初言百试百灵。若是心中无异,自然套不出什么,但若是有异,自然一击即中。
“韵儿已经……武生少爷自己放不下罢了,”心悦重重放下琵琶,不想深聊这个话题。
夏初言眼神微转,指了指钟子清:“心悦姑娘可知道子清是干什么的?”
“天师。”心悦看了他一眼,“方才公子已经同我说过了。”
夏初言点点头:“既然已经过去,为何武老爷还要请天师来府上呢?”
“武家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心悦道。
“自然有些关系了。”夏初言悄咪咪靠近,“心悦姑娘也不想想为何子清会出现在阁楼上呢。”
这话说的阴恻恻的,心悦猛地朝后退了一步:“韵儿是被奸人所害,同我没什么关系。”
夏初言嘴角微勾,笑而不语。
“真的没关系!”看到对方这表情,心悦不自觉放大了音量,“当年韵儿是阁里最受欢迎的歌女,不少人都趋之若鹜,武生少爷也是其中之一。甚至还为了见韵儿一面,不惜抛出万两黄金,这事情当时城中谁人不知。”
“人人都道韵儿和武生在一起,定能摆脱这歌女命运,飞上枝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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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人身份地位悬殊,武老爷不会同意的。”心悦有些没了力气,坐在了榻上,“本就有不少客人垂涎韵儿貌美,加上外面沸沸扬扬都是她被武生抛弃的流言,为了摆脱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韵儿想不开才喝了毒酒……”
听着心悦的阐述,夏初言看了一眼钟子清。
对方开口:“万念俱灰下不会成为怨灵。”
想到赵庆的纸扎,夏初言询问道:“心悦姑娘可知道韵儿身故后被葬在哪里了?”
心悦摇头:“事情发生后,武生少爷来过一次,也是在那之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好。”
心悦的这番说辞不能全部当真,想到武生此刻还在揽月阁,夏初言拉起钟子清:“子清,我们赶紧回去看看。”
在钟子清疑惑的眼神里,夏初言拉着人连忙朝着武府赶去。
……
小苑内,武生的房间并未亮光,想来此刻他还未回来。
夏初言指着桃树边的一处空地:“这里的空地上,我看到的那个不是虫子。”
“那处黑点,应该是被火灼烧的痕迹。”钟子清半蹲下身子在草丛上寻觅着。
夏初言点头:“而且这空地周围纵横规整,想来是每天都有人悉心打理的。”
“既然武生这么细心周到,那他怎么可能让这里失火。”夏初言抿唇,想到了之前武生慌乱的掩饰,“除非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抓了抓头发,夏初言想不通:“那他没事在这里放火做什么?”
“不是放火。”钟子清淡淡开口。
“什么?”
“此处空地被人清扫干净了,但泥地不平,里面还是残留了些灰烬。”钟子清指腹上沾染了些,他抬起手给夏初言去看。
“他在这里烧纸祭奠?”夏初言语气有些不可置信,边说着边拿出手帕替钟子清擦干净了手上沾染的灰。
“武府上下并未设立祠堂,但庆叔之前的纸扎确实是送到府上。想来是武生在这里用了。”钟子清淡淡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若是送到祠堂,直接运过去就好,大可不必运到府上再运出去这般劳心劳力。
夏初言沉默,望向那棵桃树:“可这院子里有什么,他要在此祭奠?”
钟子清淡淡摇头,显然也还没想通原因。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阵阵花香。
抬手抚上树干上开的桃花,夏初言问道:“子清,今夜在阁楼下的花瓣,是不是也是桃花?”
来到夏初言身边,钟子清点点头:“是。”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不谋而合的想法诞生。
看着长势良好的桃树,夏初言指了指那处空地:“从这里挖吧,若是我们想错了,起码还能弥补。”
钟子清点头,从洒扫的房间里找了个铁锹过来。
替对方挽了挽袖子,夏初言站到了一边:“子清加油~”
熟悉的场景让她不禁失笑,还真是到哪里都得挖啊。
一铁锹下去,夏初言眉心一跳:“若是真的,这武生还真是心大极了。”
两人争分夺秒,而外面的脚步声也渐渐响起。
26. 纸人戏14
咚的一声,铁锹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闷闷的一声。
“挖到了?”夏初言不太确定,上前查看。
钟子清缓缓拨开上层的土,露出一角。
“是棺椁。”钟子清开口。
“这……这武生还真是……”夏初言嘴唇翕动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两人还准备继续挖下去的时候,门口传来武生愤怒的质问声:“你们在干什么!”
当视线看到钟子清手里的铁锹,他发疯似的冲上前去。
精心维护的地方被破坏了,武声发狠地盯着钟子清:“是你!谁允许你动这里的!”
“抱歉……”钟子清开口,准备为自己造成的这番场景道歉。
夏初言拦在了钟子清身前:“武生,你私自将韵儿的遗体埋在这里,就没有想过她也需要安息吗?”
“哈哈哈哈。”听到这话,武生发疯似的笑了起来,“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说着,他开始跪下来小心翼翼地还原被挖出来的土:“只有留在这里她才是安全的,只有留在我身边她才是安全的……”
这般失心疯的模样和平日里完全不同,钟子清蹲在武生身边拦住了他的动作:“武生,逝者已矣……”
“滚开!”武生没等钟子清说完便用力推开了他,“你懂什么!什么逝者已矣,你什么都不懂!”
“子清。”夏初言见状连忙扶起钟子清,“他现在状态不好,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两人站在原地,而地上的武生一直在喃喃自语。
一阵阴冷的风吹进院子,钟子清抬头看去,天空中聚起了阵阵黑雾。
“是怨力。”钟子清单手抬起,双指并拢掐了个诀。
金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但那团怨力并未消散。
夏初言也看去,和今夜在揽月阁的怨力别无二致,看来是同一只怨灵了。
正这么想着,钟子清已经拔出了背后的金钱剑。
那边的武生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摇晃着身形站了起来。
在看到钟子清拔出金钱剑之后,他面上兴奋更甚:“你个江湖骗子,等着去死吧!”
夏初言蹙眉,将人拉着不让他上前:“你身体虚弱,阳气流逝,明显就是被怨灵吸了阳气,现下你就这般咒怨别人吗?”
“滚开!”武生用力甩开夏初言,“谁需要你们帮我。”
看着对方疯癫的模样,夏初言翻了个白眼,不想去理他,将视线投向钟子清那边。
金钱剑横在胸前,金光开始照亮小院。
伴随着一声声凌空而出的怒吼,黑雾开始朝着钟子清袭去。
这动静惊动了武老爷,只见他匆忙跑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刚踏入小院,他便看到了正在和钟子清缠斗的怨力,连忙跑到武生身边:“生儿!没事吧没事吧?”
夏初言站在旁边贴心开口:“武老爷放心吧,武生少爷好得很。”
看着对方手里还残留的泥泞,没忍住又一阵白眼。
几人说着话,站在中心的钟子清金钱剑一挥,很快就挥退了那团黑雾。
韵儿只是普通的怨灵,看起来目前只吸食过武生的阳气,同之前遇到的已经转化成恶灵的王氏女不同,钟子清对付韵儿应该并没有什么问题。
“哎呀,真是怨灵。”见到这场景,武老爷连忙将武生护在身后,“不愧是钟天师。”
夏初言看着面前的场景,突然眼神一转:“张道原张天师应该也在吧,这怨灵凶恶,武老爷何不将他也请过来?”
“是是是,初言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请!”武老爷连连应声,看到身后的武生,连忙拉起对方,“生儿,和爹一起走。”
挥开武老爷的手,武生眼色猩红:“我不走。”
看着对方这模样,夏初言开口打着圆场:“武老爷莫急,这怨灵冲着武生少爷而来,他留在这里也方便天师除却怨灵,您还是速速将张道原大人请过来才是。”
“这……如此还望钟天师多多照拂我儿,切莫让那怨灵伤了去。”听到夏初言这样说了,武老爷才不放心的匆匆朝着外面跑去。
“震位,木缚。”钟子清素色的长靴在地上一转,符箓自身后飞出,金光汇聚成一道道藤蔓,朝着那黑雾袭去。
放眼看去,被束缚住的黑雾开始渐渐显形,露出了人的形状。
伴随人影显露,夏初言认出了这怨灵,正是之前在夜市上自己遇到的那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看到韵儿被抓,武生不可置信。
钟子清收起金钱剑,看着面前的韵儿:“死生既定,逗留人界并无任何用处……”
就在事情即将尘埃落定之际,武生在夏初言没留神之际冲了出去。
“韵儿!”他发疯似的扑了上去。
“武生,你别过来!”看到武生的动作,被束缚住的韵儿开始费力挣脱。
而方才赶去找张道原的武老爷此刻也带着人赶了回来,看到自己的儿子冲了上去当即也准备上前。
夏初言这次拦住了人:“武老爷,那怨灵此刻魂体不稳,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说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张道原:“还是让张天师去帮忙吧。”
“对对对,”武老爷连忙转向张道原,“张天师还请救救我家孩儿。”
“这……”看着怨灵的模样,张道原面露难色,踌躇着不敢上前。
夏初言鄙夷道:“怎么了张天师?你该不会不敢吧。”
几人交谈着,那边钟子清的声音传了过来:“别过去。”
淡漠的声音也因为武生的莽撞带上了些怒色。
一手控制着韵儿,另一只手拦着武生。
“哎呦我儿,”武老爷连忙跑到一旁哀求,“你快快回来,别再过去了。”
夏初言跟在武老爷身后,防止他也头脑一热冲了上去。
这边的韵儿找到间隙,怨力汇聚奋力挣脱灵力的束缚。
魂体被灵力侵蚀,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
武老爷眼疾手快上去拖过武生,将人拉了回来。
夏初言还站在原地,突然发现韵儿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阿言!”钟子清语气里带了一抹急色,脚步一转就朝着夏初言这里跑了过来。
如同风穿过身体,夏初言只感觉被一阵怨力萦绕,轻轻的是韵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姐姐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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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并无伤害自己的打算,夏初言也并未有所动作。
视线重新清明,韵儿已经汇聚成人形一只手掐住了夏初言的脖子。
“放开她。”钟子清将剑尖指向韵儿,眼底肃杀。
钟子清周身的气压低的可怕,夏初言感觉韵儿的身子抖了抖,但还是倔强的没有撒手:“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看着夏初言被抓,钟子清敛眸,将金钱剑收了起来。
韵儿松了口气,带着夏初言朝门口挪动着。
武生在钟子清的身后站定,被武老爷拉着生怕他上前。
夏初言跟着韵儿的脚步慢慢后挪,她低声开口:“许明和你是什么关系?还有关施琅,他为何掩护你逃走?”
两人和钟子清的身影拉开了一定距离,韵儿回答着:“抱歉姐姐,这些事情我之后再和你说。”
说罢,她一掌推开夏初言,趁机消散在夜色里。
夏初言被一推,身形不稳朝前栽去。
“阿言。”钟子清眼疾手快上前将人扶稳,“有没有事?”
“我没事。”夏初言朝对方笑笑示意他安心。
怨灵消散,武老爷才壮着胆子走到钟子清身边:“天师大人,那怨灵……”
钟子清转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武生:“逃了。”
听闻这话,武老爷作势就要跪下:“天师大人,还请……还请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武老爷快请起。”钟子清拦住他的动作,“这本就是天师的职责,子清自当尽力。”
夏初言这边,视线在小院看了一圈儿:“张道原呢?”
这话拉回几人神志,原地除了四人哪里还看得到张道原的身影。
冷哼一声,夏初言开口:“约莫已经跑了吧。”
她看着武老爷:“您是在哪里找到的这个混吃混喝的骗子的,竟然能被他蒙蔽至今。”
“昔日那张道原一手符箓使得出神入化这才诓骗老夫至此。”武老爷也有些羞愧,连连称是:“却不承想是个江湖骗子。”
“索性并未造成什么损失。”钟子清拉过夏初言,似乎还有些后怕,“今夜应该不会再有异动,武老爷和公子也先回去休息吧。”
“好好好。”武老爷还有些没有回神,“生儿,今夜爹还是让下人守着你。”
“我不要。”武生退开半步,拒绝了武老爷的提议。
看着两人这模样,钟子清开口:“想来今夜武生少爷一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罢,钟子清从怀里掏出张符箓:“若是武老爷不放心的话,可以将这符箓随身带着。”
看到钟子清拿出符箓,武生发疯般冲上去将符纸撕碎:“谁要你的东西!”
撕完后,他径直回了房间。
留在原地的几人看着地上碎裂的符纸有些尴尬。
夏初言吐槽:“疯子。”
武老爷眼神担忧,也只能无奈致歉:“小儿无意冒犯,还望钟天师莫怪。”
钟子清点头:“无事。”
“既如此武老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夏初言拉过钟子清,“我们也先回去吧。”
钟子清点头,几人分别,各自回了房间。
27. 纸人戏15
深夜,万籁俱寂。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熟悉的唱腔传来,夏初言起身,推开了房门。
看了一眼钟子清的房间,房门紧闭,想来已经睡下了。
身形一闪,夏初言消失在原地。
院子里空无一人,夏初言坐在了回廊的台阶上:“出来吧。”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韵儿的身影缓缓显形在原地。
夏初言扬眉:“还想着回来,胆子倒是大得很,也不怕罗盘发现你。”
韵儿垂着头,搅着衣角有些不安:“姐姐抱歉。”
夏初言没接话,拍了拍身边的台阶。
韵儿了然,坐在了她身边。
对方的魂体还带着伤,有些虚弱。
夏初言瞥了一眼,抬手覆盖在了韵儿手腕的伤口处。
淡淡的怨力萦绕在她手臂上,很快伤口就消失不见了。
“谢谢姐姐。”韵儿面上笑着,也少了几分紧张。
“你魂体这么虚弱,没想过去外面吸食些阳气?”夏初言道。
闻言,韵儿连忙自证:“我绝对没有!”
“没说你什么。”夏初言笑着,“这般单纯,也不知道你们几个为何还能无恙呆在人界。”
韵儿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比武生还小几岁。想起之前揽月阁心悦的话,夏初言开口询问道:“你和武生,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这里,韵儿脸上也带着些娇羞:“昔日我只是揽月阁的一个小小歌女,武生很喜欢听我弹琴唱曲儿。”
“你二人的事情,武老爷不同意是吗?”夏初言看着对方沉溺在幸福里,犹豫了一下开口询问。
“起初武老爷确实反对我和武生的事情。”韵儿点头,“可武老爷心疼孩子,架不住武生苦苦哀求,一来二去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话和心悦说的有些出入,夏初言疑惑:“那为何……”
“和武生的事情本来已经定了下来,可揽月阁里却不让我离开……”
虽然韵儿没提,但从心悦的描述中可以得知,韵儿应该也是当时红极一时的歌女。若是她走了,想来揽月阁的生意也会因此受创。
夏初言没有再追问,沉默着没有说话。
“姐姐别这样嘛。”看出了夏初言的情绪,韵儿调转语气缓解气氛,“后来武生他出价万两黄金,揽月阁还是同意放人了。”
夏初言转头去看韵儿:“那你是为何?”
韵儿摇摇头:“原本此事尘埃落定,但就在我准备离开之时却有一伙人将我掳走。虽然武生及时赶到将我救回,可城中还是流言四起......和武老爷有生意往来的不少商行都调转源头,武家的生意也岌岌可危起来。”
“有调查过那伙人的身份吗?”夏初言开口。
“后来,武生找到了那伙人的幕后主使,不过是眼红我即将山鸡变凤凰,所以才借此破坏我的名声。”韵儿苦笑,“流言可畏,武老爷虽然从商但也需要些名声。武生原本没有深究那伙人,可最终却被报复......杀了我……”
“呵……”夏初言冷嗤一声,眼中悲凉却无奈,“人多不患寡而患不均,有时这人间事,比鬼怪还可怕。”
韵儿深吸一口气,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姐姐呢?为何会成……”
听到这话,夏初言愣了愣开口回答:“我也不知,原本以为我已经死了,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韵儿眼神里划过一丝情绪,很快被她压了下去:“那害姐姐的仇家呢?”
“我一定会杀了他们。”夏初言冷漠开口,“他们掠我家产,杀害我父亲,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姐姐这般貌美,想来……”韵儿低眸,语气里也有些哀伤。
“貌美便是这一切的根源吗?”夏初言冷笑了一声,“他们心中的贪婪和自私才是,作恶后就将这一切推给女子的容貌才是可笑至极。”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了,夏初言收敛了神色:“今夜为何找我?”
谈及此,韵儿才正了神色:“我来这里是求姐姐将我的遗体挖出来的。”
想起桃树下的棺椁,夏初言眉心一跳。
“武生留着我的遗体是因为他想复活我。”韵儿继续说着,平地一声惊雷,“若能劝回武生,我在这人世间便再无任何留恋,一定会听天师的话不再逗留人界的。”
“你等会儿。”夏初言思绪有点儿乱,打断了韵儿接下来的话,“复活?你是说武生想要将你复活?”
看着对方一脸天方夜谭的表情韵儿急急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之所以一直留着我的遗体,就是想要复活我的。”
“可人已死……”夏初言之前也确实想到过,可钟子清的话还在她耳边并未消散。
生灵已逝,并无可能。
“很早之前,武家来过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那男子给了武生一道符箓,而且他还说,只要听他的话,一定能将我复活。”韵儿道。
“什么男子,是天师?”夏初言疑惑开口。
韵儿摇头:“我并不知那人身份。”
“那你说的那符箓呢?”夏初言道。
“那符箓已经被用了。”韵儿继续说着,“我成为怨灵和武生第一次见面之时被武老爷遇到,所以他才会找张道原来府里。我原本是想将那人给吓走的,而那枚符纸却阴差阳出现阻止了我,所以武老爷才会对张道原的身份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夏初言了然,“我说那张道原的符纸画的那般假,为何武老爷还说他符箓使的出神入化。”
不在深究这些,夏初言开口:“那你说的面具男子呢?”
韵儿摇头:“他只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那武生为何不怀疑他也是个骗子?”夏初言道,“毕竟起死回生……”
“因为那符箓呀。”韵儿开口,“武生本就偏执,加上还亲眼见过了那人给的符箓起了作用,才会如此。”
脑袋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夏初言开口询问:“那符箓可为巽?”
“什么巽?”韵儿有些茫然,“那人并未说明,我也不太认得。”
“没什么。”夏初言也不再追问这些,回想起昔日在乱葬岗时的那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强行压下了心底的疑问。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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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两人的时间不多了,夏初言挑着重点问:“你认识许明?”
韵儿点头:“许明是城里许医师的大儿子,早些年高烧病逝的。”
“许医师医术深厚,许明他是因为高热病逝的?”夏初言有些不可置信。
韵儿回答道:“早些年头前,许医师还经常外出看诊,但恰巧那时候许明高热在家……等许医师赶回来的时候,许明就已经……”
夏初言闭嘴了,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世间事情本就如此。”韵儿拉着夏初言,“姐姐也不必这般,有时候生死本就这般令人唏嘘。”
看到夏初言没有说话,韵儿主动开口:“说说关施琅吧,他比我们年长不少,还是个将军呢。”
想要主动缓解气氛,韵儿开口:“也不知道他为何会逗留人间,之前还一直和我们说是因为他自己迷路了呢。哈哈哈,姐姐是不是很好笑。”
叹了口气,夏初言摇头:“你们三个,还真是阴差阳错。”
“嘻嘻,姐姐之前是不是也被我们三个绕的晕晕的?”韵儿调皮眨眨眼,“之前我们并不了解天师大人,要是他直接将我们收了去那还得了,所以我们才会一直躲着的。”
“现在怎么不躲了?”知道对方努力逗自己,夏初言也很给面子的挂上一抹笑意。
“因为姐姐在呀。”韵儿开口,“大人似乎很在意姐姐,而且看起来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
“这么说来,你们三个……”夏初言想起之前半夜唱戏的小纸人,“之前的吵人的纸人是你们弄的吧。”
韵儿心虚开口:“……是。”
“是为了引钟子清过来?”夏初言询问,“引一个天师过来,你们也不怕羊入虎口?”
“武生太过执拗,我们也只能祈求天师大人可以帮帮他了。”韵儿有些愧疚,“但是我们也害怕呀,之前天师大人去许医师家查探,许明差点就暴露了。”
“一分小黠,十分大愚。”夏初言吐槽,“你们若是想让钟子清帮忙,今夜你应该直接去找他的。”
听闻这话,韵儿连连摆手:“还是不要了不要了,托姐姐帮忙就好了。”
夏初言故作威胁:“你就不怕我把你们的事都抖落出去?”
“才不会呢,之前姐姐在巷子里遇到许明,后来又遇到我和关施琅将军的事情不都没有和天师大人说吗。”韵儿开口,底气倒是十足。
“这话倒显得是我不识好歹了。”夏初言像是被点透一般,“那我现在就去同子清说说。”
“姐姐饶命。”韵儿连忙拉着夏初言不让她起身。
看着对方求饶的模样,夏初言也不在开玩笑,语气正色起来:“棺椁已经被发现了,子清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只怕这件事情落地了,你们三个也……”
“我们早就打算好了。”韵儿笑着,“只要武生平安,我就无牵无挂了。许明那边,他原本留在人间是想陪着弟弟的,但怨灵总会不小心伤害到家人,我们也没打算继续留下来了。至于关施琅……他一直在找去奈河的路,天师大人正好可以帮他。”
“我知道了。”夏初言起身,远处天光渐起,“光要来了,你先走吧。”
28. 纸人戏16
清晨的吵闹声吵醒了夏初言,自打王氏女的事情结束之后,原本不喜睡觉的她似乎也有偶尔困乏的时候。
撑伞推开门,小院外站了几个家仆,此刻手上正拿着铁锹候在一旁。
“子清。”夏初言带着哈欠喊了一声不远处的钟子清,“发生什么事了?”
待对方回头,她才发觉此刻的情形。
武老爷带着家仆站在小院的桃花树下,想来经历了昨日的事情,院落下的棺椁是瞒不住了。
看着夏初言有些疲惫,钟子清上前低声询问:“阿言没休息好吗?”
摇摇头,夏初言看向正在和武生争执的武老爷:“看武老爷的架势,是准备强行将棺椁挖出来了?”
钟子清点头,视线也回到那挖了一半的桃树下。
棺椁本就埋得不深,此刻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棺盖。
“生儿,哪里有将棺椁埋在自家院子里的啊。”武老爷这边正苦口婆心劝说,“你身子一直不好,想来定是这邪祟作乱。”
“阿爹你放开我!”武生被家仆们控制着,此刻只能撕心裂肺地反驳,“我的身子和韵儿没关系。”
这两人怕是还要僵持不下,夏初言也懒得看他们这出戏。
拽了拽钟子清的衣角,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子清,还辛苦帮忙一下了~”
钟子清也读懂了夏初言的示意,看着还在争执的父子两人,有些犹豫:“这样是否……”
“我们只是打开棺椁探查一二,不算冒犯。”夏初言循循诱之,“倘若棺椁里没有任何异常,那后续的事情我们都尊重武生少爷的意思。”
看了眼已经露出棺盖的棺椁,又看了看还在争执的父子二人,钟子清最终点点头,从袖口滑落一张符箓。
夏初言见状连忙朝一边挪了挪,笑着开口:“子清加油~”
符箓被钟子清双指夹住,淡金色的光萦绕其间。
“破。”伴随着对方清冷的嗓音,符箓也被他砰的一声用力一掷。
巨大的爆炸声瞬间制止了那边还在争执不下的父子二人,只见一阵灰尘落下,桃树下的棺盖已经被震开。
“谁让你们动她的!”因为爆炸声响起使得控制武生的家仆一时分神,竟让他挣脱了束缚。
发疯似的跑到棺椁附近,武生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躺在里面韵儿的脸。
夏初言有些不可置信:“韵儿的尸身......竟还这么完整。”
躺在里面的人面色红润,没有丝毫腐败的迹象。想到了昨夜韵儿所说的“复活之术”,夏初言上前蹲在失魂落魄的武生身旁问道:“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
夏初言这边正问着,钟子清掌心突然金光汇聚,罗盘乍起汇聚在他手上,而上面的指针正直直指向韵儿的尸身。
见到这场景,夏初言也有些疑惑:“她身上,是有怨力吗?”
死灵之力只会伴随怨灵,并不会同尸身扯上关系。
而唯一能在尸身上探寻到怨力的可能就是——
“尸人。”
“尸人?”
钟子清和夏初言异口同声,意识到什么,钟子清连忙上前将夏初言拉到自己身边,视线警惕盯着韵儿的尸体。
而武老爷这边,在看到武生挣脱了束缚之后连忙上前:“哎哟我儿啊,快快,快将他控制住!”
“武老爷且慢。”夏初言回神,开口制止,“让家仆们先下去吧。”
“这……”对于夏初言的提议,武老爷显然还有些犹豫,不太确定的看了一眼钟子清。
“听阿言的。”钟子清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淡淡开口。
连钟子清都这般说,武老爷也只能连忙挥退下人。
双手抬起,法印在钟子清掌心汇聚,砰的一声挥向韵儿的尸身。
一瞬间,韵儿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起来,金光飘落成淡淡的金芒唤回了武生的神志。
他眼眶微红看着漂浮在自己周身的光:“你同那人一样。”
夏初言眼神微闪,继续听武生说着。
“那人说,只要听他的话就可以复活韵儿。”有些眷恋的理了理韵儿头上的发丝,武生开口,“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个有些把戏的江湖骗子,可你也会法印。”
他口中的江湖骗子钟子清此刻淡淡开口解释:“我是天师,自然会法印。”
听闻这句话,武生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一度:“那你可有办法帮我复活韵儿!?”
夏初言沉默着,她看了一眼钟子清。
也如她所料,钟子清只是淡淡摇了摇头:“生灵已逝,并无可能。”
“呵呵呵……”武生有些讽刺的笑着,“不可能……不可能。”
他将头靠在棺椁边沿:“杜丽娘都可以起死回生,为何这世间没有重生之法?”
“逝者已矣,也许你也应该尊重韵儿的意愿。”想到昨夜韵儿的话,夏初言开口劝解却又不知如何措辞,只能这般干巴巴的说着。
“梦幻——泡——影——”武生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开口带着戏腔的旋律唱了一句。
似虚妄,似自讽。
看着自己儿子如今的模样,武老爷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神中擒着泪水,嘴里也只能阵阵叹气。
夏初言看了眼武老爷,略带年纪的双眼已经开始有些浑浊,失了些生灵之力。
“生灵……之力……”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想到了什么。
之前在许润恒家里的时候,他所配的都是大补之药。武生身体虚弱至此,应该是身体灵力亏空,而韵儿魂体并不强大,若她真的吸食过武生的阳气,也不至于被钟子清逼退到毫无还手之力。
那武生为何这般虚弱,他的阳气究竟去了哪里。
冥思苦想还没得到答案,夏初言便看到钟子清缓缓朝着已经被打开的棺椁处走去。
右手一翻收了罗盘,钟子清抬手双指并拢直指躺在棺椁里韵儿的眉心。
顷刻间她眉心汇聚起一阵灵力,淡淡的幽光带着熟悉的清新气息。
“生灵之力。”夏初言压下眼中震惊。
武生竟然一直拿自己的阳气去滋养韵儿的尸身。
韵儿似尸人,却又不似尸人。她没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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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也不会攻击人,而尸身却长久不腐,却不成想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着韵儿尸身的变化,原本失神的武生突然恢复力气。
他用力挥开钟子清的手,护着韵儿不让其靠近:“走开,我允许你碰她了吗!”
钟子清并未过多纠缠,收势放下了手:“她身上有一道禁制。”
武生不搭话。
钟子清继续道:“这道禁制可以将你身上的灵力转移到她身上,滋养尸身。”
武生依旧不搭话。
钟子清起身:“此法无异于以命换命。”说罢,他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韵儿补刀道,“还并无所成。”
他这套话的本事有些眼熟,夏初言上前轻戳了下对方的后腰,示意他话说的有点过了。
随着夏初言的动作,钟子清身子僵直了一瞬,旋即带着歉意冲武生开口道:“抱歉。”
“这禁制是你口中那人所设?”场面有些冷,夏初言出声。
武生并不想搭理两人,但这问题显然已经不必问了,答案也很明显。
夏初言叹了口气,小声询问钟子清:“这禁制可能破解?”
“不知。”钟子清也诚实回答,“我并不知道这禁制来源,有些困难。”
找着锁了配不着钥匙,夏初言也有些苦恼。
两人谈话间隙,武生从地上起身,将棺椁中的韵儿抱起准备离开。
武老爷连忙上前:“生儿,你这是做什么?”
“我带韵儿回去休息。”武生也很是执拗,径直绕开武老爷朝房间走去。
“若长此以往,灵力耗尽之时你又当如何?”看着武生的背影,夏初言出声问了一句,“你口中那人若真有复活之法,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闻言,武生向前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是微微转头看了夏初言一眼,最终又重新朝着房间走去。
武老爷追着武生离去,院子里就只剩下两人和一地狼藉了。
桃树被阳光投下影子,执在手里的印晴伞面上散发出淡淡的银光。
复活、禁制、怨灵……这一切似乎已经明晰,却又不太明晰。
夏初言有些失神,回神时就看到钟子清那双潭水般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面上挂上抹笑意,夏初言开口:“盯着我做什么。”
看着对方好看的眉眼,夏初言笑道:“来武府这么多天忙着武生的事情也没好好吃点什么,出去逛逛吧。”
钟子清点点头,默默上前接过了对方手里的印晴伞。
两人并肩朝府外走去,夏初言开口:“今天子清想吃什么呀?”
“听阿言的。”
“好啊,那我们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吃早膳。”夏初言道,“子清可要多吃点儿了,最近看起来都消瘦了许多。”
直到两人离开原地,原本立在小院边上的桃树开始淡淡的摇晃起来。
幽幽的怨力渐渐汇聚而起形成实体,露出了好久不见的,许明的样子。
白日现身对魂体损失极大,许明的魂体透明着转头看了一眼武生紧闭的房门,最终又悄无声息的消散而去。
29. 纸人戏17
一楼酒楼内,正慢条斯理吃着迟来早膳的钟子清放下碗筷,看向一旁正心事重重的夏初言:“阿言?”
“嗯?”夏初言回神,“怎么了?”
“在想什么?”看着对方并未吃多少东西,钟子清敛眸,默默将菜推到对方面前。
“无事,子清多吃点。”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夏初言出声制止。
“阿言有心事。”钟子清开口,却并不是疑问。
夏初言默默无言,钟子清心思玲珑,况且自己确实有所思。
“子清,倘若……”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夏初言说得有些犹豫。
话还没说完,她察觉到外面有一丝怨力波动,瞳孔不自觉闪过一丝红光的她迅速低下了头。
而钟子清背后的金钱剑也在夏初言察觉到怨力之时,不受控制地朝外飞出。
钟子清率先起身跨出凳子,长袍被带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看着对方追出去的背影,夏初言将银钱拍在了桌子上,也快速起身跟了上去。
还好两人来的这酒楼不算繁华,大街上此刻并无什么行人聚集,金钱剑在外游走一圈后又重新回到钟子清背后的剑鞘里去了。
金钱剑失控,夏初言只见过一次。是之前自己想吸钟子清阳气之时被剑光反弹。
而感受怨力是怨灵的天性,除非遇到比自己强大百倍的死灵之力,否则怨力不会凭空暴露。自己方才眼底不受控制闪过的红光,可以证明那划过的怨力,来自一个强大的怨灵。
钟子清抬手将罗盘聚拢,两人低头去看,此刻指针安静非常,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二人的错觉一般。
“子清,这是怎么了~”夏初言收起情绪,朝着钟子清靠拢询问着。
“似乎有怨力波动。”钟子清翻手,金光消散间罗盘也消失在手心,“此刻却感应不到了。”
“这样啊……”夏初言应了一声,连钟子清也没有捕获到来源,却不知这怨灵是何。
两人站在原地,一阵淡淡的风声飘过,飞来一片纸恰巧落在了钟子清肩侧。
夏初言抬手将纸拂了下来:“这东西是从哪儿飘过来的,怎么……”
话说到一半夏初言就噤了声,因为她发现方才落在对方肩头的,是一张纸钱。
钟子清自然也看到了那已经落地的纸钱,视线朝前方看去。
这条街虽然算不上繁华,但也绝非人迹罕至,然而两人出来到现在,似乎一个行人都没有见到过。
风是顺着小巷吹过来的,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前走去。
不知哪里来的青烟在两人脚下蔓延,低语声渐渐传入耳畔,有些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面上。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传来,迎面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心悦姑娘?”夏初言有些疑惑,对方此刻正蹲在地上用铜盆烧着纸钱。
许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两人惊到了她,才会出现吧嗒一声铜盆被打翻的声音。
看了眼地上的灰烬,想来方才被风吹到钟子清肩膀上的,应该就是心悦用来祭奠的纸钱了。
“你为何在这里?”夏初言看了眼地上的灰烬,“怎么在这里祭奠?”
钟子清的视线也在对方身上打量一番:“心悦姑娘最近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对方什么痛处,心悦突然起身高声反驳:“你胡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放低了音量:“真是不好意思,冲撞二位了……我……我只是在这里祭奠下朋友。”
“朋友?”夏初言疑惑,“心悦姑娘的朋友难道无冢无坟,竟让你在此处祭奠?”
听到夏初言这般说,心悦瞬间白了脸色,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抱歉二位,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仓促福身行礼,心悦就跌跌撞撞离开了原地。
想到刚才钟子清的问话,夏初言歪头询问:“子清方才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身上有被怨力侵蚀的痕迹。”钟子清的视线盯着心悦离开的背影,“我们跟上去看看。”
心下有了点疑惑,夏初言点头,两人一起跟了上去。
心悦方才待着的地方是个转角,两人再次跟上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怎么走的这般快。”夏初言看着转角后过来空荡荡的街道有些愣神。
不过到了主街,路上的人倒是开始多了起来。
钟子清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开口:“去揽月阁。”
揽月阁身处繁华主街,两人赶到的时候里面客人不少。
“公子是来听曲儿的?”看到两人进入揽月阁,一中年女子模样的人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钟子清外型出挑,确实有些醒目。那女子笑着将人迎进门:“公子是在一楼雅座还是去二楼找姑娘们呐?”
有点不适应对方殷切的模样,钟子清默默退后一步和那女子拉开了些距离:“在下来找心悦姑娘。”
“呦这可不巧,心悦姑娘出去了,此刻还没回来呢。”那女子听到钟子清的话,笑容僵硬了一瞬,“要不公子听听我们阁里其他姑娘的曲子?”
看到对方不自在的模样,夏初言出声截住了女子的话:“那您可知心悦姑娘去了何处?”
听到夏初言问话,那女子瞥了一眼:“心悦姑娘有事,近日可能都不会来阁里了。”
这话答的前后矛盾,让人不禁怀疑。
突然想到什么,夏初言开口:“实不相瞒,我们两人是武府来的,受武生少爷所托,来拿东西。”
“武生少爷?”听到这话,女子重新打量起两人。
“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武府上问问。”夏初言含笑,“不过武生少爷可催得紧,叮嘱我们尽快来取呢。”
“这……”女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松口,“二位随我来。”
很快两人就被带到了武生之前经常来的房间,夏初言转头开口:“少爷让我们将东西理好了带回去,我们还要先收拾收拾。”
女子点头:“两位自便。”
说罢这话,就退出了房间。
确认女子走远,夏初言关上房门。
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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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清看着这里,开口询问:“阿言怎知武生在揽月阁有东西寄存的?”
“这就要说说某人之前听曲儿的事情了。”夏初言嗔了一眼钟子清,“可是让人家好找。”
谈及此,钟子清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不再说话。
夏初言也轻车熟路走到床边,抬手在整理好的被褥下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熟悉的小纸人。
“这是……”钟子清跟在夏初言身边。
夏初言点头,将纸人递给钟子清:“子清看看,这纸人身上是否有什么异常。”
接过纸人端详一番,钟子清摇头:“并无异常。”
一边嗯了一声,夏初言一边在房间里寻觅着其他的东西。
将桌上的盖布掀开,夏初言又打开了之前放着琵琶的木匣,那琵琶还安静的躺在长匣里。
钟子清低头看去:“这琵琶也是武生寄存在这里的吗?看模样似乎和心悦姑娘的一样。”
夏初言点头,指着琵琶上的刻字:“子清看上面的刻字,这把应该是韵儿生前所用的。”
“想来是韵儿姑娘离世后,心悦姑娘接替了她的琵琶音。”钟子清回应了一声,但这琵琶上也并无异动,他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
“你说什么?”夏初言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心悦接替了韵儿。”
不知道夏初言为何突然有些激动,钟子清歪头:“我观这揽月阁里的乐器,似乎人人都有所不同,想来丝竹之乐也讲究的和而不同吧。”
所以揽月阁里只可能有一个绝色琵琶音,一个消失……才会出现另一个……
“被掳走……被掳走的吗……”夏初言低语。
为怨灵者,定然心怀执念。她想起了之前钟子清之所以误入揽月阁的起因,是因为心悦在弹琵琶时,天空汇聚的那股怨力。
而武府韵儿现身之际,也是那熟悉的怨力。
所以揽月阁上空的怨力来自韵儿,心悦害怕怨灵,换言之是害怕韵儿。
也许正是因为,她接替了韵儿,成为了下一个绝色琵琶音。
韵儿说谎了,她也许不只是单纯被掳走后受到报复。
“子清,若是心悦为了成为揽月阁的绝色琵琶音杀了韵儿呢?”夏初言沉声开口,“之前她知道你的身份,心生忌惮,今日她又在街角祭奠朋友……”
夏初言没有说完,钟子清也已经明白了因果。
“破。”袖口处的符箓挥出炸开,淡淡的金光消散的室内,“这室内没有任何怨力痕迹,我们要赶紧找到心悦。”
钟子清看了一眼木匣里的琵琶:“若怨灵嗜血,将再无往生可能。”
韵儿怨力薄弱,将桃树下的棺椁说出,让钟子清的注意力放在了尸身的禁制上,才能更好报复心悦。
心中无愧,自然不会受其所扰。可若心中有愧有贪,意志薄弱时,便是最终丧身之际。
心悦知道韵儿和武生的事情,若祭奠无用,她定然会去找。
“回武府!”夏初言拉起钟子清的袖子冲出房间。
而此刻的临近傍晚,夜色也已经开始悄然攀升……
30. 纸人戏18
“少爷,心悦姑娘来了。”侍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吱呀一声推开门,武生死灰般的眼神盯着站在院门口的心悦。
小院不知何时已经被收拾干净,原本桃树下的棺椁已经被挪走了,坑洞被填平,只留下那棵桃花树还伫立在原地。
噗通一声,见到人出来了,心悦跪地:“武生少爷……”
挥退下人,武生并未理会跪在地上的心悦,而是径直走到小院石桌边的躺椅上坐下。
靠在椅子上,武生似乎很是悠闲:“我之前问一个钟姓的天师如何看待鬼神之理,他和我说,鬼神存世也存心。”
跪在地上的心悦闻言,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这话说得真好。”对于心悦的反应,武生自然尽收眼底,但他还是继续说着,“若心中无愧,自然不怕鬼敲门。最怕心中有愧……”
说完这话,他讽刺地笑了笑:“还不敬畏,不信仰。粉墨登场,可笑至极!”
“少爷、韵儿,求你们饶过我!”心悦哭得梨花带雨,“我也只不过是为求一条生路而已。”
“你的生路就是牺牲他人性命吗?”武生被这话刺激,不禁怒吼起来,“如今种种,不过是你罪有应得。”
说完这话,武生突然大笑起来,似乎是闷在心中的郁结抒发出来:“只是把你在揽月阁的一切收回这太便宜你了,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才真是让人痛快。”
武生坐起身子盯着心悦,他的笑容阴沉可怖,似鬼面罗刹。
话音落地的瞬间,武生身边开始凝聚起淡淡的黑雾。
心悦见状,更是吓得瘫软在地上。
而武生转头,神色眷恋地看着那阵阵黑雾。他想抬手去摸,那黑雾却有意识地朝旁边躲了过去。
见到这场景,武生眼神里划过失落:“韵儿,你不要躲着我。”
黑雾在武生失落的语气中渐渐显形,露出了早已化作怨灵的韵儿。
少女还是一身桃粉色的衣裙,若忽略她苍白的脸色和虚化的下半身,也许真就是一个真实活着的少女。
可这些,在始作俑者面前,都会是可怕的、惊恐的。她的脑海只会停留在对方濒死之际,最后那些绝望的画面里。
“韵儿,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心悦朝着现身的韵儿重重地磕头,直到额头已经遍布血迹。
武生玩味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想挑起韵儿垂落的发丝,但是手却穿过她半边身子。
顷刻间,手掌被怨力侵蚀,散发出阵阵黑雾。
“武生!”韵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想上前检查却又不敢上前,“都说了不要碰,怨灵的怨力会伤害到你。”
对比韵儿的紧张,武生倒是显得毫不在乎:“没关系韵儿,等事情解决,你就可以活过来了。我终于可以触碰到你了……”
看着对方虚弱的面容,韵儿眼神中闪过不舍,没有接话。
抬手,怨力化成一道黑雾束缚住了原地的心悦。
一滴泪水缓缓从心悦脸上滑落,眼神中的惊恐已经让她说不出话,喉咙里只能咿咿呀呀发出绝望的微鸣。
余光看了一眼桃树的方向,韵儿开口:“武生,我的尸……身体在哪儿?”
“在我房间韵儿,我保护得很好。”武生边说着,边想起身靠近韵儿。
“不许过来!”韵儿察觉武生的意图高声呵斥。
“好好,我不过来。”武生笑着,眼神中溢出柔光,听话的站在原地不动。
韵儿手里团起一团怨力,缓缓靠近心悦。
无法发出声音,心悦就这样无助的摇着头。
不过韵儿的怨力最终并未打向心悦,而是被她砰的一声掷向天空。
“韵儿,你……”武生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金光飞入小院,打散了上空的怨力。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棵安静立在院子里的桃树,似有似无的抖了抖。
夏初言和钟子清此刻赶了回来,看着已经被控制的心悦,夏初言着急出声:“韵儿!”
武生拦在韵儿面前,看着钟子清的眼神满是警惕:“钟子清,此事和你无关。”
看了一眼被怨力困住的心悦,钟子清淡淡开口:“若你杀戮生灵,再无可能往生。”
“放屁的往生!”武生罕见的爆了粗口,“韵儿一定可以复活。”
对于武生的执念,钟子清并不想再次解释,他选择直接忽略。
袖口符箓飞出,钟子清抬手掐了个诀。
一时间,金光汇聚,符箓也盘旋在了小院上空。
“我让你住手。”武生有些不满钟子清的动作,上前欲将人拦住。
夏初言上前:“武生,你口中那人迟迟未曾现身,也许……”
“走开。”武生并不想听夏初言多说什么,抬手准备将人挥开。
钟子清蹙眉,脚步一转将人揽过退开。
“没事吧。”站定后钟子清松开了揽住夏初言的手,低声询问。
夏初言摇头,看着韵儿的方向神色复杂。
似乎是感受到了夏初言的视线,韵儿朝她看了过来,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
钟子清拔出金钱剑,剑身在此刻发出淡淡的金光。左手置于胸前双指并拢,抬手一挥,一条金色的锁链便朝着武生的方位袭去。
倏地一下,锁链困住了武生,限制住了他的动作。
“钟子清,这是什么东西。”武生费力挣扎,“你放开我!”
淡漠的瞳孔瞥了一眼武生,钟子清撂下句话:“缚灵锁。”,说罢,朝着韵儿的方向走去。
抬剑指着韵儿,钟子清并未有其他动作:“放弃往生的机会,不算值得。”
闻言,韵儿苦笑一声:“值不值得,大人说了不算。”
钟子清并不能理解韵儿这话的含义,他抬手,指尖萦绕金光:“阵起。”
话音落地后,脚下的阵法腾然而升,灼热的感觉让韵儿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
她的魂力不强,钟子清一挥金钱剑,原本束缚住心悦的怨力就被劈碎。
而心悦,早已受不住这般冲击,昏死过去。
韵儿被金钱剑的余波震开,倒在了地上,脚下的黑雾也越来越明显。
魂体受损,已经要开始消散成黑雾了。
“此刻往生,其实你还有机会。”钟子清收了手,“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不值得你放弃这些。”
强撑着自己站起身子,韵儿笑着摇头:“韵儿很谢谢大人能同我说这些,只是……我还有想做的事情。”
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武生的方向,韵儿眼底划过释然。
“什么?”钟子清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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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继续说完,突然韵儿手里开始汇聚大量的怨力。
一旁的夏初言不禁上前一步,她此刻手里汇聚的怨力猛增,不像是她自己一个的。
天空中开始盘旋浓厚的黑雾,夏初言抬头看了一眼,趁着钟子清还在法阵中和韵儿周旋,悄然运气一丝怨力,开始探寻韵儿怨力突然增加的源头。
小院本就不算太大,夏初言扫视过去处处似乎都并无任何异常。
暴增的怨力已经牵制住了钟子清拿着金钱剑的手,他只能单手掐诀掷出,击碎了韵儿的束缚。
伴随着钟子清调转脚步,他脚下的阵法消失,小院里的光稍微暗淡了一分。
夏初言收回怨力,恢复了往日模样。
钟子清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带到一处安全的角落:“阿言就呆在这。”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武生的方向,转头带着符纸和韵儿缠斗在一起。想来之前还在为之前韵儿挟持夏初言的事情后怕,专门过来安置好她。
符纸在飞出去的瞬间顷刻被韵儿的怨力击碎,钟子清翻身躲过了攻势。
他的视线在韵儿身上游走一瞬,已经开始思索此刻她怨力增加的原因。
看了一眼还盘旋在小院上空的符箓,钟子清抬手挥起一道金光。
韵儿以为是对方的攻势,抬掌迎了上去。
淡漠的视线很快捕捉到什么,钟子清迅速结印:“坎字,水月显形。”
细小的水珠开始在空气中迅速凝结,砰的一声打到了小院角落的桃树上。
夏初言扬眉,有些疑惑为何不是冲着韵儿的方向去的。
很快,被打中的桃树周身开始散发淡淡的黑雾。
“……怨力。”夏初言有些不可置信,桃树周身竟然隐藏着怨力。
韵儿也没想到方才的金光只是对方的障眼法,此刻也有些心慌。
桃树周身的怨力汇聚,只听得哎呦一声。
许明和关施琅的魂体就被打了出来。
他们两人的魂力虚弱,只要不主动施展怨力就不会轻易被天师发现。
而万物有灵,植物的生灵之力虽然微弱但也存在,他们两人附在桃树上,周围的生灵之力可以很好的掩盖住他们自身微弱的怨力,从而藏身不被发现。
怪不得之前钟子清没有在城中发现两只的踪迹。
而刚才韵儿突然增加的怨力,应该就是来自他们两只的手笔。
显然钟子清也没想到桃树里还藏着两只,有些懵楞。
“韵儿姐姐快!”许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拉着关施琅就朝着韵儿的方向飘去。
两只费力将全部的怨力都汇聚给了韵儿。
看了一眼角落的夏初言,韵儿径直冲进了武生的房间。
“她想干什么?”夏初言有些惊讶。
钟子清最先反应过来,抬脚准备追上去。
还没踏进房门,一股巨大的波动将他震了出来。
身形在空中翻飞一圈才堪堪稳住。
“灵力?”钟子清有些疑惑,房间迸发出的不是怨力,而是一股盛大的灵力。
而看着武生的房间,夏初言想着,里面应该是……
“是韵儿的尸身!”夏初言有些着急,她从原地跑到了钟子清身边,“子清,是禁制,是她身体上的禁制!”
31. 纸人戏19
钟子清用金光护住周身,上前推开了房门。
房间内,躺在床上“入睡”的韵儿,眉心的法阵正在缓缓运转。
而怨灵韵儿看着闯入的两人,露出一抹笑容:“抱歉了两位。”
“等等!”夏初言想上前,但是法阵中弥漫的灵力冲击着她,“你想做什么?”
“这尸身上的法阵吸纳着武生身上的阳气,唯一可以破解法阵的方法,是用生魂献祭。”韵儿笑着解释,眼神释然,“但是法阵的灵力太盛,除非有另外的灵力冲击,否则我也没办法保证可以接近它。”
“所以你根本没想过杀心悦。”夏初言看着韵儿,“只不过是为了引子清过来。”
“抱歉姐姐,我骗了你。”韵儿点了点头,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虚化,“也骗了大人。”
“不可以。”夏初言想要上前,身旁的钟子清拦住了她,“你明明还有机会往生的,你分明说过你想……”
“比起这个,我更想武生活着。这阵法一直吸纳武生的阳气,所谓复活之法,已经不亚于以命换命。”韵儿轻轻摇了摇头,“谢谢姐姐,也谢谢大人。”
阵法中还在流转出如暴风的灵力,韵儿周身萦绕的黑雾被吹地四散。
夏初言知道,是那阵法在侵蚀她的魂体。
钟子清用金光将两人护在原地,才抵挡了这阵法的伤害。
“韵儿最后一求,在我祭祀这阵法后,还需要大人在旁破阵。”韵儿看着钟子清,眼神乞求。
睫羽轻颤,最终,钟子清轻轻点头:“好。”
夏初言咬唇,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姐姐别难过。”韵儿看到了夏初言的神色,“姐姐你……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说完,韵儿决绝地闭上双眼,任凭阵法开始吞噬她的魂体。
钟子清在夏初言面前一挥,金光萦绕在她身边,拖着她朝门外走去。
心中没由来的一紧,她望向钟子清那双一如往昔淡漠的眸子:“子清,你要做什么?”
钟子清这次没有回应她,夏初言被金光拖着朝外走去,最后停留在视线里的,是钟子清被巨大余波吹起的发带……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紧。
夏初言尽力压下心中的慌乱感,看向此刻失去了怨力倒在地上的两只:“你们两人魂体不稳,最好先行离开。”
“韵儿姐姐她……”许明被关施琅扶着从地上起来,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房门。
关施琅看着夏初言,两人并未有过多交流,微微颔首。
“既然选择了帮她,就该知道最后的结果。”夏初言移开视线,“法阵的灵力太强,你们在这里受不住的。”
关施琅点头:“许明,我们走。”
见许明此刻还依依不舍,夏初言看了眼外面:“许星还很想你,你可以去看看。”
闻言,原本立在原地的许明将视线看向夏初言。
夏初言也不想多说什么,毕竟她也心乱如麻:“行踪已经被发现,你们就需要做好准备,回去看看吧。”
“谢谢姐姐。”最终,许明轻轻说了这句,和关施琅消散在原地。
而两只刚一消失,武生的房间上空突然迸发出巨大的金光。
耀眼的金光直冲云霄,将原本浑浊的夜色点亮。
砰的一声,房门被冲击开,韵儿的魂体随着冲击一齐飞了出来。
夏初言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发生什么了?”
韵儿此刻也有些着急:“姐姐,大人他想强行破阵!”
“你说什么?!”夏初言脸上慌乱尽显,不管不顾就要冲进去。
韵儿费力拉住了夏初言:“姐姐,里面的阵法会伤害你的,不可以进去。”
金光的威力还在增加,而夏初言开始明显地感受到房间里溢出来的灵力。
“钟子清!”这是夏初言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如此高声,此刻她也有些顾不得维持原本娇柔的面貌。
挥开韵儿的手,夏初言指尖的血甲开始暴涨,瞳孔也被猩红取代。
“不可以姐姐!”韵儿上前拦住了夏初言的去路,“你有没有想过,你用这般面目见到大人,他会如何?”
一句话,成功拉回了夏初言丧失的理智。
伴随着血色从指甲上慢慢褪去,夏初言恢复往日的模样。
若用这副面目见到他,他会如何……
她有些怕了。
刺眼的金光下一阵巨大的爆破声从房间传来,砰的一声,灵力将站在门口的两人挥开。
金光化成星星点点的实体,落在小院的各个角落。
巨大的声音吸引了府中其他人,武老爷此刻带着家仆们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因为虚弱倒在一旁的武生:“生儿!生儿你怎么了?”
夏初言开口:“武生少爷只是虚弱昏倒,武老爷不必忧心。”
这话才让武老爷稍微放下心来,他看了眼被缚灵锁捆住的武生:“这……这又是为何?”
说罢,他起身,视线刚好看到了夏初言身边的韵儿,瞬间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你……你是……”
夏初言默默上前一步挡住武老爷的视线,就在她准备开口之际,房间内发出声音。
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扒着门框出现,是钟子清。
伴随着他走了出来,身后一阵淡淡的幽绿色光芒随着他齐齐飞出。
那光芒在夜色中闪烁一阵,又尽数飞入武生的眉心。
清新的气息还萦绕在空气里,夏初言知道,那是被吸走的,属于武生的灵力。
金光熄灭,那道阵法,被强行冲破了……
夏初言快速上前将人扶住:“子清,没事吧。”
发丝有些凌乱,钟子清原本想开口回答,却只听噗的一声,是鲜血先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子清!”夏初言着急,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对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阿言,我……咳咳咳”原本想出声安慰,开口又是一阵低咳,“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夏初言低声斥责,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着钟子清的眼神里,已经是藏不住的担忧。
小院里的武老爷护着怀里昏迷的武生不敢上前,钟子清视线在上空扫了一眼。
抬起手,那道被他挥向天空的符箓就施施然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是……”夏初言看着上面熟悉的符文,“是见生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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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如此。
他只留了一种选择。
“我这般骗了大家,大人还愿意帮我”韵儿看着两人,眼中开心明显,“谢谢大人。”
钟子清摇头:“让怨灵轮回往生,是天师的职责。”
看了一眼院子里昏倒的武生,钟子清挥手:“收。”
缚灵锁伴随他一声落地,从武生身上松开化成金光盘旋在钟子清指尖。
金光闪了闪像是在求夸奖,最后又很快消散。
“要去看看他吗?”看到韵儿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武生身上,夏初言开口询问。
韵儿摇了摇头:“不了,他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的。”
想到什么,夏初言拍了拍钟子清:“子清,乾坤袋借我一下。”
钟子清听话拿出乾坤袋,夏初言在袋上一点,一对纸人出现在手里。
正是之前两人在揽月阁中带出来的。
她将纸人递给韵儿:“这对纸人应该是武生给你做的吧。”
摩挲着纸人上的水彩,韵儿笑着:“他以前喜欢听曲儿,最爱的就是牡丹亭。只可惜,我不是杜丽娘他也不是柳梦梅。”
“可你是韵儿,他是武生。”夏初言看着韵儿缓缓开口。
“是啊。”韵儿收回目光,“即使没有死而复生,韵儿也已经无憾了。”
深吸了一口气,韵儿朝着钟子清点头:“麻烦大人了。”
双指夹上符箓置于胸口,清冷的嗓音响起:“生灵见往,福生无量。”
伴随钟子清的话,熟悉的幽蓝色光芒乍然在小院周围升起,符箓消散成一道道彼岸花直通天空。
伴随着光亮,韵儿周身开始萦绕着淡淡幽绿色的光芒。
原本的怨力开始渐渐被这光亮取代,韵儿虚化的脚也缓缓显现。
“再见了姐姐,再见了大人。”韵儿提起桃粉色的裙摆迈开脚步。
每走一步,她周身的魂体就开始渐渐虚化。
直到原本倚靠在武老爷怀里的武生渐渐恢复神志,视线恢复清明之际,他看到韵儿从自己眼前消失。
最后化成一瓣瓣桃花花瓣。
费力的抬起手,一瓣桃花落在他的掌心。
一阵风轻轻扬起,花瓣被风吹起,落在了武生的唇边,最后,又缓缓落地。
吧嗒一声,原本被韵儿拿在手里的一对纸人也掉在地上。
正如这世间生命诞生又消失,
最终不过是生不带来,逝不带去……
一道绿光悄然从地下萦绕起来,朝着原地的夏初言周身飞去。
她抬手去接,那幽绿的光又顷刻消失在了她指尖。
是韵儿的善意。
最后,当善意消失在周身时,夏初言听到韵儿的声音响起。
“姐姐,还记得我第一次见面时趴在你心口去听吗?我听到了,那声心跳。”
夏初言原本沉寂的眼眸,星星点点的微光亮在瞳孔里。
因为伴随着韵儿消散的这句话,她心口开始噗通噗通的跳动。
一声、两声……
【姐姐你……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另外一种可能……
32. 纸人戏20
揽月阁里,熟悉的阁楼上又开始响起绝美的琵琶音。
一如之前的盛况,又开始有不少人聚集在楼下高声呼喊。
琵琶依旧,景色依旧,可弹琵琶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了。
心悦自从之前的事情后,就退出了揽月阁的琵琶演奏,无人知晓她之后去了哪里,也无人想起。
这小城里,今后再谈起绝色琵琶音,是她又或者是她,但不会再是她。
夏初言和钟子清站在之前的小桥上,那熟悉的桃花瓣再次落下。
这次花瓣擦过指尖,缓缓落入小桥下的流水里,激起了一阵轻轻的涟漪。
“奶奶,慢点走!”孩童的声音响起,夏初言抬头望去。
“是之前火壶表演的那个孩子。”夏初言拉着钟子清的衣角让他去看。
不知为何,看到两人一同往日的样子走着,夏初言会觉得这般开心。
“子清你说……”夏初言笑着转头看向钟子清,突然又没有再说话。
没听到身边之人的声音,钟子清歪头去看。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夏初言摇头:“没什么,就像子清之前说过的,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态。”
向生而往生,往生亦向生。
两人在桥上站了一会儿,随着琵琶声的消失,人群也开始渐渐离开。
夏初言抬头去看,演奏的阁楼上窗户已经关闭。
“想来是已经选中了今夜的听曲之人了吧。”夏初言戏谑地看了一眼钟子清,“就是不知道,是否同某些人一样是翻窗进去的。”
“咳咳。”钟子清原本平静的神色中也露出些尴尬,假咳了两声妄图掩盖。
“星儿你走慢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夏初言循声在人群中寻找着。
“心姨!”夏初言站在桥下看到徐连心的身影,朝她挥手喊道。
听到这声音,徐连心也看了过来:“是初言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
这边她话还没说完,许星就一个箭步朝着的两人跑了过来。
“姐姐,姐姐!”许星跑到两人面前停下,抬头看着夏初言和钟子清,“哥哥也陪姐姐来逛街吗?”
“你这孩子,让你慢点跑。”徐连心跑过来拉着许星,“真是好久不见你们两个了,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了。”
夏初言笑着揉了揉许星的脑袋:“这么长时间没去看看心姨,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徐连心笑着,“正好,要不你们二人去我家里一起吃顿饭吧。”
和钟子清对视一眼,夏初言笑着摇头:“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许星听到夏初言拒绝,眼神中露出不舍:“姐姐,我现在在学堂可认真了,而且我已经和爹爹一起认识了很多很多药材了。”
“星儿真棒呀。”夏初言半蹲下身夸着,“将来一定能成为名医的。”
星儿笑嘻嘻的,大眼睛滴溜溜转,悄悄趴在夏初言耳边道:“是姐姐给我的鬼工球,有哥哥和我一起学习,星儿可以学会好多东西。”
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徐连心笑着:“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
夏初言起身:“无事,星儿同我讲他学了很多东西。”
几人交谈着,远处一丝若有若无的黑雾飘散。
夏初言告别徐连心:“心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好,下次有机会记得来医馆找我。”徐连心牵起许星的手,“这孩子一直和我念叨你呢。”
“好。”夏初言笑着点头,在桥头上阔别了母子两人。
夏初言起身:“走吧子清。”
钟子清点头,两人朝着那黑雾飘散的地方走去。
……
小巷内,两只若有若无的魂体正站在角落,像两个罚站的孩子。
看到钟子清来了,许明还是有点害怕,条件反射朝关施琅身后去躲。
“大人莫怪,许明胆子小。”关施琅站在许明面前替他辩解着。
钟子清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的两只有些疑惑。
算起来,这还只是钟子清第二次见到两只。
关施琅连忙开口:“在下关施琅,生前是个军人。”说罢,他又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许明,“这是许明,是……许医师的儿子。”
显然关施琅的话让钟子清疑惑,他看着对方近乎透明的魂体:“阁下生前是位军人,可为何……”
许明听到两人的谈话,弱弱在身后补充道:“施琅哥哥还是大将军。”
“大人莫怪,这说起来我也着实不知。”关施琅嘿嘿一笑,“都说枉死之人心生执念会成为怨灵,可我偏生是个特例,在下生前也并无什么执念,确实不知道为何如此。”
钟子清蹙眉:“可否……”
“自然。”关施琅很快读懂钟子清的含义,抬脚准备上前。
“施琅哥哥!”看到关施琅准备上前,许明连忙将人拉住。
“许明不要害怕。”关施琅出声安慰着。
最终瞥了一眼钟子清,又看了眼关施琅,许明才默默放开了自己攥着对方衣角的手。
关施琅上前,钟子清抬起手在对方眉心一点。
金光自眉心展开,发出布灵布灵的声音。
伴随金光消散,钟子清开口:“关将军是……自戕。”
夏初言闻言也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看关施琅。
“……是。”似乎想起什么伤心事,关施琅神色暗了暗,“本来就是关某人做错了事。”
钟子清在关施琅腹部抬手一挥,一道伤口在他腹部显现。
许明看着伤口蹙眉:“施琅哥哥疼不疼。”
“无事。”关施琅开口,“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耀,虽然我死在敌国城楼下,但能帮到我的主上,关某死而无憾。”
夏初言上前,语气中带了些歉意:“多有冒犯。”
关施琅也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之前两人的对峙,潇洒的笑着摇头:“无事无事,姑娘不必如此。”
钟子清抬手一挥,魂体上原本的伤口开始渐渐愈合起来:“关将军幽精有损,想来这也是成为这般的原因。”
“原来如此。”关施琅大笑一声,“不过也幸而如此,才能让我看到如今这太平盛世。”
魂体愈合后也开始渐渐显现起来,大笑过后,关施琅揽着许明:“许明这孩子同我弟弟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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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一样,都喜欢哭。如今韵儿姑娘的时候也已经解决了,那我……”
刚这么说着,许明就开始呜呜起来:“呜呜呜呜……施琅哥哥……”
看着对方的模样,关施琅一个巴掌朝他背后拍去:“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再这般哭了。”
伴随他一个巴掌过去,许明的魂体都闪了一下。
钟子清和夏初言两个人欲言又止,看到许明还安然无恙的在哭又放下心来。
“哎呦许明,我下手有点没轻没重了,差点给你拍散魂了。”关施琅赶紧放下自己的手。
夏初言上前:“许星在家里一直念着哥哥,你说他要是知道哥哥这么喜欢哭会不会不念着要哥哥了?”
看到夏初言上前,许明嘎的一声止住了哭泣。
有些后怕的朝后挪了挪。
看着对方的动作,夏初言扬眉。
感情这小子怕的不是钟子清是她啊。
不过也难怪,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扬言要吃了他。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要耽误天师大人了。”关施琅眼睛一闭,颇有一副就死风范,“大人动手吧。”
被他这么一弄,许明更害怕了,又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钟子清点头,从怀里掏出见生符:“生……”
话还没说出口,许明就憋不住声音大哭起来。
关施琅看着对方这模样,差点又没忍住上手一拍:“哭什么,男子汉眼睛一闭一睁,明年又是一条好汉!”
看着对方这决绝模样,夏初言觉得有必要上前解释一番:“关将军,子清的符箓只是度化怨力,不是除了你们的。”
听到这话,许明湿润着眼睛问道:“那会很疼吗?”
夏初言看了一眼钟子清。
对方摇头:“不疼。”
“好吧。”许明瘪着嘴巴应了一声,止住了哭泣。
钟子清看了眼对方红彤彤的眼睛,一个响指打在他面前。
伴随着响指落下,金光汇成一只小小的蝴蝶飞到许明手里。
“哇~”被金光幻化的蝴蝶吸引,许明并未留意钟子清的动作。
符箓被他掷向天空:“生灵见往,福生无量。”
彼岸花围绕着两只周身展开,幽蓝色的光亮直通天空。
待金光幻化的蝴蝶落在许明手里消散之时,他们的脚步已经开始渐渐幻化出来。
“再见了两位。”
伴随着关施琅最后一声消散,两人的魂体怦然一声消散成幽绿色的星星点点。
最后一点星光如同萤火虫飘到夏初言的指尖,她抬手去接,光亮落在指尖上消失。
钟子清转头:“走吧。”
看着对方的面容,夏初言笑着:“想不到子清还这般会哄小孩子。”
“阿言喜欢?”钟子清朝她伸手,一只金光的蝴蝶在他掌心舞动翅膀。
看着飘在对方手里的蝴蝶,夏初言并未抬手去接:“只是觉得……子清变了很多。”
钟子清眸中不解,又问了个他经常问的问题:“为何?”
夏初言愣神片刻摇了摇头:“也许子清没变,是我又多了解了你一分。”
33. 诡城木偶1
早晨的小城主街上人来人往,夏初言趴在房间的窗框上朝外望去,眼中看不出情绪。
脚步声响起,夏初言并未动。
“阿言在看什么?”钟子清看到对方出神的视线,不禁也走到窗户前。
“在看楼下的人呢。”夏初言轻声回答,似乎有些神游,“今日的阳光真是和煦,想必照在身上也是暖和的吧。”
“嗯。”钟子清应声,“阿言喜欢阳光吗?”
闻言,夏初言自嘲地笑了一声:“……不喜欢。”
听到对方这么说,钟子清的视线盯着她没有说话。
一阵微弱的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钟子清上前准备挡住这阵风。
突然两人面前金光一闪,淡淡的金色文字开始在面前显露出来。
“这是……”看着面前显露的文字,夏初言有些迟疑。
“是天师府的传信。”看到文字,钟子清开口解释道。
这传音符之前在埋葬周老太的时候,夏初言看到钟子清使过。
“这上面说,让你去溯溪?”夏初言看到了上面的传话,“溯溪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近,怕是要耗费些时日了。”
长袖一挥,凌空的文字消失殆尽。
钟子清转头看着夏初言:“阿言知道溯溪?”
“我……”这话问得夏初言一噎,“以前听人说过。”
胡乱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扶了扶并不凌乱的发髻,夏初言显得有些忙乱:“既如此,那我们多准备些衣物和干粮......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倚在桌旁的印晴伞,钟子清拿起来跟了上去。
走到客栈楼下,外面阳光正好,刚踏出去一只脚的夏初言很快就退了回来。
蹦的一声,是伞柄撑开的声音。
头顶上被阴影笼罩,夏初言抬头看去,熟悉的伞映入眼帘。
“我同阿言一起去吧。”钟子清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抬眼看去,对方已经撑着伞站在自己身边了。
“嗯。”夏初言没说话,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在街上,之前觉得小城热闹,最近却感觉冷清了不少。
“此刻时辰尚早,想来集市还未开始。”夏初言走得缓慢,看着街上稀稀拉拉的人流开口。
似是为了配合夏初言的步调,钟子清也迈着小步,听到对方说话也开口嗯了一声回应。
感受到对方迁就自己的步调,夏初言停下了脚步看着对方。
“阿言看着我作何?”看着对方紧盯自己的视线,钟子清不解地询问。
夏初言没有说话,视线在对方脸上游移。
眉眼、鼻峰、唇瓣……
“……阿言。”钟子清低低唤了一声,有些局促地挪开了自己的脸。
对方的视线太过赤裸,这让钟子清没由来一阵羞怯,有些诡异地红了耳朵不敢去看。
“为什么跟着我出来?”夏初言没有理会对方的羞赧神色,依旧盯着对方开口。
“你不开心。”钟子清低着头说了一句,视线碰到对方那紧盯自己的眼神又慌乱挪开。
夏初言轻笑了一声,不去反驳。
“有时候不禁怀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夏初言挪开视线自言自语了一句。
“嗯?”方才的对视让钟子清有些分神,没听清对方的自言自语,他懵楞一声。
“没什么。”夏初言低眉浅笑,拉着对方的袖子开口,“走吧。”
两人正准备抬脚重新朝前,一声似木头落地的声音传来,夏初言条件反射朝后看去。
“哎,等等。”夏初言弯腰将地上掉落的木牌捡起,朝着不远处的一男子开口,“你的东西掉了。”
那木牌看起来有些老旧,边缘不规则的锯齿像是腐朽干枯。
而木牌上面雕刻着不规则的图案,看起来像符文。
听到有人唤,那不远处的男子回过头,看到夏初言手里拿着的木牌后瞳孔微缩。
急急忙忙上前一把夺过夏初言手里的木牌后,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夏初言疑惑:“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另外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站住站住!”
一年轻男子墨发高束,手里握着剑正朝着两人这边跑来。
似乎是追了很久,最终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在原地指着站定的两人。
“你们……你们……”男子不停喘气。
对方手里拿着剑,看这身打扮似乎和钟子清是同行呢。
夏初言给钟子清使了个眼色,对方领悟。
从乾坤袋里拿出水袋递给对方。
正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男子看到面前的水袋瞬间两眼放光,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直到水袋见底,男子才堪堪理顺了气:“多谢两位。”
“公子是在追人?”夏初言歪头打量对方。
“是啊。”男子起身,“二位可有见到一约莫三十左右的男子,大概和我差不多高从这里经过?”
男子说着,怕自己形容的不过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身上穿的是一身棉麻衣袍,有补丁。”
这形容,似乎就是方才遗落木牌的人。
钟子清诚实开口:“方才我们确实碰到一男子,和公子的描述有些相似。不过那人已经离开了,若公子要找那人,想来不太好找。”
“可恶,又让他跑了。”男子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很快就收了自己的情绪。
刚才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此刻他看着钟子清,也觉得对方的打扮眼熟,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阁下可是天师?”
钟子清点头:“钟家,钟子清。”
“太好了,我也是。”听到这回答,男子有些激动,“慕氏慕淮,见过两位。”
对于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个天师,夏初言还有些警惕:“奴家夏初言,公子这般行色匆匆,莫非是方才那人和公子有何纠葛?”
“既然钟兄也是天师,那我就不隐瞒了。”慕淮语气有些严肃,“近日城西一村落怨力横生,我正在追查。”
“有怨力?”夏初言歪头,“既如此,为何公子要追一活人,不应该……”
后面的话,夏初言没说完,不过慕淮也听懂了对方迟疑下的话音。
他主动开口解释:“初言姑娘有所不知,这怨力并不来自于怨灵。”
“此话何意?”钟子清开口。
此刻街上人虽不多,但总会经过一两个人,慕淮左顾右盼一番,靠近两人:“不知二位可曾遇到过……尸人。”
这话一出,在场两人神色一变。
而夏初言也默默退后了一步。
慕淮敏锐,也察觉到了钟子清的神色,不确定的开口询问:“子清兄也遇到过?”
钟子清眼色凝重:“不错,之前在村里乱葬岗,确实遇到过尸人。”
“这就错不了了。”慕淮两手一拍,“这主城周围大大小小其实有不少村镇,但离得近的,也就那么一两处。”
夏初言继续道:“方才那男子同这事情有何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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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言姑娘莫急。”慕淮出声安抚,“我怀疑,这尸人现世……是人为。”
“什么?”夏初言的声音不禁高了一分,意识到失态,又默默闭了嘴。
“慕淮兄是说,那男子是主使?”钟子清很快抓到了慕淮话中的关键,开口询问。
摇摇头,慕淮开口:“此事我尚在追查,主谋是谁还未可知。但是那人和这件事情定然脱不了关系。”
钟子清低眉沉思片刻开口:“那男子方才掉落一木牌……”
这话没说完,慕淮抬眼和钟子清对视,两人心中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退开一步,慕淮抬手双指并拢,淡淡的绿色光芒萦绕在他指尖。
天师们修习生灵之力,但因为功法不同,最终生灵之力呈现的颜色也会略有区分。
指尖在空中游走几下,一道熟悉的符文就映入眼帘。
“聚灵符?”钟子清看着上面的符文开口。
“不错。”慕淮点头,“子清兄你再看看这样呢?”
说罢,慕淮抬手在符文上添了一笔。
“……封灵符。”钟子清淡淡开口,脑海已经开始回想方才木牌上的符文形制。
抬手一挥,符文消散在空中。
慕淮开口解释:“封灵符只会用在极凶的恶灵身上,借此除却恶灵。此符凶险,不到万不得已本身是不该用的。”
夏初言不是天师,此刻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有些不太明晰:“慕淮公子的意思是,那男子借助封灵符控制尸人?”
闻言,慕淮摇头:“我顺着怨力的痕迹一路追查,也只是近日才发现那男子身上的令牌。至于尸人起因,我还并不知晓。”
“现在那男子已经走远了。”夏初言望着方才男子离开的方向,“这主城本就大,加之公子也并不知晓那人的来头,现在想追怕是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慕淮眼神中也露出一丝懊恼:“早知道我就不该这么快出现,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后续只怕更难追查了。”
“那人看起来不像修习之人,怨力对活人来说百害而无一利。”钟子清道,“慕淮兄也不必如此,既然已经有了痕迹,定然能追查到蛛丝马迹。”
“早就听说钟家天师法学不凡,今日一见子清兄才觉传言非虚。”慕淮的失落并未维持多久,抬手在钟子清肩头一揽,“既然遇到了子清兄弟,那我慕淮何愁找不到幕后主使。”
钟子清手里执着印晴伞,慕淮靠近的时候伞沿打到了他的马尾:“这青天白日,子清兄为何要执伞?”
说罢,他在街道周围扫视一圈儿:“低阶的天师才需要印晴伞防身,子清兄弟这未免有些谦虚了。”
有些不习惯慕淮的自来熟,钟子清准备默默后退挣脱开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
奈何慕淮看出了钟子清的动作,刚准备开口,视线就看到了伞下的另一个人——夏初言。
“我倒是忘记了子清兄弟身边还有个初言姑娘。”慕淮笑嘻嘻将伞从钟子清手上拿过径直塞给了夏初言,“我同子清兄一起走,这让其他天师看到了,不知道的还要笑话子清兄弟灵力低微呢。”
钟子清眼神中带着些求救目光,夏初言捂嘴轻笑一声选择忽视:“阿言只是一届凡人,一路上已经麻烦子清照顾颇多了~”
“我……”钟子清还准备开口,慕淮拉着对方就朝前走。
“走走走子清兄,快快同我分享分享你们钟家天师府上的法学,等来年我定让父亲开口,去你们那边听学去。”
两人走了一半,慕淮看着身后执伞的夏初言,朝她挥挥手:“初言姑娘快跟上。”
34. 诡城木偶2
“话说那尸人遍布,招招致命。幸得我灵力深厚,才能从那包围圈中全身而退。”一楼大堂内,慕淮正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一人大战尸人包围圈的宏伟场面。
夏初言打了个哈欠有些兴致缺缺,不过这还真一点都影响不到慕淮。
他的性子外放,就算只留他一个人,都能自己说段相声。
许是话说多了有些口渴,慕淮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都在说我了,子清兄呢?想来你灵力深厚,定然实力不俗。”
“不如慕淮兄。”钟子清淡淡摇了摇头,依旧尽职尽责的充当着一个倾听者。
对比于夏初言的无聊,他倒是显得从容许多,在慕淮持续的输出中都能维持不变的表情。
客栈人流量稀疏,跑堂的小二在前台打了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慕淮左右看了看,周围除了他们一桌之外并未有其他的客人:“这主城不是说繁华非常吗?怎么看起来这般冷清。”
闻言,钟子清和夏初言也对视一番。
确实这城中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冷清了起来。
看到两人这般无声的交流,慕淮也看懂了他们估计也不知晓其中的原因。
“小二。”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慕淮朝着昏昏欲睡的小二开口。
听到有人喊自己,小二连忙睁开。视线在空旷的大厅巡视一圈儿,就看到了独自开朗的朝自己挥手的慕淮。
利索的起身上前,小二满脸堆笑:“客官有何吩咐?”
也不绕圈子,慕淮直接开口询问:“这主城近日异常冷清,小兄弟见多识广,可知晓其中缘由?”
看着三张希冀的脸,小二显得有些犹豫。
就在慕淮眼神失望准备放弃时,钟子清默默掏出了一锭银子:“辛苦。”
看着银子递到小二手里,慕淮眼睛睁的溜圆。
“呦,这怎么使得。”如获至宝的小二小心翼翼收好银子,语气也热络起来。
钟子清看了一眼夏初言,对方领悟,笑着开口:“还辛苦小兄弟给我们详细说说了。”
“知无不言。”美滋滋收好银子,小二点头。
慕淮轻咳一声,忽略挥金如土的钟子清开口:“那还请小兄弟说说这城中变故吧。”
眼神四处瞥了一眼,小二开口解释:“这还得从城西的异动说起了。”
城西,正是初见慕淮时,他口中说过的出现尸人的地方,也是距离这座主城最近的村落。
待小二说出这番话时,三人心底都有了些猜想。
不知道三人的想法,小二依旧自顾自说着:“起初只是听人说说也并未有人在意,再说我们这主城人来人往的,也不会想到会闹到我们这里来。”
“等等。”夏初言开口,“小兄弟口中的异动是……?”
似乎有些避讳关键,但考虑拿人手短,小二低头小声道:“是尸人……”
咚的一下,是慕淮轻声敲了下桌子。
钟子清抬头问道:“小兄弟说,主城有异动?”
点点头,小二回答道:“就在离西城门不远的荒林。”
主城繁华,为了保证每日进城的百姓方便,于是在东西南北四处各开了一个城门。
若异动出现在西城门附近,那就和慕淮说的城西村落发现尸人的说法不谋而合了。
“子清兄想怎么做?”慕淮歪头看去。
“今夜……”
“去荒林。”
钟子清没有说完,慕淮便开口接话,显然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夏初言轻轻咳嗽一声:“子清……我可以去吗?”
若能在荒林找到尸人的来源,也许能解释自己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慕淮开朗一笑:“小初言就不要去了,那尸人异常危险……”
“子清~”夏初言开口打断慕淮的话,有些楚楚可怜的扯了扯钟子清的袖子。
淡淡瞥了一眼牵着自己袖口的手,钟子清平静开口:“好。”
看着两人的互动,慕淮掩去眸中情绪:“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
是夜,万籁俱寂。
万里无云的夜色映照在大地上,为模糊的夜色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三人并肩行走在树林边的路上,夏初言拿着印晴伞被夹在两人中间:“我说……”
刚准备开口,身旁的慕淮就打断了她:“嘘!不要打草惊蛇。”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但她还是配合的降低了音量:“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蹲点吗?”
钟子清侧目看了一眼并未说话,而慕淮两手一摊:“怎么了?有子清兄相助,今夜我就让那尸人无处遁形。”
看着对方的豪言壮语,夏初言戳穿道:“可……尸人真的会走大路吗?”
一阵夜风吹过,周围树叶莎莎。
不错,他们三人现下,正堂而皇之的站在城西门外的……大路上。
虽然已经深夜,但是异常显眼。
稍微正常点的人,也不会想着送上门来。
“这……”显然慕淮此刻也发觉不妥,一时语塞。
“尸人是已经逝去的人被怨力驱使而成,我们待在这里确实不妥。”在两人的对话中,另一边的钟子清淡淡开口。
视线在周围环顾一周,慕淮终于上道开口:“城中人对于丧事多有避讳,坟冢多半埋于城外树林,想必这城外荒林应该会有。”
夏初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慕淮的话:“亲人总会过来悼念,我们沿着树林里的小路去看看吧。”
夜色更浓,三人也改道,开始往荒林深处走去。
地上的枯木被踩碎,发出咔嚓声。
慕淮瞥了一眼身旁的夏初言:“小初言的胆子确实比我想象的大些。”
“有两位天师作陪,奴家自然不怕。”夏初言淡淡回应道。
慕淮轻笑一声,没有继续接话。
三人顺着小路没走多久,眼尖的钟子清就发现了前方的坟地。
地上散落了些纸钱,夏初言眼神微眯:“这大半夜的,有人来此祭奠吗?”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慕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悄摸摸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后面。
看着被风吹动的纸钱,慕淮开口询问:“小初言真是火眼金睛,这夜色里竟然能看清楚地上的纸钱。”
这话让夏初言心虚一瞬,不过很快就稳住了脸上情绪:“此处是坟地,我也是猜测地上的东西会是纸钱。”
“这样啊。”慕淮看了一眼钟子清,有些意味深长。
三双眼睛自灌木丛中透出,等了不知道多久。
夏初言杵着印晴伞有些困乏:“此处好像并未有何不妥,我们是不是想错了?”
刚说完这话,一阵淡淡的低吼声就传入三人耳朵里。
慕淮正色,抬手开口:“阵起。”
砰的一声,坟地上一阵风带起尘土,巨大的阵法倏而展开。
“来了。”钟子清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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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句,伴随着他话音落地嘶吼声越来越大。
慕淮起身,足尖轻点间已经落定在中央。
钟子清看了一眼夏初言,对方朝他安慰的笑了笑:“小心。”
白色残影掠过,钟子清已经到了慕淮身侧。
不规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有几只尸人朝着两人处袭来。
铮铮一声,金钱剑出鞘。钟子清脚步一转,挥剑朝着尸人处挥去。
似乎是意识到了攻击,那尸人竟然调转了步调,躲开了金钱剑的攻势。
显然钟子清也没料到尸人竟然能识别到攻击,眼神中多了些惊诧。
看着不远处的场景,夏初言也察觉到不对。
这次的尸人,似乎比之前遇到的都要灵活。
钟子清分神之际,身后就已经有一只尸人朝他袭来。
慕淮看准时机,拔出剑朝着尸人刺去。
一声痛苦的低吼声过后,尸人的身体消散成尘土,消失在地面。
收剑站定在钟子清身边,慕淮还有些心有余悸:“子清兄可要小心了,这些尸人似乎有智,专门挑着我们背后攻击。”
钟子清点头,右手一挥,符箓尽数飞出。
淡淡的金光交织着地上慕淮的阵法,尸人有些排斥,嘶吼声也带上了些痛苦。
夏初言躲在不远处,但阵法的余威还是有些限制她,心下没有来的一阵烦闷。
远处的低吼声越来越大,慕淮抬手一挥,地上阵法开始缓缓运转起来:“这里的尸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我们似乎……中计了。”钟子清缓缓开口说出结论。
这里的尸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两人刚除掉一批,另外的一批就接踵而来。
慕淮咬牙:“我用灵力运转阵法,稍后子清兄就将尸人引到阵眼。”
钟子清没有说话,两手掐诀带起袖口翻飞:“雷霆万钧。”
突然之间,原本无云的夜空开始降落阵阵惊雷。
霹雳的雷精准无误的落在尸人身上,被击中的尸人顷刻间就化成尘埃。
“雷诀……”慕淮看着钟子清的动作有些惊诧。
不过这些尸人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径直朝他袭来。
钟子清转头朝着愣神的慕淮开口:“起阵。”
回神,朝着钟子清点了点头,慕淮站定在阵边:“青冥落影,起!”
巨大的法阵开始运转,原地的尸人突然被限制住了行动,抱头在原地哀嚎。
夏初言被这阵法影响,也开始有些难受起来。
看了眼手上的印晴伞,夏初言默默撑开。淡淡的银色光辉伴随伞沿落下,才消减了这阵不适感。
突然一阵沙沙声自耳畔传来。
夏初言转头:“谁!”
黑影掠过,径直朝着中央的两人处袭去。
“小心!”夏初言喊了一声。
不过为时已晚,那道黑影朝着运转阵法的慕淮袭去。
噗的一声,鲜血自慕淮口中喷出。
钟子清转身,只看到一带着面具的男子在慕淮缓缓倒地的身形下显现。
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面具男子提着慕淮的领子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伴随着人影消散,原地的尸人也尽数消失殆尽。
夏初言走到钟子清身侧:“那面具人我们似乎见过。”
他身上的装束,是之前在城里见过的男子。
钟子清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蹙眉:“追。”
35. 诡城木偶3
足尖轻点,两人稳稳落地。
夏初言默默从钟子清怀里退了出来。长时间接触,对方的气息和体温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让她有些不自在。
似乎没有察觉到夏初言的情绪,钟子清右手抬起召出罗盘。
淡金色的光芒散开,低头看去,罗盘的指针却丝毫未动。
夏初言也不免有些疑惑:“我们循着气息追到这里,莫非是搞错了?”
“吼……”
话音刚落,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低吼。
“是尸人。”夏初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嗯。”钟子清点头回应了一声,默默靠近了夏初言一些。
视线看向前方,钟子清眸色未变。
夏初言也顺着钟子清的视线看去,两人此刻似乎正处于一座荒废的村落,深夜的幽暗笼罩其中,没有一丝光亮,显得幽静可怖。
似有似无的叮铃声在夜色里回荡,夏初言牵起对方的衣摆:“进去看看。”
“好。”钟子清点头,依着对方的步调朝前走去。
村子里的住宅年久失修,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夏初言瑟缩了下,楚楚可怜地朝着钟子清开口:“子清~这里好可怕~”
看了眼远处依旧幽暗的天色,夏初言陷入沉思。
钟子清没说话,默默从夏初言手里拿过印晴伞撑了起来。
淡淡的光晕笼罩在两人周身,在寂静的村落中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又是一阵微弱的叮铃声传入耳畔,两人的脚步停留在了一处宅院门口。
朱红的大门两边镶嵌着一对古铜色的铁环,因雨水冲刷开始泛起淡淡的铁锈痕迹。
夏初言有些警惕:“这村子里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宅邸?”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厚重的大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钟子清单手结印呈预备式,目光一直盯着缓缓推开的大门。
吱——呀——
缓慢推开大门的声音似乎响在人的心底,伴随着声音落下,预想的尸人并未出现。
而是,一位身着古朴的中年管家恭敬地出现在了门口。
两人看着面前的景象,对视了一眼。
钟子清默默摇了摇头。
看来他也并未察觉到怨力。
那这位出现在门口的管家,应该不是尸人。
两人并肩走上前,那管家似乎对出现在这里的两人并无多少惊讶。
“夜深了,客人您进来歇歇脚吧。”管家低沉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毫无波澜,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夏初言眼神微动,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请问这村子里的其他人呢?是都搬迁了吗?”
青灰色的瞳孔转动,一动不动地盯着夏初言。
有些诡异,夏初言默默朝钟子清身后挪了挪。
钟子清上前一步:“夜深露重,我们二人冒昧叨扰了。”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管家的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侧身让路:“客人请进。”
钟子清转头抬起自己的右手:“别怕。”
夏初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最终只是牵住了对方的袖口。
两人刚抬脚踏进府邸,身后的门突然关上。
巨大的响动惹得两人同步回头,但是只看到了管家淡定的绕到两人面前:“客人,请吧。”
府邸回廊的柱子上大大小小贴上了囍字,鲜红的颜色在夜色中刺目。
红绸悬挂在走廊和房门口,有一种热闹的荒凉。
“这府中是有什么喜事吗?”夏初言还是开口冲着管家问了一句。
没料想对方竟然开口回答了:“是。”
伴随管家的声音落下,又是一阵微弱的叮铃声响起。
夏初言追问了一句:“不知是府上何人?”
但这次,管家没说话了。
看着对方在前面带路的背影,夏初言默默闭了嘴。
看来这个管家只会回答固定的问题。
被带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来到了一处分叉的回廊。
管家停住脚步,冲着一边开口:“客人,请。”
看着幽深的走廊,两人抬步准备跟着管家的指引走。
夏初言刚抬脚,管家就抬手拦住了她。
有些疑惑不解,还没说话,管家就冲着她僵硬的笑了笑:“您,在这边。”
说着,他指了指分叉回廊的另一侧,正好和他说的方向相反。
这是明晃晃要将两人分开。
钟子清拉过夏初言:“阿言同我一起。”
而管家并不理会钟子清的话,依旧恭敬的侧着身子:“您,在这边。”
夏初言冲着钟子清安抚笑了笑:“无事,那我就往这边走。”
钟子清蹙眉,还想开口,却看到夏初言冲他摇了摇头。
“拿好印晴伞。”最终在对方的眼神下,钟子清松了口,低声在她耳边交代了一句。
夏初言点头,转头往另一边走去。
伴随着她的动作,幽暗的走廊尽头缓缓浮现两个身影。
一侍女和一个喜婆打扮的人朝这里走来,在看到夏初言之后僵硬的笑了起来:“小姐请随我来吧。”
小声冲着钟子清说了个放心,夏初言便跟着两人离去了。
昏暗的光线下,夏初言看到周围也贴满了囍字。
“请问,”夏初言朝着前面小步走着的两人开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听到夏初言开口,那侍女缓缓扭头,伴随着她的动作,对方脖颈上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夏初言听得真切,看向两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侍女回头盯着夏初言沉默了一瞬,最终缓缓开口:“小姐快些走吧,莫耽误了时辰。”
“什么?”夏初言没听懂对方的话,又追问了一句。
但是侍女已经不再开口了,重新扭头朝前走去。
看到对方确实不想搭理自己,夏初言才重新迈开脚步跟上了二人。
回廊看起来幽长,但是似乎没走多久,两人就在一处房间停下。
周围的房间都黑着灯,只有面前这间里面闪动着微弱的烛光,窗框上依旧贴着囍字,只不过只有这一间而已。
推开房门,里面的陈设华丽,房间中央挂着一间崭新的喜服。
“是不是带错位置了?”夏初言看着房间的陈设,“这里……应该是新娘的房间吧。”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关上。
喜婆将挂在中央的喜服拿了下来:“小姐请换装吧。”
“我?”夏初言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喜婆朝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木讷地接过喜服,拉着夏初言去了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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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更衣。
……
厚重的衣摆落在地面,换好喜服的夏初言被强迫按在了一旁的梳妆台边坐下。
铜镜在暗淡的烛光下反射的面容并不算清晰,喜婆拿起木梳开始轻柔地梳动着夏初言的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早生贵子。”喜婆边梳头,嘴里边念叨着。
夏初言听着对方的语气,依旧并无半分波澜。
最后一下,夏初言反手按住了对方的动作,眼神中毫不掩饰的红光微闪:“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何村子里荒芜一人却有这么大的宅邸?”
喜婆抬眸看了一眼夏初言握着自己的手,只听得咔哒一声,她竟然直接拽断了自己的胳膊。
夏初言眸中震惊,喜婆依旧波澜不惊,慢慢抽出被夏初言握着的胳膊,淡定的给自己安装了回去。
这一系列动作已经印证了这喜婆并不是活人,透过镜子看着对方的动作,夏初言眸中思索。
发髻被整齐地盘好,候在一旁的侍女将发冠戴在了夏初言头上,细致的整理好了垂落的珠帘。
做好这一切,喜婆微微俯身:“小姐就在这里等候即可。”
说完,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退出了房间。
重归宁静,夏初言起身打量起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夏初言开口询问。
侍女听到问话,微微歪头。伴随着她的动作,周身都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方才给自己上妆梳头的喜婆并没有发出这样的声响,唯一发出声响的时候,是她自己拽断了自己的胳膊。
而这个侍女却只要一动就会发出声音,夏初言不禁上手开始在侍女脸上摸索。
不似人的皮肤有弹性,侍女的脸硬邦邦的,像是……木头。
夏初言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开始摸索起来。
刚才喜婆宁可自己拽断胳膊也没有攻击自己,想来他们是不会攻击人的。
果然,面对夏初言的搜身,侍女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指腹摸索到侍女脖颈处一丝凸起,夏初言扒开对方的领口去看,正好看到了一处衔接点。
她微微推开打量对方:“你是……木偶?”
咔哒咔哒,侍女歪头看着夏初言,但并未说话。
这些木偶只会回答固定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够如真人一般动弹起来。
这个侍女显然没有喜婆灵活,才会在有大动作的时候发出声音。
夏初言退后一步,宽大的袖口不小心带起微风,吹得桌上的烛火微微闪动。
夏初言看着桌上的烛火,突然瞪大眼睛。
按理说自己被带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这烛火竟没有一丝烧化的痕迹,桌上也没有蜡液滴下,整根蜡烛依旧如新。
叮铃的声音如风,视线透过窗户看向窗外,外面的夜色依旧浓郁,没有一丝天亮的迹象。
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一旁的侍女,夏初言准备推开房门。
手刚放在门上,咔哒一声,侍女走过来制止了夏初言的动作:“小姐,时辰还没到。”
“什么时辰?”夏初言蹙眉询问。
自己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所谓的“时辰”了,不过这究竟指的是什么?
“吉时。”应该是触发了特定的对话,侍女开口回应了。
36. 诡城木偶4
吱呀一声,似乎是门轴常年未被推动而发出的腐朽之音。
推开房门后,管家侧身立在门口并未进入。
青灰色的瞳孔直直盯着钟子清:“您请进。”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盏烛光忽闪忽闪地提供着岌岌可危的光线。
钟子清刚抬脚跨过门槛,腐朽的门轴就发出吱呀的声音。
钟子清回头,看见管家正预备关上房门。
似乎是感受到对方投过来的视线,管家沉声开口:“时辰不早了,您先休息。”
说完,他就准备重新合上房门。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房门即将合上的瞬间,管家又补充了一句:“您,不要出去了。”
门缝极窄,青灰色的瞳孔透过缝隙木讷地转动一圈儿,似一个诡异的猛兽在暗中窥伺。
最后一声,房门被彻底合上。
钟子清面无表情地将视线重新投射到这间昏暗的房间内,古朴的木床上垂落下淡红色的床幔,透过床幔看去,里面似乎立着什么东西。
钟子清放轻了自己的脚步,轻轻靠近床边。
右手双指轻轻挑开床幔,床上的景象展露无遗。
却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方才立着的物件,是一套套整齐叠放的喜被,赤红色的床单上绣着精美的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的刺绣连湖面上圈圈的涟漪都活灵活现。
视线挪动,一张素白色的方正喜帕正规整的摆放在床中央。
视线触及喜帕,钟子清瞳孔微动,默默放下床幔退了出来。
房间格局方正,环顾一圈便可将布局一览无余。
最终,视线又重新回到了那支依旧燃烧的蜡烛上。
烛火摇曳,但并未流下一滴蜡液。
钟子清蹙眉,砰的一声径直踢开了关好的房门。
一阵刺骨的微风似乎带着清脆的叮铃声穿透身子,无声地想要将他逼退回去。
咔哒咔哒,似异物活动,又似脚步声。
“时辰未到,不要出来。”管家的声音里带着愠怒,厉声警告着门口的钟子清。
铮的一声剑鸣,钟子清拔出金钱剑指向管家:“阿言在哪里?”
并未触发特定的提问,管家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时辰未到,不要出来。”
淡漠地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管家,钟子清转头朝着走廊的另外一边走去。
刚抬脚走了一步,肩膀就被一双手按住。
侧目看去,是管家拦住了他。
钟子清抬手一扯,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手上就多了一条断臂。
有些惊讶此刻的场景,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木头。”将断臂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瞬,淡漠的嗓音得出了结论。
“不要出来!不要出来!”失去一条胳膊的管家似乎有些失控,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而渐渐地,管家周身也开始萦绕起淡淡的黑雾。
“怨力?”钟子清有些疑惑对方身上凭空出现的怨力,但身体反应迅速,立马就拿出了符箓。
泛着金光的符箓被催动,朝着对方掷去。
在接触到管家的瞬间,金光开始逼退怨力发出滋滋啦啦的火灼声。
即使已经被符箓所伤,管家依旧重复着不要出来。
“为什么不能出来?”钟子清开口,视线盯着管家的下一步动作。
“还没到时辰……还没到时辰……”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挪动脚步朝钟子清靠近。
“什么时辰”?这次钟子清并未动,瞥了一样方才被自己扔到地上的断臂,抬脚踢向了管家。
“……吉时。”管家咔哒咔哒的走来回答着。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钟子清快步走回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并未等到管家进门,钟子清悄悄推开门缝朝外看去。
管家在他回到房间的一瞬间收起了攻势,周身的雾气也开始淡淡消散殆尽。看了一眼地上的断臂,管家咔哒一声给自己重新安装了回去。
又是砰的一声,钟子清重新踹开了房门。
而刚刚安好自己的胳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管家,和钟子清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似乎有些忌惮钟子清方才的“叛逆”,此刻管家也有些警惕。
奈何钟子清并不走寻常路,他只是站定在门口静静看着,并没有打算迈出房间。
一人一偶维持原地不动的姿势站定了半晌,直到管家确定对方并不会出门才堪堪放弃这无声的对峙。
咔哒咔哒,似乎因为刚才的打斗让管家的四肢开始不太灵活起来,此刻也开始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青灰色的瞳孔瞥了一眼依旧站定在原地的钟子清,管家才静静候在了一旁。
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钟子清也最终确定了,只要不离开房间,这些木偶就不会出现攻击行为。
确定夏初言此刻应该安全,钟子清也索性不再想着如何离开房间,开始回头重新打量起房间内的情形。
烛火此刻还在燃烧着,依旧没有一滴蜡液流下。钟子清上前摩挲着烛身上下,属于蜡体油滑涩手的感觉真实如常。
双指并拢一挥,清风带起吹熄了火光。
映照在脸庞的暖光熄灭,只留下寂静潭水般的眼眸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但是这份黑暗并未持续多久,下一瞬,烛火突然自己亮了起来,一如当时未熄灭的模样。
“这是……”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迷茫,有些狐疑的重新打量起房间内的一切。
角落的衣柜门似乎虚掩着,钟子清上前拉开。
布料滑落的声音落地,是一件崭新的喜服掉落在了地面上。
半蹲在地上研究了一下,只是一件寻常的喜服,并无其他任何异常。
突然间,抬眸的视线注视到了对面的书案。这房间里各个角落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就连床上的喜被都被整齐的叠放好,可书案上的卷轴却杂乱成一团。
钟子清上前拿起卷轴,里面每幅画的都是一样的图案:“符文?”
仔细研究这上面的纹路,似乎从未见过,似符文却又不像符文。
里面的纹路熟悉,但是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光线有些昏暗,钟子清只能低头认真去研究着。
咔哒一声打断了钟子清。
是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僵硬地走到衣柜前捡起地上的喜服捧在手里,冲着钟子清开口:“请换装吧,时辰快到了。”
……
清脆的珠帘随着主人行走的节奏发出清脆的响声,觉得这装饰有些麻烦,夏初言抬手拨弄了一下。
余光瞥了一眼还安静站定在原地的侍女,她将手重新放在了门上。
侍女依旧站在原地,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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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任何动作。
夏初言扬眉,很随性的直接将房门推开。
吱呀——
房门推开间冷风倒灌进来,原本安静的侍女突然睁大眼睛:“时辰还没到。”
夏初言耸肩:“太闷了我透透气。”
侍女并不接话,咔哒咔哒的走上前来:“请不要出去。”
看着对方突然暴戾的神情,夏初言身体往后一仰,人就已经站在了房门外。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她歉意的笑了笑:“哎呀,别推我嘛,这不小心就出来了呢。”
“不许出去!不许出去!”侍女并未理会夏初言,快步走到外面准备将人拉回来。
黑雾开始从她周身蔓延起来,声音也开始变得尖锐。
“怨力?”夏初言歪头看了眼对方的变化,血色的指甲也已经开始渐渐蔓延起来,眸子盯着对方神色严肃。
侍女突然铆足了劲儿朝着夏初言攻击过来,夏初言抬手间怨力汇聚,径直笼罩在了侍女的周身。
怨力束缚住了对方的动作,侍女只能重复着单一的话语,而身体也开始咔哒咔哒的响了起来。
血色的瞳孔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她只看到侍女的头开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转过来看向自己,而她的手也已经开始准备卸断自己的四肢。
蹙眉看着对方的动作,最终夏初言撤下了束缚住侍女的怨力。
突然脱力,侍女跌倒在地上,头也开始慢慢回正。
夏初言半蹲下挟住对方:“你说的吉时,是什么时辰?”
青灰色的瞳孔在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突然直直盯着她,突然侍女的嘴角咧开,牵出一抹僵硬的弧度:“很快……很快就到了。”
对方的眼神木讷,完全看不出任何感情,夏初言也索性松手:“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只能我自己去看看了。”
撂下这句话,她就准备转头离开。
突然倒在地上的侍女拉住了夏初言的裙摆,喜服的衣摆很长,很轻易就是侍女拉住。
“不许出去。”侍女重复道。
“为什么?”夏初言低头看去,“越不让我出去,我就越想出去。”
“时辰还没到,不能出去。”侍女望着她,回答着。
也许是夏初言的怨力强大,侍女感受到了对方的威压,此刻她的语气也不再尖锐暴戾。
嘟嘟嘟嘟嘟——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似乎是某种乐器的响声。
倒在地上的侍女在听到这声音后突然放开了拉住夏初言衣摆的手,僵硬的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又重新恢复了之前安静的模样。
喜婆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缓缓走了过来,她停在夏初言面前:“小姐,吉时到了。”
看着对方僵硬的脸,夏初言叛逆转身:“不了,我突然有点累了想回房间休息。”
说完这话,她就提着裙摆小步朝着房间走去。
喜婆率先上前一步拦住准备回房的夏初言:“小姐,吉时到了。”
尚未收回的面容让夏初言此刻显得有些可怖,猩红的瞳孔注视着对方,语气阴森:“让开。”
喜婆没说话,依旧呆呆站在原地。
单手握起拳头,巨大的怨力直接掀飞了敞开的门,夏初言笑着:“吉时到了又怎么了?”
巨大的冲击力并未让喜婆脸上出现任何皲裂,她缓缓开口:“要开始了,小姐随我来。”
37. 诡城木偶5
如同阿弥般的声音听不清源头,在侍女和喜婆的带领下,夏初言缓缓向前。
红色喜服的裙摆在身后荡开,头上的珠翠也随着主人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风中夹杂着的清脆叮铃声。
几人绕过回廊,穿过院子,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宽阔的空地不像是宅院应该有的,空地最中央搭砌着一个高耸的台子,上面似乎放着什么,但是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而台下周围,围绕着各色各异的……纸扎人。
夏初言走向最外围的一个纸人,这纸人制作的比例同真人一模一样,只不过五官粗糙,显得有些诡异可怖。
“这里是……”夏初言转头,准备向带自己来这里的喜婆和侍女询问,“哪里……”
后面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喃喃自语,因为此时自己的身后早就没有了两位的影子。
现场清脆的叮铃声愈发大了起来,夏初言朝着周围看去,这里似乎并未挂着铃铛之类的饰物,到底是哪里传来的这种叮铃声。
突然,身边的纸人似乎动了一下,夏初言警惕地朝边上挪了一步。
视线盯着时,纸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愈发诡异起来。
在原地呆着怪瘆人的,夏初言抬脚往里面走去。
绕着纸扎人围绕出的小路一路前行,突然前面就没路了,挡在前面的又是一个纸扎。
原本这如同人群低语的阿弥声混杂着叮铃声就让人心烦气郁,如今走着走着前面的路还被拦住了,一时之间夏初言只觉得心中怒气更甚。
看着面前挡路的纸扎,夏初言一脚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预想之中的路并没有被通开,反倒是被一阵怨力给弹了回来。
喜服的衣摆过大,这一个趔趄差点让夏初言没站稳。
扶了扶头顶繁杂的发髻,视线也发现了被纸扎人围绕出的另外一条路。
夏初言扬眉,这路还不是笔直的。
威胁性的看了一眼被自己踢中的纸人,她转身朝着另外一条路上走去。
走了几步,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挡路的纸人,这次夏初言学聪明了,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伴随着她向前走,阿弥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这声音如同趴在耳边低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够了!”夏初言冲着纸扎大喝一声。
伴随着她的声音落地,猩红色的瞳孔显露,指尖的血甲也开始暴涨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似乎是台上传来的铃铛声,蛊惑着人朝着那处而去。
血色的瞳孔开始混沌起来,渐渐开始引诱着她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踏——踏——踏——
伴随着红色绣鞋一步步踏上台阶,夏初言最终来到了这处被纸扎人包围的中央,上到了最上面的石台上。
红光闪动,她的瞳孔渐渐恢复了清明。
直到此刻居高临下,夏初言才看清了底下的场景。
一个个等身的纸扎人围绕成了一道巨大的迷宫,而这些纸扎就是迷宫的墙体。而只有顺着纸人围绕出的路走,才可能顺利走到中央。
想到方才在迷宫入口看到的场景,夏初言将注意力重新投回现在自己身处这处。
刚才离的远看不真切,这下才清晰看见了中央的东西。
“棺椁……”将手放在棺盖上,抬手一推,棺盖就被直直打开。
刚准备抬脚上前看看棺内的玄机,突然头顶上空开始盘旋起了巨大的黑雾。
抬眼看去,黑雾凝结的怨力强大。
夏初言退后一步,周身也开始运起怨力:“何方怨灵,在此故弄玄虚!”
天空的黑雾渐渐向下蔓延,夏初言也有些警惕起来。
渐渐地,黑雾中走出一道人影。
对方一身黑袍,巨大的帽兜下还带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也不想和对方废话,夏初言抬手就朝他袭击而去。
怨力带动着指尖径直朝着对方的面具袭击,奈何对方已经发现了她的想法,后撤一步躲了过去。
一击不成,夏初言也并不放弃,单手撑着棺木抬脚就朝着那黑袍踹了过去。
巨大的裙摆在空中划开,夏初言落定抬手将手里的怨力汇聚,一道道如冰锥般的怨力就萦绕在了黑袍人的周身。
许是没想到夏初言会一言不合就开打,黑袍人也有些惊讶,主动开口:“我的能力更甚于你,和我对抗你并无胜算。”
对上对方阴鸷的视线,夏初言总觉得熟悉。昔日在乱葬岗中,那种被若有如无窥伺的感觉同此刻如出一辙。
夏初言并未收手,她控制着怨力牵制住对方,怨力形成的冰锥划破了对方的手腕。
滴答一声,鲜血渗透出来。
“你是人?”夏初言掩饰住眼中的惊骇,但是语气却还是带着惊讶。
“很惊讶?”黑袍人嗤笑了一声,“不是只有怨灵才可以使用怨力,人也一样可以。”
“你修习此道,不怕怨力反噬?”夏初言道。
“既定已入,便无可惧。”黑袍人说完,手腕一转便击碎了牵制住自己的冰锥。
没想到对方突然变故,夏初言躲避不及,被对方巨大的怨力掀飞。
身形在空中时,视线刚好瞥见了棺木里的人。
里面躺着一女子,面色红润的模样若不细看,还以为只是熟睡过去了。
吃痛抓住了棺木沿稳住身形,夏初言盯着对面的人:“这宅邸和这些纸扎人都是你做的?究竟是何目的?”
“我的目的,你会知道的。”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他歪头看了一眼手上萦绕的怨力,面具下露出的眼神略显癫狂痴迷。
此人身上底细不明,方才交手试探,自己也不会是他的对手,看着对方此刻分神,夏初言也趁机准备溜走。
突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血色的瞳孔也开始渐渐失焦。
黑袍人看着对方的模样冷笑了一声,甩袖转头间,便随着上空盘踞的怨力一起消失无踪。
直到原地恢复,夏初言的瞳孔才开始渐渐回神。
高台上视野宽阔,夏初言便看到了高台另一边缓缓走来的身影。
是钟子清。
袖口一挥隐匿起了自己尸人的模样,夏初言看着钟子清在地下纸扎人组成的迷宫中穿梭。
“子清!”趴在高台边缘高喊了一声,对方也很快听到了她的声音。
“阿言。”钟子清抬头,看到对方在不远处,便准备强行推开纸扎人。
“没用的。”夏初言提醒道,“周围似乎有怨力加持,需要顺着纸人构成的小道走。”
钟子清反应迅速,有夏初言在上面指路,很快就走到了迷宫出口,顺利顺着台阶到了高台之上。
看到钟子清上来,夏初言连忙提着裙摆上前拉人:“子清你快来看,这里有个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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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指着前面话还没说完,她便熄了声音。
因为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棺木,面前一片空寂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怎么可能……”夏初言上前看了看,“那么大个棺椁。”
叮铃叮铃,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吉时已到!”管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此刻突然站定在了两人身后。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两人回头,就见管家重复开口:“吉时已到。”
就在夏初言准备开口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朝着高台中央走去。
奋力挣扎了几下,还是阻止不了自己向前的脚步。
“子清……”夏初言喊了一声便噤声。
此刻钟子清也走到了自己身边,但是他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似乎是在和某种力量对抗。
看来他也被控制了,不禁想到方才莫名消失的黑袍人,夏初言深思。
突然一阵牵引力强迫她转过身子,闪的她腰疼。
“嘶……子清你看它~”身子被控制着,夏初言委屈的控诉了一声。
眸色一沉,钟子清身上的金光倏而间耀眼一瞬又很快熄灭。
看来这样也不足以让钟子清摆脱这莫名的控制。
许是没挣脱控制让钟子清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别怕,先看看它要做什么。”
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两人对面的木偶管家,夏初言安静的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间,突然头顶上方开始萦绕起巨大的怨力,黑雾蔓延在上空发出瘆人的嚎叫声。
“吉时到,新人拜堂!”管家像是没有发现上空的异动,机械的开始念着,“一拜天地!”
伴随着他的声音,夏初言只觉得身上有一股无名的力量控制着自己缓缓弯下腰去。
两人就在这控制中完成了一拜。
伴随着起身的动作,夏初言似乎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像是纸片之间发出的摩擦声。
“二拜高堂!”管家又喊了一句。
这次,两人被迫转身,冲着另一边弯腰。
咝咝啦啦——
纸片之间的摩擦声愈演愈烈,这声音已经明显到让人很确定并不是幻听了。
“夫妻……对拜!”管家后退一步说出最后一句话,在说到夫妻的时候声音顿了顿像是卡带。
两人控制着开始转身,但这次,却不是如传统夫妻一般转向对方面对面。
而是……背对背。
伴随着两人的动作停下,他们二人的视线都面朝向方才各自上来的纸扎上。
渐渐地,腰上开始发力,眼看就要落下最后一拜。
钟子清的视线一直扫视着台下的场景,突然他自言自语一瞬:“太极图……”
砰的一声,萦绕在他周身的金光开始渐渐亮了起来,钟子清高声道:“不能完成拜礼!”
“什么?”夏初言被控制着没办法转过头去看钟子清,刚发问开口就感觉到背后一阵温热的动静。
钟子清冲破了控制,转身揽着夏初言退开了中央。
双指并拢间抵在夏初言眉心,她只感觉身体脱力一瞬,身上被控的感觉就顷刻间消失了。
伴随着两人的中断,夏初言终于听清了方才那阵咝咝啦啦的声音来自哪里。
因为此刻,原本安静伫立在台下的纸扎人开始动了起来。
“糟了。”钟子清揽着人低声一句。
38. 诡城木偶6
天空中的黑雾越来越浓烈,而台下的纸扎人已经开始朝着高台处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夏初言看着面前的景象开口询问。
“这里是个祭台。”钟子清开口,“我之前在房间的书案上看到过一个阵法,画的就是这里。”
听着钟子清的话,夏初言这才重新打量起台下的景色。
纸扎人在台下围绕的形状像是个圆形,自己方才摸索着走过来自然以为它们形成的只是个迷宫,但是现在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纸人的排序很像是太极图里的阳爻和阴爻。
还没等她看得真切,突然一直站在原地的木偶管家朝着两人袭来。
钟子清眼疾手快,拔出金钱剑朝着管家砍去。
乓啷一声木头落地,管家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在两人的面前化成了阵阵黑雾消失殆尽。
管家固然好对付,但是眼看台下数不尽的纸扎人朝着两人袭来,钟子清看了一眼夏初言。
夏初言对视上的瞬间就离奇地知道了对方想说什么,她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阵心虚:“那个......印晴伞我落在房间了。”
哈哈真尴尬,下次她也要像钟子清背金钱剑一样把印晴伞焊在背上。
来不及再多说什么,钟子清揽着人退后一步,抬剑挥开了已经爬上祭台的纸人。
纸扎很轻易地就碎裂了,只留下一地纸片狼藉。
铮的一声,金钱剑又挥开了夏初言身后的袭击。
安静地抱着钟子清的腰身,夏初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影响对方的发挥。
感受着头顶因为对方挥剑带起的风,突然她看向头顶的黑雾。
“子清,这些纸扎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能自己行动的。”她低声说着,“你有没有发现,每除去一个纸人,上方的黑雾就越浓郁几分。”
瞥了一眼上方,钟子清抬手从袖口飞出符箓:“雷霆,引。”
轰隆一声,伴随震耳的雷声响起,那些原本还在上前的纸人突然停住了。
夏初言松了口气,想来那天空上方的怨力就是控制纸扎人的核心。
两人刚放松一瞬,那些纸人又突然动了起来。
钟子清转身,金钱剑砰的一声刺入地面,巨大的金色法阵自两人脚底绽开。
九宫阵随灵力开始运转,钟子清双手结印。
现场感知的灵力似乎有些多,夏初言有些忧心地看着他:“子清,你这是做什么?”
“怨灵恶灵均都忌惮天师,断然不可能会用阵法。”钟子清两手挥开,脚下的法阵开始腾升变大,“所以这里的太极阵不可能是怨灵所为。”
伴随他的话音落地,猛然乍开的金色法阵霸道地撕裂了一个个前赴后继的纸人,最后砰的一下盖在了原本祭台下的八卦阵上。
“你要合阵?”夏初言眉心一跳,“合阵成功的前提是阵法之主必须比被合之主灵力更甚,你这样贸然开阵,要是被反噬怎么办。”
钟子清所言不错,天师之道本身需要从小修习,怨灵是断然不可能会用此道。唯一能用怨力做出这八卦阵的,想来就是那个黑袍人。
但那黑袍人修为颇高,夏初言不免有些担心钟子清此举。
“若是这阵法主人修为颇高,也许并不会借助怨力。”钟子清语气未变,淡淡起身看着已经围绕在祭台下的阵法。
“合。”淡漠的声音有如空灵回荡,只感觉脚下震荡间,巨大的嗡鸣声落下,原本的阵法就被替换成功。
咚的一下,顷刻间数不胜数的纸人突然像是失去控制,一个个轰然倒地。
“没事吧。”夏初言上前打量了下对方,看他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轰隆轰隆,巨大的雷电上在头顶响起,两人这才发现,方才萦绕的怨气并未消散。
“这阵法已经被合了,为何这怨力没有消失?”抬头看着上方的怨力,夏初言蹙眉。
突然之间,熟悉的被控感再次袭来:“小心!”,夏初言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朝着钟子清打去。
脚下步调一转,钟子清躲过了这一掌。
“阿言?”
“别靠近我。”看到对方想靠近自己,夏初言连忙出声制止。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再次传来,这次她听得真切,这声音来自头顶上方的黑雾。
“我被控制了,你离我远点儿。”夏初言出声警告。
黑雾上,淡淡的怨力萦绕出一根根丝线,缓缓向下束缚住了她的手腕、脚踝。
【你看看他啊,多么浓郁的灵力啊……你不想要吗?】
蛊惑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她的瞳孔又开始混沌起来。
【真是美好的灵力啊,吸干他!吃了他!】
“阿言!”看着夏初言逐渐失焦的眼神,钟子清淡漠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急躁。
双指拿起符箓朝着束缚住夏初言的黑雾掷去,砰的一声,符咒四分五裂。
碎裂的符纸化成点点星光,落在了夏初言鼻尖又倏尔消散。
她抬头看着钟子清,嘴里重复着:“吃……吃了他……”
【哈哈哈哈,没错。你本就是这样的,你本就应该这样的!】
听到夏初言开口,这蛊惑的声音也开始逐渐癫狂起来。
瞳孔开始渐渐变得猩红起来,夏初言看着对方的模样,竟然开始看不清晰,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面前站着一个巨大的阳气罐子,引诱人犯罪。
完全是本能的,夏初言朝着钟子清飞扑过去。
钟子清侧身躲开,手上也不闲着掐诀开始想方设法斩断控制着夏初言手脚的怨力。
一掌出击,钟子清控制住对方的手腕,双指上金光游走在手腕上的丝线上,失败。
转手挣脱,夏初言一脚踢了过去,钟子清抬手握住对方的脚腕,金光游走,失败。
正在懊恼之际,夏初言抓住空挡一掌击中对方胸口。
钟子清吃痛,被击倒在原地。
混沌的视线下,她缓缓勾起一抹笑意,抬脚朝着地上的人走去,坐在了对方的腰身上。
钟子清奋力挣脱出一只手,单手结印间又朝着夏初言手腕上的怨力袭击而去。
本能的抬手准备阻挡对方的攻势,两人手腕相撞间,她头上繁重的喜冠被弄散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发丝挣脱发冠的束缚尽数散落下来,发尾扫过钟子清的脸颊,挠得人痒痒的。
“阿……”钟子清刚发出声音,对方就低下头来。
两人靠的极近,近到唇瓣上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而一丝丝清甜的灵力开始缓缓渡进对方嘴里。
终于在这次无意识里,夏初言尝到了初次见面就想尝到的味道。
诱人的美味总是不想浅尝辄止的,突然只觉得背后一痛,夏初言脱力。
钟子清一个翻身将人推开,运起灵力握住了掉落在一旁的金钱剑,剑身朝着对方手腕上的怨力砍去。
巨大的怨力把金钱剑弹开,而控制着夏初言的怨力未减分毫。
又是轰隆一声,钟子清抬头看向头顶的黑雾。
这团怨力起初并没有雷电萦绕,那这雷电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突然,他想到了方才自己朝这团怨力袭去的雷决。
心中有了一抹猜疑,他收起金钱剑单手结印:“坎字,水月显形。”
灵力萦绕的金色水波朝着怨力冲刷过去,直到黑雾消失,钟子清才看到了在黑雾下隐藏的,一个法阵。
祭台旁边围绕的法阵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操控这一切的,正是头顶上方的这个法阵。
抬起金钱剑,钟子清单手拂过剑身,淡淡的金光散发出来。
灵力也随着方才他打开的阵法渐渐汇聚起来。
看着头顶上方的法阵,钟子清开口:“无论阁下何人,这一次是你输了。”
伴随着金光汇聚的剑朝着法阵中心袭击而去,暗处的怨力汇聚下,一身黑袍汇聚的人影渐渐显露。
青面獠牙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是吗?”
似乎感受到什么视线,钟子清眼神一凛,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祭台下的法阵还在运行,他看了一眼阵法上的阳爻和阴爻。
此刻他身处的是?乾位,而失去意识的夏初言此刻站的,正是坤位。
方才金钱剑袭去的灵力,在接近头顶上空的阵法时被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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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吞没,直直朝着夏初言处袭去。
“阿言!”钟子清声音一厉,来不及多想,“乾字位,坤位转!”
一面水镜出现在夏初言身前,水镜将那灵力悉数吞没,直直朝着此刻乾位的钟子清自身打来。
此刻已经来不及避开,他抬起金钱剑生生接住了这一击。
“呵,没意思。”暗处的黑袍人冷喝了一声,“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说完这话,他的身影又消失在了浓浓的黑雾下。
噗的一声,是钟子清单膝跪地吐出了喉咙间的腥甜。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夏初言的眼神中猩红闪过。
【杀了他。】
蛊惑的声音再次在耳边下达指令,混沌的眼神也在这一刻抬起头:“杀了他……”
裙摆在她的步调下带起微风,夏初言并未有任何停留,指尖的血甲开始暴涨。
砰的一声,怨力汇聚打在了钟子清的肩头,又是一声噗呲,随后是伴随着鲜血顺着手腕滑落。
直到整个鼻腔蔓延腥甜,原本混沌的瞳孔才渐渐恢复了清明。
清醒过来的第一眼,夏初言看到的是钟子清缓缓闭上的眼睛。
以及,自己贯穿他心口的,沾满鲜血的手。
“钟子清!”叮铃铃的声音似乎有些掩盖住夏初言的呼声。
直到对方的身形直直倒在自己怀里,夏初言都还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不可能……不可能……”她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失神重复着。
回应她的,只有叮铃铃的铃铛声。
夏初言抬头看向天空中还在运转的法阵,那法阵上的纹路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摸着对方残存余温的脸,夏初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咚的一声,伴随主人的灵力消散,原本围绕在祭台的阵法也消失了。
没了淡金色的光亮,现场渐渐陷入黑暗,只留下了头顶上的法阵散发出淡淡的黑雾。
残留的雷电滋滋啦啦的萦绕阵法周围,似乎想要冲破束缚。可原本钟子清建立的法阵已经随着主人一起消散,为何雷法还在?
“对……有问题。”夏初言紧紧搂着钟子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给怀里的人听,“我们来这宅子里已经很久了,但是天色却一直未明。”
说着,她又想到了之前房间里的烛光:“我在房间里呆了不少时候,可是烛火却没有一点燃烧的痕迹,甚至没有一丝蜡液。”
这处村子僻壤,断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宅邸和空地存在。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夏初言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法阵:“你弄出这聒噪的铃铛声是想扰乱我们的心神吧。”
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她,只有上面的阵法还在默默运转着。
夏初言敛眸,原本的瞳孔被猩红替代,她抬起手,怨力开始围绕在她周身,连带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衣角也被怨力带起的残风吹拂。
“即使再强大的生灵或者死灵之力,都不可能干扰天地运转。所以唯一能解释为何这天光迟迟不到的原因,是我们此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这个阵法制造出来的幻觉!”
铮的一声,巨大的怨力开始席卷周围:“既然是幻觉,那就不能怪我借力一用了。”
周身巨大的怨力开始直直朝着天上的阵法袭去,没了原本钟子清的法阵,这怨力毫不费力的就击中了阵眼。
只听见一声声痛苦的哀嚎,那阵眼伴随阵阵雷声开始碎裂。
而一道道光,开始随着那阵眼处透射进来。
最后一声,阵法四分五裂。
……
头脑中一阵刺痛的嗡鸣声传来,夏初言不自觉捂住自己的头。
下一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次定神看去时,面前是安静执伞的钟子清。
两人此刻,还站在村落的村口。
而远处天空早已天明。
“子清!"夏初言惊喜的去呼喊对方的名字,回应她的,是对方缓缓滑落的身体。
手里的印晴伞差点就要掉到地上,还好夏初言眼疾手快接住了伞柄。
对方陷入昏迷,任凭夏初言再怎么呼喊,都没有一丝回应。
39. 诡城木偶7
“阿婆,你把药给我就行了。”
意识模糊中,只感觉熟悉的声音传来,钟子清挣扎着费力睁开双眼。
“子清,你醒了!”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走到床边,钟子清才渐渐回笼模糊的视线。
“阿言。”费力喊了一声,钟子清抬头,视线跟随着对面忙碌的人。
看着对方还有些虚弱的脸,夏初言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感觉怎么样?”
闻言,钟子清摇了摇头,只觉得还有些头疼欲裂。
“若还是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将药碗端起来,夏初言试了试温度,“你已经昏迷了两日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边这么问着,她边舀了一勺药递了过去。
钟子清顺从地张嘴,瓷勺刚接触嘴唇的一瞬间就嘶了一声。
看着对方的动作,夏初言歉意地笑了笑:“太烫了吗?”
睫羽颤了颤,钟子清自己对着勺子吹了吹,安静地喝了一口。
苦涩的药味有些提神,他的视线在房中转了转,开口询问:“这是哪里?”
“是村子里一处阿婆的家,我在村口遇到阿婆,她便好心收留了我们。”夏初言解释着,“这里很安全,子清放心。”
这么回答着,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歇,继续喂着药。
知道对方还想问什么,她索性就一起解释了起来:“之前我们进入的宅子是一个法阵组成的幻境,好在最后子清的雷诀还在,破了幻境我们才能平安脱险。”
夏初言眼波流转,模糊了自己也凭借怨力冲破法阵的细节。
钟子清安静地接受对方的“投喂”,听着她细细解释着自己昏迷后的遭遇。
良久,他淡淡嗯了一声,想抬手去触碰对方。
敏锐地察觉到了钟子清的动作,夏初言应激般地后退了一下,钟子清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欠妥,她干笑了两声:“药也喝完了,我去给子清准备点吃食可好?”
两人正交谈着,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引得两人齐齐侧目。
“听到这屋头有动静便想着是小郎君醒了。”一头发花白的老妪笑着走了进来,“这几天初言姑娘可是担心了好久,整宿整宿地贴身看顾郎君呢。”
“叨扰您了。”钟子清点头回应着阿婆,听到她这么说,视线也看向面前的夏初言。
“这村子好久没有生人了,我老婆子一个人也冷清。”阿婆笑着说,“算不得叨扰,你们就踏踏实实地住着。”
放下手中的空碗,夏初言上前扶住阿婆:“这几天也麻烦阿婆了,您休息吧,子清这里我照顾就行。”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多单独相处相处。”阿婆点头应和着,“我去准备些饭菜,小郎君现下也该饿了。”
说完这话,阿婆转身朝房间外走去。
夏初言看了一眼倚靠在床边的钟子清,对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阿婆我帮你吧。”夏初言僵硬退出了房间。
……
厨房里,夏初言安静的在旁边打着下手,回想起阿婆方才的话,不由发问道:“阿婆,您方才说这村子里鲜少有外人来,那村子里其他人呢?”
“我们这里偏僻,年轻一辈的人大都搬走了,平日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阿婆回答着,手里的活也没停。
“那阿婆可曾见过一个约莫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来过此处?”说着,夏初言补充道,“还有一个和子清差不多年岁的男子,叫慕淮的?”
认真回想了一阵儿,阿婆摇了摇头:“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还真有点记不住事儿。”
距离慕淮失去联系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他身手不算太差,也许已经逃脱了也未可知。
刚还在想的出神,外面突然一阵敲敲打打惹得夏初言朝外看去:“这外面是做什么呢?”
“约莫是村祭快到了。”阿婆也看了眼外面。
“村祭?”夏初言有些好奇,“那是什么?”
“就同镇上的庙会差不多。”阿婆道,“我们这里山路难行,村子里每年就会举办个村祭热闹热闹,也庇佑风调雨顺,让我们这些留在村里摆弄田地的人家也能有个好收成。”
夏初言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村祭的时候应该村里的人都会去吧。”
“这是自然的。”阿婆回答着。
若是那不明身份的男子和慕淮真的在这里,也许可以借着村祭打探打探。
这么想着,夏初言开口问道:“那我们可以也去看看吗?”
“若是初言姑娘想去自然也可以去看看。”
“好。”夏初言回应了一声,自顾自盯着灶台里的火光出神。
炊烟下,外面的忙活声也渐渐消减了下去。
小院的门被推开,在厨房忙碌的两人齐齐看去就见钟子清正朝着这里走来。
躺了两日,总觉得他消减了不少。
夏初言起身迎了上去:“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
“我无事。”钟子清朝对方浅浅笑了下。
“小郎君来的也正好。”阿婆起身将碗筷拿出来,“时候不早了,来吃饭吧。”
“好,多谢阿婆。”钟子清秉承懂礼貌的好习惯道着谢,转头见到还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夏初言开口,“阿言辛苦了,来吃饭吧。”
看着对方自来熟般的语气,夏初言撇嘴腹诽,还是以前呆头呆脑的模样可喜些。
饭桌上,阿婆热情的招呼着两人,似乎是难得热闹,精气神也足足的:“乡野地方没得什么好的吃食,两位切莫嫌弃。”
“阿婆莫要如此说,这些已经很好了。”夏初言对桌上的食物兴致缺缺,礼貌的和阿婆交谈着,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瞥向一旁安静进食的钟子清。
似乎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阿婆将话茬转向了钟子清:“小郎君可多吃些,免得初言姑娘记挂。”
这话一说,原本安静的两人都抬头看向对方。视线交汇时,夏初言只觉得心口一跳又重归平静。
转瞬即逝的感觉让夏初言的眸色又暗了暗,将面前的饭菜往钟子清那边推了推:“子清多吃点儿。”
眼神在夏初言面上停留几分,钟子清听话的夹了一筷子推到自己面前的菜优雅的吃着。
看着两人无声的交流,阿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外面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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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暗淡下午了,阿婆开始起身忙碌着收拾起了碗筷。
“这些就交给我们来收拾吧。”夏初言起身制止了阿婆的动作。
“不行不行,你们年轻人手脚慢,我来就好了。”阿婆摇头拒绝,手上的动作不停,似乎是在忌惮什么。
看着对方忙碌的模样,在场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其实在钟子清昏迷的这两日,夏初言就发现阿婆的作息时间似乎很早,天光一暗就会闭门不出。
起初她只觉得是老人家需要休息,并未太过留意。
今日这般模样,倒是让人起疑了起来。
“阿婆,如今时候还早,不用这么着急。”夏初言上前一步拉过阿婆,“若是您累了就先回房洗漱休息吧,这些我来就行了。”
果然,在夏初言制止了阿婆的动作之后,对方眼底的急躁更甚,视线往外面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解释着:“我们这村里入夜了是不能外出的,一定要回房才安全。”
说罢,阿婆甩开被拉着的手,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看着对方匆匆拿着碗筷出去,夏初言原本还想问什么,钟子清率先上前拉住了她,冲她摇了摇头。
夏初言最终没再追问什么,冲着在厨房忙碌的阿婆开口:“那我们也来帮忙吧,这样快一些。”
“好好。”外面的阿婆提高声音答应了一声,手上动作未停。
三人慌忙的收拾好了外面的一切之后,原本急躁的阿婆才慢慢恢复平静。
“阿婆您喝口水吧。”夏初言将阿婆拉着坐下,递了杯水过去。
撑着脸看着对方喝完水,她才重新开口:“方才阿婆说的入夜了不能外出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呢?阿婆能同我们说说吗。”
“这村里鲜少有生人,两位也莫怪我未提前知会。”叹了口气,阿婆才缓缓开口,“这村落偏僻,四周都是山林,每到深夜,荒林里就会出现惨绝人寰的嘶吼声。人人都说是鬼怪在这里安了家,谁要是出去都会有去无回的。”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只是一个被传的离谱的谣言,夏初言原本还想开口询问些什么,阿婆却起身:“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老婆子我就回去休息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临走前,看着两人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声:“如今小郎君也醒了,你们二人夜里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切勿外出。”
说罢,啪嗒一声关上了房门,屋里也陷入了难得的沉寂。
之前钟子清昏迷,如今他已经醒了,两人还在一个房间里……似乎不太合适。
夏初言捏着裙摆看了一眼端坐在床边的钟子清,挪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床的另一边。
钟子清本就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无言。
“刚才阿婆说的那个夜里的声音,会不会是尸人?”最终的沉默被夏初言的发问声打破。
余光扫了一眼两人的距离,钟子清开口回答:“还需去探查一番。”
外面的夜色完全暗淡下来了,钟子清说完这话,就准备起身朝外面去。
“等等!”夏初言条件反射拉住对方的衣角。
抬头对上钟子清的目光,夏初言磕巴一下,随后理直气壮的娇柔开口:“人家害怕~~”
40. 诡城木偶8
村落边缘的山林几乎鲜有人至,山路在夜色里也有些难走。
夏初言最终顺利地跟着钟子清一起出来,临走前还是不放心的将印晴伞也拿了过来。
夜色寂静,两人借着月色在山路里走了良久,但是并未有任何异动。
夏初言不禁开口:“这周围看起来似乎并无任何异常,是不是我们想错了?”
刚说完这话,一个不留神脚下踩到个小石子,身形不稳间人就朝前栽去。
腰间传来温热,钟子清已经率先反应过来将人稳稳接住。
夏初言不着痕迹推开,低头闷声道了句:“谢谢。”
听到对方道谢的话,钟子清扬了扬眉,最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右手打了个响指,一道淡金色的光萦绕在指尖,渐渐形成了一只发光的蝴蝶,给难行的夜路增添了一小道微光。
看着慢慢向前飞舞的蝴蝶,刚准备抬脚往前,一只手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夏初言伸手准备一如往常般拉住对方的袖口,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看了一眼还拿在手里的印晴伞,夏初言握着伞柄将未打开的伞递了上去。
钟子清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伞头,沉默地握住了。
两人就这样一头一尾牵着印晴伞,一前一后的默默跟着蝴蝶安静地走着。
“阿言。”突然间,钟子清淡淡的嗓音响起。
“嗯?”夏初言条件反射地回应了一声,抬头看去只看到对方垂落在脑后的发带。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对方用力一带,身体就因为惯性朝前栽去。
钟子清回头将失重的人接住,默不作声地将印晴伞换了只手拿。
没想到钟子清突然间“恶作剧”,夏初言有些恼怒地抬头瞪着对方:“你干什么?”
钟子清并不解释,歪头看着她:“阿言不开心。”
夏初言撇嘴:“没有。”
钟子清盯着她看,夏初言沉默。
两人还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夏初言挣扎了一下想退出对方怀里:“放开我。”
钟子清依旧不说话,力道并未消减半分。
有些生气,夏初言对着他的胸口用力捶了一下。
“嘶。”似乎有些吃痛,钟子清痛呼了一声。
这下换成夏初言担心了,原本刺穿对方心口的画面又闪回在脑海里,让她一阵后怕,连忙抬头去看:“你的伤……”
话还没说完,对上对方的眼神才惊觉自己被戏耍了,夏初言推开钟子清,抿唇想说些什么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钟子清挪步开口:“我没事,阿言不用担心我。”
“对不起子清,我……”夏初言歪过头不去看他。
突然,对方上前抬起手指推了一下她的脑门,夏初言的头也因为用力而朝后栽去。
“钟子清!”夏初言捂着自己的脑门吼了他一声,“你干什么?”
看到对方这模样,罪魁祸首钟子清倒是低低笑了一声,看着她炸毛的模样歪头:“这样才像是阿言。”
“胡说。”夏初言条件反射反驳,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幽怨的盯着对方。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确认对方情绪消减,钟子清笑着开口。
萦绕在两人周围的蝴蝶也在这句话落下后消散成点点星光,夏初言也低头笑了。
两人什么也没说,默契的往回走去。
钟子清放缓脚步,朝夏初言伸手。
看了下对方的动作,夏初言轻轻牵起了对方的袖口。
夜色渐渐浓厚起来,夏初言找起了话题:“怎么不把蝴蝶放出来了?”
“现下不需要了。”钟子清回应着,语气里还带着些残存的轻快。
两人沿着山路很快就回到了村子里,果然此刻家家户户都已经熄灭了烛火安寝。
空地上是已经搭好的台子,夏初言驻足在原地打量了起来。
看到对方停下,钟子清侧目去看她。
指了指台子,夏初言开口:“阿婆说村子里明日会有村祭,说不定会有慕淮的线索。”
视线流转在这里,钟子清点头:“若我们在村子里无所收获,我会寻个时间找父亲和师兄传话托他们去找找慕家家主,说不定可以寻到慕淮兄的下落。”
夏初言点头:“先回去吧。”
回到阿婆的小院,院子里并无任何动静,阿婆应该也已经睡下了。
夏初言刚这么想着,突然回神在门口有些不敢进去。
钟子清倒是坦荡,进房间将床铺整理好,看着还在门口徘徊的夏初言开口:“阿言不进来吗?”
“我……”夏初言有些犹豫,“我们俩睡哪儿?”
钟子清理所当然指了指床铺。
“这……这不太好吧。”挪动着脚步进了房间,夏初言还有些犹豫。
看着对方别扭的模样,钟子清有些不解:“小院里看起来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房间,此刻阿婆已经歇下了,我们再去问有些叨扰。”
“我知道。”夏初言咬牙切齿,突然觉得和这货有些不好沟通。
“阿言是觉得这床不能歇息吗?”钟子清看着对方的模样猜测道,“昔日我们在钱府废宅……”
“那能一样吗。”夏初言打断钟子清的话,视线在对方呆愣的脸上转了转,“那之前我还问过你,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钟子清张嘴,正准备回答。
不用想就知道对方会说出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夏初言摆摆手:“无事了无事了。”
指望这货理解个什么怕是不能了,夏初言也索性不墨迹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必顾及这些。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夏初言麻溜就爬到了床上蒙着头准备睡觉。
许是没想到对方突然这么麻溜,钟子清微愣了一瞬,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收拾自己睡到了床上。
感受到对方躺了上来,夏初言往里面挪了挪。
背后应该是温热的体温,她有些无奈的将被子拢了拢准备闭眼睡觉。
“夜里寒凉,阿言盖好被子切莫着凉。”黑夜里,钟子清突然淡淡开口。
“嗯。”夏初言闷着头回应了一声。
“阿言……”对方还没睡,又重新出声。
“怎么了?”夏初言又把被子拉了拉。
平日里不说话,怎么今日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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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言腹诽了一声。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应该是钟子清翻了个身子转向了蒙着被子的夏初言。
只听得对方的声音似乎带了些可怜:“我没被子了。”
“你……”夏初言被噎了一下。
感情对方说半天是为这,后知后觉自己确实把被子全抢了过来,夏初言慢慢将被子分了出去。
“盖好了就睡觉。”夏初言低声说了一句,翻了个身子不再去看他。
一夜无眠……
……
翌日一早,小院外面就传来人声唤醒了迷迷糊糊的夏初言。
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子,昨天夜里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阿言。”钟子清端着盥洗的木盆走了进来,看着还呆呆坐在床上的夏初言,“来洗漱吧。”
“外面是什么声音?”夏初言起身向外张望着。
“是阿言同我说的村祭。”将帕子拧干递了过去,钟子清回答着,“外面应该是在筹备了。”
“这么早就开始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夏初言朝门外看去,“阿婆应该已经起来了吧,这里难得热闹,我去问问阿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说完这话,夏初言就朝着小院外面走去。
厨房烟囱的炊烟已经升起,阿婆端着温好的粥笑着:“阿言姑娘快来吃饭吧。”
“阿婆。”夏初言笑着,“今日起的晚了些,还辛苦阿婆费心了。”
“这说的哪里话,初言姑娘近日照顾了子清小郎君这么久,难得休息了就要好好歇歇。”阿婆将粥递了过去。
刚开口说这话,钟子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礼貌朝着阿婆颔首,钟子清安静的端坐在一旁。
“子清吃了吗?”夏初言看到来人,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阿言姑娘不用操心,子清小郎君一早就帮我婆子我忙里忙外已经吃过了。”看着两人的互动,阿婆笑得开心,“断断是不会饿着你的小郎君的。”
对方打趣的语气看着两人,钟子清也只是淡笑着并未出声反驳。
“今日村祭阿婆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夏初言看着坐在桌子前盯着自己的两人,朝着阿婆问道。
“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不想再凑年轻人的热闹了。”阿婆摇头拒绝,“你们二人去看就成。”
“好。”听到对方拒绝,夏初言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应声。
囫囵将粥喝完,夏初言起身:“我吃好了,那子清我们去吧。”
夏初言刚起身,阿婆就开口:“现在还没开始,不着急去。”
“还没开始吗?”夏初言听着外面热闹的人声,“那这村祭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要等到正午左右。”阿婆道。
“正午?”听到回答,夏初言有些疑惑。
和钟子清对视上,夏初言追问阿婆道:“寻常庙会都不会选择个午时……”
阿婆似乎并未在意夏初言的话,自顾自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这村祭虽然热闹,初言姑娘可要记着,一定要在日落时分回来,千万不可以在外逗留。”
叮嘱完这些,阿婆就起身朝着厨房外走去。
41. 诡城木偶9
印晴伞在阳光下洒出光辉,夏初言伸手挽着钟子清执伞的胳膊,沿途走着。
“今日村祭的人看起来还挺多的。”夏初言歪头看着,“这村落僻壤,今日倒是难得热闹。”
钟子清安静执伞,听到夏初言说话,才淡淡应了一声。
“不过……”看着路上人来人往,夏初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正安静听着对方讲话的钟子清低头去看她。
“这里似乎很少看到女子。”夏初言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钟子清顺着她的话往人群中打量过去,确实并未看到任何一个女子在此。
村子不大,很快两人就到了昨夜经过的台子前。昨夜走的匆忙,现下两人才看清楚,这里似乎是村子里的祠堂,而这个台子正搭在祠堂的空地上。
进到祠堂里面,钟子清顺势将印晴伞收了起来。
“这里人倒是比外面少了不少,但是也并未见到那日的男子。”夏初言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开口道。
两人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环顾四周。
“阿婆说村祭就像是城里的庙会一般,但是我们这一路走来,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兴致不高的样子。”夏初言道,“而且为何会在祠堂里搭个台子?偏偏还是正午开始,倒像是……”
“祭祀。”钟子清安静聆听着,突然接话开口。
夏初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啊,这个台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之前幻境里的那个……”
两人正谈着话,一老人突然走到两人桌前:“二位瞧着眼生,是外乡人?”
“冒昧来此,是否有何不妥?”钟子清向来人行礼,并未否认。
“我是这村子的村长,二位叫我李长即可。”李长自我介绍一番,突然将视线聚焦到一旁的夏初言身上,“不知姑娘是否婚配?”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夏初言一愣,眉头紧锁打量起对方。
无论如何,这李村长的话确实有些冒昧了。
钟子清此刻上前一步拦在了夏初言面前,隔绝了李长打量的视线:“在下钟子清,听闻今日村子里举行村祭,我二人才来此处观摩,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无事无事,这村祭本来就是请了些戏台班子来唱唱热闹,二位想来观礼留下便是。”李长摆手,“我还有事要忙,二位自便。”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离开,离开之前还深深看了夏初言一眼。
钟子清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夏初言伸手去拉了拉他:“子清,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她的声音让钟子清回神,摇了摇头坐下:“这李村上身上不知为何,血气很重。”
“血气?”夏初言歪头,“这村长看起来身体硬朗,也无明显外伤,为何会有血气?”
而且自己也并未感觉到什么血腥气。
“也许是我看错了。”钟子清敛眸。
“无论如何,这个村子还是让人觉得怪怪的。”夏初言看向祠堂中央的戏台,“为何入夜之后不能出门,这个村祭到底是什么,一定要在午时开始?还有……”夏初言顿了顿,“那村长看起来并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怎么上来就问我是否婚配。”
台下的座位上陆陆续续坐上了人,而李长也坐在了台子正中央的座位上。
夏初言看去时,他的视线正好瞥了过来。
总觉得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夏初言转身牵住钟子清的衣角:“子清,这里一个女子都没有,人家害怕~”
钟子清瞥了一眼被夏初言牵住的衣角,默默朝她身边挪了挪。
而李长那边,在看到两人的互动之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敲锣打鼓的声音从台子上传来,现场人们的视线也都回到了台上。
“原来是个戏台。”看着上面的场景,夏初言自言自语。
戏曲开唱,在座的人们都安静的听着。
“这是……”夏初言道,“目连救母吧。”
钟子清在一旁点了点头。
“我以为村祭的戏曲会选择个欢快点的。”夏初言又将视线投到四周的村民身上,“他们看起来也并没有很喜欢的样子。”
周围听着戏曲的村民一个个面色平静,看起来无喜无悲,像是个木偶。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夏初言就连忙冲着钟子清低声道:“子清,你看看这些村民,他们像不像木偶?”
钟子清眨眼,视线也打量起了线上的人们。
袖摆下的手掐了个诀,淡金色的光悄无声息的钻了出去。
金光淡淡消散,钟子清摇头:“这里的人都是寻常人,并不是木偶。”
闻言,夏初言悄悄凑到钟子清耳边:“这里并没有我们要找的人,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好。”钟子清应了一声,准备弯腰去拿一边的印晴伞。
噔噔噔的鼓点声夹杂着唱腔:“脚驾祥云来得快,转眼看见酆都城。”
两人起身时,戏台上刚好唱到这一句。一时间,似乎所有正在看戏之人的目光都转向正预离开的两人身上。
“我怎么感觉……他们都在看我们啊。”现场的氛围有些诡异,夏初言低声在钟子清耳边悄声说了声。
显然也察觉到了此刻不妙的氛围,钟子清握紧了手里的印晴伞柄,将夏初言往自己身边拉了几分。
“二位,是打算离开?”李长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身,伴随着两人起身的动作,原先戏台上的唱词也悄然而止,而他的一声打破了此时的沉静,“戏未散场时是不能离开的,二位不知道吗?”
锵锵锵的三声鼓点伴随李长的话音响起,台上的唱腔再次开口:“大鬼小鬼门把守,一个一个相貌凶。”
突然之间,原本安静盯着两人的村民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黑雾,原本还清明的眼神瞬间被青灰所取代。
夏初言瞳孔一缩:“他们现在怎么和之前的木偶管家一样了。”
“不好,是怨力。”钟子清率先反应过来,将印晴伞撑开,另一只手揽住了夏初言的腰身,“先离开这里!”
周围的怨力开始越来越强,夏初言双手揽住钟子清的脖子,对方身形微闪借用印晴伞的形成的保护躲开了来自村名的攻击。
站在原地的李长,看着正预离开的两人突然大喝一声:“给我抓住他们!”
得到命令,原本行动有些迟缓的村民突然加快了速度,周身萦绕的怨力也开始越来越强。
离两人最近的村民率先反应过来,尖利的指甲直接朝钟子清抓去。
滋啦一声,钟子清躲开攻击,胳膊上的布料被划开。
眼看朝两人袭来的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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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钟子清一手揽着夏初言一手执伞,根本没有多余的身手施展。
一把拿过钟子清手里的印晴伞,夏初言沉声开口:“别管我子清,拔剑!”
听到对方如此说,钟子清还是有些顾虑的看了她一眼。
夏初言推开对方,重复道:“拔剑。”
铮的一声,金钱剑鸣充斥着祠堂,灵力萦绕在剑身上,原本还蜂拥而至的村民似乎有些忌惮,不由放缓了脚步。
眼看两人要逃走,李长突然一挥手,砰的一声祠堂的大门被紧紧关上。
“我说了,戏没有中途散场的道理。”李长的声音阴沉,在钟子清拔出金钱剑之后的情绪似乎也激动起来。
钟子清提剑挡在前面,夏初言也看准时机准备推开祠堂的大门。
门栓牢固,此刻却怎么都掰不开。
夏初言气急,朝门上踹了一脚:“子清,这门打不开。”
钟子清挥剑逼退村民,听到她的声音后也迅速赶到,双指并拢间迅速抬手在门上画了个符文:“破。”
淡金色的光晕被催动又消散,最后门栓却没有半分异动。
破门失败了,站在门口的两人对视一眼。
背后一阵嘶吼声,钟子清将夏初言推开,那利爪刮在了门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
“这门不是普通的怨力封住的,要找到破门的关键。”钟子清边从袖口甩出符箓边朝夏初言解释着。
符箓被灵力运转,贴在了暴动的村民身上。
“木缚。”双手快速结印,符文消散化成散发光晕的藤蔓开始困住村民的手脚。
“李长控制着这些人,他才是关键。”夏初言快步走到钟子清身边指着还在原地的李长。
呼的一声,话音刚落地,她只觉得耳畔一阵风刮过,钟子清的身形已经闪到了李长旁边。
金钱剑朝着李长刺去,但对方似乎并不慌乱,看到钟子清的动作后,李长只是淡淡笑了一声,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
剑刃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墙体阻隔,剑身在李长周身划过。
显然没有想到这变故,钟子清眼神错愕,握着剑柄的手并未松开。
身形带动着剑身飞速绕了一圈,足尖轻点间人已经落地。
砰的一声,身后传来撕裂的声音,回头看去,是方才被束缚住的村民已经挣脱了桎梏。
“阿言小心!”钟子清朝着原地的夏初言喊了一声,飞速朝她身边赶去。
而站在原地形单影只的夏初言很快成为了村民攻击的对象。
她敛眸隐住瞳孔一闪而过的红光,提起裙子朝着戏台子上跑去。
方才她就觉得不对劲,这台下村民暴动,但是没有一个人越过戏台子攻击,而都是非常默契的避开了这里。
果不其然,在她跑到台上的瞬间,原本跟在她身后准备攻击的村民突然放缓了脚步,继而转身朝着钟子清的方向而去。
而夏初言的脚步在站到戏台上的瞬间,砰的一声巨大的怨力展开,一道阵法缓缓显形。
思绪模糊了一瞬又很快清明,脑海里似乎多了一些片段。
是她坐在钟子清腰间,弯腰似乎在吸食着对方的生灵之力……
“我……”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唇瓣,夏初言看向戏台子下的身影,“我真的……做了?”
42. 诡城木偶10
“雷霆,引。”钟子清抬手,晴空下几道雷电劈落,原本还朝他袭击的村民突然被劝退了脚步。
李长看了一眼已经跑到戏台上的夏初言,低低笑了一声:“这才对嘛,好戏开始了。”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已经偏离正午的太阳,一个飞身径直推开了祠堂大门,消失在原地。
砰的一声大门合上,门闩依旧完好无损地落在上面未动分毫。
眼看台下的村民还准备攻击,夏初言连忙朝着钟子清挥手:“子清,快上来!”
听到呼唤,钟子清脚步一抬,便飞身上了戏台。
现场的村民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慢慢停止了动作,木讷地站在原地。
李长逃离,夏初言不满地开口:“那大门他是怎么打开的,为何如此轻而易举?”
“这里应该有某种阵法,李长知道破阵法门,所以很轻易就离开了。”钟子清开口解释着。
“阵法?”夏初言想到什么,拉着钟子清朝脚下的戏台子指了指,“我方才上来的时候,脚下似乎有个阵法。”
“嗯。”钟子清点头,挥袖一甩,脚下的阵法便显现出来。
“所以是这阵法让台下的村民不敢靠近。”看着还在运转的阵法,夏初言也了然,“现在还是需要找到破阵的法门才行。”
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夏初言看着眼前的钟子清,突然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脸颊。
“嘶……”钟子清吃痛,呆呆地看着对方,“阿言你干嘛?”
“痛吗?那这里应该不是幻觉了?”松开自己的手,看着对方染上了红肿的脸颊,始作俑者夏初言挪开了视线。
“不是幻觉。”对方微凉的指尖似乎能稍稍缓解被掐红的痛感,被白白欺负了一顿的钟子清只能默默解释。
夏初言在戏台上连连点头,开始环视戏台上的伶人:“为何戏台上的这些人一动不动。”
钟子清也顺着对方的话开始打量起了原地的伶人,抬手在对方的脸上一挥,金光很快消散:“这些似乎并不是人。”
“不是人?”夏初言狐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伶人,很轻车熟路地开始在对方脸上摸索着。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看到了熟悉的拼接痕迹。
“是木偶。”夏初言说出自己的结论。
钟子清自然也看到了,淡淡点了点头回应。
“难怪这些伶人能安然站在戏台上,而那些村民却不行。”夏初言转身看向台下的村民,“他们为何会变成这样?这木讷的模样,倒和这些木偶有些相似了。”
“是人偶。”钟子清来到对方身边轻声解释。
“人偶?”夏初言骇然,“他们是被怨力控制的吗?会不会是……”尸人。
最后一词,夏初言并未明说。尸人的怨力来自自身,而这些人显然是被外力控制着,和尸人并不相通。与其说是尸人,人偶倒是更加贴合他们。
“先找到破阵的关键吧。”钟子清摇了摇头,开始打量起了戏台上的一切。
夏初言点头,也摸索起了舞台上的木偶伶人。
安静的祠堂里,两人巡视环顾良久,依旧无所得。
“这戏台看起来并无任何机关,也没有什么符箓,到底怎么破阵啊。”随意瘫坐在一旁放乐器的木箱上,夏初言有些懒得动了。
木匣上也没有什么依靠的,钟子清看了对方一眼,默默移到了她身边站定。
“这木偶之前倒是唱的挺欢的,眼下倒是难得安静。”瞥了一眼站定在自己身边的身影,夏初言随意说了一句。
话音落下,脑海突然闪过一抹精光,刚抬头,就和钟子清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对啊,那李长也说了,戏开唱了就不会停下来。”夏初言站起身,眼底还有些难掩的兴奋,“我们让这些木偶继续唱戏就行了吧。”
“嗯。”看着对方情绪开心起来,钟子清眼底也染上了些笑意,点头应了一声。
看着戏台上一动不动的木偶,两人有犯了难。
夏初言上前拉了拉一个木偶的胳膊,对方依旧纹丝不动:“方才最后一句是唱到哪儿了?”
目连救母这个本子她以前听得不多,加上方才的变故,确实有些记不住词了。
“大鬼小鬼门把守,一个一个相貌凶。”正在夏初言犯愁时,钟子清在一旁淡淡开口解惑。
“对对对,就是这句。”夏初言恍然大悟,“这唱词倒是挺应景,像极了我们如今这情形。”
钟子清淡淡点头。
现场陷入沉默,夏初言戳了戳对方:“继续啊,下一句呢?”
“不知道。”钟子清理直气壮。
“这……”夏初言噎住,“说不定之后的唱词就是破阵的关键,眼下可如何是好。”
看着对方拧眉纠结的站在原地,钟子清淡漠看了一眼还木讷的守在台下的,默默开始盘算若是强行破阵,能有几分胜算。
思索间,周身的灵力也开始淡淡运转。
“子清兄,切不可强行破阵。”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惹得现场的两人同时抬头。
“慕淮?”夏初言有些不可置信此刻的声音,“你在哪儿?”
钟子清反应迅速,上前运转灵力,很快空中就显现出了一道幽绿色的光晕,是独属于慕淮的灵力。
“慕淮兄,此刻可还安好?”钟子清冲着那处灵力开口。
“不太好了,你们二人怎么这么慢,我还等着你们来救我呢。”慕淮说着,语气还带这些委屈。
夏初言上前打断两人的寒暄:“你方才说不可强行破阵,可是知道破阵之法?”
“没错,你们二人听好了。九环禅杖点一点,大鬼小鬼它头疼。九环禅杖点二点,大鬼小鬼影无踪。九环禅杖点三点,哗啦打开酆都城。”慕淮快速说完,“这些是之后的唱词。”
“多谢。”夏初言点头,也不忘追问,“你现在身处何处?”
“我在森……”慕淮开口,话还没说完,空中那道幽绿色的灵力突然消散,没了踪迹。
“慕淮?慕淮?”没听到后文,夏初言试探性喊了几声。
没听到回应,她转头看向钟子清。
对方冲她摇了摇头,“他的灵力消失了。”
“消失?”夏初言蹙眉,“那会不会……”
“只是灵力寻不到踪迹,并不代表什么。”钟子清安慰开口,“先破阵。”
如今已经有了慕淮的踪迹,两人也需要加快进度了,夏初言应声:“这唱词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让台上的木偶开唱呢?”
“唱词里提到了三次九环禅杖,想必这是破阵关键。”钟子清开口,“戏台上我看过了,并没内有见到九环禅杖。”
“戏台上没有,那只有……”夏初言自言自语,“台下。”
此刻台下还站着“虎视眈眈”的村民,但若不下台,这阵法又该如何破解。
这边还在沉思,那边钟子清已经抬脚准备下去。
“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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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方的动作,夏初言拉住对方的衣袖。
“我无事。”朝她会了个安心的眼神,钟子清足尖轻点稳稳落在了台下。
他一落地,台下的村民突然间被激活,无神的双眼朝着他齐齐看来。
挥手将朝着自己袭来的村民逼退,钟子清脚步不停,开始在祠堂下搜寻。
双指并拢置于胸前,金光大盛间直接掀翻了挡路的桌椅。
显然台下除了人们安置好的桌椅,并无其他任何物件。
台上的夏初言眼底也染上了些许急色,这些村民不是怨灵,钟子清顾及会伤到他们肯定会收着手脚,但村民一直不退,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总有力竭之时。
正在分神想着,只看到一村民趁着钟子清不注意,已经朝着他背后袭去。
“子清小心身后!”夏初言慌忙开口提醒着。
余光一瞥,钟子清闪身躲了过去。脚下是打翻的椅子,突然被绊了一下,人就朝着身后的地上倒去。
而那名袭击的村民也找到了契机,伸出利爪就朝着他心口抓去。
“离火。”左手撑地间右手飞速结印,一阵火光围绕在他指尖很快朝利爪飞去,点燃了村民的袖子。
被火沾染,那村民也顾不得袭击钟子清,出于本能开始慌忙扑灭自己袖口上的火。
看到钟子清脱险,夏初言松了口气。
素色的身影还在和台下的村民交手,台上的夏初言想下又不敢轻易下台:“早知道就不来这劳什子的村祭了,唱个戏还选在祠堂……”
眼珠转动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祠堂……对啊,这里是祠堂,按理说村子里供奉的祠堂怎么可能没有内室和牌位。”
这么说着,夏初言的视线也不再紧紧追随台下的身影,开始搜寻其他可能的地方。
突然,一阵雷电的声音打断思绪,夏初言再看去时,台下的村民已经东倒西歪晕在地上。
“子清,你干了什么?”夏初言愣神。
“让他们安静一下而已。”瞥了一眼地上的村民,钟子清不在理会,开始在祠堂周围摸索起来。
显然他和夏初言想到一起去了。
“台后,子清看看戏台后面。”夏初言喊着。
这祠堂大门朝北,若供奉祭祀,南面是最好的方位。而这戏台刚好搭在南边,也正好可以遮挡住内室的入口。
在夏初言说完之后,钟子清身形一闪朝着戏台后跑去。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只听到巨大的一阵震动声,噔噔噔的鼓点突然自台上响起。
“九环禅杖点一点……”木偶开始伴随着这鼓点开口唱了起来。
砰的一声,衣袍被劲风带起。
戏台后,钟子清一手提剑一手拿着九环禅杖从后一跃而起落定在戏台上。
瞥了一眼站在中央的木偶,将九环禅杖放在了他手上。
做完这一切,钟子清迅速闪身到夏初言身边,将人拉过退到戏台一边。
“……九环禅杖点三点,哗啦打开酆——都——城——”
木偶唱完最后一句,悠扬的唱腔落定,只听得啪嗒一声,祠堂的门倏而落地。
戏台下的阵法消失,而祠堂的门也打开了。
看了一眼还昏迷在地的村民,夏初言不确定的询问:“他们……还好吗?”
“无事,只是晕过去了。”钟子清回答了一声,拉着夏初言迅速离开了祠堂。
瞬间祠堂寂静无声,只留下台上的木偶维持的原封不动的姿势……
43. 诡城木偶11
离开祠堂后,月色已经开始渐渐上头。村子里又如往常一般漆黑宁静,似乎并没有任何变故。
一阵金光乍现,罗盘悄然出现在了钟子清手上,而上面的指针直直指向村外的森林。
“这罗盘怎么突然出现了。”夏初言探头去看,“这方向是我们之前查探过的森林吧。”
“嗯。”钟子清应了一声,视线看向远处,“去看看。”
黑暗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夜色下的星眸转动几分,夏初言开口:“这里似乎一切如常,并……”
话还没说完,似乎什么人的哀嚎声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钟子清将人护在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异动。
耳朵微动,夏初言指了指一边:“这声音好像是从这边传来的。”
两人屏息,悄然循着声音的源头探去。
拨开挡住视线的丛林,不远处是一片被精心修缮的空地。
钟子清手里的罗盘在到达空地之后消失,不远处,怨力萦绕的黑雾像是一道人形。
而方才的惨叫声,来自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男人。
夏初言看去,倒在地上的男子眼熟,正是在祠堂里为首攻击钟子清的村民。
“子清,那是什么?”夏初言压低声音询问,心下却已经有了几分猜想。
“是恶灵。”钟子清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严肃。
果不其然,那黑雾带着浓重的血色,已经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
“那恶灵不对劲。”正在夏初言发呆时,钟子清的声音传来。
“有什么不对?”听到这话,她也开始打量那恶灵。
钟子清摇头,双指上淡金色的光晕流转,伸手在前面一探,幽绿色的光晕瞬间显现出来,萦绕在了空地上。
“这灵力……”看着眼前萦绕的灵力,夏初言只觉得眼熟,“是慕淮的?”
灵力在空地延伸交织,再看去时,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将原地的恶灵圈住。
“这恶灵是被豢养在这里的。”钟子清道出了这令人震惊的事实。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黑雾突然转向,那森森雾气中似乎有一双阴腻湿滑的眼睛朝这边看来。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钟子清拉住夏初言,“快走!”
砰的一声,原地的丛林被漆黑的怨力击中,绿叶瞬间枯黄。
看着面前的场景,夏初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这要是反应再慢一点儿,中招的就是自己了。
那恶灵反应迅速,黑雾飘向那灵力汇聚的笼子边,口中的嘶吼声更加明显。
“它好像出不来。”看着对方对笼子很是忌惮,夏初言得出结论。
看着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笼子,钟子清眸中闪过深思。
原地的两人似乎有些触怒了恶灵,起初还有些忌惮笼子的它突然开始撞击笼子。
黑雾形成的魂体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是灵力在灼烧。
“这恶灵似乎已经没有神志了。”夏初言看了一眼钟子清,“莫非是你身上的灵力让它这般暴躁的?”
钟子清淡淡摇头,看了一眼这笼子:“这灵力来自慕淮,他也许就在附近。”
说罢,他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穴位,动作落地后夏初言只感觉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淡了几分。
“灵力不可能离开主人太久,我们去外围找找。”钟子清道。
眼见两人离开,那恶灵似乎有些着急开始围绕在笼子边沿盘旋着。
夏初言走了两步,看到那恶灵不由驻足。
“怎么了?”察觉到夏初言的情绪,钟子清也停下询问。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夏初言看了一眼那恶灵,“总觉得它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
虽为人形,但是黑雾中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了,钟子清淡淡摇头:“这恶灵沾染的血气太甚,早就没有人的神志了。”
夏初言不语,也没在纠结这个问题。
钟子清从袖口飞出一张符箓,符文在夜色下放出光晕,砰的一声碎裂。
夏初言鼻腔微动,嗅到了一丝灵力的气息。
她偷偷瞥了一眼钟子清,对方刚才用穴位封住了自己的灵力,此刻她感知到的气息,应该是属于另一个人。
寻常人不懂修行,不会有这么浓郁的气息,唯一的可能,这灵力应该是来自另外一个天师。
果不其然,钟子清在符文碎裂的同时就已经朝着气息处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村子里的入夜传说,这树林从来人迹罕至,树木乱长的枝丫已经挡住了绝大部分视线,加上夜里视线受阻,钟子清走的比较缓慢。
两人行进到一处,地上的小路似是被人踩踏过,已经行进出一条小路。
淡淡的光晕自枝丫的缝隙中透出,而那股灵力的气息在越来越浓郁。
心下了然,夏初言还是懵懂的扯了扯钟子清的衣袖:“子清,这里似乎有人来过。”
“嗯。”钟子清轻声回应了一句,并未抽回被对方攥在手里的袖子。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在破开被树枝阻碍的视线时,夏初言还是微不可察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慕淮被怨力汇聚的漆黑绳索束缚住了手脚,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悬挂在几棵树之间。
心口处似乎淡淡运转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法阵,正在不停地吸食他的灵力,原本一丝不苟束好的马尾也变得杂乱无章。
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动静,慕淮挣扎着睁开有些混沌的双眼,在看到两人的身影后松了口气。
冲着钟子清扯着嘴角笑了笑:“子清兄,你手脚未免也太慢了些……不过好在终于是来了。”
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时候,钟子清拔出金钱剑用力劈向束缚住慕淮的怨力。
倏地一声,剑光劈开绳索,慕淮的身体也脱力掉了下来。
压抑的闷哼了一声,慕淮有些无语的看向钟子清:“子清兄,你倒是接着我点儿啊。”
夏初言见状上前拿出帕子在对方脸上用力擦了擦,勉强看出个人形了:“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被擦的有点痛,慕淮瞥开被蹂躏的脸:“是李长……”
“李长?”夏初言想到白日里的村长,“他是天师?”
钟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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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扶起来,慕淮借力靠着钟子清摇了摇头:“他的身份我尚不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在城中追查的人就是他。”
听闻这话,原地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昔日在城中追查的人年纪约莫也就三十多岁左右,这个李长头发花白看着已经耄耋之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只是焕颜术。”看到两人眼底的疑惑,慕淮解释道,“这李长不是天师,但是他精通奇门阵法还会用怨力制造人偶,不可小觑。”
眼下李长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夏初言道:“你身上还有伤,我们先离开这里。”
钟子清点头,抬手准备将慕淮心口的阵法给破了。
“不可。”看到钟子清的动作,慕淮连忙阻止,“我身上的灵力被借用来形成了外面的笼子,若此刻破阵,那恶灵就会突破禁锢。”
“这……”想到笼子里充满血气的恶灵,钟子清拧眉。
“子清兄放心。”慕淮笑着,“这点灵力,我还死不了。”
对方坚持,钟子清最终没有再说什么,扶着人就往外走去。
穿过丛林原路返回时,几人又经过了那恶灵身处之地。
看到几人出来,恶灵的嘶吼声更加明显。这声音哀切,听的人心底沉闷至极。
夏初言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嘶吼声,径直绕开笼子走了出去。
三人穿过森林,一路上都在警惕李长会突然出现,不过这条路走得异常顺利,很快就穿过森林来到了村子里。
刚出森林,慕淮就闷哼一声,差点没站稳脚跟。
钟子清借力将人扶稳:“还好吗?”
慕淮压抑住喉咙的腥甜,摇了摇头:“马上就要天亮了,那恶灵忌惮白日,我的灵力消耗的也少些。”
“如今这村子里的人家似乎都在李长的控制之中,我们也唯有去阿婆家避一避了。”夏初言回头,看着靠在钟子清身边有气无力的慕淮,“阿婆年纪大了,鬼神之论还是不要说与她听去。”
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慕淮也算是回答了夏初言的话。
几人蹒跚到家,推开了小院的门。此时天光还未大盛,阿婆应该还在休息。
将慕淮送进房间,夏初言谨慎的关上了房门。
钟子清把慕淮放在床上,抬手在对方背后开始灌输起灵力,确保他能恢复些力气。
房间里充斥着清新的阳气,夏初言吸了吸鼻子,默默离远了一些。
“你被抓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被困在树林里?”看着运气的两人,夏初言打破沉默。
“那李长手上的木牌能够调动怨力,我就是被那东西困住的。”慕淮回答着,“那恶灵的身份我并不清楚,被困在森林之后,李长就在我身上下了这道阵法。我身上的灵力都被外借出去,挣脱不了怨力的牵住才会一直在森林里逃不出来。”
这村子里还有太多谜团尚未解开,一时间屋里的几人又重新陷入沉默。
吱呀一声,是外面的门被推开。
夏初言看了一眼道:“约莫是阿婆起来了,我还是先同她解释解释吧。”
说完这话,夏初言便出了房间。
44. 诡城木偶12
推开房门,外面的天色还未大亮,雾霭朦胧的山村显得有些沉寂。
“阿婆?”夏初言在院子里试探性喊了一声。
房间的门还紧闭着,并未有任何动静,看来阿婆并未起身。
“奇怪了。”夏初言嘟囔了一声,准备返回房间去看看钟子清他们。
转身间,衣摆在空地上荡起如水波般的纹路,视线中的景色突然间瞬息变化。
滴答一声,像是水滴没入湖泊。
夏初言警惕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化的场景:“子清?慕淮?”
空旷的声音在原地回荡,却并没有人回应。
“阁下究竟是谁?”夏初言试探着在空地喊了一声,却只剩回声盘旋。
四下无人,夏初言只能缓慢在这处空地摸索向前,指尖也开始渐渐显露出血甲。
突然,面前的水珠开始淡淡汇聚起来,渐渐凝结成了一个似人形的轮廓。
随之而来凝结的,是怨力。
“姑娘……”似乎感受到夏初言的敌意,那团人形出声了。
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夏初言试探问道:“你是……?”
“姑娘,我们见过的。”
“见过?”夏初言脑海里回想着这句话,突然不确定地开口:“你是被困在林子里的……恶灵?”
“不错。”似乎很开心夏初言能认出自己,那恶灵声音中也多了些轻快,“很抱歉冒昧拉姑娘来这里。”
这恶灵和初次见面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她询问道:“你想说什么?”
咕噜咕噜——
是水珠开始渐渐消散。
“你怎么了?”面前的人形开始慢慢化开,夏初言有些慌张地上前伸出手,似乎想努力重新聚拢这些水珠。
“我的怨力不够维持这些了。”恶灵的声音有些虚弱,“姑娘……”
怨灵的话没有说完,啪嗒一声,水珠汇聚的人形散落在地上,最后只从嘴里说出一句:“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水滴从指缝溜走的触感真实,但低头看去,手上干燥,并没有一丝水珠。
初次见面时,那恶灵发疯般地想要冲破牢笼,她一直觉得对方似乎有什么想说。
“镜花水月,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伴随着最后一声喃喃,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化,“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倏而间,眼前的景象恢复如初,夜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褪去。
“阿言。”钟子清的声音有些急切,翻手收起乍现的罗盘,“方才罗盘突显,似乎有一股怨力在院子里。你没事吧?”
“我没事。”夏初言摇了摇头,“怨力惧怕白昼,昨夜困在树林里的恶灵不知道怎么样了,等会我们去看看吧。”
就在两人正谈话间,小院另外一扇房门被推开,是阿婆起身了。
许是没想到一大早院子里就站着两个人,阿婆惊讶出声:“你们二人怎么一大早就站在这里,不是说入夜了之后在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吗?”
“阿婆放心,我们也才刚起来。”夏初言笑着迎了上去,考虑到阿婆年纪大了,还是掩饰了一行人外出的事情,“阿婆,我们的朋友来找我们了,我和子清这才早早起来想和阿婆说说,怕打扰了您。”
“这有什么的。”阿婆并没太过介意这位突然出现的朋友,“我常年一个人住着,多个人就多几分热闹。”
“多谢阿婆。”夏初言笑着应声。
“你们都还没吃饭吧,我老婆子给你们去做。”说完这话,阿婆就熟练的去厨房忙碌了起来。
看着阿婆离开,钟子清道:“怨力对人多少会有侵蚀的影响,恶灵的事情需要尽早解决。”
“嗯。”夏初言轻声应和了一句,“我去给阿婆帮忙,慕淮的伤势还未大好,这段时间被困在林子里灵力损耗严重,也是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了。”
说完,夏初言走到厨房开始给阿婆打下手。
“阿婆我来吧。”看到阿婆准备在水缸中舀水,夏初言上手接过。
木瓢在水缸中划出涟漪,简易的厨房还映衬出清晨:“水……”
“初言在说什么?”听到对方自言自语,阿婆不禁询问。
夏初言有些出神,没留意阿婆的问话,她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痛袭来让她浑浊的大脑多了些许清明。
“哎呦丫头。”看着对方脸上掐出的红痕,阿婆心疼阻止,“无缘无故的掐自己作甚。”
“还挺疼的,看来不是幻觉了。”夏初言呆愣道。
“瞎说什么呢,还没睡醒。”看着对方的傻样,阿婆接过她手里的水瓢,“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一下,这厨房有我老婆子就成了。”
“我先去找子清。”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初言小跑着就往房里赶去。
“这年轻人,也不知道在急躁什么。”看着对方步履匆匆,阿婆不禁出声。
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夏初言急切喊着:“子清,子清。”
“怎么了?”这边两人还在房间商量恶灵的事情,就看到夏初言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视线落在对方脸上的红痕上面,钟子清蹙眉:“你的脸怎么了?”
“我困的。”重点不在这里,夏初言敷衍回答着,“子清,你记得之前我们的幻境吗?”
原本躺床上的慕淮听到两人讲话,八卦的坐起来询问:“什么幻境?”
“你们两个都是天师,有没有办法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村子,是不是个幻觉啊。”夏初言道。
“你确实是困的。”听到夏初言的话,慕淮瞬间没了精神重新躺到床上,“这么大的村子,怎么可能是个幻境。”
夏初言没理会他,一脸希冀的看着钟子清。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如此激动,钟子清眼神一敛,将人拉着坐到桌前:“阿言为何突然会这么问。”
“我……”突然一噎,夏初言突然不知道如何解释,“我只是突然想到的。”
淡淡的视线在对方脸上的红痕游走,钟子清轻声开口解释:“我们之前进入的幻境内,不存在时间流逝,烛火不会融化,天光不会变明。可如今这村庄时间正常,有昼有夜,并不是幻觉。”
“吃饭了——”钟子清的话刚说完,阿婆就拉长声音在外面喊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慕淮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走走走,这段日子我被困在林子里,只能靠着灵力度日,快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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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我了。”
……
饭桌上,慕淮一个人狼吞虎咽着吃着。
阿婆看见对方如此给面儿,也是笑嘻嘻的帮对方添饭:“这位小郎君慢点吃,锅里还有许多。”
卖力咽下一口饭,慕淮点头回应着:“多谢阿婆款待,太好吃了。”
对方性子跳脱可喜,阿婆也是打心眼里喜欢慕淮:“好吃就好,喜欢就好,小郎君喜欢的话,等会我给你们做我拿手的蒜蓉贝。”
“阿婆,你还会做蒜蓉贝啊。”听着两人的谈话,夏初言道,“海贝在这城镇周围都算少见,我看家里好像都没有海贝。”
“没有海贝……”阿婆突然有些失神,“原来没有海贝啊……”
在三人的注视下,阿婆拿着自己的碗自言自语进了厨房。
慕淮放下手里的碗:“阿婆这是怎么了?”
“阿婆常年一人独居,之前也曾听她说过,村子偏僻,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已经搬迁出去了。”看着对方已经佝偻的背影,夏初言道:“可即使如此,阿婆的子嗣也应该会回来看看她才是。”
几人看着这有些简陋破败的小院,是历经风霜后的残破。
“也许阿婆并无子嗣吧。”慕淮说着。
“海贝盛产在沿海一带的城镇,溯溪一带最多。但是溯溪离这里路途遥远,小城中都不常见海贝,更何况这村子。”夏初言思索着,“可阿婆说她最拿手的菜是蒜蓉贝,之前应该经常做。”
听到夏初言这样说,慕淮挠挠头:“那也许阿婆年轻时生活在那边?”
“这村子的人世代在此盘踞,还设有祠堂,应该不是。”钟子清开口回答。
“我们之前和李长交手过,他也出现在这村子里,子清之前进去过祠堂里面,可看见牌位上是何姓氏?”夏初言思索开口问道。
回忆了一下,钟子清淡淡回应道:“应该是赵氏。”
“不是李氏?”夏初言扬眉:“那之前李长还口口声声说是这村子里的村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慕淮打断两人,“小初言到底想说什么?这和阿婆和海贝又有什么关系?”
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慕淮,夏初言继续说道:“村子里,一般女子出嫁后都会被冠以夫姓,妇女在外,都会自称是谁家妇。可我们来阿婆家住下的这些时日,似乎都没听到阿婆提到过。”
慕淮这下听明白了:“所以你是怀疑阿婆原来不是这村子里的人,也不是外嫁?”
夏初言点了点头。
“那又怎么了。”慕淮有些无所谓,“也许是后来定居在此了吧。”
“确实有可能。”闻言夏初言也叹了口气,“之前阿婆曾同我们说,村子里入夜后,绝对不能外出,若阿婆真的只是定居在此,那这么危险的村子,为什么不早早搬走呢。”
“海贝也好,搬迁也好,应该和这村子里的恶灵没什么关系。”慕淮又给自己盛了碗饭,“小初言推理这么多做什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着对方又开始炫饭,夏初言没好气,“和你说的入夜不外出的传言也是一点也不起疑。”
安静听着两人的交谈,钟子清开口:“去趟祠堂吧。”
45. 诡城木偶13
空旷的祠堂正中央放着戏台木偶,维持着之前的模样,却早已没了之前打斗的痕迹。
夏初言刚迈进去一步,就被左右两人伸手拦住。
慕淮有些警惕:“这里不知道是否设伏,我们还是小心点。”
钟子清点了点头,率先走进祠堂。
符箓飞出,在周围盘旋一阵后消失后他才开口道:“进去吧。”
绕过戏台,后面就是祠堂内部,一侧的门歪歪的掉在门框边上。
约莫是之前钟子清着急,直接踢开了这大门造成的。
这么想着,夏初言朝对方看去。
察觉到她的视线,钟子清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这房子不大,大大小小的牌位安静地伫立在桌子中央,蜡烛和供果摆放整齐,倒像是有人经常来此。
夏初言将视线挪到牌位上,确实是赵氏:“这些牌位上供奉的都是男辈祖先,似乎并未看见女辈。”
“是啊,这村子也真是奇怪。”慕淮摸索着下巴,“按例无论男女祖先故去后都应入祠堂供奉才是。”
两人这边还在研究牌位,钟子清已经绕到供桌后边,和前面的整洁不同,后面的桌子上布满灰尘,蛛网密布。
随手挑开蛛网,钟子清扬眉,这简易的供桌后竟然还藏着一个暗匣。
将匣子拉开,另外的两人也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里面放着的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本子,内页因为年久受潮已经有些脆弱。
见夏初言过来,钟子清顺手将发现的本子递了过去。
“这怎么还放着个本子。”夏初言接过,掸了掸灰尘,“是族谱吗?”
翻开内页,墨水已经晕开,里面的字迹看不真切。
慕淮凑过来眯着眼睛看:“这已经看不清写的什么了吧。”
夏初言点头,但并没有放弃继续查阅:“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这些名字的排列还是有规律可循的。”
说着,她手指了指:“这里的名字都是明确的一个赵氏跟着一个名字,想来是根据家族里祖辈、夫妻、子女进行排列的。”
“虽然字迹模糊了,但是根据上面的字来看确实如此。”慕淮点头,“那应该就是族谱了吧。”
“是有点像。”夏初言轻声说了句,“但是后面就不太规律了,你们看这里。”
“阿花……阿娟……”慕淮努力辨认着,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好在这些字在本子的后面几页,损坏得不算太严重,还能勉强看出文字,“怎么后面都是阿什么,没有姓名了吗?”
“确实如此。”夏初言又往后翻了几页,“名字不多,但是看起来总觉得是囫囵起的名字。”
抬头看到钟子清还在探查祠堂,夏初言走过去:“子清,你觉得呢?这周围可还有什么异常?”
摇了摇头,钟子清轻声道:“回去问问阿婆吧。”
“好。”将本子小心用帕子裹好,夏初言应了一声,“阿婆在村子里生活的时间长,也许知道些什么。”
三人刚离开祠堂,慕淮心口的法阵突然开始运转,灵力如抽丝剥茧般慢慢被汲取掉。
“法阵运转了。”钟子清将人扶住,“还坚持的住吗?”
咬咬牙,慕淮忍住晕眩的痛感:“走,去森林。”
夏初言撑开印晴伞,从另一侧扶住了慕淮。
几人步履匆匆,很快就赶到了森林。
“我们来过这里吗?”夏初言看着眼前似乎一模一样的树疑惑发问,“我记得往南走就是当时的位置的。”
鼻腔中的清新味道愈发浓郁她有些忧心的看了慕淮一眼:“这李长究竟要干什么,难不成还真把你当阳气罐子了。”
闻言的慕淮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别让我找到他,要不然本天师一定让他好看。”
唰的一下,是钟子清提剑清扫开了面前的树杈。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慕淮:“罗盘现在并未有任何异动,实在不行,我先助你破了这阵。”
“不行。”慕淮虽难受,但拒绝的坚定,“那恶灵已经蚕食太多血气,此刻若冲破束缚,这个村子就保不住了。”
鼻头微动,一股熟悉的味道袭来,是血腥气。
还没等她开口,树林里边传来莎莎的脚步声。
“有人。”钟子清抬脚走到两人面前,有些警惕周围的动作。
在场几人屏息凝神,突然一男子拨开丛林走了出来。
夏初言面色一喜:“太好了,请问……”话才说了一半,她突然变了脸色,“是人偶!”
紧接着,树林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夏初言靠近慕淮用印晴伞举过头顶尽量将两人遮好。
大批的人偶涌现出来,慕淮看着这场景就准备拔剑:“我好歹也是慕家天师,怎么能用这低阶天师的法器,被其他人看到了有辱我慕氏威风。”
说完这话,他就准备冲出去拼个鱼死网破。
夏初言一把将人拉住:“你现在的样子能和这些人偶打吗?等会被揍的鼻青脸肿才是有辱你慕家。”
钟子清来不及多交代什么,符箓炸出的金色光晕连这即将正午的阳光都要逊色几分。
夏初言揪着慕淮的衣领子不让对方上去自讨苦吃:“子清现在正拖着这些人偶,我们先去前面看看李长究竟在哪里。”
人偶被牵制,两人趁机偷偷溜进树林中隐藏住了身形。
这个慕淮虽然被劝住了,但人还是十分不老实,总想着要冲到前面去找到李长。
阳光对于尸人来说无异于烈火炙烤,夏初言卖力举着印晴伞,尽量保证印晴伞不会被对方打歪而照到阳光。
想到这里,她瞥了眼上空,应该即将正午了。
“等等。”夏初言停下脚步,“正午……太阳……”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慕淮不顾及太阳,已经领先夏初言一步走着,此刻被叫住回头。
“太阳,是东升西落对吧。”夏初言开口,问出了个常识问题。
听到对方一脸郑重其事,但却问出了个这问题,慕淮投向对方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看白痴的眼神。
对方没有读懂自己的意思,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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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上前指着太阳:“你看我们头顶的太阳,此刻还未到正午,太阳应该在哪儿。”
“我说小初言你是被那些人偶吓傻啦。”慕淮道,“此刻太阳自然是在我们东南……”
说到一半,慕淮瞬间噤声,因为此刻的太阳,正处于两人的东北方向。
慕淮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时辰过得这般快吗?转眼我就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说罢,他自顾自翻手,罗盘在手上显现:“这没问题啊,兑字东南巽字西南。”
“镜花水月……”回想到之前那恶灵的话,夏初言心底有了一个猜想。
砰的一声巨响,是钟子清料理了最后一个人偶,一落地就看到慕淮对着罗盘发呆。
“子清!”夏初言朝着钟子清小跑,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发现,“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镜像的。”
这句话不偏不倚传入慕淮的耳朵,他的脑子也瞬间反应过来:“对对对,这里是镜像的!”
“怪不得我们一直找不到之前的位置,原来走反了。”慕淮收起罗盘,“小初言真聪明,我们赶紧折返回去。”
“唔……”刚一抬脚,心口一阵顿闷袭来,慕淮脱力跪倒在原地。
钟子清眼疾手快上前将人扶住时天空突然开始汇聚起浓郁的黑雾,原本的晴空开始朦胧,一眨眼就犹如陷入深夜。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你要出现!”熟悉的声音自上空传来,是李长的声音。
双指并拢间金色的光晕冲开黑雾,钟子清抬头看着上空:“李长,恶灵嗜血为祸人间,你豢养恶灵终将被其反噬。”
“你这个毛头天师,你懂什么!”李长有些愤怒开口。
夏初言的视线扫过几人身边的各处,却并未看到李长的身影,不知道对方藏匿在哪里。
雾气渐渐加重了,似乎是李长开始调动怨力:“这世道人心远比恶灵可怖,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自诩正义的天师!”
听着对方的话,血瞳暗自在头顶上空盘旋的雾气上扫视了一圈,夏初言有些愣神。
她在那团雾气里看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李长,而另一个是那日水滴幻境中的恶灵。
在她看去时,那恶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视线,回望过来。
夏初言心底一惊,慌忙收起血瞳。
“我不需要给你们几个解释什么。”李长说着,身形开始渐渐在那团雾气中显形,“我只要这村子里的人统统陪葬!”
慕淮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起来,在钟子清耳边低语:“李长身上有封灵符,找个机会将他的木牌夺了。”
钟子清淡淡点了点头,右手将金钱剑负于背后,左手双指并拢间金光汇聚。
“我原本不想与你们为敌的,但是你们实在太碍事的。”看着钟子清的动作,李长并不觉得害怕,“一个个一直追着我不放,既然这样,那也只能对不起你们了。”
说罢,巨大的怨力直直朝着钟子清袭来。
飓风带起周遭的树叶沙沙作响,夏初言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伞柄。
46. 诡城木偶14
“艮字,破。”钟子清单手飞速掐诀,金光在夜色中盘旋。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钟子清的面前开始汇聚出水痕。
“不好,现在六爻也是反的。”慕淮看着对方出的艮字却召出了兑字,出声提醒,“小心!”
好在钟子清眼疾手快,将错就错直接将水痕凝结成了利刃,径直劈开了袭来的怨力。
有惊无险,夏初言也松了口气。慕淮上前有些警惕地看着现在的李长:“我们必须快点找到这森林镜像的原因,否则即使清楚其中门道,也很容易起错卦象。”
钟子清点头:“先用符箓。”
“嗯。”慕淮应声,绿色的光芒汇聚在他紧握的剑柄上。
这李长分明是故意的,他是活人,若用怨力对抗两个天师胜算不大。但若出了镜像这一出,两人被掣肘,他便能大大提升胜算。
钟子清说完话,转身走向在角落的夏初言。
他双手抬起结印,起了个反卦,受镜像影响卦成,一道阵法加印在了印晴伞面上:“若你寻得机会,就先行离开森林。”
之前每次这般场景,他都不会说这些话。夏初言眼底忧心,最终也只能抿唇点头。
“子清。”她喊了一声,对方驻足,“小心。”
“嗯。”
森林中的黑雾愈来愈浓烈,夏初言又看了一眼上空,那双熟悉的眼睛似乎还看向这边。
李长被两人牵制着,夏初言提起裙摆悄然退出现场。
周围碍眼的怨力被她吞噬掉,凭借着记忆里的路线,夏初言很快就重新走出了森林。
森林的上空压抑着怨力滔天,而村子的上空却晴空万里,仿佛两个世界。
她不敢停下脚步,继续朝着村子里走去。
“有人吗?”每走到一户人家,夏初言就拍拍房门。方才从李长的谈话中听到,他似乎想要整个村子陪葬。
笃笃笃——
不知道敲响了多少道房门,都没有人回应。偌大的村子,此刻竟然已经成了荒村。
她来不及想村民都去了哪里,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想到还独自在家的阿婆,夏初言连忙跑了回去。
“阿婆!阿婆!”着急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她担心阿婆也会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莫名其妙的消失,此刻也只能赶急赶忙跑回来确认。
“怎么了,怎么这般着急?”听到声音的阿婆从房间里出来,便看到了神色匆匆的夏初言。
看到来人,夏初言松了口气,连忙拉着阿婆进了房间。
“阿婆,我带你离开这里去城里住几天好不好?”虽然着急,但是阿婆年纪大了,夏初言不敢轻易将恶灵的事情说与她听。
“这孩子说什么呢。”阿婆以为夏初言只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解释,“不记得阿婆说的话了?入夜了之后只有自己的房间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阿婆,现在还没入夜。”她着急地反驳。
“不行不行。”阿婆淡淡地回应着,“我哪儿都不去。”
森林里的情形不知道如何了,夏初言急的跺脚:“到底为什么啊阿婆,我之前夜里出去过的,我保证外面很安全。”
“你说什么!”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阿婆,她突然站起身子警惕的望向周围,眼底的恐惧弥漫。
意识到自己一时着急说错了话,夏初言有些心虚:“不是阿婆,我的意思是说……”
“不要不可以出去的!”阿婆的声音突然变的尖锐,她开始往床上跑去试图用被子蒙住自己,“我没有跑出去,我没有跑出去,我很听话的……”
“阿婆你怎么了?”看着对方的模样,夏初言上前有些歉意,“阿婆你别害怕,外面很安全的。”
“走开!走开!”感受到有人靠近,阿婆发疯般的大喊,“我没有跑出去!我没有!”
对方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张牙舞爪的挥着手,像真的有什么人要攻击她一般。
“阿婆,阿婆你别害怕。”她的模样让夏初言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一边安抚一边朝对方靠近企图让她平息情绪。
突然一下,夏初言的衣领被阿婆抓住,浑浊的视线里全是绝望:“完了,不可以的,会被打死的。”
说完这些,阿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将夏初言推开。
领口因为对方的拉扯有些松散,原本揣在怀里的本子掉了出来。
夏初言将本子捡起,站在原地试探性的发问:“阿婆我是初言,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是谁要打你?”
“他们,他们要打我……”阿婆不停地抽噎着,“村……村……”
“村?”原本小声的呢喃带着抽噎,让人听不真切,夏初言试探询问:“村什么?村长?村子?”
“都要打我。”年纪有些大了,激动的情绪让阿婆有些疲累,渐渐也开始不再攻击人,慢慢地恢复平和。
夏初言慢慢坐在床边,将原本用来裹本子的帕子取了下来,翻开干净的一面想给阿婆擦一擦脸上的泪水。
阿婆原本将自己用被子裹住,突然看到床上的本子,一把抢了过去开始翻看。
看着对方的动作,夏初言道:“阿婆知道此物?那可认识上面的人?”
阿婆没有回答,翻的认真,嘴里还喃喃着:“撕掉撕掉。”
“好好好,阿婆想撕就撕。”夏初言安慰着,见对方并没有想撕了本子,只是一遍遍翻看着。
“阿婆识字吗?”夏初言看对方翻看的认真,问了一句。
有些村子落后,很少会让女子读书。而阿婆这个年纪的人,会识字的更是少之又少。
“阿娟……阿花……”阿婆没有直接回答夏初言的问题,而是指着本子上的名字磕磕巴巴的念着。
“嗯对,原来阿婆识字。”夏初言淡笑着,像是寻常聊天般安抚阿婆的情绪,“那她们阿婆认识吗?”
“不是阿娟,不是阿花。”阿婆失神道,“不是阿娟就会被打……”
听着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语,夏初言蹙眉:“阿婆的意思是她们如果不叫这个名字会被打?”
“嗯。”阿婆点点头,“我不叫阿花。”
回想几人住到这里开始,阿婆就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名字。起初夏初言也只是觉得长辈就用敬称为阿婆就行,从来没有细问过。
可现下,她有些后悔之前为何没有问过阿婆的名字:“那阿婆叫什么呀?”
“婉蓉,不是阿花。”似乎好久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阿婆回忆了很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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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字……才可以回家……”
“婉蓉。”夏初言重复了一句,脑海里已经有了想法。
之前阿婆无意识说了句会做蒜蓉贝,可这村子闭塞几乎不会出现海鲜,更别说经常做了。
阿婆很有可能是被拐到这村子里来的,村子里的人给她改名换姓藏匿在里面,当年的山里遥远,家乡偏远的亲人几乎不可能会找的过来。
夏初言拿过那个本子,怪不得总觉得这些名字很敷衍,很有可能都是和阿婆一样遭遇的人。
此刻重新翻了翻本子,年头太久已经看不清里面清晰的名字了。
入夜了不能出门,这一句哄骗人的话被她们奉为圭臬。若有胆大的跑了,也会被抓回来打,直到折磨到她们认命,折磨到她们精神失常。
最后口口相传,却成为了一句入夜后出门会有危险,只有待在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保命符”。
李长有句话说的没错,有时候人心远比恶灵可怖。
囫囵擦了下脸,和阿婆交谈到现在,她突然想起这村子里之前是有其他人的。
当时村祭时,也是有村民在筹划的。而村民开始消失,是李长在村祭上控制了他们。
夏初言将阿婆的被子重新笼了笼:“阿婆,我要先出去一趟,你别害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村民变成人偶和全数消失,都是在那个祠堂。那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被发现,她要再去看看。
……
祠堂内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任何变化,夏初言绕过戏台径直去了内室。里面的牌位依旧整齐摆放着,看着上面一行行的字,彼时的心境却有了变化。
之前慕淮就发现这些牌位上供奉的都是男辈祖先,开始都觉得奇怪,可如今结合阿婆的境遇,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也许在他们眼里,女子只是个物品,是个不可不要的物件,又怎么能上得了供桌呢。
内室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夏初言只能退了出来。
戏台上的木偶还维持着之前的模样,她不禁走上了戏台。
站在中央的木偶手里拿着之前钟子清从祠堂内室得到的九环禅杖做出点一点的动作,周围的其他小木偶也维持着自己的动作。
朝外的、四散的各样,因为这台子不大,所以上面两三个分布,并未有多少木偶。
双手交织置于胸口,怨力开始萦绕在夏初言身边,死灵之力盘旋着,渗透着祠堂的每一处。
柱子、房梁、大门……毫无意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有些生气,夏初言踹了一脚一旁的木偶。
噔噔噔——
有节奏的鼓点响了三下。
夏初言愣住,不明白戏台上为何又突然响起鼓点。
站在戏台中央,脑海里开始飞速回忆当日来到祠堂的场景。见到的人、听到的话……
【戏未散场时是不能离开的,二位不知道吗?】
夏初言猛然回神,脑海里是之前李长说的这句话。
“戏未散场时……”她嘴里喃喃道。
目连救母的故事中最后的结局是他最终救了母亲,重新转世。而此刻这出戏才只到酆都城。
“戏还没结束!”夏初言猛然反应过来。
47. 诡城木偶15
他们之前的注意力只放在破除祠堂阵法离开这里,却忽略了李长的话,他不止一次提到过,戏未散场。
重新审视起戏台上的木偶,此刻如何让这出戏重新开始便让人犯了难。
“刚才的鼓点为什么会突然响起来了?”夏初言摩挲着下巴,在这些木偶之间来回走动。
“是怨力?”想到自己刚才用怨力探查祠堂,她突然有了猜测。
不敢耽误,夏初言当即走到戏台一侧,掌心汇聚起怨力开始投向戏台。
噔噔噔——
听到鼓点重新响起,夏初言面露喜色。
果然,台上的木偶开始随着这声音重新动了起来。
“跑出恶鬼八百万,转男转女去托生。”一边充当旁白的木偶开始发出声音,“到后来黄巢下了世,才将恶鬼收回城。”
夏初言目不转睛盯着戏台上的木偶,片刻不敢懈怠。
一连串强烈的鼓点,最后木偶说了一句:“目莲僧上前背起她的生身母,脚驾祥云起在空。”
啪嗒一声,如同镜子碎裂的声音传来。
伴随着最后一声唱词落地,原本还在动弹的木偶们突然间四分五裂,最后化成一抔黄土被风吹散。
……
【森林】
伴随最后一张符纸碎裂,钟子清撑着已经有些力竭的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长的方向。
“怎么,没力气了吗?”看着对面两人,李长有些得意。
受镜像影响,即使凌空画符,最后符文也会因为反置而失效,也只有钟子清随身携带的符箓还可以撑住。
但符箓总有用完的时候,这也是李长有恃无恐的原因。
“阵起!”随着一声嗡鸣,淡绿色的法阵旋即在地上乍开,慕淮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笑着,“我慕家世代研究阵法,绝不可能输给你!”
铮铮一声,慕淮将手里的剑直直插在阵法中心,以自身灵力催动法阵运转。
“青冥剑阵!”伴随他一声大喝,无数灵力自空而起,他心口汲取灵力的法阵也越发明显起来。
“慕淮你在干什么!”发现对方的打算,钟子清面色一变,准备上前阻止,“配剑的灵力若被用完……”
“怕什么。”慕淮打断了钟子清的话,“天师自小就会和配剑一同修习,自身灵力的滋养让配剑蕴含着自身的灵力,从而成为天师除恶的重要法器。没什么比青冥剑更合适开阵的了。”
“可若……”可若青冥剑灵力耗尽,最终会变成一把废剑。就如人身死,最终成为一具会腐烂消散的躯壳。
最后,钟子清并没有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对方脸上坚毅的神情,最终起身。
握着金钱剑,剑光萦绕在钟子清的手腕上,似乎是无声的回应。
配剑虽有灵无智,但它能随主人一起感受外界。和天师一样,它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使命。
“巽位开!”铮的一声,脚下的阵法开始运转起来,钟子清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尽力让自己不被其他情绪影响。
轰隆一声,周围瞬间雷声四起,慕淮环顾了一圈四周,看着李长的方向眼神更加坚毅:“既然是你自己设的镜像法阵,就怪不了我们借用一下了。”
既然九宫被镜像成反的,那他们就顺其自然,将所有的方位都反过来。
“子清兄,我慕家阵法善守非攻,今日就让我慕淮舍身成仁,助你一臂之力。”双手结印间,阵法运转,“去巽位!”
素靴踏动,钟子清提剑站在对应的位置上,金钱剑置于胸口。
两人看着面前的法阵,异口同声:“震位,引雷!”
轰隆一声,清新的灵力瞬间在森林中荡开。一道雷声劈了下来,打碎了李长身上萦绕着的怨力。
“坤字起。”钟子清看准时机,双指并拢间迅速掐诀。
蹦的一声,乾位亮起,他的身影闪现在李长面前,金钱剑尖就朝着李长刺去。
就在即将命中之时,李长并没有着急躲开,嘴角还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在看到对方的神情时,钟子清心下一凛,但为时已晚。
灵力并没有击中对方,雾的一声像是刺入水底。
而不远处的慕淮,只觉得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看到对方的模样,李长得逞的笑着:“谁说镜像只能影响你们一次的?只要镜像存在,阵法就对我没用!”
“慕淮!”钟子清退开对方朝着慕淮的方向赶去。
脚下的青冥剑阵有些忽明忽暗,像是主人的灵力即将耗尽。
空气中的清新味道开始变淡了,钟子清感受到了:“我先破了你心口的法阵。”
“不……不可。”慕淮有些昏昏欲睡,他挣扎着阻止了钟子清的动作,“镜像阵没破,若此刻放出恶灵,我们毫无胜算。”
最终钟子清没再说什么,放下破阵的手,任凭金色的灵力在他指尖消散。
将慕淮的青冥剑小心放在对方的手里,此刻剑身已经失去光晕,显得有些陈旧。
潭水般的眸子在剑上游走一圈,钟子清道:“消耗太多灵力,恢复还需要一段时日。”
“子清兄一语双关呢。”慕淮脱力靠在一旁,“我又何尝不是。”
钟子清没有继续接话,站起身将金钱剑重新背在身后。
李长身上的怨力已经在这间隙间重新聚拢,他的眼神也开始渐渐被猩红取代。怨力让他的心底充斥着绝望和愤怒,只有最后一丝神志支撑他完成自己的目的。
左手置于前,指尖在灵力划出淡金色的拖尾:“法阵不行,那符文呢?”
淡漠的话音落下,钟子清开始凭借记忆在凌空画出符文。
看着对方的姿态,李长只觉得好笑:“别白费力气了,你们天师的符文在这里不起到任何作用。”
刚说完这话,砰的一声符文朝他攻击过来,将李长的身形逼退一步。
“这怎么可能?”看着被灵力侵蚀的怨力,李长有些不可置信。
慕淮的视线看向凌空画出符文的钟子清,对方确实是在用灵力画出符文,但这次,他画出的是镜像的符文。
在原本镜像的加持下,符文成立,金色的光晕乍起冲向李长。
“破!”钟子清不给对方反应的速度,他的手速极快,在空中的金光甩出残影,招招冲着李长袭去。
天师们画符的速度因为修炼日佳精进,若因为符文成速慢就很容易被敌人袭击。镜像阵不是什么必胜之法,但是李长赌的就是即使对方能窥探出其中法门,也不可能在短时间迅速利用镜像迅速画出符文。
“即使这样那又如何。”李长用怨力破掉攻击,“脱离平常习惯,你总有出错的一次。”
钟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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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眼,不再去受对方的干扰,双手迅速在空中结印。
一笔一画,金色的拖尾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
睁眼,周身灵力大盛:“破!”
砰的一声,灵力撞击怨力形成巨大的声响,在残晕褪去时,李长眼神中又流露出了得逞的笑意:“这次,你画错了。”
慕淮在一旁急的直咳嗽:“咳咳咳……哎呦反了,反了一笔!”
噬人的黑雾朝他袭来,飘在身后的白色发带被风扬起,即将被一并吞入其中。
“钟子清!”慕淮挣扎着起身,却只眼看着对方已然被雾气吞噬。
吧嗒一声,很清晰的声音突兀的在森林中响起。
镜子,碎了……
突然间,黑雾里开始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无数道金光照射而出,只听到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声响起,再看去时,噬人的黑雾已经消散,只留下还在原地周身萦绕灵力的钟子清。
一道显眼的符文在他面前亮起,金光熠熠。
只不过这一次,符文没有镜像,而是正正形成。
“破。”清冷的声音落地,符文舒尔散开成无数金光让人睁不开眼睛。
“啊——”随之而来的,是李长痛苦的喊叫声响彻森林。
金光势如破竹般刺开空中盘旋的黑雾,一道道光芒开始穿透黑雾照到绿叶上。
看着雾气渐渐消散,慕淮也撑着身子起来走到钟子清身边:“怨力退了。”
“嗯。”钟子清应了一声,“你怎么样?”
“死不了。”慕淮爽朗的摆摆手,脸色还带着些苍白。
萦绕在身边的怨力褪去,露出了李长本来的模样。
此刻的他也没有用焕颜术伪装自己,正是之前在城中见到的男子模样。
身上还是那身粗布补丁的衣服,发丝凌乱,眼神中充斥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阻止我!”李长绝望的冲着两人嘶吼着,“作恶之人你们不去管,偏偏要来这里碍事!”
“作恶之人,会有人界律法处置。你如今所为,已经让你自身受到反噬,并不值当。”看着对方癫狂的模样,钟子清开口道。
“值不值得不由得你们这群鱼质龙文模样的天师来评判。”李长嫌恶道,“你们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有何不同!”
“嘿,你说谁蝇营狗苟呢。”慕淮双手抱胸有些生气,不过也并没有上前,“本公子龙文是真,鱼质是假,你不懂不要乱说。”说完这些,他还想拉个人认同一番,拍了拍身边钟子清的肩膀:“你说是吗子清兄。”
钟子清没有理会慕淮,走上前去看着李长:“你身上有不属于自己的血气,那怨灵杀生的罪孽被转移到你身上了?”
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慕淮也闭嘴没说完了。
“什么杀生,我杀的分明是该死之人。”李长看着两人,眼神决绝,“既然如此,我便顾不得什么了。你们,都要给我的音音陪葬!”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牌,快速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迹顺着木牌上的纹路填补上去。
原本吊儿郎当的慕淮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正色:“不好,快阻止他!”
然而,天空中的雾气开始重新聚拢,已经从森林里蔓延出去了。
48. 诡城木偶16
远处天空突然传来如同恶虎咆哮的嘶吼声,夏初言拿起印晴伞朝外面走去。
走出室外,夏初言才发现刚才盘旋在森林上空的怨力开始往村子这边扩散了。
滔天的怨力汇聚,遮住了村落上空的所有光线。
想到还在房间的阿婆,夏初言赶忙跑了回去。
“阿婆!”慌张推开房门,发现阿婆还在床上。
此刻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浑浊的双眼开始渐渐无神。
“阿婆?阿婆你醒醒?”任凭夏初言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应。
外面的怨力蔓延开来,会腐蚀灵力薄弱者的生灵之力,即使是健康的人,也会被影响慢慢被蚕食。
有些忧虑对方此刻的状态,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砰哒一声,夏初言把印晴伞撑开放在地上,将伞面冲着阿婆。这伞面上被钟子清施了个法阵,此刻上面的灵力还可以短暂保护下阿婆。
再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怨力已经几乎要将村子吞没,并且怨力还有向其他地方蔓延的趋势。
这滔天的怨力已经远远超过夏初言的预想,李长一个生人他不可能控制这么骇人的怨力。
有些悲戚地看了一眼森林的方向,夏初言重新朝着怨力的源头走了过去。
祠堂的戏曲唱完打破了森林的镜像,她这次没有“迷路”,很快就找到了之前禁锢恶灵的地方。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来了,那笼子里的恶灵焦虑地在周围踱步。
“是我。”夏初言朝着那处友好地开口,“谢谢你之前告诉我的,镜花水月。”
低低吼了一声,像是回应夏初言。
“我不太清楚你的故事,但我知道你想阻止李长。”看了眼已经漫天的怨力,夏初言说着,“如今他身体负荷的怨力已经远远超过寻常人能承受的范围,他……”
有些不忍,夏初言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恶灵已经懂了。
漆黑的魂体如同水波泛起涟漪,是它在伤心。
抿唇,夏初言伸出手,血色的指尖在她手上延长。
她将手伸进笼子里:“我叫夏初言,你呢?”
“吼吼。”恶灵低吼了两声,上前轻轻握住夏初言的手。
“寻常怨灵沾染血气后,自身会被血气侵蚀成为恶灵。”看了眼对方,虽然已是恶灵,细看却会发现它没有明显被侵蚀的痕迹,“想来是有人替你受了。”
松开手,夏初言笑着:“我想,我会知道你的名字的。”
很快,一声闷哼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森林里的镜像被破,钟子清很快就将李长击溃。等到他捂着伤口跑回来时,就看到夏初言在笼子外面。
“你怎么来的?”李长踉跄地跑到笼子旁拦住夏初言,语气还有些警惕。
“这个村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夏初言道,“如今村子里的人都已经被你制成人偶献祭给了恶灵,你的仇也算报了。”
“你知道什么!”李长有些愤怒对方的话,但是想到什么似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快就被她捕捉:“恶灵在世不可能被天师所容的。”
“闭嘴你闭嘴!”李长有些激动,受伤的身体却让他不能上前,“音音很快就不是了。”
这话说完,夏初言抬眸,却是对上了笼子里的眼神。
“音音?”夏初言喊着。
“吼吼。”是它的回应。
“什么叫很快就不是了?”夏初言追问,“你还想做什么?”
李长并没有理会对方的追问,他转身看向还禁锢在笼子里的音音:“音音啊,爹爹可能不能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以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
身后脚步声传来,夏初言回头看去,是已经追够来的钟子清和慕淮两人。
“子清,你没事吧。”夏初言快步走上去,视线环顾对方,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喂喂喂,小初言,别光顾着看子清兄啊。”慕淮插话,“也看看龙文般的我。”
“什么?”没在场的夏初言确实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没等两人继续交谈,钟子清将夏初言拉过护在身后,有些警惕此刻的李长。
通过刚才的交谈,夏初言也了解了对方的身份,此刻躲在两人身后的她低声开口:“这李长是那笼中恶灵的父亲。”
“父亲?你确定吗?”闻言,慕淮有些惊讶,“谁家父亲会将自己的孩子变成这般模样的。”
“我回去看过阿婆才知道,之前我们见到的本子确实是个族谱,不过上面记载的女子大都是被拐来村子里的。”夏初言也不和慕淮拌嘴,快速解释着,“他们编造出入夜不能外出的谎言困住这些女子,不听话的就会被打,严重的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听到对方的讲述,慕淮也有些义愤填膺:“呸!这群人面兽心的浑蛋。”
叹了口气,夏初言继续道:“阿婆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也不好继续深问下去。李长控制村子里的人成了人偶,想来也是为了报仇。”
听完这些,慕淮看李长的眼神中也少了些敌意,冲着对面开口:“那个……那个李长叔叔啊,既然如今你大仇得报,为何还有如此执念呢,我们何不坐下来慢慢商讨,至于这恶……”
慕淮说到一半停住,夏初言在身后适时提醒:“音音。”
轻咳一声,慕淮继续道:“至于这音音嘛,我们可以再想想办法。”
“你们天师最会花言巧语。”原本背对着几人的李长回头,“我的音音可以活下来!可以活下来!”
“成成成,可以可以。”眼看对方越说越激动,慕淮怀柔道,“那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他指了指天上蔓延的黑雾,“谈谈这怨力了吗?”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李长冷嗤一声不屑道,“你们天师应该都听过一句话吧。”
对方的模样有些瘆人,慕淮不确定询问:“……什么话?”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李长笑着,有些欣赏对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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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疑惑。
听着对方的话,钟子清蹙眉,语气严肃:“你想做什么?”
“两仪之道是为阴阳。”李长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音音,“业障就由我这个父亲来受吧,我只想我的音音活下去。”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天空一阵嗡鸣。几人抬头去看,他们现在所处的头顶上方形成一圈幽绿的光晕,如同一幅太极图。
“阴阳互转,他想干什么!”慕淮语气变得急切,“拦住他,他要将所有的血气吸食到自己身上。”
钟子清反应迅速,提剑就冲了上去。
在看到对方要袭击自己的父亲后,笼子里的音音发出阵阵吼叫声,周围的怨力也随着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有攻击性。
怨力如同藤蔓缠住了金钱剑身,钟子清一个挥手甩开了束缚。
眼前的变故让夏初言也有些焦急:“生灵之力和死灵之力不可能互转的,他这么做会让怨力不受控制蔓延到城里去。”
“也许可能呢……”看着头顶上的幽绿,慕淮有些失神,喃喃了一句。
“你说什么?”夏初言有些着急,没太听清慕淮的话,但此刻也不是深问的时候,一把抓住慕淮的衣袖,“破掉你身上的法阵,让音音出来!”
“你说什么呢。”慕淮护住自己的心口,“这周围的怨力全部来自音音,她要是出来了我们不完了。”
“不会的。”夏初言急的跺脚,“快破了阵法!”
看对方真的是着急的不行,慕淮道:“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说罢,他看了一眼钟子清,“子清兄那就拜托你了。”
钟子清点头,作势手就抬了起来。
“等等,等等。”慕淮突然护着自己的心口有些担忧道,“子清兄下手轻点儿啊。”
话音落下,不等他反应,钟子清直接将灵力汇聚起来砰的一声就震碎了对方心口的阵法。
“哎呦,让你轻点儿!”余波将慕淮震的往后退了一步,嘟嘟囔囔揉着自己被打疼的心口。
“抱歉。”钟子清快速道歉,来到夏初言身边将人重新护在身后。
伴随着阵法破碎,原本被幽绿色灵力萦绕形成的笼子渐渐消失。音音的魂体飞出率先就飘到了李长身边。
在快接近对方时,音音停住了脚步。
“吼吼。”音音冲着对方喊了一声。
李长的眼睛早就被泪水覆盖,他悲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是难压心底的怒火:“都是那群畜生,是他们把你害成这样的。”
音音张嘴想说话,但最后只能无助的从嘴里断断续续道:“爹……回……回家……”
“那恶灵还有神志?”慕淮听着对方的声音惊讶开口。
刚说完这话,就对上了夏初言如刀的眼神。
慕淮背后一寒,改口解释了句:“我是说音音蚕食的血气甚多,竟然还有神志。”
钟子清蹙眉看着对方一张一合却只能断断续续说几句话的嘴,平静的嗓音说了句让现场两人惊呆的话:“她的舌头生前被人割了。”
49. 诡城木偶17
慕淮被钟子清的话震惊得合不拢嘴,因为心口的阵法让他灵力变得稀薄,确实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音音魂体的异常。
此刻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也仔细看去,最后沉默地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
夏初言攥着衣角,心底不是滋味。
可仔细想想,那些被拐来的女子想逃,村子里定然会想尽折磨人的办法让她们屈服。
阿婆的精神状态被逼得不太稳定而变得听话顺从,也许这也是阿婆还能完好无缺待在村子里的原因。
“音音,我的音音。”一旁的李长早已泣不成声,他想去牵住女儿的手,但最后对方却躲了过去。
音音不太能说出完整的话,她冲着李长摇了摇头:“爹爹……回……带我回……”
“好好好,爹爹带你回家去。”李长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发疯般捶打自己的头,“都是爹爹不好,都怪爹爹,是我没有好好看好你。”
看着如此凌虐自己的李长,音音也不忍心地抽泣着。魂体因为她的心情泛起淡淡波纹:“不……不打……爹爹好……”
尽力掩饰自己的酸涩,夏初言试探性地问了下身边的钟子清:“音音如今,可还有往生之机?”
钟子清沉默,敛下眼眸不去看面前的父女两人。
沉默即是回答,夏初言紧紧攥着拳头。
现场沉默时,慕淮的声音响起,声音里还带着些抽噎:“你们看,头顶的光晕停了。”
剩余两人看去,原本的幽绿色光晕开始慢慢消散。
李长利用慕淮的灵力隔绝了音音的魂体,再用木牌制成的封灵符将怨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控制人偶。
最后将人偶献祭给音音,因为音音的怨力在李长身上,所以血气带来的恶灵反噬会出现在他自己身上。
最后,他想通过阴阳互转将所有血气转移给自己,以确保音音成为一个最纯净的魂体。
可李长之前对着音音说过,让她好好活着。
最后的两仪互转也只能提炼出一个纯净的魂体,如何让已死之人复活呢?
“不对。”夏初言回过神来。
钟子清去看她,慕淮也疑惑:“什么不对?”
夏初言拉住钟子清的胳膊,有些急切:“子清,你还记得武生吗?”
钟子清点头,不太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这么问。
“之前武生也是,他说有个人教了他复活之法。”夏初言想到了之前幻境里的面具人,“还有,我们来到这个村子的原因,是因为尸人。可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遇到尸人,只有李长的木偶而已。”
慕淮挠头,没太听懂:“小初言,你在说什么啊?”
“李长最终的目的,是想要复活音音,他要替音音去死。”夏初言没有理会慕淮,继续说着,“这所谓的复活之法,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教给他们的。”
看着周围漆黑的森林,夏初言只觉得后背发凉:“所以之前的尸人,也许只是为了引诱我们来这里而已。”
【我的目的,你会知道的。】
之前幻境交锋的面具人,他说的自己会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钟子清神色一凌,他低头去看夏初言,对方的眼神正好和他撞在一起。
两人心底都有了相同的猜测,若真同武生一样,那李长复活音音就还需要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音音的尸身。”两人异口同声。
慕淮看着两人的谈话,虽不明所以但关键词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大腿一拍,慕淮开口:“愣着啊,快找啊。”
夏初言拉住慕淮:“李长恨透了村子里的一切,断然不可能将音音的尸身藏在村子里。”
雾气蔓延的越来越快,倘若等待李长再次被怨力侵蚀,就来不及了。
“不在村子,那会在哪儿?”慕淮语气也有些着急。
看着对面一人一魂,夏初言喃喃道:“回家……李长会带音音回家……”
“之前阿婆说会做蒜蓉贝。”夏初言拉住钟子清突然说了一句。
“这都哪跟哪儿啊。”慕淮插嘴。
“这村子虽然偏僻,但若被拐女子就来自镇中或者城里,官府追查起来事情就总有败露的一天。”夏初言看着不远处,“所以他们一定会选择隔江隔海的外地下手更为保险,而这些地带的方位,所处的就是……”她指了指前面,“东南。”
“走。”钟子清最先应声,剩余两人也快速跟上了他的步伐。
三人穿过树木遮挡的林子,慕淮惊讶:“这不就是我之前被绑的位置吗。”
“那就没错了。”夏初言道,“李长除了控制人偶时很少出现在村子里,而树林这么大,将东西集中放在一个熟悉的位置才更保险。”
闻言,慕淮撇嘴:“你才是东西。”
钟子清的视线快速在周围扫过,很快就捕捉到了一处灌木丛覆盖的地方。
这里是个大空地,突然出现这么多集中堆放的灌木丛就显得非常突兀,之前几人走得急,也没静下心仔细观察一番。
夏初言也跟着对方走了过去,看着还在撇嘴的慕淮说了句:“知道了,你不是东西,快过来帮忙了。”
“你才不是东西!”这句话可把慕淮气个够呛,看着两人的背影,最终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跟了上去。
扒开灌木丛,地上的泥土很明显是新翻动的。
钟子清不语,笼子袖子就开始徒手刨土。
夏初言也蹲了下来开始帮忙。
看着卖力地两人,慕淮也不在贫嘴,卖力开始干活。
棺椁埋得不深,很快几人就给挖了出来。
上面熟悉的印花让夏初言有些失神,她之前在幻境的台子上也见到过这个棺椁。
只是准备指给钟子清看时,那棺木已经消失了。
原来我们很早就见过了。
夏初言心底想了这一句,最终没有说出来。
推开棺椁,一面容清秀的女子正安详的躺在里面。眉心上正在运转着和之前韵儿一模一样的法阵,上面正在汲取的,是李长的灵力。
钟子清抬手准备破阵,想到之前惊险的景象,夏初言抬手拦住了他:“你……”
“放心,我无事。”钟子清放轻了声音朝对方安慰着。
看着两人的交流,慕淮站起身:“放心,虽然我如今灵力稀薄,但还是能匀一点出来帮忙的。”
说罢,他转身到钟子清身后,掌心汇聚起灵力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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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输送给了对方。
钟子清双手结印,直接朝着法阵打了过去。
砰的一声被反弹,连带着慕淮也被余波冲击倒在了地上。
“子清!”夏初言眼疾手快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还没继续说话,李长的声音突然传来:“谁让你们动我的音音的!”
看着对方猩红的双眼,几人知道,怨力又开始控制他的神志了。
“李长,你仔细看看,音音她不希望你这样做。”夏初言扶着钟子清往后退,之前和李长缠斗已经让他消耗了不少灵力,加上一夜未合眼,体力已经是上限了。
“你又不是她,你知道什么!”李长愤怒的直接打断夏初言说话,“她还那么小,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有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说罢,他癫狂的看着自己已经被怨力侵蚀的双手:“我已经成功了,已经成功了。”
呼呼的微风刮过,是音音追了上来。
她的魂体已经没有了之前见面时的血气,露出了自己原本的面容,变得和之前许明他们一般的模样,和安静躺在棺椁里的女孩长得一样。
“音音,快。”李长想上前去拉她,但想到自己如今的面容也许十分可怖便停止了脚步,“你快去,躺在棺椁里,只要爹爹催动法阵,你就可以重新活过来了。”
看着对方如此说,音音转头看了一眼夏初言,又重新将视线转回李长,冲着他摇了摇头。
“音音你别怕,爹爹没事的。”李长放柔了声音安慰着。
“李长你仔细听一听看一看,音音她只想让你带她回家!”夏初言冲着已经被执念侵蚀的李长喊着。
“你闭嘴!”伴随着他一声怒吼,怨力猛然朝着夏初言袭去。
身旁的钟子清反应迅速,铛的一声,是他提起金钱剑挡住了李长的攻击。
音音的不配合让李长的情绪越来越暴躁:“你去啊!”
他疯了似的朝着音音喊了一声,脚步也开始变得急躁。
说完这些,他直接催动手里的怨力控制着音音,将对方的魂体强行和尸身归位。
伴随法阵得到感应,突然开始疯狂吸食李长身上的阳气。
夏初言有些红了眼眶:“这样下去,阵法会抽干他身上的灵力的。”
慕淮一瘸一拐走了过来:“李长成功了?”
这句话让在场几人回神,视线纷纷朝着棺椁里的音音看去。
如机扩转动的声音响起,阵法开始随着声音渐渐扩大。
而随着这阵法变化,李长的眼神也越发癫狂:“我的女儿要活过来了。”
滋的一声,细小的声音在安静的现场很是清晰。
一声落下突然又是滋的一声。
滋啦——
在几人的注视下,那阵法顷刻间四分五裂。
阵法,碎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李长绝望的呐喊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慕淮看着阵法破损,拧眉看着棺椁里的尸身。
“阴阳两仪循环反转,生灵之力和死灵之力不相容也不相生。”钟子清淡淡的看着李长,说出了之前同武生说过的话,“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
50. 诡城木偶18
砰的一声,音音的魂体被弹了出来。
慕淮翻手汇出罗盘,看了眼上面的符文摇头:“还是恶灵。”
夏初言看去,音音的魂体通透,已经没有了血气,可这并不能改变她还是恶灵的事实。
万物本生,似乎从来不可逆转。
音音看了一眼绝望倒在地上的父亲,朝他伸出手。
一时间,万千的怨力像是得到了召唤,开始源源不断萦绕在她身上。
最后,李长脱力倒在地上,恢复了人形。
音音看着倒在地上的李长,身上的黑雾泛起水波,张了张嘴,她却只能发出阵阵吼声。
钟子清看着眼前的父女,抬起了右手。
指尖的灵力开始渐渐汇聚,夏初言只感觉一阵清新的灵力在空气中荡开,一道符文凌空而成。
钟子清双指并拢一挥,符文飘向音音,化成淡淡的光晕萦绕在她周身。
夏初言从没见过这个符文,不由发问:“这是什么?”
“无名。”慕淮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口解释,“这道符文能将恶灵的形态变成它们在生前最好的模样。因为很少会有遇到保留神志的恶灵,此符并不常用,所以也并没有名字。”
慕淮叹了口气:“所以天师们在学习这道符文的时候也总叫它,返璞归真。”
伴随着慕淮的声音落下,那淡淡的金色光晕褪去,露出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音音。
女孩梳着童髻,看着李长笑时,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爹爹。”音音笑着,女孩儿的声音很好听,清透空灵,林籁泉韵。
此时的她还是可以好好说话的,也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李长颤抖着手想去碰一碰女儿,酸涩的喉咙间只能隐忍着嗯了一声:“爹爹在这儿。”
音音牵着李长的手将人扶了起来:“爹爹不要难过好不好,音音很好。”
泣不成声的李长只能用力点头回应着:“爹爹......爹爹不难过……”
童真的眼神在李长脸上打量着,音音开口:“音音希望爹爹过得好,希望爹爹可以一直开开心心,身体健康。”
听着音音的话,夏初言有些失神。
在很久之前,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最后,李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他嘴里一遍一遍念着音音,紧紧牵着女儿的手不舍得放开。
音音耐心安慰着,直到李长平息自己的情绪:“爹爹,带音音回家吧,音音想回家。”
“好……好,爹爹带你回家。”
听到这句话,音音终于笑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三人,冲着夏初言歪头:“我叫音音。”
夏初言笑着点头:“嗯,音音。”
音音听到回应,笑得很开心,也许是因为这一次终于可以自己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看着守在夏初言身旁的钟子清真诚开口道谢:“谢谢你,天师大人。”
说完,她转向一旁的慕淮:“也谢谢这位天师大人,很抱歉我爹爹之前伤到你了。”
许是没有料想音音突然也对着自己道谢,慕淮抿着唇摇了摇头。
和在场几人沉闷的情绪不同,音音很开心。她看了一眼牵着自己的李长,最后走上前一步。
“大人,音音想回家了。”
这话一说完,李长就忍不住开始放肆大哭起来。
夏初言和慕淮有些不忍,他们侧过身去不再看眼前的场景。
钟子清敛眸,安静的点了点头:“阵起。”
嗡的一声,脚下九宫阵开,淡金色的光芒将小女孩儿的眼神照的很亮。
“九宫……”钟子清声音轻轻,顿了下继续开口,“离火。”
轰的一声,淡淡的火焰开始自音音脚下升起。伴随着火苗升起的,是一只只星星点点的蝴蝶。
音音很是好奇蝴蝶,抬手去抓。蝴蝶落在她身上,魂体也渐渐随之消散。
最后,直到音音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才落下了她最后一道声音。
“音音,回家了……”
魂体消散,天空蔓延的雾气开始渐渐散开。
夏初言条件反射抬手去挡,抬头却发现,此刻已经是漫天繁星。
“本公子这下真的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慕淮看着天空感叹了一声,上前拍了拍钟子清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长的眼神有些空洞,盯着不远处的棺椁失神。
“他强行转化怨力,身体已经被怨力侵蚀的严重,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看着对方的模样,慕淮开口。
“但既然答应了要带女儿回家,他就一定会做到。”夏初言转头回答着。
看钟子清没有说话,夏初言上前牵住他的袖口:“走吧,先回去看看阿婆。”
“嗯。”钟子清应了一声。
……
踏着夜色出了树林,几人重新回到了村口。
荒凉的村子没有一丝人气,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初来的时候。
没有停下脚步,三人径直去了阿婆的住所。
“阿婆我们回来了。”夏初言推开房门。
原本的印晴伞还安然放在原地,阿婆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床上,听到有声音微弱的开口回应。
这回应声虚弱,有些不对劲,夏初言慌忙上前查看:“阿婆?阿婆你还好吗?”
看到来人,阿婆苍老的脸上挂着笑容:“是……是初言姑娘啊。”
“嗯是我。”夏初言有些慌乱,连忙握着对方的手,“阿婆你怎么了,不舒服是吗?”
阿婆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眼皮也开始渐渐闭了起来。
“阿婆你先别睡,我带你去城里看大夫。”夏初言有些执拗,上前就准备将人扶起来。
身后跟着的两人看到她的动作,伸手阻止。
“我……”阿婆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夏初言听不清楚,只能低下头仔细去听。
良久,慕淮看着夏初言一直没动,没忍住追问:“阿婆说了什么?”
“她说,她想回家……”
伴随着夏初言最后一声落地,钟子清感受到了老人的生灵之力消散了。
一屋子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按键。
看着夏初言单薄的背影,最终钟子清终于忍不住上去将人拉了起来:“阿言,阿婆已经……”
“我知道。”夏初言开口,语气却异常冷静。
最终钟子清不忍再说其他的话,将人拉到了一边。
抬手在空中一挥,熟悉的符文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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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灵见往,福生无量。”伴随他最后一声消散,狭小的房间里淡淡开出一朵朵彼岸花。
幽蓝色的光晕点亮房间,花朵一路蔓延出去。
夏初言的视线追着这些花走到室外,花朵蔓延到天边,和夜空的星光汇成一体。
“会回家的,婉蓉阿婆。”
冲着天空喃喃一句,淡淡的绿色光芒盘旋在夏初言身边,最终消散无痕。
钟子清追出房间,夏初言转身就看见了他。
深沉的眼眸盯着自己,她淡淡冲着对方笑了笑。
……
村子里的事情结束了,几人将阿婆的尸身放到空地上。
夏初言握着钟子清重新画好的见生符,郑重其事将它放在了阿婆的手里。
钟子清抬手,金光汇聚成火焰点燃了见生符,顷刻间覆盖了尸身。
火堆下的温热洒在脸上,三人看着面前的景象,都低头安静的默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火苗最后消散成星星点点的火星子又最后消散成一堆残灰。
慕淮抱着早就准备好的陶罐子开口:“带阿婆回家吧。”
夏初言接过罐子,几人就这样沉默着将骨灰装进了罐子里。
拿起地上的石子,夏初言一笔一划在罐身上刻上了“婉蓉”二字。
“阿婆在这里无亲无友,我们该怎么送她回去呢。”看着夏初言的动作,慕淮开口询问。
“阿婆的家一定在沿海一带的溯溪,我们去那边问一问,说不定会有收获。”怀里的罐子还带着温热,夏初言紧紧抱着。
就在几人交谈时,一道声音传来。
“给我吧。”
三人看去,是多日不见的李长。
对方眼底黑青,面色有些憔悴。但是身上的衣物干净立整,身上背着个不小的包袱。
看到几人看着他,李长摸了摸自己的包袱解释道:“我也要带音音回家,她的骨灰就给我一起带走吧。”
“你知道阿婆家在哪里吗?”夏初言询问道。
“村子里的其他女子,在我来了之后大都被我放走了。”李长看着背后荒芜一人的村庄开口,“她们多数都来自外地,走的时候也是一起结伴走的。”
说着,他指了指夏初言怀里的罐子:“最后只留下她,只要一说到离开,她就开始喃喃自语,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我准备除掉村子里的人时还在村里的原因。”
“你们是天师,带着她会有诸多不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人带回家去。我也要往东南方向去,她的家也在那一带。”
阿婆年纪大了,家里也许已经没有其他亲人,若他们三人带着人赶去溯溪很有可能无功而返。
但李长不同,他寻女多年,身上也许会有那边其他相同境遇之人的身份信息。将阿婆交给他带走,确实最为保险。
夏初言上前将罐子递了过去:“多谢。”
接过罐子,李长摇头:“是我该谢你们。”
抬头,最后看了眼面前的三人,李长转身:“走了。”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村子。
一边走着,他一边冲着远处大喊,似乎在和谁说着:“回家——回家去喽——”
微风吹散了渐行渐远的背影,也许风的那边,便是家的方向。
51. 楼船水影1
自从村子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小镇周围的“尸人”传说开始渐渐消散。
慢慢地,这里的人们恢复了往日宁静的生活,而之前的尸人似乎变成了一个只会在茶余饭后被讨论的故事。
客栈里,夏初言将钟子清的随身衣物等简单整理好装到乾坤袋里,房门便被推开了。
看到来人,夏初言笑着招呼:“子清,回来了。”
“嗯。”钟子清淡淡点头应了一声,看到对方正坐在床边整理自己的东西,又张了张嘴,“多谢阿言了。”
“举手之劳,子清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谢谢了。”东西整理好了,夏初言将乾坤袋递了过去。
外面的阳光和煦,客栈的窗户却只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夏初言看着那被阳光侵占的一点点光痕出神:“外面如何了?”
自然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钟子清回答:“周围已经查探过了,没有尸人的踪迹。”
“是吗……”夏初言木讷地接了句话,“确实没有了啊。”
看着对方愣神的模样,钟子清安静地坐在一旁。眉眼认真地盯着对方,却已经鲜少问出两人初遇时常问的那声“为何?”。
察觉到视线,夏初言转头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没忍住含笑:“这般盯着我作甚。”
钟子清愣了愣,朝着她摇了摇头。
“下山历练这么长时间,倒是学会如何迂回了。”夏初言打趣道,“若是你父亲知道,定会觉得欣慰。”
没听懂这话的含义,钟子清呆呆道:“欣慰什么?”
“欣慰子清成长了。”夏初言学着老父亲般的语气逗弄着对方,最后没忍住还是自己先忍俊不禁起来。
笑着笑着,余光瞥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觉得开心,才收起了表情正色回应:“放心,我没有不开心。”
听到对方如此说,钟子清眼神软了软,浅浅嗯了一声。
懒散地舒了口气,夏初言道:“如今这里已经没了尸人的踪迹,子清是否要随之前的打算前往去溯溪?”
“嗯。”钟子清点头,“父亲既然传信过来,那溯溪定然会有线索。”
夏初言扬眉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窗外的暖意点了点头:“如今这里安逸祥和,确实也不太需要天师在此了。”
“天师的职责是除却恶灵,但这世间需要的从来不是天师。”钟子清接过话茬,睫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说,夏初言短瞬间愣了愣神,脑海里又想起对方之前的话。
【也许人界脱离了这鬼神之说后,所有的冤假错案才能被公平对待,暴露在这阳光之下。】
这世间需要的,确是最难得的。
“天师印难寻,怕是要辛苦子清了。”夏初言笑着,“如果是你,也许真的可以。”
叩叩叩——
门口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正在谈话的两人。
慕淮抱剑站在门口:“我来的不是时候?”
夏初言扬眉:“若说是,你便不来了?”
“那还真不一定。”也没等两人说话,慕淮便自顾自走了进来,“毕竟本公子来都来了。”
将手上的剑搭在窗框上,慕淮一脸心疼:“我的青冥剑啊,耗费了太多灵力现下都不亮了。”
提到剑,钟子清也出声安慰着:“如今青冥剑只是损耗有些严重,多恢复些时日就会好的,慕淮兄也不需要太过忧心。”
“如何不忧心啊,我的剑剑。”慕淮抱着剑一脸惋惜,“我的挚友,我要与你不离不弃——”
眼看对方都快在窗户边唱起来了,夏初言打断对方:“没人要把你和你的挚友分开。”
“谁说没有。”慕淮听闻此话一个滑铲坐到两人桌边,一脸严肃看着钟子清,“子清兄,我与你是不是挚友?”
“……是……是,当然是。”看着对方热忱的模样,钟子清有些结巴,不动声色朝着一边挪了挪。
慕淮眼神一亮:“那你们接下来去哪儿?带上本公子我啊。”说罢,又察觉不对,连忙纠正道,“不对,带上你的挚友啊。”
感情说来说去是为这事,夏初言心下白眼。
钟子清也了然:“若慕淮兄乐意同往,自然可以。”
“当然乐意,乐意的不得了。”计谋得逞,慕淮笑着,“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溯溪。”钟子清回答。
“好!”慕淮一拍桌子干劲儿十足,“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溯溪离这里路途遥远,还隔着一条河呢。”看慕淮真准备立刻动身,夏初言出声阻止,“若真要去,我们还要提前去码头看看近日有没有出发去那里的船。”
“走水路啊。”听到这话,慕淮悻悻。
钟子清起身:“走吧,既如此就先去看看。”
……
几人并未打算长久住在城中,所以选的客栈也在主城外围。此刻出了客栈,离码头倒是不远。
水路慢长,除非必要,很少有百姓会坐船四处奔波,码头边上也多半是些商人来此运货。
一来二去的,客船的轮次就少了许多。
有了慕淮随行,之前的“外交小能手”夏初言也可以歇息一下了。
在码头上,慕淮拉着一个东家便开口询问:“敢问这去溯溪的船是否还有啊?”
“溯溪?”东家看着三人开口,“溯溪离这里太远了,要好多时日才能有一轮客船呢。”
“那还需要等多久呢?”慕淮追问道。
“几位来的不凑巧,去溯溪的船前几日刚走了一轮。若是再来,约莫也得等数月才会有一班了。”东家摇头回应。
“如此,多谢东家了。”没了船,慕淮也只好道谢放弃。
“好了,这本是常事。”夏初言出声宽慰,“我们先去一旁的摊位上等等,说不定还能碰上其他客船。”
码头的一旁设立了几家茶水小摊,多半是供来此等船之人歇脚用的。
慕淮将青冥剑放在桌上,随手招呼着:“小二,来壶好茶。”
几人落座,码头边的风有些大了,吹得钟子清身后的发带飞扬。
瞥了一眼夏初言,他默默用肩膀替她遮挡了些风。
嗡鸣的船声一轮又一轮,慕淮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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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茶显得有些百无聊赖:“本公子可是要名扬天下的,如今竟被这小小的客船拦住去路。”
“你说的名扬天下就是去征服溯溪?”夏初言有些好笑。
“这小初言就不懂了,溯溪只是本公子的第一步。”慕淮眼神沉了沉,很是豪迈的将茶水一饮而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喝酒呢。
几人等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变暗,码头的船也越来越少。
钟子清开口:“今日怕是没有船了,先回去吧。”
剩下两人点点头,准备起身离开。
一阵微风刮来,一片桃花瓣落在了还未喝完的茶杯里。
“这哪儿来的桃花?”慕淮将茶杯扣住四下张望着。
还没弄清花瓣来源,一阵悦耳的丝竹之音便从不远处袭来。
如落玉盘的声音开始萦绕在不大的小摊边上,一旁等待的其他客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楼船的东家可是不得了,如今停靠在这里竟然还请了揽月阁的乐师来此演奏呢。”一客人正在感叹着,这话不偏不倚落在了几人耳朵里。
慕淮也顺着着客人的话,将视线投在了码头处:“你们看那里,好大的楼船。”
循着对方的话,夏初言也看到了此刻停靠在岸边的楼船。
暗淡的夜色下,楼船上的灯影摇曳通明,盏盏灯火倒映出的光点洒在水面上,如点点星河。
而刚刚的花瓣,约莫是被风将楼船上的花瓣吹落了过来。
这熟悉的花瓣,是揽月阁无疑了。
几人正看着那华丽的楼船,一旁等船客人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听说这次那楼船东家拍卖的是一颗天价的夜明珠,成色更是世间罕见的。”另一个结伴的客人神乎其神道,“也不知道这东家从乌镇哪里弄到的这么些东西。”
夏初言又一次敏锐捕捉到关键词,转身冲着正在交流的客人询问道:“两位方才说,那楼船东家来自乌镇?”
“是啊姑娘。”八卦最能打开话题,那客人热络的回应着,“这楼船正是来城中接客的,要是谁对着夜明珠感兴趣,都可以搭船去参加竞拍。”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听到这话,夏初言道谢。
慕淮看着对方询问,有些好奇:“小初言也对夜明珠感兴趣?”
“非也。”夏初言摇头,“我是对乌镇感兴趣。”
“小初言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慢悠悠的语气可把慕淮急死了,急切询问着。
“去溯溪的船难等,若要出发,也许真就如今日的船东家所言等个数月才能有一班船。”夏初言道,“可我们为何非要找直达溯溪的船呢?先去中途临停一次再重新找船出发不就可以了。”
“对啊,这个码头不大没什么船只。但其他地方不一定也没有,我们也不是非要咬死了要直达溯溪的船。”慕淮看着夏初言夸赞,“小初言头脑灵活哦。”
“阿言是说,想上这楼船先去乌镇?”钟子清听着两人谈话,很快捕捉到夏初言的意图。
夏初言点头,托着下巴打量着两人:“要上这船,还是要先做好准备才行。”
52. 楼船水影2
翌日,成衣店里多了两个翻来覆去试衣服的男子。
“这件不行,太素雅了。”夏初言坐在一旁,对着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钟子清摆摆手。
听到对方如此说,钟子清只得听话地进去重新换了一身。
刚把发冠束好的慕淮从一旁走了过来,他这一身打扮也是夏初言“精心挑选”出来的。
墨绿色的锦缎倒是挺衬他的气质,只不过这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个天师,倒有几分闲散公子哥的模样了。
“要上船直接找那船东家问问不就成了,为何要我们装扮成这副模样。”换了半天衣服着实有些累了,慕淮瘫在一旁休息。
“这你就不懂了。”看着对方的模样,夏初言好笑,“这楼船东家的目的是让人去买他的宝贝,那你猜猜能上船的都是些什么人?”
闻言,慕淮了然:“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错不错。”夏初言点头,正好此时钟子清已经另外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来,“这人靠衣装,打扮好了方便办事。”
“云锦的料子穿在公子身上真是显得十分贵气。”看到钟子清出来,店家连忙上前恭维。
确实已经上上下下换了不知道多少套了,若是这套还不满意,也确实拿不出其他款式新颖的衣服了。
不过这店家也确实说的是实话,钟子清身上这衣服颜色虽然还是他平日里穿惯了的素色,但绣线精美,料子也轻盈顺滑。
夏初言满意地点点头,这衣服也终于拍板定下来了:“结账。”
“得咧!”终于听到这声,店家美滋滋地上前开始拨弄算盘。
终于又成交了一笔大单。
一行人换好装,开始朝着码头的楼船赶去。
慕淮拨弄着马尾,头顶的红宝石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们这样真的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夏初言道,“现在你们两个就不是什么天师大人了,外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是城里来的世家公子。”
闻言,慕淮转头:“那你呢?”
从怀里掏出帕子,夏初言柔弱开口:“自然是子清公子的丫头了~”
“咦惹~”慕淮一阵恶寒,不理会执伞漫步在后面的两人,快步朝着码头走去。
船还停靠着,登船口也有不少人在等待。
几人在远处观望了一下,慕淮疑惑:“怎么还有人过去了又走了?”
“看不太清楚。”夏初言也踮脚看着,“他们好像在检查什么,莫不是要先买船票?”
“先过去问问再说。”慕淮率先上前,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在人群中排了一会儿队,很快就轮到他们三人。
登船口站着两个看起来块头不小的船员,直接伸手拦住了他们。
慕淮开口:“敢问上船是否需要什么凭证?”
其中一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开口道:“这要上船的,需一人先交一锭黄金验资。交得出来就上船,交不出来就滚蛋!”
听闻对方如此说,夏初言心下才了然,怪不得方才看到有的人来了又走了。
一旁安静的钟子清听到这话,淡漠的从怀里拿出钱袋子,先后递了两锭金子出去。
看着对方面不改色的模样,夏初言娇弱的趴在对方怀里锤了一下:“公子~~真是破费了~”
钟子清有点木木的,着实是他不知道此刻应该如何配合夏初言“演戏”,只能生硬说了句:“无事。”
一旁的慕淮有些目瞪口呆,船员掂了掂钟子清递过来的金子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他这边。
眼睛转了转,慕淮一扭腰一跺脚开口来了句:“子清公子~~”
夏初言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在他身边小声说道:“他可不会吃你这一……”
话还没说完,只见钟子清又淡定的掏了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看到金子,船员面色和缓。毕恭毕敬地让出路来请三人上去。
得逞的慕淮朝夏初言眨眼:“他可就吃这一套呢。”
……
刚一上船,富丽堂皇之感扑面而来。这楼船内部挑空,四面环绕的房间应该就是给登船的客人们住的地方了。
几人没站多久,一侍女就笑着迎了上来:“客人来了,请随我走吧。”
原地几人面面相觑一瞬,就跟着侍女的引导上了楼。
被带到房门口,侍女指引着两间相邻的房子开口:“三位居于这里就好,后续船上一应膳食都会有专人送来。”
“多谢。”钟子清冲着侍女回应了一声。
“公子折煞婢子了。”侍女低头道,“之后有事,客人请直接找船上的侍女们。”
说罢,侍女转身准备离开。
转身的背影停顿了一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那侍女又转身朝着三人开口:“对了客人,可千万别找错侍女。”
放下这话,侍女才施施然离开。
慕淮不明所以:“这船上的侍女都是相同的打扮,应该不会找错吧。”
“也许只是提醒一下吧。”夏初言摇头,“毕竟这能上船的人约莫非富即贵,东家应该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不再纠结这话,三人都转身进入了各自的房间。
房间一侧是卧室,另外一侧是书房和浴室。中央有一道屏风立着。
夏初言好奇,朝着屏风后面走去,绕过屏风才发现这里还有一扇门。
寻常房间应该不会设两扇对开的房门,有些奇怪的她直接推开这扇门。
吱呀一声,面前的景色让她在原地愣了愣。
这扇门推开是一个装着扶手的阳台,阳台上摆着两张软垫座椅。
而顺着阳台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挑空的楼船内部最中央的位置,放眼看去整个大厅的景象尽收眼底。
楼下最中央放着台子,应该就是昨夜揽月阁乐师演奏用的,花瓣还随意散落在台上。
“这房间设计真是巧妙。”慕淮的声音重新落入耳朵,夏初言转头去看,才发现对方也正好站在阳台上。
看到夏初言,慕淮走到对方的阳台:“这三间房的阳台还是打通的啊。”
“三间?”夏初言还在疑惑对方的话,一转头就看到另一边的钟子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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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子清~”夏初言笑着去唤他。
嗯了一声,钟子清也朝着她这边走来。
站在阳台上,慕淮看着面前的景色背手感叹:“今日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纸醉金迷了。”
“好在如今也上了船,我们就等到了乌镇后换乘吧。”夏初言道,“这船上人多,想来也不会太注意到我们这里。”
听到这话,慕淮有些恹恹:“虽然不是直接到溯溪,但是坐船去乌镇怕是也要有些时日了。”
不太理解对方丧气的模样,夏初言道:“若是累了就先回房休息去。”
摆摆手,慕淮也丧失了和两人闲聊的兴致:“本公子休息去了,吃饭叫我。”
说罢就吧嗒一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阳台上就剩下两人了,夏初言冲钟子清眨眼:“走,去你房间。”
钟子清点头,由着她拉着自己的衣袖朝房间走去。
楼船内部的格局几乎一致,夏初言进来看了看,钟子清的房间也是一样的格局和装饰。
随性瘫到一旁的软榻上,钟子清也安静的坐到了书桌旁。
“水路本就慢,我们在船上约莫会很无聊了。”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夏初言自言自语。
“阿言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陪你去甲板上逛逛。”钟子清一边搭话,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符纸开始画符。
翻了个身就看到对方正认真画着,夏初言也不再出声。
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平日里不是练剑就是画符。
“子清,你下山历练也有些时日了吧,你父亲那边会担心你吗?”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夏初言侧躺着撑着头问。
画符的手顿了顿,钟子清摇了摇头:“不知。”
看着对方的模样,想来他父亲约莫同他的个性差不多。
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桌上的符纸也被轻轻吹动一角。
夏初言适时出声提醒:“船上风大,房间的窗户还是关紧些,免得着凉。”
这话让钟子清抬头看了看,见对方正懒洋洋躺在软榻上,索性起身将窗户关紧了。
看到对方重新坐回书桌旁,夏初言没忍住出声询问:“好像从来没听说你提起母亲。”
落座的动作一僵,钟子清浅浅嗯了一声。眸中细细碎碎的光点闪动,他才轻声开口:“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了。”
呼啦一声,似乎是海浪带起船身摇曳了一下。夏初言只觉得心口一紧,有些酸涩道:“抱歉……”
“无事。”
室内陷入沉默,夏初言继续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出神。
清新的味道熟悉,扑通一声,打乱室内的平静。
她猛然翻身不再去看对方,捂着方才跳动的心口眼神晦涩。
深吸几口气放松心情,再次覆盖在心口时,那阵跳动就像是个幸福的梦境,恢复清明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紧紧握着拳头,夏初言将自己埋进软榻上的毯子里。
也许有些事情就像是她的心跳一样,虚无缥缈也遥不可及。
清新的气息很是助眠,睡眼惺忪间人就已经浅浅进入梦里……
53. 楼船水影3
外面似乎有些嘈杂,脚步声阵阵惹得夏初言烦躁地翻了个身。
朦胧中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挣扎着坐起身,房间里已经点了灯,想来已经入夜了。
吱呀一声,是屏风后的房门被推开。
钟子清绕过屏风走进来,就看到夏初言正懵楞的坐在软榻上看着自己。
“醒了。”钟子清走上前,蹲在对方面前轻声询问,“是外面吵到你了吗?”
摇了摇头,夏初言开口:“什么时辰了?”
许是睡得太过安稳,此刻她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些暗哑。
“刚刚入夜。”将垂落的毯子拾了起来,钟子清询问,“晚膳已经送过来了,起来吃点东西?”
“好。”点了点头,夏初言起身随对方一起去了阳台。
三人共通的阳台上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桌子,慕淮正坐在餐桌前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筷子。
看到人来了,他才抬头打了个招呼:“小初言。”
冲着对方点了点头,夏初言也顺势坐在了桌前。
楼下的人们此刻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乐师拿着乐器在舞台中央准备着,是揽月阁的人来了。
“想不到吃个饭还有乐声伴奏呢。”慕淮咬了咬筷子。
楼船上,吃的东西也颇具河船风味,都是些河鲜食物。
正看着,一碗海鲜粥就递到了自己面前。
钟子清随手拿了个瓷勺递给夏初言:“你刚刚睡醒,先喝粥再吃别的。”
看着对方熟练的模样,脑海里莫名蹦出这厮初见时的样子,有些好笑的接过勺子,夏初言说了句:“好。”
悠扬的琴声自下面传来,混合着各类乐器交相呼应,倒真如神霄绛阙一般。
慕淮随手夹了个虾仁吃着:“怪不得这些人都争先恐后要上船呢,原来这船上比外面还有意思。”
“吃你的吧。”夏初言说着,“这桌上东西琳琅,当心挑花了眼。”
“那还真是,本公子今日就要把桌上的餐食都吃个遍,争取吃回本来。”慕淮说着,就作势要去夹每一道菜。
挑着挑着,他就看上了旁边的一道菜:“这个是什么,闻着就很香。”
筷子一夹,夹起个海贝。
夏初言也看过去,是一道蒜蓉贝。
“这……”慕淮也意识到什么,有些无言,安静地闭嘴将海贝放进了自己碗里。
钟子清也在看到那道菜的时候,将视线投到了夏初言身上。
注意到两道目光都看向自己,夏初言淡淡地喝了口碗里的粥:“都盯着我做什么,桌上的菜不合胃口吗?”
话音落下,看到另外两人都没有说话,她便夹了个海贝到自己碗里:“只是一道蒜蓉贝。”
“对,只是一道蒜蓉贝。”慕淮讪讪笑着,转移话题开口,“这个清蒸的海蚝也不错,子清兄也多吃点儿。”
“嗯。”钟子清点头,也不再纠结其他的话题,安静地进食。
天师们自小就有一道课题,是关于生死的训练。只有努力克制感性与共情,才能在一次次收付怨灵和除却恶灵之时心无旁骛。
可在他们两个人看来,夏初言也许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在一次次生死离别之中,难免会有留下心底的创伤。
楼下的丝竹声还在继续,渐渐占据了阳台上的沉默氛围。
钟子清一直安静优雅地进食,他口味清淡,桌上清蒸的海蚝就成了他次次“光顾”的对象。
正在他准备再吃一口的时候,夏初言关切的声音传来:“子清,海蚝你还是少吃点,免得又和之前一样吃的流鼻血了。”
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慕淮扬起耳朵:“流鼻血?什么典故?”
闻言,夏初言抬眸看他:“没什么典故,你多吃点。”
似乎不太满意夏初言小气吧啦的模样,慕淮啧了一声,有些不服气的又吃了一口。
而被劝诫的钟子清,也只能默默委屈地转战其他菜品。
碗筷碰撞间,楼下的乐声突然转化。一道悠扬的琵琶声如破晓般传来,强势的压过了其他乐曲的声音。
这乐声似珠圆玉润让人陶醉其中,夏初言低头仔细看了看乐手。
约莫就是之前离开城中时,揽月阁新上任的绝色琵琶音吧。
铮铮的音乐声不绝于耳,就在乐声进行到精彩处时,上空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桃花花瓣一瞬间倾泻而下,纷纷扬扬到各处。
一时间惊呼声、喝彩声不绝于耳,楼船内的人气也开始沸腾起来。
而对比其他人的激动,慕淮倒是显得有些不解风情。
他卖力护着自己碗里的食物,有些嫌弃道:“这花瓣可别又飘我碗里来了。”
“好!好啊!”一道喝彩声传入几人耳朵,夏初言循声看去,才发现钟子清旁边的房间已经有人入住,而这声喝彩,正是那边同样在阳台上吃饭的男子发出的。
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没控制住音量,那男子有些歉意的看着旁边的三人道:“抱歉,是纪某失礼了。”
几人都没太大兴致结交其他人,于是慕淮继续护着食物,夏初言淡笑着喝粥,钟子清淡淡点头回应了对方一下就重新收回视线。
一顿饭很快就在这悠扬的乐声中度过,吃饱喝足的几人排排坐在阳台的软垫座椅上消食。
碗筷自然也是不用收拾的,早早就有侍女进来撤了出去。
慕淮靠在软垫上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这神仙般的日子真好啊,就让我一直呆在船上不要下去了。”
夏初言好笑:“吃了睡,睡了吃,很快你这个龙文般的公子就要长成大腹便便的公子了。”
而慕淮不语,只是一味地持续感叹。
“子清,我们去外面逛逛吧。”夏初言有些吃饱了,转头看着钟子清提议。
“好。”钟子清应声,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
“慕淮你去吗?”转头看着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慕淮,夏初言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了。
果然,下一秒对方摆摆手:“不去了,你们去吧。”
耸耸肩,夏初言扯着钟子清的衣袖站了起来。
两人通过钟子清的房门出去,顺着楼梯到了一楼。
大厅里往来的人还挺多,约莫都是吃多了出来消食的。
一楼的楼船内部并没有做客房,四周都做成了连廊供人行走。
夏初言正和钟子清并肩逛着,突然被人一撞险些没站稳。
好在钟子清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没事吧?”
夏初言摇摇头,转头想看看是谁撞的,但回头时只看到各色背影,并不能分辨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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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感觉在背后袭来,总觉得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
这里人来人往的,夏初言也并未过多放在心上,便拉着钟子清继续往前走去了。
两人来到甲板上,这里空旷倒是没什么人。
海风吹的人倒是清醒了许多,夏初言趴在围栏上看着因为夜色而显得有些望不到头的海面出神。
呼啦一声,是一道浪打在了船身上。
“海面上风大,别趴在这里吹。”钟子清盯着对方的背影开口叮嘱,他似乎总记得夏初言那句【奴家身子弱,受不得风】。
没理会对方这句叮嘱,夏初言依旧趴在那里没动:“子清,你知道溯溪是什么样子的吗?”
问出这话后,夏初言才反应过来自己多问了,钟子清长这么大才头一次下山历练,自然是不知道的。
果然,对方缓缓开口:“不知。”
见夏初言没动,钟子清也只得走到人身边,尽量用自己给对方挡着点儿风。
“听说那里很美,是个四季长春的水乡呢。”看着漆黑的海面,夏初言喃喃着,“……每年的海会节,更是热闹非凡。”
“嗯。”钟子清轻声应和着,认真的充当着一个聆听者。
“我们马上就要去溯溪了,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甲板上并没有太多的灯光,只能借着点月色洒出些余晖。鼻尖处落下一点淡金色的金光又悄然消失,夏初言抬手摸了摸鼻头,还有些残存的温热在上面。
歪过头去看钟子清,对方并没有动,眼神也一直盯着远处活像个木桩。
安静的氛围里,夏初言轻笑出声,却什么也没说。
楼船会停靠在码头三日,这已经是第二日了,再过一天这座豪华的楼船便会扬帆起航,朝着乌镇的方向驶去。
“走吧,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夏初言起身,轻轻拉了拉对方的袖口。
钟子清点头,两人并肩重新回了船里。
刚准备进去时,却被护卫拦在外面,只见一群侍女正端着什么往里走去。
夏初言伸着脖子张望:“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她似乎很想冲开护卫的阻拦,其中一个护卫开口:“侍女们护着的是开船后竞拍的物品,姑娘若是感兴趣,大可以之后参加竞拍。”
得知是拍品,夏初言也没了兴趣,默默退开安静等在一边。
同她一样被拦在外面的人还有不少,众人都议论纷纷的看着被端进去的宝物。
“这东家的物拾可都是价值连城,看这重视的模样就知道了。”
“管他什么价值连城,我的目的一直都是那颗夜明珠。”
“谁不是呢,这上船来的人不都是为了这个。我要是拍不到,远远瞻仰一番也无憾了。”
……
类似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夏初言倒是有些好奇众人口中所说的夜明珠到底是什么宝贝了,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前仆后继。
不多会儿侍女就走完了,侍卫退场后被拦在外面的人也都重新进去了。
两人回到房间时,慕淮卧室的烛火已经熄灭,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时候也不早了,快些去睡吧。”夏初言推开自己的房门朝着对方叮嘱了一句。
钟子清点头,两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漫漫,今夜平安……
54. 楼船水影4
船上的房间和陆地还是有些不同,虽然还未启航,但夜里总会有几道不乖的海浪冲袭而来,摇得房间像是个摇篮。
夜里并未睡多久,直到感觉外面似乎渐渐安静下来,夏初言才起身。
楼船的夜色总是比白日繁华,纸醉金迷过后便留下了一片寂静荒芜的现场。
推开房门,左右两边的人似乎都还未醒,于是她便百无聊赖准备下去看看。
步行至二楼时,噗通一声,是心口突然跳动了一瞬。
有些警觉朝二楼的连廊看去,这里安静非常,似乎并未有什么异动。
噗通噗通——
这心跳声阵阵不息,可明明之前被善意萦绕之时,她的心跳也只会短暂跳动一瞬而已。
“怎么会这样……”捂着自己跳动的胸口,夏初言鬼使神差般朝着二楼的房间走去。
噗通噗通,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如海浪般澎湃,心口汹涌得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
马上,马上就到了!
直到——
“姑娘,这里不是客房。”侍女的声音自夏初言背后传来,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的火焰。
转过身去,只见到一个侍女正站在楼梯口处和善的盯着夏初言。
她刚张嘴准备说话,突然惊觉自己心口的跳动又消失了。
二楼确实安静,夏初言淡淡朝着侍女笑了笑:“抱歉,是我走错了。”
重新整理好心情,夏初言折返回了楼上。
慕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正拿着面巾从浴室洗漱出来。
“小初言早啊。”正好和夏初言碰了个正着,慕淮有气无力地打着招呼。
看到对方眼底还有些疲惫,夏初言驻足:“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可别提了。”随手将面巾一扔,慕淮开始倒苦水,“外面吹吹打打一个晚上甚是聒噪,好不容易安静了,夜里我的床又开始被浪吹地摇来摇去,晕都晕死了。”
“怪不得之前你一听说坐船就面露难色,感情是晕船。”夏初言有些不留情面地嘲笑,“等开船后估计会更晃,慕淮公子可要小心保重才是。”
闻言,慕淮只能一脸绝望,如个游魂般朝着卧室那边飘去。
“怎么又去睡了,还吃不吃早饭了?”看到对方朝卧室走去,夏初言在门口问道。
“不吃了不吃了,我再去补个觉。”慕淮生无可恋地说了一句便不再接话。
夏初言好笑,也没再多问。视线看向钟子清的房间,房门还是紧闭着的。
钟子清并不是个喜欢赖床的人,于是她便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子清?”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夏初言开口试探着。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应,于是她便准备直接推门进去。
刚这般想着,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你……”原本还想问什么,但看到对方一脸倦容便熄了声音。
“阿言……”带着些鼻音的嗓子显得有些厚重,鼻头红红的钟子清浑浊着眼睛低头盯着夏初言。
夏初言蹙眉,对方周身的清新气息更重了:“生病了?”
说完这话,她便将人推了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把人按在床上坐下,夏初言有些关切:“发热吗?”
钟子清摇了摇头。
“那便好,应该只是风寒。”看了眼病恹恹的钟子清,夏初言叹气,“早知道昨夜就不带你去甲板上吹风了。”
“我无事。”钟子清开口宽慰,但一说话的嗓音就暴露了他此刻不太好的事实。
“你先躺好,想来这船上应该有备些药材,我去找人问问。”将人重新推回床上躺着,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刚一出房门,钟子清隔壁的房门就同步被推开了。
夏初言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就是昨夜的那位纪公子。
礼貌性的朝对方点了点头,夏初言便准备下楼去找找侍女。
奈何刚一转头,对方就出声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无奈,夏初言只得转身:“公子何事?”
“我观姑娘神色匆匆,是着急去干什么?”纪公子看了一眼她身边,“昨夜和姑娘一起的两位公子为何不在?”
“我家公子不慎感染风寒,奴家正准备去给公子寻碗汤药。”夏初言解释着,并不理会对方的另一个问题。
“那可真是巧了,我上船前带了不少药材,要是姑娘需要的话,我可以命人给你们送去。”纪公子倒是热心,连忙推荐着。
夏初言不着痕迹退后一步,淡笑着:“怎敢劳烦公子呢,奴家先去问问东家再说吧。”
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冒昧,纪公子连忙作揖行礼:“姑娘别误会,在下纪珏。只是好结交朋友而已,并无恶意。”
“夏初言。”她礼貌回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纪珏,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哎!姑娘,初言姑娘!”纪珏没想到对方竟然扭头就走,有些没反应过来。
提着裙摆下了楼,纪珏竟然已经追了上来,跟在了夏初言身边。
察觉对方的视线,纪珏笑着:“顺路而已,初言姑娘不必害怕。”
见对方不走,夏初言索性也不再说什么。
好在两人运气不错,刚下楼没多久,夏初言就见到了一个侍女,于是连忙将人拦住:“我家公子不慎感染风寒,请问这船上是否有药物?”
侍女微微福身:“自然是有的,我马上便给姑娘送过去。”
听到这话,她才松了口气:“多谢。”
带侍女走远,纪珏才感叹了一句:“这楼船东家定然是因为乐善好施之人呐。”
“为何如此说?”夏初言斜睨了对方一眼。
从上船至今,东家似乎并未露面。
“姑娘看那侍女的腰带,锦绣的手工精妙,带尾上还点缀着上好的红玉宝石。想来定是东家慷慨,下人们也才能得如此锦衣。”纪珏回答着。
“登上这楼船的人众多,想必东家定然富埒陶白。”夏初言看了一眼感慨的纪珏,转身上楼。
好在这次纪珏并没有再跟上来,她径直回到了钟子清房间。
推开门,清新之气萦绕在房间里,仿佛置身雨后的青草地般芬芳。夏初言眼神中的红光一闪而过,在关上门时,已经恢复了平日柔弱的模样。
“子清,感觉好些了吗?”来到卧室,才发现钟子清此刻正盘腿打坐,墨色的头发半挽在脑后,被萦绕在周身的灵力吹起。
找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夏初言就这么看着对方。
钟子清还真是越素越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猛然回神。约莫是被这满屋的阳气冲昏了头脑,竟让她生出这种旖念。深吸一口气,清新的气息瞬间充斥鼻腔,惹得她慌忙屏息却不小心把自己呛到了。
咳咳几声打搅了钟子清,他睁开淡漠的瞳孔,此时的声音也恢复了不少:“阿言,没事吧?”
“咳咳……我没事。”夏初言顺了顺气,“不小心呛到了。”
看到对方还盯着自己,总觉得自己那点心思被窥探了去。心虚的询问了一声:“你……好些了吗?”
“嗯。”钟子清应声,起身到桌前倒了杯水,纤长的手指推过杯子稳稳放在了夏初言面前。
端起杯子咕咚喝了好大一口水她才平复了一些。
叩叩——
敲门声响起,门口的侍女道:“客人,您的药好了。”
听到声音,夏初言连忙起身到门口接过了侍女递过来的药。
临走前,她瞥了一眼对方的腰带,确实如纪珏所说,镶嵌着个不太起眼的红宝石。
此时的药温度正好,夏初言端到钟子清面前:“子清,快把药喝了。”
接过药碗,钟子清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看着对方轻蹙了下眉头,夏初言捂嘴笑着:“觉得药苦以后就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
白日的楼船安静,像是只困倦的巨兽。不知不觉到了夜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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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三人像往常一样围坐在阳台上吃晚饭,夏初言随手夹了个菜给钟子清:“多吃点好的快。”
楼船上的菜式各异,今日又换了许多新花样。
“听闻公子身子不适,现下可大好了?”熟悉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是纪珏在一旁开口询问。
钟子清转身:“有劳挂心,已经好了。”
“那便好,今日碰巧遇见初言姑娘为公子的事情惊慌失措。有如此美人在侧公子可别伤了佳人心。”这么说着,纪珏举着酒杯,“在下纪珏。”
听到对方的话,钟子清眼神流转到夏初言身上,又礼貌冲着对方点头:“钟子清。”
那边两人谈话,这边的两人也在窃窃私语。
慕淮凑到夏初言身边低声询问:“这货是谁啊?”
“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夏初言咬着筷子,显然还在计较对方那句“惊慌失措”。
楼下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打断了谈话的几人。
“感谢诸位光临楼船,明日一早楼船就要启程,届时拍卖就会正式开始。”一华服女子在台中央开口说着,显然是陌生的面孔,惹得楼船周围的客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对于这场景,那女子笑的得体。从善如流开口介绍:“奴家闻双儿,是这楼船的东家,各位可以称我为——闻老板。”
话音落下,楼上声音更甚,有惊讶有了然也有窃窃私语。
“想不到这乌镇楼船的主人竟然是位女子。”纪珏惊讶出声,“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色,当真是位奇人。”
看着对方的模样,慕淮也和夏初言统一战线。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他好装啊。”
夏初言认同点头,难得两人没有斗嘴。
“楼船上一应设施俱全,可保证诸位能顺利抵达乌镇。而楼船上的拍卖会会分批举行,每日都会有各色奇宝,还望诸位赏脸。”楼下的闻双儿还在继续介绍拍卖会的规则。
不知道是哪位好事者大声喊了一句:“那夜明珠是什么时候拍卖的?”
这句话倒是让为了夜明珠而来的人一呼百应起来,纷纷附和着。
“诸位安静!”闻双儿高声道,“夜明珠自然也会是拍品之一,不过此等异宝,自然是压轴出场。”
“闻老板何不先把这等宝贝拿出来给我们大伙儿掌掌眼。”对面的阳台发出声音,“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闻老板口中的夜明珠是不是欺人之谈。”
“就是就是!”
此话一出,一时间现场氛围大盛,有些不可控制起来。
夏初言将视线投到楼下中央的闻双儿身上,她自始至终笑着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无措。
这时,隔壁的纪珏似乎有些看不过去众人的做法,开始仗义执言起来:“诸位,这东家的异宝我们并不是头一次听说,想来闻老板一诺千金,断然不会做些欺诈诓骗的事情,既然都已上船我们何不拭目以待。”
一时间高声褪去,但还是有些窃窃私语声交织。
闻双儿在中央福了福身:“诸位莫急,正如这位公子所说,既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自然要等有缘之人出现。”
说罢,她衣袖一挥:“况且现在船还未启程,若是有人怀疑大可以直接下船。双儿我并不会阻拦,而各位登船时验资的金子也会如数奉还。”
给了退路,但此时倒是没有人起头闹事了。
看着安静的现场,闻双儿笑着,侧身让出身后的揽月阁姑娘们:“既然大家都没有离开的想法,那就好好欣赏乐师们的表演吧。”
“好!”话音落地,纪珏带头喝彩,“有佳人兮姣姣,美人兮见之不忘。如此美景,不负这一遭!”
此话一出,剩下的人也多高声附和鼓起掌来,现场又恢复了热闹的氛围。
吃饭的两人对视一眼,慕淮眼神:我说的吧。
夏初言点头:确实很装。
闻双儿致谢:“如此就不打搅诸位的雅兴了,双儿在此祝各位客人,好眠……”
55. 楼船水影5
嘟嘟嘟——
号角声响起,桅杆上的帆布放下,发出巨大的一声砰响。
随之而来的,是铮铮的乐声萦绕在楼船之上。花瓣飘落到水面上,岸上的人们希冀地看着船上的浮华,艳羡而向往。
闻双儿换了身干练的衣服站在楼船的瞭望塔上高声道:“客人们,楼船已经启程,诸位可以回到房间里了。”
话音落下,原本还围在甲板上看热闹的人们也纷纷离开了。
“终于开船了。”慕淮倚在围栏上,兴致缺缺。
看着对方的模样,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望着渐渐远离的岸边出神。
楼船高大,不一会儿岸上的人就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这楼船速度不慢,想来我们应该能快点到乌镇。”船驶过河面,搅起阵阵浪花,慕淮也在一边祈祷着。
看了眼钟子清,夏初言开口:“走吧,这里风大,你的病还没好全呢,还是注意点儿。”
“嗯。”听着对方的话,钟子清应了一声,眸色中似乎也含上了点笑意。
“走吧走吧,看着这浪就晕。”慕淮显然也不想在这多待,听到这话后就开始催促两人离开。
“诸位好啊。”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同样在甲板的纪珏上前打招呼。
原本准备离开的慕淮嘶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地转头。
“纪公子。”钟子清看到来人,点头回应了一声。
“各位也是来看开船的吗?”纪珏倒是健谈,拉着钟子清就开始寒暄。
“这不是废话吗。”慕淮站在钟子清身后,和夏初言窃窃私语。
不过这声音倒是吸引了纪珏,他探过头看着慕淮:“这位公子看起来器宇不凡,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公子寒暄,今日倒是纪某的运气了。”
“这句倒不是废话。”慕淮小声在夏初言耳边说了一句,很是满意。
旋即行礼开口:“哪里哪里,在下慕淮。”
看了眼纪珏身边,慕淮疑惑道:“纪兄是一个人登船的吗?”
“正是,身边只带了几个小厮,没让他们过来。”纪珏回道。
“纪公子来,可也是为了那颗夜明珠?”夏初言绕到两人身侧开口询问。
“那夜明珠世间罕有,船上哪个人不想一观呢。”纪珏谦逊开口,“纪某也只是想远观一二,并不贪图其他。”
几人正说着话,瞭望台的闻双儿正好下来:“楼船上风大,诸位何不先进去楼里寒暄。”
视线扫过几人,她精准地认出了昨夜说话的纪珏:“这位公子就是昨日帮双儿说话的公子吧,还未曾感谢公子仗义执言。”
纪珏笑着:“闻老板哪里的话,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冲着对方点头,闻双儿也不再多留:“双儿还要去准备拍卖的事情,希望诸位客人玩得开心。”
“闻老板说的是,这船上风大。”纪珏对夏初言说道,“这美人娇弱,可别着凉了。”
夏初言瞥了一眼钟子清,轻笑一声。
确实是美人娇弱。
……
为了今日的开船仪式,白日的楼船内倒是多了不少看热闹的客人。此时一楼大厅内已经有了许多把酒言欢之人。
夏初言和钟子清并排走着,而原本还对纪珏并不热情的慕淮因为对方的各种夸赞,已经高兴地和他推心置腹起来。
纪珏拉着慕淮:“想不到慕淮兄也如此健谈,你我如此有缘何不在此把酒言欢。”
“纪兄所言甚是!”慕淮高兴点头,“走走走,今日我们两人不醉不归!”
夏初言在后面看着他有些无语:“不是晕船吗,现在倒是来劲儿了。”
看着两人已经在酒桌前坐下,她也不再多话:“这个纪公子倒是八面玲珑。”
歪头看了一眼安静跟在自己身边的钟子清,夏初言问了句:“子清和他们一起吗?”
“不了。”钟子清摇头,“我不喜饮酒。”
耸耸肩,夏初言开口道:“那走吧。”
说罢两人准备离开,余光瞥见一家仆打扮的人正站在纪珏那桌的角落,约莫就是他口中带上船来的小厮吧。
似乎是感受到什么视线,那小厮抬头直直朝着这边看来。
夏初言被这视线弄得一惊,倒是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去。
那人看起来不像个寻常小厮,她的心底对这个纪珏也多了几分探究。
“在看什么?”看到夏初言没动,钟子清转身问了句。
“没什么。”被这声音拉回神志,夏初言抬手挽住钟子清的胳膊,“走吧。”
除了一楼之外,其他的楼层倒是没什么人。两人刚上了转角的楼梯,夏初言的视线就聚焦在了之前经过的二楼走廊。
她仰头看着对方,娇柔的说了句:“子清~楼船里好无聊啊,我们随便逛逛吧~”
视线回望着对方,钟子清淡淡点了点头:“好。”
夏初言微笑,挽着钟子清朝着二楼走去。
和初次来这里时一样,二楼安静非常,约莫并不是客人住的地方。
她走的有些慢,视线一直扫过每一扇紧闭的房门,不自觉开始屏住呼吸。
现场安静,安静到只有两人走路的脚步声交织,并未出现任何其他的声音。
一步两步,夏初言眸中失望尽显。
难道之前的心跳声只是巧合?她开始有些怀疑起来。
刚准备开口折返,突然钟子清的罗盘乍现在两人面前。
“有怨灵?”夏初言语气警惕。
显然钟子清也没料到罗盘会突然出现,伸手将罗盘接到手里开始在四周试探。
两人盯着罗盘上的指针,但指针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方位,在罗盘上乱转着。
“这什么意思?”夏初言疑惑,“坏了?”
钟子清摇了摇头,抬手将灵力渡到罗盘上。
受到灵力滋养,罗盘开始左右摇摆。摇摆摇摆——
最后,直接指向了夏初言。
眼中寒光凛冽,夏初言有些冷了语气:“它这是什么意思。”
“二位可是迷了路?”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闻双儿的声音。
夏初言转身站定到钟子清身边,那罗盘上的指针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转向,依旧直直指向前面。
看来这指针指向的,应该是闻双儿的方位。
看着此刻的情形,两人对视一眼。
钟子清看了看闻双儿,冲夏初言摇了摇头。
视线扫过闻双儿,对方是个活人,那为何罗盘会指着她。
“闻老板见谅。”夏初言换上一副和善模样,“这楼船里无聊,我与我家公子只不过只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指了指钟子清手里的罗盘,闻双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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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手上这是作甚?”
“抱歉。”钟子清开口,连忙翻手收起了罗盘。
“我家公子闲来无事喜欢研究些稀罕玩意儿。”夏初言连忙出声打着圆场,“这不也是看上闻老板船上的珍宝才来的嘛。”
“姑娘不必遮掩这些。”闻双儿摆摆手,“既然收了你们的金子,那你们就是我船上的客人,我自然不会追究你们的来历。”
说罢,她的视线在钟子清身上打量了一番:“公子是个天师吧。”
此话一出,在场两人对视一眼。
最终钟子清还是点了点头。
“不必紧张,还是那句话,是客人就不论来历。”看到两人这般警惕模样,闻双儿开口,“不过我这船上的客人们都是些生意人,大都忌讳这些,公子还是不要没事拿着法器到处乱走为好。”
看到对方如此说,夏初言才松了口气:“多谢闻老板了。”
“不用谢,我闻双儿做的都是正经买卖不怕什么鬼神之理。”看着两人在这,闻双儿还是追问了一句,“不过这位天师大人为何会拿着法器在这里?该不会在我这楼船上找怨灵吧?”
“额……”夏初言有些语塞。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闻双儿有些像听笑话般笑出了声:“闻某人行得正坐得直,想来冤有头债有主,上了我这楼船,天师大人怕是要歇息了。”
“这是自然。”夏初言附和着,并未反驳对方,“不过这二楼看起来并不是客房,冒昧一问,不知这里是……?”
“姑娘放心,二楼放的都是为拍卖会准备的东西。”闻双儿指了指房门,“姑娘若是感兴趣,之后在拍卖会上见就是了。”
“是初言冒昧了。”夏初言微微福身,“如此便打扰了。”
说罢,她看了看钟子清,两人转身离开了二楼。
“那闻老板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会不会是罗盘出错了?”两人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在路上商量着。
钟子清摇了摇头:“若罗盘感受不到怨力,是不会凭空出现的。”
“那就奇怪了。”此事夏初言也想不通。
两人说着说着,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楼层。
刚一上楼,就见到纪珏正揽着慕淮一脸为难。
“这是怎么了?”看着慕淮迷离的眼神,夏初言连忙上前,“慕淮?”
“你们可回来了。”看到两人,纪珏跟看到救星一般,“原以为慕淮公子海量,可刚喝了没多久就成这样了。”
闻言,夏初言嘲笑出声:“确实没想到。”
“走纪兄,我们继续喝啊!”慕淮揽着纪珏不撒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钟子清上前将人拉过,解救了被“困”的纪珏。
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朝着钟子清回了一礼:“钟兄来了便好,还请照顾慕公子回去好好休息吧。”
钟子清将人提着冲纪珏点了点头,便带着人往房间走去。
夏初言叹气,冲钟子清开口:“我去找侍女拿点解酒药。”
回头看了看纪珏,对方身上也沾着不轻的酒气:“纪公子也让小厮拿些解酒药好生歇息吧。”
“多谢姑娘挂怀,纪某不胜感激。”
礼貌笑了笑,夏初言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视线瞥了一眼自始至终安静跟在纪珏身后的小厮并未多言其他。
56. 楼船水影6
灯火通明的楼船现场坐满了来参加拍卖的人,阳台的软垫座椅前被侍女们摆放了一张红木桌子。
红木桌上放置着一盏金丝琉璃灯,精美雅致。
“慕淮约莫还在睡着。”夏初言坐在软垫椅子上道,“他本来就晕船,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看着还依旧紧闭的房门,钟子清点了点头。
两人落座时,旁边的纪珏也已经来了。看到两人,热络地打着招呼:“钟兄,初言姑娘。”
“纪公子。”钟子清闻声,转头朝对方微微颔首。
纪珏的视线在阳台扫视一圈儿:“慕淮兄还没醒酒吗?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好了,让慕淮兄错过了这拍卖。”
“纪公子无需愧疚,慕淮本就不喜水路,如今也不过是多歇会儿,况且这拍卖会也不止今日一次。”夏初言笑着解释,看了一眼安静跟在纪珏身边的小厮,“这位是纪公子随身的护卫吧。”
许是没想到夏初言话锋陡转,纪珏怔愣一瞬后应声:“正是,家里人不放心,带着个家仆罢了。”
闻言,夏初言也只是了然点头,几人并未再过多交谈其他。
就在现场人声鼎沸时,闻双儿行至舞台中央:“让诸位久等了。”
一时之间,现场安静。
闻双儿笑着,继续道:“拍卖会的规则相信大家都清楚,最终的宝物价高者得,若最后一位竞价者出价后三声内无人继续叫价,则宝物归属于他。”
“闻老板不要再废话了,我们赶紧开始吧!”楼上有人开始等不及跃跃欲试起来。
“好,既如此双儿我也不耽误各位的兴致。每轮竞价无上限叫价,诸位各凭本事吧。”
说罢,她拍拍手,一名侍女就端着个精美的木匣子走了上来。
木匣被小心翼翼放置在了桌子上,闻双儿上前打开木匣。
里面放着的,是个成色不错的玉如意。如意的雕工纯熟,上面的双头并蒂莲花也是栩栩如生。
为了衬托其精美,制作者镶嵌了两颗玲珑的黄色宝石点缀花苞,其工艺也是精妙绝伦。
果然,在这如意被呈上来之后,现场无不哗然。
纪珏伸着头往外张望着:“黄色宝石尤为难寻,这如意上竟然镶嵌着两颗,还单单只是做的花苞。真是暴殄天物!”
说罢,纪珏转头分享着自己的激动:“钟兄你说说是不是!”
钟子清并没有多激动,他看着兴致高涨的纪珏,约莫也是不想扫了别人的兴致,于是淡淡点了点头。
闻双儿将玉如意举起方便现场众人看清楚:“这玉如意相信大家也看到了,起拍价五十两——黄金!”
话音落地,对面阳台就开始有人高喊起来:“我出来六十两黄金!”
“七十两!”
“八十两!”
……
“一百两黄金!”
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不少人竞价。这一眨眼的功夫,价格就已经加到了一百两黄金。
夏初言看着热闹,突然觉得旁边很是安静。
有些好奇转头道:“纪公子不是很喜欢这玉如意吗,怎么不出价?”
“这……闻老板手上奇珍数不胜数,我还想再观望一番。”纪珏道。
这也不过是第一个宝物竞拍,确实也有不少人还在等待观望中。夏初言也并未多想什么,转头继续去看。
钟子清安静的盯着楼下并未多话,想到二楼的事情,夏初言凑在他耳边低语:“有什么问题吗?”
钟子清看了她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五百两黄金第三次,成交!”
几人闲话的功夫,这玉如意就已经成交了出去。
闻双儿吩咐手低下的侍女将玉如意重新装回木匣:“恭喜这位拍到玉如意的客人。”
看着玉如意被端了下去,夏初言咋舌。
第一个宝物就拍了五百两黄金,这楼船上到底还载着多重的银两啊。
“好了,感谢各位客人赏脸。我们休息片刻,稍后继续第二件拍品。”闻双儿说着,转身离开了中央的舞台。
熟悉的乐声传来,是揽月阁的乐师们开始演奏了。
靠在椅子上,夏初言摆摆手:“这拍卖会也不是很有趣。”
……
一曲毕,今夜的第二件宝物又要上场了。
“诸位,今日我们拍卖的第二件宝物就要上场了。还请诸位听双儿说说,这第二件物件儿的来历。”闻双儿上场,但并没有急着让人将第二件宝贝端上来,而是开始卖弄起来,“这宝贝可是双儿费了不少力气才得到的,青铜材质古董宝贝儿。”
“闻老板可真是会说笑了,什么青铜宝贝。莫不是下墓去偷的!”一客人调笑着出声。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笑声。青铜器对他们来说不算是什么奇幻物件儿,约莫人均手上都有几个宝贝也算是他们这行的象征。
就算是不懂行的,也会买几个放在家里充面子。
所以在闻双儿说这话的时候,现场并没有几个人太当回事儿,都想着估计是个不太起眼的古董。
看着现场似乎并没有人对这东西感兴趣,闻双儿也不恼,使了个眼色,让侍女端着木匣子上来了。
木匣同样被小心放置在了桌子上,方才的现场虽然嘲笑声大于期待声,但真的将东西拿上来时,众人还是屏息凝神以待。
闻双儿上前将木匣子打开,这次她并没有用手拿,而是隔着帕子将东子拿了出来。
一个像编钟又像是手摇铃物件展示在众人面前,确实如闻双儿所说,看起来是青铜材质的。
这物件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似乎年头有些久了,有些地方被侵蚀看不太真切。
钟子清原本倚靠在椅子上,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后,脸色一沉:“锁魂封……”
夏初言没听真切:“什么?”
原本想追问,但看到钟子清目不转睛盯着那东西,她便噤了声。
“闻老板,这物件儿和寻常古董好似不太一样啊,有什么考究?”一客人看到闻双儿拿出的物件儿后疑惑开口。
闻双儿解释着:“这东西是双儿偶然所得,因为看这雕刻花纹很是考究便收了过来,今日也是在等一懂行之人。”
她说完,将这东西拿在手里轻轻一摇。
瞬间,清脆的铃声就萦绕在现场。
“这物件儿看起来年头久远,还能发出这般清脆的声音,看起来还真是能工巧匠所做。”有个收集古董的客人开口。
现场不是所有人都对古董感兴趣,这第二个物件儿也并没有那个玉如意受人欢迎。
闻双儿将东西重新放回匣子:“这铃铛起拍价一百两白银!”
在生意场上待久了,她本能察言观色。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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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番言论也不过是为了观察现场众人的反应灵活定价,她也在发现对着物件感兴趣的人不多之后降价。
不过虽然对这东西感兴趣的人少,但是也还是有人开始叫起价来。
夏初言看着钟子清的模样,有些疑惑开口:“子清,这东西有什么不对的吗?”
钟子清扭头:“锁魂封是为了封印恶灵所起的阵法,而方才那铃铛,就是锁魂封的其中一编铃铛。”
听到这回答,夏初言被呛了一下:“你是说……他们将法阵中的法器拿来拍卖了!”
“那锁魂封看起来老旧,可能只是被遗弃后碰巧被人收走了吧。”钟子清摇了摇头。
“这……”夏初言语塞。
“一百两黄金!”
两人正谈话间,纪珏开口。这叫价一出后,现场一片哗然,并没有其他的竞拍者说话了。
这东西价值不比玉如意,就算真是个古董,其价值也有待评估,寻常人断然是不会直接出这么高的价格买走的。
夏初言和钟子清两人都齐齐看着纪珏那边,神色难言。
“纪公子很喜欢那东西吗?”夏初言询问道,斟酌用词。
“是啊,难得遇到个合眼缘的嘛。”纪珏倒是坦然,“你们二位不用这般盯着我,有时缘分比黄金值钱。”
夏初言干笑了一声不再多话,只能说纪公子的缘分来的挺奇妙的。
侍女上来将东西端了下去,夏初言询问:“这对人有什么影响吗?”
钟子清:“寻常法器,并不会对人有什么影响。”
听到他这么说,夏初言想着没什么影响就罢了。将视线重新转向一楼,侍女腰带间的宝石在这灯火的映衬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她被照到条件反射眯了下眼睛,却发现那侍女的腰带上的宝石似乎不是红色的,有些发灰。
眨眨眼,休息的时候又到了,现场除了揽月阁的乐师们,已经看不到其他侍女在此处。
拍卖会进行到中途时,现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一半儿人,有的是拍到了心仪的物品而有的则是对今日的东西不感兴趣。
扭过头去时,纪珏还在阳台那边坐着。
夏初言扫视了一圈,却发现少了个人:“纪公子,你家小厮呢?”
“哦,许是方便去了。”纪珏道。
努努嘴,夏初言扯了扯钟子清:“子清,我有些累了。”
“嗯,回去休息吧。”看了眼对方兴致缺缺的模样,钟子清也起身。
“二位准备离开了吗?”见两人准备走,纪珏开口询问。
“是啊。”夏初言作势打了个哈欠,“今日的拍品我家公子都不感兴趣,就不继续了。”
见对方点点头,夏初言笑着:“纪公子还要继续看吗?”
“我……”纪珏顿了顿,“我接着看看。”
冲着对方礼貌点点头,钟子清就同夏初言回了内室。
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脖颈,夏初言突然想到给慕淮要的解酒药该喝第二遭了:“忘了给慕淮送药过去了。”
“我去吧。”钟子清将还煨着的药盛了一碗,转头朝着外面走去。
“我同你一起。”夏初言不放心跟着,“那家伙能闹腾的很。”
两人推开房门到走廊,却发下慕淮的房门是虚掩着的。
夏初言嘟囔:“奇怪,门怎么没关……”
57. 楼船水影7
“慕淮?”夏初言在虚掩的房门口敲了几下,并没听到有人回应。
抬头看了一眼钟子清,她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慕淮?”她再次出声轻唤了一声。
房间并未点灯,只有窗户的缝隙中隐隐透出楼外的暖色灯火。
钟子清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朝着内室走去。
“人不见了。”夏初言跟着走了进去,看着空空的床榻沉声道,“他还醉着,能跑到哪儿去?”
“去外面看看。”钟子清摇头,两人转身走到室外。
走廊内很安静,大多数的客人还在参加外面的拍卖会。
“不在这层,是不是跑外面透风去了?”夏初言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儿开口,“我们去外面看看吧,也许是去甲板上透气去了。”
钟子清点头,两人下楼准备去船外面找找。
就在两人下楼之时,一道黑影从楼下闪过。
“谁!”钟子清反应迅速,抬手就将夏初言护在了身后。
那人跑得快,两人一时之间都未能看清他的面容。
“他好像往二楼去了。”夏初言捕捉到转角的一道衣袍,指了指二楼的拐角。
钟子清应声,长袍一撩就追了上去。
落定在二楼之时,一道身影被什么人逼退,径直朝着他的方向栽了过来。
好在钟子清伸手将人扶稳,低头去看,正是失踪的慕淮。
“子清兄!”看清楚接住自己的人是钟子清,慕淮显然还有些激动,“那里有个贼!”
松手将人扶了起来,钟子清顺着慕淮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夏初言提着裙摆追过来时刚好听到两人谈话,她也转头在二楼环视了一圈:“奇怪,这里似乎没人。”
“刚才真的有人!”眼看没人信自己,慕淮跺脚有些着急,“该死的,竟让那贼人跑了。”
“好了好了,没说不信你。”看对方跳脚的模样,夏初言连忙安慰着,“只是现下二楼并未看到其他人出入。”
“哼!”听到对方这么说,慕淮也冷静下来不再多说,脸上还带着没抓到贼人的可惜。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钟子清视线在二楼扫了一圈,朝着慕淮询问。
“我在房间里醒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在拍卖的声音,所以想着去阳台找你们的。”慕淮理直气壮地回答。
夏初言有些好笑:“那为何又出来追贼了?”
“这……这不是开错门了吗……”慕淮结结巴巴地回答,有些心虚。
当时还有些醉意,迷迷瞪瞪地跑去开门,结果开反了房门。
“还好我走错了房门,要不然还发现不了这贼人呢。”说到这里的时候,慕淮倒是傲娇起来。
“是是是。”夏初言也不和他斗嘴,“那现在呢,还醉吗?”
“不醉了,下次定然能抓到他。”
钟子清安静沉思片刻,开口提议:“这船上若是真有贼人,我们还是告知闻老板为好。”
几人点头,刚准备离开时,便看到纪珏从楼上下来。
“纪公子没继续看拍卖了吗?”夏初言最先发现他的身影,仰头询问道。
许是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纪珏明显愣住了。不过他反应极为迅速,马上便挂上笑意道:“几位怎么在这里?”
说着,他看到站在那里的慕淮开口:“慕兄可是酒醒了,现在感觉如何?也怪纪某,不应该拉着慕淮兄喝酒的。”
“无事了,多谢关心。”慕淮摆手。
在他身后扫了一眼,夏初言有些意味深长:“纪公子的小厮不是奉命保护你的安全吗,怎么总是留纪公子一个人。”
“纪某不习惯他们跟着。”纪珏似乎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家里安排的人总是跟着倒是局促了不少。”
这话倒是天衣无缝,夏初言也没有过多深究,转移话题开口:“还没恭喜纪公子拍到心仪的物件儿呢。”
“俗物罢了。”纪珏看了眼周围,“楼上太闷的慌,我先去外面透透气,先告辞了。”
对方找着借口离开,三人也不好在说什么,纷纷行礼别过。
慕淮因醉酒错过了拍卖会,此刻有些好奇的询问身边两人:“这拍卖会上都有些什么宝贝?那纪公子又拍了个什么?”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夏初言捂嘴:“这东西你约莫也认得,改明儿可以让纪公子拿给你掌掌眼。”
“真的假的?”看着对方的模样,慕淮有些狐疑。
三人正交谈间,闻双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二楼:“诸位可真巧。”
说罢,她的视线扫过钟子清:“天师大人似乎对我这里很是感兴趣,这次又是作何?抓恶灵吗?”
看到对方直接戳破了钟子清的身份,慕淮有些惊讶。小声在钟子清耳边询问:“她知道你的身份了?不是说低调行事吗,你怎么搞的。”
“罗盘有异,一时失察。”钟子清显然也对贸然暴露身份的事情有些愧疚之情,此刻也低声解释着。
“闻老板莫见怪,我家公子并不是故意打扰您的。”钟子清向来也是个不会解释的嘴,夏初言开口,“我们经过这里,发现一黑影鬼鬼祟祟这才逗留。”
她的视线环顾一圈儿:“想来二楼应该是闻老板用来存放拍品的地方吧,还是要小心莫要让贼人惦记。”
听到对方如此说,闻双儿倒是像听到个什么笑话:“多谢姑娘提醒了,不过这楼船上的人非富即贵,想来也是不屑于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说完,她的视线正巧和慕淮碰了个正着。
这可把慕淮气死了,当即开口:“你看我做什么,我慕淮行得正做得直,才不会惦记什么宝物呢。”
“公子说笑了。”闻双儿听到对方如此说,想着解释,“双儿并没有其他意思。”
来到夏初言身边福了福身,她继续开口:“不过如今夜已深了,诸位要不早些回去休息?”
哪里能听不出对方的弦外之音,夏初言连忙拉着炸毛的慕淮:“如此我们就先离开了。”
说完这话,她便拉着慕淮和钟子清一起上了楼。
离开时的慕淮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这个闻老板怎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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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啊,我们好心提醒她,她可倒好……”
“好了好了。”夏初言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她的话也有些道理,倘若这楼船上真有贼人,可能也不是单纯的为了钱财而来。”
这话倒是让慕淮冷静下来,想到了之前钟子清的话,偏头询问:“子清兄说的罗盘有异是什么事情?”
“罗盘在二楼查探到了怨力,但是我和阿言赶到时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钟子清简单地描述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这就奇怪了。”听到这,慕淮也有些深思,“照理说罗盘应该不会出错才是。”
“二楼是闻老板放置宝物的地方,罗盘会不会是检测到了锁魂封的气息?”夏初言托腮,分析着其中可能。
“你说什么!锁魂封?”慕淮吃惊,却被夏初言一个噤声的动作拦住,瞬间安静下来。
还是有些不可相信,他压低声音询问:“怎么会有人把封印恶灵的法器拿来拍卖的。”
“不清楚,也许是不认识,错把它当成了古董。”夏初言摇了摇头。
震惊之后的慕淮倒是反应迅速:“你之前说纪珏拍到了心仪的……该不会是……”
夏初言在他震惊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得到肯定的回答,慕淮瞬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个纪珏……哈哈哈哈……他……他怎么能拍了个锁魂封……”
“你就别幸灾乐祸了。”夏初言道,“方才在楼上离得远,我们也看不真切。若是那只是个废弃的锁魂封还好,若是还有用,那……”
夏初言没有接着说,在场两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担心罗盘察觉的怨力来自被纪珏拍走的锁魂封?”慕淮道也正色起来,“若是那锁魂封上真的残留有怨力,确实要尽早处理才是。”
“你与纪珏交好,明日寻个功夫去和他说一下这件事情。若真有残存的怨力,侵蚀生灵不是小事。”钟子清垂眸沉思,提了个可行的想法。
“我哪里和他交好了。”这下可轮到慕淮不乐意了。
夏初言没好气:“那是谁听了两句夸赞就乐不思蜀,非要和别人把酒言欢?”
“我……”慕淮语塞,自知理亏的他也只能选择噤声。
“说到纪珏,你们有没有觉得怪怪的。”夏初言提出自己之前的猜疑,“他身边那个小厮我总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了?”慕淮疑惑。
“说不上来。”夏初言摇摇头,想到了之前和纪珏的初遇,“之前我去给子清寻药的时候,纪公子似乎就很热络。”
“没准儿人家看你貌美,想怜香惜玉……”慕淮又开始不正经的开口,不过被夏初言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瘪瘪嘴,慕淮没再接话。
钟子清听到对方这么说,开口询问:“纪公子曾与你单独见过?”
“是。”夏初言点了点头,“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一切只是自己的猜疑,夏初言也不好多说什么。
钟子清没应声,垂落的睫毛颤了颤。
烛影摇晃间,似是水波吹起了涟漪……
58. 楼船水影8
吱呀吱呀,深夜的楼船随着水波晃荡,搅乱了好眠的梦乡。
拍卖会结束后,人们都已经返回房间安寝,偌大的楼船内部安静无声,之前的浮华荡然无存。
暖帐内,男人正睡得香甜,鼾声四起……
“呜……呜呜……”
一阵似女人哭声的调子回荡在房间内经久不消,男人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
“我想回家……你见过我的家吗……”
悲戚的声音继续哭诉着,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终于,睡梦中的男人有些受不了这扰人清梦的声音,愤怒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谁啊!大晚上不睡觉……”
话说到一半儿,男子的意识恢复清明,想到自己正在房间里,而房间也并无其他人。
烛火熄灭后房间伸手不见五指,总觉得背后发寒,男子又悻悻钻回了被窝里。
此时已经有些清醒的他竟然有些开始害怕起来。
“好冷……好冷啊……”
重新恢复平静的房间又开始飘出似有似无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谁!谁在说话!”男子颤栗着将被子拉起来裹住自己,虚张声势地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但那声音似乎开始渐渐清晰起来:“冷......好冷……”
终于,那男子有些受不了这声音,开始绝望大喊起来:“救命……救命啊!”
狼狈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推开房门,走廊里还留着几盏灯火。
他像疯了似的开始挨个敲响房门:“救命!有鬼啊!救命啊!”
一时之间,被敲响的房门里也开始重新燃上火光。
夏初言正是被这敲门声惊醒的一员,她推开房门出来的时候,这一层住着的人大部分都因为听到响动出来了。
慕淮、钟子清,当然还有隔壁的纪珏。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慕淮有些困乏地打了个哈欠,此刻正揉着眼睛四处寻找罪魁祸首。
那男子见有人出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朝着几人跑过去,喊道:“有鬼!有鬼!”
钟子清眉头一皱,将人扶稳:“可否详细告知经过?”
纪珏听到那男子的话,也有些瑟缩着脖子:“就是啊这位老爷,我们大家伙都好好睡着,为何突然有此一说?”
“你可看到什么?”夏初言看了眼那男子,手脚仍在颤抖着。
闻言,男子摇摇头,声音还在颤栗:“我只听见声音……”
“只有声音?会不会是梦魇了?”慕淮上前道。
“不是……不可能!”男子惊叫着,“我感觉到了……很冷……是……就是!”
那人说得真切,夏初言和钟子清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约莫是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闻双儿循声赶了过来:“发生什么了?”
看到来人,夏初言出声讲述着来龙去脉:“这位老爷说遇上鬼了。”
“这位客人所说是真的?”闻双儿蹙眉,显然她并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楼船受到影响。
“是真的!”眼见似乎没人相信,那男子急了,“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我房间里看看。”
慕淮扬眉:“子清兄怎么说?”
钟子清点头:“去看看。”
对方这么说,夏初言也上前询问:“你的房间是哪一间?”
男子抬手:“那里!”
几人循声望去,那男子所处的房间,是纪珏的隔壁。
三人视线盯过去,纪珏也开口:“在我隔壁?我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
一行人没过多交流,都朝着那间房子走去。
夏初言原本想上前挽着钟子清的衣袖,奈何方才那个吓破胆的男人一屁股将人拱开,扯住了钟子清这个“救命稻草”。
夏初言:“……”
慕淮站在后面目睹全程,憋着笑拍了拍她后便跟着走了过去。
吱呀——
房门被推开。
室内安静无声,并没有其他异常。
夏初言夜色视力并未受到影响,她上前将桌上的烛火点燃,一时间内室被光线占据。
“这……似乎没什么异常。”闻双儿在室内打量一圈儿得出结论。
手藏在袖口下,钟子清默默掐了个诀,金光悄无声息在室内游走一圈儿后消散。
确实,并没有任何异常。
慕淮绕过屏风将阳台的门推开,外面的风顺着吹了进来,在这无声的夜晚里显得有些刺骨。
重新将门关上,慕淮走回来,冲着钟子清摇了摇头。
“那就是在房间!我就是在房间听到的!”男子不肯相信,指着房间出声。
夏初言听着他的话,径直朝着房间走去。
房门因为对方跑的急并没关上,里面除了掉落在地上的被褥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任何异常。
慕淮和钟子清跟在后面进来,也看到了面前的景象。
他在钟子清耳边小声道:“照理来说吗,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若真有异动我们为何没有任何察觉?”
慕淮的话有理,若真有怨力,就算他们没察觉,罗盘也会发出警示。
钟子清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卧室。
闻双儿知道对方的身份,此刻也不自觉盯着他想得到答案。
钟子清在几人的注视下缓缓摇了摇头:“未曾发现异动。”
这话一出好,闻双儿松了口气。可反之,那男子却暴躁起来:“怎么可能!定然是此时人多,已经让它给跑了!”
“客人,这里真的没有问题。”闻双儿解释,“若你真的担忧,我给你换一间房可好?”
恐惧之后带来的生理性脾气让男子有些暴躁:“我要下船!”
“此时还未到乌镇,如何下船。”闻双儿蹙眉,也有些为难起来。
“我不管,既然这里有危险我为何不能下去!”男子喊着。
眼看男子就要走出去大闹起来,闻双儿连忙上前将人拦住。
若要是闹得其他客人也听到风声,就怕不是这么好解决的了。
“等等,这位客人!”闻双儿拉着人,“我保证你不会有危险的。”
男人生气:“你如何保证?”
“因为他!”闻双儿大手一指,看向安静站着的钟子清,“这位大人是个天师。”
一句话,让在场几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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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下来。
那男子疑惑盯着钟子清:“你……真是个天师?”
被突然指到的钟子清愣了愣,看向一旁的夏初言。
叹了口气,夏初言朝他点了点头。
钟子清淡然开口:“是。”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一直站在一边安静的纪珏,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打量。
果然,在听到钟子清的身份之后,暴怒的男子才有些平息下来。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天师又如何,你们如何保证我的安全。”
“这位老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站在一旁的慕淮开口,“老爷这么害怕怨灵,可是生平做过什么亏心事?”
“你胡说什么!”男子大声驳斥。
冷哼一声,慕淮并未多话。
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客人,闻双儿出面打着圆场:“既然有天师坐镇就算真有怨灵想来也不能害人。”
说罢,她朝着钟子清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给客人换一间房,客人好好休息。”
渐渐平息怒火的男人也找回些理智,此时也不再吵嚷着要下船:“若那怨灵再找上门来又该如何?”
“这……”这话倒是让闻双儿犯了难。
此刻已经深夜,慕淮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从袖口拿出张符箓:“拿着这符箓,怨灵近不了你的身。”
看着对方手里夹着的符纸,男子有些半信半疑将东西接了过来。
夏初言看着慕淮给出去的符箓,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有点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得到东西,男子也和闻双儿离开准备换个客房。
临走前,闻双儿朝着几人致谢:“叨扰各位了。”
直到室内重新陷入安静,慕淮伸了个懒腰:“走吧,我们也回去睡了。”
点点头,几人准备离开。
纪珏安静非常,慕淮这才惊觉他也跟了过来:“原来纪兄也在这里,寻常人听到怨灵多半惧怕,纪兄如此淡然,真是胆色过人。”
“哪里哪里。”纪珏干笑一声,“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纪某也只是问心无愧而已。”
“是吗……”慕淮意味不明看着对方,眼神中是不同于往日的阴鸷,“是问心无愧还是有恃无恐?”
“慕淮兄什么意思?”许是没想到对方突然跟换了个人一样,纪珏不自觉朝后退了几步。
“开个玩笑,纪兄别生气。”褪去眼神中的凛冽,慕淮又爽朗的笑着。
僵硬的回了对方一个笑容,纪珏率先离开了房间。
夏初言看着对方的脸,早已找不到一丝阴郁。
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慕淮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说完这话,他旋即恍然大悟:“刚才那是吓他的。”
看着对方憨笑的模样,夏初言心里也没太当回事:“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就是就是,我要继续回去补觉了,这船晃得人头晕眼花的。”慕淮边打哈欠边往外走,“子清兄走了。”
夏初言拉着钟子清的衣袖,两人也离开房间。
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现场重新陷入宁静……
59. 楼船水影9
翌日晨起
几人如往常一般围坐在阳台上吃着早饭。
楼下依旧是揽月阁的乐声回荡,但此时慕淮的心境却已经不同往日。
“怎么又是这些啊。”慕淮兴致缺缺,“我现在看到海鲜就过敏。”
“好了慕淮大人,船上条件有限,您忍耐一二呢?”夏初言将盛好的碗推给对方。
“不吃了。”慕淮将头扭到一边,没了心情再吃。
对方吃腻了,夏初言也不再多说,柔声给钟子清夹菜:“子清多吃点儿~”
钟子清点头,敛眸就将对方夹过来的菜吃掉了。
夏初言撑着头安静地看着对方吃饭,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还是子清好养活~
无聊的慕淮开始找话:“今日是不是还有拍卖?”
“是啊。”夏初言循声转头,“昨日你没看着,今日倒是可以凑凑热闹。”
咂咂嘴,他点了点头:“能把锁魂封当拍品的拍卖,我倒是想看看还能拍什么了。”
“说到锁魂封,你今日也趁机寻个时间去纪珏那里看看。”夏初言开口提醒。
隔壁的阳台今日安静,纪珏并没有来这里吃早饭。
“知道了。”慕淮收回视线应了一声。
……
午时,楼船上迎来了短暂的午休时间。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
“纪兄。”慕淮在对方的房门口喊了一声。
房内安静,并没有人理会。
“睡着了?”慕淮自言自语一声,又试探性地敲了敲房门,“纪珏兄?”
果不其然,还是没人理会。
就在他准备放弃离开之时,突然发现对方的房门并未落锁,大门只是被虚掩着。
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房门,慕淮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纪珏兄,你在吗?”
没得到回应的他已经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这整个楼船的房间布局都是一样的,慕淮在周围看了一圈儿,房间确实没有其他人。
看房间没人,他准备转身离开,找个机会再来问问。
刚转身正预离开,视线就捕捉到了书桌上放着的木匣子。
木匣上放着个纸条子,不知道是什么。
总觉得眼熟,慕淮上前看了看,突然一愣:“……符纸?”
他将那个落在木匣上的纸条拿起检查了一番,确实是符纸没错。
不过这符纸应该是被人撕碎过的,此时已经辨认不出上面画的是什么。
可纪珏房间里为什么会出现符纸?莫非他也是个天师?
就在慕淮还在沉思时,外面的大门就被重新推开。
做贼心虚的他瞬间慌乱,绕过屏风,躲到了阳台上。
来人耳力灵敏,很快就察觉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
慕淮躲在阳台上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来人发现踪迹。
双指并拢,他缓缓掐了个诀:“巽字,风动。”
话落间,风声悄然吹向室内。对方的衣摆被吹起声音,而声音也由远及近。
“完了完了完了。”慕淮冷汗直流,“若要是被人发现我堂堂慕家天师竟然做这种偷偷摸摸之事,有嘴我也解释不清楚了。”
索性此时外面人不多,慕淮看了看地面。
最后心一横,
嗖——
慕淮跳楼了。
……
衣摆被下坠的风吹乱,他连忙运起灵力。
幽绿色的光晕包裹住周身:“阵起,护!”
一阵机械运转之声,只见脚下凌空乍开一道法阵。法阵将人护着放缓了下坠的速度。
好在此时外面没人,若真有个人出来,看到慕淮在这里表演“自由落体”,想来也会被吓得不轻。
滑落至二楼时,只瞥见一阵淡淡的光晕,二楼阳台紧闭,感应的并不真切。
最后一下,慕淮有惊无险安全着陆。还没来得及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灵,他便赶紧脚底抹油躲到了一旁的柱子下面。
好在朝楼下看时会有视线盲区,那人探头张望了一下并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便转身回了房间。
总算是有惊无险,慕淮舒了口气,转身朝着船外走去。
甲板上,钟子清和夏初言正安然在印晴伞底下乘凉。有了印晴伞庇护,甲板上的风也变得柔和许多,吹得人昏昏欲睡起来。
“好啊,你们两个还在这里浓情蜜意!”隔着大老远地就听到了慕淮控诉的声音。
两人循声转头,就看到对方一脸怒容冲了过来。
“如何了?”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夏初言朝着对方询问。
“还说呢,本公子的一世英名差点就毁了!”
“到底是怎么了?”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模样,夏初言有些好笑。
慕淮委屈,但慕淮要说。
一屁股瘫坐在一边,他便添油加醋的将方才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跳楼?”仿佛听了个笑话,夏初言看着对方,“纪珏的房间就在我们隔壁,你有这身手跳楼,为何不直接翻到我们房间的阳台上去?”
“我……”慕淮被噎住。
他才不会承认当时阵脚大乱,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若是那人听到声音,岂不是就知道是我了。”慕淮狡辩,并颇为满意的点头,这个说法真是天衣无缝。
夏初言捂嘴忍住笑意,身边钟子清也出声询问:“可有事?”
听到对方如此说,慕淮也气消大半。摆摆手:“无事无事。”
站起身子,他也重新进入正题:“若我看的没错,那匣子上真的就是一张符纸。”
“那匣子长什么样?”提到匣子,夏初言也出声询问。
回想了一下,慕淮描述:“就是个红木的雕花匣子,看起来挺贵的。”
闻言,伞下两人对视。
夏初言思索:“那应该就是拍卖时用来装物件儿的木匣了。”
“如此说来锁魂封岂不是就在那里面。”听到这话,慕淮也有些后悔没将匣子打开看看了。
“这样看纪珏并不是单纯觉得锁魂封稀罕才拍下来的。”夏初言顿了顿,“而是冲着它才来的。”
“可他要这个锁魂封做什么呢?”慕淮也低眉沉思着。
想了想,夏初言追问:“你可看清进入他房间里的人长什么样子?”
慕淮摇了摇头:“没有,当时只想着别被发现,哪里还管得了这些。”
三人陷入沉默,只剩甲板上微风徐徐。
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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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熟悉的声音打破沉默:“三位真巧啊。”
几人循声看去,只见纪珏正笑着朝这里走来。
长袖一挥,对方即兴感叹:“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此处真是惬意非常。”
慕淮低声:“看起来不像啊。”
夏初言:“不一定,你试试。”
夏初言和慕淮对视一眼,两人眼睛滴溜溜转了转。
慕淮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纪珏兄也是来这里放松的吗。”
“是啊,房间闷热我来此处透透风。”纪珏笑着回应,并未露出任何异样表情。
“昨夜的事情还有些可疑,纪珏兄也要小心才是。”慕淮笑着,“我也给纪兄一张符纸吧,有备无患。”
“不必了,昨夜不也是什么都没发生吗。”纪珏笑着婉拒,“许是那位老爷梦魇了。”
“纪珏兄别着急拒绝。”慕淮开口,凌空挥手运起灵力。
淡绿色的拖尾萦绕在他指尖,抬手间就画好了符文。
符文在空中散发出淡淡光辉,慕淮沉声:“破。”
砰的一声,灵力散开。清新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后又被风吹散。
慕淮出声解释:“此符落晖,散开的灵力能驱赶邪祟。”
“法学玄妙,是纪珏有眼福能观瞻一二。”纪珏得体笑笑,并未反驳。
这符文只是寻常御风符,对方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慕淮也并未多说其他,笑笑不再说话。
“话说纪公子之前拍到的物件儿应该已经送到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观瞻一二呢?”夏初言适时开口。
“这……”提到这里,纪珏有些犹豫。
“怎么,是不太方便吗?”夏初言追问。
“怎么会呢。”纪珏笑着,“改日一定邀诸位一同共赏。”
“好啊,那什时候可以去?”慕淮发挥厚脸皮精神,追着对方询问。
许是没想到对方如此迫切,纪珏打着哈哈:“一定,下次一定。”
说着,他借口道:“这甲板上风有些大,纪某先行告辞了。”
不知对方底细,此刻有些难办。
看着对方有些仓促的背影,慕淮问:“怎么办?”
“要不,晚上我们再偷偷溜进去看看?”夏初言提议。
“又来啊。”慕淮有些为难,不过也只为难了一秒便说,“行。”
两人抬头,看向一直安静执伞的钟子清。
慕淮邪笑:“子清兄以为如何?”
钟子清有些为难。
夏初言:“我替他答应了。”
钟子清:“……”
楼船还在缓缓前进,商量完“大计”的三人看向河面上的风景。
远处似乎有一个废弃的瞭望塔,孤独地伫立在水面上。
慕淮又有些晕船了:“已经走了有几天了,乌镇估计也快到了吧。”
夏初言点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河面有些出神。
“我进去了。”慕淮不太想继续在甲板上吹风,“你们回去吗?”
钟子清低头看着夏初言。
对方点点头:“走吧。”
三人转身离开,而船也渐渐驶离那座孤寂的瞭望塔……
60. 楼船水影10
晚饭过后,今日的拍卖就正式开始了。
如同昨日一样,小桌上放着金丝琉璃灯。周围的房间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慕淮拿着那琉璃灯把玩着:“这灯倒是精美,不过放在我们这里有些浪费了。”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们慕淮公子看上了什么心仪的物件儿呢。”夏初言调笑道。
啧了一声,慕淮放下灯:“倒也是,让本公子好好看看今日的拍品。”
看着对方拿腔拿调的模样,夏初言也不再接话。
如同昨夜一般,闻双儿带着侍女将木匣放在台子中央,今日的物件儿是个翡翠白玉扳指。
闻双儿在楼下发话:“……起拍价,五十两黄金。”
“慕大公子不参加一下吗?”夏初言笑着。
“不和眼缘,本公子再观望观望。”慕淮靠着椅子,似乎真是在认真挑选着。
拍卖一轮一轮叫价,三人也并未太过留意下面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乐声响起。
看了一轮慕淮便觉得有些无趣,悄摸摸在两人面前开口:“纪珏今天怎么没来?”
看了眼隔壁的房间,似乎也并未点灯,夏初言摇了摇头:“少安毋躁。”
……
几轮拍卖过去,慕淮有些昏昏欲睡,靠在软垫座椅上打着瞌睡。
最后一件儿拍品落地,侍女上前将东西重新收回木匣,最后会将物件儿转交给买主。
夏初言留意看去,今日的侍女衣带上都是红色宝石,并未看到之前的灰色装饰。
直到人群散去,几人才悄悄聚集到一起。
慕淮鬼鬼祟祟:“没人了,我们行动。”
夏初言点头间,慕淮就已经跳到了隔壁的阳台上。
趴在阳台上看了看,他朝两人点了点头。
钟子清正准备翻身过去,被慕淮阻止:“等等!”
说着,他指了指原地不动的夏初言:“小初言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过来?”
“我去做什么?”夏初言开口,“你们二人去不就成了。”
听到这话,慕淮一脸被背叛的神情:“不行,是你拉我们下水的!”
不敢高声说话,他只能压低声音一脸怒容。
“好好好,知道了。”拗不过对方,夏初言只得答应。
刚走到阳台边,钟子清便自觉上前。
看着对方的模样,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抬手搂着对方的脖子,足尖轻点间两人就已经稳稳落在了隔壁阳台。
阳台的门拴着,慕淮双指并拢运起灵力就悄摸摸推开了门栓。
他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朝里面看了看:“确实没人,我们进去。”
点了点头,几人悄悄潜入了房间。
夜色的视线有些受阻,但是几人也不敢点灯。夏初言倒是能清晰看到房间内的场景,但是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慕淮正在周围摸索着,钟子清抬起手,灵力汇聚成一团光影,给漆黑的内室增加了点光影。
慕淮竖起大拇指:“还是子清兄的灵力好使。”
说着,他连忙朝着书房看去:“木匣还在。”
几人走过去,但是木匣已经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慕淮:“东西不见了。”
“先离开。”夏初言自然也看到了木匣的情况。
突然,钟子清身上的罗盘和慕淮身上的同时乍现,指针直指大门外。
两人震惊看去时,外面响起一声惨叫。
钟子清反应迅速,飞身就朝着大门外掠去。
“追!”夏初言开口,提起裙摆朝外跑去。
砰的一声推开房门,那惨叫声的来源正是昨天换了房间的男子。
此时,男子已经晕厥在了地上,身边还散落着慕淮给的符纸。
看着碎裂的符纸,慕淮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怎么回事?”
钟子清蹲下身子去探对方鼻息:“活着。”
周身有被怨力侵蚀过的痕迹,夏初言蹙眉。
看样子应该是没得手。
抬手掐诀在昏倒男子周身一挥,淡金色的光晕散开间被侵蚀的痕迹也消失殆尽。
慕淮开口:“找纪珏,那个锁魂封一定还有用!”
“什么人!”耳朵敏锐捕捉到动静,夏初言转头看去时,只瞥到一道衣角,像是个侍女打扮。
“追。”钟子清抬脚准备去追时突然停下脚步。
从怀里拿出乾坤袋,将装在里面的印晴伞递给了夏初言。
慕淮此时已经最先追了出去。
“别担心我。”夏初言接过印晴伞,“你也小心。”
钟子清点了点头,转身追了出去。
楼层恢复宁静,夏初言抬起怨力将昏迷在地上的男人抄起。一个旋身将人推入房间后关上了房门。
眸中闪过红光,她也抬脚朝着楼下跑去。
方才的惨叫声不小,但此刻楼船上并未有人被惊动,就连闻双儿也没有赶过来,安静的有些过头了。
夏初言行至二楼时停住脚步,朝回廊里看去。
“谁在那里?”柱子后面的衣角暴露了那人的踪迹,她有些警惕朝着柱子缓缓走去。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那柱子后面的人突然朝着外面跑。
夏初言抬脚,直接把对方绊倒在地。
“哎呦!”熟悉的声音,是纪珏。
“纪珏?你在这儿做什么?”夏初言看着对方有些警惕,“锁魂封是不是在你身上。”
“不在我身上!”纪珏慌忙辩白。
闻言,夏初言勾唇:“你果然知道那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被套话,纪珏脸色有些难看。
“你拍到它究竟是想做什么?”
纪珏沉默。
“你身边的小厮去哪儿了?”
纪珏继续不说话。
夏初言气笑了:“纪珏公子一向巧舌如簧,今日怎么当起哑巴来了?”
“初言姑娘不要再问了,我是不会说的。”纪珏此刻也不沉默了,但是他也并不想多吐露什么。
放下这话,他就准备离开。
走到楼梯转角,只听到咕咚一阵声音响起。
这声音像是海浪,噗的一下,纪珏只觉得眼前一花,周身的场景就像是被浸泡在了海水里。
许是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纪珏慌忙朝周围扑棱着,窒息的感觉传来。
夏初言也看到了场景变化,连忙上前拽住对方的衣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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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只是幻觉。”
纪珏憋着气,他明确的看到此刻如海底般冒着泡泡。显然还是有些不相信夏初言的话。
“你试着呼吸。”看到对方不信,夏初言也只能循循善诱。
纪珏有些憋不住气了,试探性了呼了口气。
预想的呛水感觉并没有传来,他又放心的大吸了口气。
果然并没有任何不妥。
“怎么会这样?”显然第一次经历,纪珏有些惊讶。
看着对方一连串的反应,夏初言也断定了他应该不是天师:“锁魂封在不在你身上?”
纪珏摇头:“在左南华身上。”
“左南华?”夏初言疑惑后反应过来,“你身边的小厮?”
纪珏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纪珏并不是天师,他身边的小厮才是。
“你们找锁魂封究竟想做什么?”夏初言继续追问。
“是因为……”
纪珏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他们周身的海水像是沸腾一般震颤起来。
一道巨大的浪花朝着两人袭来。
“小心!”夏初言闪身躲开。
“初言姑娘莫怕,这不是幻觉吗……”经过刚才的事情,纪珏有些有恃无恐。
不过下一秒,那海浪就直接扑向他。只觉得腹部一痛,人就已经被击倒在地上。
纪珏痛呼:“哎呦,这什么情况。”
来不及解释什么,夏初言上前将人拉起来:“快走。”
纪珏也不敢耽误,两人朝着外面甲板上跑去。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眼前的场景让两人驻足。
纪珏磕磕巴巴:“这……门怎么不见了!”
夏初言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儿,大厅整个像是被海水浸泡住,并没有其他的通道。
怨力开始在原地汇聚,感受到什么,夏初言上前将纪珏护在身后。
默默吞了吞口水,纪珏还是颤颤巍巍上前将夏初言挡住:“初言姑娘莫怕,纪某……纪某……”
一道实体的黑色利刃朝着两人袭来,夏初言眼疾手快。将对方的头往地上一按,两人便弯腰躲了过去。
砰的一声将印晴伞打开,她将人拉至伞下:“站在伞下不要出来。”
纪珏此刻有些被吓傻了,握着伞柄呆呆点了点头。
趁着他分神,夏初言偷偷运起怨力朝前掷去。两股怨力汇聚在一起发出声响,但又因为海水只沉闷咕咚一声。
周围并未发现怨灵的身影,对方的怨力不小,可能已经是恶灵了。
想到楼上昏倒的男子,夏初言瞥了一眼纪珏,心底有了猜想。
这恶灵没有缠着手上有锁魂封的左南华,倒是追着两人不放。
约莫是……
“纪公子,那恶灵可能看上你了。”夏初言有些为难开口。
“什么!”这话让纪珏炸毛,“初言姑娘莫要玩笑。”
“纪公子莫慌,我的意思是,人家可能看上你的阳气了。”
这话还不如上一句呢,纪珏欲哭无泪:“纪某肾弱阳虚,断然不敢担此殊荣啊。”
夏初言嘴角抽了抽,虽然此举只是为了保命,但还是不得不佩服纪珏一句。
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61. 楼船水影11
此刻整个一楼被水淹没,原本的场景变得并不明晰。
若是想要出去,必须要找到原本大门的位置。
夏初言认真在周围扫视一圈儿,小声在纪珏耳边道:“等会我去周围摸索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大门的位置。”
“怎么能让初言姑娘涉险。”纪珏虽然害怕,但也有些不赞同,“还是在下去吧。”
摇了摇头,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纪公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纪珏疑惑。
“自然是给别人吸一吸阳气了。”
纪珏:“……”
海水虽然是幻象,但是总觉得寒冷刺骨,纪珏吞了吞口水:“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夏初言摊手。
眼睛一闭,心下一横,纪珏咬牙赴死:“好!”
对方手里拿着印晴伞,自然不会真的被吸了阳气。夏初言并未多解释什么,转身朝着外围跑去。
周围的海水开始震颤起来,夏初言有些忧心地朝着纪珏的方向看去。
那怨力汇聚的利刃朝对方砍去,印晴伞洒下淡蓝的光晕,直接将怨力阻隔下来。
确认对方没有危险,她也放心地在周围摸索起来。
推了推,是一堵墙。
楼船不小,若单凭直觉去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掌心怨力汇聚,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四周蔓延。
渐渐地,萦绕海水的震颤开始朝着她这边袭来,夏初言转身,身后的墙就被利刃划破了一道痕迹。
“墙……”夏初言看着那痕迹出神,突然想到了个好办法。
被怨力攻击之后的环境会恢复原样,那倘若一直被怨力攻击呢。
想到这里,她跑到纪珏身边。
看到夏初言回来,纪珏询问:“可是找到出口了?”
“还没有。”
纪珏有些心灰意冷:“那我们怎么办?”
“莫慌,虽然没有找到出口,但是我想到了个办法。”夏初言宽慰道。
纪珏:“什么办法?”
他问得有些不确定,总觉得后背毛毛的。
夏初言笑着:“纪公子体力怎么样?”
“什么?”纪珏有些不明所以。
“跟我来。”夏初言也不解释,径直拉着他到了方才被攻击的地方。
墙上的痕迹还在,纪珏疑惑:“这是堵墙,不是门吧。”
“聪明。”夏初言夸赞,突然高声朝着虚空大喊一声,“往这儿打!这有壮汉!”
“!”纪珏震惊,“初言姑娘你做什么!”
“跑!”夏初言看到怨力朝这边袭来,拉着纪珏开始跑。
砰砰砰,一道道怨力飞快打向两人。
纪珏撒丫子朝前跑去,小命在前,他确实跑得飞快。
两人绕着一楼狂奔,而身边被怨力击中的地方也开始渐渐显露出原来的面目。
夏初言余光瞥了一眼被怨力劈得歪七扭八的痕迹,也开始分辨起正门的位置。
砰的一声,两人跑过的地方显露出熟悉的场景。
找到了!
“弯腰。”夏初言拉着纪珏停下脚步。
突如其来的“刹车”让纪珏没站稳,脚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不过也是躲过了这道怨力的袭击就是了。
指了指大门的位置,夏初言小声开口:“门在那儿。”
此刻纪珏也反应过来,两人准备朝大门走去。
砰的一声怨力落在两人脚下,拦住了去路。
恶灵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想法,阻止了他们。
夏初言视线在周围扫去,从对方出现起,她就一直没有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她看着地上的痕迹沉思。
“初言姑娘你说什么呢?”纪珏此刻精神高度紧张,并没有听清楚她的喃喃自语。
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夏初言拉过对方:“等会你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往门那边跑。”
“那你呢?”
“不用管我。”夏初言退后一步,在又一道怨力打过来的时候开口,“快走!”
纪珏还想说什么,对方用力伸手将他往前一推。
铮的一声,怨力擦过她的发簪,发丝也因此散落下来。
只要推开门就好了,纪珏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拼命朝着大门的位置跑去,空气钻入胸腔被刮的生疼也顾不上了。
夏初言盯着对方的背影,双手背在身后,血甲开始慢慢展露,视线死死盯着虚空,预判怨力攻击的方向。
唰的一声,怨力朝着她的背后袭来。
最后一瞬间,纪珏接近房门。
还差一点点了,纪珏握了握手里的印晴伞。
想到了什么,他直接上手将伞收了起来,用力掷了出去。
啪嗒一声,门开了。
顷刻间,房间里的海水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开来,怨力也一瞬间消失无踪。
脱力的纪珏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身后的衣物也早已被汗水浸湿,伴随着呼吸的胸腔还有些疼痛。
外面的海风吹了进来,吹得人也清醒了不少。
“阿言!”钟子清焦急的声音自外面响起,在定睛看去时,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夏初言身边。
“子清~”夏初言受惊般抱住钟子清的腰身,“还好你来了~”
门口的慕淮和左南华已经将脱离的纪珏给扶了起来。
看着怯生生在钟子清怀里的夏初言,纪珏上气不接下气:“初言……初言姑娘巾……”
话还没说完,两眼一翻,人就晕过去了。
“哎哎哎!”扶着他的慕淮惊讶。
左南华蹙眉看着对方,伸手探了探鼻息开口:“晕过去了。”
……
房间内,昏迷的纪珏被安顿在了卧室休息。
大厅里,几人围坐在桌前,看着木匣里的锁魂封。
慕淮了然:“所以你们是在乌镇时就已经上船了,为的就是等这次拍卖将锁魂封买走。”
左南华点头:“这锁魂封原本是我们用来封印恶灵的,应该是乌镇边的渔船太多,竟然让其中一编松动下来。”
看了眼还昏迷在卧室的纪珏,夏初言开口:“那纪珏是怎么回事?”
“上船需要验资,我才让纪珏帮我。”左南华开口解释,“纪珏的父亲对奇门之术很是感兴趣,我也是因此才得以结交他们。”
“究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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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恶灵,竟然需要用锁魂封印?”钟子清一直安静看着锁魂封,此刻才发出疑问。
闻言,左南华摇了摇头:“我找过源头,寻不到。”
钟子清蹙眉:“何意?”
“这恶灵的栖身之所,我找不到。”左南华开口。
一时之间,现场陷入沉默。
夏初言也不禁想起,在一楼时,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恶灵的位置。
“既然它在楼船上现身,想来应该还在楼船里。”慕淮开口打破沉默。
左南华点头:“如今楼船上生人众多,且靠岸还需些时日,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恶灵才行。”
“原本我并不打算暴露身份,免得引起恶灵注意,却没想到你们二人也是天师。”左南华说着,“那恶灵似乎极其虚弱,不然也不会现身想要汲取阳气。”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边只能继续寻下去了。”慕淮叹气,想到之前白白跳楼,早知道就不跳了。
“闻老板并不喜欢鬼神之理,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引起骚乱。”夏初言想到了之前闻双儿的态度,也开口提醒。
众人点头,这件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恶灵出现的无声无息,罗盘都不能准确察觉,我们该如何确保它不会突然出现吸取活人阳气。”慕淮开口,这个问题也是此时比较棘手的事情。
“守夜。”钟子清思索了一阵缓缓开口。
这个意见可行,左南华也点点头:“从明日开始,我们就轮流在楼船守夜,以便能够及时发现异常。”
慕淮累趴:“本公子的美梦没了……”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左南华笑着安慰:“若之后慕淮兄累了,随时喊我便是。”
慕淮闻言,有气无力朝对方抱拳:“多谢多谢。”
内室的纪珏似乎无意识呢喃了一声。
慕淮撇嘴:“他睡得倒是香。”
左南华笑笑:“时候也不早了,各位都回去休息吧。”
“想来经此一遭今夜那恶灵是不会出来了。”慕淮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先回去睡了。”
几人替纪珏将门关好,便出了房门。
左南华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我住那间房。”
难怪之前一直没看到他,原来是住对面。
钟子清点了点头,几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直到现场只剩下两人的身影,钟子清看着夏初言并没有多说什么。
“子清回房间吧~”看着对方没走,夏初言出声。
点了点头,钟子清却并不着急挪动脚步。
将印晴伞重新递给对方,出声叮嘱着:“将印晴伞拿好。”
“好~”冲着对方粲然一笑,夏初言接过印晴伞。
抬头见对方还没走。
“子清?”夏初言疑惑,“怎么了?”
“我……”
钟子清开口,只不过话还没说出来,吱呀一声隔壁的慕淮就重新将房门推开:“你们两个还不睡干嘛呢?”
钟子清闭嘴,没再说话,眼神垂眸盯着夏初言。
夏初言轻笑一声,冲着对方眨眨眼:“晚安。”
眼底的星光闪了闪,钟子清淡淡嗯了一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