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兄长嫁给隐疾猎户》
1. 穿越
“愿哥儿呢?早已日上三竿,怎的还未起?”
尖细的嗓音刺入耳膜,纪舒愿眉间紧蹙,缓缓睁开眼眸,一阵冷风吹进茅草屋,他立即打了个冷颤。
木柴堆积在角落,纪舒愿身下垫着一张破旧的茅草席子,翘起的草根扎着他的后背,寒冷的冬日,这张席子只能说聊胜于无罢了。
他裹了裹破旧单薄的衣衫,翻了个身坐起,空气中扬起一阵灰尘,惹得他又闷咳两声,纪舒愿这才抬眸打量四周。
纪舒愿原本是农学研究生,临毕业进入国家级研究院实习,在他驱自行车前往研究院时,一辆飞驰的轿车直直冲他而来,他根本没机会躲掉。
在他被撞飞时,脑海中浮现着他的生平,父母离世、寄人篱下,他赚取学费供自己上学,24k纯gay却只能靠工具过活,仔细算来,他这辈子还不曾好好享受过。
他闭上眼眸,胸骨一阵刺痛,他感觉身体在扭曲,意识也逐渐削薄──
待他再次睁眼时,便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脑海中倏然浮现一堆碎片,最终融合在一起,告知他原主的信息。
原主与他重名,也叫纪舒愿,母亲是隔壁村一户农家的女儿,名为宋舒。她与猎户纪茂洋私定终身,可纪茂洋父母亲却嫌农户穷苦,不愿让她过门。两人当即决定私奔,然而还未走远村落,便被追赶而来的父母抓回。
宋舒被困于家中,纪茂洋另娶她人。
久而久之,众人便忘了这事,纪茂洋在一年后喜得贵哥儿,谁成想不多时,宋舒的肚子也大了起来,一问才知晓,她与纪茂洋这一年里竟一直在私通。
按理说与他人私通是要浸猪笼的,可宋舒父母百般不忍,便寻来纪茂洋,他答应往后会好好待宋舒,并将她养在村外的小草屋里。
世上无不漏风的墙,宋舒的存在最终还是被纪茂洋正妻发觉,她打到宋舒住处去闹,宋舒也因此动了胎气,生下纪舒愿当日便撒手人寰……
待脑海中的画面消失,纪舒愿“啧啧”两声。
果真是虚伪的男人,若是真心对宋舒,便不会在结亲后与她私通,白白坏了她的名声,所谓情深义重都是幌子。
纪舒愿无奈摇头,这宋舒还真是傻,竟被三两句话迷失了心智。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打断了纪舒愿的思绪,来人望着纪舒愿呆愣的模样,朝他啐了一口,指着天边的日头斥责道,“你瞧瞧,这都到何时了?”
她说着,两步走到席子前,攥着纪舒愿的手臂,硬是想将他拉起来,纪舒愿现在头晕的厉害,虽顺着她的力站起来,但当她松手时,却脱力地往下滑,最终摔倒在地。
“你这贱蹄子,竟还学会装死了!”
纪茂洋正妻向丽敏拧着纪舒愿手臂,待他痛呼一声后斜他一眼:“若是午时不能把陈家一分地的杂草除尽,你今日便别想有吃食了。”
别说今日,纪舒愿昨日也没有吃食。
村里多是猎户,每日上山打猎能变卖为银两,对农田便不太上心,于是便衍生出一条商业链,仅需掏出两文钱就会有人抢着去拔草,拔得不干净还能扣铜板。
纪舒愿便是向丽敏用来赚取那两文钱的拔草工具,昨日原主身体已然抱恙,可向丽敏硬是不信,非要让他继续去地里干活。
因太忙而晚归,饭食自是没给他留,原主只能拖着身子回到茅草屋里,一觉睡死过去,被纪舒愿占了皮囊。
见他还瘫在地上不肯动,向丽敏拿起一旁的木柴便往他身上打,虽说原主好欺负,但纪舒愿可不是吃素的。
可笑,当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工是白打的吗?他可是做过拳击代理教练的。
他一把抓住向丽敏挥来的木柴,却不成想原主身体属实太过脆皮,纪舒愿手骨一痛,下意识松开,抽出的木柴打在肩膀上,他挨了好几下。
大丈夫能屈能伸,纪舒愿用胳膊挡住脸,紧急出声:“我去,我即刻就去……”
向丽敏闻言又饶了一下,冷哼一声把木柴丢到木堆上,临走时还踢他一脚。
纪舒愿揉揉肩膀上的痛处,撑着身子艰难爬起,他嗓子干痛、头脑发晕,稍微走两步就觉着头重脚轻,看着症状像是有些发热。
堂屋的房门上了锁,灶房没有一点烟火气,整个院子除了他的脚步声外,还有三两声鸡叫,向丽敏方才刚出门,许是与旁人一同谈论别家的闲事去了,所谓的父亲也定是带着兄长纪忠清和弟弟纪忠明去收掉进陷阱的猎物。
往常男子都是从小学打猎,长大出师后用此法子维持生计,纪茂洋年轻时就是打猎的好手,自然不需请老师,他亲自带着纪忠明手把手教起。
可纪舒愿与纪忠清都是哥儿,总归是要嫁人的,学打猎最终是为婆家做嫁衣,于是纪茂洋便未打算教他们,可耐不住纪忠清最会撒旖旎,纪茂洋带纪忠明上山时也总会带着他。
纪舒愿步子不稳地走向水井旁,手指攥着手摇井的把手,废了好大功夫才把攒水筲摇上来,嗓子干痛的厉害,他捧起水喝了两口,又倒出洗了把脸,才总算让体温降低了些。
途中他还趁机照了照水面,面色饥黄的人把他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能看出,这张脸分明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还好还好,颜值还在,就是得再养养,可现在他连吃饱饭都是个问题。
他呼出一口热气,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衣裳,走到茅草屋从垫子底下揪出几把茅草塞进胸膛和后背,才总算有了点热乎劲儿。
他现在身上的衣裳不知多久没更换,不说上面的补丁,就连衣袖和裤腿都短了半截,没了娘亲,也没人提及要帮他更换衣裳的事。
纪舒愿又捡起来几根茅草,将它们编织在一起,遮住冻得青紫的手腕和脚腕,随后才往记忆中的陈家田里走。
冬日寒风刺骨,即便日头高挂也挡不住冷,纪舒愿往手掌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掌又放进怀里,用体温来暖手。
仅有两文工钱的活计还有时辰限制,若三日没有除尽便不付工钱,所幸每户人家的田地不多,不过才一分地,可昨日原主已然浪费一日,留给纪舒愿的仅剩两日。
纪舒愿现在对此并不关心,他踩着田埂走到昨日拔到的位置,毫不拖泥带水,蹲下就开始拔草,不过他并不只是单纯的拔草,而是想碰碰运气,看会不会找到治疗风寒的草药。
在学校种植作物时,避免不了与杂草打交道,有些看似是杂草,实则是草药,古时便用此入药,就是没成想这知识竟被他用到了。
身体发烫,可纪舒愿却觉着越发冷,他拔草的速度降了下来,攥着杂草的手指有些颤抖,头脑又开始发晕,他扒开杂草,看到熟悉的叶片后眼眸一亮。
他薅下来一把塞进嘴里,急促地咀嚼着。
马蓝,即郭璞所谓大叶冬蓝,俗中所谓板蓝者①。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的功效。常用于治疗温毒发斑、风热感冒、喉咙肿痛等②。
苦味瞬间弥漫在口中,纪舒愿拧眉屏息,稍微嚼碎便将它艰难咽下。
待草药起效还得过阵子,他瘫坐在地上,将余下的马蓝根茎拔掉揣进怀里,如若往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他便不用再硬扛着。
腹部传来咕噜声,纪舒愿轻叹一声,这草药不能填饱肚子,还是得尽快拔完草回去,就算是残羹冷炙也算是吃食。
来除草的并不止纪舒愿,不多时,便有两名哥儿站在麦田前方往他身上望,他抬眸时,那两人又收回视线,唇角微扬似是在嘲笑他。
其中一人是隔壁王家的哥儿,与纪忠清交好,而另一人倒不太清楚,想来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他们的眸光实在令人有些在意。
纪舒愿恶狠狠瞪他们一眼,倏然出声:“看什么看!”
那两人顿时怔住,仿佛见了鬼一般,往常纪舒愿犹如闷葫芦,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日如此反常,竟朝他们吼叫。
王哥儿率先反应过来,他叉起腰,朝纪舒愿回道:“不过是个养偷生的哥儿罢了,竟还敢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丢人现眼,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变卖到瓦肆去……”
旁侧那人是个没主意的,待到王哥儿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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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附和两声:“就是就是。”
“诶?”这低级嘲讽杀伤力一般,纪舒愿揉了揉耳朵,煞有其事说着,“你们听到了吗?”
他突然询问起两人,王哥儿除了迷茫外,更觉出他的不对劲来,他仍旧趾高气扬:“听到什么?”
“哪家的疯狗在吼叫啊。”纪舒愿说着摇摇头,望向他身侧那人,好心地叮嘱他一番,“你可得当心着点,离这么近可别被咬到染上疯狗病,这病症可不好治,搞不好会死人的。”
他这是在拐着弯骂自己疯狗,王哥儿转头看向侧边,只见原本与他紧贴的人在听到纪舒愿的话后,还真往后退了一步。
他冷哼一声,一把抓过那人的肩膀:“为何后退?你连他的疯话都听不出来?”
眼看这人大惊失色,王哥儿松开他的胳膊,冷眼瞥向纪舒愿:“几日不见,竟伶牙俐齿如此之多。”
“基操勿六。”过了把嘴瘾,纪舒愿便不想再多说。向丽敏说过,午时若是没把草拔完,吃食可就泡汤了,他拍了拍衣袖沾上的尘土,转过身专心拔草。
纪舒愿转过身后,王哥儿愤愤不平地又骂几声,这次却并未得到回应,他顿时觉着无趣,朝他的背影唾了一口转身朝后方田地走去。
纪舒愿掀起眼皮探一眼,原来也是来拔草赚铜板的,他又高贵到哪儿去了,他轻嗐一声,看来这原主曾经性子挺软,连这种攻击力的人都能跟他叫板。
手边没有计时仪器,纪舒愿只能抬起头看天,待日头正好停在头顶,话语声从田那头传来,纪舒愿把最后一片杂草拔掉,抬眼看到向丽敏挎着一女子的手臂,面色满是笑意。
女子便是这田地的主人,陈家的陈二姐。
纪舒愿把杂草丢弃在地上,听着两人讲话。
“二嫂,您看他这多麻利,不到两日便将杂草除尽,这不比那些偷懒三日才交工的哥儿好用的多。”向丽敏突如其来地夸赞,纪舒愿听得浑身难受。
“确实不错。”陈二姐扫过一眼田地,确实除去了杂草,而且他还将杂草堆至一旁,看上去挺有条理。
她稍微露出些满意的神色便被向丽敏抓住端倪:“既然如此,二嫂您是不是能多给两文钱,您看这孩子脸色煞白,定是拔草太久被冻的。”
做农活加上嚼过马蓝叶,纪舒愿刚才发过一层汗,此时已经稍微退了些热,不过还未完全退热,脸色苍白也正常。
陈二姐上下打量一番纪舒愿,他衣衫破旧不堪、手腕还露出些茅草,看上去比乞儿还瘦弱。
“罢了罢了,那就多给你两文。”陈二姐从钱袋里掏出两文递给向丽敏,随后继续查看其他几块田地的情况。
纪舒愿眼睁睁看着向丽敏把铜板收进囊中,根本没想着分他的事,他猛地站起身:“这四文钱是我劳作得来的,理应给我两文。”
纪舒愿可不想叫她娘亲,而她自然也是不想听他叫的,闻言向丽敏一脸诧异:“你敢跟我要铜板?你哪儿来的理?你这么多年吃了家里多少吃食,要是算起来你这辈子都还不起。”
这话纪舒愿倒没法反驳,虽说经常饥一顿饱一顿,但他确实没被饿死,可从原主记事以来,向丽敏用他赚取的银子也不算少。
眼看他被自己震慑住,向丽敏哼笑一下,随即切换成贴心的长辈:“罢了,知晓你还是幼儿心性,那就给你些。”
她抠搜地掏出一枚铜板,走到纪舒愿面前塞进他手里:“你爹他们已经打猎归来,管好嘴别乱说话。”
原主幼儿时便告过状,不过那天被纪茂洋关在茅草屋里饿了一整天,连水都没给。
纪舒愿才不会做如此自取其辱之事,他攥着那枚硬币,跟随向丽敏的步子往村里走,路途中,他望向那片高山,不远处是打猎而归的几名隔壁村猎户。
其中一人身高在一众猎户脱颖而出,身形看上去也很是可靠,即便看不到脸,纪舒愿也没太在意,他的心思都被猎户手里抓着的兔子所吸引。
雪白毛色的兔子正挣扎着,兔兔这么可爱,若是做成麻辣兔头肯定很香。
2. 求亲
纪舒愿本就饥肠辘辘,越想越饿,他忍不住涎水横流,肚子也很合时宜地叫出声来。
前方的向丽敏离他不近,没听着这声响,反倒是被路边端着瓷碗吃面条的王婆听到,她瞥纪舒愿一眼,“诶”一声:“这刚到饭点便如此饿了,纪大嫂这是没给你吃食啊?”
纪舒愿扫她一眼,不愧是王哥儿的娘,话里带着刺。
向丽敏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不过她没与王婆争辩,而是将怒气转移到纪舒愿身上,她往后走两步,一把攥着纪舒愿的胳膊将他往院里拉,嘴里说着:“都晌午了还在外面磨叽,果真是皮痒了。”
院子里的纪茂洋看着纪舒愿被向丽敏拉回来,不由得拧起眉:“这是在吵什么?不怕被人笑话!”
“你还怕被人笑话?”向丽敏冷哼一声,关上院子门,“你当初与那女子厮混时怎么没想到会被人耻笑!”
被向丽敏质问着,纪茂洋顿时没了气焰,他冷眼望向纪舒愿,越看他越气,若不是因为生他,宋舒怎会出血而亡。
“你又去外面做什么了?”
原主还真是人人喊打,谁都不待见。
“没、我只是出去拔草赚铜板……”
纪舒愿垂眸低声呢喃,右手手指悄然将手臂上编织茅草的系带拉开,茅草一下子掉到地上,纪茂洋注意力立即被掉落的茅草吸引。
这时他才看到纪舒愿裸露的手臂,以及短一截的衣袖,他别开脸,难得没罚他。
“就是啊舒愿,你既知晓出门会让父亲蒙羞,便不要再出门了。”纪忠清坐在石墩子上撺掇着,时不时瞥一眼纪茂洋的表情。
纪舒愿轻叹一口气,往常如若纪忠清出声,纪茂洋定然又会对他斥责一番,不过当他正等待纪茂洋的斥责时,却听到他今日的反常。
“你也少说些。”
纪舒愿抬眸望去,只见纪茂洋正拧眉斜视纪忠清,纪忠清则面露诧异,半晌后他倏地发觉,眼眸立即泛红:“爹,您竟为了他说我?娘,您看爹。”
听到纪忠清的话,向丽敏更气不打一处来,她继续与纪茂洋争论着,一时之间,院子里满是嘈杂声,听得纪舒愿有些头晕。
他还未完全退热,身子虚得厉害。
当他想要转身离去时,院子门被推开,纪忠明手中拿着一个空袋子走进来,纪茂洋和向丽敏二人也因这动静而停下了吵骂声。
向丽敏走到纪忠明身侧,面上带着笑:“怎么样?卖了多少银子?”
山上打猎来的活物一般都不会留给自家吃,如此奢靡的吃食定然只能卖给镇上的大家,纪忠明步伐矫健,再加上是纪家唯一一位男子,于是去镇上售卖的活计便交由他去。
“两只活兔卖了一贯钱,另一只腿上有些伤,便只给了250文。”纪忠明将钱袋从怀里掏出来,向丽敏立即从他手中接过,嘴里嘟囔着,“此人竟如此黑,不过是伤了条腿都要克扣一半。”
方才的吵闹算是告一段落,纪舒愿松了口气,想着应当要去煮饭了,却看到纪忠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张。
纪忠清看到他的动作,三两步走到纪忠明身侧,探头凑过来:“忠明,这上面写着什么?”
纪忠清未上过书堂,但上面的画像他倒是看得清,此人眼角稍垂唇角微微扬起,面目周正,看上去很好相于的模样。
“此人是谁?”
“此人名为项祝,是隔壁石头村的猎户,不知为何,今日路过石头村时竟有人发这些纸张,说要重金求娶哥儿为夫郎。”纪忠明有众多疑惑,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听到重金二字,向丽敏再次走来,从纪忠明手中拿过纸张,虽然她也不识字,不过也无妨,她眸光探究半晌最终落在纪忠清身上:“清哥儿,你觉着此人如何?”
项祝面容俊朗,纪忠清方才见到画像时便对他一见倾心,听到向丽敏如此询问,他当即羞红了脸:“听娘的。”
向丽敏一看便知晓,纪忠清这是看上了,她方才还想,如若清哥儿看不上,就算便宜了纪舒愿,也要将这重金收入囊中。
“可是母亲,这纸张上并未说明重金几何?”纪忠明怕向丽敏被这“重金”二字迷昏了头,不过看纪忠清的模样,似乎对此人的长相很是满意。
纪舒愿原本有些头昏脑涨,听闻求娶便稍微清醒些,他悄然凑过去,看到那张画像时不由得点头,别说纪忠清愿意,就算见过如此多帅哥的他也承认,这男子剑眉星目,唇角微扬,即便是水墨画也能看出面容甚好。
“去去,你这就去替你兄长问问,这项家到底会出多少银子。”向丽敏焦急赶着纪忠明,生怕被旁人抢去了。
纪忠明应一声离去,纪舒愿便知晓此事与他无关,他刚想回茅草屋去躺着,就听到向丽敏叫他一声:“愿哥儿!又想偷懒不是,过来烧火。”
烧火对于纪舒愿来说可是个好事,他此刻正冷得发抖,灶膛里的火刚好騰着他的身子,让他暖和不少。
向丽敏可不会让他闲着,身子刚暖和些,她就丢给纪舒愿三颗土豆:“把皮削了洗干净。”
纪舒愿把土豆捡起来,走到井边摇动手摇,拎起攒水筲倒出水,方才他体温正热没什么感觉,此时倒感受到井水的冰凉。
他一手拿过被清洗过的土豆,另一只手颤颤巍巍拿着刀,纪舒愿深呼吸几口气,他真怕一个不小心削到手,没有削皮刀还真是麻烦。
纪茂洋从屋里抓出来一把麸子,撒到鸡圈里,鸡低着头啄着,纪忠清这时走到纪茂洋身旁,硬是拉着他去池塘边捡鸭蛋。
每家每户的鸭子辰时都会放出来,一群鸭子都在一个池塘里游着,偶然有鸭蛋落在池塘边也正常,不过这倒分不出是谁家的,只能靠抢。
向丽敏最会占便宜,纪忠清也学了她的精髓,池塘边的鸭蛋他捡了不下三次,鸭蛋一颗能售卖十文钱,三次便赚了三十文。
纪舒愿想想怀里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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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一文钱,沉沉叹出一口气,这拔草还不如捡鸭蛋呢,要是让他每日早晚蹲在那儿,可不比拔草来钱快嘛。
不过现在还是填肚子更为重要,纪舒愿把三颗土豆削皮、洗干净后,手已经冻得紫红色,他把土豆递给向丽敏,手上的水蹭到衣摆上,用灶膛里的火继续暖手。
向丽敏这次没管他,她把土豆切成块,用铲子铲一点猪油,倒进锅里烧热,葱姜与土豆块一起丢进去,翻炒几下后又往里倒半瓢水,盖上锅盖焖煮着。
这煮饭架势太过随意,不过纪舒愿也不挑,总比喝冷水强。
焖煮土豆途中,向丽敏又从一旁缸里舀出一点玉米面来,加入水搅和成面糊后放到灶台上,纪舒愿见状一喜,煎饼都是这样做的。
正当他满目期待地望过去时,只见向丽敏拿过蒸屉架到锅上,铺上一层屉布,随即把面糊倒进去。
倒是没见过这种做法的吃食,纪舒愿顿时立即垮了脸,低头望着回暖的手,对她的厨艺无话可说。
即便如此,当锅里的水烧开后,土豆和猪油掺和的香味瞬间充斥鼻尖,纪舒愿这时根本想不起方才她煮饭的手法,馋虫被勾出来,他咽了咽分泌的唾液。
不过此时其余三人还未归,纪舒愿只能看着再次盖上的锅盖,许愿那三人尽快归来。
刚睁开眼眸,纪忠清的声音便从院子外传来,纪舒愿转头望去,看到他正弓着腰往院子里跑,还不时叫着:“娘,你看……”
被兴奋蒙蔽住双眼的纪忠清顿时变得有些蠢,他高喊着,生怕旁人不知晓他捡了鸭蛋。
不过在他即将出声时,纪茂洋从他身后拦住,一把捂住他的嘴,随即关上院门。
“小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纪忠清这才幡然醒悟,他朝纪茂洋点头,示意他松开,这才走到灶房,将鸭蛋从怀里掏出来,低声说着:“娘,我这次捡了两颗,能卖20文钱。”
向丽敏听闻面色也变得喜悦,接过鸭蛋放置在灶台下方,待纪忠明下次再去镇上时,刚好能一同售卖掉。
“忠明怎的还没回来。”纪茂洋问过一句,眸光却落在纪舒愿身上,视线一扫而过,若不是纪舒愿对视线敏感,说不定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来是他方才用茅草掉落试探有了些用处,这纪茂洋也不是太愚钝之人。
“罢了罢了,时辰已至午时,掀开锅盛饭罢。”纪茂洋说话还是有些分量,待他话音落下后,向丽敏也已经将鸭蛋放好,她拿过三个碗放在灶台上,随即看向纪舒愿,“看什么?去将你的碗拿出来去。”
这事纪舒愿记忆中倒有,原主身子骨瘦弱,偶尔染上风寒也是常事,众人虽习惯,可也怕被传染,于是便分出一个碗筷来给他用,此刻正放在茅草屋中。
纪舒愿拍拍手掌上的柴屑,起身走到茅草屋拿过碗,又用井水清洗干净,待他再次回到灶房时,切碎的土豆块已然被盛空,只剩了一点带土豆渣的汤汁。
3. 替嫁
向丽敏把满是土豆的那碗用盘子盖上,察觉到纪舒愿的视线后回望过来:“拔了半日草才赚取三文,你怎有脸吃这么多?”
她这是全然不顾纪舒愿昨日未进食之事,纪舒愿看她一眼,拿过木勺舀着汤汁,把底部的土豆渣捞出来,最终捞了小半碗,又捏出小块面糊饼。
这是纪舒愿从来到这吃上的第一口热饭。
纪舒愿他蹲在灶房门口,捧着碗小口喝着,又夹起泡发的面糊饼吃下去,胃里顿时一片暖烘烘的,连手臂上的青紫都消下去不少。
一共就小半碗,不久便吃完,纪舒愿呼出一口气,刚想站起身去刷碗,眼前的光亮被一道身影遮住,下一瞬两块土豆掉到他碗里,溅出一小片汤渍。
纪舒愿下意识往向丽敏那边看,只见她正低头吃饭,根本没瞧见这边纪茂洋的动作。
纪茂洋并未吭声,将碗放到案板上转身走到院里,从墙上拿起挂着的铁锯,转头看向向丽敏:“方才捡鸭蛋时碰巧见到一即将掉落的枝头,我去将它锯下来。”
枝头晒干后能烧火,不过纪舒愿知晓这不过是他的说辞罢了,趁向丽敏转头应答,他两口吃掉土豆,走到灶房背对着他们,嘴里快速咀嚼着,手上刷着他和纪茂洋的碗。
半晌后,向丽敏和纪忠清也已吃完,两人把空碗放到他身侧,纪忠清蹲在他身侧,凑到他耳边说着:“我方才都看到了,爹竟然主动给你吃食。”
纪舒愿知晓他肯定没憋好屁,他朝纪忠清扯了扯唇角:“兄长定是看错了,父亲怎会对我这么好。”
纪忠清撇了撇嘴,顿时深觉无趣。
这时院子门再次被推开,看到纪忠明的身影后,纪忠清立即退开,往门口迈着碎步:“如何?问到什么了吗?”
听到动静后,原本在里屋待着的向丽敏也走出来,还不忘走进灶房把土豆汤端过来。
纪忠明坐下接过土豆汤和面糊饼,边吃边说:“方才我问过发放纸张那人,他说项家出十两礼金。”
“才十两?”向丽敏一听顿时不太乐意,纸张上说着重金,她还以为至少会有二十两,她朝纪忠明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亲事我们不还是不要了。”
此话一出,纪忠清立即握住向丽敏的衣袖,娇嗔道:“娘,可是我喜爱他的相貌。”
“样貌又不能当饭吃,项家给的礼金才十两,这猎户定然捕不到太多猎物。”向丽敏凭借礼金猜测着项家的情况,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纪忠清撒赖。
不久纪舒愿就听着向丽敏随纪忠明出门,许是去找媒婆去了。
不过这跟他没多少关系,纪舒愿从怀里掏出马蓝根叶,再次咀嚼一片,余下的放到席子底下压着。
没在茅草屋待太久,纪舒愿被叫出来砍柴,纪忠清则坐在石墩子上,望眼欲穿地期盼着向丽敏的归来。
纪舒愿时不时瞥他一眼,这纪忠清都快成望夫石了,看来果真是对此人满意的很,他心口泛酸,不由得摇摇头,都穿越了,怎么也不分给他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他脑海中倏然浮现出拎兔子的身影,那人宽肩窄腰,身形也不错,而且还是个猎户,说不定往后还有兔肉吃。
“成了。”
向丽敏带着好事而归,纪忠清立即迎上去,面上的喜色压根压制不住。
“不过他们有些要求,明日过大礼,后日请期。”
过大礼后便说明婚约不可更改,看来不止纪家,项家对这婚事也焦急,这时纪忠清哪儿能瞧到这些异常,他对项祝的相貌很是垂涎,迫不及待想嫁过去。
纪舒愿心底赞叹纪忠清眼光确实不错,又用力劈开一根木柴。
今日向丽敏得等着项家送来聘礼,没有人扰乱,纪舒愿舒适地很,他坐在地上拔着草,时不时还能从草里扒拉出几颗寒莓吃,不知是不是因为都去看热闹,今日拔草的哥儿明显没有昨日多,就连王哥儿都不在。
不过也对,毕竟他与纪忠清关系不错,定然要去恭喜的。
他慢悠悠又拔了两渠草,看着头顶的日头,拍拍衣摆上的泥土,打算到池塘边碰碰运气。
池塘边鸭子聚在一堆,纪舒愿没过去,而是凑到一旁的草堆里去看,一般鸭子都在在隐蔽处产蛋,比起更显眼的水边,还是干燥的杂草里更有机会。
他沿着杂草寻过去,最终在最底下摸到一颗鸭蛋,他可没打算给向丽敏,而是打算留着往后找机会卖出去。
他把鸭蛋揣进怀里,带着往家中走,然而刚走到远处便察觉有些不对,纪舒愿站在门前,还未推开门便听到纪忠清的吼叫声,他撕扯着嗓子喊着:“娘,我不要嫁于他,这是项家特意隐瞒……”
昨日还在对此事喜悦,今日却突然这样说,纪忠清如此大的转变让纪舒愿有些疑惑,但此时推门而入倒不是个好法子,说不定会被他们借此泄愤。
“呸,难怪昨日我说要增五两银子时,那项家应得如此爽快,原来是他那窝囊儿有隐疾──”
嚯,吃到大瓜了。
纪舒愿从怀里掏出几棵寒莓,边吃边津津有味听着。
如今这年代,若是有隐疾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可男子总会隐藏起来,最后被说闲话的只能是那些哥儿姐儿,因此纪忠清才会如此大闹。
“可如今也没有法子了,毕竟聘礼已送到,若是退亲,兄长就不再好找亲事了。”纪忠明还算是明事理的,哥儿本就不好嫁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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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退过亲的。
到时说不定连十两礼金都没有。
向丽敏一听便慌了神,这怎么能行,若是纪忠清退过亲,即便下门亲事是好人家也会被瞧不起,她可不愿让清哥儿被人诟病。
可这十五两银子她也不太愿意归还。
“这怪得了谁?若不是你贪占小便宜,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纪茂洋冷哼一声,这下向丽敏更不乐意了,“你现如今不去想法子,竟然还在这说我,你这爹真是白当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纪忠清哭得更厉害,鼻涕眼泪都黏到一起,向丽敏连忙去哄纪忠清,这时纪忠明倏然出声提醒她:“母亲,我又不是只有一位兄长。”
门外正看这场闹剧看得津津有味的纪舒愿:……?还能扯到他头上来?
纪忠明的话让向丽敏醒悟,连纪忠清听到他的话也止住了哭声,他握住母亲的衣袖:“娘,还有纪舒愿,让他代我嫁到项家,他们还未见过我的画像,还有法子的……”
向丽敏一听还真是,两家人虽说昨日仓促见了一面,可纪忠清并未与项祝相见,哪怕临时换人他们也不知晓,毕竟只知道是纪家哥儿。
可这纪家是有两位哥儿的。
“愿哥儿呢,忠明,你去将他找回来。”向丽敏指挥着纪忠明,让他去寻纪舒愿。
纪舒愿一听这可不得了,他匆匆小跑几步,随后装作刚走到门口的模样,与脚步匆匆的纪忠明对上视线后,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忠明如此焦急,是要往哪儿去?”
向丽敏听到他的声音,两步走到门口,面上的忧愁早已消失,她走到纪舒愿身侧,慈爱地握住他的手摩挲着:“愿哥儿,你瞧我这记性,昨儿一直想着清哥儿,却忘了你也正是适婚的年岁,若是你娘在天有灵,定会怪我没帮你找个好人家,我今儿才醒悟过来,理应让你先嫁娶,才好对得起你娘。”
她挺有心机,还将原主母亲搬出来。
纪舒愿没缩回手,反倒是一脸茫然望过去:“您的意思是?”
向丽敏用衣袖擦拭两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看向纪舒愿:“我想将清哥儿这桩亲事让给你。”
他诧然看过去,连忙摆手后退一步,趁机抽回手:“昨日兄长分明对那人很是喜爱,我怎能夺兄长所好。”
向丽敏又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清哥儿同意的,他还说看这男郎模样甚好,与你才更是相配,瞧瞧你这张脸,与你娘亲果真相似,难怪当初如此让你爹眷眷不忘。”
如若不是纪舒愿照过水,知晓他现在的模样,倒还真会信了她的说辞。
他猛地抬眸,眼底透出喜色:“果真吗?我真的能有这桩亲事吗?”
4. 喜服
“那是自然,你昨日也看着那男郎的模样了吧,真的跟你很是相配……”
向丽敏夸赞的词句仿佛流水般往外冒,纪舒愿装作羞赧地垂下头,低低“嗯”两声。
虽说隐疾是有些难办,可项祝面容优越,纪舒愿实在有些难舍弃,他脑海中想着,曾经在博物馆他不是没见过,那些玉势之类的,他总能够找到法子。
虽说这亲事挪到纪舒愿身上,可这银两也没给他一分,全部都被向丽敏收入囊中,他躺在茅草垫子上,越想越气。
他趿拉着布鞋,手指扒在茅草屋门口往外探,堂屋的烛火始终亮着,甚至隐约能听到向丽敏与纪茂洋的讨论声。
纪舒愿轻手轻脚、俯着身子走过去,离得越近越听得轻两人说话声。
“这礼金是否要给愿哥儿些?毕竟是对方赠予他的。”
这纪茂洋算是有些良心,还会想着帮他拿到些礼金,可看向丽敏往常的铁公鸡模样,定然是不会分给他的。
“给他些?这么多年我养他不要吃食的?就这么点礼金我还嫌不够呢?”正如纪舒愿猜测的,向丽敏果然这样说。
纪茂洋似是还想说着什么,却被向丽敏再出声截断:“你今日有些反常,往常你可不会对纪舒愿如此重视,怎么?看他即将出嫁这才想起要对他关怀了?”
向丽敏冷呵一声,纪茂洋顿时有些无言,最终只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可后日便要出嫁,他还没有一身像样的喜服。”
“这有何难?明日去集上买一套不就是了。”向丽敏说完后,纪舒愿还以为她会买套新的,未成想下一句她便说,“集上一套穿过的能便宜几十文,这可不是小钱。”
纪舒愿这才有些反应过来,没想到这儿的喜服还能买二手的,不过总比没有强。
他缓慢退回茅草屋里,想着项祝的画像不由得扯起嘴角,前几天说的话,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纪舒愿唇角带笑陷入梦境,梦境中总有些不堪入目的场景,当他翌日辰时醒来时,倏然察觉到些许不对,幸亏他还有另一套衣裳,虽说与这套相差无几,总归算是能不让他太过尴尬。
就是卯时洗衣的举动太过引人注意,向丽敏朝他瞥一眼斥责道:“你做什么呢?这大清早的。”
“我这衣裳多日未洗,上面都有股馊味儿了,今日还得去做喜服,我怕被人说。”纪舒愿向她解释着,纪忠清听闻轻笑一声,“愿哥儿怕不是想太多了,我们这哪儿有做喜服的,不都是去集上买。”
纪舒愿面露诧异,装作不知晓此事的模样,随即看向向丽敏:“竟是如此,我不知晓。”
向丽敏闻言嗔怪纪忠清一眼,随后看向纪舒愿:“不过是穿一日的喜服罢了,待你嫁过去后,定然还会被婆婆带着卖出去,若是做新的不就便宜他们了吗。”
她所说虽有些道理,可这银两又不是给他省的,纪舒愿闻言垂下头,垂头前视线扫过纪茂洋:“若是母亲在的话,我的婚服一定是她帮我做的。”
他说着,又抬起衣袖,将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擦拭一下,纪茂洋一见他这模样,顿时觉着有些对不住他。
不说别的,纪舒愿的相貌与宋舒有七分像,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不待见他的原因,每次看到他这张脸,就会想起宋舒是因生他而亡故。
不过毕竟是宋舒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
“给他做件新喜服。”待向丽敏出声前,纪茂洋走到她身侧,低声说着,“你已经将银两收入囊中,仅一百文的喜服都不愿给他做,若是被旁人知晓,肯定会说你这做母亲的把礼金吞了,哪怕是做个粗布的喜服,也比不做好。”
不得不承认,纪茂洋说得属实有些道理,拿出一百文来给他做一套衣裳,就能得到旁人的赞扬,如此看来倒是挺划算。
向丽敏思索片刻后,一脸无奈地朝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就当为你母亲送亲了。”
纪舒愿闻言抬眸,看向向丽敏,别扭喊她一次称呼:“多谢母亲。”
两人一同往集上走,纪舒愿跟在向丽敏身后,路上不时有几人询问,向丽敏都会轻笑一声,面露慈祥:“这不是愿哥儿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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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亲了,不得去做身喜服。”
前日众人都去看了项家送礼金,当日虽知晓是与纪家哥儿结亲,可并未见到纪舒愿的身影,倒是纪忠清激动的很。
不过待她们走后,确实听到些纪家吵闹的声响,虽有些听不清,可她们确实觉得向丽敏不会如此好心。
“原来是愿哥儿结亲啊,你如此尽心尽力,我还以为是清哥儿呢。”
旁人如此说着,向丽敏闻言轻嗐一声,不过对她们的话很是受用:“愿哥儿娘亲走的早,我若再不上点心,他可怎么办呐。”
旁人不住点头附和着,纪舒愿在一旁实在憋得有些难受,真不知晓她哪儿来的脸这样讲。
一路上,纪舒愿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才总算抵达布料铺子那。
“做什么衣裳?这都是新进的料子。”掌柜的向他们介绍着,向丽敏闻言走过去,直接向他询问着,“是否有新做成的婚服?”
明日便要结亲,今日现做时辰根本不够,向丽敏购成品的婚服也属正常,不过成品的价格会稍微贵些,毕竟已经省了些手工费。
“有,不过只剩两件。”
成品婚服都是量错了尺寸,或是客人对料子不满意,因此便做成直接售卖,掌柜掀开帘子,两件婚服正摆放在架子上,向丽敏还未看模样,便询问掌柜:“这两件都是多少文?”
“一件320文,一件210文,做工相差无几,320文的布料更柔滑些。”掌柜的还想向她介绍,向丽敏根本没犹豫,直接指了指210文的那件,“你看着针脚这么粗,说不定稍微动些就会开线,还有这面料是粗布竟还卖这么贵,若不是我们这边明日便要结亲,肯定会自行缝制,你这衣裳我们还得返工……”
虽说她挺抠搜,但她确实砍价是老手。
听到她的话,掌柜的最终只能无奈地冲她摆摆手:“罢了罢了,最少160文,你要就拿走,不要就放着,总会有人来买。”
160文倒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向丽敏这才看向纪舒愿:“愿哥儿,你觉着这件如何?”
5. 枣生
难得向丽敏会询问他的意见,纪舒愿闻言垂眸敛眉,怯怯伸出指尖指向那件320文的婚服,不出所料,向丽敏面色顿变,侧目望向掌柜:“唉,这哥儿就是知道顾家,还特意选了件银两少的,罢了罢了,他喜爱就好。”
她这颠倒黑白的模样纪舒愿不是没见识过,掌柜的却从未见过如此之人,这哥儿分明指的是贵些的婚服,不过总归是他们的家事,他也不好多深究。
掌柜装作没看到纪舒愿方才的动作,拿过那件衣裳再次询问:“这件对罢?我可别拿错了。”
“是了是了,就是这件。”向丽敏生怕纪舒愿出声否认,连忙点头示意掌柜将这婚服叠好。
掌柜的无法,点头应和过转过身,却又不由自主地瞥纪舒愿一眼,这哥儿面瘦肌黄,一看就知晓过得不怎么样,他方才还真是多想了,还以为这女子会给他买贵的那件。
也罢,反正那件也总归有人会买的。
纪舒愿接过婚服,内心虽平静但面上还是得装作闷闷不乐的模样,向丽敏途中瞥他两眼,看到他如此模样不由得多说几句:“亏我方才还暗示你,你竟如此愚钝,若不是我反应过来,买下这稍贱些的婚服,那掌柜的定会说你不顾家,竟用母家如此多银子来置办衣裳,不过经过我方才那一声,他现在定然在夸赞你持家。”
眼看纪舒愿眸光一亮,向丽敏再次出声:“项家娶了你,那是祖上冒青烟了。”
纪舒愿闻言垂眸浅笑着,耳尖染上些微微的粉。
向丽敏看到他这模样,心中唾弃面上却始终得保持着慈祥的模样。
两人归家后不久,纪茂洋带着两兄弟空手而归,他坐在石墩子上,拿过杯盏一饮而尽,随后朝向丽敏摇摇头:“今日一看,年轻人做的陷阱果真是更隐蔽,前方的兔子都被他们捕猎,我们这边便没有猎物踏进。”
纪忠明也有些颓败,父亲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提点他,可他只能做出这粗劣的竹枪,不过他通常投不中,反而会将旁的猎物吓跑。
“罢了,这都是凭运气的,来看我今日给愿哥儿买的喜服,如何?”向丽敏朝纪舒愿摆摆手,他这才垂眸从茅草屋里款款走出。
衣摆垂落在地上,宽大的衣袖将手指遮住,因纪舒愿太过消瘦,上身显得空荡荡的,打眼一看便知晓不合身。
纪忠清坐在一侧憋不住笑着,纪忠明情绪并未外露,倒是纪茂洋面色青一阵白一阵,随后看向向丽敏:“这尺寸一看就不合身,怎得买了这件?”
“明日就要结亲,今日去只能采买成品婚服,若是现做今日一日根本不够用。”向丽敏解释着,又翻了纪茂洋一个白眼,近几日他真是愈发偏心纪舒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要结亲的缘故。
“既是如此,稍后愿哥儿自行将衣裳收收针,这件上身太过宽大,还有衣袖也太长了些。”纪茂洋向纪舒愿说着,将方才他看出的地方都说出来。
纪舒愿缓缓点头,内心暗骂一声,什么东西,还得让他自己缝改衣裳。
不过他这也没针线,向丽敏没主动提及,他也懒得去要,于是当翌日申时喜轿停在院子前时,纪舒愿便直接将喜服套上,长发梳到身后,他拿过身侧的盖头盖在头上。
“哎呦,怎得还没收拾好呢?”向丽敏匆匆走进来,尖细的嗓门吵得纪舒愿耳朵刺痛,他刚往前走一步,就被向丽敏握住手臂往外拉,衣摆本就有些长,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站稳,却又被喜婆拉着走向喜轿,他被塞进轿子里,一阵晃悠悠的感觉过后,轿子才稳步前行。
纪舒愿从未坐过轿子,但这次感觉并不是很好,轿夫步子不太稳,颠的他有些头晕,他觉着自己好似有些晕轿了。
他掀开一侧的轿帘,稍微透些气,路程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这才听到些人声,纪舒愿连忙将轿帘放下,一想到待会儿要见到那男郎,他还真有些紧张。
人声愈来愈近,又忽地变远,纪舒愿感觉到轿子落下,轿帘被掀开,盖头下伸出一只厚实的手,手指上一层稍厚的茧子,果然是猎户。
纪舒愿轻缓地将手搭在他手掌上,借力走出轿子,手指被紧握着,温热的手掌让他很有安全感。
“当心门槛。”
耳侧传来一阵深沉的男声,纪舒愿耳根不由得热了下,没想到不仅脸长相周正,声音竟然还如此有磁性,他不由得再次感叹一声,若是没有隐疾就完美了,果然人无完人。
“戌时已到,一拜天──”
赞礼郎喊声从身侧传来,纪舒愿顺着项祝的力度跪下,透过盖头学着他的模样,朝天拜了拜。
“二拜高堂──”
他刚起身又被项祝拉下去,朝另外一个方向跪着,隔着盖头,纪舒愿只能看出两个模糊的面容。
“三拜夫君──”
这次纪舒愿倒没再跪下,手指被项祝握着,呼吸交缠,两人额头互相贴着。
“手怎得如此凉?太冷了吗?”
他低声呢喃着,纪舒愿也轻声回答着:“没,我有些紧张。”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随即指尖被握得更紧,“入洞房”的声音出来,纪舒愿刚要抬步,脚下瞬间一空,他被项祝打横抱起,手臂下意识揽上他的脖颈。
一阵起哄声从身后传来,不过两步路的距离,纪舒愿便感觉到房门打开又被合上,他坐在床榻上,下一瞬盖头被掀开来。
他眉目如画、一双眼眸宛若星河、鼻梁高挺如山,薄唇勾起露出一个轻快的笑,然而在看到纪舒愿面容时,他动作一怔,笑容也随之僵在面上。
完了,难不成这项祝也是个颜控的主儿,他自诩长相不错,毕竟他们纯gay都会注意形象,可他现在的模样……
别说项祝,连纪舒愿自己见了也救不了。
“夫君?”纪舒愿主动出声,眼眸中满是委屈,项祝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还未出声门外便传来一阵敲打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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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响。
纪舒愿知晓这习俗,正是闹洞房,不过他曾见过不少恶俗的行为,听到这动静后,他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他这动作让项祝有些好笑,他扯起方才同样的笑:“别怕,我已经同他们讲过,不会进来闹,他们不过是来找我饮酒。”
他说着指指桌面上的糕点,叮嘱纪舒愿:“若是饿了,便先吃些糕点,等我回来再喝这合卺酒。”
纪舒愿垂眸点头,待他走出房门,人声逐渐远去时,他这才卸了力,仰面躺在床榻上。
这几日他天天睡草席,每日醒来都是腰酸背痛,随着这床榻也不软,但总归比草席舒适的多。
他打了声哈欠,刚要翻身却被一个物件硌到了腰,他痛嘶一声,站起身把床单掀开,一把花生和红枣正安安静静躺着,“枣生”的寓意他不是不懂,刚穿来时便知晓这具身体是哥儿。
可生子什么的还是罢了。
他把红枣与花生从床单下拿出来,放到桌面上,趁着房间里没人,拿过一颗花生用手指轻轻一捏,剥出里面的花生放进嘴里。
“枣生”?生被他吃掉,只剩下枣了。
不一会儿,他便将这些花生都吃完,口干的他打算拿过杯盏,先帮自己倒杯米酒,不过他刚伸手,放门口便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纪舒愿匆忙收回手,将花生壳拢到一堆,装作没吃的模样。
房门被轻轻敲响,一道亮堂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嫂子,大哥让我来送汤。”
纪舒愿闻言下意识回复:“进。”
说完总觉着没有人情味儿,便收了声再次出声:“进来吧。”
女子衣着粗衣麻布,发髻梳成螺髻,面目与项祝有七分像,面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过与项祝一样,看到他后这笑不由得呆滞一瞬,随即又被她扯起。
“大嫂,大哥那边有些难以招架,毕竟他是我们村里最后一名娶亲的猎户,众人都正劝他酒呢。”
项巧儿扯着话头,将碗放在桌面上,放下她不由得看一眼放着的花生,看到空壳后不由得一顿:“大嫂,这花生似是不能吃的。”
纪舒愿刚要拿起勺子,闻言惊呼一声,勺子落到碗里,汤溅出来洒到他手上,虽然不烫但他还是惊诧喊着,眼角也泛出些红来:“我方才并不知晓,我只是有些饿了,这桌面上的糕点太过精致,我有些不敢吃……”
他说着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项巧儿看到他的模样顿时有些慌张,她方才只是下意识顺口说出,并未有指责他的意思。
而且听他方才最后一句话,听上去总有些可怜,刚进来看到他这模样时,她便有些惊诧,她从未见过如此瘦弱的哥儿,旁人家的哥儿姐儿可都是宠着的。
瞧他这模样定是在母家被欺负过,项巧儿瞬间有些同情他,声音也变得柔和:“我、我只是说说罢了,往后左右是要煮稀饭吃的,若是明日母亲问起来,大嫂就说是我贪吃也无妨。”
6. 沐浴
纪舒愿闻言轻轻挑起眉尖,他本以为这妹妹是不好相与的,没成想她竟要替他主动揽责,他抬起头看过去:“这怎的能行,分明是我的,若是怪罪下来……都怪我太贪吃了。”
“怎么会?”虽说他面颊消瘦,可他一双杏眼却很是吸引人,望着他眼眸中的泪水,项巧儿匆匆摆手,“不过是饿了,怎么能是贪吃呢,这事我们先不提了,你先喝汤吧,待会儿就要冷了。”
纪舒愿听闻收起望向她的视线,转到桌面那碗汤上,汤里隐约可见肉丝,甚至还有番茄片和玉米块,上面飘着一层葱花芫荽。
他吞咽了下,再次抬眸看向项巧儿。
待她再次朝他点点头,纪舒愿这才拿过碗里的勺子,舀起来一口一口喝着,鸡肉丝有些柴,但他已经好几日未见过荤腥,最后连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玉米的棒子都差点被他啃掉。
项巧儿被他的动作惊呆了,心里却想着,他之前在家中过得是什么日子啊,竟然喝一碗汤都喝得狼吞虎咽的,仿佛许久未进过食一般。
见他喝完,项巧儿望向他小心翼翼说着:“还要再来一碗吗?”
纪舒愿虽没吃饱,可毕竟天色已晚,吃太多不太好,他拿过帕子擦拭干净唇角的汤渍,弯眸朝项巧儿笑了笑:“不用啦,我吃饱了。”
他一笑,项巧儿这才看到他唇角的梨涡,仿佛被击中一般,她心跳顿时停滞,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她端起碗匆匆起身:“那、那我就出去了,大嫂就在这等待大哥归来吧。”
她脚步仓促,三两步离开,留下纪舒愿独自在屋里。
直到房门闭合,纪舒愿才回过神,他对着空气笑了一下,又绷直唇角,小声嘟囔着:“我笑的这么丑吗?把她吓得跑这么快。”
他打了声哈欠,心里念叨着罢了罢了,现在还是等项祝回屋最重要,不过他这时倒是有些困了,可他还未洗漱。
gay的自我修养,虽说沐浴条件不允许,但至少得洗漱,他强撑着趴在桌面上,下一秒阖上眼皮一动不动。
直到嘈杂声传来,他这才睁开眼,随即房门被推开,项祝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随后又把门关上。
他脸色无常,可身上酒味又很重,纪舒愿不知他现在的情况,但既然已为夫郎,他最终还是小心翼翼走过去,搀扶着他的手臂。
项祝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无妨,我没醉。”
不过他还是没松手,扶项祝坐在床榻上,纪舒愿想着他应该要做些什么。
“我去打一盆水来。”纪舒愿说完掂着裙摆走出屋子,刚好与项巧儿撞上,她正端着一盆水往这走,纪舒愿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给我吧。”
待他走回房时,项祝正襟危坐着,桌面上的杯盏已经倒上米酒,听到动静后,他抬眸望过来,朝纪舒愿笑着摆了摆手。
“过来。”
纪舒愿把木盆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毛巾沾湿后走过来。
“先别忙活了,我们还没喝合卺酒。”项祝指了指桌上的酒杯,唇角带着笑。
他方才喝得还算少吗?但既然美男盛情邀请,纪舒愿自是愿意接受的。
他把毛巾放在桌面上,看着项祝拍拍床榻的动作,想要坐回床榻去,望着项祝的脸颊,他顿时灵光一闪,松开拽着裙摆的手。
脚尖踩到裙摆,他一个踉跄摔进项祝怀里。
后腰被手臂揽住,纪舒愿额头撞上项祝的肩膀,听到一声闷哼后,他随即抿了抿唇,这动静真够劲儿,待会儿肯定得让他多出点这种声音。
声控党的福利。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纪舒愿撑着他的手臂想起身,然而下一瞬项祝却轻笑一声,揽着他的腰让他坐好,伸手去够桌上的酒杯,“既然你如此主动,我们就这样喝吧。”
纪舒愿内心挑了个眉,没找到项祝还挺会说话。
他羞怯地接过杯盏,片刻后,杯盏相撞,两人一口饮尽米酒,随即将纪舒愿抱起,放在床榻之上,正当他期待着接下来的动作时,项祝撤回手,坐直身子望着他:“我去沐浴一下,浑身都是酒味儿。”
纪舒愿被他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他没多想,起身握住他的手指,羞赧地低下头:“可以一起去吗?我也还没沐浴洗漱……”
项祝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哥儿,不过既然已经结亲,纪舒愿这样的性子他倒挺喜爱,不过他这身衣裳太过累赘。
“先把这喜服脱了,看上去很不合身。”
脱了里面只剩里衣,纪舒愿倒无所谓,哪怕光着他都行,不过还是得给项祝留些面子,若是得他人看到,许是会说这项家夫郎不检点。
他把喜服脱掉,又从角落里的嫁妆箱里拿出他的衣裳套上,项祝看着他这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隐隐皱了皱眉。
总觉着他的情况与媒人所说不符,媒人分明说夫郎在纪家很是得宠。
“走吧。”纪舒愿款款走来,伸出指尖捏着他的衣袖。
虽说项祝家中更富裕些,不过也只有两间青砖房,而这沐浴屋则在灶房边上,整个院子寂静无声,只有堂屋里闪着烛光,应当是项祝父母还未休憩。
“巧儿给我们留了热水,你先进去,我稍后就来。”项祝晃了晃手臂,纪舒愿立即松手,顺着他的视线走进沐浴屋。
真刺激,新婚当夜先沐鸳鸯浴,这倒是头一回,不过这屋里一片漆黑,他有些惧怕。
或许才想起这一茬,项祝端着水走来时,怀里还揣着打火石,将青砖墙上的烛火点燃,他这才把水倒进浴桶中。
“你先洗──”
话未说完,衣襟却被纪舒愿用指尖勾住,他耳根通红,动作却如此让人抓心挠肝:“夫君,我们一起沐浴吧。”
反正他患有隐疾,纪舒愿心安理得地勾引着,可当两人一同沐浴时,他这才发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身上发烫,继续所有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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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都聚集于一处,而身后的项祝也是如此,说好的隐疾却犹如不存在,他全身僵硬着,却很快知晓缘由。
他从来到这儿后只吃过花生、酸辣汤与那杯合卺酒,方才项祝饮酒后都没异常,反而是喝完合卺酒后……
项巧儿说过的纪舒愿是他们村里最后结亲的男子,虽然他当时想过是因为隐疾,毕竟当初媒人来说亲时,也并未跟纪忠清讲过,如此一来,这门亲事才轮到他头上。
不过他倒没有想过项祝父母亲会用这药来堵他的嘴。
腰间横过一只手,纪舒愿回过神来时,胸膺却倏地传来一阵酥麻,他下意识挡住,手腕却被攥在掌心,耳侧洒过一道滚烫的气息,他下意识缩起脖子却引来项祝的调笑:“方才不是还说要同我一起沐浴吗?这会儿怎得要跑?”
说实话,纪舒愿纯属理论派,连自给自足用的都是些最保守的工具,首次碰上真人,说不怵是假的。
他干笑一声,侧目望向项祝:“夫君,这沐浴屋属实有些狭窄,不如我们回房再继续吧。”
等沐浴过后,项祝这药效应当就会失效,到时他就能只顾自己,把他当作吉祥物便是,可项祝分明也知晓药劲儿持续时间不长,他攥着纪舒愿的手根本没打算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他手上稍微用力,纪舒愿这小身板便被他抬起,两人正面相对,空气中弥漫着尴尬,项祝却并未察觉到,他甚至在项祝避开视线时凑了过去,咬住他的耳尖喘息着。
项祝好像要来真的。
纪舒愿手掌按在他肩膀上,水雾腾起,将冷风阻隔在沐浴屋外,可他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眸光时不时望向项祝。
他伸手拿过一侧的小罐子,随手挖出一坨乳膏,这时纪舒愿才知晓,他这是早有蓄谋,不然怎会提前在这儿备着这东西。
“放轻松。”项祝安抚的吻贴在他颈侧,手指却钻进水中,气泡在水中渐渐增多,纪舒愿趴在项祝肩膀上,感觉有些刺激。
在水里他还真没试过,一来就玩这么大的,他还真……挺喜欢的。
纪舒愿本就瘦弱,项祝又是猎户,每日打猎砍柴,肩膀比他宽了一半,于是当他准备后退时,便轻而易举被压制住,甚至能单手将他桎梏,丝毫动弹不得。
可不得不说,确实比自给自足更有感觉,不过也的确有些坏处,例如他感觉肋骨被浴桶边撞得发痛,手腕被压在后背扭得有些酸痛,膝盖也抵在浴桶底部,总的来说,他浑身都难受,可也有舒服的地方。
“还行吗?”项祝松开他的手腕,将他揽在怀中,纪舒愿额角满是汗水,听到此话还是强行挺直身躯,嘴硬说着,“那是自然。”
随即,再次得到项祝无奈的笑容,纪舒愿扫过一眼,默默在心中吐槽着,不就是用了药吗,真以为你行了?
但面上还是得给他些面子,毕竟是夫君。
“可我好累了,我们休憩吧。”纪舒愿埋在项祝怀里。
7. 热饭
项祝对药效肯定了解,纪舒愿出声后,他立即抱着他起身,帮他擦干身子换好里衣,系上腰间的系带,随后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先回屋,我在这收拾下。”
沐浴屋里都是方才留下的狼藉,纪舒愿耳根一热,点头后匆匆跑过院子,溜进屋子后钻进被褥里。
他带着一身寒气,蜷缩着身子在被窝里颤抖,不时朝掌心哈气,直到房门被推开,他才稍微暖热着,不过脚始终冰凉。
身后被褥掀开,一阵冷风钻进来,纪舒愿刚想转头,腰间却被一只手掌按住,项祝温热的胸膛贴过来,小腿也贴着他的脚。
“睡罢,明日我要早起去打猎。”
也该是时候休憩了,毕竟药效已过。
纪舒愿轻应一声,翻过身轻瞄他一眼又收回视线,随即往他怀中缩了缩,找个舒适的位置阖上眼眸。
不再是坚硬的草席和透风的茅草屋,纪舒愿搂着项祝的腰,腿缠上他的腿,睡得很熟,可当手臂被拉开时,他还是睁开双眸,满目茫然地望向项祝:“夫君,你去哪儿?”
昨日分明说过的,眼看这小夫郎似是睡迷糊了,项祝不由得笑出声来:“昨日说过的,今日要去打猎。”
听到他的话,纪舒愿抬眸望向窗外,虽说被窗纸遮住,可窗外的漆黑始终挡能看出来:“什么时辰了?”
“卯时。”项祝掀开被褥起身,又细致地帮他掖好被角,三两下穿好衣裳走出房门,纪舒愿本想作为夫郎,是否要去送送,他边想边挣扎着,下一瞬却两眼紧闭又沉沉睡去。
待他再次醒来时,窗外天色已大亮,纪舒愿翻过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被窝。
门外时不时传来两声嬉笑,纪舒愿凑近窗纸望一眼,只隐约看着两个人影,不过听声音是项巧儿,另外稍稍有些苍老的应当是项祝母亲。
这还是他首次与项祝母亲相见。
纪舒愿穿好衣裳,再次推开门时,院里只剩下她在,他瞬间变得局促。
昨日与项巧儿接触过,他对她印象不错,可项祝母亲他并不了解,一时之间,电视剧里恶毒婆婆的形象通通浮现在脑海,纪舒愿这种宅斗剧里活不过三集的人,属实有些惴惴不安。
“起了?”丁红梅昨日只看到他盖盖头的模样,正式见他的模样也同是第一次。
她眸光打量着纪舒愿,形销骨立面黄肌瘦,一看就知晓没被人好好照顾过,她下意识拧眉,刚要出口便看到纪舒愿后退一步。
她的视线实在太过犀利,纪舒愿生怕她动手,而作为晚辈,他又不能动手,只得低低应声。
他垂眸敛目的模样落在丁红梅眼中,就好似受到惊吓的兔子,她有些好笑,决定不再询问怎的这么瘦的话,转移话题问道:“饿了吗?灶房有给你留的吃食,巧儿去田地拔草去了,你洗漱过后自行烧火热热吃。”
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纪舒愿有些怔愣,眼眸里满是迷茫。
“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丁红梅没看出他眼眸中其他意味,又提醒他一声,“新的杨枝在井边放着。”
被她催促过,纪舒愿这才回过神,点头走向井边,洗漱过后再前往灶房。
他掀开锅盖,只见蒸篦上放着碗,碗里有炒土豆,碗边还摆着半块窝窝头,纪舒愿吞咽一下,随即又把蒸篦拿出来,看到底下的红薯粥眉头一挑。
虽说纪家也算不上太穷,可基本吃食都紧着男子,向丽敏也很是抠,他从穿来后别说荤腥了,连饭都没吃饱过。
而在现代,他身为年长者和外来者,舅母有好东西自是要给自家孩子,他稍微年长,肯定也要让着些。
如此看来,原主与他还有些相像之处。
他盖上锅盖,坐在灶膛前,捡起身后的干草,用打火石把它引燃,燃起来后把木棍掰成小段,填进灶膛中烧着。
不一会儿,锅边便升起袅袅白烟,饭香味儿也随白烟散发出来,纪舒愿猛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把菜和窝窝头从锅里拿出来。
瓷碗热过之后有些烫,他把烫到的手指按在耳尖上,随后走到案板前拿过一张屉布垫着,把蒸篦从锅里拿出来,洗干净碗和木勺,把锅里余下的粥盛出来。
窝窝头纪舒愿只在现代吃过,那时吃的都是被处理过的,口感比这里的要好太多,这儿的窝窝头才是真用玉米面做成,他咀嚼半晌才咽下去,甚至还因为玉米面没被碾碎被喇到嗓子。
不过这吃食对他来说已经是美味了,他把窝窝头掰开,把土豆夹在中间,津津有味吃着,时不时又喝上一口粥,吃饱喝足后舒缓地呼出一口气。
空碗全部刷干净放回原位,锅也清洗干净,纪舒愿把手擦干,小步挪到丁红梅身侧,不太习惯地叫着:“娘,我吃完了。”
丁红梅正做着棉鞋,看那尺寸属实不像是给男子的,还未等纪舒愿出声询问,她抬眸朝他笑了笑:“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听到他的话,丁红梅唇角忍不住溢出笑意:“你二妹,她再过一月便要临盆,我想着提前给我那未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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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孙做一双虎头鞋,你瞧瞧这花样如何?”
鞋头上绣着虎头模样,额头还有个“王”字,侧边红布上绣着方胜纹和八宝纹,模样很是精致,纪舒愿倒听说过虎头鞋的寓意,虎是百兽之王,给孩童做这“虎头鞋”可以辟邪保平安,也代表着长辈对孩童的祝愿①。
“娘绣工真好。”纪舒愿可不敢多夸,万一待会儿让他上手,可不就露馅了嘛,别说刺绣,他只用过针线缝制破损的衣裳。
而在这边,哥儿姐儿似乎都要会这种手艺,他干笑两声,生怕丁红梅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他灵光一闪,倏然开口:“娘,巧儿一人拔草定然会有些疲累,我想去与她一起。”
卯时项祝与项父便上山打猎,她这时还得忙活着绣衣裳和鞋,只能由项巧儿独自去拔草,纪舒愿去帮着也好。
看到丁红梅点头,纪舒愿立即应声,问到田地的位置后转身,左拐顺着土路往前走,不过几步路,便看到正在田里蹲着拔草的项巧儿。
“巧儿。”
纪舒愿在地这头叫了声,待项巧儿抬头后才缓缓走了过去,途中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地里种的是土豆,叶子已经稍微有些发黄,看来不日便能够将它们采收。
他蹲到项巧儿身侧,伸手拔过一根草。
“大嫂,您怎么来了?”项巧儿把草丢弃在一边,又指了指另一头的位置,“只剩一截了,我一人也行的。”
“两人总归快一些,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娘在做鞋子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纪舒愿对她倒挺信任,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不好意思地开口,“你绣工如何?有空之时能否教教我?我在家中没学好,也从未做成过衣裳和鞋子。”
姐儿心思更细腻,哥儿绣工不好也属正常,项巧儿没往他一点都不会上面想,闻言朝他调侃道:“大嫂是想给大哥做衣裳?他喜欢更便利些的衣装,更方便打猎。”
她说完,又凑近纪舒愿嘿嘿一笑:“大哥的鞋子尺寸我也在娘那看过,大嫂您想知晓吗?”
这巧儿分明在使坏,可总得找个理由才能让她教自己,纪舒愿面上发烫,垂着头继续拔草,结结巴巴说着:“我、我不想知晓。”
项巧儿一听,撤回身子面上始终带着笑意:“哦,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便不告诉大嫂了,不如大嫂帮我做件衣裳,边做我边教您。”
她突然这样说,纪舒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默默找着借口:“我还是给你大哥先做,万一没缝制好,就让他穿,等我绣工熟练后再给你缝制衣裳,女儿家定要穿好看的。”
8. 土豆
纪舒愿这话落在项巧儿耳朵很是中听,不过她也知晓,他是想将第一件缝制的衣裳给大哥。
“好呀,大嫂肯定要记得,我喜爱飘带云纹的花样……”
还未开始学,项巧儿便提了挺多要求,别说缝制了,纪舒愿甚至都有些听不太明白,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去买布匹,但他手中只有前几日拔草所得的那一文钱。
那日从向丽敏口中听说喜服能卖,于是他便想着带喜服前往集市变卖成铜板,然后再去买布匹来缝制衣裳。
若不是嫁于项祝,他现在说不定还饿着肚子,给他送件衣裳也算报答了,不过倒不能买太好的料子,他还想留些银两傍身。
地里的草不多,两人一起不久就拔完,纪舒愿拍拍手上的干土,侧目看向项巧儿:“巧儿,你稍后有空闲吗?能否与我一同去集上把婚服卖掉?”
“婚服为何要卖掉?”项巧儿虽未成过亲,可对这事也是知晓些的,“二姐结亲后也并未说过婚服要售卖,不如我们回家问问娘,她应当知晓的多些。”
向丽敏总不会欺骗他,这二姐并未售卖婚服,应当是不缺银子,纪舒愿不太想被丁红梅知晓,主要是怕银两被拿走,可项巧儿却非要拉着他回到家中。
听着她将全部事情托盘而出,纪舒愿竟有些耳红面赤,毕竟售卖婚服听上去有些不好的兆头。
将项巧儿的话听完,丁红梅的视线落在纪舒愿脸上,昨日她看过那件婚服,布料一般,针脚粗制滥造,尺寸也显然不符合纪舒愿的身材。
一看便知晓是临时买来的,不过也怪她,当她知晓有哥儿愿意嫁于她家这身患隐疾的孩儿时,便想着尽快成亲,生怕被他们发现端倪而退婚,所幸对方答应的够快,这纪舒愿也看上去是个好哥儿。
“可行是可行,不过你们两个哥儿姐儿去了定是要吃亏的,待吃过午饭后,我与你一同去。”丁红梅抬眸看他俩一眼,随即又继续缝制着虎头鞋。
项巧儿一听,这是要把她留在家中,她立即不乐意了,扯着丁红梅的衣袖晃动着:“娘,我也想去集上,我都好久没出门了。”
丁红梅被她晃得有些头晕,连忙朝她摆手:“好了好了,一起去,我们一起去。”
听到这话,项巧儿情绪立即变得高涨起来,她蹦蹦跳跳应了声,随即走向灶房:“我去煮饭啦,大嫂你要不要一起来?”
项巧儿很是心细,她知晓纪舒愿在丁红梅面前很不自在,才特意将他叫到灶房去。
纪舒愿应一声,三两步走到灶房,项巧儿正从灶台下方扒拉着土豆,一边示意他坐在灶膛前烧火,虽不知晓项巧儿的厨艺如何,可为了在家里好好待下去,纪舒愿还是决定得露一手。
“让我来煮饭吧。”纪舒愿蹲在她身侧,从她手中接过土豆和红薯。
哥儿姐儿从小就得学着煮饭,不然以后嫁到婆家,会被人说闲话,所以对于纪舒愿会煮饭这事儿,她倒没觉着多罕见。
“好哇,大嫂煮饭得记住,爹娘都吃不了辣,大哥跟我倒是能吃些,可还是不放辣最好。”项巧儿提醒着他。
纪舒愿很能吃辣,麻辣鱼头、麻辣小龙虾、麻辣兔头都是他的最爱,可还是得先紧着长辈的口味,他点头应声,拿过菜刀把土豆和红薯削皮。
红薯切成块放进锅里,纪舒愿把一小把粟米淘干净,盖上锅盖后继续把土豆切成厚片。
先用热水煮至六成熟,再烧热油倒进去煎成金黄,另起锅倒进葱姜蒜爆香,再把土豆片放进去翻炒。
干煸土豆片盛出放进碗里,外酥里糯的口感很是熟悉,纪舒愿满意地点点头,想着那日向丽敏的做法,无奈摇头。
这才是土豆正确的烹饪方法嘛。
闻到香味后,项巧儿站起身去看,她还从未吃过先油炸后炒的做法,母亲教她的也是切块加水煮汤,或者切成片直接翻炒,倒没有前面这么多工序。
家中共有五人,这一道菜自是不够吃的,纪舒愿凑到项巧儿身侧,向她说着:“院子里那菠菜似乎熟了,你去摘点过来,我再炒个菜。”
项巧儿也知一道菜是不够吃的,虽说此时大哥和爹还未回来,可午时他们定是要回来吃饭的,听到纪舒愿的话,她立即跑到院里,把菠菜拔出来五颗,又顺势将上面的枯叶择掉。
菠菜种的不错,一颗能跟纪舒愿手掌做比较,他把根系切掉,用手把它们从中间拧成两段,放进锅里随意爆炒一下。
锅里的红薯稀饭也已经煮开,纪舒愿把蒸篦架上,又放进去几块窝窝头,再次盖上锅盖等待出锅。
院子门被推开,纪舒愿闻声抬眸,看到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着粗布衣衫,眉间紧蹙,看上去有些凶神恶煞。
“怎么就你自个儿?老大呢?”
项长栋一屁股坐在椅凳上,轻嗐一声:“跟董家那小子一同去集上卖猎物去了。”
“这不是好事儿嘛,你怎的还如此气愤?”
他闻言更是冷哼一声:“你是不知,这董家本就爱赚小便宜,这不辰时我们刚到山上,他们便走过来说这陷阱是他们所设,想要将陷阱中的猎物占为己有,可这区域分明是早就分好的。”
项长栋说着又摇摇头:“还是得怪我们,没在陷阱上刻出记号来,老大方才同他家的男子一起去集市,说要分他们两成。”
“这……唉罢了罢了,就当破财免灾了。”丁红梅也不是那种好事儿的人,宁愿吃亏些也不愿跟起冲突。
“怎么能善罢甘休,这分明是他们的错。”纪舒愿陡然出声,院子里三人都面色怔愣,项长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样貌,他讪讪转向丁红梅,“这是老大屋里的哥儿?”
“是呢。”丁红梅应道,随即瞧着纪舒愿,“舒愿,你方才说什么?”
“娘,这本就是他们无理在先,我们若是低头让步,他们肯定会得寸进尺。”纪舒愿一改方才垂眸敛目的模样,显得很是强硬。
察觉到他人的视线,纪舒愿这才反应过来,他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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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低:“我只是在想,若是惯着他们,往后他们肯定会变本加厉,吃亏可不是什么福气。”
“舒愿说的是。”丁红梅思索片刻后,踢了踢项长栋的脚,“老大往哪边儿走了?不如你现在去将他寻回,我还不信董家会来我们家中来找事儿。”
“这如何去找?他们早就去了集上,恐怕此时已经卖完猎物分过银子了。”项长栋轻叹一口气,本就憋屈的情绪在纪舒愿说完更是郁闷,可他本身性子就是如此,一时半会儿还改不回来。
寄人篱下时纪舒愿明哲保身,可待他离家后,便知晓若是不强势,就有人对他进行欺辱。
所以即便无父无母,在学校也不会有人惹他,毕竟都怕他莫名发疯,也因此他从未有过朋友,不过独自一人也有好处,他将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每次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娘,让我去吧。”纪舒愿上前一步,“我认得集市的路,我跑过去肯定能追上他们。”
纪舒愿说完才想起,他这身躯说不定还不如项巧儿跑得快,在他噤声时,丁红梅指了指项巧儿:“巧儿,你陪你大嫂过去,记着别动手。”
“知晓了娘。”项巧儿攥着纪舒愿的手腕往外跑,直到有些喘不过来气,他才拍拍项巧儿的手,示意她稍微跑慢些。
“去集上只有这一条路吗?我们可别跟他们错开了。”纪舒愿喘着气,询问着项巧儿。
项巧儿倒脸不红气不喘,闻言思索:“倒是有几条小路,大哥应当……”
“诶,大哥还真或许会走那边。”项巧儿说着又拉起纪舒愿的衣袖,将他往小路带去。
纪舒愿气还没缓过来,又被拽走,等到项巧儿脚步停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要累趴地上了。
“这边,这条路离集上近些,有时大哥会往这边走。”
纪舒愿叉着腰站在山坡上,定睛一看。
这似乎是回纪家村子的方向,纪舒愿视线扫过村落,还未多看两眼,便听到身侧项巧儿突然朝前方的位置叫喊着:“大哥!”
纪舒愿将目光移过去,只见项祝拎着一个空袋子,听到叫喊后缓步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男子。
看着他的身影与步子,纪舒愿总觉着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宽肩、窄腰、同款的衣裳,就是少了只兔子,他一拍脑袋,瞬间想起从何处见过项祝,准确来说是他的背影。
那天的麻辣兔头──
纪舒愿想着又咽了咽口水,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空袋子,虽知晓太过异想天开,可他还是对兔头抱有想法,总有一天要吃到它。
“怎么来这儿了?”
项祝站定在两人面前,纪舒愿却并未看他,而是瞪着他身后的男子,虽然项祝没介绍此人是何身份,可从项长栋的说辞来猜测,这人定就是那厚脸皮之人。
“夫君,您可千万不能给他们银两。”未等项祝出声,纪舒愿跨步到男子面前握起拳头,“是不是你!啊我要跟你单挑!敢抢我家的银两──”
9. 碰瓷
变故太过突然,待项祝反应过来时纪舒愿已经冲到董远面前,试图去给他一拳,可个子有些矮,手劲儿也不大。
董远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避免被他打到,不过他还是有些后怕地揉揉唇角,下一刻却呲牙咧嘴起来。
项祝揽住纪舒愿的腰将他挡在一旁,握住他的拳头收进掌心:“谁惹你了?怎么跟个猫一样?”
这叫顾家,纪舒愿想待会儿再向他解释,此时还是先替家中出气,然而在看到男子唇角的伤后,他面色一滞,思索一番后满脸诧异,他记得方才他并未碰到此人。
高段位,这人难不成要碰瓷?
见纪舒愿呆愣着,项巧儿立即走来向项祝解释清楚,听清来龙去脉后,项祝忍不住捏了捏纪舒愿的手:“不用担心,他并未抢我们的银两。”
“可方才爹不是这样说的。”项巧儿将方才项长栋的话告知项祝,得到他的轻叹,“他们确实是那样说的,但他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对吧董远?”
董远闻言立即后退两步,声音稍颤:“正是,我会回去同我爹说,那片区域是属于你们的位置。”
他说完后,一溜烟儿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诶。”纪舒愿还想去抓他,硬是被项祝揽着腰往山坡上走,他轻微抬眸,还未询问便被项祝敲了敲他的额头,“如此看低你夫君?这么些小事我稍微动动手指便能解决了。”
他说着捏捏纪舒愿的脸颊,眼眸中满是笑意,这小夫郎昨日看起来性子软,没想到凶起来还挺可爱。
“夫君怎么做的?”纪舒愿虽有些猜测,但还是想多问两句,果不其然,项祝闻言轻笑一声,朝他举了举拳头,“自然是能动手绝不动口。”
难怪方才他还未出手,董远就变得呲牙咧嘴的,原来是早已被项祝收拾过。
纪舒愿往后撤了撤,挣脱项祝捏他脸的手,这才恍然醒悟般停下脚步,低声朝他说着:“夫君好凶,我好怕。”
项祝原本还想调侃他两声,一见他这模样,方才的话瞬间卡在嗓子眼,他捏着纪舒愿的手握在掌心:“我对旁人才如此,不,我对无赖才如此,你怕什么?”
“就是啊大嫂,我大哥可会疼人了,他才不凶呢。”项巧儿在两人后面走着,听到他俩的话声不由得替项祝辩解两句。
纪舒愿望她一眼立即垂眸,项祝也轻斥项巧儿一声,她闻言低声笑着往前跑去,留下两人在后方走着。
“今日辰时吃了多少吃食?你这身子骨属实太瘦,得好好补补。”项祝捏了捏他的手腕骨,都有些硌手。
“吃了土豆和窝窝头。”纪舒愿眯着眼睛笑,随后向他邀功道,“我方才煮了饭,若不是董家找事儿,此时肯定都吃完了,得走快些,不然我做的干煸土豆片就不好吃了。”
这下换作纪舒愿拉着项祝的衣袖,两人迈着步子,不久后便追上项巧儿,他们一同往家里走,推开院子门时,丁红梅匆匆看过来,面上满是焦急地询问着他们:“如何?银子被可是被那董家分走了?”
“这怎么能呢?”项祝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丁红梅,“娘,这是三只兔子和一只鼬鼠卖出的铜板,一共两贯。”
家中就只有项祝一名男子,分家的情况自是不会出现的,再加上为了给项祝娶夫郎,家中的银两算是近日最大的开销,于是这狩猎的银两便暂时用来补贴家用。
况且,这狩猎是由项祝与项长栋父子两人一同所狩,丁红梅接过钱袋,翻开后递给项长栋,让他带着往堂屋走。
“快些吃饭吧,今日的吃食可是舒愿煮的,虽说我从未见过如此煮法,可方才我尝过一口,着实比我们往常吃的好吃些。”
丁红梅把还未做好的虎头鞋放在针线筐里,走到灶房去洗净几个碗,纪舒愿也小跑着走进去,接过她洗的碗盛红薯稀饭,项巧儿则站在端土豆的丁红梅身侧,望着那盘土豆片砸吧着嘴。
“诶,等会儿,你别挡着路。”丁红梅轻骂一声,抬起下巴示意她去端那盘菠菜。
项巧儿瘪了瘪嘴,端过菠菜时还不忘带走一碗红薯稀饭,她把菜饭放在院里的桌子上,又来返几趟,把余下的稀饭都端出去。
瞧着她正端最后一碗,纪舒愿向她抬了抬手,从她手中接过碗:“今日娘是否有说昨个儿花生的事儿,我有些怕她询问。”
“大嫂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今个儿卯时我就听着娘问了,但都被大哥揽回去了,他跟娘说是他吃的。”她说完嘿嘿笑着,傲然出声,“我就说吧,我大哥可会疼人了呢。”
眼看项巧儿又要不正经,纪舒愿匆匆端着碗往出走,又扭头喊她一声:“记着拿出来几双筷子。”
项祝洗过手,坐到桌子前望向盘子里的土豆,从项巧儿手中接过筷子夹进口中,虽说放得有些久了,土豆片边缘已经不太焦,可里面还是糯糯的,吃着确实比直接水煮好吃得多。
一家人围成一圈,纪舒愿从未跟人挤着吃饭过,现代时他在舅母家时,吃食都是抱着碗夹筷子菜躲进屋里吃,来到纪家也是坐到一旁。
他下意识往项祝身侧挤了挤,贴上他的肩膀后才感觉安心些,他低下头,喝过一口稀饭,胃里瞬间变得暖乎乎的。
“先吃菜就窝窝头再喝稀饭。”项祝拿过半块窝窝头递给他,又拿过整个一口咬下半块,伸胳膊夹起一筷子土豆片放在窝窝头上。
纪舒愿弯眸点头,把窝窝头上的土豆片吃完,咬过一大口窝窝头咀嚼着,筷子尖怯生生地伸向菠菜。
“诶,这怎么不敢夹菜呢?老大还不快替你夫郎夹点。”丁红梅说着,把菜盘子往前推了推,好让项祝夹菜。
她如此热心肠,纪舒愿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人总算是松弛了些,项祝把菜放在他窝窝头上,他低下头缓缓把半个窝窝头吃完,又把半碗红薯稀饭喝完。
吃完饭后,纪舒愿跟着项巧儿把空碗空盘子收起来,项祝拿着斧子在院里劈柴,丁红梅仍旧绣着鞋面上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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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长栋则拿着镰刀出门,纪舒愿猜测是去割白茅草去了。
茅草不仅能盖棚子,还能晒干用它来引燃火。
“大嫂,待会儿我们得偷偷出去,不然肯定会被大哥看到,他说不定要与我们一同去。”项巧儿悄声说着,“万一被他发现,他肯定不让我去了。”
“为何?”
纪舒愿有些疑惑,项巧儿分明都在夸他,怎得突然说这话,她听到纪舒愿的询问后,突然凑近朝他呲了呲牙,纪舒愿被她的动作弄得愣住,随后看到她张嘴指了指口中。
臼齿处一块黑,一看就知晓是虫牙。
“娘给我过几文钱,我每次去集上都想偷偷买糖吃,大哥不想给我买,就因为我会牙疼。”项巧儿低声说着,“我们悄悄的,他不会知晓的。”
她都这个年纪了,虫牙属实有些不好处理,他还是更站在项祝这边,他朝项巧儿点头,在她即将笑出声时,纪舒愿把碗丢在木桶里,三两步跑到项祝身侧,向他说着项巧儿方才的话。
“大嫂,你怎么这样?”
项巧儿手上还沾着水,说完还是低头把碗冲洗干净。
“怎样?”项祝抱着木材丢进灶房,看她一眼,“你瞧瞧你那牙,若是下次牙疼不喊,我便给你买甜食。”
听到项祝这话,项巧儿立即噤声,上次她确实被痛得满床打滚,连续几日都没好好吃饭,不喊定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午后要去卖喜服的事儿就被项祝知晓了,他凑到纪舒愿询问着:“为何要卖掉喜服?”
“本就只穿一日,属实太过浪费,不如卖掉得了铜钱捏在手里。”纪舒愿如此说着,但项祝却不太同意他的说辞,“虽说只穿这一次,可总归是喜服,不如放着留个念想。”
纪舒愿倒是不知这衣袍能留什么念想,他主要是想有些铜板拿着,才更安心些:“这衣袍本就不值钱,放久了就更不值银子了,不如卖了好。”
他可不想留这衣裳放着碍眼,可夫君毕竟是一家之主,纪舒愿还是得听他的,如若他当真强硬出声不让他卖,他也只能点头舍了这铜钱。
“让舒愿去吧,这衣裳也不好看,喜服平日里也穿不出去,不如卖掉买些布匹,回来我给你们各自做一身衣裳。”丁红梅的话项祝肯定能听进去,纪舒愿闻言也猛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这衣裳如此红,往日穿着算什么样子。”
项祝这才觉得有些道理,他上下打量纪舒愿一番,他身上这衣裳确实太过破旧,要是能卖掉喜服买新布匹,倒还真能做两身衣裳。
“行罢,既然如此待会儿我带你去集上,娘跟巧儿就在家等着就好。”
项祝陪着他,丁红梅倒是不担心纪舒愿被诓骗,不过也得知会他们一声:“记着啊,这衣裳得卖200文,若是给低了可别卖。”
纪舒愿刚想说这衣裳买来只要160文,更何况他已经穿过一日,然而还未等他出声,项祝就应了声,顺势催促他进屋去把衣裳拿出来。
10. 卖衣
纪舒愿磨磨蹭蹭抱着喜服走出来,丁红梅已把一张布铺好,拿过他的喜服包起来,递给项祝让他背在肩上。
“走吧。”
项祝率先走在前方,纪舒愿踩着他的脚印跟上去,出村难免会碰到熟人,听着项祝时不时的招呼声,纪舒愿只得缩在他身后,根本不敢冒头。
“项家老大,这是你夫郎啊,看上去蛮乖的嘛,你们这是要去集上?”
“是啊,刘叔母有何要带的吗?”
纪舒愿正偷听两人聊闲话,手腕突然被攥住,抬眸时项祝正侧头望过来,把他的手指握在掌心,继续与刘叔母唠两句。
“没有没有,你赶紧带着他去吧。”这刘叔母听着像是个好相与的,纪舒愿抓着项祝的衣袖,悄悄探头瞄一眼,与她对视一眼后又缩回去。
项祝应一声,拉着纪舒愿继续往村外走去,一路上,纪舒愿听着他见谁都能唠两句的模样,暗自在心里给他竖起拇指哥,在听到两人谈论他时又再次低下头来。
说起来,纪舒愿还真是窝里横,午时那是上了头,这时面对旁人他只会如鹌鹑般缩着头。
等出了村,他才总算抬起头来,晃了晃项祝的手想让他松开:“夫君,路上满是人,这样不太好吧。”
“为何不好,你是我夫郎。”项祝闻言更加攥紧了些,另一只手拽着包袱往上扯了扯。
若是在现代,纪舒愿定会沾沾自喜,这项祝面容带出去贼有面儿,别说牵手,哪怕是野战……咳咳。
可这儿毕竟是封建的古代,他不知晓如何把握尺度,可看着项祝的模样牵手似乎是可行的。
既然项祝如此说,纪舒愿便不再挣扎,微凉的手指被温热的大掌包裹住,他下意识往项祝身侧凑,试图将他的体温蹭过来。
虽说他能够吃了饱饭,可身上的衣裳还是有些薄,许是感觉到他的动作,项祝稍微垂眸,便看到他胸口裸露的肌肤,以及他衣裳的轻薄。
他下意识拧眉,沉声询问着:“你未穿棉衣?”
昨日结亲,项祝脱掉他衣裳时确实未见棉衣,可那时他是只是觉着,许是爱美之心,他才穿得如此之少,可他指尖的温度与衣服的轻薄正告知着他,纪舒愿不是不想穿,而是没有棉衣。
他语气倏地沉重,纪舒愿面容一怔,缩手的同时朝他摇摇头:“没有。”
这句“没有”是两个意思,不仅是“没穿”还是“没有棉衣”。
项祝顿时停下脚步,看他一眼后当即往回走,他这动作让纪舒愿愣住,他“诶”一声,拉住项祝的手臂:“为何要回去?”
“先回去穿上我的棉衣。”
纪舒愿几乎有些习惯这个温度,更何况方才刚吃过粥,他现在并未太冷,可他的气力确实抵不过项祝,他几乎是被拽着回到屋里。
院里的丁红梅和项巧儿瞧着两人的模样,顿时觉着有些不对劲,她们匆匆走到门前,轻拍着房门询问情况:“老大,你们为何后来如此快?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门被项祝用门闩挡住,纪舒愿被他按在床边坐着,项祝先行出声:“无事,只是外面有些冷,我们回来添两件衣裳。”
听到他的回答,丁红梅与项巧儿才缓了口气,方才项祝的眸光属实太过骇人,她们才如此焦急,闻言两人面面相觑,继续回到木凳子上坐着。
而屋里的情景并没太和谐。
凝重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屋里,纪舒愿望着翻找衣柜的项祝背影,刚想说,如若找不到就罢了,下一瞬,便见他从衣柜抽出整套棉衣。
纪舒愿眯着眼睛望过去,越看越眼熟,这东西怎么神似冬季保暖套装——秋衣秋裤。
“这里是麻葛棉衣,你先穿着,待今日买了布匹再让娘帮你缝制一套。”纪舒愿接过棉衣,可项祝眸光始终盯着他。
虽说两人都已裸裎相对过,可那时是夜间,放在白日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他攥着衣裳,悄然抬眸朝项祝看去,轻声说着:“夫君能转过身去吗?我要换衣裳。”
项祝此时还处于自责的情况下,可听闻此话后抬眼,便看到纪舒愿耳根上透着一层红,他立即转过身,让他专心换衣裳。
耳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久后才停止,纪舒愿朝他说着:“夫君,我好了。”
宽大的棉衣皱巴巴地被外衫困住,纪舒愿手指捏着衣摆,有些不知所措,可暖和却是实打实的。
他看着项祝拧眉的模样,两步走到他面前站定,弯腰去勾他的手指:“夫君,这衣裳属实有些大了,可我穿着是暖和的。”
项祝也不是傻得,自然知晓这小夫郎是在安抚他,定是看出了他的不悦。
他握紧纪舒愿的手,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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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长发挂在耳后:“暖和就好,我们现在去集上,将你这喜服卖掉。”
两人握着手走出屋,丁红梅和项巧儿听到动静抬眸,项祝向她们解释过后便再次带着纪舒愿往出走。
这次两人倒没再返回,一路顺畅地走到集上,将采买喜服的那家铺子指给项祝,纪舒愿向他透露着:“这衣裳买来只用了210文,娘说卖200文是否贵了些?”
“不贵,娘说200文那定会有人用200文买走,况且你才穿了一日,扣除10文也不少了。”项祝边说边拉着他走到喜服铺子对面的墙根站着,他眸光盯着铺子门口,一时之间并未出声。
虽不知项祝要做什么,可纪舒愿也随他一同噤声,铺子人来人往,直到一名略微有些胖的哥儿从铺子里走出来,眉间拧起面带焦虑,一看便知晓情绪不佳。
纪舒愿正猜测他在烦恼何事,刚转头便被项祝拉起身,三两步走到那哥儿面前。
项祝把包袱解开,露出里面的喜服,向他倾销:“您是否要采买喜服?铺子里是否没有合适的,您觉着这套如何?”
哥儿虽对两人有所提防,可家中公子明日便要出嫁,这衣裳又暂时出了问题,于是老爷便拍他来集上采买,没想到他逛完整个集上的铺子,都没买到一件合身的。
“你这件喜服尺寸几何?”
项祝闻言望向纪舒愿,他停顿半晌后出声:“只知晓腰间二尺五……”
不是纪舒愿不记得,只是那日采买时掌柜的并未提及,向丽敏自然也想不起来询问,只是稍微比划下便买了下来,对于纪舒愿来说,大些无所谓,要是尺寸小了问题才更严重。
而这腰间的尺寸,也是他按照身量随口说的,不过总归大差不差。
听到他的话,这哥儿顿时一喜,拿过喜服只粗略看了眼,便询问他们喜服所需的银两,项祝见他的模样,便知晓这是看上了。
项祝直起身,说出口的并不是丁红梅告知的200文,而是300文。
“本来采买时是300文,我也不诓您,这衣裳我们穿过一起,所以给您便宜50文,250文便可。”
纪舒愿抿着唇一声不吭,他对这砍价的场合不熟悉,只得听着项祝主导,那哥儿也并未多想,只听到便宜了50文,于是便很爽快地将250文递过来,拿着包袱匆匆往家中赶。
11. 爊鸭
那人步子急促,不多时便消失在巷口。
纪舒愿收回视线,看向项祝握着铜板的手,他不吭声,目光却始终直勾勾地望着。
项祝有些好笑,他故作伸懒腰,将手往上抬,纪舒愿的目光也顺着他的拳头往上看去。
他拳头上下晃过几下,纪舒愿就算再大条也知晓项祝是在逗他,他眸光落在项祝脸上,轻扁了扁嘴,垂眸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铜板。
虽然很肉痛,可如果项祝想据为己有,他也只能忍痛割爱,谁让这时代哥儿地位就是低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瞬,头顶被揉搓两下,纪舒愿抬眸眼睁睁看着项祝将铜板装进钱袋,随后把钱袋递到他面前:“娘给的钱袋,你拿着吧。”
纪舒愿接过钱袋,唇角的笑根本压制不住,不过他也没忘记询问项祝是如何看出那哥儿会买喜服的。
“瞧他衣裳的料子,定是哪家的小厮,面色如此焦急地从铺子里出来,应当是急着要买衣裳,这布料铺子里除了喜服外便没有其他成衣,不过这身量我倒是猜测的,除非对方胖若海鳞,不然你这喜服的尺寸肯定能穿上。”
确实如此,想不到项祝观察如此仔细,纪舒愿若有所思点头,不过也不需多想,反正铜板已经到手了。
他握着沉甸甸的铜板,揣进怀里后拍两下,看向项祝:“夫君,我们去买布匹吧。”
项祝早有此意,不过他并没打算去对面铺子,而是带着纪舒愿往南街走去。
跟着项祝绕过几个巷子,两人脚步最终停在一家布匹铺子前,他们刚走进去,项祝便与那掌柜的寒暄着,看来是熟人。
“孙掌柜,最近有什么新进的布匹吗?”
孙掌柜本就是从石头村走出来的,项祝家中每次采买布匹都是来这边,价格也会稍微便宜些。
“有,不过这价格也稍微贵些。”孙掌柜说着,走到展示柜前向他们介绍着,“这有老粗布80文一匹,苎麻布200文一匹。”
粗布以棉为布料,用纺车、木织布机编织而成①,麻布由以亚麻、苎麻、黄麻等各种麻类植物纤维制成,除了透气外,还防晒防洗、防腐②。
苎麻布比老粗布更柔软舒适,自然价格也稍贵些。
项祝走到展示柜前,手指略过老粗布,捏着苎麻布的料子感受,看他的模样很是满意,纪舒愿却有些不满意。
也不是对布料不满意,而是对钱袋不太满意。
他走到项祝身后,拽着他腰间的系带扯了扯,待他转过头时向他说着:“夫君,这苎麻布太贵了,若是买它的话,我就只剩50文了。”
用五分之四的铜板买布匹,纪舒愿怕不是疯了,可项祝似乎并没打算现在他的角度想,而是握住他的手拍了拍:“无妨,不算太贵。”
他自然觉着不贵,因为不是用他的铜板。
听着两人商议把布匹装好,纪舒愿默默拿出钱袋,不由得叹出一口气,刚拿到还没暖热乎就要交于他人。
他攥着铜板,还没递出去就听到项祝向孙掌柜说着:“都是熟客,孙掌柜不得便宜些吗?”
“都是村里人,这已经是最便宜了,我卖给旁人都得220文。”孙掌柜说着,眸光却有些乱瞟,就连纪舒愿都能看出他的心虚。
项祝朝他轻嗐一声:“孙掌柜,您这就没意思了。”
他说完不顾孙掌柜的表情,握着纪舒愿的手要往外走。
纪舒愿还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两人就已经走出铺子,刚走两步孙掌柜就追出来喊着:“罢了罢了,还真是怕了你了。”
项祝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转过头笑着:“多谢孙掌柜。”
两人再次回到铺子时,孙掌柜果然主动降了些价格,纪舒愿看着项祝从怀里掏出180文,递给掌柜后走出铺子。
纪舒愿脚步轻快,唇角扬起、眼眸中满是笑意,保住了铜板,他现在也是有存款的人了。
路过街边摊子时,纪舒愿不由得停下步子,鼻尖满是荤食的香味,他吞咽两下口水,望着侧边写着20文一份,他又有些舍不得。
“想吃?”
纪舒愿闻言朝项祝看过去,很是违心地冲他摇摇头:“不想吃。”
他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竟还在否认,项祝松开他的手,从怀里摸出20文递给他:“去买吧,刚好回家能当作晚饭吃了。”
听到他说作晚饭,纪舒愿立即应声,带着铜板跑到铺子前,一手交铜板一手交爊鸭,他猛吸一口气,眯着眼睛走到项祝身旁。
两人拎着布匹和爊鸭回家时,时辰已至哺时,纪舒愿跟在项祝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纪舒愿推开院子门,刚踏进去便听着一阵急促的步子冲他而来,他抬眸望着项巧儿,在她即将扑过来时往侧边跨过一步。
眼看面前人从纪舒愿变为项祝,项巧儿即便想停步也有些困难,她闭上眼睛,然而预想而来的疼痛并未发生。
项巧儿额头被项祝手掌挡住,纪舒愿在一旁偷笑,直到项巧儿睁开眼眸娇嗔地瞪他一眼,他才停下笑,询问着:“怎么如此冒失?着什么急呢。”
看在爊鸭的面子上,项巧儿暂时将纪舒愿的打趣抛到一旁,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手中的油纸:“大嫂怎么想着买爊鸭,我也好喜欢吃。”
纪舒愿可没打算揽功,他朝项祝抬了抬下巴:“你大哥买的。”
“那定是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才买的,大哥本不爱吃这些。”项巧儿眸光落在爊鸭上,吧唧两下嘴。
看到她这模样,纪舒愿想到方才在集上项祝挑逗他的模样,瞬间有了坏点子,他把爊鸭抬起来晃了晃,项巧儿也立即将眸光移到上方。
他忍不住笑出声,旁侧的项祝有些无奈,不过也并未阻拦他,待他玩过一会儿后,他拍拍纪舒愿的肩膀:“先把爊鸭放到灶房锅里,等晚饭时吃。”
纪舒愿也不再逗项巧儿,应一声后往灶房走,项巧儿紧跟着他的步子,与他一同走到灶房。
纪舒愿把爊鸭放进锅里盖上锅盖,与项巧儿一同走到院子,方才的布匹已经被丁红梅摊开,她从针线筐里拿过剪刀,比划两下后又放下。
瞧见纪舒愿,她朝他抬了抬手:“来,愿哥儿过来,我来给你量量尺寸。”
纪舒愿慢吞吞移到丁红梅身侧,看着她拿过一根绳子,按到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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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垂落到腿侧,她用手指捏住绳子挪到布匹上,项祝则用石炭往上做着标记。
将背长、胸围、领宽、领深、通袖长、衣长裤长全部量过一遍,衣裳也稍微有了雏形,她顺着痕迹用剪刀剪开,让项祝将余下的布匹卷起来。
总归是要做工干活,村里人并不适宜穿着长衫长裙,大部分衣着都是短衫与长裤。
丁红梅把剪下来的料子递给项巧儿,将目光投向纪舒愿:“你自个儿动作太慢,巧儿你也来帮你大嫂一同缝制。”
她此时并不知晓纪舒愿不会缝制衣裳的事,只一心想要让他尽快穿上新衣裳,不仅如此,丁红梅还打算将旧麻葛棉衣稍稍改动些,改成纪舒愿合身的棉衣,刚巧能与这新衣裳一块儿穿,他此时穿着项祝的棉衣属实有些太怪异。
纪舒愿抱着布料走到项巧儿旁边,拿起针线学着她的手法,将布块缝到一起。
眼看三人正忙活着,项祝也不打算闲着,他拿起绳索走出院子,去找割茅草的项长栋。
不得不说,缝制并不算太难,纪舒愿在现代时偶尔也会缝制开线的衣裳,最难的就是衣裳上的花样,得需要绣工。
不过今日时辰倒是不够用了。
他们两人刚将上衣肩线缝好,天色就已经暗下来,项祝和项长栋一人背着一捆茅草走进院子,他们把绳索解开,将茅草铺在地上晾晒着。
晚饭由丁红梅掌勺,纪舒愿则坐在灶膛前烧着火,今晚有爊鸭吃,她便只炒了个青菜,又放进蒸篦上几个窝窝头。
包着爊鸭的油纸解开,丁红梅用手将鸭肉撕下来放到碗里,家中人口不少,这一只一顿就能吃完。
方才项祝向她说过,白日里纪舒愿似乎有些受凉,于是晚间时,丁红梅并未煮红薯稀饭,而是改做萝卜稀饭。
纪舒愿看着她将萝卜块与生姜丝一同放进锅中,还未想出这是什么吃法,又见她往锅里放了几粒米。
火烧得很旺,不多时稀饭被煮开,随后纪舒愿又见丁红梅往里放了小块赤糖,紧接着叫来项巧儿,让她把案板上的菜端到院里。
他也在丁红梅的授意中停止烧火,去院里洗过手后走到灶房,望着已经盛好的萝卜稀饭皱了皱眉头,他属实不知这几样东西怎能掺和到一起的。
“愣着做什么?这是驱寒的,你白日受了凉,可得多喝两碗,当心头痛。”丁红梅催促着他,又将萝卜稀饭的功效说出,纪舒愿这时知晓她的用意。
他弯眸应声,端着稀饭走到桌子旁刚坐下,项祝就替他夹了一筷子爊鸭,并未出声而是用目光示意他吃。
鸭肉被炖得很是入味,肥而不腻、嫩而不烂,不仅是他,身侧的几人吃得也很是满足,爊鸭肉与炒菠菜荤素搭配,不多时一口人把菜吃完。
萝卜是水萝卜,经过煮熟后并未有辣味,生姜的味道倒是有些重,但最后的赤糖又中和了些。
纪舒愿猜测,生姜可乐或许就是如此衍生而来,他喝过一碗,果然感觉暖和不少,甚至有些发汗。
晚间温度下降,项巧儿特意烧了热水用来洗碗,纪舒愿也蹲下来与她一起,将锅碗清洗完毕,他擦干手与巧儿道别后回了屋里。
12. 物件
屋里亮着烛光,项祝正侧身坐着,手中不知在摆弄什么,当纪舒愿进来后,只看到他稍微一动,将不知何物的物件收起来。
他转头看向纪舒愿:“洗完了?”
纪舒愿应一声,走到衣柜旁,他把腰间的系带解开,系带垂下,还未完全掉落,一只手从身后横过来,纪舒愿身躯一震,下一瞬脊背便贴上温热的胸膛。
指尖挑起系带往外一扯,衣衫瞬间敞开,项祝攥着他衣领往一旁掀,嘴唇贴上他的长发。
纪舒愿表面平静,内心却很是澎湃,正当他想转过身时,却突然想起,今日无药可用,待会儿不会让他自给自足吧?
那也太累了。
还是等他哪日悄悄采买过使用物件再主动找他。
“夫君,您……累了吧?从卯时就一直忙着,不如早些歇息?”纪舒愿小心翼翼说着,只见项祝扒他衣裳的动作一顿,轻笑一声后退半步。
纪舒愿转过头,望着他略显不悦的眸光,垂眸敛目匆匆跑出去洗漱,等他回来时,烛火已被吹灭,整个屋里漆黑一片。
“夫君?”纪舒愿轻声叫着,下一瞬,手腕被攥住,他直接被打横抱起,虽知晓屋里只有项祝,可他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惊呼一声,揽着项祝的脖颈。
直到被他放到床榻上,纪舒愿才有些安全感,他往里挪两下,却突然被一个不知名物件硌了手。
他伸手摸过去,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项祝还挺有自知之明,纪舒愿扯了扯嘴角,刚转过头脖子就被掐住,他后背撞上床板,痛得闷哼一声。
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这也太刺激了!难不成项祝还有dom的隐藏属性?
“夫君?”纪舒愿轻声叫着,项祝装作没听到,指节蹭了蹭他的下颌,麻利地爬上床揽住他的腰,“嗯,睡吧。”
……?纪舒愿唇角的笑瞬间凝固,不是,他裤子都脱了,项祝竟然就这样?
他沉沉叹出一口气,暗自摇头,果然还是项祝不行。
今日项祝仍旧于卯时醒来,帮纪舒愿掖好被褥后独自前往山上,纪舒愿迷迷糊糊似乎知晓,可困意太重,他只掀开一下眼皮,又瞬间阖上。
天色大亮,房门被敲响。
纪舒愿听着隐约传来的叫喊声,缓慢睁开眼睛,披上外袍后走到门前开门,项巧儿瞧见他后弯了眸:“大嫂,快起来吃早饭吧?今儿个要与爹一起去地里收土豆。”
昨日瞧着土豆确实到了收成的时候,也难怪今日项长栋没去狩猎,纪舒愿打了声哈欠,下巴抵在项巧儿肩膀上:“巧儿,我还没睡醒呢。”
他突如其来地耍赖让项巧儿有些不知所措,她手臂停滞在空中,最终还是抬起拍拍他的后背,眼眸一亮八卦着他与项祝房中之事:“大嫂,是不是昨晚……”
听到她的话,纪舒愿直起身,只见项巧儿冲他挑挑眉,一副“她全都懂得”的模样。
纪舒愿无奈摇摇头,这巧儿定然不知她大哥所患隐疾之事,他朝她笑笑又红了耳根,一副羞赧的模样,就当给项祝些面子。
“我先回屋穿好衣裳。”纪舒愿说完阖上门,将项祝的棉衣穿好,走到井边洗漱。
丁红梅继续改着棉衣,纪舒愿边吃面饼边看向她,如若他与巧儿都去地里,昨日的衣裳不就只能暂时搁置了,虽说这件是给他自己做的,可他也想尽快缝制好,再帮项祝缝一件。
再加上现在没有收土豆的机器,只能凭借锄头将土豆挖出来,效率属实低下,但还真没其他好的法子。
他吃过饭后,与项巧儿一起往地里走。
一般来讲,哥儿姐儿都不会分配田地,项家的两块地是属项祝和项长栋的,昨日那块面积更大些,属于项祝名下,且种着收成更高的土豆,另一块地种着红薯。
两人走到地里时,项长栋已经锄了一行地,望着上面冒头的土豆,纪舒愿挥动铁锹,将他挖出来的土铲松,把土豆全部铲出来,项巧儿只在后面捡就是。
一旁地里不免有同村人在,虽瞧着纪舒愿面容有些眼生,但前两日的喜宴他们可是吃了的。
男子朝项长栋叫喊一声,向他询问着:“项叔,这是老大夫郎啊,瞧着还挺能干的。”
项长栋笑两声,转过头时有些惊诧,他方才只是锄了地,纪舒愿竟然已经用铁锹将土翻过,甚至快要赶上他。
这下他承认方才男子所说,纪舒愿确实挺能干。
察觉到侧边的视线,纪舒愿茫然抬头,恰巧与他对视。
他尬笑两声,以为项长栋是有些累才停下,于是他直起身,握住铁锹木棍朝项长栋询问着:“爹,您是累了吗?不如交由我来锄地?”
“无妨,我来就好。”项长栋可不想让旁人觉着他家让哥儿做重活,不过纪舒愿这行为倒让他更有动力。
项长栋憋着一口气,锄地的动作愈发变快,纪舒愿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继续踩上铁锹,将地里的土豆铲出来。
不似纪舒愿所想的那样,项长栋锄地的效率不低,到午时已经锄好半块地,纪舒愿走到巧儿身侧,把地上的土豆捡到框里。
框里的土豆几乎要溢出来,纪舒愿和项巧儿各自拎着一边的把手,将它往家中抬,项长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两人前方。
“爹今日是怎的了?竟如此有拼劲儿,他往日可都是慢悠悠的。”巧儿挠挠头,随后看向纪舒愿,“大嫂,你知晓为何吗?”
纪舒愿朝她摇摇头,他方才还在心里夸赞项长栋老当益壮,没想到他往常不是如此,不过改变缘由他还真不知晓。
三人回到家中时,项祝已经狩猎而归,他坐在丁红梅身侧,正帮着她把手中的棉衣抻直。
“这棉衣就得抻抻,麻葛塞进去太久有这些不软乎了,你去把这棉衣搭晾衣架上,再用木棍敲打一番,让它柔软些。”丁红梅捏着衣裳的肩线,对它很是满意。
项祝接过衣裳转身,看到门口的三人后朝他们出声:“回来了?”
项长栋闷闷应一声,把锄头靠在墙壁上,随后走到井边打出一盆水,猛搓两下脸。
“爹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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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了?”项祝走到纪舒愿面前,询问却是对着项巧儿。
项巧儿朝他摊摊手,低声说着:“不知,今日爹有些反常。”
纪舒愿闻言也点头附和着项巧儿的话,拎着铁锹靠在墙壁上,手指扯了扯衣领,虽说气温不高,可他一整个上午都忙活着,再加上穿的棉衣很是厚重,他都有些出汗了。
他转头时,项祝正把棉衣搭在架子上晒,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敲打着,纪舒愿走到他身侧,看着尺寸稍微小些的棉衣,歪着头询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你觉着呢?”项祝冲他挑眉,又用木棍往上面轻轻敲着,“这棉衣放太久了,得用蛮力捶捶才能松散保暖些。”
纪舒愿趴在木架子上,闻言点点头,
随后又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的棉衣:“那么就是说这衣裳不能用水洗吗?我今日有些出汗了。”
“能洗是能洗,不过得挑天气好的时候,得将它完全晒干,不然会发霉变硬。”项祝向他解释道。
“那我明日是不是就能穿新衣裳啦。”纪舒愿盯着项祝的脸,眼眸中满是期待,未等项祝出声,他又自言自语说着,“我换上新衣裳就把你这棉衣洗了,绝不会耽误你穿。”
他今日翻过衣柜,貌似项祝也只有两件棉衣,两人各自穿着一件,若是纪舒愿那件被弄脏,就没有替换的衣裳了。
身为年长者,项祝自是不能将洗衣这事儿给巧儿或者娘,纪舒愿倏然提起,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半晌,他就挑眉一笑,朝纪舒愿望去:“其他的衣裳也能一起洗了吗?”
“啊?”纪舒愿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他侧脸压在手臂上,直勾勾地盯着项祝的脸,直到看出他眼眸中的狡黠笑意,他才恍然大悟。
纪舒愿猛地站直身子,手指捏着衣摆:“我、我去跟巧儿一起煮饭。”
看着他同手同脚的背影,项祝满脸都堆着笑,摇着头继续敲打棉衣。
真是不经逗的小白兔。
纪舒愿抿着唇坐在灶膛前,抓过一把木枝掰成小段,随后填进灶膛里烧,耳根后知后觉开始泛红。
没想到项祝表面看着挺老实,内心竟如此闷骚,还想让他洗其他衣裳。
不过也是,结亲那日晚间时,项祝就稍微透露出些性子来,只不过还没这么大胆。
“大嫂,你觉着切成这个厚度可行吗?”项巧儿询问声从头顶传来,纪舒愿猛地回神,“哦”一声后点头,“可行,就这个厚度就好。”
“好嘞。”项巧儿转过头,继续切土豆片,随后又学着纪舒愿昨日的模样,把配菜先切好。
锅已经烧热,项巧儿用锅铲挖出一小块猪油,放进锅里融化后看向纪舒愿,眼里的催促很是明显。
“直接将土豆片放进去就好,煎成金黄色再盛出来……”没找到还得教她炒菜,不过纪舒愿也不会几样菜,但最拿手的就是土豆宴。
纪舒愿当时猜测前世应当是土豆精,不过现在他倒有些明白了,爱吃土豆是为了穿越做准备,至少不会被饿死。
13. 管管
项巧儿确实有些煮饭天赋在,这干煸土豆片还真被她学会了,一家人围成一圈,边吃边夸赞巧儿,不过也没忘记纪舒愿教她的功劳。
不用煮饭还能等吃,纪舒愿坐在木凳子上,心情很是愉悦,不过毕竟只是刚进门的夫郎,他有点不敢多吃。
尽管没吃饱,他还是放下了筷子,眼睛留恋地盯窝窝头一眼,之后打算站起身去往灶房端稀饭。
起身的动作被制止,纪舒愿低下头看向项祝拉着他手臂的手,想挣动却硬是被按着坐下,项祝从一旁碗里的窝窝头递给他,丝毫不避讳地说道:“没吃饱就继续吃,不够还有呢。”
“就是啊大嫂,你这身子骨还没我壮实呢。”项巧儿闻言也抬起头来,朝他握了握拳头,“说不准我都能把你扛起来。”
这倒不至于,但纪舒愿确身子骨确实比较瘦弱。
“对啊,别不舍得吃,不过是几个窝窝头而已,家里还是能管够的。”丁红梅也往他身上瞧过一眼,夹起一筷子土豆片放在窝窝头上。
这下纪舒愿即便不想吃也不行了,他凑到项祝耳边,向他说着:“夫君,我吃不完,能分你一半吗?”
原来是吃不完。项祝从他手中掰掉一半,纪舒愿这才开始吃另一半。
吃完后,纪舒愿走到灶房,一同将项祝的碗也端过来放到他面前,捧着碗去喝热气腾腾的稀饭。
刚吃饱饭不能剧烈运动,纪舒愿先没跟着项长栋去地里,而是跟在项祝身后,走到院子学着他的动作把茅草翻了个面,让它们晒得均匀些。
把所有茅草翻过一遍后,纪舒愿又坐回丁红梅身旁,继续跟项巧儿一起缝制衣裳,昨日刚缝制好内衬,今日要将外衫缝制完毕,随后才能将外衫与内衬合并。
与内衬针角不同,外衫的针角更得密些,纪舒愿把针穿线,捏住两侧的布反过来缝制,等全部缝好之后再翻过来,针角就变得更是细腻。
项祝午后没事做,于是他们便准备让项巧儿在家与丁红梅缝制衣裳,纪舒愿和项祝两人则一块往地里走。
“要不你也在家中,我与爹两人能行。”项祝劝说着纪舒愿,他听闻只是摇摇头,人的本质自是想在擅长的领域多待,他可不想坐在院子里练习绣工,还是地里更适合他。
纪舒愿朝项祝摇摇头,又垂眸说道:“我喜欢待在地里,我不想学绣工。”
“可我听巧儿说,你似乎想要帮我缝制一身衣裳的?”项祝询问道。
项巧儿还真藏不住事儿,纪舒愿闻言抬眸看向他:“可……若是我帮你缝制衣裳,不好看的话你会嫌弃吗?”
“自然不会。”项祝握住他的手,攥进掌心里,“除了娘还没人帮我缝制过衣裳,就算你缝制的衣裳漏风我也会穿出去的。”
虽然他确实不太会,可经过他的口听着总有些不对劲。
纪舒愿斜睨他一眼,轻哼一声:“那倒不至于漏风,既然夫君不在意的话,那么我今晚便去帮你缝制衣裳。”
明日纪舒愿要回门,项祝自是要陪他一起,这衣裳倒是赶不上明天穿了,不过也无妨。
“行啊。”项祝捏捏他的手指,询问他关于回门所需的东西,纪舒愿哪知道这些,只在网上偶尔刷到过,总归就是夫君要陪同,带礼品不能单数件之类的。
纪舒愿把所知道的都告诉项祝,他沉吟片刻后,最终决定回去问问丁红梅,待明日先去往集上买些礼品,随后再往他家里去。
两人说完后,脚步也来到了地里。
项长栋正闷头锄着地,听到两人动静后转头看去,看到纪舒愿后顿时又来了压力,只望过一眼,他便继续低头锄地。
项祝自然也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他把肩上的铁锹递给纪舒愿,让他先铲土,随后走到项长栋身侧,将他叫住:“爹,你看你累的,把锄头给我,我来锄会儿地。”
项长栋侧过身,看向在后面铲土的纪舒愿,这才松了劲儿,把锄头递给项祝,不由得向他说两声:“你得管管你这夫郎。”
“嗯?怎么了?”项祝并不知晓晌午那事,听到项长栋突然如此说,还以为纪舒愿做了什么让项长栋发怒之事。
项长栋听到询问后冷哼一声,将今日旁人夸赞纪舒愿之事说出,又不由得深深叹出一口气:“他干活如此卖力,我自是得比他更卖力,不然旁人说我们欺负夫郎可怎么行?”
他手掌按着腰揉搓,语气中有些责怪,又有些属于男子的好面子:“你让他干活慢着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有些吃不消啊。”
难怪午时项长栋一回家就去井边用冷水冲脸,原来是晌午干活太累了,他都中年了还要跟哥儿比。
可他毕竟是长辈,项祝道一声“他知晓了”,随即拎着锄头往后方走去。
纪舒愿正专心把土豆刨出来,直到脚步停在面前他才仰起头,项祝拉着锄头丢在一旁,伸出衣袖帮他擦拭过额角的汗渍。
“别太着急,歇会儿。”
怕他听不懂,项祝特意凑近他耳根,将方才项长栋的话全部说过一遍:“爹年纪大了,又好面儿,你让着他点,别干太快了。”
午时项巧儿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纪舒愿怔愣片刻后抿了抿唇,才防止笑意涌出。
没想到这一家人都如此有意思,为了赶上他的进度累得腰酸背痛的,纪舒愿朝项祝摆摆手又点了点头:“我知晓了,我往后的时辰肯定动作慢点,刨出来一些土豆就去捡。”
这样速度确实才更适宜,可当项祝走上前时,落后的又变为纪舒愿,方才还在歇着的项长栋倒不乐意了。
他走到后面的位置,把铁锹递给纪舒愿,让他继续刨出土豆来,自己则捡起土豆放置竹筐中。
说过要慢工的纪舒愿刚铲一行,就被身后的项长栋催促得不行,于是他拎起铁锹,继续保持方才的速度,将地里土豆全部刨出来,项长栋也跟着他在后面捡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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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测着土豆应当已经捡满一筐,纪舒愿转过头,恰好与坐在地上喘息着的项长栋对上眸光。
远远看着,还真以为项长栋出了什么事,他走过去的同时还叫喊着项祝,步子焦急地跨到他身侧蹲下来。
他正想着有何草药能治疗疲累,还未询问过,只见项祝走过来,从腰间拿出一个水壶,拍了拍项长栋的肩膀:“爹,你要是太累了就先回去。”
项长栋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他接过纪舒递来的水壶,喝完后才有些缓过劲儿来,果然人不得不服老。
恢复神情后,纪舒愿这才看出不对劲来,他看向项长栋劝说着:“爹,您这是急过头了,下次这种干活的事儿还是交由我来。”
纪舒愿说完拍拍胸脯,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项祝听到后无奈摇头,这傻夫郎,方才的话是真没仔细听,他爹这模样都是他干活太麻利所致。
不过他说得也对,项长栋确实年纪不小了,变得急躁后很容易一口气上不来:“确实,爹,既然愿哥儿嫁到我们家里,自然都是一家人,旁人若是说,定是妒忌我们有如此能干一夫郎。”
“就是就是。”纪舒愿附和着,丝毫不避讳项祝对他的夸赞。
瞧着两人担忧的模样,项长栋确实也觉着方才是有些钻牛角尖了,他朝两人摆摆手,在项祝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身来:“罢了罢了,这活计确实还得交给你们年轻人,我这锄地锄得胳膊都有点酸了,我得先回去歇会儿。”
精神绷紧了好几个时辰,他总算松懈下来,将地里的土豆交由两人后,项长栋挪着步子往家里走去。
他背影佝偻,看上去属实要休憩一下。
“可就我们两人了,你要是累了也别撑着,坐下歇会儿,等我把地都锄过一遍后,就过来刨土豆,你就在后面捡就是。”项祝下意识将活计揽到身上,不过虽说纪舒愿身体看上去瘦弱,精力还是挺旺盛的。
他冲项祝摇摇头,继续拿起铁锹刨着土。
活计本就所剩不多,项祝把地里全部锄过一遍,时辰不过才至申时,日头还未落到山坡以下。
纪舒愿瘫坐在地上,从刨出的土里把土豆捡出来,难怪方才项长栋如此累,他这时也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肯定是这副身躯的原因,现代的他虽也瘦弱,可身为gay,他可没少健身,即便健身的位置都是些难以启齿的腰臀腿。
眼看脚步声愈来愈近,项祝刚站定在纪舒愿身前,还未开口小腿就被他抱住。
纪舒愿抱着项祝的腿,整个人都往他身上压,有气无力向他说着:“夫君,我快坚持不住了──”
晌午的筐有些小,于是午后拿来的筐便换成了大竹筐,从项祝的角度来看,纪舒愿的身躯还没这个筐大,不过也的的确确没将筐装满。
项祝尝试往筐那边走,却被抱得更紧,他踉跄一步,手掌撑着地,无奈抬手把纪舒愿的脸往一旁推了推:“你抱着我我怎么干活?”
14. 风水
一听到项祝要干活,纪舒愿立即松开手,甚至往后挪了挪,给他挪出下脚地位置,随后眨巴着眼睛望向他。
项祝一把捞过竹筐,弯腰捡着地上的土豆,将竹筐装满后,他单手拖着竹筐底部,另一只手示意纪舒愿把锄头递给他。
“还是我拿着吧。”纪舒愿生怕他胳膊受不了,捡起铁锹和锄头,握着两根木棍往家拖。
虽然拖着省劲儿,可速度还是有些慢,最终还是项祝看不下去,把锄头拿过来扛在肩上,纪舒愿这时也把拖改为扛。
他特意跑快了些,比项祝先回到家中,把铁锹丢在院子后再次转身回去,直到折回去接过项祝肩膀上的锄头,他才缓了缓呼吸,这次脚步放慢不少。
项祝把竹筐放下来,下意识甩了甩肩膀。纪舒愿看到后走到他身侧,攥着他的手臂将他拽回房中,握紧拳头帮他锤了锤肩膀,一张小脸满是严肃的表情:“得拉伸下,不然明日定会变得酸痛。”
他说着又伸手用力揉捏,想将项祝的肌肉揉松,可他此时并未放松,肱二头肌太过结实,纪舒愿轻拍一下他的手臂,轻斥一声:“你先别用力,手掌伸直手臂抬到头顶。”
“冬日衣裳太厚,我觉得隔着衣裳揉不到,不如晚间待我只剩里衣的时候,夫郎再帮我按?”
项祝将他的手压下,随意甩了甩手臂,又整了整衣裳:“方才你动作如此急促,说不定娘会误会,我得把衣裳整理一下,你也是。”
纪舒愿自然知晓他所说的意思,方才确实只顾着不让他明日胳膊酸,倒还真没注意院里人的模样。
他低头拍拍身上的褶皱,走到门前推开一个小缝往外看,项长栋不在,应当是在屋里或是其他地方,项巧儿还在缝制他那件衣裳,丁红梅帮纪家二妹的孩子缝着小衣裳。
“看上去应当没注意我们俩。”
纪舒愿低声呢喃,还未转头房门就从头顶推开,他本来靠在门上,突然没了支撑身子不由得往前扑去。
完蛋,要摔地上了,掉面子是小事,说不定要吃一嘴土。
他屏息伸手捂脸,预想的疼痛未到,反倒是腰间被收紧,纪舒愿刚放下手,腰间就被拍了下。
“站稳点,别摔了。”
纪舒愿严重怀疑项祝是故意的,可他没有证据,毕竟从屋里能看出他方才的姿势,确确实实是虚靠在门上的,他不可能不知晓。
项祝松开手让纪舒愿站直身子,转头看向还在继续做着活计的项巧儿和丁红梅,两人并未往他俩的方位看。
纪舒愿刚想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就被丁红梅喊去煮饭,并让项祝烧火。
已经几顿未煮饭,纪舒愿倒是乐意的。今日除了土豆,他还想再做个其他菜,他站在灶台前,弯腰伸手翻找着都有些什么食材,直到从最里面翻出两个南瓜,他才就此罢休。
干煸土豆片已经做过,再加上一家子都不太能吃辣,于是纪舒愿便想着做个红烧土豆块,再用炒个南瓜丝。
红烧与干煸的不同主要在于焯水。
红烧需要而干煸不需,随后的步骤则相差无几,都是煎至两面金黄,放入配菜后开始翻炒,不过红烧最后要加一点蔗饴,让它多点甜味。
南瓜丝则多加些苦酒,将它变为酸甜口味。
“窝窝头不够吃了。”纪舒愿掀开一旁的石缸,里面剩有一点米,可上面只剩两个窝窝头在。
听到这话,在院里做工的丁红梅一拍手,有些懊恼地说着:“瞧我这记性,午时还想着要蒸窝窝头,我给忙忘了。”
丁红梅说着放下针线,走到灶房角落把绳索解开,拿出里面的玉米面:“愿哥儿先出去吧,我来蒸窝窝头。”
眼看菜已经炒好,气温也不高,要是等她蒸好窝窝头,这菜怕是早就冷了。
纪舒愿出声道:“娘,我来煎饼吧,这玉米面煎饼也挺不错的。”
说实话他还真没吃过,可为了能节省些时间,还是煎饼更快些,而且往常煎饼果子都是用杂粮面所做,做出来应该不会太难吃。
“煎饼也好,不过是不是得要颗鸡蛋?”项巧儿歪着头问道。
“不用也行,总归是就着菜吃,没味道也无妨。”纪舒愿本以为她是想说家中没鸡蛋,谁知在听到他的话后,项巧儿立即起身走到丁红梅面前,向她笑着,“娘,让我去买鸡蛋吧?”
一颗鸡蛋8文钱,纪舒愿瞧着丁红梅掏出十文,随后拍拍巧儿的头:“去吧小财迷。”
纪舒愿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却看出项祝家中似乎没有鸡鸭。
“村东头就有家人养鸡,我们要用时就去他家里买一颗,一颗8文钱,我给10文,其他两文巧儿就自己拿着了。”项祝向他解释着,纪舒愿闻言点头,也知晓了为何丁红梅会叫她“小财迷”。
她还挺聪明的,知道赚跑路费。
“不过,娘,我们家中为何不养些鸡鸭呢?如此一来,就不用再跑旁人家买了,我们自家的鸡鸭蛋就够吃了。”
“我们家倒不是没养过。”丁红梅叹了口气,仿佛不想回忆此事,“谁知刚买回来没养几日,就患疾而亡,找那村东头的看了,他只说是我们家不适合养鸡,风水不适宜。”
纪舒愿有些无奈,他听过风水不适宜开铺子的、盖房屋的,还从未听说过有风水不宜养鸡鸭的。
虽然古时确实挺注重风水,但纪舒愿不用猜便知晓他们是被骗了,养鸡鸭并不是什么难事,更别说刚买回来几日就患疾,定是本就有问题,送到他家中才爆发。
“这样啊。”纪舒愿故作沉思状,他捏了捏下巴,随后眼眸一亮,“喔,我记着我娘家村里有位方士,懂得改变风水之类的,待我明日回门去找他算上一算,取些物件改改风水,如此一来,我们便能自行养殖鸡鸭了。”
丁红梅听闻甚是欢喜,忙不迭点头:“如此甚好。”
不多时,项巧儿跑着回来,面颊透着红。
纪舒愿接过鸡蛋放置一旁,先是把玉米面倒进碗里,又加了些水搅成面糊状,等稠度差不多的时候,他将鸡蛋打进去,再次搅拌均匀。
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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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烧着两个锅,在纪舒愿的指挥下把木柴移出来几根,让右边的锅保持着小火,纪舒愿伸手放在锅里试试温度,感觉有些烘手后才从猪油盆里铲出一块猪油。
融化的猪油被纪舒愿用锅铲铲起,泼在锅壁上,把面糊倒进去,用锅铲铺薄些,底层煎成型之后,再将它翻面。
一碗面糊煎出一大盘饼来,纪舒愿用菜刀将它切成小块,冷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饼和菜已经被项祝端到院里,项巧儿手上沾着水,边甩边走过来,站在锅旁等着他盛稀饭。
今日始终是红薯稀饭,纪舒愿洗过五个碗,盛满后项巧儿端着两碗稀饭走出去,丁红梅和项祝一人端一碗,纪舒愿则带着最后一碗,仍旧坐在项祝身侧。
他刚坐下,就被丁红梅叫了一声。
纪舒愿立即应声,听到她说着关于回门之事。
“明日要早起些,老大也别去狩猎了,你们两人带些银子到集上买些两只鸡两只鱼、再买两盒糕点和六颗鸡蛋,不会回来,但得记着要走愿哥儿坐轿子嫁来的那条路。”
纪舒愿途中掀开帘子看过,他知晓轿夫走的是哪条路。
他闻言朝丁红梅点点头:“娘,我知晓来时的路,明日我来指路就好。”
“这样也好。”丁红梅又看向项祝,叮嘱他要仔细些挑选,鸡鱼都挑肥些的。
纪舒愿低头吃着饭,心里却是百般不愿,明日定要阻拦项祝,把鸡鱼挑小些,若纪舒愿根本不想回门,可又怕旁人说项家不是礼数。
送纪家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浪费银两。
他咬着煎饼,夹一块土豆吃完又夹一筷子南瓜丝,看上去有些食欲不振,今日纪舒愿只吃了三块饼便停下筷子,吃完后端着碗独自回到灶房。
项祝心细的很,察觉到纪舒愿情绪有些不对,他三两口喝完稀饭,拿过空碗蹲在他身旁,把空碗放进木盆中,撸起袖子打算清洗。
“夫君去歇着吧,别沾手了,我来洗碗。”纪舒愿用手臂挡住他的手,不想多一人手沾湿。
项祝没听他的话,攥着他的手腕压进水里,又拿出来让他瞧:“已经沾湿了。”
项祝捏着碗边,用盆里的丝瓜瓤刷着碗,时不时抬眸打量纪舒愿,轻声说:“你似乎情绪不佳?不想回娘家?”
他大约有些猜测,纪舒愿这两日脸上稍微长了些肉,虽说还是瘦弱,但不至于是刚来时候面黄肌瘦的模样。
但还是能猜出来,不似媒人所说,纪舒愿在纪家根本不受宠爱,若是有爹娘宠爱,怎可能养的如此瘦弱,甚至连婚服还是不合身的成衣。
纪舒愿想点头,却有些顾虑。
若是点头岂不是变相承认他与家中不和,替婚之事说不定会被暴露,古时对贞洁看得很重,若是事情被发现,他说不定会被项祝赶出家门,向丽敏自然不会让他归家丢人,没银两没吃食,还是个哥儿,他流落在外说不定会发生不可预知的事。
他顿时身躯一震,朝项祝扯出个难看的笑:“没、没有呀,我只是在想父亲喜欢吃什么糕点。”
15. 回门
邻居家的公鸡叫吼着,纪舒愿被它吵得很是烦躁,他扯过被褥盖住脸,翻过身背对着项祝。
项祝翻身下床,套上鞋袜拿过搭在架子上的衣裳,整理好后走到床榻旁,俯身凑过去,轻拍两下纪舒愿的肩膀。
“愿哥儿?起来了。”
他声音轻柔,可落在纪舒愿耳中却令人焦灼,他伸出手想将项祝拂开,可手腕刚伸出被褥,就被纪舒愿握住收进掌心。
他手掌穿过纪舒愿腰间,将他身子连带着被褥一同抱起。
冷风透过被子钻进里衣,纪舒愿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搂住项祝脖子往他颈窝埋:“夫君,再让我睡一会儿……”
项祝手臂托着纪舒愿,拍拍他的后背,掀开被子让他的脸露出来:“今日要是赶晨集,东西会稍微便宜些。”
一听到关于银两之事,纪舒愿立即不困了。
他松开项祝的脖子,又拍拍他的手臂示意项祝放他下来,纪舒愿坐在床沿穿上布鞋、穿好棉衣、外袍,随后走出屋子。
项祝先走到灶房,往灶膛里填上一把木枝,将丁红梅提前放进锅里的饼热热,随后朝纪舒愿走向井边,两人挤着在一块儿洗漱。
纪舒愿咀嚼齿木期间偷瞄他项祝一眼,眯着眼睛朝他笑。
果不其然,面对如此长相就连起床气都有些泄气了。
项祝也正嚼着齿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侧目瞥他一眼,模糊出声:“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这天有点白。”纪舒愿视线四处乱瞟,一副心虚的模样。
不过今日天气属实不算太好,项祝闻言抬眸,看过一眼天,点头应声:“确实如此,今日怕是不能在你母家待太久,可别途中下雨了。”
纪舒愿也讨厌雨天,淋到身上黏糊糊的确实很是难受,他闻言点头,洗漱的动作加快了些。
两人整理好衣裳后,项长栋也已起床,项祝走进灶房,从锅里拿过两张热好的饼,装进油纸上卷起来,走到纪舒愿身侧递过去一个:“拿着吃。”
纪舒愿接过热饼,顺便还能暖手。
两人从石头村走到集上,项祝显然对集上比较熟悉,纪舒愿跟着他的脚步走到一条小巷,街边贩子的叫卖声传进耳中,他抬眸望去,看到墙边满是卖鸡卖鱼卖菜的摊子。
“先去买鸡和鱼。”项祝向他说着,走到路边蹲下,跟贩子讲价。
“鸡7文一斤,鱼10文一斤。”贩子指了指侧边价格,抬头看向项祝。
项祝闻言思索半晌,低头深深望两眼鸡鱼:“你这鸡鱼看着精神都恹了,竟然还要如此贵?”
“这还恹吗?”贩子单手拎起那只鸡,它瞬间挣扎着,空中满是鸡毛,看上去跳得挺欢。
他又伸手拉着鱼鳃的位置,将鱼掂起来,手指拍拍它的腹部,鱼立即翘起尾巴,往外甩了一滩水。
幸亏项祝躲得及时,才没有被水溅到。
贩子还在展示着鸡鱼的鲜肥,话中满是对项祝询问的反驳。
眼看项祝还想要讲价,纪舒愿小跑两步,走到他身后攥住他的衣袖,伸出手指点点那只瘦弱的鸡:“这只怎么卖?”
纪舒愿指的这只比贩子掂着的那只瘦太多,他闻言瞥一眼纪舒愿,心想这哥儿还挺抠,知晓找最瘦弱的那只。
贩子表面仍旧保持着平缓的语气,向他说着:“4文一斤。”
4文,比方才的7文足足低了即将一半,而且看模样也挺活跃,纪舒愿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轻轻戳戳鸡的翅膀,它立即从笼子里跳起来,另一只也很是瘦弱。
纪舒愿朝项祝说着:“夫君,就这两只吧,总归送过去要再养养的。”
“也是。”项祝本觉着有些小,听到他如此一说,反倒觉着小鸡也无所谓,他点头看向贩子,“那就拿这两只吧,舒愿你再挑两条鱼?”
看着纪舒愿很会挑的样子,项祝便将这事儿交由他来做。
纪舒愿捏着树枝走到水盆前,望着那几条鱼都正动着鱼鳃呼吸,看上去状态还不错,他随手点了两只最小的,贩子立即走来称量。
最终称量为两条鱼五斤,鸡四斤,总共花了66文。
纪舒愿轻啧一声,他还是嫌66文有些贵了,毕竟向丽敏让他干活只抠抠搜搜给了一枚铜板,此事他能记她一辈子。
“走吧。”绳子一端绑在鸡腿上,另一端穿过鱼鳃的位置,项祝拎着它们往街上走,带着纪舒愿来到一家卖糕点的店里。
纪舒愿都没钱吃糕点,没想到第一次来这边竟然是为了给纪家挑选,他轻叹一口气,看向最里层的花生糕以及上面的价格。
他戳了戳项祝的肩膀,向他说着:“就这个吧?父亲最爱吃花生糕了。”
昨日纪舒愿说过在想父亲爱吃的糕点,果然没在说谎,项祝听到后立即叫来小二,向他指了指花生糕:“这个,来两盒。”
一盒十文钱,不算太贵。
纪舒愿唇角却有些压不下去,他从原主记忆中能够提取出信息,得知不止纪茂洋,他们一家人都不爱吃花生,除了纪舒愿。
这糕点最终或许会送回他们手中,毕竟回门礼不能全部留下,得返还三分之一回来,鸡鱼糕点,他们自然会返还最不爱吃的糕点。
一路上,纪舒愿都咯咯笑着,项祝疑惑望去,他又抿着唇憋笑,虽说有些憋不住。看着他的笑,项祝也有些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他现在两只手都占着,只得口头催促着纪舒愿:“走快些,去吃了饭我们就回来。”
“好嘞。”一想到今日有糕点吃,纪舒愿步子立即变得轻快起来,直到纪家院子门前,他才停下脚步,压下唇角的笑意。
项祝曲起指节,轻叩两声,口中喊着“有人在家吗?”
“谁啊?”一声清脆且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纪舒愿下意识一怔,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猜测是原主的条件反射。
他攥紧掌心,这才稍微放轻松了些。
不过他方才的颤抖却被项祝看去,他若有所思想着什么,边等待着人来开门。
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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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声愈来愈近,纪舒愿看到木门被拉开,纪忠清表情怔愣半晌,眸光紧紧盯着项祝的面容,似乎有些被迷住了。
“兄长,我回来了。”纪舒愿的声音让纪忠清回过神来,他扫过纪舒愿一眼,随即目光又转到项祝身上,以及他手中的鱼和鸡身上。
“原来是愿哥儿,今日回门是吧?我都有些忘了呢,来来来把东西给我吧。”他伸出手,看上去是在接东西,不过纪舒愿这视角看得真真的,他是在借机占项祝的便宜。
眼看他就要摸着项祝的手,项祝匆匆后退一步,与纪忠清隔开距离,随后看向纪舒愿:“舒愿竟从未同我讲过,你还有个兄长。”
纪舒愿顿时垂下头,有些心虚。
若是他讲了家中还有个哥儿兄长,说不定项祝会怀疑与他结亲的人不是自己,那他可真就人财两空,不仅如此,退婚后说不定还会被向丽敏羞辱。
“愿哥儿竟从未提起过我吗?应当是因为在生我的气吧,我们在他出嫁前几日拌了几句嘴。”虽说没摸到项祝的手,可纪忠清还是主动替他辩解两句,毕竟母亲拿了礼金的。他视线又转回来看向项祝,这人相貌确实属于上乘,可床上功夫不行的确是硬伤。
“原来如此。”项祝默默点头,又瞥向正低头看地的纪舒愿一眼。
纪舒愿把鸡腿上的绳子解开,让它进鸡圈里,又把鱼鳃上的绳子剪断,将它泡进木盆中。
“愿哥儿把鱼收拾了吧,我们午时吃炖鱼块。”纪忠清指使纪舒愿简直得心应手,项祝听着总有些不舒服。
他从石墩子上站起来,走到纪舒愿身侧:“炖鱼块我最在行了,还是由我来。”
纪舒愿从未见过项祝煮饭,也不知晓他此话的真假,可他知晓项祝这是在维护他,他顿时觉着鼻头泛酸,抠着鱼肚子的手指却突然传来刺痛,他痛嘶一声收回手,只见食指侧边正流着血,看上去是被鱼刺划破了。
“流血了。”项祝拿起桶中的瓢,轻缓地倒水将纪舒愿手指上黏着的鱼粘液洗掉,握着他的手腕走到纪忠清面前,“兄长家中可有布条和药酒?”
刚被两人暧昧的动作刺激到,纪忠清悄然瞪纪舒愿一眼,又朝项祝笑着:“自然是有的,怎么了?愿哥儿划到手了吗?我这就去拿。”
待他走进屋里后,纪舒愿想收回手,却被项祝攥得更紧:“别乱动,即便只是划伤,不好好顾着还是会留疤痕的,留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纪舒愿很想说伤痕是男人的徽章,可转念一想,他现在是哥儿,不要这徽章也罢,而且他现在还是有些痛的。
等待纪忠清期间,项祝眉间紧蹙,就这样轻轻捏着他的手指,不时对着伤口吹吹,怕他太痛。
纪舒愿觉着如若纪忠清再慢些,他这伤口恐怕都能自愈了,不过既然项祝如此重视,他也配合着他的动作,在他吹风的时候后撤一些,轻声细语说着:“痛……”
项祝听到他的话,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烦躁,拧眉盯向堂屋,出声催促着:“兄长还没找到药酒吗?”
16. 炸鱼
“来了来了。”纪忠清从堂屋出来,手中拿着药酒和布条。
项祝从他手中接过药酒,掀开罐盖将药酒倒在纪舒愿手上,虽说伤口不深,可触碰到药酒还是有些刺痛。
他下意识缩回手,又被项祝按住:“别乱动。”
药酒冲过后,项祝小心翼翼拿过布条,将他虎口的伤口遮住,缠绕在手掌中,动作放轻将两头的布条系在一起。
期间纪舒愿一直盯着项祝,唇角的笑意压制不住,可看项祝的视线不止一道,他刚抬眸便和纪忠清对上视线。
纪忠清视线狠戾地瞪他一眼,可这亲事分明是他不要的,纪舒愿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在他诧异期间扭头,不去在意他接下来是何神情。
“好了,待会儿你就坐在一旁看着,我来处理鱼。”项祝把药酒与布条收好,递给纪忠清,“麻烦兄长了。”
待纪忠清接过后,他起身走向井边,拿过纪舒愿方才未处理完毕的鱼,把剪刀掰开,用一侧的刀刮着鱼鳞。
纪舒愿可不想在桌旁待着与纪忠清大眼儿瞪小眼儿,他跟着项祝的步子走到井边,蹲在木盆旁看着他去鳞。
“你兄长是否对你不好?”项祝抬眼扫过还在桌旁坐着的纪忠清,目光直勾勾望向纪舒愿。
他忽然问这件事,纪舒愿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说对他好的话,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毕竟这不是真话,若是说对他不好的话,说不定会被项祝怀疑,纪家对他不好又怎会让他嫁过来。
除非早已知晓他患有隐疾,男子都如此好面子,得知他患得隐疾感觉比替嫁更让项祝没面子。
为了报答项祝让他吃爊鸭,纪舒愿誓死捍卫他的面子。
于是他口是心非地朝项祝摇头:“没有啊,兄长对我挺不错的。”
项祝眯着眼睛探究地望向他,一副不信的模样,光是瞧他之前的穿着与饥黄的面容,就看不出纪家哪里对他好了。
“当真?”项祝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威胁。
纪舒愿目光闪烁,朝着木盆中的鱼点头:“自然是真的。”
他这是将鱼当成他了?项祝有些好笑,可既然他不愿说便罢了,反正他有自己的判断,从方才的相处就能看出来,这兄长对纪舒愿趾高气扬,指使得很是顺手,看来往常也没少使唤他。
难怪纪舒愿煮饭如此美味,原来是在纪家练出来的,他刚才瞥过一眼纪忠清的指节,手若柔夷,好似从未做过粗活一般。
纪舒愿的手与他相比可就粗糙不少。
“那就好,我本想着,若是你在这儿受过欺负,就算是面对岳父我也得多说两句,既然如此便罢了。”项祝仔细盯着纪舒愿,他紧紧抿着唇,脸颊显现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纪舒愿闷闷点头,项祝也不再多说,收回视线继续将鱼处理干净。
把鱼放到另一个干净的盆里,他把木盆全部清洗干净放置一旁,这才端着鱼走到灶房,将鱼从木盆中拿出来放到案板上。
纪舒愿从灶台下拿出大碗递过去,又往后退两步,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则是将鱼砍成鱼块,他生怕被鱼血水溅到。
不过他倒是没忘记项祝,纪舒愿走到墙边,拿过挂在墙壁上的围裙,用手指碰碰项祝的肩膀:“夫君,围裙。”
项祝侧目看他一眼,朝他摊摊手:“手上有水,你帮我系一下。”
纪舒愿羞赧地垂下头,内心却暗爽一番。
他走到项祝身后,手臂穿过他腰间,另一只手捏着布带,环绕过他的腰,将系带系在他后腰,收回手指时“不小心”蹭到他小臂上暴起的青筋。
围裙系好后,项祝便无所顾忌,他拿起菜刀,将鱼放平后手起刀落,把鱼砍成块状,随后将鱼块放进和好的面糊中。
虽说手不好沾水,可烧火是行的。
纪舒愿坐在灶膛前的木椅子上,左手拿过一把干草塞进灶膛,打火石把干草点燃,等火烧得稳定些后,又将干柴小心翼翼地放进去,避免把火压灭。
听到灶房剁鱼的动静停下,纪忠清也站起身凑过来,纪舒愿看着他搬过凳子坐在灶房前,探头往里面看,动作偷偷摸摸的。
项祝正专心炸鱼块,根本没注意来自侧边的注视,他将猪油倒进锅里,等锅热后把裹满玉米面糊的鱼块放进去。
油滋滋响着,纪舒愿下意识往后挪两步,抬眸时与项祝对上视线:“退什么呢?这么怕?”
“当然怕,它都往外溅油了。”纪舒愿一手捏着木棍,另一只绑着布条的手挡在眼前,手指岔开条缝。
项祝失笑,拿起铁铲翻动两下鱼块,让水汽炸出来,等到锅里的油变得平缓,纪舒愿这才放心,拖着木椅子坐回原处。
一锅炸不完鱼块,纪舒愿看着项祝把炸好的鱼块捞出来,又将剩下的放进去继续炸着,鱼再次飞溅,他握着木椅子,刚想往后退,就听到院子传来开门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纪茂洋手中拎着空袋子,身后跟着纪忠明,看来是刚打猎卖了银两回来。
“爹你回来了。”纪忠清从木椅子上站起身来,小跑到纪茂洋面前,从他手中接过布袋,向他说着,“愿哥儿今日带着他夫君回门,他夫君正在灶房炸鱼块呢。”
“什么?他夫君在煮饭?怎得如此没规矩。”纪忠明惊诧出声,纪忠清眸光落在纪茂洋面上,果不其然看到他拧起眉头。
纪舒愿一看纪茂洋气势汹汹的模样,便觉着有些不好,定是听了纪忠清的什么话。
他叹出一口气,站起身与纪茂洋对视,纪茂洋满脸愤然,脚步停在纪舒愿面前时不由得伸出手,似乎想教训他。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在身上,纪舒愿手腕被攥住,他被猛力拉得踉跄一步,等他睁开眼时,只能看到项祝的后背。
肩膀被拍了下,尽管项祝体格强壮,都察觉到有些痛,由此得知这人用了挺大力,望着他怔然的表情,项祝朝他扬起唇角:“岳父火气怎么如此之大?莫不是没打到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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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还真说到了纪茂洋痛处,今日狩猎成果属实不佳,他脸色瞬间紧绷,刚要发作却被纪忠清拦住:“爹,你也太冲动了,我这不还没说完嘛,是因为愿哥儿手伤了,愿哥儿夫君这才去煮饭的,毕竟今日回门,总得做些什么。”
这时纪忠清又变成好人了,纪舒愿咬紧牙关、强行压下唇角,这才避免轻啧出声让旁人尴尬。
虽说现在情况已经变得尴尬。
纪茂洋怒气停滞在面上,眼眸中透露着一丝无措与懊悔,他看一眼项祝,又顺着他的手看向躲在他身后的纪舒愿。
纪舒愿低着头,看上去很是惧怕,愧疚感立即盈满胸膛,他后退两步没吭声,转身走进堂屋阖上门。
“没事吧?”项祝侧过身,用指尖抬起纪舒愿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纪舒愿匆匆收回唇角的弧度,朝他摇摇头:“没事的夫君,我们继续炸鱼吧。”
他说完挣开项祝的手,坐回木椅子上继续烧着火,但情绪显然低落不少,项祝的情绪也随他变得阴沉下来。
将炸好的鱼块捞出来,锅里的油用勺子舀回猪油盆中,趁着锅底的油倒进葱姜蒜,炒香之后把炸鱼块倒进去,又往里加入一盆热水,随后盖上锅盖焖煮着。
向丽敏也从外面回来,她面对项祝倒是挺热情,毕竟是给她礼金的人。
她探头望着案板上碗里炸好的鱼,毫不吝啬地夸赞着项祝:“项老大竟还会煮饭,我家愿哥儿还真是有福气。”
虚伪!
纪舒愿暗骂一声,面色却羞赧地往项祝身上靠,看着向丽敏脸上伪装的笑有些反胃,幸亏还没吃午饭,不然可能会吐出来。
项祝已炖好鱼块,向丽敏可不能全让他做了,于是她将两人从灶房里赶出来,叫过纪忠明去煮粥热窝窝头。
她如此客气纪舒愿还有些不习惯。
项祝牵着他的手走到院子坐下,掌心被放上一颗糖,他抬眸与项祝对视:“这糖哪儿来的?”
“买糕点赠的。”项祝收回手,指尖挪到左肩上,昨日搬土豆倒没觉着有什么,今日被纪茂洋碰到竟然如此之痛。
“夫君?怎么了?”纪舒愿方才只能看到项祝的背影,并未看到他被纪茂洋打到,看到他的动作,纪舒愿立即想到这一层。
他眉间拧起,握紧糖凑近项祝:“他方才打到你了?”
虽然未说“他”是谁,项祝也知晓他说的是纪茂洋。
“没事,只是轻轻碰了下。”项祝指尖贴着他皱起的眉间按下去,扭了扭肩膀,“你之前住在何处?我想去瞧瞧。”
“……”纪舒愿动作顿住,沉默半晌后瞥向灶房侧边的茅草屋,里面被木柴堆得满满的,看来是在他嫁出去后,就已经彻底成为柴房,根本没想过给他留个住所。
不过也是,嫁出去哥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他还不是向丽敏亲生的。
他一时语塞,可方才项祝已经看到他视线所落之处,他扭过头,看向装满木柴的茅草屋沉默着。
17. 回礼
这下不用纪舒愿说,项祝就知晓他在纪家属实过得一般。
即便是他家嫁出去一年之久的二妹,此时屋里还留有一张床,就是怕她回娘家没地儿住,可纪舒愿这才嫁出去三日罢了。
“诶,别往那边儿看。”纪舒愿慌张地伸手,微凉的指尖贴上项祝的脸侧,他动作一顿,想要收回却被项祝握住放进掌心,“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不冷。”纪舒愿朝他摇摇头,“大概是体质太虚弱。”
纪舒愿这话倒说得不假,即便晚间穿着布袜睡觉,项祝都能感受到他脚上的温度如同冰窟一般。
项祝用手掌将纪舒愿的拳头包进去,这会儿倒是没往身后瞧了,他松了口气,可两人这模样不好被纪家人瞧见,若是被瞧见,定是又要说纪舒愿不守夫德。
“夫君,这样不好。”
“有何不好,你是我夫郎,不过是暖暖手罢了,我们又未做出格之事。”项祝倒觉着无所谓,他将纪舒愿的手攥得更紧,在他慌张朝四周环视的时候扬了扬唇。
“愿哥儿,过来端饭。”向丽敏在灶房喊着,纪舒愿这下很容易便把手从项祝手掌心抽出来,他起身走到灶房,抬眸望去时只见向丽敏瞬间变了脸色。
纪舒愿面色呆滞地看着,心想这向丽敏若是放在现代说不定还是个演技派,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与项家老大相处的如何?”向丽敏语气严厉,探查着两人的关系。
纪舒愿轻轻点头,低声说道:“挺好的。”
“我瞧着也是,他今日看着对你似乎挺上心。”向丽敏点头,又警告般瞪他一眼,“别让他发觉出端倪了。”
不用她提醒,纪舒愿也不愿让项祝得知替嫁之事,虽说隐疾确实不太好,但项祝本人性子还挺好的,他可不愿离开他。
纪舒愿又忽然想起前两日被褥底下的物件,这两日只顾着收土豆,都没时间搞事情。
“嗯。”纪舒愿向她点头,把菜端到院里时偷瞄一眼项祝,再次回灶房时项祝跟在他身后,端过两碗鱼块走到院里坐下。
纪舒愿坐在项祝左侧,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刚抬眸便看到纪忠清端着碗在项祝右侧坐下,毕竟桌子就这么大点儿,即便知晓纪忠清有些小心思,也没法子让他挪开。
他低头吃着鱼块,眸光却不自觉落在项祝身上,只见纪忠清端着碗往他身侧挪了挪,低声凑近他耳侧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过瞧着项祝模样还挺享受,纪舒愿垂眸盯着鱼汤,一声不吭缓慢吃着。
“怎么只吃鱼汤,吃些馍。”向丽敏把面饼撕开一小块丢进纪舒愿碗里,看上去还挺像慈母的,纪舒愿向她道谢,余光又往项祝身上瞥过一眼。
纪舒愿特意吃慢了些,想等项祝挪过来些,然而直到碗里的汤见底,他都没动。
他沉沉叹出一口气,刚才纪舒愿才在内心夸赞项祝,还未过一个时辰,就被打了脸。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纪舒愿不算,他是哥儿。
想必是在等他回门,向丽敏才特意没把碗筷丢弃,不然凭她的想法,怎会将碗筷单独留下。
他走到井边,舀过一瓢水倒进木盆里,动作停顿一瞬,想来这碗筷最终总会丢掉的,不如干脆不洗了,直接丢弃罢了。
脑海中浮现这种想法,纪舒愿立即把碗筷丢在一侧,下一瞬却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在他的注视下将碗拿走。
纪舒愿转头望去时,项祝正俯身贴在他身后,察觉到他的视线,项祝看他一眼:“我来洗,你的手沾不得水。”
他说着把纪舒愿推到一边,根本没给他机会出声。
纪舒愿站在一侧等待着,肩膀却被撞了下,他侧身挪开位置想让纪忠清走过去,然而他却并未离去,而是凑近他耳侧问着。
“你夫君那方面如何?是否如王哥儿说得那般?”
他这是在套话,不过纪忠清结亲前就知晓,纪舒愿也瞒不了他,他轻轻点点头:“祝郎确有隐疾。”
听到这话,纪忠清顿时心情舒爽不少,他今日瞧着项祝对纪舒愿如此贴心,确实有些妒忌,不过在得知项祝确实有隐疾后才稍稍有些慰藉。
“那可真苦了你了,若是房中不合,即便他相貌再好也无用。”
他这语气似乎是安慰,纪舒愿朝他附和道:“兄长说得是。”
心里却在反驳纪忠清,他觉着面貌挺有用的,若是嫁于一丑夫君,他根本下不去嘴,更别说再亲密接触了。
纪忠清问过话后心满意足地抬步往井边走,把空碗丢给纪忠明后转身离开,坐回椅子上悠闲晃着腿。
纪舒愿松了口气,一转身却猛地撞上结实的胸膛,项祝用手腕抵住他的额头,指尖上还滴着水。
“看点儿路。”项祝轻斥一声,纪舒愿却有些心慌,也不知他何时洗完的,方才有没有听到他与纪忠清所说的话。
纪舒愿后退两步,揉了揉额头,想去帮项祝拿布巾给他擦手,可住处都被占了,布巾肯定也被丢到别处去了。
他掀起衣摆递到项祝面前:“先用我的衣摆擦擦手吧。”
他倒是挺大大咧咧,项祝用手腕碰碰他的手背:“放下来,这成什么样子了。”
突然想起此时他性别为哥儿,掀衣裳之事属实有些不成体统,纪舒愿顿时明白过来,把衣摆放下后再次帮他找擦手的东西,只见项祝甩了甩手,将水渍甩掉。
“罢了,别找了。”项祝阻挡他的动作,抬头看向天,“眼瞧这天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先与你父母亲说一声。”
项祝说完牵着纪舒愿往灶房走,没了纪舒愿,家里的刷锅只得由向丽敏做,两人走到她身旁,向丽敏本以为他们要来帮她刷锅,谁知下一秒便听到项祝开口:“您瞧这天要下雨,我们还是得尽快回去。”
向丽敏闻言停滞笑容,朝他扯了扯唇角:“那是得尽快回去,若是在半路上碰到下雨,不得淋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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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她挺爱财,不过倒是懂得规矩,她放下手中刷锅的丝瓜瓤,走到里屋将他们拿来的花生糕拎出来。
纪舒愿望着她手上的一盒糕点,沉默半晌后轻啧一声,还挺符合抠门的人设,即便家中无人爱吃,也得留下一盒。
项祝似乎也从未见过这种人,他嗤笑一声,接过向丽敏手中的糕点:“多谢岳母。”
天色逐渐变得阴灰,两人从纪家院子出来后便加快了步子,可还是在即将到家时下了雨,纪舒愿手挡在头顶,握住项祝的手往前跑,可越跑这雨越往脸上打。
抵达家中时,他们衣裳都被淋得湿透,纪舒愿站在房中,项祝把糕点从怀中掏出来,拿过布巾递给纪舒愿后,直接将外衫脱掉。
纪舒愿把额头的水渍擦干,又擦拭着长发,余光不时往项祝身上瞟,虽说还剩件里衣,可他的领口正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肌。
他视线还想往下探,只见项祝伸出手,将衣领拢了拢,目光投过来,唇角噙着笑:“看什么呢?”
纪舒愿干咳一声,视线乱瞟:“没看什么呀。”
他置若罔闻,走到纪舒愿面前,抬起他的脸与之对视:“今日洗澡时与你兄长在说我的坏话?”
“没、没有。”纪舒愿哪能想到他还真看到了,不过幸亏没听着两人话中的内容,他刚松了一口气,项祝手上便用了些劲儿。
他瞪大眼睛望着项祝,心里忍不住有些期待。
强吻、强上!让暴风雨来得更──
心里的话还没喊完,房门便被敲响,纪舒愿视线移过去,从门外传来项巧儿的叫喊声:“大哥大嫂,你们方才淋着了吗?娘烧了热水,还有大嫂的衣裳也缝好了。”
项祝也侧过头去听,回应着她的话:“知道了。”
等脚步逐渐远去后,项祝松开手,拍拍他的腰:“你先去沐浴,别凉着了,本来身子就弱得很。”
纪舒愿带着失落的眼神走到沐浴间,浴桶中已经盛满热水,瞧着他犹如落汤鸡的模样,丁红梅轻嗐一声,催促道:“你瞧瞧你这模样,快去洗洗,我再去给你俩煮个姜汤。”
“谢谢娘。”纪舒愿说完后走进屋里,将遮挡的布放下来,脱掉衣裳跨进水里泡着,热水浸入身体,他泡得有些犯困。
早上醒得太早,他本就没睡醒,纪舒愿打了声哈欠,还未打完就听到木门被敲响,项祝在门口低声说着:“洗好了吗?我拿了新衣裳过来。”
方才项巧儿分明说她帮纪舒愿拿,谁知这时过来的人是项祝,虽说两人早已在洞房夜肉帛相见,可那日毕竟是夜晚,一片昏暗几乎看不着脸。
他说话有些结巴:“夫夫君,你等会儿。”
纪舒愿本想着开个门缝,将手伸出去拿衣裳,然而当他刚站起身,房门却突然被推开,遮挡的布只能遮住下半身,他动作停顿半晌,怔愣地望向门口的项祝。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在水滴落地的声音中钻回水中。
18. 上药
项祝匆匆关上门,将衣裳放在墙侧的木板上,向他说着:“我方才一直没听着你应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纪舒愿缩成一团,听到他的话后连忙解释:“应当是我方才声音有些小,你没听着也正常,你就把衣裳放那吧。”
他说这话是在催促项祝离开,项祝闻言挑眉一笑,往常在床榻之上瞧着他如此胆大,没想到还有如此羞赧的一面。
听着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纪舒愿不由得赶紧出声:“夫君,你是不是也要洗,我们──”
他话还未说完,帘子便被掀开,项祝走到浴桶旁稍微弯腰,手放进水里摸着水温,直到手指抚向纪舒愿僵硬的身体,他这时才应着他刚才话:“我们一起洗?也不是不行。”
白日宣淫属实不好,纪舒愿刚开始还闭着眼睛不愿意看,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被项祝抱着回了屋。
他躺在床榻上,眯着眼睛看项祝,倏然想起吃饭时他与纪忠清凑近的模样,他嗫嚅半晌后开口询问:“夫君,今日吃午饭时兄长同你说了什么?”
项祝正整理着衣裳,听到纪舒愿的话后转过身来,朝他扬了扬唇角:“说你好吃懒做,在家总是在屋里躺着。”
纪舒愿扁了扁嘴,暗骂一声,这纪忠清还是会倒打一耙。
“我对他的话并不信任,你什么样子我又不是不知晓。”项祝边说边走近,最终压
他的手腕紧紧扣住,“你跟他又说了些什么?嗯?”
“没、没什么。”纪舒愿下意识别开脸,又被项祝捏着下巴转回来,他紧盯着纪舒愿的眼睛,直到他变得心虚才缓缓松开,漫不经心开口,“说我患有隐疾?”
纪舒愿面色一怔,难不成他还真听着了?
一瞧他这模样,项祝便知晓他的猜测是对的。
从小到大,他这相貌属实被不少人夸赞过,而项祝却很是厌烦,于是等到适婚年龄时,他便告知向丽敏与项长栋他患得隐疾,每次来说亲的媒人一听就沉了脸,跟哥儿姐儿娘家一说,果不其然打了退堂鼓。
项祝倒乐得自在,左右他有打猎这手艺,总归是饿不着的。
不过丁红梅倒是急得很,她趁项祝打猎时找了个远房亲戚,说了项祝的情况,又多给了些说亲的银两,万千叮嘱她别把项祝患得隐疾之事说出来。
可这石头村的哥儿姐儿都知晓,于是这远房亲戚为赚这银两便想了个法子,她找人画了几张画像,站在隔壁村子打猎下山的路口,发给猎户们。
猎户家总归有一两个哥儿姐儿的,总有不知情的,瞧在十两礼金以及项祝相貌的面子上,定会抢着要。
虽说出了些纰漏,不过最终还是有一家哥儿愿意嫁到项家来,这亲戚带着消息回来时,丁红梅满目笑意,将银两赠予她之后项祝也恰巧归来。
她便隐去并未说明他患得隐疾之事,告知他项家哥儿愿意嫁过来,又将亲戚告知她的哥儿情况复述一遍,项祝也没想到竟真有人愿意嫁于他。
于是接结亲那晚他特意在酒中放了些姜汁,喝完后身体确实会发热,虽不知纪舒愿会如何作想,但翌日一早,纪舒愿的模样告知他,他确实知晓他患得隐疾之事。
今日听着纪舒愿与纪忠清说他确有隐疾时,他才更加确定。
“此事我并不想让你知晓。”项祝后撤两步,眼皮垂下来,“我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郎中都没法子。”
纪舒愿可从未见过项祝如此,果然男子就是好面子,他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身,刚想去劝劝他,这病急不得,再不济不是还有药嘛。
然而脚刚落地,他就腿软啪嗒一声跪到了地上,这下项祝也没心情再装了,他快走两步将纪舒愿扶起来,让他坐好后轻叹一声:“我只是怕你嫌弃我。”
他说着从枕头底下掏出玉势,在指尖把玩半晌:“这东西你应该早就知晓了吧,竟还装作没见过,如若你想退亲也无妨,我定不拦着你。”
纪舒愿可不愿,他握住项祝的手说:“我不退亲,夫君性子很好又贴心……”
不论如何,纪舒愿总得先留下来,他无所不用其极,将所有夸赞之言全部说出,直到看着项祝面上浮现出笑意,他才堪堪停嘴。
“你当真觉着我如此好?”
纪舒愿猛地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项祝捂了嘴,扯过被褥盖在他身上:“别说了,先睡会儿吧,瞧你方才在沐浴时,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
他方才确实困,可经过这一插曲,纪舒愿还真有些精神了,不过他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伸出手握住项祝的衣摆,阻挡他起身的动作。
“我来帮夫君上药。”
今日在纪家被纪茂洋打到的那下,当时确实有些痛,可此刻伤痛已经褪去大半,项祝本想说无碍,可瞧着纪舒愿的模样,似乎很是忧心。
他走到衣柜前蹲下,拉开抽屉后从中拿出一个木匣子,带着药膏坐回床沿递给纪舒愿,解开腰间的系带伸出胳膊。
虽说还未出现淤青,但当纪舒愿伸出轻轻按压时,项祝不由得痛嘶一声,听到他的声音,纪舒愿立即松开手,跪坐在床上拧开药膏,用指尖沾取些涂在伤处,甚至还凑近些吹着,生怕他再痛。
项祝眸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心尖儿犹如被蒲公英扫过一般,他手臂暴起青筋,抿着唇侧过头去,不再去看纪舒愿。
如此一折腾,睡意彻底消了,纪舒愿干脆穿好衣裳,将花生糕拿到堂屋去给爹娘还有巧儿尝尝。
纪舒愿刚迈出门,便与敞开的堂屋门内坐着的丁红梅对了视线,她目光打量纪舒愿一番,满意地点头又朝他摆了摆手。
他们贴着墙根避开雨走进堂屋,丁红梅目光还未移开,不由得夸赞道:“这衣裳愿哥儿穿着挺好看,还合身吗?”
本就是按他的尺寸做的,自然是合身的。
纪舒愿闻言点头,揉了下后脑勺,有些别扭说着:“合身的,娘,这是返礼的花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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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和我都不爱吃这些甜的,巧儿更不能吃了,吃了又牙疼,到时候痛得在地上打滚说不定还会怨你。”丁红梅说着不由得笑出声,“还是你跟老大两人吃了吧。”
纪舒愿还想说些什么,便被项祝出声打断:“我也不爱吃甜食,你自个儿吃吧。”
话音刚落,里间小跑而来一个身影,纪舒愿匆匆后退才避免她撞上来,项巧儿眨巴着眼睛望向纪舒愿:“大嫂,您就给我尝一口吧,我绝对不在牙痛的时候怨你。”
纪舒愿可拿不准主意,他看向项祝想征求他的意见,谁知项祝根本没打算与项巧儿讲道理,他拍拍纪舒愿的手臂:“别信她的话,她上次骂我之前也是这样保证的。”
谎话被拆穿,项巧儿压根没觉着心虚,她朝纪舒愿笑一声,甚至想伸手去抓糕点,项祝眼疾手快拉过纪舒愿,带着他往外走,剩项巧儿一人在堂屋跳脚。
雨并未持续太久,等晚上煮饭时便停下,纪舒愿撸起袖子切菜,身侧的视线属实太过炙热,他不经意间瞟过一眼,果不其然与项巧儿对上视线。
“你别这样看着我,娘不让你吃。”
“你跟他们一伙的。”项巧儿轻哼一声,开口就是一句威胁,“我不教你做衣裳了。”
“诶。”纪舒愿握着菜刀走到她身侧,还想再挽回些,他侧目望向在院里整理茅草的项祝和项长栋,虽说未见丁红梅的身影,但她应该还是在堂屋。
他凑近项巧儿悄声说着:“我偷偷给你拿一块儿,你可不能告诉娘和你大哥。”
听到他的话后,项巧儿顿时眼眸一亮,满脸都是遮不住的笑意:“当真?大嫂你可别骗我。”
“我自然不会骗你。”为了让她教做衣裳,纪舒愿可不敢骗她。
情绪放松后,项巧儿连带着烧火都有劲儿了些,两人不多时便煮好饭端到院里,吃饭途中项巧儿时不时望过来,朝纪舒愿挑眉一笑。
她这是生怕项祝不知晓,纪舒愿心虚地往项祝那边瞧,他正吃着窝窝头,好像并未注意两人这边。
纪舒愿松了口气,继续低头吃饭。
吃过饭后,丁红梅与项长栋都回了屋子,似乎要与项祝商议些事情,于是外面便只剩纪舒愿和项巧儿二人。
两人正在灶房刷着碗,项巧儿看到他们都不在院里后,便催促着纪舒愿,让他回屋去拿糕点,她先独自在这洗碗。
她如此着急,纪舒愿便遂了她的意,他拿过布巾把手上的水渍擦干,走回屋里,拆开油纸从中拿过一块花生糕,又将绳子系上。
他慢慢推开房门,探出头小心翼翼环视一番,直到确定没动静,他才蹑手蹑脚地回到灶房,将糕点递给项巧儿。
项巧儿嘿嘿一笑,接过糕点眯着眼睛咀嚼,看上去很是心满意足。
纪舒愿冲掉手上的糕点渣,边刷碗边替她望着堂屋,等她吃完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将洗干净的碗放回案板上,项巧儿朝他笑了笑,蹦蹦跳跳回了屋。
19. 熟练
房门推开,脚步声渐近,纪舒愿背对房门侧躺着,闭紧眼眸,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
“别装了。”脚步停在床边,项祝掀开被褥躺进去,伸手揽住他的腰,“方才是不是给了巧儿一块花生糕?”
纪舒愿明明勘察过,分明没瞧见他,难不成窗户纸能透过来?
怕他是在诈话,纪舒愿微微侧过头来,面不红气不喘说着瞎话:“没给。”
“真没有?”纪舒愿显然不信,他嘴唇贴着项祝的后颈,轻轻咬一口。
项祝痛嘶一声,缩了缩脖子,仍旧坚持替项巧儿保密:“真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项祝手臂搭在他肩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他压在纪舒愿身上,亲吻期间,手指顺势摸到枕头底下。
纪舒愿有所察觉,他紧绷着身子,喉结微动,手臂不由自主地揽上他的脖颈,上身紧紧贴过去。
虽说项祝看上去五大三粗,接吻的技术倒是不错,纪舒愿思索片刻便有些吃味,莫不是他之前与旁人接过吻。
纪舒愿有些缺氧,他推开项祝让他离远些,直接开口询问道:“夫君如此娴熟,定是之前与旁人亲过。”
项祝下床走到衣柜前,从抽屉中拿出那日在沐浴屋见过的药膏,闻言转过头来,边笑边朝他走来:“不过是话本看得多了些,结亲之前岳母不曾让你读过?”
古代话本有什么意思,纪舒愿看过真人高清版他都没骄傲,但对项祝可不能说实话,他扫项祝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我读过的,可我没你这么娴熟,你肯定练过。”
项祝还真冤枉,他快步走到床边,再次将纪舒愿压下去:“这或许就是天赋异禀?你若是想学我可以亲自教你。”
话音落下,还嘴的话再次被堵住,纪舒愿指尖攥紧他的手臂,连喘息都不太完整。
膝盖狠狠撞上锁子骨,纪舒愿侧过头,手腕放进口中,防止声音泄出。
许是已经将事情坦白,项祝今日格外过分,污言秽语随口说出,甚至在途中非要让纪舒愿说出个一二三来,且若是说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便会更加得寸进尺。
纪舒愿觉着项祝定是在报复,除此之外也是为了证明,即便他患得隐疾也能让纪舒愿飘飘欲仙。
他趴在床榻之上,实在太过乏力,连被项祝换好衣裳都不知晓,只顾着闭眸沉睡。
翌日天气转晴,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床帘上,不过这床帘遮光效果也微乎及微,纪舒愿眯着眼睛翻过身,可光照属实太强,他沉默半晌,最终只能坐起身来。
昨日体验感属实欢愉,他今日情绪尚可,连带着起床气都被压制下去。
纪舒愿哼着曲子穿好衣裳,推开房门时恰好与项祝对上视线,他瞬间噤声,后退两步想再次钻回屋里。
虽说昨晚确实舒服,可见着项祝总还是有些不自在。
“总算睡醒了?”项祝调侃一声,将手中的庚弓挂到墙壁的钉子上。
纪舒愿闻言立即环视四周,并未看到家里人的身影,正当他疑惑之时,项祝突然出声向他解释:“爹娘和巧儿都去田里锄地去了,昨日下过雨,刚巧把地淋湿了些,不用挑水去浇,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听到他这话,纪舒愿顿时有些慌张,家里人都在地里忙,他怎能独自在家睡懒觉,他走向井边洗漱完后,抹一把脸便想要出门,下一刻却被项祝叫住:“往哪儿去?快过来吃饭。”
纪舒愿顿住脚步,转头告知他要去地里帮忙,项祝听到后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柴塞进灶膛,朝他摆了摆手:“我也没吃早饭,辰时一醒我便去山上设了陷阱,不过没遇到野猪,我此时正饿着,刚好娘留的有饭,我们吃完再一同去也无妨。”
他说的倒也是,纪舒愿听从他的话,走到他身侧坐下,悄悄靠近灶膛烤火。
项祝察觉到他的用意,搬着椅子往一旁挪了挪,让他更暖和些,不过也没忘记去摸一把他的裤腿:“穿棉裤了吗?”
手指攥着裤腿蹭到脚踝,纪舒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开口:“穿了。”
瞧他这动作,不知晓的还以为项祝光天白日做了其他事,项祝扯了扯唇角,转过头来继续烧火。
火烧的很旺,锅里的粥和窝窝头很快就热好,项祝把菜和窝窝头拿出来端到院里,纪舒愿则掀开蒸篦,洗过碗后盛出两碗来。
一共就只热了两块窝窝头,纪舒愿想把一块掰开,他就只吃一半就好,但还没掰开就被项祝按着塞进嘴里。
“别挑食,吃一整个。”项祝说完拿过另一个,三两口就着菜吃完,低头端起碗喝着粥。
虽然另一半没有进嘴,但也不好再放回去,纪舒愿只好自己吃了,又把半碗粥喝掉,他吃完后撑得打了个嗝,抬手揉了揉滚圆的肚子。
项祝眸光暗了暗,紧紧盯着他揉肚子的场景,想着若是他怀孕必然也是这个模样,他心里有些期待。
纪舒愿手上的小伤口早已结痂,于是吃饱喝足后两人一同把碗锅刷洗过,才动身往地里走。
三人并未都在那日收土豆这块地,这块地只有项长栋一人在,他拎着锄头,已经将一半的地翻过一遍,一瞧见纪舒愿,他肩膀顿时变得酸痛。
还未等纪舒愿开口,项长栋便提前出声:“这儿我留我一人就好,老大你带着愿哥儿一起去找你娘,她跟巧儿在那边收红薯。”
她俩属实不好收红薯,但纪舒愿还是侧头看过项祝一眼,担忧地低声询问着:“爹一人在这儿行吗?不如我在这帮忙?”
那日项长栋的话还在项祝脑中浮现着,他闻言不由得笑出声:“你在这儿帮忙只会越帮越忙,我们还是去找娘和巧儿吧。”
纪舒愿不知晓项长栋曾经与项祝说过的话,不过此时他倒看出来些,项长栋貌似不喜欢他,连帮忙都不让。
他踩着项祝的脚印闷闷不乐,不多时便走到另一块地,这块地只有方才那块地一半左右大小,大致有两分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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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红梅在前面用铁锹铲着土,项巧儿在后面扒着粘在红薯上的湿土,看上去还有些莫名的可怜。
纪舒愿随着项祝的步子走到两人面前,项巧儿听到声音后立即转身,看到他们俩的身影后撇了撇嘴,仿佛见到救星一般。
“大哥大嫂,救命啊──”
她大声喊着,甚至在纪舒愿走过去时想抱他的腿,纪舒愿望着她手上黏糊糊的泥巴,动作极快地后退两步,避开她的手。
“怎么了?”
项巧儿扑了个空,顺势握住一块红薯继续掰掉上面的土,不由得抱怨道:“都是娘,非说要趁着土松软种萝卜和白菜,所以就得尽快把这红薯收回家。”
她说着伸了伸手,让纪舒愿评理:“大嫂你瞧啊,这都是泥还怎么收啊。”
“那就先别把泥弄掉了,也怪麻烦的,直接就这样带回家,过几天晒干之后,上面的干泥巴一摔就掉了。”纪舒愿这样想,不过倒是有个不妥的地方,就是背回家的时候要带着泥巴,确实太沉了。
他灵光一闪,看向在旁边听着的项祝:“夫君,这红薯能先放地里晒吗?到时晒干后我们再一起背回家。”
石头村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鸡鸣狗盗之事,再加上红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每家每户都会种,也不至于偷拿。
更何况纪舒愿这法子确实省劲儿了,到时候晒干的土还能洒回地里。
“行,就听你的。”
听到项祝的话后,不止纪舒愿,项巧儿才是最愉悦的那个,她跟纪舒愿在后面捡红薯,学着他的动作把红薯丢在地渠道。项祝便从丁红梅手中接过铁锹,一脚踩上铁锹侧边,铁锹铲进地里,很容易便把红薯刨出来。
丁红梅站在一旁歇了会儿,就加入后方捡红薯的行列。
项祝一人属实跟不上三人捡红薯的速度,于是纪舒愿不再去捡,反而走向红薯秧子前蹲下。
“大嫂你做什么呢?”项巧儿抬头没见着纪舒愿,转头才看到他蹲在不远处,似乎在掐着红薯秧子。
纪舒愿抽空回她一句,又低头继续掐着:“掐点红薯秧回家炒菜吃。”
“这还能炒着吃吗?”家中的红薯秧往年都是卖给养鸭子的邻居,倒能卖得几个钱,听到纪舒愿的话,丁红梅也有些诧异,她还真不知晓有这个吃法。
她走到项祝身侧,看到他掐着嫩芽。
纪舒愿抬眸朝丁红梅笑了笑,又想两人解释着:“这红薯秧只有嫩些的好吃,我就把嫩芽摘下来,余下的老秧子还能卖给邻居。”
丁红梅顿时恍然大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懂得如此之多,你母家曾经也这样吃吗?”
纪舒愿确实吃过,不过不是在这边,而是在学校的时候,实验需要红薯,身为农学便只能自己种,为了让它们能够更好的吸收营养,嫩芽便会掐掉。
与导师说过后,他便将嫩芽带回家中,当成一盘菜炒着吃了,而且还省了一顿菜钱,不过口感确实还不错。
20. 吃味
项祝将一整块地刨完的时候,纪舒愿也已经掐好一兜红薯秧,放进一旁原本打算装红薯的筐子里。
怕丁红梅撑不住,纪舒愿让她坐在一旁歇着,他和项巧儿两人继续捡着红薯,再次抬头时,项祝已经走到跟前儿。
望着纪舒愿额头上的薄汗,项祝伸手将袖口往下拉了拉,贴上他的额角:“别这么着急忙慌的,不急于这一时。”
“方才巧儿不是说了,娘急着种菜呢?”
纪舒愿挥开他的手,眼神乱瞟。
知道他这是羞赧,项祝撤回手,蹲在他面前也一起捡着红薯:“就这么些红薯,日头落下前怎么着也得捡完了,别太急。”
“就是就是。”项巧儿瘫坐在稍微干燥些的地方,额头蹭上袖口,把汗渍擦掉,避开丁红梅低声说着,“大哥说得对,大嫂你不用听娘说的,大不了就多挑几桶水呗。”
“巧儿说得没错,不过过两日挑水的时候可别分给我。”项祝调笑着,项巧儿转头瞪他一眼,凑到纪舒愿身旁,“大嫂自然会帮我的,对吧大嫂。”
她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抿着唇,眼眸中满是请求,纪舒愿有些心软,他顿时想点头,却被项祝抬着下巴阻止。
他曲起指尖轻敲项巧儿的头,在她痛呼一声后收回:“别逗你大嫂,他这小身板你还让他帮你?赶紧干你的活。”
项巧儿轻哼一声刚要反驳,只见项祝挑眉一笑:“当心我将你昨日吃花生糕之事告诉娘。”
项巧儿一听,立即瞠目结舌望向纪舒愿,纪舒愿接收到她的视线,缩了缩脖颈绷直身子冲她摆手:“不是我,我真没出卖你。”
眼看项巧儿不信,纪舒愿下意识看向项祝,让他帮忙解释一番,项祝轻嗐一声:“怎么?还要责怪你大嫂呢?你自个儿嘴角的糕点残渣都没擦掉,这才被我瞧见了,可怨不得旁人。”
原来如此,听到他的解释后,不仅项巧儿明白,纪舒愿也有些懂了,难怪他昨晚如此笃定,虽说最后被别的事情耽搁了,他才没继续询问。
项巧儿也没想到昨日竟忘记擦嘴了,她故作愠怒的面容立即变得人畜无害,她凑近项祝,想去扯他的衣袖,却被项祝后退两步避开:“注意着点,都是大姑娘了,你嫂子还在这儿呢。”
她唇角的笑一滞,随后视线又转到纪舒愿身上,趁他没注意,项巧儿一下子扑到他身上,纪舒愿用手掌撑着地,这才防止被她撞倒。
项祝也眼疾手快地扶着纪舒愿的腰,攥着项巧儿的后领口将她扯到一旁去,脸色黑沉。
眼看项祝貌似真要生气,项巧儿收回耍皮的动作,老老实实蹲在一旁捡红薯,纪舒愿也稳住身形,拍掉手上的泥,用手腕推项祝一下,低声斥责着:“怎么对巧儿如此凶?”
“我方才可没说假话,再过不久就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可不得稳重些。”项祝说着又往他身侧凑了凑,“你有空闲可得教教她,你这性子就挺好的。”
纪舒愿可不敢乱教,项祝看到的性子不过是逢场作戏,他要是闹起来,说不定比项巧儿还难把控。
“姐儿性子强势些总是好的,若是碰到不好的婆家,才敢与之讲理。”纪舒愿没觉着巧儿这性子不好,总归不会吃亏。
项祝闻言看过来,深深地盯他许久。
纪舒愿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慌,怀疑是不是方才有哪句话说错了,正当他紧张之时,项祝突然笑出声来:“你这话我说怎么似曾相识,之前爹也是如此说的,哥儿姐儿性子强势些都不算坏事。”
纪舒愿倒没想到项长栋的想法竟如此前卫,若是搁在旁人家中,定是劝说着哥儿姐儿贤惠些,在婆家夹着尾巴做人做事。
“爹说得不错。”
“不过就算她不强势也无妨,毕竟还有我在,我这大哥也不是白当的。”项祝拍拍胸脯,很有兄长撑腰的模样。
纪舒愿有些羡慕项巧儿有兄长与爹娘的爱护,他垂下头,闷闷应了声。
脖颈被猛力拉过去,纪舒愿抬眸后冷不丁撞进项祝眼睛中,他立即想垂下眼皮,却被项祝凑近啄了下唇角,挑眉笑着:“吃味了?”
刚说过项祝对项巧儿凶,若是这时承认他吃味,方才的话可不就相当于白说了,他抿着唇,别开脸,很是嘴硬:“没有。”
既然他如此说,项祝不再调侃他,他松开手,遮住光线看一眼头顶的日头,随后看向丁红梅:“娘,这时辰不早了,你与巧儿回家煮饭吧,我跟舒愿继续在这儿干活。”
丁红梅正扯着红薯秧子,听到他的话也看向天上,确实到了午时,而且这红薯秧子也不好扯,午后再来的时候刚好能带上镰刀。
待两人走后,项祝拍拍纪舒愿的手腕,示意他随他往地那头去。
虽不知他要做何事,但总归不会害他。
纪舒愿跟着项祝的步子走过去,只见他蹲下去,扒开红薯秧子,抬眸朝他摆了摆手:“过来。”
他带着疑惑凑过去,看到一颗小小的水萝卜苗,大概是上季度收成留下的种子,没想到竟然还能存活到现在。
项祝看向纪舒愿解释道,“前阵子对头人家地里种了一块地的水萝卜卖给酒楼,这儿应该是秧苗老了之后落的种子,仅此一颗,若是方才被巧儿看到定要抢着吃了。”
项祝拿过一旁的铁锹,一铲子就把它挖出来,不过这水萝卜个头儿的确有些可怜,纪舒愿看着项祝把上面的土抖掉,徒手将萝卜皮剥掉,递到他嘴边。
侧边沾了一点土,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他扶着项祝的手,凑过去一口咬掉,轻微的辛辣后又带着水润的甜,与纪舒愿在现代吃过的相差无几,不过这水萝卜大部分都是用来腌菜,直接生吃他倒是没怎么吃过。
“好吃。”纪舒愿眯着眼睛点头,项祝也随之弯了眼眸,等他吃完后两人便继续捡着红薯,纪舒愿却在想关于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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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
看着地上发黄的泥便知晓这地不太肥沃,也能从红薯和土豆的个头上看出来,若是施点肥料之类的,菜必定比现在收成更高,到时候除了留下自家吃得,多余的也能像邻居那般拿去售卖给酒楼,也能赚些银两。
总不能一家人就靠着项祝狩猎的手机过活。
不过邻居家的田地看上去尺寸更大,貌似有一亩地的样子,若是要种菜供给酒楼,家里这两块地属实太小。
“大哥大嫂,回家吃饭了。”项巧儿站在地头喊着,项祝拍拍他的手,率先往项巧儿那边走,纪舒愿思绪被打断,他拍拍手上的泥土,也跟着项祝的步子往外迈。
项巧儿顺路先叫了项长栋,等三人回到家时,他已经坐在桌子旁吃着面条,纪舒愿走到井边洗过手,途中不由得侧头看项长栋一眼。
方才三人进院子时,他掀起了眼皮,瞥过一眼后又垂下,纪舒愿看不出他的情绪。
“看什么呢?”项祝拍拍他的手,纪舒愿把视线转移到项祝脸上,煞有其事说着,“我觉得爹似乎对我不满,他今日在地里时都不让我帮忙,方才我们一同进屋时他还瞥我一眼,我是不是应当做些什么?”
“还不是你上次收土豆让他太过恐惧,那次他胳膊酸痛了两日呢,你最该做的便是干活的时候离他远些,这样他才不会被赶得这么紧。”纪舒愿看得还挺仔细,就是这心思猜得歪到城外去了。
“这样吗?”纪舒愿满脸认真,“我当真觉着我那日动作不快,主要是觉着天快黑了,路不好走。”
纪舒愿真是这样想的,他虽然本质有些懒,但对做事情倒是急性子,能一口气干完便不想拖延至更晚,毕竟一切搞完之后便能继续懒着了。
不过确实有些没考虑项长栋。
他看一眼项祝的眼神,半晌后垂下头:“我知晓了,下次一定不再这么赶着,或者我干锄地的活儿。”
“诶,这也不行,若是这样怕是会被旁人说咱家没男子了,锄地都得让哥儿来做。”项祝又说。
喔,忘记他是个哥儿了,这古代对哥儿还挺护着,不过也是,毕竟一般的哥儿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他倒有些不同,他不是一般哥儿。
“好吧,那就只能慢些收土豆了。”纪舒愿总算妥协,项祝也松了口气,他拿过一旁的手巾,擦拭干净纪舒愿手上的水渍,两人走到灶房盛好一碗面条,端出来趴在桌面上吃着。
“明儿个愿哥儿跟我一起去街上吧,从你前几日说的话中,你貌似对挑选鸡崽鸭崽有些了解,明日挑选之事便交给你了。”
昨日回门过后,纪舒愿特意从灶膛底下铲出一铲子柴火灰,洒在东边墙角的位置,并用它画出五星红旗的模样,告知丁红梅这便是那方士教由他的法子。
此图案可将家中转为风水宝地,别说是养鸡鸭了,就算是养鱼都尚且可行。
虽说有诓骗的成分,但丁红梅确实对此深信不疑。
21. 鸡崽
吃过饭后,丁红梅走到院子角落,拿过小铲子挖出早已经种好的萝卜秧苗,连土带苗放进竹筐中,与项长栋一起去大块地种萝卜。
纪舒愿随着项祝和项巧儿去小块地继续捡着红薯,天气逐渐变冷,萝卜确实比白菜更好存放,大块地种萝卜也挺正常。
红薯已经捡了一半,项巧儿接着晌午的地方继续,项祝从地最那头开始。
纪舒愿站在项祝身后,听他安排后指了指自己:“我呢?夫君,我从哪儿开始。”
“不是说红薯秧能炒着吃吗?你再掐点,明日趁着秧苗还没被晒干就要卖掉,不然会变轻,可就少赚了几文钱。”
这红薯秧苗卖去喂鸭子都是按斤称重的,可不是越被晒越轻嘛,纪舒愿听到后恍然大悟,难怪方才来的时候项祝不止带了镰刀,也带了比晌午更大的竹篮子,原来是让他盛红薯秧的。
三人搭配着,各自有各自的活计,待日头落下时,纪舒愿总算掐满一竹筐,镰刀早已从他手中移到项祝手上。
项祝把红薯秧子都割断,散着铺在地上,看到纪舒愿的视线后向他解释道:“明日找邻居家说一声,他就会推着驾车过来,到时候直接搬到他车上就好,现在先割断到时候好搬点。”
项祝叉着腰喘着气,拎着镰刀走过来,把镰刀递给正在一旁蹲着的项巧儿,接过纪舒愿手中的竹筐:“回家吧,天快黑了。”
“好诶,总算可以回去歇息了。”项巧儿拿着镰刀抻了抻胳膊,话音刚落脑袋就挨了一下,项祝轻斥道,“手放下,你拿的可是镰刀。”
“知道了知道了。”项巧儿放下胳膊,这才老实往前走。
纪舒愿吃味之事项祝可没忘,等项巧儿稍微离他们远些的时候,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牵着纪舒愿,向他解释:“她方才那动作属实太过危险,我这才动手让她小心些。”
项巧儿是项祝妹妹,关系肯定比自己亲密些,纪舒愿方才只是羡慕罢了,没想到项祝误会他在吃味。
他朝项祝摇摇头:“这有什么好吃味的,我只是在羡慕夫君与巧儿的感情,我虽有兄长,可毕竟不是同母所生。”
话音刚落,他便觉着好像有些说漏嘴了,纪舒愿刚要解释,只见项祝面色变得凝重,握着他的手指收得更紧:“原来如此。”
难怪回门那日有些怪异,原来纪舒愿与他兄长不是一母所生,他说呢,那四人看上去才更像是一家人,纪舒愿犹如外人一般。
纪舒愿心虚地垂下头去,项祝方才说“原来如此”,难道他发现了端倪?他盯着脚尖,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
手腕被攥得发紧,纪舒愿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站在原地的项祝,他眸光太过炙热,看得纪舒愿更慌了。
他扫过项祝一眼:“怎么了夫君?怎么不继续走了?”
询问的话还没说完,项祝突然发力,猛力把他往项祝那边拽去,直到撞上他的胸膛。
纪舒愿下意识挡住,却被项祝抱得更紧,他下巴抵在纪舒愿肩上,向他承诺着:“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需要再羡慕巧儿。”
纪舒愿推他的动作一顿,沉默半晌后轻声应着:“嗯。”
两人回到院里时,爹娘和巧儿都已经回来,不用丁红梅提醒,纪舒愿便主动走向灶房,拿出晌午采摘的红薯秧嫩芽,走到井边洗过一遍。
端着碗走回灶房时,项巧儿已经将红薯切成块放进锅里,又架好蒸篦把窝窝头放上,自觉坐在灶膛前烧着火。
纪舒愿把红薯秧叶子切掉,留下秧苗的梗子,将它切断放在一侧备用,热油下蒜末和葱末,炒香后把梗子倒进去爆炒,加入调料闷到发软就盛出来。
他率先尝上一口,清香带着咸味,比普通的蔬菜口感更好些,看着纪舒愿尝味道,项巧儿坐在椅子上,也有点嘴馋。
她视线太过炙热,纪舒愿察觉后转过头来,她呲着牙笑一声:“大嫂,我也想先尝一口什么味儿。”
纪舒愿闻言重新拿了双筷子,看着她手上的木屑,他夹一筷子梗子喂到她嘴边,项巧儿张口吃掉,边咀嚼边慢慢点头,口齿不清地夸赞:“嗯,好吃!”
他抿唇笑着,还没转身就听到项祝的询问:“吃独食呢?”
“哪有啊大哥,你别乱说,我跟大嫂只是提前替你们尝尝味道。”项巧儿率先反驳,纪舒愿也随之轻点着头。
项祝从纪舒愿手中接过碗,瞧着站在同一队列的两人,并未多说什么。
五口人一种菜不够吃,纪舒愿继续做他最拿手的酸溜土豆丝,虽说不放辣椒有些影响口感,但总比直接炖好吃。
除此以外,纪舒愿又去院里拔了些菠菜,三碗素菜放在桌面上,看上去有些清淡,不过他本就不太爱吃肉,倒觉着没什么,反而是项长栋有些看不下去。
他拿过一个窝窝头,夹菜的时候看向丁红梅说:“明个儿去集上的时候,买点肉回来,太久没见荤腥儿了,这两天收成也挺累的慌。”
丁红梅觉着也是,上次吃肉还是项祝与纪舒愿结亲的时候,虽然吃食一般,可亲戚还是把最后余下的吃食带走,并未给他们留下,他们确实太久没尝着荤腥了。
“那我们明日得拿个篮子了,不然还真拿不下。”丁红梅说着看向纪舒愿,又摇摇头,“愿哥儿能拿吗?”
“能,我能挎着篮子。”纪舒愿点头,甚至想向她秀一下肱二头肌,在即将伸手时,他突然想起,他现在这副身躯似乎没有肱二头肌。
不过总归是能拿动的。
听到纪舒愿如此说,丁红梅就放心了,再不济两人还能一起抬着。
翌日纪舒愿率先醒来,腰间横着的手臂阻挡了他翻身的动作,他缓慢握住项祝的手腕,把他的手挪到背后,刚想爬起来却又被揽住腰捞回去。
后背抵上胸膛,项祝沙哑的声音扫过他的耳侧,纪舒愿下意识缩脖子。
“今日为何醒这么早?”
“昨日娘不是说要去集上嘛,我怕起晚了赶到早集东西都卖完了。”纪舒愿认真解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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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祝听到后噗呲笑出声,反手掀开床帘让他朝外看,“你自己瞧瞧,这才什么时辰。”
什么时辰纪舒愿看不出,但确实没听到鸡打鸣,加上窗外一片漆黑,好像真醒得过于早了。
“公鸡卯时一刻打鸣,此时大概才寅时。”
听过项祝的解释,纪舒愿才恍然大悟,往常都是睡到自然醒,而且有闹钟能够定时,他根本对鸡打鸣没有概念。
“继续睡吧,到时我叫你起来。”项祝将他搂得更紧,打了声哈欠继续阖上眼皮,纪舒愿闻言也应声,一闭眼再次睡了过去。
手臂被轻拍着,项祝已经穿好衣裳,凑近他轻声叫着:“舒愿,起来了,已经卯时了。”
“再睡一刻钟……”纪舒愿这会儿正睡得香,已经把要去赶早集之事抛在脑后,可又不能耽误时间。
纪舒愿梦到他好似被绑架了,鼻子被遮挡,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
项祝正帮他擦拭着脸颊,纪舒愿突如其来的起身,属实有些吓人,他拧眉询问着:“做噩梦了?”
纪舒愿一脸茫然,转头看向他手中的毛巾,沉默半晌后摇头,倏地看向窗外,面上满是慌张:“什么时辰了?我不会起晚了吧?”
他说着就要往床外爬,踩到床沿时脚一滑,差点摔下床榻,幸亏被项祝揽住胳膊拉回来:“别着急,才卯时三刻,娘还在煮饭呢。”
这下纪舒愿松了口气,坐在床沿穿好鞋子,又整理好衣裳,走去井边洗漱,洗漱完走到灶房,跟丁红梅打过招呼后坐着烧火。
早餐做得比较简单,只煎了两锅饼、一锅粥。
纪舒愿和项祝、丁红梅三人简单吃过后,继续盖上锅盖,项祝往地里走,纪舒愿则跟丁红梅往集上走。
日头缓缓从山那边露出来,纪舒愿抻了抻胳膊,挎着篮子脚步轻快。
两人抵达集上时,有些摊主都还没出摊,丁红梅先带着纪舒愿走到贩卖鸡崽的摊子前,用眼神示意他站过去。
“掌柜的,这鸡崽怎么卖?”丁红梅朝摊主笑着,询问他价格。
掌柜的一见是生面孔,他斜眼瞥两人一眼:“小的两文,大的三文。”
小的比大的更容易养活,自然价格也稍稍贵些,丁红梅生怕挑选的鸡崽又被养死,于是听到掌柜的的话后,她立即看向纪舒愿,想看看他如何做。
纪舒愿上前一步,探头看向两筐的鸡崽。
左边那筐显然更大些,看来这个筐里的是三文钱一只的,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一下筐侧边,鸡崽们立即被这动静惊到,匆匆往另一侧跑去,看上去还挺活泼,不像是病鸡。
纪舒愿转头看向丁红梅:“娘,买大的鸡崽吧,更好养活一点。”
丁红梅今日只付银子就是,她听从纪舒愿的话,指了指左边的筐:“我们要六只大的鸡崽,能自个儿挑吧?”
瞧这两人真心要买,掌柜的这才缓和了些,“能是能,动作可得轻些,别把鸡崽翅膀弄折了。”
22. 鸡窝
纪舒愿自是知晓的,小时候不知轻重,摸鸡崽他还真捏断过鸡翅膀,往后便长了记性。
他走到筐前,用方才的法子继续敲敲筐子,看准跑得最快的几只,眼疾手快地把它们从筐里捞出来,放进竹篮里。
“就这几个吧。”纪舒愿把竹篮递给掌柜,他数完确定后,丁红梅从钱袋中掏出铜板递过去,又买了些麦麸作为饲料。
纪舒愿挎着篮子,慢悠悠地跟在丁红梅身后,街边的摊子几乎都已经摆出来,他左瞧瞧右瞧瞧,对什么都挺好奇。
上次来时没多看,就被项祝带着往鸡鱼糕点铺子去,今日倒是得了空闲。
街边除了小吃外,还有些泥塑木塑小玩意儿,瞧着没什么用,但看着还是挺精致的,他望过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跟着丁红梅往前走。
鸡肉最是便宜,纪舒愿步子停在肉摊前,看着摊主宰鸡的动作,丁红梅在前面询问着价格。
活鸡七文一斤,宰好的鸡价格稍稍便宜些,五文一斤,但好处是能够少买些,不过是尝尝荤腥,丁红梅并未打算采买太多,让摊主称半斤鸡胸脯上的肉,付完银两后两人便回了家。
昨日的红薯梗恰好能炒鸡肉,纪舒愿已经想好要如何做了。
两人出门得早,回到家中时,院里没有人在,项祝去卖红薯秧了,项长栋和项巧儿他猜测应当是在地里种菜。
不过还是得先把鸡崽安置好。
纪舒愿把竹篮先放在地上,拿过枯树枝掰成差不多长短,插在土上将院子一角围起来。
鸡崽不大,所占位置也不多,这么大便足够了。
纪舒愿把树枝插得很近,是为了防止鸡崽跑出来,竹篮里的鸡崽放进去后,它们跑得很是欢快。
“娘,有给鸡装吃食和水的空碗吗?”纪舒愿转头询问丁红梅,她正在灶房待着,听到他的话后应声,“有的,之前有碗边沿破了些,盛点鸡崽吃食还是可以的。”
她说完去灶台底下拿空碗,纪舒愿也打好一桶水,又拿过一壶热水兑一块儿,让它变成温水,这才倒进碗里让鸡崽儿喝。
把吃食和水弄好后,六个鸡崽立即跑过去啄着,不过窝还没准备好,毕竟是冬日,怕它们冻着,必须得在地上铺些干草,恰好前几日项长栋割回来的有茅草。
纪舒愿踩上梯子,爬上去把晒干的茅草拿下来点,用刀将它砍碎,将鸡窝铺满一层,特别在贴近角落的位置多铺了两层。
“夜间在外面是不是冷了些,不如白日再将它们放出来,晚间放在堂屋。”丁红梅生怕这鸡崽冻死,虽说她对纪舒愿说得改变风水很信任,但心里还是有些惧怕。
“倒也可行,不过它们总会乱拉,到时堂屋就会有味道。”纪舒愿想着,最终看向防止在一旁的木板,灵光一闪,打算给它们建造一个小屋子。
他拿过木板,先用刀把侧边的木刺削掉,木板锯成相同大小的两块,架成三角形后用钉子固定好,另一块木板也一样锯断,不过这次尺寸比方才两块更长些。
纪舒愿用小铲子铲出两条坑,把木板横着放进去,又把三角形的屋顶放上去。
正面的话得做个小门,纪舒愿把一整块木板锯出个手掌宽的正方形洞,把厚茅草挪到窝里,再用钉子把门固定好。
若这鸡崽不傻的话,晚间应该会主动往窝里钻,怕侧边漏风,纪舒愿特意熬了些浆糊,把缝隙涂抹封住。
丁红梅刚从堂屋走出来,看到鸡窝里的木板屋子,不由得笑出声:“你这手还挺巧的,给它们搭了个小屋子。”
她这语气听着像是哄小孩儿,虽然纪舒愿确实觉着他挺手巧的,但被丁红梅如此夸赞还是有些脸热。
纪舒愿赧然一笑,去井边洗完手后跟她说了声午时他回来炒菜,随后出门往地里走。
半路上恰好与项祝碰到,他拉着架车,衣袖撸起来,露出手臂上因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回来了?”项祝也看到他,稍微慢下步子等着他,纪舒愿脚步加快些,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走着。
“嗯,回来了,买了六只鸡崽。”纪舒愿说完后,不由得向他说着,“怕它们冻着,我还用木板给他们搭了个小屋子。”
听着他如此骄傲的模样,项祝弯眸轻笑着调侃道:“这么厉害呢,我们舒愿就是手巧。”
他这语气比方才丁红梅更像哄小孩,纪舒愿忍不住勾起唇角,一手握住架车的把手替他分担些,虽不多但也有点用处。
地里只有项巧儿一人在,她正把割碎的红薯秧往这头搬,边搬边给自己打气,纪舒愿还没走到就听到她喊话的声音。
纪舒愿松开木把手,走到她面前接过红薯秧。
项巧儿抬头,看到纪舒愿后朝他咧嘴一笑:“大嫂你回来了?买了几个鸡崽啊?”
纪舒愿把红薯秧接过来,放到架车上,向她说着:“六个。”
“那以后每天就有六颗鸡蛋能吃了。”项巧儿想象着,不由自主地砸吧嘴。
即便有鸡蛋肯定也不舍得吃,而且六只鸡也不会每日都下蛋,不过纪舒愿没想打断她的幻想,他只朝她笑一下,继续撸起袖子走到地里去搬红薯秧。
难怪昨日项祝要提前把它们割断,确实好搬不少,纪舒愿抱着一捆红薯秧,放到架车上,可这车太小,真装不了多少东西,也不知晓项祝送了多少次。
“邻居家没人来拉吗?”纪舒愿把红薯秧子压实,询问着项祝。
项祝也抱过来一捆压在上面,向他解释着:“要是让他家出人,定要克扣几文钱用作劳工费,还不如我们自己来。”
这倒也是,纪舒愿伸手把红薯秧压了压,接过绳索另一头,把它们捆在车上,可地里确实还剩太多,纪舒愿沉默半晌后,拍拍项祝的手臂:“这样也太慢了些,方才我瞧见家里有一块破旧的门板,不如用它来当搭板,把红薯秧放上去,捆住之后在车后面拉着,能一次多拉着。”
他这法子确实能多拉点,项祝闻言点头:“你别跟我回去了,你和巧儿在这儿把秧子搬过来,我回家把那木板拿回来,再拿几根绳索。”
纪舒愿本来也没打算跟着回去,这路程不算太近,他可不想再多走两趟。
他顺着项祝的话点头,待他走后继续跟项巧儿搬着红薯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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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舒愿拍拍衣裳上沾着的土,拿过项祝留下的绳索放在地上,两人把秧子都放到绳索上,系上之后一人拉着一根绳索,往地那头走。
还没等项祝回来,他俩已经把红薯秧挪过来,坐在红薯秧子上等着。
项祝一回来就瞧见这幅画面,他停下架车,把车上放置的门板拿下来,纪舒愿拿过绳索,将它缠绕在门板上,另一头系在架车上。
三人把红薯秧全部放在架车上,时辰也到了午时,他们便一同往家里走。
一行人先去邻居家把红薯秧卸下来,纪舒愿跟项巧儿在一旁站着,项祝则跟邻居家那男子商议着银两的事儿。
每车的红薯秧都称过后记在纸上,纪舒愿听领居家男子打着算盘,虽然红薯秧确实有点水分,但两文一斤也是他们定的,可当算完账后,他竟还想要少给几文。
“这几文钱你也不好拿,干脆就二十钱如何?”男子谄笑着,眼眸里满是算计。
可分明已经定好的,再者说,这红薯秧可都是他们拉过来的。
纪舒愿凑近项巧儿,询问她这人的姓名。
“此人名为陈伟,在村东头的地里盖了间茅草屋专为养鸭子,可是大户呢,每年别说鸭肉了,鸭蛋都赚了好多银子,而且听说他有亲戚在集上卖烤鸭的,就是从他这边买的鸭子。”
烤鸭?纪舒愿不由得吞咽下口水,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回他们所得的银两,在项祝沉默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他突然出声:“陈叔,您这话就不对了吧,这可是我们拉了好几趟拉回来的,别说少给几文了,按道理你还得多给我们劳工费呢,我们这红薯秧给谁都好,总归村里不止您一家养牲畜不是,村头那养鸡的叔应当也需要。”
陈伟听到纪舒愿的话后,下意识转头看向他,那日项祝娶夫郎时他也去了,不过没见过纪舒愿的面容,今日一见也并未有多好,瘦骨嶙峋、面容也不是惊为天人,最多称得上清秀。
“男子说话哪有你个哥儿说话的份儿。”陈伟冷哼一声,这次语气变得强硬,“就这么些,爱要不要,怎么?你们还能把这些红薯秧拉走?”
“这有何不可?我这就去找刘叔去。”项巧儿也看不下去了,虽说养鸡的刘叔那边卖的便宜些,可他偶尔去买鸡蛋的时候还会偷偷给她糖吃,若不是因为陈伟收的价格贵些,他们才不会卖给他,现在还想少给银子,那干脆就直接少卖些银两罢了。
“走,我与你一同去。”纪舒愿也顺势加了把火,不过他与巧儿的动作没什么意义,若是项祝不同意,他们俩再怎么说都是无济于事。
陈伟也是看透了这一点,他朝两人冷哼一声,再次看向项祝:“瞧瞧你家那夫郎,这才进门几日就如此蛮横,再不管教不得上房揭瓦了?”
“您说得是。”项祝冷笑一声,可陈伟倒没看出他眼神的锋利,反而觉着自己更胜一筹,露出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项祝突然出声,他的笑便凝固在面上。
“不过这上房揭瓦也是揭得我们家的瓦,您也管不着吧,正如他们二人所说,这红薯秧我们不卖了,走,先拉回家去。”
23. 弓箭
这会儿陈伟可傻眼了,没想到项祝竟如此护犊子。
纪舒愿看着陈伟的表情,忍不住趾气高扬,抬起下巴看他一眼,跟在项祝身后去搬红薯秧。
眼看他们要来真的,陈伟顿时坐不住了,他疾步走到项祝身前,挡住他抱红薯秧的动作,谄媚笑着:“你瞧你这脾气,开个玩笑而已,你这小夫郎也真是的,怎么就当真了呢。”
他说着从钱袋中掏出克扣的几文钱,除此以外,又多给了两文:“这就当你们的劳工费,跑这么多趟还真是辛苦了。”
即使知晓他很是虚伪,项祝还是停下动作,转头冷着脸接了银子,本就是为了要银子,既然现在已经给过,纪舒愿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他转头看向项巧儿,两人对视一眼,跟在项祝身后走出院子。
“大哥,他以前也是如此吗?竟从未听你说过。”项巧儿还是有些气不过,她跺跺脚,冷哼出声,“不如我们下次就不要卖给他了,不如卖给刘叔。”
项祝没说什么,只转头看她一眼,纪舒愿倒有些清楚他眼神中的含义,许是听过那次他说改风水的话,他从中猜出些东西来了。
总而言之,这两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纪舒愿拍拍项巧儿的肩膀:“可别生气,生气容易变丑。”
听到纪舒愿这话,项巧儿顿时停止气愤,她伸手揉搓两下脸颊,朝他扯出一个假笑:“我没生气呀。”
“那就好。”纪舒愿捏捏她的脸颊,刚转头就被一只手掌揽住肩膀,项祝朝两人伸出手掌,掌心上躺着几枚铜板,“别跟娘说,你俩一人两文。”
铜板实在令人心动,不过纪舒愿有些不好意思拿,毕竟吃他家住他家,也没出多少力,项巧儿倒没这么多顾虑,她弯眸一笑,毫不客气地捏走两枚铜板,朝项祝呲牙一笑:“谢谢大哥。”
既然巧儿已经收下,纪舒愿也不再扭捏,他接过铜板放进衣裳里侧的口袋中,轻拍三下,三人愉快地往家里走去。
烟筒正飘着炊烟,看上去应当是丁红梅在煮饭,纪舒愿分明与她说过自己要做饭的,他加快步子,走到灶房时与她对视。
丁红梅正烧着火,听到脚步后转过头来,看到纪舒愿后朝他笑了笑:“怎的这么急?饿了?”
“不是的,娘你炒菜了吗?”纪舒愿想露一手,红薯梗炒肉他可许久没吃过了。
听到他的话,丁红梅满目茫然:“自是没有的,你不是说你回来炒菜嘛。”
没炒菜就好,纪舒愿松了口气,朝她抿唇浅笑:“这不是怕您忘了嘛。”
项巧儿也走到灶房,看到丁红梅后让她去院子里,她抢占走烧火的位置,丁红梅有些无奈,不过她与纪舒愿相处的好总归是件好事儿,不然妯娌之间的琐事太令人心烦。
“大嫂,今日吃什么菜?”
她眨巴着眼睛询问,纪舒愿洗过手,去拿放在案板上的鸡肉:“红薯梗炒鸡肉丝。”
昨日就炒过红薯梗,项巧儿还挺喜欢吃的,更别说再加上肉丝了,她点头应声,满脸期待。
炒菜法子大差不差,不过多了个肉丝罢了,除此以外,纪舒愿又做了个土豆烧鸡块,虽说鸡肉不多,但总归有个肉味儿。
把余下的鸡肉放在地窖里,等纪舒愿炒好菜后,项长栋也从地里回来。
一口人围着桌子,纪舒愿刚夹过一块土豆,还没放进口中,就听到对面的项长栋出声。
“老大给愿哥儿夹块儿肉,别光吃土豆。”
纪舒愿有些受宠若惊,昨日刚觉着项长栋不喜欢他,今日却如此关心他,他张着嘴,盯着项祝夹鸡肉的手,鸡肉最终也落在他碗里。
他顿住动作,一时之间不知向谁道谢。
“别瞧了,赶紧吃吧。”项祝催促着,将纪舒愿道谢的话堵在口中,恰好可以不用道谢了。
地里的红薯秧都已经拉走,土也被冷风吹干不少,纪舒愿拿着锄头,跟项祝各自占着地渠,用锄头将土锄得松散。
整块地只有他们两人,项巧儿和丁红梅都去了项长栋那边,这时项祝才知晓为何项长栋会不让纪舒愿去那边。
纪舒愿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闷头锄地,就连项祝叫他,都是叫了两声才被应答。
“诶?怎么了夫君?”纪舒愿还没觉着有何不妥,他停下锄头,一脸茫然地看向项祝。
项祝按住他的锄头柄,弯腰从地上拿过水壶递过去:“累了吧,歇会儿。”
纪舒愿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一挥手抵开水壶,很是骄傲:“无妨,我不累。”
锄地罢了,这活儿他熟得很,干得也很是得心应手。
项祝把水壶拧开,硬是贴到他掌心,让他拿着走到一边坐下歇息,随后独自拿起锄头锄地,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快了些。
不知晓项祝为何如此,纪舒愿思索片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他心疼自己?纪舒愿羞赧一笑,低头喝了口水。
这块地比那块小,锄地所费的时间自是要少些,纪舒愿把锄头放在一边,望着总算锄完的地,接过项祝递来的手巾擦拭额角的汗渍,瘫坐在地上喝水。
“日头还没落山,不如我们现在回家拿着白菜秧苗?现在就种。”纪舒愿把水递还给项祝。
项祝接着喝过两口,用袖口擦拭下唇角的水渍,看向纪舒愿跃跃欲试的模样,沉默半晌后摇摇头:“你怎的如此有心力?”
项祝把空水壶挂在腰间,抬头望向天边的日头,冬日天黑得早且急,说不定过半个时辰天就黑了。
“明日来种,反正也不着急。”项祝拿过两个锄头的木柄扛在肩上,带着纪舒愿往家中走。
途中,项祝转过头看向纪舒愿,询问道:“明儿个想不想与我一同去狩猎?”
前几日设的陷阱,今日卯时项祝前往时却发现似乎被猛兽破坏了,无法,他只能重新放置一个,又把网遮得更严实些。
这几日项长栋在家里忙农活,没时间前往,他一人属实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哥儿很少见去狩猎的,主要就是哥儿身体瘦弱,可纪舒愿与他们有所不同,项祝这才询问他。
“我吗?”纪舒愿惊诧万分,眼眸中闪着激动的光,“我想去!”
纪舒愿从未近看过狩猎的场景,在纪家时,瞧着纪忠清身为哥儿,能随纪茂洋和纪忠明一起上山,说不羡慕是假的。
他也想拿弓箭去射击猛兽,纪舒愿小时候可是玩弹弓高手,区区弓箭应该也不在话下。
听纪舒愿这语气,似乎挺欢喜,看样子是挺乐意去的,不过项祝还是提前叮嘱他一番:“到时候要随着我的步子走,别乱跑,说不定脚边就有陷阱。”
这纪舒愿是知晓的,他凑到项祝身侧,期盼地盯着他:“夫君,明日我能用弓箭吗?”
他眼眸里满是请求,可这弓箭也不是随便一人就能用,当初项祝还是被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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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栋教很久后,才让他独自使用。
不过纪舒愿表情太让人在意,项祝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犹豫不决许久,最终妥协一半:“我可以教你。”
能碰到就好,纪舒愿也不贪图太多,他只是想尝试一下拉弓箭的滋味。
“嗯!”纪舒愿兴奋点头,跳着小步回到院子里。
抵达家中时,其他三人还没回家。
纪舒愿抓过一把麦麸喂鸡崽,之后才去煮饭,项祝则坐在灶膛前烧火,等他们把饭煮好后,三人也一同走进院子。
项祝起身迎上去,从项长栋手中接过锄头,向他说着明日想让纪舒愿陪他一起去山上的事儿。
今儿个三人已经差不多把萝卜秧苗种完,明日可以稍微休憩下,再去种白菜秧苗,项长栋点头,同意他带着纪舒愿去,不过也没忘叮嘱他顾着些纪舒愿,他毕竟是个哥儿。
即使项长栋不说,项祝也会如此,仿佛想又到什么,他看着项长栋问道:“爹,我年幼学如何使弓箭前的弹弓还在吗?我想把它给舒愿玩玩儿。”
弹弓制法不难,用柳树枝子就能制作,不过现在不到季节,这冬日柳树早就枯了。
“应当还在,我待会儿问下你娘,你幼时的东西都是她放着的。”说完话,项长栋走到井边洗了把脸,项祝再次回到灶房。
纪舒愿把菜盛出来,正要往外端的时候与项祝撞上,他面带浅笑,看着总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我今日并未偷吃。”纪舒愿连忙出声,甚至把碗递过去让他看,并未有被夹过菜的痕迹。
“这么心虚?”项祝本是想告诉他关于弹弓之事,没想法他还自爆偷吃之事,不过不算偷吃,不过是尝味道,“明日给你个弹弓拿着。”
项祝接过碗,捏了下纪舒愿的脸。
来时脸上颧骨突出、眼窝凹陷、瘦弱得厉害,不过才几日,这脸颊上已经稍见成效,都能捏出肉来了,虽说手感没多好。
纪舒愿后退一步,揉了揉被捏得发痛的脸颊,嗔怪地瞪着项祝:“痛死了,可是我想用弓箭。”
“痛就多吃些,脸上长肉捏着就不痛了,你想想你今日捏巧儿的脸,她是不是就没说痛。”
项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可这长肉哪有这么容易,纪舒愿反正从未感受过短期长肉的感觉,不过他现在确实比刚来的时候胖些了,腰间都能捏出膘来了。
说完项祝才继续回他:“弓箭也有、弹弓也用,不过得好好进食。”
“知道了──”
答应是一回事,可真要吃纪舒愿还真吃不了多少,他把第二块窝窝头的最后一口塞进嘴里,低头喝过一口稀饭,将它顺下去。
眼瞧项祝还想给他拿,纪舒愿连忙攥住他的衣袖,将他的手拉回来,凑近他耳侧低声说着:“夫君,我真吃不下了。”
项祝这才停下手,凑近他回复着:“要是每日都这样吃,肯定很快就能长肉,胖哥儿才更讨人喜爱。”
他这话似乎别有它意,纪舒愿还没参透,就被项祝打了个哈哈略过:“吃不下就别吃了,把稀饭喝完就好,吃太多夜间不好消化。”
这会儿又说吃太多不好消化了,纪舒愿捧着碗把稀饭喝完,转身走到灶房去洗碗,殊不知项祝心里正想着方才的后半句──胖哥儿好生养。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纪舒愿转过身去看,恰好与项祝对视,他撇撇嘴轻哼一声,继续洗碗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