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小学写的玛丽苏文后》 1、第 1 章 夏鸢从自己二十平方米的大床上醒来。 她一睁眼,就被边上流光溢彩的金线银纹大屏风给晃花了眼睛,闭上眼睛深呼吸缓了好一会,才慢慢打了个哈欠。 眼角渗出的晶莹泪珠滑过少女洁白无瑕的肌肤,落入她宽松随意又不失精致的寝衣,淡粉色的轻纱裹出一个引人遐想的弧度... 随后,一声字正腔圆的“我靠。”在四百平方米的房间里响起。 夏鸢戴上了痛苦面具,手伸进衣领里一阵乱掏。 她怎么总是忘记自己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好硌! 起床的动静惊动了在门口守着的侍女们,等了一早上的美丽少女们鱼贯而入,手里捧着伺候梳洗的纯金镶嵌玉石足足有十斤的脸盆、鲛人首领亲自纺出来的洗脸鲛纱、东洲第一氏族送来的名贵香料... 然后和在床上跟触了电的猴子一样四处绝望抓挠的夏鸢对上了视线。 夏鸢:...卧槽。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啪嗒,是珍珠从袖口落地。 咕咚,是夏鸢咽口水的声音。 “不愧是小小姐!”突然间,为首的侍女热泪盈眶,一双眼睛里满是恋慕,“一起来就这么楚楚动人娇憨可爱...” 夏鸢只来得及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求...” 下一秒,就像拧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所有的侍女们都炸开了锅,亢奋地叽叽喳喳起来。 “真能服侍小小姐真是小的们的福分!” “就是,我宁愿放弃修炼,只求能在小小姐身边效劳,我出生就是为了干这个的!!” “小小姐,请让小的给您擦脸!” “不,让我来!” 夏鸢吓得连滚带爬从被子里挣扎出来,两只手摆得快要出残影,“不不不不不不...” 然而就和很多喜闻乐见的剧情一样,发生在床褥上的求饶往往只能起到反效果。 刚刚还在互相扯头花争抢给她洗脸机会的侍女们,齐齐转过了头,直直地盯着她,“小小姐!” 夏鸢颤抖着应声,“...我在。” “请让我们伺候您梳洗!!!”异口同声整齐划一的请求声响彻了四百平方米的房间,震得吊顶上的水晶缠莲花灯都抖了起来,照得各式乌木包金的家具一片热闹至极的金灿灿。 在侍女们期待的眼神中,夏鸢痛苦地闭上差点被闪瞎的眼睛。 “...右手边排队。”她气若游丝道。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晨间梳洗啊。 夏鸢狗狗祟祟地走在古朴的青石路上,一边走一边在袖子里掏来掏去。 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只肥滚滚的大鸽子。 鸽子看她,她看鸽子。 对视了几秒后,鸽子一抖羽毛开口,“我亲爱的主人——” 夏鸢一激灵,下意识伸手捏住了鸽子尖尖的喙,“新社会没有什么主人和仆人的嗷,你别乱讲。” 鸽子眨眨自己的豆豆眼。 夏鸢叹了口气,把鸽子放开,“我知道我知道,今天一定要给女主下毒是吧?” 鸽子点点头,飞到她肩上整理自己的羽毛。 夏鸢有些忧愁,把掉落的绒羽从自己肩头拂掉。 就在三天前,她穿越了。 可恶啊。夏鸢悲愤地想,比穿越进狗血文然后怒骂作者更憋屈的就是,作者竟是我自己。 鸽子——也就是她的系统,告诉她因为坑文太多坑品太差,于是被选中穿去自己第一个坑里面去把坑填起来劳动改造。 于是夏鸢穿越进了自己小学时写的玛丽苏文。 在她稚嫩的铅笔下,女主角一笑就会花瓣纷飞,一哭就会大雨倾盆。无论她走到哪里,无数女人男人都会为她倾倒,将各种好东西拱手奉上。 掉悬崖能捡到秘籍,进森林能收到极品灵兽,连去集市买个茶水点心都会有隐士高人给她留下机缘。 同时非常地具有时代先进性的,女主是自强不息冰山女王的人设,石榴裙翩跹而过,只留下空气中悠扬的花香和一地心碎男嘉宾。 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她鲨,她乱鲨! 好一个大女主。 夏鸢擦了擦眼角自我感动的泪水,又在赶快接住它变成的珍珠,抠抠索索揣进口袋里。 唯一的问题是,她穿的并不是女主。 夏鸢穿的是里面的恶毒女配小师妹。 小师妹是掌门失踪许久终于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掌门夫妻宝贝她宝贝得就像眼珠子一样,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都满口答应—— 夏鸢一睁眼,正好赶上父女相认的戏码,然后就一脸茫然地被塞进了她四百平方米的闺房,好吃好喝地被供着摸了三天鱼。 作为女主的对照组,小师妹骄纵又任性,不顾自己因为失踪而搁置了许久的修炼进度,一天到晚和女主打擂台,然后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在小师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百折不挠下,原本疼爱呵护她的师长同门们被她一个个作走,纷纷追随女主而去。 最后,被嫉妒折磨得发狂的小师妹走火入魔,成为大反派后被女主又美又飒一剑穿心而过,画下一个可悲的句号。 夏鸢悲伤地又接住了自己另一滴眼泪,忧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她也只能回想起这些了。 时光飞逝,那个在作文本上写故事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打三份工连轴转的大学生,并且在一个下了夜班头昏脑涨的清晨穿越进了自己十几年前构建起的世界。 这谁想得起来啊!没有人能够记得自己吃了多少片面包,也没有人能够记得自己写的每篇狗屁不通的玛丽苏文。 她只记得自己最后写到不想写但又不好意思弃坑,干脆让女主一剑斩了所有大反派然后原地美美飞升,美其名曰绝对不烂尾。 ——也就是这个坑品极差的无厘头烂尾结局,让夏鸢被迫穿越进来。 鸽子告诉她,她必须要把剧情缝补起来,并且让里面每个角色都过上幸福生活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毕竟某种意义上她算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哪有创世神惨成这个样子的啊!!夏鸢无力吐槽。明明她能够精神稳定活下去已经很了不起了啊!!哪里来的用不完的一把子力气去燃烧自我造福千万家啊!!! 这么无能狂怒着,夏鸢又摸了摸被她揣在口袋里的瓷白小药瓶。 今天,是恶毒小师妹要去谋害女主的大日子。 而且是经典的下药梗。 女主和小师妹的交集并不频繁。 毕竟女主总是在外云游或者闭关修炼,而小师妹则以好吃懒做著称,两者在宗门里就像是天上的星辰和地上的泥巴,没啥同屏争奇斗艳的机会。 虽然女主可能对小师妹的尊姓大名一无所知,但被女主抢走风头妒火中烧的小师妹却无法忍受,铤而走险在女主茶杯里下了药。 原本是想要看女主出丑的,却被女主用计调换了茶杯,最后反而是小师妹喝了带药的水,稀里糊涂颜面扫地。 按理来说这一天不应该这么早到来。 女主和小师妹首次对手戏原本是下周的法术授课,但不知为何女主突然提前结束游历,急匆匆地回到宗门,说要验收他们新弟子的训练成果。 事实上确实什么训练成果都没有的夏鸢:... 她不抱希望地问了一下肩上的大肥鸽子,“你说,如果我给她做一套广播体操,她能放过我吗?” 鸽子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她。 夏鸢捂住脸,孤独弱小又无助。 她今天穿的是蓬松可爱的杏粉织金流云裙,这么缩成一小团,乍一眼看去就像一只被裹在粉色浴花里瑟瑟发抖的倒霉小花栗鼠。 大概是夏鸢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鸽子帮她出主意,“如果你觉得当众下药太难了,你要不趁着那个臭女人在外,去她洞府里下药呢?” “是大师姐,你端正一下态度。”夏鸢纠正鸽子,随后感觉这个建议不错,“我觉得可行。” “是吧?”鸽子嘚瑟起来,抖抖羽毛,“帮主人排忧解难是我的职责。” 夏鸢叹口气。 鸽子改口,“帮你,帮你。” 夏鸢摸摸鸽子的脑袋,脚下步伐一转,朝着后山走去。 和宗门小公主原身不同,美强惨女主要多高冷有多高冷,住的地方都是宗门最犄角旮旯的后山,狗都不去的地方。 走着走着,夏鸢咦了一声,脚步有些迟疑。 往日人迹罕至的后山小径上,今日人潮汹涌,隐约还能听见某种整齐划一的口号。 她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有句老话“来都来了”,夏鸢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凑了过去。 “听说了吗?大师姐提前回来了。”有热心路人弟子充当了剧情必备旁白。 “真的吗?听说她长得比小师妹还要漂亮呢。”他的同伴回答他。 突然被点名的夏鸢一缩脖子,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我一定要去看看!”路人乙弟子说。 路人甲弟子叹气,“不行啊,听说如果靠大师姐太近,会被大师姐扔出去。” “呜哇——”路人乙弟子娇羞捧脸,“大师姐好飒好喜欢!” 夏鸢:... “夏鸢,你在做什么?”鸽子迟疑地问她。 “没事,我在抠城堡。”夏鸢瘫着一张脸回答它,“抠出来我睡主卧你睡客卧。” 正大兴土木呢,那两个聊得火热的弟子突然一回头。 夏鸢:! 她看他们,他们看她。 “小师妹今天也好可爱!”路人甲惊呼起来。 “好想捏捏脸,水灵灵的真漂亮呀。”路人乙依旧捧着脸,“果然还是萌妹最棒了!” 夏鸢咽了口口水。 果不其然,在场其余人都注意到了她,七嘴八舌放起彩虹屁来。 夏鸢自认自己不算社恐,但这种架势实在是超过了她的极限,走着走着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作揖,于是又换得了一片“跑起来更可爱了!”的夸奖。 原本写文时水字数的群众演员气氛组终于变成回旋镖扎在夏鸢自己身上,如果可以选,她宁愿自己笔下的人物都是哑巴。 花栗鼠正慌不择路,伴随着温暖薰风飘进耳朵的话音突然变了风向。 夏鸢警觉抬眼,只见路边弟子们虽然也驻足旁观,但是脸上挂着的笑容颇为微妙,一边偷看她一边互相私语着。 “原来这就是小师妹呀...还没有大师姐一半好看。” “失踪这么久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过如此。” 夏鸢:。 早说了背着人嚼舌根不要当面说啊!其实也很喜欢吃瓜的夏鸢有些忧伤。 然而这点细微的情绪波动落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小师妹听见他们的对话而花容失色。 出于心虚和某种正义感,有弟子站了出来,扬着下巴对夏鸢道,“小师妹,你这是去哪里?大师姐刚刚回宗,你不要打扰她。” 夏鸢刚要开口,一道五彩斑斓的影子扑过,将那弟子按倒在地,随后两个人扭打成了一团。 夏鸢:??? “不允许你说小师妹的坏话!”那影子振臂一呼,随后一堆人附和道。“你对小师妹出言不逊,就是和我们小师妹后援会为敌!” 卧槽。 夏鸢后退了一步,她怎么忘记了自己当时正痴迷于校园文里四大王子四大公主的粉丝团互掐情节呢。 坏消息,这是大女主修仙文。 好消息,她全给缝合进去了。 “小师妹!”那最先冲出来的弟子朝着夏鸢灿烂一笑,夏鸢终于看清楚了,他身上的彩衣——全是夏鸢的大头照! 理智追星啊!夏鸢瞳孔地震。 见夏鸢还站着不动,那弟子突然灿烂一笑,然后深情道,“小师妹,你捂住耳朵往前跑!所有的风雨苦难,都交给臣来替你承担!” 夏鸢确实捂着耳朵跑了,一边跑一边掉小珍珠。 她寻思自己活到现在也没做什么伤阴德的事情呀,过这种日子还不如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臣一罪,遇你。二罪,识你。三罪...” 在混乱的撕打声中,彩衣的弟子的声音幽幽传出,“为了小师妹,臣...万死不辞!” 夏鸢痛苦地加快了速度,还是没能逃过他一声百感交集的叹息,“臣退了,这一退...” “就是一辈子!” 掷地有声,余音绕梁。 夏鸢这辈子就没跑这么快过,跑着跑着,她脚下一滑,眼看着要可可爱爱平地摔—— 被一阵清冷又疏离的风扶起。 夏鸢茫然抬眼,不要命的奔跑让她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眼前一片模糊的眩晕。 她落入了一双沉静的黑眸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第 3 章 夏鸢坐在寒玉床上,可怜兮兮缩成一小团,视线追着这间寒窑似的洞府里唯一的活物兼热源——江瑶走。 整间房间里没什么取暖设施就算了,怎么连床都是用冷玉做的,也不嫌冻得慌。 夏鸢在心里小声骂骂咧咧,刚动了动又触了电一样坐直,坚决不让自己屁股离开刚刚被自己焐热的地方。 “?”正在泡茶的江瑶听见动静,抬眸朝夏鸢淡淡一望。 夏鸢干笑,“没事。” 我在和我的娇臀说再见。 江瑶安静地盯着她,手里的茶壶轻轻放回桌面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里的布置很特别,和我见过的其他都不一样,有种疏离感。”夏鸢憋出一句话来,“感觉你站在那里,你就要碎了。” “...”江瑶像是有些无语,把眼睛转开了。 夏鸢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攥着手心里的小瓶子,盯着江瑶发呆。 她笔下的女主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冷淡一些,但胜在她大体上还算是个好人,没有真的把“不长眼色”的小师妹往潭水里丢。 甚至还把她带来自己的洞府里喝点茶水暖身子。 整个洞府里几乎什么摆设都没有,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摆着点生活必需品。 连把椅子都没有。 江瑶站在桌边泡茶,手指修长漂亮,投茶洗茶的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和着某种夏鸢听不见的旋律。 她身量高,为了配合桌面的高度就得微微倾身,姿态沉静又优雅。 夏鸢看着看着就呼吸就放缓了。 江瑶瞥她一眼,微微侧了点身子,让夏鸢看得更清楚一些。 热水冲入粗瓷杯子,茶香袅袅升腾而起,整个洞府安静到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夏鸢原本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在这个充满浮夸桥段的玛丽苏世界里,居然只有女主身边是最清净的地方。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江遥把茶壶放下,正好对上夏鸢莫名充满感激之情的小眼神。 江遥:? 你有事吗?他用眼神问她。 “没有,”夏鸢讪讪回答,眨了眨眼睛又很真诚地说道,“我就觉得您特别好看。” 江遥没理她,把盛得半满的茶杯递给夏鸢。 夏鸢伸手要接,伸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双手接过茶杯,“谢谢大师姐。” 江瑶的动作一顿,随后转身轻咳一声,“要吃点什么?” “我刚吃过早饭...”夏鸢小声说。 江瑶唔了一声,不置可否的样子,回身在圆角柜里翻找了一下,半晌拿出了一盒包着绸缎的点心。 “只有这个了。”江遥把点心盒子放在夏鸢膝盖上。 夏鸢莫名把大师姐幻视成了不知道怎么和小辈交流最后只能拼命给小孩塞点心的社恐小姨。 修仙界的食盒也有玄机,打开签子的一刻时间才开始流动,不管放多久,里面的点心永远都是新鲜的。 夏鸢没说谎,她确实吃饱了,吃了小半块杏花糕就吃不下了,把它搁在盘边上。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这块糕点。 江遥坐到她身边,侧身问她,“你不吃了?” “我打包回去吃!”光盘行动践行得很好的夏鸢立马发誓,“不会浪费的。” 黑眸幽幽看了她几秒,江瑶伸手把那大半块杏花糕拿起来,放进嘴里吃了。 夏鸢瞳孔地震。 “要打包就拿新鲜的。”江瑶若无其事地接过食盒,问夏鸢,“你想吃哪些?” 夏鸢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感动。 她本身泪点低,又容易泪失禁,强忍之下小珍珠还是噼里啪啦落下来。 崽崽,不亏是我的崽崽,你对你的鸽子妈妈真好。 还得是亲生女鹅知道疼人啊! “大师姐...”夏鸢喊她。 “嗯?”江遥正在挑点心,闻言心情不错地抬起眼。 “你对我真好。”夏鸢很诚恳地直抒胸臆。 江瑶挑了挑眉。 夏鸢把这个沉默理解成了这是给她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连忙趁热打铁道,“你看我们素未谋面,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照顾我...” 果然是我家崽崽! 然而江瑶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却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夏鸢的话,“素未谋面?” “是...是吧?”夏鸢回忆了一下剧情,不太确定地回答。 江瑶放下了食盒,安静地看着她。 夏鸢莫名升起了细微的慌张,被这双黑沉沉的桃花眼注视着,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好像不对劲。 突然间,江瑶出手如闪电,伸向夏鸢的手腕。 夏鸢反应也极快,手飞快地往身后藏。 但是反应再快也比不过江瑶,刚缩到一半,就被江瑶擒住腕子。 “你、你干嘛呀大师姐。”夏鸢挣了挣没挣开,于是强作镇定笑着开口,但声音里已经有几分心虚。 江瑶声音平静,“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夏鸢面色一僵,“没有...” 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江瑶反剪双手按在桌上。 夏鸢见事情败露,无能狂怒地挣扎着,“放开我!” 江瑶不受影响,道了一声得罪后就伸手入她的袖口,掏出那个小瓷瓶。 “你带这个做什么?”她一手拿着小瓷瓶,一只手轻松制住不断踢打的夏鸢。 夏鸢尽管一直打工挣一点窝囊费,但是被这么对待也是人生第一次,脸贴在桌面上,憋屈到不想说话。 她觉得冤枉。 虽然她确实要给她下毒...但她现在也没有下。 恶毒女配目前为止还是个好人,怎么着都迈不过心里那条坎。 结果直接就被女主捉拿归案了。 这算不算一种剧情杀。 气死了,她要黑化。 明天她就涂大红唇和大黑眼线! 夏鸢在心里阴暗爬行,手上力道一松,却被江瑶松开了腕子。 她赶快一边甩着手腕一边往旁边缩,结果江瑶淡淡一个眼风扫过来,夏鸢立马吓得不敢动了,站在原地。 江瑶打开瓶子,抬手凑到鼻尖。 夏鸢瞳孔地震,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去扑过去,阻止了江瑶,“别啊!!” 江瑶垂下黑眸看她。 “万一这是毒怎么办啊!”夏鸢觉得修仙界普及实验安全守则迫在眉睫,“起码应该扇风闻吧。” 光这么说还不够,夏鸢恨铁不成钢地拿过瓶子,用看倒霉孩子的眼神看了一眼江瑶,亲自示范了一下扇闻法。 江瑶盯了她一会,突然开口,“你担心我?” 夏鸢:? 你发癫,别人问地你答天。 她瞪了江瑶一眼,却突然觉得有些眩晕,眼前的江瑶都出现了重影。 在夏鸢往后踉跄之前,江瑶身形往前一掠,手臂稳稳地托举在夏鸢腰后。 她盯着夏鸢,语气有些奇异,“小师妹。” 夏鸢艰难地应了一声,“哎。” 江瑶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往上翘了一下,在夏鸢凝神去看的时候又恢复成了一根冷淡的直线,仿佛刚刚的微笑是个错觉。 “这种药水对于我的修为来说,起不到任何效果。”江瑶说,“你不是。” 夏鸢昏昏沉沉的大脑猛然意识到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警铃大作,“我靠...” “那就睡会吧。”江瑶说。 随后夏鸢就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无比庆幸又无比自我唾弃地想。 小孩子哪里会这么污秽!准备的不可描述的药物当然是蒙汗药而不是神秘小药丸! 肮脏的成年人! - 黑甜的长眠后,夏鸢睁开了眼睛。 她刚一睁眼,就发觉自己蜷缩着靠近床边,差一些就要掉下床去。 江瑶的床铺没有靠墙,两边都是空的。 没等她一激灵往回蛄蛹,斜里伸过来一只手将她往里面推了推,随后又收回去,江瑶手里书卷再翻一页。 夏鸢偷偷地打量她。 女人侧颜沉静,目光专注停留在书卷上,坐在她的床边,连呼吸声都很轻。 夏鸢盯着江瑶,酸得直咬被角。 作为玛丽苏女主角,她生得一种雌雄莫辨的绝色,这么随意一坐也腰板挺直,脊梁像一根柔韧又有力量的竹。 但是夏鸢这个身体就没有这种气质,倒也不是说长得难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夏鸢自然不会嫌自己长得不好看。 更确切地说,她似乎本身就是用自己的身子穿越过来的。 甚至手上那道大一时去大润发打工杀鱼,不慎被刀口划伤的浅淡疤痕也跟着她来了。 可恶,她也想穿个越然后换张大美人的脸!然后收十个八个美男搞万人迷修罗场,最后美滋滋来个死遁看他们发疯。 夏鸢正畅想未来,却突然意识到许久没有听见翻页的声音。 她抬眼,对上一双极黑的眸子。 “醒了就别装了。”江瑶淡声道,搁下手中书卷。 夏鸢:。 偷看被抓包,她牙一咬,嘴硬道,“我刚醒。” 江瑶:“你梦里一直在骂我。” 夏鸢颤颤巍巍:“您听错了...我夸您呢。” 江瑶面无表情:“你骂我没有男人要。” 夏鸢瞳孔地震。 这绝对是剧情杀吧!绝对是吧!!她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不不不我没有...”夏鸢惊慌地抱住被子,往另一侧床边缩,险些再次掉下去,小声惊呼一声。 江瑶看着一惊一乍的夏鸢,语气平稳,“你还说我没有女人味,嫌我没有风情。” 夏鸢摇头摇出残影,小珍珠又开始酝酿了,“不不不不...现在就流行这种性冷淡风呜呜...” 江瑶似笑非笑地靠过来一些,果不其然地看见夏鸢开始瑟瑟发抖,像被猫盯上的可怜花栗鼠,未着胭脂的薄唇开合,“你还说...” “我是生不出儿子的屁股。” 夏鸢思维断线。 她下意识看向江瑶被衣裙遮住的身体弧度,而江瑶就这么坦荡地任她看,甚至又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些。 好像确实不大。 夏鸢又怔怔地将视线投向江瑶清艳的脸,后者微微别开脸,“看够了?” 夏鸢:。 卧槽!!! 夏鸢要爆炸了。 这是受过教育的人类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要是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哪怕是她也要一拍桌子当面对线的,更何况是铿锵玫瑰女主呢! 夏鸢深觉自己前途灰暗,眼前江瑶还在一步步逼近。 冷如霜雪的女子手撑在夏鸢身侧不断靠近,柔顺黑亮的长发从肩上垂落,散在被夏鸢攥得皱巴巴的薄被上。 桃花眼黑沉沉的,毫不掩饰地盯着夏鸢。 呜呜呜怎么办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夏鸢崩溃地想。 小珍珠掉的更欢了,整个房间里全是珍珠落地的叮当声。 在一片嘈嘈切切声中,夏鸢听见江瑶轻笑一声。 粉粉蓝蓝的五瓣小花凭空落下,她耳侧沾着冷汗的碎发被江瑶挽到耳后。 江遥嗓音清冷又带着些微不可查的试探。 “如果我说我喜欢女人呢?” 黑眸微侧,落在夏鸢翕动的睫羽之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第 4 章 夏鸢傻眼了,在大脑一片空白之下,她抬手指了指自己。 你问我? 恶毒女配何德何能,第一次见面就被女主坦诚出柜,对自己的性取向开诚布公。 这福气她不想要。 江遥黑沉沉的桃花眼注视着她,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 “那...”夏鸢斟酌了一会,弱弱地举了下拳头,“我为你感到骄傲,耶。” 江瑶:... 清艳到不似真人的女子似乎有些无语的样子,桃花眼微微眯起。 夏鸢缩了缩脖子,手指悄悄捏捏自己的裙摆上落下的花瓣。 居然是真花。 “加油。”她鼓鼓掌。 江瑶又盯了她一会,突然起身,“去讲经堂吧。” 夏鸢“啊?”了一声。 发出声音后才觉得不对,夏鸢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而为时已晚,江遥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夏鸢眨眨眼,有种不好的预感再度上线。 江瑶似乎又不急着去上课了,不紧不慢走过来,停在夏鸢身前。 夏鸢茫然地扬起脸来。 “不去学堂,去做什么?”江瑶问她。 没等夏鸢说话,江瑶突然轻轻一哂,温和道,“对了,我还没问你带个小药瓶是做什么呢。” 夏鸢:。 夏鸢心里警铃大作。 她憋了半天,努力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回答江瑶,“我失眠。” “噢,”江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夏鸢刚松口气,江瑶又问她了,“那你带着药过来找我做什么?” 夏鸢:。 这题超纲了。 大脑飞速运转间,边上的床褥往下一沉,一股清冽的冷香传过来。 江瑶坐到了她的身侧。 像是看不出夏鸢的慌张,江瑶自顾自地靠过来,微微侧头看着她,“嗯?” 距离一下子拉近,夏鸢吓得大脑过载,脱口而出一句无比熟悉的名人名言。 等看见江遥微怔的神色,夏鸢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东西。 “我想和你困觉。”——鲁迅(1921),《阿q正传》。 江瑶眨了眨眼睛,漆黑的桃花眼里神色复杂,眼睁睁看着夏鸢一下子抱住了脑袋。 我焯。我都说了什么。 这是性骚扰吧。这绝对是性骚扰吧。 下次写一本《穿越进小学写的玛丽苏文后我性骚扰了女主角》。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夏鸢绝望地想。 坏了。不会刚刚那小半块杏花糕就是她的断头饭吧。 ...早知道多吃两口。 在她如履薄冰的视线中,江瑶偏了下脸,语气微妙道,“那你...” “勇气可嘉。”江瑶评价。 夏鸢嗷呜一声,抱头鼠窜慌不择路,也不管女主了,慌慌张张夺门而出。 她受不了啦! 夏鸢一路仓惶逃窜,鸽子见状连忙从洞府门口的枯树上飞下来,咕咕叫着给她引路。 夏鸢一边跑一边小崩一溃,为什么别人家女主穿越过来都是可爱的小毛球小猫咪,而她的小宠物居然是一只爱吃玉米的胖鸽子。 这和谁说理去! 但胖鸽子也有胖鸽子的好,大胖鸽子不会迷路。 在夏鸢一路连滚带爬,并且以一个可可爱爱平地摔跌进讲堂的时候,上课铃甚至尚未打响。 夏鸢艰难爬起来,坐在第一排的另一坨亮晶晶浴花就朝她兴奋地招手。 原身的好闺蜜上官小红。 或者说上官冰伤泪蝶星尘花殇梦冷(中间四十字略)樱红。 听说因为考试来不及写名字导致每年都得留级,至今足足念了三百年的炼气期课程。 夏鸢连忙冲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 上官小红帮她把东西放放好,趴在桌子上和她说悄悄话,同时华丽地摇动着自己的银色大波浪卷。 夏鸢看着眼晕,刚要挪开视线,又被她手腕和脖颈上的宝石大金链给亮到了眼睛,绝望地闭了下眼。 好闺蜜的人设是高傲大小姐兼小富婆,此刻正用一种随时会“哦呵呵”的语气和她讲话,“哎呀夏夏我和你说呀...” “你说你说。”夏鸢好脾气地凑过去,眼睛刚适应金光灿灿的首饰,只见随着上官小红一捧住脸,满头银色长发一下子变成了粉色。 夏鸢痛苦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和你说呀,”小红完全没注意到夏鸢的痛苦面具,兴高采烈地说着之前的话题,“大师姐回来了呀,你是不是特别高兴?她一定是来看你的呀!” 一听大师姐夏鸢就打了个哆嗦,随后发现不对劲,“她来看我干什么?” 小红咦了一声,“她当然来见你呀,你之前失踪了这么久,她一直在到处找你呀。” 夏鸢:??? 她一下子坐直了。 “一、一直在找我?”夏鸢磕磕巴巴问。 小红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然呢?你们以前形影不离的,之前你掉后山寒潭里她差点疯了,命都不要了把你救上来呀...夏夏?” 小红关切地看着眼神发直的夏鸢,捏了下她的脸,“你...你怎么了呀?” 夏鸢:。 “我其实还好。”她说。 虽然我对着旧相识的女主说我们素未谋面,但我其实还好。 毕竟人都死到临头了,也没什么东西看不开了。 慢着。夏鸢大脑过载。 为什么大师姐和恶毒小师妹关系这么好啊!! 原来是曾经的我们亲如姐妹,将来的我们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狗血复仇文走向吗!! 我小时候写文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完全不记得了啊!!! “夏夏!”小红猛得一拍手,把夏鸢拽回了现实世界,“你又在开小差了!这么久真的一点都没变呀?” “对不起。”夏鸢社畜式诚恳道歉,“您说到哪儿了?” 上官显然被噎了一下,片刻后一撩头发,“我是在说,那友宗过来交换学习的超级大帅哥就是冲着你大师姐来的呀!” 大师姐?夏鸢一听见大师姐就一哆嗦,偏偏小红突然拍拍她,把夏鸢吓出了残影,“快看!大师姐呀!” 在夏鸢心如死灰的注视下,白衣女子负手走进讲堂,正侧着脸和先前负责这门课的授课长老讲话。 “也许...也许她就是来参观一下呢?”夏鸢不抱希望地问。 然后下一秒,江瑶在讲坛前站定。 “今天我给你们代课。”清冷女子解下剑横放在桌面上,视线扫过闹哄哄的教室,自然也掠过了快要钻进桌子底下的夏鸢,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都坐好。” 夏鸢连忙正襟危坐,态度端正速度之快让上官小红都忍不住侧目。 她觉得好笑,伸手去捣鼓夏鸢,“你这么紧张干嘛呀...” 夏鸢怕痒,赶快借着袖子的掩护抓住上官小红的手。 上官小红咯咯笑着去挠她的侧腰。 夏鸢努力绷着一张严肃小脸,挣扎着闪躲的同时试图薅住上官。 两个人莫名其妙在书桌底下打闹起来。 站在讲坛前对底下情况看得一览无余的江遥:... 她俩甚至坐的是第一排。 清冷美艳的剑修微微皱眉。 所有听讲弟子们倒抽一口冷气。 听说这位大师姐看着不声不响的,脾气却是不好,碰见犯事的或是碍了她眼的倒霉孩子,都是直接捏着后脖颈给扔出去的。 她们这算是撞到硬茬子了。 所有人不由屏息,等待着看江瑶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被万众瞩目的硬茬子江遥本人其实正在大脑放空。 ...你别说,以前看别人动不动头发眼睛颜色变来变去的挺辣眼睛,现在看两朵蓬蓬松松粉粉红红的浴花挤在一起,意外还有些疗愈。 怎么说呢,有点儿像仓鼠跑轮子。虽然没什么意义,但确实有点子可爱。 江遥正大脑空白的时候,夏鸢终于获得阶段性的胜利,抬起脸。 两人对视上了。 夏鸢:!!! 她炸毛。 江遥面无表情看着她...以及她头顶炸出的呆毛。 夏鸢一把捂住自己的发顶,故作镇定地看了回去。 江遥:... 他挪开视线。 随后将手上印了试题的宣纸分发下去,“今天先做小测,题目随机。” 夏鸢:... 总觉得这个人刚刚在憋笑。 她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已经坐回去翻开书卷的江瑶注意到她的凝视,微微一扬眉。 我脸上有题目?江瑶没说话,夏鸢却莫名觉得她在问这句话。 一瞬间女主清艳绝伦的脸和少女时期的噩梦兼教导主任不怒自威的龙颜相重合,夏鸢飞快低头,开始做题。 然后她茫然地看着被放在桌上的纸张,久久没有动笔。 边上的小红终于把她足足快五十字的名字写到一半了,余光注意到夏鸢还坐着一动不动,连忙捣鼓她,“夏夏!” 夏鸢猛然回魂。 有些人看着人还在,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夏鸢连忙收拢心神,把笔拿起来。 然后再度眼神放空。 还不如死了呢。 一题都不会——写出灵力在经脉里的五个关键运转点?写出殇雪草与绯红珠的合用效果?画出大嘴兔的特殊身体构造? 这我哪会啊。 夏鸢盯着卷面半晌,半天才颤颤巍巍写下一个“解”。 字迹如此抽象的一半原因是因为手抖,一半原因是因为她不会写毛笔字。 好绝望。 边上同学奋笔疾书,而夏鸢汗如雨下。 当她正在目光空茫开始观赏人生走马灯的时候,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 夏鸢悚然一惊,没等她做出反应,清冽的冷香在她身上一拢而过,紧接着她手上的卷子被抽走了。 夏鸢直起身子,汗流浃背地看着正垂眸审视她试卷的江瑶。 或者说得更明确一些,是只写了原主名字“夏夏”和一个“解”字的试卷。 以一种像是狗爬出来的字迹。 半晌,江瑶抬起眼来,黑眸幽幽地看着越发心虚的夏鸢。 “那什么...”夏鸢很真诚,“我后面会好好补习的。” 江瑶盯着她,过了几秒,轻声叹了口气。 随后将试卷放回她的桌面上。 夏鸢正要伸手去拿,江瑶却止住了她,自顾自将自己的手抚上宣纸。 清光一现,在光芒消失的末尾,有冬日薄冰反射似的浅淡七彩虹光一闪而过。 江瑶若无其事直起身,“接着做吧。” 夏鸢看看江瑶负手离去的身影,又低头去看重新被随机出题目的试卷。 第一题。晴天还是雨天比较适宜调养身体?并简述理由,能够自圆其说即可。 第二题。什么颜色可以帮助舒缓精神?要求同上。 第三题。喜欢狗还是猫?同上。 ... 主观题我会!夏鸢一下子精神起来,正要挥毫作答,突然侧头闻了闻自己肩上的衣料。 沾上了大师姐的味道。 夏鸢打了个小喷嚏,皱了皱鼻子,没忍住又嗅闻了一下。 有点子好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第 5 章 一炷香之后,江瑶坐在讲坛前结了个法印,众人手里的卷子慢慢腾起,朝着她如游鱼般依次飞去。 “天哪,真是恐怖如斯。”夏鸢边上的小红低声道,“明明是简单的御物术,但大师姐对灵力的操纵如此精密,可见她实力深不可测。” ?夏鸢侧目。 小红眨了眨眼,又重新恢复了她魔性的语气词,“好难的题目呀。” 夏鸢干笑一下。 她的题目就和小学时最流行的心理测试一样的,还是不拿出来现眼了。 “哎。你的问题是什么呀?”小红还是不依不饶,缠着夏鸢问,“也许有重合的,我们对对答案嘛。” 被开后门的夏鸢汗如雨下,大脑飞速运转怎么把事情给糊弄过去。 讲坛上的江瑶轻咳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她的身上。 “开始讲课。”她说,随后转身召出用于书写示意的石板。 今天的授课内容是化形术。 夏鸢这帮弟子都是刚入门的小菜鸡,江遥自然不会讲什么高深的内容,语速放得很慢。 平心而论江瑶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就像是山涧泉水淌过寒石。 不秀气,也不过分冷硬,是一种极度中性的悦耳。 夏鸢听着听着就开始发呆了,直到被小红猛得捅一肘子才回过神来。 理论讲完,当然就是实战时间了。 他们要化一朵花出来。 夏鸢开始出汗了,她哪里会这种东西,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硬着头皮按照江遥方才讲解的步骤去做。 失败了才正常——毕竟她是不学无术小师妹。 人一旦看开了就会变得很阳光,夏鸢不抱期望地按江遥所说,去想象一朵花的轮廓,然后用灵气去把它勾勒出来。 夏鸢一闭眼,繁杂的画面就如流水一样冲刷而来。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她无法不去想自己将来多舛的命运。 挣扎良久,夏鸢睁开眼,她的手心果然还是空空如也。 边上的小红已经拿着一朵金灿灿的大牡丹花在往头发上簪了。 夏鸢下意识回头去看江瑶,大师姐正背对着她,负手指导别的弟子。 夏鸢长久地凝视她。 能够看见自己笔下人物活生生出现在面前,也许是件幸运的事情,也许不是。 夏鸢不知道。 她已经和下笔的小女孩相隔了太多春秋,以至于她无法回忆起当时的心绪。 但应该是憧憬的。 毕竟这是诞生于她笔下的第一个梦想。 夏鸢合上眼,任凭破碎的画面朝她汹涌而来,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想象,哪些是她经历过的记忆。 她只是一个被烦恼缠身的凡人。 “吾心如明镜,凡所鉴照,尽皆清明。”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在一片混沌中,突然出现了几缕细微的光线,夏鸢下意识着追着那光线跑去。 尽头空无一物,只有浮动着的暖黄色光线。 夏鸢莫名感到了一种厚实的安心感。 隐隐约约的,她闻到了一股带着灰尘气味的老旧木质香气。 夏鸢想起来了。 这是她儿时书桌的味道,是她最安全的小角落的气息。 在这里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夏鸢慢慢呼出一口气,细细地勾勒出一朵花的轮廓。 一如儿时在笔记本上认真写下诞生于她的世界。 手心里传来柔软的触感,夏鸢睁开眼睛。 一小捧粉粉蓝蓝的五瓣小花。 “你这是什么呀。”小红很不见外地凑过来,“没见过这种花。” 夏鸢一囧。 难道你没见大师姐笑过? 背着大师姐变她笑出来的花,这种事情看上去有些缺德甚至有些变态,夏鸢连忙要把花给藏起来。 然而她鬼使神差一回头。 白衣女子正负手立在她的身后,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夏鸢:。 她当机立断,拢着花就要往袖子里藏,然而江瑶出手更快,一下子就攥住她的手腕。 夏鸢僵住了,杏眼圆滚滚地看着江瑶。 江瑶也莫名顿了一下,淡定地收回了手,随意拿起一朵花看了看。 “不错。”她说,随后接着验收另一位弟子去。 夏鸢:... 不愧是女主,格局真大。 正对女主宽大的胸怀大为赞叹之时,她听见小红懊恼地轻叫一声。 她们小菜鸡说到底灵力有限,化出来的东西并不能持续太久,小红的大金牡丹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光秃秃的花杆子。 夏鸢低头,自己桌面上粉粉蓝蓝的小花已经消失殆尽。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下课了。 夏鸢刚要放松瘫下来,就被小红一下子拉起来,“走走走我们去看交换生!” 夏鸢试图拒绝,“你去吧,我想瘫会儿。” “那可是帅哥。”小红严肃道,“超级大帅哥。” 夏鸢一下子精神了。 “我要去。”她正色道,“我爱看帅哥。” 下一秒夏鸢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夏鸢被小红牵着挣扎不脱,像一只失去灵魂的粉色浴花一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社交恐/怖分/子了。 小红挽着她就像挎着一个崭新的昂贵包包,和每个遇见的人打招呼并且热心介绍,“看,这是小师妹!” 从讲经堂跑到宗门操练场那里,不算长的一段路,夏鸢已经成了一只头顶被揉搓得乱蓬蓬的炸毛花栗鼠。 好惨。好想哭。 夏鸢痛苦捂住脸。 小红把夏鸢和所有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路人介绍过一遍,依旧是兴致高涨,四处张望着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她突然咦了一声,“大师姐动作也太快了呀!” 明明是在所有人之后才离开讲经堂的,结果现在已经在操练场指导弟子了。 恐怖如斯! 夏鸢一抬头,果然看见江瑶在操练场指点别的弟子练剑。 场上拥挤,每个弟子练的部分又不尽相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 好吧,夏鸢承认这是她设定的问题,他们嘴里嚷嚷着招式的名字,喊得越大声威力越强。 整个操练场就和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凡,佐以各种鬼哭狼嚎。 威力强不强夏鸢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压力给到了她的脚趾头。 然而江瑶一身简单的纯白衣裙,走在群魔乱舞的弟子中,像一朵沉静的云。 偶尔出手点拨弟子几下,也未曾真正触碰到他们,而是以灵力操纵,蜻蜓点水一样又轻巧又优雅。 凌乱花栗鼠夏鸢开始酸了。 凭什么你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啊!凭什么!她阴暗爬行。花栗鼠的命也是命! 她正在心里爬着呢,江瑶却突然抬眸看了过来,和猝不及防的夏鸢来了一个对视。 江瑶眸子极黑,情绪又很淡,偏偏落在夏鸢身上就让她有种被侵略性极强的捕猎者盯上的感觉,一瞬间浑身紧绷。 片刻后,江瑶转开视线。 “夏夏,呼吸,快呼吸呀。”小红摇晃夏鸢,恨不得上手掐她的人中。 夏鸢这才回过神来,猛得大口喘气,不由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看小红都亲切了几分,“我的老天...” 刚刚在讲经堂里她也没这么吓人呀? 居然是多重人格吗? “你怎么了呀,”小红关切地看着她,“怎么抖成这个样子,冷吗?” “没有。”夏鸢说,“我就是想到马上能看见帅哥,给激动的。” 话音刚落,夏鸢又抖一下,小动物直觉上线,转头去看江瑶。 然而江瑶背对着她,留给她一个高贵冷艳的后脑勺。 “奇了怪了。”夏鸢抓抓后颈。 “啊啊啊!”小红突然激动地叫起来,搂着夏鸢的胳膊晃,“快看!!帅哥来了呀!” “哪儿呢哪儿呢!”夏鸢也精神了,帅哥她是真的爱看啊,“我看看我看看。” 结果探头一看,只见伴随着围观群众乱飞的爱心特效和尖叫声,一位男嘉宾闪亮登场。 他有着如刀削斧劈一样的高鼻深目,一双眼睛里一分调侃二分玩味三分邪魅四分漫不经心,让人挪不开视线。 微风吹过,发丝拂过他锋利的下颌线,干错利落地断成两截。 “哇啊!!”人群沸腾起来,争夺着他的发丝。 夏鸢也沸腾了。 卧槽啊!!她崩溃抱头,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的审美是这么的....有棱有角。 “你也觉得君宇仙君很帅吧!”小红激动地连呀都忘记了,“他这次来是和大师姐下战书的,如果赌赢了,大师姐就要陪他看一场戏!” “还是个仙君。”夏鸢说,目光不自觉地往江瑶那里看,“输了是什么?” “输了?”小红一愣,随后笑开,“那怎么可能,这可是仙君...大师姐都出去游历这么久了呀。” 夏鸢唔了一声表示听见,踮着脚越过攒动的人头去看江瑶。 只见江瑶垂眸认真摆弄手里长剑剑鞘,对此盛景连个眼神都欠奉。 等到人群喧闹止歇,每根头发丝都有了自己的主人后,江瑶才身形微动,手里长剑重新挂回后腰。 “来。”她说。 “别急呀。”君宇仙君架子摆足了,手里扇子一转,风流一挑眉道,“规矩还没定下来呢,三局两胜?五局三胜?” 他眼睛一眯,嘴角一歪,“看在你是个佳人的份上,要不我先让你一局?” “不必,一局即可。”江瑶终于抬眸了,只不过看的不是君宇,而是吃瓜吃得正上头的夏鸢。 她语气平淡,望向突然开始瞳孔地震的夏鸢,“你过来,当裁判。” 花栗鼠吓得瓜子都掉了。 不是因为被点名。 而是因为她终于看清了,江瑶摆弄了半天的剑穗上。 拴着她的五瓣小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第 6 章 夏鸢瑟瑟发抖站在擂台边上。 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江瑶和君宇立在擂台两端,周围汹涌的声潮一浪高过一浪。 君宇背着手,享受着底下围观群众的注视,并时不时故作不经意地露出自己锋利的下颌线,换来一片尖叫和欢呼。 而江瑶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风吹过她纯白的发带,像一只萧瑟的蝶。 夏鸢悄悄打量江瑶。 上台前的三分钟,也就是被指名当裁判的那一刻,小红一脸激动地拽住了她的手,告诉她这回她赚大了。 按照惯例,作为裁判的那个人,能够自由挑选落败者身上一件小东西作为彩头。 夏鸢还是没克制住自己小市民的鸡贼本性发问,“那我能不能拿钱袋子?” 哥们看上去挺有钱的。 小红啊了一声,“你赌师姐赢?” 随后她眼睛一亮,“你拿钱袋子多亏呀,你拿他个簪子或者玉佩这种贴身物件呀。” “到时候我们开个拍卖会,”小红大谈自己的商业宏图,金耳坠越发闪闪发亮,“按他的人气,能卖不少钱呢!然后我们用这个钱再去雇江瑶,再约战一次,他肯定想找回面子应战,接下来我们再...” 这一下子就成可循环产业链了。 夏鸢肃然起敬,果然富人富的是思维,她学不来。 “这位美丽的小仙子。”突然,低沉的男气泡音打断了夏鸢的思绪。夏鸢连忙回神。 君宇轻笑,舌尖轻舔后槽牙,“你可是看在下看迷糊了?” 夏鸢诚恳,“这倒不是。” 美丽小仙子只是在想薅您身上哪根羊毛可以给小红的商业帝国开个好头。 “嘴硬的小东西。”君宇了然一笑。 夏鸢痛苦面具,您能不能别嘬牙花子了我真的好害怕。 “明白了。”君宇扬唇,“小家伙吃醋了。” 不要啊—— 没等夏鸢变成尖叫土拨鼠,一道强盛冷硬的剑意劈过来,堪堪擦着君宇的鼻尖过去。 两人同时看向江瑶,她依旧表情平淡,手中长剑尚未出鞘,唯有被刚刚剑意撕扯得在空中凌乱飞舞的发带渐渐垂下。 君宇眉间神色一凛,“瑶儿仙子,你这就不可爱了。” “我喜欢柔顺点的女孩子。”他玩味道,随后俊脸染上一层薄怒,瞪着看都懒得看他的江瑶,“喂,你不听话!” 江瑶置若罔闻,安静地看向夏鸢,“开始吧。” 夏鸢一听君宇这种话就梦回自己抱着霸总小说,看得粉色泡泡直冒的小白菜岁月,鸡皮疙瘩不停地往上冒。 江瑶这么一说,也算是救她于水火之中。夏鸢第一次这么积极地开始干活,挽挽袖子举起手。 “家人们我数三个数,都给我冲它!三、二、...” 话一出口,夏鸢暗道不好,自己去直播间兼职卖货的职业病又犯了。 然而没等她开口纠正,最后一根食指还没收下的瞬间—— 站着的白裙女子凭空消失了。 夏鸢呼吸微窒,下一秒江瑶犹如幽影般闪现在君宇背后。 短短片刻,夏鸢甚至未看清她的动作,君宇便被一把捏住脖颈,狠狠掼出擂台之外。 “...一。” 腾起的碎石和烟尘猛烈拂过夏鸢还没来得及收下的食指,夏鸢下意识眨了眨眼。 人群静默。 “君宇仙君离开擂台范围,判定失去资格。”夏鸢的声音于高台上清晰响起,“胜者是江瑶。” 江瑶连一句“承让”都欠奉,只微微颔首失忆,淡淡的目光在夏鸢身上一掠而过。 一息、二息、三息。 弥漫烟尘里的人群炸起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慌的尖叫。 一片混乱以及小红“快来挑东西!”的催促声中,夏鸢匆匆提裙下台。 鬼使神差的,她回头看了眼负手而立的江瑶,错愕地发现。 她甚至没有拔剑。 夏鸢心情复杂。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作为笔者,看见自己笔下崽崽江瑶这么争气,应该会觉得有几分欣慰。 但是一想到她这具身子的结局是被江瑶一剑穿心,老怀大慰就变成了老泪纵横。 大可不必这么争气。 心情五味杂陈的夏鸢在人群里艰难地挤到瘫成一块破抹布的君宇边上,小红已经蹲在了君宇身旁,用一种属于精明卖家的挑剔眼神打量着君宇。 “拿哪个?”夏鸢虚心求教,“发簪?玉佩?还有什么值钱的?” 小红嘴角一歪,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裤腰带。” 夏鸢:??? “来都来了。”小红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胆子很小的夏鸢试图用眼神唤醒雪樱的良知。 倒也没必要一开始就这么重量级,再肥美的羊这么薅都是会死的。 小红一点也不心虚,“干什么呀,反正人家长这么帅,你多看一眼也不吃亏。” 说着,大小姐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搞不好能看见付费内容呢。” 夏鸢:。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昏迷过去的君宇。 醒着的时候因为金句频出而让她不敢直视他的面孔,现在这么一看也算是个货真价值的高鼻深目的帅哥。 古早玛丽苏文学嘛,哪怕是女主的炮灰追求者,八块腹肌也是标配。 那可是八块腹肌!八块健康的,热气腾腾的,更重要的是免费的腹肌! “你说得对。”夏鸢一脸正气,刚正不阿的汗水险些从嘴角淌出来,“富贵险中求。” 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君宇的裤腰带,横里伸过来一只微凉的手轻握在她的手腕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一道清淡的阴影罩下来,夏鸢后知后觉抬头,只见江瑶不知什么时候负着一只手立在她身边,正垂眸看她。 夏鸢瞳孔地震。 江瑶神色淡淡。 一阵窒息的对视后,夏鸢突然悟了,很慢很慢地倒抽一口冷气,随后露出一个营业微笑。 “对不起。”夏鸢说。 江遥微微挑眉。 下一秒,他僵住了。 因为夏鸢小心翼翼地捧下他的手,十分珍重地放到了君宇的小腹上。 “您先请。”夏鸢真诚道。 江遥:... 草。 - 夏鸢臊眉耷眼地站在江瑶边上。 清冷女子一贯的面无表情,蹲下去从君宇腰间抽出了那柄折扇,摘下碧色扇坠儿。 她重新站起,将扇坠递给夏鸢,夏鸢伸手要接的时候她又改了主意,将它收进了储物袋。 “走罢。”江瑶对越发局促的夏鸢说。 夏鸢一听就警觉起来了,一双杏眼瞪得浑圆,“去哪儿?” 要灭口吗? 求生欲很强的夏鸢连忙挽住小红的手,一副时代姐妹花永远不分家的样子,“我和小红一起来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睁圆了眼睛道,“我和她好久...好几百年没见了,好多话要说呢!姐妹夜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夏鸢微妙地觉得江瑶的脸变得更臭了。 没等夏鸢琢磨明白其中关窍,小红突然松手将她一推,夏鸢猝不及防往前一扑。 江瑶按住她的肩膀。 夏鸢错愕回头去看雪樱,乌溜溜的杏眼活像是被抢了瓜子的花栗鼠。 小红笑嘻嘻地朝她俩挥手,笑得十分阳光开朗,“那你们两个玩哦!” 夏鸢绝望尔康手。 玩什么玩!这个年纪你怎么玩得起来的! 小红欢快地跑走了,浑身的金饰碰撞摇晃发出清脆又快活的声音。 自由的气息。 夏鸢忧伤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去打量江瑶的脸色,不由又倒抽一口冷气。 之前她还能说服自己江瑶只是冰山女主生性不爱笑,而现在江遥脸已经臭到不行了,眼角眉梢挂着一串串沉沉的冰渣子。 好吓人。 江遥都懒得看她,转身沿着小路往前走。 夏鸢连忙跟上。 江遥身高腿长,走路起来足下生风,夏鸢跟在后面走着走着就开始喘气。 “大师姐。”在走到一半累死和被女主打死之间纠结了一下,夏鸢勇敢开口,“我错了。” “?”江遥瞥她一眼。 夏鸢很认真地检讨自己,言辞恳切,“我应该第一时间就问您想要什么的。” “而不是自作主张,”夏鸢沉痛道,“毕竟出力的是您,拿大头的肯定也是您,是我不懂事,您多提点...” 女主做老板,她做提包小妹。 江遥:。 他要气笑了。 “此事不用再提。”江遥说,脚下倒是放慢了速度。 “噢,”夏鸢应了声,觉得这个老板还挺难伺候——但话又说回来了,天底下哪里有好伺候的甲方呢,她做甲方也是这个德行,起码这个老板长得漂亮,“那大师姐,我们去哪里?” “掌门命我带你去寻修复你身子骨的药物,顺便带你历练。”江遥语气平淡。 噢,这不是陪太子读书吗?合理。 毕竟她爹才是大老板。 夏鸢十分善解人意道,“大师姐要是为难的话也不必带我,我可以...” “部分药材需要采集下来后你当场食用。”江遥止住了她的话。 “啊,那多麻烦您啊。”夏鸢马上开始顺着杆子爬,“多不好意思啊真是。” “是有点。”江瑶说。 夏鸢脱口而出,“啊?” “我说,是有点。”江瑶回身瞥了眼夏鸢,压低的眉眼里突然泛上点笑意,“怎么办呢。” 夏鸢一时语塞,没想到客气客气的话居然被江瑶当真了,“呃...” 没等她想出来怎么糊弄过去,江瑶突然脸色一变,大步朝她走来。 “怎..?”夏鸢问话还没出口,比寻常女子要硬一些的手掌捂上她的嘴,那股清冷而凌厉的香气再次包裹住了她。 夏鸢眼睛睁圆。 这个味道好像以前在哪里闻过。 下一秒,江瑶把她拽到了石头后面,声音压低,“嘘...嘶。” 漆黑的桃花眼眸光奇异地闪了闪,他垂眸望着夏鸢柔软的发顶,“你怎么咬人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第 7 章 听闻江瑶的问话,夏鸢咬得更用力了。 一边咬一边掉小珍珠。 怎么会变成这样,夏鸢崩溃地想,她上辈子只在大润发杀过鱼,连杀鱼都是敲晕再下刀子,没想到现在要真人快打线下肉搏。 学校也没开这门课程呀! 嘴里甜腥血味逐渐浓郁到无法忽视,夏鸢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发了狠地挣扎。 “怎么还咬。”江瑶从背后控制着她乱挥的四肢,压着嗓音在她耳边轻声道,“也不嫌脏,松开。” 他顾忌着夏鸢的身体,不敢动用灵气,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一口小白牙给崩掉。 然而夏鸢没能感受到江遥的好意,呜呜呜你都把我拉路边准备灭我口了我咬人怎么了!还好意思叫我松开! 夏鸢严重怀疑江瑶说找她爹只是个幌子,其实就是想把她避人耳目地处理掉! 我咬咬咬我大吃特吃我狂暴乱啃我吞食整个世界! 今天的夏鸢不再是瑟瑟发抖的花栗鼠,而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千年王八!我咬死你! 夏鸢正黑化着呢,突然感觉嘴唇被压了一下,一个坚硬温热的东西被塞进来。 夏鸢下意识用舌头去顶,感知到异物轮廓后彻底石化。 江瑶竟然干脆把被她咬着的手指给塞进了她嘴里! 夏鸢傻眼。 女人常年练剑,指骨坚硬有力,横在她嘴里的存在感格外强烈。指腹有薄薄的茧,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舌尖和上颚,带来奇异酥麻的陌生触感。 夏鸢整个人僵硬成一块石头,甚至脑内奔流不息的吐槽弹幕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嘴里的手指上。 下一秒,手指按上了她的小虎牙。 夏鸢触了电一样松开牙关,随后飞快抿住嘴,坚决不松嘴。 不!许!造!次! 等到江瑶自顾自把脑袋埋到她颈窝,夏鸢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就这样老老实实松了口。 妈的。她气得想骂人,江瑶的手还是稳稳地捂在她唇上,夏鸢不敢动了。 江瑶的脸仍旧埋在她的肩颈,耳侧凌乱发丝蹭得她痒痒的。夏鸢看不见江瑶的表情,也不知道这姐们到底想干什么,整个人不敢乱动。 事到如今夏鸢也反应过来,江瑶绝不是想要杀她。不然按照江瑶的身手,第一秒她已经身首异处,凉得不能再凉。 又过了一小会,江瑶轻咳一声抬起脸,松了点对她的钳制,“小声点。” 夏鸢飞快点头,又以双手十指交叉挡在唇前摆出噤声的动作,以表自己不出声的决心。 江瑶似乎被夏鸢的动作给哽到了,漆黑的桃花眼在她身上定了两秒才转开,“看。” 夏鸢顺着江遥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举着牌子的粉丝团再度路过,一边路过一边扯头花。 “还好没被发现。”夏鸢松了口气,“被发现了好麻烦。” 刚刚庆幸完,夏鸢猛然回神抬头去看江瑶,发觉她果然在盯着自己。 夏鸢:。 资深打工人夏鸢连忙拉住江瑶的手,一脸恳切地道谢,“谢谢你好心人。” 江遥:... 他真的不想理她了。 夏鸢又抓着他的手拍了拍,试图让他看清自己真诚的双眼,“好人一生平安,六六八八发大财。” 江遥瘫着一张脸看她。 夏鸢用力眨了眨真诚的眼睛。 于是女子清艳冷淡的脸上,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随后飞快地别过了脸,轻咳一声。 几片花瓣从晴空中旋转而下,落在了夏鸢与江瑶互相交叠着的衣角上。 夏鸢瞪着自己裙摆上的粉蓝小花。 被玛丽苏吓晕.jpg 江瑶手指一拂,那缤纷的花瓣被掸到青石板上。 她表情有些不自然,垂眸抿唇没有说话,挪了挪脚试图用裙摆把花瓣遮住。 “别别别别。”夏鸢连忙开口,意识到声音有些高后立马压低了嗓音,“多浪费啊。” 夏鸢弯腰下去把花瓣捡起来,浅粉淡蓝一小捧掬在手心,“回去晒干当香囊或是放水盆里做摆件都很漂亮的。” 江遥默了默,眼看着前面还吓成鹌鹑的夏鸢正在大谈勤俭持家的生活智慧,但也不觉得烦闷。 他别开眼睛,“随你。” 见江瑶不要花瓣,夏鸢得了便宜也不卖乖,小心翼翼把花瓣装进口袋里,和自己哭出的小珍珠放在一起。 摸到小珍珠的时候她想起来了。 于是江遥眼睁睁地看着夏鸢嘿嘿一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珍珠。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夏鸢把珍珠捧到江遥手边,很期待地看着她。 江遥自然认出这个珍珠是来源于什么,心里涌起细微的烦躁,语气却不显,“什么意思。” 夏鸢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 她向来在利用自己外貌优势上有几分小聪明,圆润杏眼里流露出几分青涩的羞赧,又因此变得更为真诚。 结合上她含羞带怯的神情,看上去格外像一个给心上人送礼物的少女。 只不过开口的瞬间,那种羞涩的初恋感消失干净。 “给您的孝敬钱。”她说,“今后还有麻烦您的时候,您多照拂。” ——这是对于他之前说是有点添麻烦的回应。 江遥:。 他一时被结结实实哽住了,尤其夏鸢的语气更像是在上缴保护费。 某个瞬间,江遥几乎都想要找个水池子去照照自己到底是长了张什么样的吓人面孔。 不然夏鸢怎么会一看见他的脸,不是吓得发抖就是在掉小珍珠,现在甚至染上了给他上贡的不正之风。 夏鸢见江瑶冷着张脸没说话,硬着头皮把珍珠往江瑶手里塞,“您别和我客气...” 以后砍我也砍轻些。 崽崽,妈妈爱你。 江遥被夏鸢一双杏眼里面一分客套二分惧怕三分认命四分母爱给搞得脑仁子嗡嗡的,莫名其妙就这么顺手接了她的珍珠过去。 夏鸢一见江瑶收下小珍珠,感觉头顶的死亡阴影就少了一大半。 她趁热打铁,誓要用自己这团温暖的火焰去融化冰山女主,亲亲热热去拉江瑶的手,“大师姐!” 江遥:? 他下意识一躲,夏鸢抓了个空。 “大师姐!”夏鸢丝毫不气馁,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脸皮厚。她拿出自己以前发传单时的死皮赖脸,佯装看不见江瑶的抗拒,笑嘻嘻地又试图挽江瑶的胳膊,“走啦。” 江遥发觉自己再度跟不上夏鸢的脑回路,他干脆把手背到身后。 夏鸢干脆往他身上靠,不论如何今天都要和女主贴贴。 江遥被弄得一头雾水,没搞明白前面动不动被吓得掉小珍珠的夏鸢怎么突然转了性。 下一秒,他视线触及夏鸢眼底的狡黠。 江遥:。 他悟了。 原来是在和他“培养感情”呢。 他又气又乐,她到底是去哪里染上了这么一身歪门邪道,像极了市井里为了讨生活的自来熟小商贩。 偏偏因为夏鸢眼神清正,这点小聪明也不就惹人讨厌,反而让人想逗逗她。 夏鸢正努力着呢,搞近关系往往是要以进入对方社交距离作为突破口。她和高冷玛丽苏作为同性,来点肢体接触简直太天经地义不过。 她在心里摩拳擦掌,你们酷姐就是天生要被我们小太阳给攻略的! 女人,你无处可逃。 突然,江瑶的手伸过来,松松地揽在了她的肩上。 夏鸢:!!! 她一下子僵住。 江瑶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罩过来,丝丝缕缕拢入她的发间。 明明只是友好范畴里面的搭肩,却让夏鸢有种被拥抱住的错觉。 “走吧。”江瑶说。 夏鸢:。 她像个坏掉的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回身。 江瑶面色平淡,精致的桃花眼里没有多余可供她探究的情绪,“怎么了?” 夏鸢干笑:“没怎么。” 刚刚的一分客套二分惧怕三分认命四分母爱变成了万分惊恐,她现在只想要钻到青石砖下面静静。 这算不算某种叶公好龙的变体。 “那就走。”江瑶恍若未觉夏鸢的局促,自然地迈步。 夏鸢恍恍惚惚往前走,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从被搭着的地方开始发烫,那热度逐渐要蔓延到她全身。 很难不去想,现在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就是以后要把她做掉的手。 她心里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顶着天使光环,一个背着对恶魔翅膀。 然后一起扯着嗓子对着她嚷—— “哈哈,你小子他妈完蛋啦!” 不知道江瑶鲨她的时候会不会拔剑,还是像今天一样直接大力出奇迹...想必对她这种不学无术小趴菜,玛丽苏女主一根指头就够。 夏鸢越想自己的人生,越觉得一片灰暗。 “小师妹?”江遥走几步感觉夏鸢身子僵硬,佯作不解的回头。 视线落在她脸上,江遥停顿片刻,随后放缓了声音,“别哭了。” 夏鸢胡乱抹了把脸,小珍珠从指缝掉下来,又连忙蹲下去捡。 事到如今她也不是真的缺这点珍珠,脸烧得通红,那股窘迫几乎要蔓延到后颈。 她勾着头,像鸵鸟一样捡拾地上乱滚的圆润珠子,试图把那股从心底窜上来的惧怕给遮掩过去。 夏鸢很怕死。 这似乎是一件很难承认的事情,在这个属于勇敢者的世界里面,怕死怕疼的人总是显得畏首畏尾又瞻前顾后,几乎等同于怯懦,格外惹人生厌。 但又能怎么办呢。 哪怕现世里她有着孤独又漫长,只能借着铅笔在纸上胡乱涂写缓解寂寞的童年。 哪怕她打工到深夜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城市的夜空浑浊到看不见星月。 哪怕她回宿舍只能轻手轻脚囫囵吃下前一天买好的打折面包,第二天又要早起去挣那点窝囊费,胃里一烧一烧地痛。 夏鸢也没想过轻生。 甚至到了穿越来到这个傻叉世界,整天在群魔乱舞中试图保持理智,夜间里二十平方米的大床上她彻夜难眠的时候。 夏鸢还是想要活着。 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可是好难。 夏鸢抽了抽鼻子,眼眶酸涩。 突然,眼前伸过来一双捧了一小把珍珠的手,正好接住夏鸢脸上滑落的小珍珠,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夏鸢抬眸,对上一双黑沉沉的桃花眼。 比起寻常女人更有几分英气的眉眼微微压着,却十分专注地凝视着她。 夏鸢窘迫地别过脸,没有人愿意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盯着看。 “不用怕。”江瑶的声音响起来。 她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的,带着令人笃定的安心感。 夏鸢不自觉把视线追过去,以为她要把那把小珍珠递给她,迟疑地伸出手。 你人还怪好的咧。 江遥嘴角向上一挑,又赶在天降花瓣之前飞快压下。 顶着花栗鼠呆呆的视线,江遥将那把小珍珠装进自己的衣兜。他顺手拍了拍,叮铃咣当一阵乱响。 江遥轻咳一声,眉宇间难得流露出几分肆意的轻狂,“万事有我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第 8 章 夏鸢忧郁地咬着筷尖儿,人生里很难得体验到了食不知味的感觉。 小师妹作为高冷凤傲天的对照组,家里溺爱过分不说,还生活作风骄奢淫逸纸醉金迷。 好消息:受到小学时还没有什么见识的限制,当时的夏鸢对有钱人的认知,停留在看得半懂不懂的红楼梦里面的各式宴会。 因此夏家作风停留在骄奢,还没有进展到淫逸。 坏消息:当时她的文化水平甚至略低于刘姥姥。 于是夏鸢和眼前的烤乳猪大眼瞪小眼——毕竟那时候的她想象不出什么荷花莲叶羹和茄鲞,油滋滋的烤乳猪就是她对有钱人的全部理解。 烤乳猪嘴巴里塞着一只苹果,厨子用发光的灵石做了小猪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夏鸢。 夏鸢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并恼羞成怒地把猪头掉了个个儿对着坐她边上的江瑶。 优雅进食的江遥:? 他掀睫暼了夏鸢一眼。 夏鸢一激灵,飞快地把猪头夹进了自己碗里面。 她穿越来差不多小半个礼拜,就吃了小半个礼拜的烤乳猪。吃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二十平方米的被子里面,一掀开来就是猪山猪海。 这日子没法过了。夏鸢愁眉苦脸地喝了一小口茶,然后克制地皱了下鼻子。 她作为一只山猪当然吃不惯细糠,夏鸢品不出好茶所谓的回甘和绵柔,只会被苦出一脸痛苦面具。 鼠鼠我啊,想回去喝可乐捏。 “夏夏?”坐在她对面的掌门夫人苏月注意到夏鸢的小动作,关切倾身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没。”夏鸢一碰见母慈子孝就不太适应,飞快地端起碗筷扒饭暴风吸入。 “这孩子,吃这么猴急。”苏月掩口而笑,“你大师姐还在这里呢,也不害臊。” ?怎么的呢,隔壁家孩子这个梗在玛丽苏小说也要出现吗?夏鸢觉得自己被拉踩了,从碗沿偷偷瞥了一眼江瑶。 江瑶坐在她身侧,腰背挺直,端着碗安静垂眸咀嚼,像一尊漂亮而无生气的雕塑。 被苏月点到名字,她抬眸平淡开口,“夏师妹尚且年幼,小孩心性也正常。” 苏月笑着打趣,“还小孩呢,都两三百岁的人了。” 夏鸢:... 她险些攥断了手里的筷子。 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很能接受自己已经两三百岁的设定。夏鸢憋屈,怎么百岁老人还要出门奔波,道德在沦丧,人性在泯灭。 世风日下,令人发指! 夏鸢正在心底嘀嘀咕咕,眼前伸过来一双筷子,从碗里夹走了什么东西。 其实相当护食的夏鸢当即咽不下这口气,“哎——” 这口气出到一半,意识到这双筷子的主人是谁后硬生生被憋回去,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尾音,尴尬又突兀地出现在礼貌的餐桌闲谈中。 江遥把很有存在感的猪头夹到自己盘子里,没有搭理夏鸢。 “夏夏?”苏月和她的老父亲夏建国的注意力都被夏鸢的鹅叫吸引过来了。 顶着双亲慈爱亲厚的注视,夏鸢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努力摆出反派小师妹的骄纵来,告状道,“她抢我东西吃!” 江瑶淡淡看过来。 夏鸢硬着头皮扮演一个撒泼的熊孩子,“她欺负我!我不吃了!” “啪嗒。”江瑶把筷子搁回餐盘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夏鸢颤颤巍巍梗着脖子扭过去看她,不看不要紧,越看越心虚。 江瑶五官走向偏凌厉,现在每根线条都写着不愉快,眼角眉梢带了点审视,沉默地盯着她。 夏鸢:... 她害怕地眨了眨眼。 希望女主能够有些格调,不要在餐桌上对她这个恶毒女配下手。 “哎呀呀。”苏月突然笑起来,亲昵地探身过来点点夏鸢的眉心,“你就知道和你大师姐耍小性子!” 夏鸢:? “从小时候就这样,一天到晚折腾你大师姐。”夏建国也抚掌一笑,“这么久也没变。” 夏鸢:... 卧槽。 我都听到了什么。 她浑身僵硬,冷汗一点点冒出来。 原来两个人是这么相处的吗? 那她岂不是完蛋了。 怪不得这么积极要带她出去,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准备带出去慢慢杀。 夏鸢深感人生暗淡无光,眼泪又开始在眼角堆积,眼看就要掉小珍珠。 “是没变。”江瑶说,一边执起公筷夹了一口炒青菜,放在了夏鸢的盘子里,“赔给你。” ?几根青菜换一颗猪头,这个女主好像不太聪明。但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吃口青菜清清味道,夏鸢老老实实把青菜吃了。 “这次出行就麻烦你了。”夏建国对江瑶嘱咐,“夏夏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些。” “不麻烦。”先前对着夏鸢又是恐吓又是收保护费的江瑶现在表现得无比温柔沉静且靠谱,“应该的。” “唉你这孩子也是苦命。”夏建国喝了口酒,打开了话匣子,“先前拜了师父,后面师父寿元尽了魂归天地,后面拜一个死一个,到现在也没人能指点你。” 夏鸢差点被青菜呛住,瞳孔地震。 怎么看都不是江瑶苦命吧!!苦命的是那几个倒霉师父吧!这谁敢收啊! 江瑶摇摇头,温和道,“承蒙摇光宗多年照顾,遥满心感激,本就不敢奢求更多。” “什么话!”夏建国酒杯一放,拍了拍自己圆滚滚像财神爷一样的肚皮,“你这孩子!摇光宗就是你的家!夏夏就是你的亲妹妹!” 突然被点名的夏鸢:?? 江瑶神色依然温和,没有再接话。 夏建国只当江瑶生性冷淡疏离。 他虽然是摇光宗的掌门,但并不是修为最高的,资历也就平平。他能坐稳掌门这个地位的原因...无他,只是太能挣钱了。 从他年轻的时候开始,钱越花越多。他随便买一块地准备种点新鲜白菜吃吃,第二天就能从地里挖出无数极品灵石。 有的时候,钱花不完也是一种寂寞。 自从他成了掌门,整个摇光宗蒸蒸日上财源广进,连四通八达的小路都铺上了上等的白玉砖,打蜡打了一遍又一遍,钱依旧多得压手。 夏建国心里也有数。 他负责整个宗门的经济开支,享受众人的爱戴,出去每个人都得恭恭敬敬尊称他一声夏掌门。 至于修为和剑术...咳,豁达的夏掌门拍拍肚皮,这事儿不提也罢。 于是指点弟子这种教书育人的活,他也从不去和有真本事的长老、教习去抢。 别人缺钱,他正好有的是钱和资源。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从不红脸,主打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 对于江瑶这种资质绝艳的孩子,夏建国就当她有修道之人特有的傲骨,不愿意和他一介商人入一个门楣。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孩子愿意傲就让她傲,又不耽搁他挣钱喝小酒。 “来。”夏建国笑,斟了一杯花酿递给江瑶,“好孩子!陪你夏叔叔走一个!” 好孩子江遥接过酒杯,漆黑桃花眼于琥珀色酒液上一瞥,正好看见夏鸢贼溜溜地偷看他。 他嘴角微微一挑,空余的手敲敲桌面,小声朝夏鸢道,“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夏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主。 江遥晃晃酒杯。 卧槽。女主要她挡酒。 还有这种展开的吗。夏鸢想不通了,但肌肉记忆光速启动,接过了江遥手里的杯子。 “一条大河波浪宽,端起这杯咱就干!”她笑起来,端起杯子朝自家已经喝得有六七分醉意的老爹一敬,“危难之处显身手,我替师姐喝杯酒。” 眼看着花酿就要入口,斜里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酒杯夺走。 夏鸢错愕扭头,见江瑶干脆利落一仰脖,酒液一饮而尽。 “好!爽快!”夏建国拍手大笑。 “孩子他爸...”苏月絮絮道,半是埋怨半是笑地拦他,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知道自己不会喝,还喝这么烈的。” 其余的话语与喧闹似乎都变成了无意义的布景,夏鸢耳边只剩下江瑶慢慢将瓷杯放在桌面上,轻轻的一声脆响。 花酿喝着甜其实烈,江遥喝得急,冷白的脸侧飞起一点点红。 于是那清冷自持的桃花眼看上去就有了几分奇异的风流,然而他的眼神并不太友善。 江遥往前凑了凑。 夏鸢吓得往后躲。 见到夏鸢眸中的惧色,江遥有几分烦闷地抿了抿唇,别过脸去。 “你到底在哪里学会的这种东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第 9 章 当夜,夏鸢在二十平方米的床上辗转反侧贴烙饼。 她熄了灯,房间里一片昏暗,周围夸张的华丽摆饰像是黑暗里蛰伏的兽,暗沉沉地压着一层金光。 夏鸢盯着头顶的花枝灯,莫名想到了江瑶的眼睛。 也是暗沉沉的,偏偏又有锋利的眸光,像是触感冰凉的刀刃。 不能再想了。夏鸢用力摇摇头,今天晚上吃饭宾主尽欢...大概吧,她看夏建国是挺开心的,女主一直就瘫着一张脸,倒也看不出什么开心不开心,大概也不重要。 总之,明天一早出发。 夏鸢身心俱疲地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把自己闷死。 耳边莫名又响起了江瑶的声音,问她到底去哪里学来的东西。 还能去哪里学来的。夏鸢闷闷地想,她又不是玛丽苏世界里娇生惯养父母宠爱的小师妹,她是一只连轴转的打工花栗鼠,兢兢业业为自己囤积过冬的瓜子和修筑小巢。 挣钱嘛,不寒碜。 眼下又多了一个任务,她还得想办法早日回去。 她看父母这种宠孩子的架势,小师妹一定是被宠爱长大的小公主,放在现实生活中非得被撞个满头包不可,指不定现在已经在哇哇大哭了。 她觉得还是那位素未蒙面的夏夏更惨一些,毕竟现实生活中哭起来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没有唯美的小珍珠。 连盐水面条都没有。 夏鸢深感责任重大,看向窝在她枕头边的肥鸽子。 鸽子看着比她还佛系。 毕竟这是鸽子。 窗户那里突然传来敲击声。 夏鸢一下子坐起来,有几分紧张地看向被银红窗纱笼罩的窗户。 月色很好,隔着窗纱映出一个修长清瘦的身形,长发被随意束起,一只手负在身后,轻轻地叩着窗棱。 是江瑶。夏鸢莫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了起来——女主大半夜不睡觉,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但是鉴于她先前对她的态度,应该不是特地来杀她的...起码不会在摇光宗里面动手。 “来了。”夏鸢轻声回应,小心翼翼从床上爬下去,准备去推窗让江瑶进来。 江遥伸过来一只手按在窗纱上,止住了夏鸢推窗的动作。 “你先把衣服穿好。”他轻声说,“再开窗。” 夏鸢应了一声,挠了挠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垂睫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比起按在窗纱上的江瑶的手印要小了一圈。 隔着窗纱,她们像是在触碰彼此的掌心。 夏鸢不知为何心里一跳,飞快地把手收回去,从窗台离开去整理衣服。 走远前她鬼使神差回了头,只见隔着薄薄窗纱,人影清隽高挑,侧着身子仰头望着明月,她几乎可以看见翕动的眼睫,像即将翩飞的蝶。 ...这就是女主光环吗。夏鸢酸溜溜地想,狗狗祟祟地拨了拨自己的睫毛,扫在掌心里痒痒的。 夏鸢整理好了衣服,又把头发梳起来,才给江瑶开了窗。 江瑶依旧是侧着脸,视线刻意避开了闺房的摆设,安静地盯着一轮冷月,“把东西带上。” 夏鸢“啊?”了一声。 “我们现在就出发。”江瑶说,“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夏鸢茫然,“现在吗?那你等等。” “我先把衣服打包了,然后我想带点路上吃的,医药品也要准备,”夏鸢老老实实地掰手指,“地图和联络工具得备份,还有身份文件。啊,如果跑太远的话最好让我爹写几封介绍信。” 江遥嘴角抽了抽,真让她这么准备能准备到明天早上去。 夏鸢又看了看她,微微皱眉,“你没有准备吗?那我得带两份,还有钱...得准备散钱和整钱,到时候使起来方便。灵石和凡间零钱不通用的话我先带些,到时候观察汇率划算的时候再多换点...” 她话说到一半,手腕被用力一拽,转眼已经投入了窗外清凉新鲜的空气。 清冷苍白的月色骤然罩住了她。 夏鸢瞳孔缩紧,江遥沉静的面孔一下子离她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数清他浓黑的睫羽。 充满攻击性的冷香包裹住她。 下一秒,夏鸢尖叫起来。 ——她的闺房可是在三楼! 夏鸢脚底踩空。 窗纱,冷月,被风吹起的长发在她视野里一晃而过,恐怖的失重感迅速攥住她的心神。 吾命休矣!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腰间被人用力向上一搂,夏鸢身子一腾,肩膀抵上了江遥的臂膀。 那蛮不讲理的清冷香气迅速占据了她的周身,配合着夏鸢如擂鼓的心跳,像是某个冒险故事的序章。 他将她打横抱着,屈身在二楼屋檐借力跃起,转眼几个大幅度起落就远离了掌门府。 夏鸢傻眼了。 夜风飒飒吹过她耳畔,周围的声音一片喧嚣的模糊,她甚至看不清眼前飞速后退的景物。 在混乱中,她只能听见自己越发响亮的心跳...以及身后江瑶胸腔那颗一如既往平稳跳动的心脏。 她茫然仰头,在如此剧烈的起跃中,江瑶完全没有受到急速上升又下坠的影响,眉眼依旧冷淡自持,沉静地看着前方。 似乎察觉到夏鸢的视线,他揽着她后背的手往上挪了点,将她的脑袋扣在他的肩上。 半晌,又有几分生疏地捏了捏夏鸢的耳垂,像是安抚。 夏鸢一僵,手指瞬间抓紧江遥肩上的衣料,再慢慢地松开。 又是几个幅度夸张到难以置信的起落,灯火渐渐稀疏,漆黑的深林取代了蜿蜒开去的白玉石砖。 他们已经远离了摇光宗。 江遥放慢了速度,动作依旧轻盈敏捷,穿行在夜色中。 半晌,夏鸢慢吞吞开口,“那个...大师姐。” “有些硌。”她很诚实地说。 这个女主怎么没胸啊。 江遥没说话,夏鸢以为是风声吞没了她的声音,正欲张口再说一次,揽在背后的手臂突然松开。 夏鸢尖叫一声,下意识薅向江遥的头发,小珍珠噼里啪啦落下。 江遥肆意大笑起来,清朗的笑声洒在万顷松涛之上,把夏鸢抓回了他的身前。 夏鸢很有求生欲地环住江遥的脖颈,像徒劳抵抗狂风暴雨的树袋熊,甚至把脸紧紧地埋在他颈窝,生怕江遥再次松手。 “太弱了。”江遥说。 夏鸢在心里骂人,骂得相当脏。 “怎么变得这么瘦。”江遥又掂了掂她,扶在她腰后的掌心守礼地握成空拳。 夏鸢不理他。 江遥也没有再次追问,沉默着赶路。 过了好久,夏鸢才抬起脸开口,“大师姐...你刚刚掉了好多花瓣。” 虽然乌漆嘛黑的,但是借着月光,夏鸢清清楚楚看见一大堆缤纷雪云般的花瓣从天而降,落进了深林。 “没事。”江遥脚下动作一顿,稳稳落在树枝上,眺望了一下远处,“是森林。” “破坏环境。”夏鸢小声吐槽。 江遥语气笃定,“不算。” 夏鸢不和她顶嘴,没有人会在被人拎着无安全带坐过山车的时候嘴硬,除非她已经彻底准备好告别这个美丽新世界。 “好好好不算。”夏鸢说,随后没忍住又问,“那什么...你哭起来会下大雨吗?” 江遥没吭声,他提了速度,再次往密林最深处掠去。 “生气的时候会不会打雷?”夏鸢一紧张就开始话多,“您可千万别在这里生气,别到时候森林火灾,今天山上一把火,明天做客派出所。” 她听见江遥冷笑一声,淡蓝色的花瓣打在她鼻尖,“我尽量。” 夏鸢:... 她缩了缩脖子。 好惨的女主。 对不起,我忏悔。崽崽,是妈妈不好,妈妈对不起你。 小学生我啊,就喜欢唯美大场面捏。 忏悔的情绪没有在心里停留太久,耳边突然有人暴喝一声,“来者何人?!竟敢闯入我凌家禁地!” 夏鸢吓了一跳,只见漆黑密林里飘出一位紫衣修士,警惕地看向她们。 江遥不语,沉默地逼近。 “哈。”紫衣修士怪笑一声,手里剑花潇洒一转,已然祭出自己的本命剑,“又是不长眼的小辈。” 下一秒,怪笑戛然而止。伴随着骨骼扭转的脆响,修士的脑袋被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脸上的狰狞神色被定格。 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眸茫然地望着江遥与他擦肩而过的背影。 随后重重倒地,震起一片落叶。 江遥面不改色,手心涌起气流清理干净后,又搭回了夏鸢后背。 夏鸢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冷汗涔涔而下,她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 卧槽。女主带着她鲨人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第 10 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夏鸢完全不记得自己以前有写过这么…不合适未成年人的情节。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穿越回过去,晃着小时候自己的肩膀痛心疾首咆哮——“你这个年龄,你怎么写得出来的!” 但是不可以。 夏鸢不是在玩角色扮演类冒险游戏也没有读档功能。 她只是一位可怜的遵纪守法偶尔骑小电驴忘戴头盔的文明市民,被迫成为女主鲨人play中的一环。 如果她还能活着离开,夏鸢可怜兮兮地想,她要在身上纹一个加黑加粗的惨,并且采用思源宋体五号字,这样不会有字体版权纠纷。 江瑶夹着她就像她夹着邻居家的小猫咪,无比轻松且丝毫不顾及她的抗拒地穿行在密林里。 可恶的人类。夏鸢在心里碎碎念,更加可恶的大师姐,到底是谁把她设定成这鬼畜样子的。 哈哈。好像就他妈的是我啊。 江遥突然停步。 夏鸢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心里话喃喃出来,下意识补救道,“我没有!” “…嗯?”江遥有些困惑地垂眸看她一眼,不明白她又犯什么病。 但念在时间紧迫也没和夏鸢多纠结,他朝着前方探出了手。 夏鸢:? 她也不明白女主在犯什么病。 下一秒,夏鸢呆住。 先前明明空无一物的地方,随着江遥的触碰浮现起一道透明的结界,上面虚幻的彩色光晕流转,像是小时候吃廉价硬糖时小心翼翼收集起来的玻璃糖纸。 数个长相奇怪偏偏又遵循着某种规律的符文于结界上现出,密密地抵在修长指尖上,似乎在和江瑶较劲。 很玄妙的图案,夏鸢有些看愣了,不自觉被牵走了心神。 “夏鸢!”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懵懵懂懂抬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连声波都像是被浸在水中,在耳边朦胧响动着,辨不清方位。 好困... 周身的光线一圈圈漾开,夏鸢脑子钝钝的,盯着那不断扩散的涟漪看。 光源离她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了一个没有温度模糊的小圆点,她后知后觉自己身处冰冷的水底,巨大的压力堆积在她身上,让她像失去羽翼倚仗的飞鸟一样不断下沉。 夏鸢剧烈呛咳起来,她本能觉得不对,偏偏那死寂的窒息感格外真实,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生机在快速流失,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变得越来越僵硬。 在眼睫变得沉重之前,从遥远的光明处快速炸起一堆泡沫,拼了命飞快向她靠近。 她下意识朝那泡沫伸出了手。 下一秒,泡沫里探出一只苍白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扯着她向水面游去。 隔着冰冷沉重的潭水和呛咳翻涌出的泡沫,夏鸢看不清那年幼施救者的面孔,依旧怔怔,只有肌肤触碰的触感格外真实。 那施救者一回头见她呆愣的样子,气得对她大吼大叫,结果口鼻涌出了一大股清亮泡沫,结结实实喝了一口潭水。 尽管看不清,夏鸢奇异地猜到了他皱起眉头的小表情。 夏鸢莫名笑出了声音。她听见自己的笑声清脆,带着不谙世事的大胆与懵懂。 施救者一愣,随后气得咬牙,索性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前,两人年幼的身躯重重撞击在一起。 那黑沉沉的狭长双眸还没有日后的清冷锋利,却已经有了凌厉的走势,死死地盯着她。 施救者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一般在她耳边大喊出声—— “小师妹。” 夏鸢猛然回神,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她心跳得飞快,刚刚危险又绚丽的幻境像是格外真实的回忆,她现在口鼻似乎还萦绕着寒潭那森冷的水香。 这是什么?结界上制敌的阵法?夏鸢自知刚才中计,眨了眨眼后心里一慌。 卧槽,我不会瞎了吧。 江遥挪开覆在她眼前的手。 柔和的月色落下来,夏鸢下意识眯起了眼——然后被江遥用指尖轻柔按压她的眼尾,让她无法合眸。 她对上了一双沉静专注的桃花眼,瞳孔深处像是寂静的深海。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却不带着任何威胁的神色,认真检查过她的眼睛。 夏鸢屏住了呼吸。 “小师妹。”江瑶又喊了她一声,见她没有大碍后放松了一些,“有不舒服吗?” 夏鸢嗓子有些涩,“您..您压着我眼睛了。” 不会要把我眼睛给抠出来吧。 江遥彻底松了一口气,黑眸里流露了一些细微的嫌弃,手重新搭回正在拆解的结界上,“以后不要盯着别人阵法看。” 电光火石间,眼前的长眸和先前幻觉里的眸子重合起来。 “...卧槽!”夏鸢脱口而出。 江遥被她吓了一跳,手上力道一用力过猛,整张玻璃纸似的结界被他像撕纸片一样扯了下来。 空间一寂,随后无数铃音从破损处响起,沿着小路扩散开去,直叫得人心烦意乱。 触发了警报。 夏鸢:。 江遥:。 他低头去看始作俑者。 夏鸢捂着嘴巴,试图用无辜的小眼神蒙混过关。 江遥索性把手上的结界碎屑给拂掉,想要扶额又忍住,最后叹了口气,“算了。” 像是想到什么,黑沉沉的桃花眼里突然泛起了点笑,“你成共犯了。” 夏鸢:? 这可不兴这么判啊,罗翔老师听了都得摇头。 夏鸢觉得女主有失偏颇,但又不是很敢顶嘴。 毕竟被拧了脖子的那个老哥还尸骨未寒,像被吃剩的鸭脖一样倒在老歪脖子树下。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不远处嗖嗖几道流光从不同方向逼近。 夏鸢莫名有些害怕,身子缩了缩。 “是威压。”江遥说,“你太弱了。” 夏鸢感觉自己被人身攻击了,不敢怒也不敢言。 “搂紧了。”江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下一秒,夏鸢就知道女主这句话的意思。 方才的赶路速度显然不是她的极限,此刻她快速穿行在漆黑密林之间,单手揽着夏鸢,轻松在树杈上飞跃。 “大胆小儿!”追兵很快逼近,脚下一道剑意流光,杀意汹涌朝着江瑶打来。 战五渣夏鸢人都傻眼了,她搂着江瑶的脖子一动不敢动,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从梦幻唯美玛丽苏文学变成了惊险刺激动作片。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江遥彻底放开了动作。速度又一次提升,树叶哗啦作响,转瞬被他甩在身后。 “倒还有几分身手!”离得最近的追兵已经追到了江遥的身后,手中泛黑的灵光聚起,已然瞄准江遥的手心。 江遥回眸一瞥。 下一秒,他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追杀者迟疑片刻,“嗯?” 没等尾音消失在空气里,他的视角猛然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一般从空中坠下。 江遥转了转手腕。 夏鸢:。 “怎么说呢。”夏鸢因为过于害怕反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镇静,“我们是在杀坏人吗?” “坏人?”江遥一边朝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轻描淡写,“我们在谋财害命。” 夏鸢:? “是合谋。”江遥很严谨地补充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第 11 章 夏鸢莫名其妙被拉上了贼船。 被女主单手揽着杀穿一路的半分钟里,她想了很多,过去的人生变成了走马灯在她脑海循环反复播放。 其中最主要鲜明的一部分是——我到底当时是怎么写出这样的女主的?! 五岁的她开出的那一颗子弹,现在他妈的正中她的眉心。 夏鸢觉得这可不太文艺。 夏鸢悄悄去看此刻气质比反派还反派的江瑶,苍白月光被快速掠后的树杈割裂得明明灭灭,将她的眼神映得晦涩不明。 不断有人追上来,伴随着大声喊出的招式名,汹涌杀意向他们打来。 江遥身形轻巧敏捷,一转眼已经晃入一道狭长的洞穴。 夏鸢傻眼。 她当然没被追杀过,被大鹅追得不算。但看过不少爆米花动作片,深知逃窜时选择这种狭长逼仄的窄道,几乎就和找死没有区别。 然而江遥气定神闲,白衣被烈风带得飒飒作响,却还有心思分出来按了下夏鸢的头,“别拽我领子。” 没被别人打死,估计先被你勒死。 夏鸢:... 臣妾做不到啊!!! 她狗狗祟祟从江遥肩上探出一双杏眼,一望差点晕过去。 几个追兵已经到了十步开外,浑身上下气势一个比一个骇人。 事到如今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个人看似仙风道骨,瞳仁却无比浑浊,尤其... “坏人第一招!”“坏人第二招!”“坏人第三招!” 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在阴森甬道里面回荡,一个比一个中气足。 夏鸢痛苦地捂住耳朵。 是啦!她小时候是偷懒不给坏人招式起名字的啦! 这能怪她吗!她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小学生! 尽管嚷出来的招式名可笑滑稽,但眨眼间,那几个人已经追上了江瑶,夏鸢甚至能看见跑在最前面的人的瞳仁里遍布的血丝。 下一秒,那人怪笑一声,猛然提速,“坏人大冲刺!” 夏鸢痛苦面具。 眼看着夏鸢就要和来人跳贴面舞,江瑶突然身子一转。 随后,在夏鸢瞳孔都来不及捕捉的瞬间,长剑出鞘。 如冬日早阳照在薄冰面上折射出的浅淡虹彩在漆黑甬道间一晃而过。 下一秒,血花齐齐炸开,所有人都身首异处! “居然是飞花逐月!”夏鸢敬佩道,“真是恐怖如斯!” 她眨了眨眼睛。 夏鸢:?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么东西?什么飞花逐月?她怎么就自然而然说出来这句话了? 江遥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 夏鸢缓慢地倒抽一口凉气,她想起来了。 在这个招式声音越大威力越强的世界里面,冷酷冰山玛丽苏是一股清流。 真正的主角,是不用自己喊招式名的! 显然眼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夏鸢就是唯一可以当作旁白的气氛组。 刚刚一剑杀掉七八个人的江遥也整个人不太好了,夏鸢偷偷打量他,感觉她柔软乌发下的耳尖有些泛红。 “...不,不愧是大师姐。”夏鸢试图消除一下尴尬的气氛,调整了一下动作想和江瑶说话。 没想到还没等她摆好动作看清江瑶的脸,后脑勺就被江遥一压,脸被按在他颈窝。 夏鸢:? 所以被轮到拧脖子的是我了对吗? 鼠鼠我啊,快要死掉了捏。 “别看我。”江瑶没头没尾轻声道。 已经没有追兵了,江遥却依旧抱着她,快步往深处走。 走着走着,洞穴尽头出现一点璀璨的彩。 江瑶像是走烦了,压低身子一跃踏入了那炫目的光彩。 夏鸢眼睛睁圆。 梦里不知天在水。 她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眼前绚烂的彩让她不由屏住了呼吸。 漆黑甬道的深处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其间光彩闪烁,半透明的流水从顶端流淌而下,在宝石般熠熠生辉的池面上溅起梦幻的辉光。 更加吸引她注意力的是,无数大大小小的金鱼摇曳着七彩变化的鱼尾,在整个洞穴里面自由游动。 “哇...”她轻声感叹,垂眸盯着缓慢游过她脸侧的浅蓝色小鱼。 “这是凌家的立家之本。”江瑶把夏鸢放下来,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不能回头,“里面的水可洗经伐髓,一滴即可抵过十日苦修。” 夏鸢:?还有这种好事?她作为作者怎么不知道? 夏鸢盯着眼前的水池,只恨自己记忆力太差,没有人能够记得自己小学时赶更新时能写出什么怪东西。 江遥低眸,正好看见夏鸢小心翼翼地捧住掌心的小鱼,呆头呆脑的小鱼和呆头呆脑的花栗鼠大眼瞪小眼,声音带了点笑,“这不是真的鱼。” 废话啊!谁家鱼可以在空气中游来游去啊!在大润发杀了很多鱼的夏鸢觉得自己的专业能力被质疑了。 刚要说话,手里的小鱼啄了啄她的掌心,随后化成一小滩清澈的灵液,渗入她的皮肤。 夏鸢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望向江遥,江瑶眼疾手快遮住她的眼睛。 睫毛在他掌心扫过,痒痒的。 他蒙着夏鸢的眼,将她引到池边。 夏鸢眼前一片漆黑,心下忐忑不安,也不敢挣扎,只能跟着江瑶往前走。 江遥停步,随后他再次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夏鸢感觉自己已经对被女主公主抱这件事情变得诡异地习惯起来,甚至很自觉地搂住她脖子,以免她又开始蹦蹦跳跳飞跃地平线。 水声哗啦响起,江瑶先入了水,随后清凉的触感从率先接触水面的脚尖升起。 江遥唔了一声,将夏鸢已经有些弄湿的鞋袜给脱了放在岸边,然后慢慢将夏鸢浸入水中。 水不算太凉,但穿着繁复衣物进水的感觉实在奇怪,夏鸢不适应地动了动。 这一动,她自己先傻了眼。 在岸上不觉得,浸了水后衣服紧贴身躯,江瑶身体贴着她的后背存在感变得极强,她甚至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热气凭依着两人紧贴的肌肤渡过来。 江瑶本人却很坦荡,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扶着夏鸢站好,随后松开了遮住夏鸢的视线的手。 夏鸢连忙扒拉着水离江瑶远了些。 安全距离安全距离。 江遥注意到夏鸢的动作,倒也没说什么,十指翻飞结了个很炫技的印。 下一秒,无数小鱼顿在空中。 片刻,它们齐齐朝着夏鸢冲来! 夏鸢:!!! 水花飞溅,她扑回了江遥的怀里,手甚至得寸进尺地搂着他的腰,瑟瑟发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第 12 章 原本悠闲游曳的小鱼像雨点一样往夏鸢冲来,随后“啪”得一声贴在她的身上。 夏鸢:??! 她头发都要立起来了,整个人像一只炸毛的猫。 “别拽我腰带。”江遥无奈道,试图把夏鸢死死攥住他裤腰带的小手掰开来。 他完全没有奇怪的癖好,比如在别人家风水宝地那里遛鸟。 小鱼贴在夏鸢身上,化作灵液后延展开来,变成彩色宝石一样的薄片。 薄片光芒闪烁,随着里面的灵气被夏鸢吸干,逐渐变成了灰白色石膏似的石屑。 夏鸢整个人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只好可怜巴巴地抬眸盯着江遥。 江遥被她看得好笑,夏鸢其实算不得大美人,但一张小脸清秀乖巧,特别是一双杏眸无辜清澈,从下面往上一仰,很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但他可太清楚她这幅楚楚可怜的外表下的恶劣性格了,毕竟小时候可没少欺负他,整一个骄纵的小霸王。 只是这么久不见,她似乎是变了很多。 江遥心情很好地弹了下夏鸢的脸,刚刚被她喊出招式的羞耻感和烦闷烟消云散。 夏鸢敢怒不敢言,用眼神喊救命。 随着小鱼们的先后就义,洞穴里缤纷光辉渐渐熄灭,变回了一片清寂的黑。 江遥一抬手,霜色的清光落在岸边,为他们幽幽照明。 夏鸢看着江遥原本就清冷的眉眼被霜光一照更加如凝冰雪,整只花栗鼠僵住。 救命!!!更像反派了。 江遥看不见夏鸢心里疯狂刷屏的弹幕,把夏鸢从池子里捞起来,剥鸡蛋一样把她脸和手上的石膏片给剥了。 剥到领口这里,他一顿,随后守礼地转过身,“你自己弄。” 夏鸢意识到自己已经重获自由,连忙把碎片都摘干净,又很自觉地爬到岸上开始拧裙摆。 拧着拧着又开始走神。 她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总不能真的是来...谋财害命,的吧? 有些不确定。 身后传来水声,江瑶也上了岸。 地下灵潭失去了五彩辉光的小鱼,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水沟子。 夏鸢心里道了声罪过,江瑶的手覆上来,压在她的后脖颈上。 “天哪,居然是烘干术!”夏鸢说,“虽然是很寻常的术法,但是大师姐居然如此娴熟,操纵细致入微,实力恐怖如斯!” 江瑶手微微一顿,控制着灵力将夏鸢的衣服烘干,没有接她的话。 夏鸢:。 对不起。鼠鼠我啊,嘴巴不听使唤捏。 下一秒,夏鸢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巴又动起来了。 “哼!不就这点本事吗!”她气鼓鼓道,“我上我也行。” 黑眸淡淡瞥过来。 夏鸢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要不直接一碗药把自己毒哑算了。 这嘴巴,不要也罢! 过了半晌,雌雄莫辩的清冷声线响起,“好啊。” 夏鸢睁眼,看见江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刚刚只顾给夏鸢烘干,自己身上一片透湿,纯白衣衫都成了半透明,隐约露出肩颈肌肤的颜色。 扎成马尾的黑发也湿透了,凌乱地成缕散落在肩腰,引着夏鸢视线不自觉跟着发尾走。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女主这小腰...还怪细的咧。 江瑶轻咳一声,夏鸢猛然回神,讪讪一笑,“...嘿嘿。” 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江遥用眼神提醒夏鸢可以“我上我也行了”。 夏鸢硬着头皮凑过去,她觉得自己不太行。 她自然没有学过术法这种东西,也搞不明白所谓灵气,不知道女主为什么对她这么自信的样子。 夏鸢学着刚刚江瑶的动作,做了一个手势。 江遥盯着她做,发觉她学得还挺像这么回事的,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脑子还是好用的。 夏鸢原本不太抱希望地依葫芦画瓢做动作,没想到做着做着就有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指尖升起。 怎么说呢,就像是呼吸。 呼吸的时候从未想过是将空气摄入体内再呼出去,但一旦意识到了以后,就恍然大悟。 原来灵气和空气一样存在。 夏鸢抓住这个感觉一鼓作气,手指尖打出一小蓬热气。 没等她惊喜一笑,江瑶却变了脸色,倾身一把握住了夏鸢的手。 夏鸢:?! 她吓了一跳,江瑶却没和她解释,灵气从脉门探入她的身体,认真检查了一遍她的经脉。 片刻,江瑶蹙起眉头。 夏鸢胆战心惊,“怎、怎么了?” “你有不适么?”江瑶问她,眼神很认真。 夏鸢老老实实摇头。 江瑶唔了一声,灵气又游走一圈,随后不信邪地握着夏鸢的肩把她翻来覆去探查了好几次。 终于,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松开了夏鸢。 凝重,但是又有些想笑。 夏鸢:?! 江遥看着夏鸢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扶额道,“吃了这一池子鱼,不说半步飞升,喂饱十个化神是没有问题的。” “而你。”清冷女子拉长了声音,似乎在寻找一个比较不伤人的措辞,黑眸转开,“...甚至尚未筑基。” 就没见过天资这么差的! 夏鸢:... 看着江遥有些无语的眼神,她头皮发麻着想起来了。 是啦,为了和超级无敌酷炫狂霸拽的玛丽苏做对照组,爱撒娇耍赖的公主病小师妹确实是...只能说资质还是略强于完全不能修炼的凡人。 但是差成这样也太虐了吧!! 夏鸢捂脸,捂着捂着又很乐观地想开了,再怎么着也不算最差,实在不行就做一个身强体壮的凡人。 她的人生观一直就是五个字,“差不多就得了”。 执着心要生烦恼的。 江遥观察着夏鸢的表情,发觉她一张小脸上风云变幻,短短半分钟已经从“一拳打爆这个世界”变成了“上善若水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点隐隐约约的佛性,突然升起了一种想把她小脑袋打开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的冲动。 “慢着。”夏鸢回过神来了,“这里是凌家的立家之本?” 江遥点头。 夏鸢试探道,“里面的灵气...是被我吃干了吗?” 江瑶把她拉过去,一边帮她烘头发一边应了一声。 夏鸢傻眼,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还能恢复吗?” 江瑶默了默,看了眼已经变成普通水沟子的灵潭,“难说。” 夏鸢:。 卧槽。 她绝望开口,“咱们这么做是有什么隐情吗?” 江遥侧头想了想,严肃回答,“没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第 13 章 夏鸢此刻感受到以往在钢铁森林里从未感受过的从容和禅定,从身体到心情,无一处不熨帖,无一处不平和。 换作现代网络语言来说——就是她由内而外地展开了。 已经展开了的夏鸢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她说,“哦。” 江瑶微微挑眉,倾身过去压低声音道,“毁了凌家的立家之本,凌家会以举家之力追杀破坏者。” 夏鸢:“哦。” 江瑶接着吓唬道,“凌家老祖手段凶狠,以人血为饮,以人肉为食,睡觉都睡在人皮上。” 夏鸢犹豫道,“...还怪不讲究的。” 江遥:? 她怎么不怕了? 夏鸢思考了一会,在腰间摸了摸,又朝江瑶伸出手,“大师姐。” “手机...不是,通讯玉简借一下。”她出来得急,什么都没有带。 江遥没急着给她,“你做什么?” 夏鸢一本正经,“自首。” “然后叫我爹赔钱。” 修仙界富二代就是这样的,财大气粗捏。 江遥:... 玉简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塞回了口袋,“不行。” 夏鸢:?! “你这人怎么这样呀?”好市民夏鸢急眼了,“破坏了别人家的东西,是要赔钱的呀。” 江遥看着夏鸢干着急,懒洋洋往后一靠,“不赔。” 夏鸢瞪起一双杏眼看他,想不明白出什么问题了。 她当时真的是这么设定的吗? “我刚刚还杀人了。”江遥提醒道。 夏鸢表情僵住,思考片刻后,猛然一骨碌起身,扑过去抓住了江瑶的双手。 “咱们一起去自首吧,休要一错再错。”她诚恳道,“早一天劳动改造,就早一日出狱重归社会。” 江遥:? “我不。”他说。 夏鸢被女主的法外狂徒属性给震惊到了,往后退了两步后,脊背递抵到了粗糙的石墙上,不由瑟缩了一下。 “小师妹。”江瑶喊她,先前还带了点调笑的长眸冷淡了下来,像一双没什么生气的黑曜石。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她语气也淡,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某种陈述,“强的人可以去掠夺弱的人,杀人也是允许的。” 夏鸢默了默。 她抵着墙,终年不见天日的石壁里面丝丝缕缕寒意泛上来,仰头望着比她高出不少的剑修。 尽管站在阴暗里,她依旧白得像一块冷玉,在阴影里像是在微微发光。 五官美好精致,身形高挑匀称,哪怕衣衫湿透,也有一段遗世而独立的侠气。 这是年幼的她满怀期待,勾勒出来的完美的主角。 是她想成为的自己。 夏鸢深吸一口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咬字清晰。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她说。 江瑶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吃了一大堆灵鱼都筑基都没有入门的家伙,还敢大放厥词感到可笑。 “我无法改变你。”夏鸢说,“你去逍遥法外,快意恩仇,随便你。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说要赔偿,其实只是在用你父亲的钱。”江瑶抱起胳膊。 “实在不行我就去挖灵石矿嘛。”夏鸢挠挠脸,“挖一年不够,就挖一百年,一千年,反正我活得长。” “很无聊的行为。”江瑶指出,“你不过是在自我感动。” 在修仙的世界里,本就是不断掠夺资源化作自己的机缘,最后去拥挤攀登那道登仙长路,并试图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踹下去。 “那就当我是。”夏鸢眨了眨眼睛,先前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的胆怯褪去了,一双杏眸变得明亮,甚至还沾上了少女特有的顽皮笑意,“我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江瑶静住了,随后轻笑一声。 淡蓝色的花瓣打着旋儿降下,落在夏鸢的脚边。 夏鸢:... 该说不说,这个花瓣还挺破坏气氛的。 下一秒,后颈衣领传来了被拉扯的力道,夏鸢整个人被拎起来。 夏鸢:“哎哎哎?!” 她被迫和江瑶平视,对上狭长冷淡的桃花眼。 夏鸢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鼠鼠我呀,被拎住命运的后脖颈了捏。 尤其江瑶是个格外喜欢拧别人脖子的狠人,她上辈子一定很爱吃鸭脖。 “你大可一试。”江瑶说。 夏鸢:? “因为我要强迫你。”江瑶用自己一张漂亮脸蛋说出了很可怕的话。 俯仰无愧于天地?什么狗屁。 一个一错眼就能失踪几百年,随便一捏就会死得透透的小趴菜,有什么资格说这种大话。 夏鸢:??? 江瑶将她放下来,也没等夏鸢再开口话疗,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外面走。 江瑶的步子大,夏鸢踉跄着被拽进漆黑的甬道,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见女主一头乌黑的长发。 夏鸢后知后觉,感觉到江瑶似乎在生气。 她松开了她的手,也不顾她跟不跟得上。 思及至此,她听见隔着狭窄的长道,外界传来的雷霆闷响,一阵阵的,像是要压垮这个世界。 夏鸢眨了眨眼睛,一点点细微的后悔感冒了上来。 先前那些凌家人显然都是坏人——毕竟从招式名上能看出来,江瑶带她来明显不会是单纯地谋财害命。 至于她刚刚那段说辞,现在想来也有几分站在道德高地上指点的味道,毕竟她生活的世界可没有这么刀光剑影,更不存在刀口舔血。 “大师姐...”夏鸢虽然人怂,但也不是忸怩的性格,当下就轻声喊住江瑶,“我...” 话音刚落,她脚底一空,整个人向下滑落下去! 江遥瞳孔一缩,回身欲抓住她。 然而蛰伏于不正常的浓黑中的魔气翻涌起来,直直刺向江遥后心。 江遥不得不出剑挡住。 就这么一错身,夏鸢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居然...恐怖如斯!” 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第 14 章 “砰!” 伴随着很有动漫感的音效,夏鸢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我...的老天,”夏鸢咽下一个不太文明的语气词,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疼得直抽气,凭记忆学着之前江瑶的动作做了一个,幽光于她身侧亮起。 她灵力低微,术法也稚嫩,幸好那幽光堪堪可够照明。 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夏鸢微微一怔,立马驱使着这微光向上照明她落下的位置。 原本应该是个洞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块青灰色的石砖,与其余陈旧长满青苔的石砖连在一起,看不出任何异样。 夏鸢嘴角渐渐拉平,眉头皱起。 这是一个地下通道。 她不记得自己有写过这样的地方。 细微的不安窜上脊背,夏鸢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已经是个几百岁的老妖怪了,没有什么时候能吓得倒她...的吧。 鸽子扑棱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下来,落到她的肩头。 夏鸢看它,它看夏鸢。 “什么情况啊这是?”夏鸢问它。 鸽子摇摇头,“我不造啊。” 夏鸢:。 “你写的东西自己不记得?”鸽子问她。 夏鸢:... 眼神游移。 “所以才说要劳动改造嘛!”鸽子大为感叹,“你这创作态度怎么行!” 夏鸢把鸽子嘴巴给捏住了,实现了手动闭麦。 反正再怎么样...小学生的想象力能有多吓人呢。 她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往前迈去。 很突然的,耳边传来一声叹气,“我好痛啊...” “呜哇!”夏鸢短促地尖叫一声,下意识一拳打了过去! “吃我一记喵喵拳!”她脱口而出。 夏鸢:?!这是技能? 拳头打出去感觉像是落进了一团阴冷粘稠的浸了水的棉花,但是没等她感到恶心,那团黑烟就尖叫着往后退了一大截。 夏鸢:?? 她维持着出拳的动作和黑烟大眼瞪小眼——尽管黑烟没有眼睛。 一秒。两秒。 黑烟尖啸着沿着地牢甬道往深处逃窜。 夏鸢下意识追了两步,猛得住了脚。 我才不跟你跑呢!熟知各种恐怖小说套路的夏鸢不上黑烟的当。 甬道深处传来黑烟的翻涌声,夏鸢甚至听出几分气急败坏。 哼。夏鸢不理这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黑烟,沿着甬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黑烟愣了一下,随后伏在地面上,追着夏鸢的脚步而去。 “哎!”夏鸢回身,用力跺了几下地板。 那黑烟像是小狗一样,被她吓得后退几步,但也执着地不愿退去。 一人一烟僵持住了。 良久,夏鸢叹了口气,抱着裙子蹲下去,和黑烟保持一个高度“对视”。 “你是魔气吧?”她问。 “我好痛噢。”魔气嘶嘶道。 “你这是碰瓷。”夏鸢和它讲道理,“我只打了你一拳。” “我好痛噢!我好痛我好痛!”魔气激动起来。 夏鸢盯着魔气几秒,犹豫片刻后试探发问,“你是只会说这句话?” “我好痛我好痛!”魔气上下涌动着,简直可以被幻视成一只长得很丑的点头小狗。 然后,魔气抽出一小缕细长的烟,像是小触须一样伸到夏鸢面前。 夏鸢:...? 她撸起袖子,朝它晃了晃拳头。 魔气瑟缩一下,却还是坚持着没有后退。 夏鸢微微皱眉,她没有从这团魔气中感觉到恶意,甚至能感觉到它的急切。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和魔气碰在了一起。 ——疼痛,无边无际的疼痛。 腹部传来奇异的空虚感,似乎全身的血液都从腹部的空洞涌出,连带着所有的生机。 周边起起伏伏得都是同样不见天日的呢喃与哀嚎。 好痛,好痛。 疼到了极点身体上的痛楚就变成了杂音,夏鸢疼到无意识蜷缩在一起,思绪混乱中,她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空灵的水声。 魔气猛然抽回触须。 夏鸢顿时往后跌去,屁股今日梅开二度再次受到重击,一身的冷汗。 她剧烈喘息着,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心如擂鼓中,哪里来的什么脚步声和水声。 魔气在她面前低矮地翻腾着,像是想碰碰她又不敢,“我好痛噢...” “我也好痛。”身躯上的疼痛抽离幻觉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心理阴影估计会留一段时间,夏鸢小声抱怨,“也不打声招呼。” 魔气动了两下,像是做错事的心虚小孩。 它无法发声,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传递信息。 夏鸢揉揉自己的小腹,与她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不同,这里面藏着能够让她吐纳灵气的丹田,以后运气好可能还会生出金丹,或是进一步变成元婴。 见夏鸢缓过来,魔气又躁动起来,像是要给夏鸢引路。 夏鸢:。 为什么别的女主落难都会碰见什么萌萌小精灵或者毛茸茸来引路,而她碰见的是这个怪东西和大胖鸽子。 噢。想起来了。 原来因为我是恶毒女配呀。 夏鸢憋屈地跟着魔气往前走,手侧幽光浮动,将此情此景映得无比阴森。 走着走着,魔气停了下来,夏鸢困惑抬眸。 不远处一片漆黑,光落在上面透不过分毫。已经走到了尽头? 夏鸢凝神一看,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实质的墙,而是浓厚要有若实质的魔气,死死堵住了走廊。 恶寒从身体深处往上冒,夏鸢本能觉得不舒服。 这和她脚边这团还有些神智的魔气不同,眼前的魔气像是一团积压过重的纯粹恶意的集合体,翻滚着粘稠的怨愤与煞意,空洞地望着她。 “我不过去了。”夏鸢停住脚步,“我过不去。” 脚边魔气着急起来,又不敢推搡夏鸢,围着她巴巴地转了几圈。 “不是我害怕。”夏鸢一向很有耐心,“我进去了大概会死掉。” 她话音刚落,那团魔气绕着裙摆扬升起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夏鸢下意识要喵喵拳,然而却没感知到任何恶意,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魔气一用力,裹着夏鸢冲进了漆黑的魔气团! “滋滋...”让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夏鸢听得害怕,她甚至能想象到小狗一样的魔气被周围漆黑魔气吞噬的画面。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几秒,噗的一声,魔气像吐瓜子一样把夏鸢吐出来,夏鸢今日第三次屁股着地,跌坐在走廊的另一头。 她穿过了那沉黑的魔气。 “我好痛噢。”脚边魔气显然淡了些,像是受了重伤一样,委屈巴巴地小声絮叨着。 夏鸢垂眸,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魔气,魔气蹭蹭她的手指,邀她接着往前走。 夏鸢抬头去看,再度咦了一声。 前方是已然到了真正的尽头,是一个没有点灯的地牢,只有地上的阵法微微发亮。 夏鸢谨记着女主的教诲,坚决不去盯着别人家的阵法看,贴着墙根往里走。 走进地牢,看清里面的情况,她瞳孔地震。 墙上吊着一个半裸的年轻男人,他垂着头,头发散乱遮住半张脸,依稀能看清俊朗优越的骨相。 裸露在空气紧实小腹上用猩红朱砂画着一个奇异狰狞的图案,夏鸢一看就觉得头皮发麻,立马挪开视线。 这是什么...夏鸢盯着禁锢住青年手腕与脚踝的铁链子,莫名松了一口气。 物理囚禁,说明这哥们起码是人。 她这里刚放松,半昏迷中的青年却猛然睁开眼,一双凤眼里冷光四射! 夏鸢:! 她瞳孔地震。 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碰见眼睛里真的能射出冷光的人。 一片黑暗中,青年眼睛如泛着冷冷鬼火。 夏鸢莫名想到了自己小电炉花二十五块维修的车灯,色调也冷得十分阴间。 青年:“。” 夏鸢再度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 为什么明明他没有说出声,她却好像听见了句号! 话说回来原来句号真的可以在对话里体现的吗! 夏鸢内心戏精彩纷呈,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和青年对视,“...你好?” “好。”青年说,“救。” 夏鸢:? 她茫然地看着青年。 青年盯着她,片刻后不耐烦地补充道,“我。” 夏鸢:。 等一下。 看着这打一棍子才冒一个子的说话风格,以及那...“冰冷孤傲的凤眸”,她似乎知道眼前这位...半裸酷哥是谁了。 “凌晗冰?”夏鸢试探地发问。 酷哥高冷颔首,依旧惜字如金,“快。” 夏鸢:。 她下意识望了望天花板。 大师姐,你的官配...来了。 凌晗冰,凌家的郎才绝艳的二公子,因为一张绝世帅脸和冷酷个性,常年蝉联修仙界最想嫁的年轻修士的第一名。 当然之后会对着女主一见钟情,成为她背后不动声色的助攻。 “喂。”凌晗冰见夏鸢一脸放空,不由皱眉提醒道。 他还吊着呢。 “等一下。”夏鸢礼貌道,随后转过来,捂着脸无声尖叫了一会。 尖叫完,她才一脸淡定地回过头,朝他竖起食指。 “第一,我不叫喂。”夏鸢说,“你可以叫我夏...唉你就叫我小夏吧。” 凌晗冰盯着夏鸢一会,终于妥协,“夏。” 夏鸢:。 哥们。你是无口高冷男,不是哑巴。 凌晗冰被夏鸢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别开脸,手上铁链哗啦作响。 夏鸢猛然回过神,哑巴怎么了,哪怕是哑巴也不能随意被玩捆绑play。 她连忙去研究铁链,幸好着铁链是老旧的款式,她折腾了一下还真给他打开了一只手。 夏鸢这里刚很有成就感地松一口气,凌晗冰却突然扭头盯着她,嘴里吐出一个字,“魔?!” 被他眼里的冷光一照,夏鸢下意识把锁链扣了回去。 凌晗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第 15 章 地牢。锁链。只穿了条破裤子的裸男。 夏鸢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未成年人。 裸男和她大眼瞪小眼。 “何。”凌晗冰盯着她,薄唇微动。 “因为我怕你打我?”夏鸢试探道。 凌晗冰摇头。 夏鸢:“那你发誓。” 修仙界应该挺讲因果,不会随便乱发誓。 凌晗冰点头,然后艰难地一个一个字往外蹦誓言。 夏鸢听着听着,就捂住了脸。 造孽啊。 她当时想写的是冰山冷酷帅哥,而不是...只能说一个字的可怜小哑巴。 崽崽啊。是妈妈对不起你。 夏鸢露出了母爱的眼神。 废了好大劲,凌晗冰终于发完了誓,夏鸢和他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他妈也太折磨了。 夏鸢连忙给他解开铁链子,因为束缚太久,凌晗冰身躯脱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夏鸢看着那一个屁股墩就疼。 “你这是什么情况?”她把凌晗冰扶起来,搀到墙边让他靠墙休息,一边问他。 话音刚落心里就后悔了,听他解释估计她自己都得先急死。 凌晗冰认真抬眸看她一眼。 夏鸢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正低头查看他被锁链锢出淤血的手腕,眉头无意识皱起。 “有些疼,你忍忍。”夏鸢说,说完自己也囧住了,这话真的太有歧义。 幸好凌晗冰身为一个小学鸡创造的高冷冰山,完全想不到夏鸢里脑子那些脏东西,闻言淡漠颔首,任夏鸢用莫名娴熟的手法给他揉开淤血。 “等你休息好了。”夏鸢一边干活一边计划,“你带我离开这里,毕竟我很柔弱。” 不要指望一只花栗鼠,花栗鼠只会吃瓜子。 突然,凌晗冰出手如闪电,有些失去血色的手直接探向夏鸢的手腕! “吃我一记喵喵拳!”夏鸢下意识一拳过去! 尘烟飞舞。 凌晗冰被拍到了对面的墙上,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一朵壁花。 夏鸢瞳孔地震。 原来喵喵拳威力这么大的吗! 凌晗冰嘴角流下一丝鲜血,眼神三分狠厉三分疼痛四分想不开,“女。” 女人,你好狠。 他只是想在她手心里写字方便交流,结果她直接把他镶在墙里。 他凌晗冰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 女人,有趣。他冷笑一声。 抱一丝哈抱一丝。夏鸢有几分心虚地把他从墙壁上抠下来,把自己的掌心递过去。 大师姐,我不是故意打你男人的。 凌晗冰被夏鸢的配合搞得有些气不顺,偏偏夏鸢眼神格外真诚,他莫名气闷,接过夏鸢的手。 随后飞快地在夏鸢手心里写起了字。 “等等等等。”夏鸢再度瞳孔地震,“我脑子跟不上。” 不愧是女主后宫之首,写字都能写出残影。 “嗯?”凌晗冰疑惑地望着她。 “我是说,”夏鸢捏住他的手腕,“你太快了,我受不了的...” 话音刚落,石头崩飞声骤然响起,整个地牢里面尘烟飞舞! 夏鸢剧烈咳嗽起来,随后脊背一紧,浑身寒毛竖起。 有什么很有压迫感的东西过来了。 “嘘。”凌晗冰说,反手扣住夏鸢的手腕,将她按到墙上,以身躯护住她。 虽然这个女修莫名会一套威力很大的拳法,但他一接触就知道她的修为连筑基都没有。 她救了他下来,他自当尽到保护的责任。 夏鸢人都傻眼了,凌晗冰热腾腾的光裸胸膛离她就这么一拳的距离,吓得她紧紧贴在墙壁上,小珍珠忍不住开始酝酿。 大脑空白间,一道薄薄的虹光挟着震怒的冷风从坠落中心划来,转瞬薄剑就深深插入了她耳边的墙壁! 夏鸢茫然眨眼,对上一双含怒的黑眸...以及浓郁的血腥气。 下一秒,身前的热度被人捏着脖颈,狠狠扯开! 又是一声巨响,凌晗冰被重重地掼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夏鸢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也有几分狼狈,原本扎得干脆利落的马尾散乱,黑发被鲜血浸湿,成络贴在她的脸侧。触目惊心的黑与红,更衬得她皮肤苍白,像是某种艳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夏鸢的错觉,刚才惊慌的一瞥中,总觉得那双沉黑的眸子染上了血色。 她眨眨眼,小珍珠从腮边滑下,落在柔软裙摆上。 江遥沉沉看了她一眼,抬起了手。 夏鸢吓得一缩脖子,用力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长剑被用力拔起的刺耳摩擦声。 夏鸢睁眼,看见江瑶面无表情地拎着剑,转身向凌晗冰走去。 背影一如既往地笔挺修长,然而其上血痕纵横交错,深可见骨。 ... “大师姐!” 夏鸢往前一扑,用力抱住了江瑶的腰,“您冷静啊!” 江遥步子顿住,也没有挣扎,声音却是很淡,“松开。” 你叫我松开就松开我岂不是没有面子。 夏鸢坚决不松,但是小珍珠噼里啪啦一顿乱掉,死死拦着他腰不让江遥往前走,“您先把剑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杀的不是你。”江瑶声音里有奇异的笑意。 杀谁也不行啊!夏鸢大崩溃,干脆把脸贴上他后腰,用全身的力量阻止江瑶往前走。 另外一边的凌晗闷哼一声,艰难睁开眼,正好看见白衣清冷女子用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先前虽然暴揍她但姑且还算是好心人的粉裙小姑娘一边急得抽泣一边死死拦住那煞神一样的女人。 “放开她!”凌晗冰不顾自己的内伤,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冲着江瑶吼道。 江遥微微挑眉。 哪来的半裸傻叉,不光脑子不好调戏小姑娘,甚至眼神不好分不清到底谁不放谁。 夏鸢眼前一黑。 这他妈什么修罗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第 16 章 夏鸢人从头发丝麻到手指尖,觉得这种事情是真的离谱外婆给离谱开门离谱到了姥姥家。 她死死地搂着江瑶的腰,避免这尊煞神一个不高兴直接把官配血溅三丈了,完事她还得哼哧哼哧收尸。 “真的,你信我,”夏鸢硬着头皮吸引火力,“不是他勾引我的,纯粹是我自己...” 她纠结了一下措辞,眼睛一闭大义凛然道,“见色起意。”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效果。 尽管夏鸢因为不想睁眼说瞎话而闭上了眼睛,从她紧紧贴着的江瑶背部肌肉那里能够感觉到她动作一顿,然后沉沉目光从凌晗冰那里挪开,落在她的发顶。 “...是么。”漫长的沉默后,她听见江瑶轻声说。 夏鸢睁开眼疯狂点头。 随后赶快抓紧了江瑶腰侧的衣料,很有求生欲地补充道,“你不可以打我!你答应了我爹的!” 江遥被她真诚的小眼神给弄得感觉自己喉咙口一甜,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先前被他强制忽略的疼痛从身上各处伤痕尖锐泛起,挑拨着他的神经,连带着这里让他烦躁的气味。 “好啊。”江遥柔声道,“不是打你。” 打的不是你。 他用了点力,夏鸢本身力气对他来说就如蚍蜉撼树,很轻易地就看见夏鸢原本拦在他腰侧的手渐渐拽不住衣料,即将脱手。 下一秒,夏鸢飞快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江遥:? 他下意识提了提裤子。 凌晗冰:? 什么东西? 夏鸢: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江瑶,左脸写着窝右脸写着囊。 “您听我解释啊,你官...不是,那个帅哥,”夏鸢一边掉小珍珠但是不影响她口齿清晰流利,“他其实是个哑巴,每次只能说一个字,所以我让他在我手上写字。” 绝对不是他随便撩骚恶毒女配! “莫要伤害小夏姑娘。”凌晗冰终于缓过来了,艰难开口道,“有事冲我来。” 他在这里被不见天日地囚禁了好一段日子,滴水未进,结果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被人拍到墙上两次,他甚至现在还没有完全把自己从墙壁里面抠下来。 没想到话音刚落,刚刚还可怜兮兮掉小珍珠的小夏姑娘用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瞪着他,乌溜溜的杏眼瞪得圆圆的。 你他妈会说话?!夏鸢要疯了。刚刚在演我? 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你说你惹谁不好你非要惹我?你惹我我毫无还手之力你惹我有什么意思,我只能躲开保安半夜在你家门口大哭大闹并且准备吊死在门前的老歪脖子树上。 又陷入了沉默,良久,江遥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轻轻偏了下头,温和问夏鸢,“只能说一个字?” 夏鸢:... 电光石火间,她悟了。 江瑶可是玛丽苏女主,路边飞过一只鸽子都能和她说人话唠两句,同等情况适用于一切可爱或者酷炫的小动物—— 大概也包括了凌晗冰。 迪〇尼!你害我不浅!! 然而夏鸢不能这么和江遥说,她强撑着冷静和江遥对视,大脑飞速运转。 “啊。”夏鸢灵光一现。 她深吸一口气,英勇就义一般开口,“大师姐。” “我其实。” “喜欢黑皮肌肉猛男。” 江遥:。 凌晗冰:。 “不会和你抢小白脸。”夏鸢说,“您请。” 江遥:... 他被打出了沉默,半晌才开口,“谁说我要抢男人了?” 夏鸢无辜眨眼。 ... 发火本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哪怕是玛丽苏女主,被夏鸢拦了好几次后也提不起力气去杀人了。 江遥心中邪火找不到发泄口,憋了半天强压下来,以干净的手敲了敲夏鸢的脑袋,“你松手。” 再不松手他裤带子真的要被扯断了。 夏鸢盯着他。 “我保证不打人。”江遥叹了口气。 夏鸢手还没缩回来,江瑶又探手过来,把她从地上拉起,灵气在她身上探查一圈。 没受伤,除了吓得够呛,整个人还算是活蹦乱跳。 看见夏鸢消失在面前的时候,他脑子里一根弦险些断掉。 两小无猜的时候一声不吭就消失数百年,他寻遍修仙界都没有找到,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梅开二度。 幸好这次只是个小意外——如果不是他看见的时候,她正好被一个半裸男的拢在怀里就好了。 想到半裸男的,江瑶目光又扫向已经快昏迷的凌晗冰,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哎哎哎。”夏鸢一看江瑶往凌晗冰那里望就开始头皮发麻,她连忙拉了拉江瑶的袖子,“大师姐。” “嗯。”江瑶把视线放回夏鸢身上,等待她下一句话。 没想到一向越紧张话越多的夏鸢没有出声,而是抿着唇很认真地看着...他的伤口? “...怎么弄的?”夏鸢小声道,小心翼翼把伤口边上的漆黑秽物拨弄开,“疼不疼?” “魔气。”江遥神色缓和了一些,“不碍事。” 所谓魔气,是世间最为污秽阴湿之物,由怨气、死气,以及各种恶念混杂堆积而成。 它们躲藏在阴暗角落里,觊觎着这个世界,随时准备着去夺取世间剩余的美好,与自己同化。 它们吞噬尚有神智的生灵,将其污染成无神智只知道扩张自身的同伴,再从这些肿胀尸身里面酝酿出纯粹邪恶的魔物。 “我帮你弄弄吧。”夏鸢说,她又瞥了一眼彻底失去意识的凌晗冰,“别到时候感染了。” 江遥没有拆穿夏鸢的小心思,反正上面已经被他彻底杀穿了一片,短时间也没有活口来打扰他们。 她乐意在这里呆着,那就在这里呆着。 江遥席地而坐,夏鸢坐在他的边上,在他的储物袋里翻捡出了绷带和伤药。 修仙界的治疗工具虽然花里胡哨,但是和现实世界里面的原理还是万变不离其宗,夏鸢一开始有些犹疑,试探着包扎了一个小伤口后就彻底上手。 江遥看着夏鸢逐渐熟练的动作,微微拧起了眉,“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她经常受伤?之前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嗯?”夏鸢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主要求还挺高,莫非是嫌弃她的业务能力。 这可不行。每年运动会都去医疗组做帮手挣点“工分”的夏鸢不答应了,当下回答,“我之前经常帮别人处理伤口的。” 噢,那就好。江遥刚松一口气,随后又皱起眉。 那个别人又是谁。 夏鸢茫然抬眼。 她怎么又开始生气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第 17 章 江瑶很没有风度地凝了一盆水把凌晗冰浇醒。 夏鸢跟在江瑶身后唯唯诺诺,主打一个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凌晗冰被冷水淋得一激灵,迷茫睁开冷肃英俊的凤眼,瞧着夏鸢,“唔...” 夏鸢猛得一捂心口。 取向狙击! 没有人能拒绝高冷酷哥,没有人! 尤其是半裸着有八块腹肌的破碎感帅哥! 崽崽,你好福气。夏鸢一边想着,一边嫉妒的泪水从嘴角流下。 正内心阴暗爬行,斜里伸过来一只手从后面拎起夏鸢的衣领。 夏鸢猝不及防转了个向,对上一双漂亮精致的桃花眼,眼底不愉快的神色浮动着,薄唇微微抿起。 夏鸢:... 她茫然眨眨眼,“...大师姐?” 江瑶盯了她一会,突然很没劲地松开她的衣领,蹲下去研究凌晗冰腰腹上的阵法。 “?!”突然一张清冷美人面凑过来,凌晗冰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遮住自己露在空气中的皮肤。 然而被冷冰冰的桃花眼掀起眼睫一瞥,凌晗冰整个人寒毛都立起来了,一动也不敢动。 好吓人的眼神。 夏鸢从江瑶身后探过脑袋来,垂下的发丝落在江瑶肩上,江瑶也不介意,甚至还用眼神示意夏鸢凑得近一些看得更清楚。 凌晗冰瞳孔地震。 小夏姑娘你糊涂啊!介就不似好银啊! “凌公子。”江瑶开口喊他。 凌晗冰猛然一惊回神,后背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白毛汗,总觉得刚刚那双漆黑长眸里暗含警告。 江瑶没有再提这茬,而是手心涌起气流,轻轻地覆上凌晗冰的腰腹,却朝着夏鸢解释,“这是破碎魂魄的阵法。” 睫羽垂下,江瑶语气平淡。 以术者的精血为引,以活人为器具,在身上绘下阵法。 一点点蚕食去活人的魂魄,保留下一具完美又健康的躯体。 “可是...”夏鸢努力回想自己的设定,“没有魂魄,人不就傻了吗?” “是成为了空壳。”江瑶温和纠正,转眼对着凌晗冰发问,话音重新变得冷淡,“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昏过去?” 凌晗冰:?你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他老老实实回答,“嗯。” “他的神魂已经快碎了。”江遥说,“只等新的魂魄住进去。” 凌晗冰:?! 江遥没理他,瞥了眼遍地阵法,“这些是蕴灵阵,让灵气集中在他的身上。” 滋养这具身体,抹去他的神魂,成为一个完美无瑕的容器。 夏鸢听得心里发凉,手指不自觉揪住江遥的衣服,“那...我们怎么办?” 其实本来只是想带着夏鸢薅一波灵气补补身子的江遥:。 什么怎么办,这是凌家的内部事,他把入魔深的几个顺手杀掉已经算是和吃灵气相抵了,完全没有想要插手太深。 但是被夏鸢的小眼神和那句无意的“我们”给顺毛,其实相当好哄的江遥思考片刻。 也不是不行。 “你退开点。”江遥说。 夏鸢乖巧点头,拎着裙摆跑到地牢的另一端,甚至十分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事实上想要炫技给发小看的江遥:。 怎么这脑回路对不上呢。 见江瑶没有反应,夏鸢悄悄挪过来一些,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睛从指缝里好奇地张望。 江遥:。算了。有可能是个傻的。 他低下头,手指虚虚悬浮在暗红阵法的上方,顺便警告地看了一眼凌晗冰,“不许出声。” 凌晗冰:?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江瑶的意思。 剧烈的疼痛从腹部升起。 阵法上绽出猩红不祥的血光,江遥指间柔和灵光闪烁,用力与血光对抗。 “唔。”江瑶发出了单音节的感叹,“还挺强。” 血光大作,阴邪的气息在狭小地牢里爆开,空气瞬间扭曲。 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 无形的视线沉沉,夏鸢喉头一甜。 凌晗冰脸色惨白。 “被发现了。”江遥说。 地牢里落下花瓣。 夏鸢下意识看向江瑶,错愕发觉她在无声地轻笑。 一向清冷自持的眉眼沾染了血光,嘴角弧度带了点张狂,长眸微微眯起,像是盯住猎物的野豹。 指间的光芒变得暴烈,像是握不住的炽烈阳光,白得发烫。 在灵力之下,阵法像铁锈一般被剥离,暗红的秽物一旦脱离,瞬间就被灼热灵气蒸发。 凌晗冰死死咬住牙关。 他知道此刻的惊险,江瑶在以金丹之身,与那不知底细的施术者博弈。 江瑶的长发与衣袂飞舞起来,眼尾染上淡淡的红,眼角眉梢尽是嚣张的轻狂。 漆黑的瞳孔兴奋地收缩着,汗滴从额角坠下。 夏鸢恍惚觉得,江瑶像是透过阵法,死死掐住了施术者的脖颈。 施术者在狙击她们,而江瑶在狩猎。 下一个瞬间,阵法四分五裂! 满室晦暗不祥的气息被清光席卷,转眼间,柔和的清香与光线充盈着地牢。 江遥收手,凌晗冰猛得脱力,一下子昏了过去,腹部已经干净一片,再不见阵法的痕迹。 “不过如此。”江瑶轻声道。 先前令人惊骇的气势已经褪去,她又变回了沉静的女子,以左手撩了撩被吹散的发。 “此地不宜久留。”江瑶说,“施术者已经注意到我们,虽然我消去了阵法,但正面对上胜算恐怕不大。” 他看向走过来的夏鸢,思忖道,“那...” 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被人触碰,江遥微微睁大瑰丽的桃花眼。 夏鸢捧起江遥被灼烧的右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掌心的伤势,抬眸看她,“刚刚凝水的法诀能不能再教我一下?” 被烫伤了,得先用冷水冲一会,不然会持续受伤。 江遥一愣。 沉默地凝视着夏鸢几秒,他猛得别开脸,“先跑路。” 草。她在钓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第 18 章 “施术者已经知道我们在此地。”江遥如是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夏鸢没想到女主的跑路真就跑得这么雷厉风行,毫无留恋。 江遥单手环着她,另一只手很勉为其难地拎着凌晗冰——她好心给他披了件外衣,把他裹得像一块没有入味的油面筋塞肉。 尽管夏鸢怀疑江瑶这么做,只是为了打包凌晗冰方便。 江瑶带着他俩,无比潇洒地离开了凌家禁地,留下一地狼藉的作案现场,完全没有收拾善后的意思。 大有那种“反正你都发现了那就这么样吧”的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夏鸢悄悄从江遥肩头探出眼睛,朝还翻涌着的魔气挥挥手。 魔气涌动着,没有回应她。 穿过狭窄甬道的时候,夏鸢小声地“嗯?”了一声。 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都不见了。 见不到断头尸体,夏鸢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对于生活在电影里血腥镜头都要被打码的和谐年代的夏鸢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刺激。 慢着...夏鸢后知后觉又冒起冷汗,如果尸体不见了,是被运走了...还是自己爬起来走了? 这种事情不要啊。她越想越害怕,手指无意识揪紧了江瑶肩头的衣料。 “怎么了?”江遥注意到夏鸢的情绪,随口问道。 “尸体不见了。”夏鸢小声说,随后莫名又放松了点,“但是血迹没有花,不是自己站起来移动掉的。” 江遥:。 虽然大致上能理解,但是如果是有人过来特地搬运尸体难道不是更吓人么。 “生前修了魔功。”江遥说,“死去了以后,魂魄与尸身都会化作魔气,再无来世。” 夏鸢啊了一声,“为了能够快速修炼?” “为了不死。”江遥语气很淡,他们已经行到了甬道尽头,他一脚踏入夜色。 “小师妹。”凉夜里,桃花眼沉静又带着些压抑着的暗色,“这个世界有无可抗拒的天命。” - 江遥把他们带去了不远处的城镇。 不像夏鸢之前生活的现代都市有着霓虹闪烁,这里的夜晚只有星月和几盏风灯照明。 路边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客栈还亮着灯,风里裹挟着打更人的梆子声。 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夏鸢说什么也不愿意被扛着走了,自己跳下来走路。 江遥也没有阻止她,拎着凌晗冰开始左右张望。 夏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江遥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墙角,手一松,昏迷中的凌晗冰就像一个破布口袋一样扔在了那里。 然后把披给凌晗冰的衣服拿起来,很嫌弃地烧掉。 夏鸢:。 江遥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被夏鸢一把揪住衣角,“大师姐?” “嗯?”江瑶侧头。 夏鸢一时语塞。 怎么说呢,好像也不能直接说这是你官配,毕竟我写的是无cp。 但是根据一贯套路,你现在对他越爱答不理以后越高攀不起,很容易触发火葬场剧情。 憋了半天,夏鸢冒出一句,“随地乱扔不好,有伤风化。” 尤其还是个裸男。 “没事。”江遥说,“有手有脚,被赶了就会起来。” 而且这里离凌家不远,凌晗冰作为天下最想嫁的男修士第一名,这张脸还是有些名气在的。 总不见得真的会丢在这里。 “可是...”夏鸢还是有些纠结。 “走了。”江遥耐心耗尽,他先前弄得身上满身污血暗伤,夏鸢能够处理的也只是表伤,现在他需要休息和调养。 在打斗方面不可避免地缺乏常识的夏鸢再次拽住了他。 这次有些着急,她不慎抓住了他的指尖。 “大师姐!”夏鸢急道,她跺了跺脚,“就...你不觉得他很帅气吗?很有吸引力吗?很梦中情人吗?” 江遥:? 他微微眯起眼睛。 夏鸢莫名被看得有些害怕,手指松了松,转瞬又被微凉有力的指节重新抓住。 夏鸢:?! 江遥也愣了一下,随后飞快撒开了手,不自然地侧开脸,“没事。” 他深呼吸一下,平静道,“你觉得他很英俊?” 啊那不然呢。夏鸢觉得这个问题荒谬,总不能觉得你很英俊吧,设定上这哥们可是修仙界帅哥第一名。 江遥转回脸,被夏鸢真诚的眼神弄得一哽,刚刚压下去的邪火又噌噌往上冒。 哪来的傻白甜小公主就喜欢小白脸,才认识半天就依依不舍了,但凡要是多待个几天不得打包把自己倒贴过去还不开发票。 “走了。”他黑着脸,拎起夏鸢就往前走。 刚刚走了没几步的夏鸢重新变成一只手提旅行包,她听着天边隐隐传来的闷雷声,整个人像一只愁眉苦脸的花栗鼠。 感觉自己的女主肝火比较旺盛。 小哑巴对不起,鼠鼠我啊,自顾不暇捏。 江遥拎着她去敲镇上为数不多的客栈门。 客栈跑堂披着衣服匆匆忙忙开门,先被两人奇特的姿势给弄得睡意都消了一大半,随后目光落在江遥的脸上,微微失神。 这是哪里来的仙女。 “叨扰了。”江遥说。 跑堂被美得三迷五道,痴痴地盯着江瑶。 江遥冷下脸,跑堂才猛然惊醒,讪笑着去给她们开房间。 江遥似有烦躁地轻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夏鸢的发尾。 他真的很厌烦这样常理缺失逻辑混乱的世界。 夏鸢若有所觉,扬起脸看他。 无辜清澈的杏眸和颜色沉郁的桃花眼相遇,随后,夏鸢涨红了脸。 “大师姐...”她讷讷地说,“有些勒。” 江遥才发觉自己无意识收紧了揽在夏鸢腰间的手臂,结果把她勒得够呛。 “太弱。”他把她放下来,嫌弃道。 夏鸢敢怒不敢言,一怒之下也就怒了一下,憋憋屈屈地看着江瑶拿了房牌往上走。 他们半夜到访,客房只有一间。 幸好来者是两个女性,挤一下凑合一晚上也是没问题的。 跑堂的是这么想的,夏鸢也是这么想的。 只有江遥不能这么想。 他看着夏鸢怂怂的但是又很自在地在客房里兜圈圈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莫名牙根发痒。 她好像从小就有种脑袋漏风的气质,记性一向说不上好。 因为这个傻x世界的限制,他无法将自己真实性别说出口。 但她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应当是知道的。 怎么能忘得这么干净。 眼下他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小时候玩伴将我忘得精光”的生闷气变成了如今“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够想起来”的破罐破摔式的自我娱乐。 夏鸢把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参观一遍,又将洗漱用品都拿出来摆好,一抬头看见江瑶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吓得一激灵。 江瑶抬眸和她对视几秒,才淡淡开口,“你先去洗澡。” 夏鸢;? 好微妙的语气,幻视了一些经典剧情——幸好两个人都是实打实的女性,把她不再纯洁的思维给打上了终止符。 想着大约江瑶是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夏鸢没有推脱,拿好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 很快水声就在安静的客房里响起来。 尽管有屏风阻碍着视线,江遥依旧背过身去。 修剑的人耳力极佳,能够清晰听见夏鸢拨弄水的声音,他甚至能判断出她第一下碰水结果被烫到的小动作。 耳朵有些发烫,大概到这种时候,他才会猛然意识到她也不是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那个小萝卜头了。 分别了好几百年,他有自己的境遇,她也有她的。 江遥开不了去询问的口,他心里甚至还有气,气她的到处漏风的记性。 但又实在好奇。 他在这个世界里饱受不讲道理又混账的天命的磋磨,那她呢? 如果天下好运道是会流动的话,夏鸢有被善待吗? ... 夏鸢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见江遥背对着她整理自己的衣领。 显然是刚刚松开过,大约是检查自己伤势。 “大师姐。”洗过澡之后,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夏鸢胆子大了点,走到江遥边上,“轮到你了。” “嗯。”江遥应道。 不知道是不是夏鸢的错觉,总觉得江遥的脸色比起之前有些苍白,起身的动作甚至晃了一下。 夏鸢眼疾手快给她扶住了。 颇有侵略性的冷香一下子扑在她的身上,连带着江遥微微发烫的身躯。 夏鸢吓了一跳,赶快把他搀稳,“大师姐?” 还不算太熟悉的气息渗入她湿润的发间,水汽蒸得夏鸢脸颊发烫。 幸好江遥只在她身上借力了片刻,马上就恢复了过来起身,语气没什么异样,“无事。” 沉静眸光扫过夏鸢担忧的眼神,很快就转开,“你先去睡。” 随后就拿了衣物往屏风那里走去。 夏鸢视线追着他,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强弩之末的味道,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 刚刚太累了吧。 一路上把她当行李箱一样搬来搬去,顺便中间还杀了好几个人,拧了好几根脖子。 “我好痛噢...”小小声的低语从床底传来,夏鸢吓了一跳,连忙端着台灯趴下去看。 果然看见一小团魔气委屈巴巴地缩在阴暗处。 而她的大胖鸽子正窝在魔气脑袋上面打盹。 夏鸢趁江瑶洗澡,把魔气捧在手上,“你怎么来了?” 魔气说不出个所以为然,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尖。 突然,屏风后传来哗啦水声,以及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 夏鸢:?! 夏鸢猛得回头,魔气飞快地窜进她的袖子里躲好。 昏暗烛光里,屏风对面毫无动静。 半晌,倾翻的热水从屏风脚缝慢慢淌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第 19 章 “大师姐?”夏鸢傻眼了,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往屏风后跑。 看清屏风后的场面,夏鸢心头一紧。 江瑶就这么倒在瓷砖地上,充作里衣的白裙湿透,乌黑长发散乱遮住了她半张脸,看不清楚具体神色。 夏鸢赶快过去扶她,手摸上她肩头的瞬间就大脑空白一片——冰凉坚硬的,像是没有生机的树。 她手上一用力,江瑶整个人被她翻过来。女人清冷美艳的脸上双目紧闭,幸好睫羽还在颤动。 夏鸢一只手去探她的鼻息,又将脸颊贴在她胸口处听了一会,发觉她心脏还在跳动后松了一口气。 还活着。 她直起身,把江瑶脸上的湿发拨开,挽在耳后。 这个动作可能不太舒服,江瑶微微皱眉,夏鸢也跟着皱眉。 夏鸢之前考虑到江瑶和她共用一个浴盆,于是只是将热水舀出来冲洗。 没想到江遥干脆就没有使用浴盆和里面的热水,直接用冷水淋身。 淋着淋着...就昏过去了。 未免有些太不爱惜自己。 - 江遥于乱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觉得脑仁子一阵一阵的疼,是灵力透支的副作用。 身子却是干燥暖和的,被安置于柔软被窝里面。 房间光线昏暗,夏鸢把窗帘都拉上了,烛灯没有熄灭,远远放在小桌上。 他侧过脸,发觉夏鸢躺在他的边上,与他共享同一床被子。 少女睡姿蜷成乖巧的一团,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面,睡得酣沉。 她睡在外侧,怀里抱着江瑶的长剑——也不嫌硌得慌。 江遥脑袋昏昏沉沉,但是看见夏鸢这幅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虽然估计按她的灵力都很难把剑拔出来,不过还是很谨慎地抱着武器试图保护他。 他勾勾手指,长剑低声清鸣一记,脱离了夏鸢的怀抱飞到门边,将门抵住。 在灵力透支的情况下还动用灵力,江遥几乎立马就感觉眼前发黑,眩晕感不断漫上来。 拼着最后的力气看了眼边上睡得香甜的夏鸢,江遥探手过去,捏起她袖子里的魔气往床底下一扔。 也跟着打瞌睡的魔气团子被扔得一激灵,正要喊痛,被冷冰冰的桃花眼一扫,无比识相地噤声。 这脏东西比凌家那小子顺眼多了。江遥想着,放心地晕了过去。 ... 江遥第二次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未掩住的窗户外传来模糊的车马声。 梦见了过去的事情,江遥心情不算太好,但是身子骨却是舒服了很多。 他翻个身,强作不经意地往边上一看—— 一双因为睡意懒倦而显得有几分柔和的长眸顿时变得冰凉。 夏鸢不见了。 原本少女睡过的半边被收拾地干净平整,如果不是他半夜惊醒,他都不会知道有人和他共享过床单。 她居然就趁着他休息然后逃走了。 也对,不告而别过的人,故技重施也不意外。 江遥沉下脸。 严格来说,他和夏鸢没有任何深仇大恨。 甚至这一次也只是他单方面的重逢,夏鸢有充足的理由自己决定去路,包括抓住一切机会跑路。 但是...江遥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指骨,长眸暗色闪烁,“...毕竟是掌门所托。” 这个讨人厌的监护人,他是不得不当的。 不过她先前口口声声无愧于心,结果到了现在,立马就把他这个重伤之人给扔下了。 这无愧于心还挺灵活。 心里思绪纷纷乱乱,江瑶眉眼间神色沉沉,突然,他抽出压在枕头下的簪子,用力朝着窗边掷去! 簪子狠狠刺入了窗棱,尾端的流苏晃动着,带着未散的杀意和怒气。 “呜啊!”窗边传来一声惊呼。 江遥一怔,随后飞快站起大步走向窗边。 他探身下去,心莫名跳得快了起来。 他对上了一双泪汪汪的杏眼。 夏鸢可怜巴巴地扒着窗边的木条,肩上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小花布袋子,勉力支撑自己不掉下去。 杏眼眨了眨,圆滚滚的小珍珠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你干嘛呀...”在江遥的错愕中,夏鸢被吓得够呛,开口已经带了控制不住的哽咽。 江遥赶快把夏鸢给从窗户外面拉进来。 “你身子好了?”夏鸢本身就是泪点低加上泪失禁的体质,小珍珠一旦开始掉就停不下来,但手上已经将那小花布袋子放在了桌上。 江遥嗓子发干,“嗯。” 他视线不由追着夏鸢的动作走,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话说这个丑袋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个花色未免也过于...土了一些。 “我看你也是好了。”夏鸢带了些怨怼,她回头指了指还插在窗棱上的簪子,“我差点被你戳瞎。” 她可不是玛丽苏女主,被戳瞎眼睛她估计这辈子都是独眼龙了。 江遥无言以对,只能默然道,“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哎呀没事,”听见江瑶道歉,夏鸢反而有些不适应,挥了挥手,“你睡懵了也正常。” “快来,”她话锋一转,掀开了小花布,食物的香气热腾腾滚出来,“吃早饭。” 江遥木然地靠过去,他莫名感觉这具身子不属于自己,不然为何总有种不真实感? 眼前个头比他小一圈的少女正忙碌着从花布里掏出各样吃食,她似乎不太会盘头发,于是给自己扎了两根麻花辫,尾端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江遥下意识抬手捏住了其中一根。 “?”夏鸢回头,她好不容易不掉泪了,眼眶还有些红红的,“怎么了?” 江遥连忙撒开手,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你怎么从窗户进来的。” “你把门卡死了...我拔不出来。”夏鸢指指被江瑶以剑卡住的大门,“你睡得太香了,我不想叫你起床。” 反正也就三楼,咬咬牙也就爬下去了。 ?我拧脖子都没见血你就吓得直掉眼泪,结果三楼高度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爬下去了? 而且居然还就这么丝滑地爬回来了? 你他妈是属猴子的吗? 江遥发觉夏鸢给他的傻眼时刻越来越多,人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才拣了个话题开口,“你哪里来的钱?” 她被他抓出门的时候应该什么都没带才是。 夏鸢闻言神秘一笑,脸上有了些不好意思,但莫名又有点小得意的样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小珍珠,“这个。” 总算体会到了随时随地掉小珍珠的便利,差点没把她爽死。 她简直不敢想像,如果她回到现实生活中也是掉小珍珠的体质,她将变成一个多么乐观开朗的小女孩啊。 没想到江遥眸中神色微滞,语气变得冷淡了下来,“不必如此。” 吃女孩子哭出来的眼泪换来的食物,他江遥还不如真的一刀自宫算了。 夏鸢:? 脑回路千回百转,夏鸢突然悟了。 清高的玛丽苏女主怎么会吃女配哭出来的小珍珠买的早饭!这不比杀了她还难受! 夏鸢头一别,露出点骄矜神色,“大师姐,你可不要误会了。” “这只是我打哈欠出来的眼泪珠子。”夏鸢说的倒是实情,“你别自作多情。” 江遥默了默,起身往洗漱间走,“我去收拾一下。” “好——”夏鸢拉长音回答他,嘴里含着一块点心,声音含糊。 她是真的饿狠了。 昨天把江瑶从地上拉起来后,她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才入睡,整个人又困又饿。 于是江遥洗漱好出来的时候,看见夏鸢缩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团,手里捧着咬了一半的包子。 嘴里分明还嚼着食物,腮帮子软软地鼓起一团,眼睛却半闭不睁,脑袋一下下往前点,像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脑袋漏风是会这样的。江遥心里莫名也有些软软的,眸光不自觉变得柔和。 随后他整个人僵住。 夏鸢面前的桌面上,端端正正摊着一套新买的小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第 20 章 江瑶虽然女装女得坦坦荡荡,自信且自在。 但他不会穿小衣,也不会穿那什么赤色鸳鸯肚兜。 因为他是一个女装大佬,但是毕竟不是一个女装变态。 出于对于女性的尊重,他路过那些卖私密衣物的店家时目不斜视,恨不得把自己戳瞎。 然而现在夏鸢亲手挑的小衣就这么端端正正摆在他眼皮底下,让他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他瞪着小衣,小衣上的蝴蝶结也十分无辜地看着他。 夏鸢甚至按着自己的审美挑了粉红色的。 怎么就这么喜欢粉红色呢。江遥想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夏鸢身上。 忙碌了一晚上的花栗鼠已经快睡着了,攥着大半个包子脑袋小鸡啄米,下一秒就要跌下椅子的样子。 她今天穿的是粉紫色的裙子——依旧是很蓬松很舍得用料的纱裙,看上去像一团开得很灿烂的绣球花。 领口那里没有掖好,从颈子后面能够看见一点点粉色的系带...等等。 江遥连忙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君子慎独,这玩意是你江遥能看的吗! 人家当你是个女孩子对你毫无防备,你在那里趁着人家睡觉盯着人家看,还是不是个人了! 狗来了都要呸一声人渣! 江遥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一顿,面上却丝毫不显,走过去扶住夏鸢的肩,“小师妹醒醒。” 再睡就要掉下去了。 “唔?”夏鸢被摇醒,茫然地抬眸看着她,嘴里下意识嚼了两下包子皮,“我没睡。” 很有几分在课堂上困得不行然后在物理题下写上“f=ma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的味道。 江遥把茶杯抵在她唇边,夏鸢借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把包子咽了下去,人清醒了几分,“大师姐...” “到床上睡。”江遥说。 夏鸢不和他犟,没有社畜能抗拒得了多睡一会的诱惑,夏鸢顺应自己本能的呼唤,老老实实回到了床上。 不用江遥帮忙,她自己盖上了被子,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怎么困成这样。江遥觉得好笑,却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穿的仍然是昨天那身衣裙。 大约是发现他没有穿小衣,哪怕以为他是同性,夏鸢还是没好意思把他剥个精光,最后勤勤恳恳用自己不熟练的烘干术把他的湿衣服烘干。 那怪不得。江遥眉间神色放柔,坐到夏鸢身边,手放在了夏鸢额前。 温暖灵力从他掌心流淌出来,夏鸢无意识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 自然而然地,她脸蹭上了江遥撑在另一边的手。 从小到大,夏鸢的轮廓变化不算大,主打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式的小家碧玉。 虽然从呲着大牙的小学生出落成大姑娘,是多了几分玲珑,但是在从小以剑为伴且动辄闭关几十年的江遥眼里,性别带来的微妙变化几乎没有存在感。 他只看得见他孤独童年最好的又弃他而去的玩伴。 她倒是回来了,但是自顾自将一切都忘得精光。 江遥原本以为她看见他的惊慌眼神是出于失约的愧疚,没想到仔细一看,里面完全是对于陌生人的恐惧。 真让人厌恶。江遥想,等完成她父亲的嘱托,将她身子调养好,他与她也算是两清,从此各走各的路。 这么盘算着,夏鸢动了动身子,江遥下意识把手贴过去,避免她从枕头上滑下。 掌心贴上少女暖融融的脸颊,呼吸又轻又热地喷洒在他掌侧。 江遥整个人僵住,半边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试图在不惊醒夏鸢的情况下把自己不听话的手抽回来。 似乎在睡梦中察觉到了热源的意图,夏鸢握住了江遥的手。 江遥真的傻住了,他扮演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大师姐多年,第一次有人和他这么亲近。 他本能地抗拒,但又莫名不想抽回手,就这么被动地僵硬着,感受着熟睡少女暖热的脸颊。 完蛋,感觉真的有点儿疗愈。 还有点上瘾。 突然,少女唇瓣动了动,好像在喃喃什么。 江遥心里一动,鬼使神差一样低头过去。 片刻后,他冷下脸,抽出了手。 在夏鸢惊醒之前,掌心清光亮起,一个安眠的阵法落下。 夏鸢翕动的睫毛平静下来,只有几滴眼泪慢慢变成小珍珠滑过脸颊,落进了被褥里。 她说,好想回家。 - 江遥换好了衣服,拿小花布包上簇新的小衣就出了门。 躲在床底的魔气见大佬走了,连忙阴暗地窜出来,想要跳到床上去。 结果被一道清光给打了下去,整团浓黑的颜色都变淡了不少。 魔气难以置信地爬行了一会,鼓起勇气再一跳! 然后差点被打成飞灰。 这个剑修!居然设了结界保护她! 魔气尖叫!魔气扭曲!魔气疯狂地爬行! 它觉得人与魔气之前的信任出现了裂痕! 魔气气鼓鼓地在地上转圈,突然感觉夏鸢上的结界传来一种注视感。 仿佛有一双沉静的黑眸正凝视着它。 魔气一缩身子,呲溜一声窜进床脚,消失不见。 江遥盯完魔气,终于把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女装铺子上。 夏鸢是在这里买小衣的。 江遥硬着头皮走进去,正在收拾衣料的女掌柜一注意到江遥,立马眉开眼笑,“仙子请!” 江遥努力保持表情上的镇定,“我是来退衣服的。” 他展示了下手里的小衣。 “这种贴身衣物咱们是不退换的噢。”掌柜很有原则,小衣二次售卖绝对是不能干的。 “好。”江遥略一思索,就想明白其间关窍,也不强求。 “那能否把...先前来买衣服的姑娘用来抵账的珍珠还给在下?”江遥和店家交涉,“我用灵石。” 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江遥来换店家还省了去卖珍珠的事儿,掌柜痛快地和江遥换了。 小珍珠到手,江遥放在指尖无意识盘了一会,视线落在了展示架上的一件衣服上。 很漂亮的淡粉色,裙摆有白色的小碎花,干净清新。 款式却是简约,很方便走动的设计。 江瑶瞥了眼手里的小花布,觉得像是夏鸢会喜欢的花样。 尺寸也合适。 察觉到江遥的视线,掌柜马上笑着迎上来,“客官眼光好,这是现在卖得最好的一款,只剩这一件了。” “不过...”掌柜也有些为难,“仙子您的身量...” 话说这位仙子长得清冷美艳,仔细一看也生得太高了些。 太高了!这也太高了吧!这比大多数男修士都要高了吧!! “我不买。”江遥猛然惊醒,敷衍了两句就往外走。 刚走两步,听见擦肩而过的两个女子正嬉笑道,“这件衣服好好看!” “那件粉色的裙子也好可爱,想要,闺闺给我买。” “一声闺蜜大过天!” “你若动我闺蜜,我定断你双翼。” “闺,你真好。” 江遥一顿,随后板着一张脸转身。 “掌柜的,劳烦给我包起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 21 章 夏鸢这一觉睡得很香。 一开始做了些不甚清晰的乱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和奶奶住在一起的老房子里面,奶奶又出门打麻将了,整间有岁月痕迹的木质住宅空无一人。 她坐在床上,摸着洗得发白的麻布小花被。 年幼的夏鸢没有什么朋友,早年跟着母亲颠沛流离,后面又被扔给奶奶养,等她搬来奶奶住的地方,小小的院子里的小孩交际圈已经定形,她是一个晚来的不速之客。 奶奶对她不差,起码吃穿上从未亏待过她,在学校被老师冷待也会牵着她的手去和学校分说。 但是敏感的夏鸢总是能察觉到奶奶是不喜欢她的。 不是喜欢“她”,而是不喜欢每一个人。 甚至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喜欢”。 奶奶对谁都淡淡的。 夏鸢爷爷脑溢血死掉的时候,奶奶在厨房做饭,闻言她切完最后一刀萝卜缨子,淡淡地点头说知道了。 夏鸢爸爸当时出了轨,跪在奶奶面前说要离婚的时候,奶奶也是淡淡地点头说知道了。 夏鸢妈妈,也就是奶奶的前儿媳,重组家庭的时候来求奶奶,想要把夏鸢放在她那里上小学,奶奶还是淡淡地点头说知道了。 奶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身上的气味也是凉凉的,手是微凉而柔软的。 奶奶只喜欢打麻将,说是喜欢,也只是一种消遣时间的方式。 漫长的暑假里,奶奶给夏鸢烧好饭,用塑料盒子放在冰箱里面,就会动身去棋牌室,然后到了晚上才回来,告诉夏鸢是时候了,该睡觉了。 梦里的她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昏头昏脑坐起,看着窗外在暗黄天色里倾泻的大雨。 她突然觉得一种奇异的莫名情绪,如果她长大些,她会知道这种感觉叫孤独。 但当时的夏鸢并不能够明白,她只觉得很难过,难过到想要掉眼泪。 世界仿佛要崩塌一样,笼罩在声势浩大的滂沱里。 而她是被抛弃的一小片水洼。 夏鸢从床上跳下来,连蹦带跳跑到书桌前。 小手打开一本封面画着五彩火柴人的笔记本,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眼帘。 她创造了一个叫江瑶的女孩子大杀四方的故事,无数人和苦难被她手中利剑斩下,她是这个世界里征风召雨的战士。 但是不够,总觉得不够。 应该有谁会被她打败,会被映衬着黯然失色,她应该会胜过这个世界所有人。 稚嫩的思考中,夏鸢看向手边的镜子。 比起同龄人更为瘦弱的身形,因为被忽视反而会想要引人注目而时常高挑的眉眼,还有刚睡醒凌乱蓬松的柔软头发。 不讨喜的,不被任何人喜欢的不速之客。 夏夏。她写下了这个名字。 然后还有什么呢? 夏鸢恍惚觉得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清凉温和的灵气拢下来,她从乱梦中被包裹起来,陷入了黑甜的无梦长眠。 醒来的时候夏鸢觉得浑身舒坦。 山猪吃不来细糠,山花栗鼠也吃不惯精细花生米。 二十平方米的床对于她来说过于行为艺术,客栈这张小小的木床对她来说正好。 睡得很舒服的夏鸢在枕头上蹭了蹭脸,有些迟疑着不想睁眼。 不合时宜的睡眠醒来时总会很奇怪,特别是一觉到了午后,看着黯淡下去的天色,不知为何会升起一股淡淡的寂寞感。 也许是做了童年的梦,夏鸢莫名被过去的情绪裹挟,不想再次坠入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寥落里。 但还是得起来,毕竟是这样一个傻逼的世界。 夏鸢睁开眼睛。 铺满房间的是昏黄的天色,窗户半掩着,街道的人群声远远地传进来。 果然会这样...等等。夏鸢呼吸一窒。 白衣女子撑着额头,靠在贵妃榻上假寐。 乌黑长发如流水般倾泻下来,抵在眉骨上的手背洁白如冷玉,漆黑睫羽翕动着。 江瑶不说话不笑不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疏离清冷感。 就这么安静地半躺在那里,像一山岭静谧的雪。 原来房间里不止她一人。 大概是还没睡醒,夏鸢脑子里朦朦胧胧的,放任自己盯着江瑶看。 ... 江遥睫羽颤了颤,睁开眼往夏鸢那里望去。 他身为剑修,对别人的注视自然敏感,哪怕是假寐。 这么快速地一掀睫,就和抱着被子呆呆看着他的花栗鼠视线对了个正着。 而她居然没有一下子转开眼神。 江遥:? 傻了? 他试探性地晃了晃手。 “哇啊!”夏鸢反应很大,整个人见了鬼一样地往后缩。 江遥松了口气。 这么一惊一乍才对味嘛。 片刻后,夏鸢缓过神来,朝江遥花栗鼠拱手,“抱歉刚刚睡迷糊了。” “嗯。”江遥颔首,从贵妃榻上站起,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 “你收拾一下,一会出去吃饭。”他说,“我先下去走走。” “那个...大师姐。”夏鸢小声叫住她。 江遥回头,手搭在门把上,望向小小的一团夏鸢。 少女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放松,她抱膝而坐,下巴随意搁在膝盖上,干净的杏眸柔和地瞅着他。 她看上去很暖和。江遥莫名这么想。 他等着她的下文。 几秒钟后,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膝盖上蹭了蹭脸,把柔软发丝蹭得乱糟糟的。 “大师姐,”夏鸢轻声问道,“你等我多久啦?” 握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江遥沉默地看向略微羞赧的夏鸢。 她像一朵柔软的花,安静又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的身边,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深知她在问什么,无非是因为她本质上是一个善良又胆小的好人,会因为别人等她睡觉而感到抱歉。 可是他却想说另一件事,被夏鸢彻底遗忘掉的事情。 夏鸢眨了眨眼睛,“...大师姐?” 沉静如霜雪的女子猛然惊醒一般别过头,声音微涩,“没事。” “不久。”他说。 再久也不久。 “我给你买了新衣服。”江遥背对着夏鸢,“放在椅背上,自己穿,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就开了门出去,留给夏鸢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夏鸢顺着江遥的话看过去,果然椅背上挂着一件漂亮裙子。 她下床,摸摸柔软舒适的布料,又仔细看看可爱的雪白五瓣小花。 嘴角不自觉往上扬起来,夏鸢捧住小裙子。 大师姐真好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 22 章 夏鸢换好衣服从楼梯上下来,江遥已经恢复了先前淡淡的样子,坐在一楼桌边喝茶。 “大师姐。”夏鸢小声喊了一声江瑶,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粉色娇嫩,而她已经三百多岁。 江遥瞥了她一眼,搁下茶杯,“出去吃饭。” 没有获得女主的评价,夏鸢除了有些可惜,也没有觉得委屈。 毕竟这是高冷女主。 江遥绷着脸走了两步,突然随意垂落身侧的胳膊传来温暖的触感。 江遥:!!! 他下意识想要拂开,意识到身边人是谁生生止住了力道。 “...小师妹。”他低声道。 夏鸢晃了晃挽住江遥胳膊的手,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遥:。 耳边莫名响起之前那对小姐妹的笑语。 ——“一声姐妹大过天!” 这种事情不要啊!! 他试着抽了抽胳膊,发觉夏鸢抱得死死的。 甚至因为抱得太紧,夏鸢整个上半身用力,紧紧贴在他胳膊上。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少女的热度...等等等等,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大师姐,你生气了?”夏鸢听着天边的雷声,迟疑着要松手。 江瑶板着一张清冷美艳的脸,眼尾像是要结了霜雪。 夏鸢脖子一缩,赶快收手。 没想到手抽回到一半,落入微凉的掌心,被牢牢握住。 江瑶的手比起一般女子来说要硬一些,是因为常年握剑吗? 夏鸢一抬头,只看见江瑶别开的脸,耳尖有些红,“别堵在人家店门口。” “走了,”江遥率先迈步,“吃饭去。” 这个点说吃午饭已经过了时间,吃晚饭又为时过早。 江遥牵着夏鸢,在街上兜了一小圈,找了一家馄饨铺子坐下。 老板自己熬的骨汤做底,馄饨肉馅很大,皮被煮成有些半透明的奶白。 夏鸢盯着汤勺里的馄饨,莫名想到了凌家的灵鱼。 她还没开口,江遥却朝路过的小报童招了招手。 “来一份冰殇蝶闪闪报。”他说。 夏鸢被馄饨汤汁呛住了,没了命一样咳。 江遥一边把灵石付给小报童,一边推了茶水过来,让夏鸢喝两口。 夏鸢把一整杯茶水灌下去,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脚趾抠地板的冲动。 冰!殇!蝶! 闪闪!报! 江瑶是怎么这么平淡地说出这六个字的! 好歹毒的名字! 没等她崩溃完,江遥就把报纸摆到了她的前面。 夏鸢又被大大的冰殇蝶碎钻花体字给闪到了,痛苦地翻开报纸,然后咦了一声。 头条就写着今晨凌家二公子视察产业,九亿少女的梦上街出行万人空巷,只为一睹芳容。 新闻还煞有介事地配了一张图,图上凌晗冰人模狗样和路边少女们招手,换得一大堆深深浅浅的爱心特效。 “凌晗冰不是...”只剩一条裤衩然后被扔在街头吗。 “嗯。”江遥说,黑眸淡淡地望着夏鸢,“你怎么想?” 夏鸢想了想,合起报纸正色道,“肃然起敬。” 江遥:? “昨夜还半裸昏迷在大街上,今天早上就出门视察,”夏鸢握紧拳头感叹道,“真是恐怖如斯。” 不愧是她的男主,虽然每次只能蹦出一个字,但正因为此而成为了言语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 听懂掌声!崽崽,妈妈为你骄傲! 江遥无语,干脆抬手又叫了一份鱼肉馅的馄饨。 夏鸢推辞道,“我吃不下的啦。” “补脑子。”江遥言简意赅。 夏鸢:好像被骂了,但又不太确定。 她和江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句号。 “。” 夏鸢瞳孔地震,这种独特的感觉! 她光速回头,果然看见在熙攘人群里,站着一位冰冷酷哥! 酷哥遗世而独立,气质清冷高贵。 唯二的问题是他没有穿上衣,健硕的胸肌和八块腹肌就这么大喇喇裸露在空气中,所有人路过时都忍不住看这么一眼。 另外的一个问题,他头上套了一个麻布口袋,边缘还有几根没有摘干净的稻草。 夏鸢盯了他半天都说不出他被大家看是因为他的完美身材,还是因为他的...环保前卫造型。 “小。”半晌,酷哥又憋出一个字,“夏。” 江遥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于是最后那碗鱼肉馄饨被凌晗冰狼吞虎咽吃了。 江遥在边上尽量不看他,对杯中茶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夏鸢捧着报纸,眼神在照片上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凌晗冰和眼前疯狂进食的野人凌晗冰中打转。 半晌,合起报纸,长叹一声。 江遥抬眼,示意夏鸢可以发表意见了。 夏鸢严肃道,“照片上的那个是假的。” 她指了指凌晗冰寒光四射的凤眼,“照片里的眼睛不发光。” “...”江遥抬手又叫了一碗馄饨。 “哎我说了我吃不下呀。”夏鸢说。 江遥瘫着脸回答,“我得补补。” 好累,谁懂。 今天的女主也想毁灭世界。 在女主光环之下,凌晗冰终于能够自由正常交流。 期间好几次江遥实在不想和一个半裸男人坐在大街上聊天,被夏鸢死死抱住胳膊,被迫留了下来。 为了避免江瑶跑路,夏鸢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的臂弯上,认真听凌晗冰说话。 他说自己从地牢里被救出来后,就一直在大街上游荡。 他身无分文,又无法说话,同时怕被人认出来,最后捡了个麻袋套在头上。 凌家是不敢回了,他是个哑巴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那里有蹊跷。 但是除了回家,他惊愕发觉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修习剑术和困在凌家里学习一些保养之术,为数不多的外出活动就是去各地视察,露露自己的帅脸,收获无数小爱心。 除此之外,他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以前出门连个小点心都是仆从帮他买的,买了也只能吃三口,因为要保养他八块分明的腹肌。 “小夏姑娘。”虽然眼前是两个人,但凌晗冰选择了明显比较好说话的夏鸢,“能够收留我一两日。” 夏鸢看了眼江瑶,冷淡女子半阖着桃花眼没有出声。 “大师姐...”夏鸢晃了晃江瑶的袖子。 “不行。”江遥拒绝道。 “可...”夏鸢刚要张嘴,脸色突然一变。 她夹着嗓音说道,“姐姐好可怕!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哥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第 23 章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夏鸢捂着嘴,杏眼惊慌地眨着,试图把那句话撤回。 凌晗冰也愣了一下,随后感动道,“小夏姑娘...” 原来你对我情深义重至此,真是恐怖如斯! 你他妈先别说话!夏鸢感觉气氛不对,扭过头去喊凌晗冰闭嘴,然而嘴里说出的话却变了个味道,“好哥哥,莫要说了啦~姐姐要误会的啦~” 的啦~ 啦~ 好娇俏哦。 夏鸢绝望闭眼。 片刻后,她的脸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夏鸢睁开眼睛,发觉江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绝对没有笑,毕竟没有下花瓣。 “心疼啊?”江瑶温和道,“你心疼早了。” 说着,眼看她就抬手摸向腰侧。 “不要啊!”夏鸢瞳孔地震,动作比脑子快,飞扑过去抱住了江瑶,“不能动手啊!” 她吓得小珍珠直掉,“你不要随便打人,也不要打我呜呜呜...” 头顶麻布口袋的裸男是无辜的。 但她也是无辜的。 算了,仔细想想这个世界是她写出来的,好像也无辜不到哪里去。 夏鸢崩溃地抱着江瑶,鼠鼠我啊,自作自受了捏。 江遥垂眸看着瑟瑟发抖的夏鸢半晌,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的害怕是真的。 “走吧。”江遥推开夏鸢的手,起身结了账,“凌二公子,你跟上。” 没走两步,他的胳膊又被挽住了。 江遥一低头,发觉夏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抿着嘴没有说话。 等了几秒,夏鸢还是没有说话的架势,江遥耐心耗尽,再次试图拂开夏鸢。 然而他的手被抓住了。 少女柔软的指尖落在他的掌心。 “大师姐别生气。”夏鸢左手紧紧攥着江遥的手腕,右手认真地写。 “我最喜欢大师姐了。”似乎因为紧张,她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这话半真半假。 真是因为江遥毕竟是这个世界里她遇到的最正常也是最好看的人,除了动不动要拧别人脖子之外几乎没什么幺蛾子。 假的是...他妈的那可是拧脖子!! 夏鸢内心在颤抖,却还是强撑着仰头看着江遥,无意识咬着嘴唇。 不敢说话,再说出什么绿茶语录她现在就去上吊。 夏鸢心如擂鼓中,江遥沉默半晌,轻声笑起来,“知道了。” 粉色的花瓣落下来,轻轻掉在夏鸢的肩头。 他不再言语,顺势扣着夏鸢的手腕往客栈走。 糊、糊弄过去了吗?夏鸢胆战心惊,但是花栗鼠的直觉总觉得不太对劲。 “打雷了。”凌晗冰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积压起的黑云,“要下大雨了。” 夏鸢:。 好消息:她不需要猜测女主的心思。 坏消息:女主的内心就像是数学压轴题,参考答案只有一个算式然后过程是括号略。 这种事情不要啊!!! 三人回到了客栈,江瑶帮凌晗冰开了一间房,又吩咐小二给他拿几套合适的衣服。 夏鸢在边上看得老怀大慰,别看女主又打雷又下雨的,你看她对官配还是挺好的嘛...等等。 她眼睁睁看着江瑶把账单全记在了凌家的账下,连带着她们前一晚的房费。 你小子。夏鸢肃然起敬,真会过日子。 江瑶端着一张清冷正直的脸,大薅一把凌家的羊毛后,又低声问夏鸢,“有什么想要的?凌家买单。” 夏鸢一张嘴,“你好拜金哦。” 她痛苦地捂住嘴巴。 怎么碰见男主男配就变无脑绿茶的被动技能还没结束。 江遥低笑一声,问掌柜点了几样甜软吃食,带着夏鸢上楼。 夏鸢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死活没想明白为什么江遥还给她带了点心。 总不能是让她做个饱死鬼吧。 女主人还怪好的咧,主打一个临终关怀。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江遥进了房间。 嘎吱一声,江遥把房门关了。 看着明显紧张起来的夏鸢,江遥有些想笑,但还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淡,“坐。” 夏鸢老老实实坐下了,和小学生一样背挺得直直的,手乖巧放在膝盖上。 江遥:。 怎么办,真的好想笑。 但是一笑又要下花瓣雨,夏鸢这么小一只,立马就能被花瓣埋成鲜花鼠饼,然后吓得开始掉小珍珠。 这么想着,眼角不自觉溢出点笑意。 然后肉眼可见夏鸢抖得更厉害了。 小时候怎么没发觉她这么好玩。江遥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危险,在夏鸢对面坐下。 夏鸢看着坐姿优雅的女子,更害怕了。 好像班主任谈话。 “你现在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可以,”江瑶说,“对或者错,点头摇头。” 夏鸢点头表示明白,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漆黑的桃花眼不自觉弯起来,江遥问道,“你是不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夏鸢点头。 “之前那些话也是莫名其妙说出来的?” 夏鸢疯狂点头,泪水涟涟。 我家崽崽好聪明,妈妈好感动。 “小师妹是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江遥温和道。 夏鸢用力点头,她想回家。 “知道了。”江遥说,“你是不是很害怕?” 夏鸢一愣。 江遥站起身,坐到了夏鸢的边上。 夏鸢下意识抬眼看他,圆润柔和的眼尾还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 江遥的目光从她嫣红的脸侧滑过,轻笑一声,“我也很厌烦这样的世界。” “笑起来,就会掉花瓣。动怒,就会打雷。”他说,“还有许多不长眼色的人,活得很蠢。” 清冷女子语气平静,甚至比她一贯的话音还要温和,带了几分难得的关切。 然而夏鸢莫名脊背生寒。 这种寒意和之前的一惊一乍不同,是一种骨子里升腾起的森冷。 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她,分明眼底有笑意,偏偏底部有涌动着的暗潮。 “既然这天命可恶...”江遥轻声说,“那我便斩了这天。” 不讲理的天命给他安上无法抗拒的奇异特质,随意摆弄他的人生,将他的肢体与咽喉系上锁链。 他已忍受数百年,原本应该继续忍受下去,直到死亡。 可如今他不想忍了。 即便他知道如果斩杀所谓天命,获得的结局无非是天崩地摧,生灵涂炭。 无妨。被操纵着的木偶,本就不该活着。 他盯着表情错愕的夏鸢,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畅快,带着点失控的快意。 “大师姐!”突然间,怀里扑进一个温暖的躯体。 江遥一怔,下意识搂住夏鸢的腰。 随后眼睁睁看着夏鸢在他身上一阵乱抓。 “江瑶你听我说,”夏鸢举起手,一向可怜兮兮的眉眼变得严肃起来,“你到底受了什么伤?” 她的掌心里,赫然是一团团魔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第 24 章 江遥怔住。 夏鸢从他身上拽出一团团魔气,随意掷到地上。 在这个世界最为污秽,最被人所不耻的,同时又被视为洪水猛兽的东西,轻描淡写地握在夏鸢的掌心。 “你别去碰。”江遥轻轻推开夏鸢,拧眉解开自己疗伤的绷带。 修仙者身体素质好,又有女主关怀加成,此刻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 于是冷白皮肤下面淤黑就格外狰狞,像某种水生动物一样的不断蠕动着,似乎随时就要破开血肉而出。 夏鸢看得连连吸气,不自觉地搓着自己的胳膊。 江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冷静道,“感染了。” “要紧吗?”夏鸢吓了一跳,根据她看的小说来说,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基本上就要走上黑化道路了。 这种事情不要啊。 “你过来。”江遥没回答这个问题,朝夏鸢招了招手。 夏鸢有些紧张地过去了。 清澈的灵气从她腕子里涌入身体,在她经脉中巡回一圈,发觉无异常后,江遥眉间的凝重神色轻了些。 他松开夏鸢,转身背对着她,“小师妹,能不能帮我拿盆冷水来?” 夏鸢拎起裙子就急冲冲下楼,路过凌晗冰的房门时看了一眼。 高冷酷哥拿着玉简,眉眼如画薄唇微动,“你。” 夏鸢理都没理他,飞奔下楼盛了一大盆冷水,重新上楼的时候正好听见凌晗冰吐出第二个字。 “...好。” 夏鸢脚下一滑差点把水打翻。 都一次只能说一个字了还有必要这么礼貌吗!! 如果不是时机实在不合适,夏鸢都想冲进去摇晃他的肩膀。 崽崽,有的时候,放下素质才能享受美好人生。 夏鸢一路连滚带爬,正好看见江遥拿着薄刃在自己胳膊上比划。苍白皮肤下的魔气似乎也感觉到了危机,不断翻涌着,像是想要逃离。 “放在这里。”江遥朝她示意,“害怕就出去,别看。” 夏鸢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了江瑶的边上,弱弱地贴在了她的身边。 妈妈与你同在。 幸好江遥不知道夏鸢在想什么。 他垂眸瞥了一眼夏鸢,也不说话,将小臂放在了冷水盆里。 随后面无表情一刀下去。 夏鸢看得龇牙咧嘴嘶了一声,手指不自觉攥住了江瑶的衣服,然后睁大了眼睛。 丝丝缕缕的魔气从被割裂的伤口淌出,随后在冷水里...凝结成了某个形状? “小鱼?!”夏鸢头皮发麻。 眼前漆黑游动的小鱼,和在凌家她大吃特吃的灵气小鱼一模一样。 只不过一个清澈圣洁,一个晦涩污秽。 “你那个魔气小宠物呢?”江遥说,“拿过来。”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夏鸢缩了缩脖子,有种被教导主任凶的感觉。 江遥抿了抿唇,他天生长着一张冷脸,从小又不敢笑怕掉花瓣,于是就连说话都养成了平铺直叙的习惯,看着就不好惹。 “请你拿过来。”他纠正道。 夏鸢:...更吓人了! 尤其是手臂上还淌着血...话说玛丽苏女主的血居然不是彩虹色的。 “我好痛噢...”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魔气团子阴暗爬行了出来,暗戳戳地贴在了夏鸢的裙边。 江遥用还完好的手,随意从盆子里捞出一条小鱼,扔给魔气团子。 魔气团子凭空蹦跳一下,一口吞下。 在夏鸢的注视下,它明显变得更加凝实了。 片刻后。 lv+1的暗红色字样在它头顶浮现。 同时在江瑶头顶,造孽值+1的字样闪烁着不详的紫光。 这居然是个升级制游戏!!夏鸢大崩一溃,她总是在各种猝不及防的地方被小时候自己的脑洞给创到。 江遥看见夏鸢一直盯着自己脑袋,好心解释道,“没事,不用管这个。” 他走到窗边,扔了一小把灵石下去。 随后头顶浮现出灿灿金光。 功德值+10。 “这样就可以了。”江遥平淡地说。 你这是氪金吧!!是的吧!! 夏鸢抱头,你不是铿锵玫瑰高冷女主吗!!为什么会是一个钞能力玩家啊! “拿去喂着玩吧。”江遥把一盆的魔气小鱼塞给夏鸢,又指了指期待地“看着”夏鸢的魔气团子,自己坐到床边梳理身上的灵气。 夏鸢麻木地喂着魔气团子,时不时看一眼镜子。 造孽值+1,造孽值+1...达成成就【已黑化】! 最好喝的水是血,最美丽的地方是地狱,最好看的颜色是黑色,最好的守护者是恶魔... 夏鸢好想死。 为什么这时候会听见旁白啊! 清澈的童声干净柔软,念出的东西却让人脚趾抓地,夏鸢手一抖,多扔了几条鱼出去,魔气团子被噎得满地乱滚。 “你听见了?”低沉清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夏鸢吓得一抖差点跳起来,江遥的手按在她的肩上,把她给按住,“别怕。” “...嗯。”夏鸢点头。 “是不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漆黑的桃花眼望着她,因为和她距离太近,夏鸢甚至可以数清楚江瑶的眼睫。 那可不是嘛,这是她自己小时候的声音。 “...大师姐是这样吗?”夏鸢实在羞于承认这点,干脆反问回去。 “嗯。”江遥说,“获得成就时会听见。” “造孽太多,就会听见这段话,”他说,“再做点好事,接着又造点孽,可以听第二次。” 等一下,信息量太大了吧!! 这个成就居然是可以反复刷的吗!!甚至你还听上瘾了是吗!!! 真是...变态到令人发指。 “那么,你听见的是...?”江遥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他别开了眼睛。 夏鸢眼神游移,“是一个中年男人。” “是吗。”江遥不疑有他,顺手把最后几尾鱼喂了。 魔气团子吃了个肚子滚圆,在夏鸢殷切的注视下,缓缓打了个嗝。 按照升级制游戏的一般设定,你都升了这么多级了,总归得派上用场吧!! 来点作用吧,魔气君! “痛痛。”魔气团子坚定地说,“痛痛捏。” 夏鸢眼前一黑。 原来是变可爱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5、第 25 章 夏鸢非常肉眼可见的崩溃了。 在这个充满了奇怪设定的世界里,守序善良的老实孩子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更关键的是她不能像别的穿越者毫无顾忌地骂一下这个傻叉作者,因为这个傻叉正是她自己。 “...小师妹?”尽管江遥已经被时不时崩溃抱头鼠窜的夏鸢养成了很好的忽视习惯,但这么一团粉粉嫩嫩在房间里抱着魔气团子碎碎念实在存在感过于强。 “没事捏。”夏鸢慢慢抬起脑袋,小脸上的惨笑有几分阴森,“我在激发它的潜能。” 凭什么别人女主家的神奇小宠物都可以能歌善舞甚至还有什么小法术,你就只能喊痛痛! 卷,都给我卷! 她手里的魔气团子看上去很想逃。 江遥:... 他把夏鸢拎起来,她明显精神状态已经进展到了阴暗爬行的边缘,手里还不断揉搓着魔气团子。 魔气团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江遥。 江遥:。 他是不是也疯了,不然怎么会从一团乌漆嘛黑里面看出来乞求的小眼神。 江遥把夏鸢放在床上,又顺手解救了魔气团子,后者赶快一溜烟缩回了角落,激烈蠕动扭曲尖叫。 “这种东西是魔气中孕育的实体,没有什么灵智的。”江遥制住了还准备去抓魔气团子的夏鸢,“别浪费力气了。” “那它可以用来干什么?”夏鸢直勾勾地看着江遥。 江遥思考片刻,难得有些犹豫道,“...比较可爱?” 虽然也不知道这么黑不溜秋还没有毛茸茸的东西有什么可爱的点。 “没有对口专业对不对?”夏鸢阴森森笑,“没事,劳动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我这就教它用自己的双手缔造辉煌灵活就业...” “等等。”江遥微微拧眉,使了点劲把夏鸢按在床上,灵力从她身上流淌下去,发觉没有任何不妥。 简单来说,夏鸢并没有入魔。 她只是单纯地在发疯。 “你冷静点。”江遥把不断挣扎的夏鸢手腕扣住,“我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东西。” “不过是从灵气里面出来的。”他看了眼快乐爬行的魔气团子,“比它好看一些。” 他那时候刚刚筑基,领了宗门任务出去,结果不慎掉下山崖。 落下去以后倒也没有受什么伤,甚至还找到了一块玉牌与一些散落的衣服,看起来这是一个事故高发路段。 事实上很熟悉套路,并且深知捡起这些任务道具很有可能顺藤摸瓜捡到一个大活人,大概率触发公子哥回城大肆发布公告寻求救他小命的绝世美女想要以身相许的经典剧情的江遥,毫不犹豫地往反方向转身就走。 “大概那里是一个天生灵脉,”江遥说,“又是盆地,灵气堆积于是滋养出了这种小团子。” “因为长得比较...可爱。”江遥垂下眼睫,“我就捉了一只带了回去。” 当时的江遥年纪还小,尚有几分少年人的玩心,一路上对小团子搓圆捏扁,掉了不少花瓣。 “然后呢?”夏鸢下意识问道。 现在已经入秋,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点凉风,江瑶看着高贵冷艳身子却是暖烘烘的。 她本身就是制住夏鸢的动作,眼下夏鸢干脆就着这个动作往她身边蹭。 “给我师尊吃了。”江遥干脆利落地说道。 窗外猛得刮起一阵风,木质窗棱逛逛作响,江遥松开夏鸢,起身去关窗。 “吃了?!”夏鸢傻眼。 “嗯。”江遥平淡回答,“他修炼修到了头,再也无法更进一步,眼看寿元将近。” “团子虽然没什么灵智,但也算是一种天生灵物,他就问我要了吃掉了。” 夏鸢呼吸微窒,细细的手指不自觉攥住自己裙边,“...这不是你的宠物么?” “嗯。”江遥说,“我打不过他,所以就被吃了。” “怎么这样...”夏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声喃喃着。 魔气团子像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一边小声喊痛一边蹭过来,被夏鸢搂在了怀里。 “他对我很好。”江遥说,“他给我一口饭吃,教我学剑,把所有的术法都教给了我。” “然后他就死了。”漆黑的桃花眼里略有几分讥讽,“说是坐化的,但其实就是老死的。我把他埋了。” 夏鸢搂着魔气团子,杏眼安静地盯着他。 “不过正道修士不修魔,你这玩意没人愿意吃。”江遥又把话题换回来,“但最好别让人看见,你连人带它都要被正道诛杀...小师妹?” 夏鸢抱住了他。 她个子小,又是坐在床上,这么身子一探过来,正好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江遥垂眸,正好能看见她毛茸茸的脑袋,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怎么了?”他温声问,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干脆开始帮她顺头发。 搂着他腰部的手用了些力气,夏鸢把脸埋得更紧了一些。 “对不起。”她很小声地说。 她不知道自己笔下的人物会真的经历这些。 她只想塑造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让人憧憬的铿锵玫瑰美强惨。 但夏鸢从未想到过,坚强的性格需要伤痛去淬炼,锋利的眼神来源于无数不讲理的恶意,笔直的脊椎更是由理所应当的压迫与抗争铸成。 “真的对不起...”夏鸢眼眶发酸,脸颊一阵阵发热。 她不想的,她真的不想的。 让江瑶真正去承受这些苦难,而这些像是被长辈吃了宠物,甚至是那种阴湿细微的,提了矫情不提又遗忘不了的,难以说出口的苦涩,在江瑶人生中贯穿始终。 她正是那个始作俑者。 桃花眼瞳孔微缩,原本正梳理着长发的手一顿,随后缓缓放下,手指绕上夏鸢的发丝。 江遥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嗯?” “什么对不起?”他轻声问道。 是想起来了吗?江遥的心脏不自主地跳动地快了些,他甚至有些紧张和害怕,生怕声音太大,这又是一个无意义的幻梦。 夏鸢没说话,半晌,她抬起一张被闷得绯红的小脸,脸颊上还有被小珍珠硌出来的印子。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她郑重地说。 江遥盯了她半晌,也笑了。 花瓣慢慢落下来。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代,被师父与周围所有人要求不能笑不能哭甚至不能生闷气,走在路上触发的各种奇异剧情,又想起自己被不告而别之后一个人站在约定地点的无能为力与想不通。 但是没有关系。 夏鸢和她小时候一样,是一个善良又胆小的好人。 甚至还健忘。 可是已经三百年时光倥偬而过。 “好啊。”他温声道,“来发誓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6、第 26 章 夏鸢抬眼看向江瑶,后者表情平淡,似乎这是什么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夏鸢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好啊。” 不就是义结金兰嘛,她小时候都不知道发了多少誓,说彼此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结果随着分班、升学,家人工作变动,一辈子的好朋友从此失散,也许再见只是点头之交。 起码发誓的当下是真心的就足够。 江瑶微微弯了弯嘴角,“我示范给你看。” 房间清风骤起。 窗纱一下子飞扬起来,书页哗啦啦被翻开,夏鸢的头发与裙摆被吹起。 而白衣修士立在清风的中心,神色沉静,缓缓抬手。 一滴血从指尖被逼出,他凭空于风中写下难以辨识的文字,嘴里轻声念了一句什么。 随后,在夏鸢错愕的视线里,无数半透明的锁链出现,锁在了他的周身。 下一秒,最后一笔落下。 风停了。 那些奇异的锁链也消失不见。 江遥脸色苍白了些,然而眼睛却变得更黑更亮,甚至有几分慑人。 他握住了夏鸢的手,声音柔和,“学会了吗?” “...你刚刚发了什么誓?”夏鸢问道,“那些锁链是什么?” “向天道起誓。”江遥垂下眼睫,嘴角弧度不变,“这里不存在背誓者。” 是不存在...还是不能存在?夏鸢脊背莫名发凉,人类的直觉这时候再次上线,她本能抵触这种东西。 “嘶。”突然,指尖一痛。 夏鸢吃痛抽气,看着江瑶收起刺破她掌心的灵气,又逼出了点血来。 “我来教你。”清艳女子微笑道。 衣料的细微摩挲声,江瑶来到了她的身后,右手亲昵覆上夏鸢的右手。 她个子本身就比夏鸢要高很多,这么从背后靠过来,像是要把夏鸢整个人拥住一样,又像是在摆弄某个漂亮的人偶。 “来,”江遥牵引着夏鸢举起手,“放轻松。” 风起。 夏鸢眼前变得模糊,只剩下不断奔涌的透明或是彩色的风,世间万物不再是坚实的固体,而变成了无数跃动着的彩色火焰。 火焰之下,是流淌着的漆黑魔气。而火焰之上,则是流光溢彩的灵气。 在风中不断摇曳着的,是穿梭其间的数以万计的半透明锁链。 “看见了吗?”江瑶声音很轻,像是俯身贴在她耳边说的,“这是万物的缘分。” 夏鸢仰头,看见数根锁链从看不清的深空垂下,锁在她身后的江瑶身上。 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才是会锁链?! 根本就不是温暖柔和的红线,而是某种几乎可以具象化的束缚。 夏鸢下意识低头,只见自己周身空空荡荡,是一朵孤零零燃烧着的粉色焰花。 “念出你的名字。”江瑶的声音又响起来,“说向天道起誓。” 虽然被环在温暖的拥抱里,夏鸢身上却一阵一阵发冷。 她想要挣脱,然而手腕上强硬的力道却不允许。 汗珠滑下额角,夏鸢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 “知道了。”她说。 “摇光宗夏夏。”夏鸢声音平静,咬字清晰又干脆,“向天道起誓。” 在她们目力所不能极的尽头,传来锁链的哗啦声,逐渐逼近。 “我将一辈子对江瑶好。”夏鸢说。 半透明的锁链凭空坠下,锁向那朵跳动着的粉色焰光。 花瓣落下,江遥在笑,笑得胸膛都在震颤。 下一秒。 锁链四分五裂。 风一下子扩散开去,窗户狠狠拍在窗棱上,一声巨响。 他们坠回了自己的身体。 夏鸢的手腕被用力一转,她踉跄着转身,对上了一双沉黑含怒的桃花眼。 远处传来闷雷,惨白电光闪过,今夜大雨滂沱。 夏鸢抬眼看着沉着脸的江瑶,眨眨眼,突然露出了点困惑的小表情,“为什么会失败呢...?” 小珍珠从眼角落下,夏鸢抽泣起来,“是我太差劲了...只能拖大师姐的后腿...” 江遥又盯了她一会,猛得松开她的手,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 夏鸢鼻尖红红,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她缓缓垂眼,看着手臂上那道在大润发杀鱼留下的疤痕。 是了。和她想的一样。她赌对了。 她根本就不是摇光宗的夏夏。 因为她是夏鸢。 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潮水一样涌上来,夏鸢往床上一靠,心如擂鼓。 魔气团子很有眼色,悄悄地挪了过来,拱在夏鸢的手边。 夏鸢把它抱住。 门口传来脚步声,夏鸢回头,看见江遥拎了个茶壶走过来。 他没有看夏鸢,安静地站在桌边上倒了两杯热茶。 “过来喝茶。”他说,“吃点心。” 夏鸢愣一下。 “快点。”江瑶催促道,“天气冷,很快就凉了。” 夏鸢有些茫然地下了床,走到桌子边坐下,手里马上被塞了一杯热茶。 江瑶在她对面坐下,也喝了一口茶,“我刚刚去看了眼凌二。” “噢...他进展到哪个字了?”夏鸢咬着点心问。 “我在的话他讲话还挺快的。”江瑶说,“他叫他家族的人来接他。” “啊?”夏鸢错愕,“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自有决断。”江瑶语气平淡,随手抓了一本桌上的书来读。 江瑶看书,夏鸢就安静吃点心。 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看起来像一只乖巧的小花栗鼠。 然而花栗鼠内心在尖叫爬行。 刚刚还气得天打五雷轰,现在就淡定看书,怎么想都觉得这样更可怕吧!! 唯一能安慰到她的是,江瑶并不知道为什么她起誓失败。 好消息,她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原因是因为她根本不是夏夏。 坏消息,她会觉得她是一个连发誓都发不了的菜逼。 算了,菜就菜吧。 夏鸢安详摆烂,没有人会为难一只花栗鼠,没有人。 人只会给花栗鼠吃点心,毕竟正常人不会对着花栗鼠强取豪夺你追我逃,插翅难飞。 鼠鼠逃不逃人类都追,鼠鼠插上翅膀也很难飞。 正嚼着点心呢,夏鸢视线落在茶壶的竹柄上。 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江遥抬眼看她,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夏鸢:... “把手裂开了。”夏鸢说。 江遥平淡道,“我攥的。” 承认了!!她承认了!!! 原来小说里面主角因为太生气而徒手捏碎公物的桥段是真实发生的吗!!! 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坦然就承认了啊!! 夏鸢眼神放空。 宇宙猫猫头.jpg 看着夏鸢空白的表情,江遥微微一叹,起身走到夏鸢身边。 夏鸢的肩膀下意识耸起,随后慢慢放平。 她安静地看着江瑶。 江遥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黑眸里神色温和,“抱歉。” 夏鸢沉默了片刻,抬手牵上了江瑶的袖角,“我才是。” “大师姐刚刚生气了吗?”她问了句废话。 “嗯。”江遥说,“气的是自己。” “很害怕对不对?”江遥说,他干脆蹲下去,微微仰头去看夏鸢,“手腕还痛不痛?” 夏鸢没有说话,她今天沉默的次数格外地多。 江遥心里有些后悔。 夏鸢胆子小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先前热血上头拉着她发誓,本就是他一厢情愿,如何能怪到她头上。 前面好不容易哄着她胆子大了点敢和他拉拉扯扯了,现在又要被吓得缩了回去。 说到底,夏鸢是最被动的一个。 被投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面,喘息也没有几次,就被他自顾自拉出来,卷入奇奇怪怪的事件。 如果放着她不管,她应该也会在最开始惊慌后,在摇光宗里适应地很好,最后接过她老爹的衣钵,把摇光宗管理得井井有条,她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 夏鸢是柔软漂亮且有根系的花,虽然可以在新地方活下去,但挪太多次就会死掉。 而不是锋利的剑,无论跑到哪里,只要能够见血封喉就是一把好剑。 江遥垂着眼睫也跟着沉默着,话语在唇齿间酝酿。 “小师妹,我送...” “大师姐。”夏鸢脆生生打断了他。 江遥抬眼。 杏眼清澈干净,又带了一些细微的情绪。 夏鸢抬起一点下巴,声音还有些微的颤抖,但每个字都发音准确利落。 “你不要可怜我。” 不要可怜我,我才是你一切遭遇的始作俑者。 我想我知道了我为何来到这里。 夏鸢牵起江遥的手,在他略有错愕的注视下,勾起他的尾指。 “我不向天道起誓。”夏鸢说,脸上绽放一个很漂亮的笑容,“我只和你约定。”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7、第 27 章 话音落下,门口传来小二的惊叫,“客官,您在这里做什么!” 夏鸢茫然回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江遥咬碎后槽牙:管他妈发生什么事情鲨就完了。 “。” 震耳欲聋的句号。 “您、您要是不解释清楚,我们可要报官了啊!”小二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那房间里住着可是两个女客官。” “哎、哎,客人,客人您别脱衣服,我要喊了啊,我可...”随后一声惊呼,“非礼啊!!!” 夏鸢鞋子都没穿光速开门,正好对上凌晗冰光裸的胸膛。 夏鸢:。 我真的可以吃这么好吗。 江遥黑着脸把鞋子拎了过来,又把夏鸢提到自己身后。 “我们是一起的。”他对小二说。 一看见玛丽苏女主清艳绝伦的脸蛋,小二立马忘了刚刚猛男脱衣的刺激,心心眼对着江瑶。 江遥:。 “你先把衣服穿上。”他额角青筋直跳,一转身看见夏鸢捂着眼睛但是从指缝里认真欣赏胸肌,血压再度拉满,“小师妹。” 正专心品鉴男人美好肉/体的夏鸢被冷不防喊了一声,有些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我? 你要我帮他穿衣服? 不好吧。真的不太好吧。 眼看夏鸢已经在挽袖子了,江遥赶在自己血压爆炸之前屈尊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到凌晗冰身上。 凌晗冰很有礼貌,“谢谢江仙子。” 江遥没理他。 好高冷,但是她会给他披衣服,她超爱。 夏鸢觉得自己磕到了。 虽然不知道夏鸢在想什么,甚至还开始托着脸笑,但是江遥总觉得不对劲。 幸好在这个神经病世界里面煎熬了几百年,江遥也总结出了一套维持自己精神状态稳定的方法。 那就是不要随便发问。 在江遥身边,凌晗冰就像是终于接到了信号的收音机,说话变得顺畅起来。 甚至有些聒噪。 他说自己脱衣服,是他说话太费劲了,想拿出小本子和小二纸笔交流,结果死活找不到,衣服里里外外都翻遍了。 夏鸢:。 “那你为什么在我们房门口?”她问。 总不能真的是变态吧。 变态跟踪狂可要不得啊,长得再帅都不行。 崽崽,我们要擦亮眼睛。 “因为江仙子在在下附近,在下说话会方便一些。”凌晗冰说,“直接唐突进来或许太过失礼。” “我想隔着堵墙,只要找对位置,也许距离正好呢。”凌晗冰解释,“这样也不打扰二位。” “呵。”江遥抱臂冷笑。 夏鸢感觉凌晗冰就像一个信号不太灵光的蓝牙耳机。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夏鸢严肃发问,“学个手语。或者准备个发言板挂在脖子上,就和聋哑人一样。” 江遥:? 凌晗冰:? 未曾思考过的道路敞开了。 “普通的生活对话基本上就这么些吧?”夏鸢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你就准备几张纸,总归能用上。” 凌晗冰眼神里出现了智慧的光芒。 “小夏,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不客气!”夏鸢笑眯眯,主动去拿纸笔,“趁你现在能多讲些话,我们先来准备一些纸条吧。” 江遥终于看不下去了,强行把两个人分开。 夏鸢被拎起来,突然悟了。 花栗鼠眼神里也出现了智慧的光芒。 她醋了。 崽崽,不要太爱了。 江遥:。 他干脆把夏鸢放在一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和凌晗冰中间,又抓起魔气团子塞进夏鸢怀里。 不关你事,玩去吧。 “你联系了谁。”暂时安顿好了夏鸢,江遥终于把注意力分给了凌晗冰一些。 直面江遥,尤其是被黑沉沉的桃花眼注视的时候,总是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凌晗冰坐直了身体。 “我的义妹。”他话说到一半,一声娇呼声从门后响起! “兄长大人——!” 在夏鸢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注视以及江遥淡定的视线下,浑身宝石琳琅的少女小跑过来,一下子横扑进了凌晗冰的怀里。 “哎呀,你也真是的。”凌晗冰宠溺一笑。 “呜呜兄长。”少女双手伏在凌晗冰胸前,小鹿眼泪光涟涟,“芙儿好担心你。” “傻子。”凌晗冰点点她的鼻子。 “兄长就是大笨蛋!”少女又哭又笑,“笨蛋笨蛋大笨蛋!最讨厌你了!” 凌晗冰轻笑。 “...但,还是果然最喜欢兄长了呢。”少女小声说,破涕为笑。 ... 在边上围观的夏鸢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她死死捏着江遥的袖口,面目扭曲到有几分狰狞。 脚趾头一直抠地板也是会累的啊!!! 不在乎,你们根本不在乎,你们只在乎小傻子和兄长大人!! 花栗鼠的命也是命!! “小师妹?”江遥见怪不怪,却被夏鸢皱巴巴的小脸给吓了一跳,“怎么了?” “不要看。”夏鸢虚弱道,“看多了脑子会出问题。” 江遥轻轻侧头。 “要不要给你的魔气团子起个名字?”他很突然地问。 夏鸢看着怀里黑黢黢的魔气团子,魔气团子看着她。 片刻后,夏鸢坚定道。 “叫王兰花。” 江遥:? “我以前想,如果我养了条狗狗,我一定要叫它王兰花。”夏鸢摸摸魔气团子,眸光温柔。 江遥谨慎问道,“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因为我上一个养的宠物小学四年级养的一只仓鼠。 名字叫做冰晶梦雪蝶。 结果那年暑假写作文叫做《我爱我家》,夏鸢实在写不出什么,干脆就写了仓鼠。 于是全班人都知道夏鸢家里那只毛茸茸的肥屁股仓鼠叫做冰晶梦雪蝶。 那是夏鸢第一次知道社会性死亡的意思。 在那一个下午,如果她是坐在靠窗第四排这种天选主角位置,也许她就黑化了。 但是夏鸢没有。 夏鸢个子矮,当时坐在第一排。 遵纪守法且从小就怂的她,在心里暗下决心。 如果以后养宠物,她一定要起个朴实无华且铿锵有力的名字。 比如王兰花。 多好。 夏鸢没说话,握紧拳头,期待地看着江遥。 江遥:。 他默了默,低头戳了一下魔气团子的脑袋。 “知道了么,王兰花。” 王兰花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尖锐爆鸣声。 尽管它是一团魔气,但魔气也是有尊严的! 可是对上夏鸢亮晶晶的眼神...以及她背后的那双淡定的桃花眼。 魔气萎靡了下来。 王兰花就王兰花吧,听起来还挺清新的。 魔气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边上粉红泡泡的二人的注意力,少女搂着凌晗冰脖子惊呼道,“兄长大人,这是什么!” 凌晗冰正要开口,少女猛得挡在他身前,娇艳的眉眼里满是坚定,“没关系的!” “即便,即便是这样的我,”她眼中燃起烈焰,背景不知道为何出现了她和凌晗冰在天空下奔跑的虚影,“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啊!” “不是,你...”夏鸢试着开口,却被她打断。 “你懂什么!”少女一跺脚,“你怎么能够明白我和兄长大人的羁绊!你们这种头发都不会变色的丑女!” 夏鸢:“等等...呜哇大师姐!” 她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江遥的胳膊,“别别别别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呜呜...” 夏鸢吓得小珍珠噼里啪啦乱掉,手却是毫不含糊,精准按住了江遥蠢蠢欲动的手,甚至害怕他挣脱来了个十指相扣。 “哼,怕了吧。”少女说,“你们居然私藏魔气,本小姐这就送你们两个丑女上西天...” 江遥冷笑一声。 “大师姐!”夏鸢死死抱住江遥。 “等等,芙儿...”凌晗冰试图阻止。 在夏鸢绝望的注视下,唯美音乐响起。 “没事的,兄长大人。”少女四十五度角回头,脸上笑容半是明媚半是忧伤,“这种姿态被兄长大人看见一定会被讨厌的吧,啊啊,但是即便是这样的我...” ——“你他妈够了!!” 伴随着一声暴喝,房间里尘烟乍起! “居然是喵喵拳,真是恐怖如斯!”少女捂住嘴巴惊呼道。 江遥抬了下袖子,清风轻起,吹散尘烟。 露出了一拳砸在地板上的夏鸢,以及拳头周边蔓延开来的蛛网状裂痕。 夏鸢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这一拳居然是她打出来的。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江瑶,江遥朝她点点头。 突然间,少女开口了。 “哼!”她用力跺了下脚,别开脸,然而脸颊上有几丝可疑的红晕。 “人家、人家才没有觉得你很帅呢,大笨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8、第 28 章 夏鸢要被凌雪芙给吓死了。 具体表现是她一拧身就跑到了江遥身后,和凌雪芙保持了足够安全的社交距离。 江遥拍了拍她的头。 夏鸢抖如筛糠,总觉得莫名其妙开展了奇怪的情感百合线。 这种事情不要啊!! “人家才没有觉得你刚刚那一拳很帅气呢!”凌雪芙脸颊红红,握着拳头一跺脚。 夏鸢攥紧了江遥后腰上的衣料,脚趾用力抠地板。 “你轻点。”江遥被勒得身子往后仰,不得不回身捉住夏鸢的手。 这姑娘哪来的一身蛮力。 他之前看她脱下的凌晗冰手上的镣铐,那完全不是解开的,其实就是单纯地大力出奇迹给扭断的。 古有林黛玉倒拔垂杨柳,今有花栗鼠徒手拆坦克。 可怕得很。 原来是吃了灵力可以增加力量的发展路线吗?! 这孩子居然是个体修! 江遥抓着夏鸢的手陷入沉思。 少女的手软软的,此刻因为害怕而变得有些凉,时不时轻颤一下。 江遥不自觉地用指腹挠了挠她的掌心。 说起来感觉自己像个变态,但是这么摸摸真的好疗愈。 “...大、大师姐?”夏鸢有些莫名其妙,手被她握着,不知道该不该抽回去。 江遥猛然惊醒一样,松开她的手。 过往百年他早已我行我素惯了——毕竟他是女主角,随便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 夏鸢显然还没有习惯。她眨了眨眼,把手背到身后。 过了几秒,她慢吞吞挽上江遥的臂弯,深呼吸几下鼓起勇气。 “凌公子。”夏鸢说,“那就此告别了。” 凌晗冰:? 凌雪芙:? 江遥:。 “不是,不然呢?”夏鸢傻眼了,她看看凌家兄妹,又看看江遥,“不然我们要组成主角团吗?” 凌家兄妹茫然地点点头,眉眼之间写满了“啊那不然呢”。 夏鸢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向被她挽着身形有些僵硬的江瑶。 江遥轻咳一声,“一般是这样的。” 夏鸢:。 忘了。 她小时候最喜欢写那种一路收集小伙伴一路形成主角团勇闯天涯打魔王的桥段了。 十年前的她开出一颗子弹,正中十年后自己的眉心。 “你们先出去。”倒霉孩子虽然老实巴交,但是力气惊人,转身就把兄妹俩从房间里推了出去。 门一关,夏鸢立马用背抵着门缝,肩膀耸动着大喘气。 江遥:? “没事,我就是有点儿社恐。”夏鸢拍拍自己有些泛红的脸,“太热情了这个表白。” 江遥:... 怎么说呢,因为女主光环他基本上一出门就会被各式男同胞(重音)疯狂表白热烈追求,刚才凌雪芙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和比较热情的打招呼没什么区别。 原来对于她来说这样就算是表白。 夏鸢又缓了一会,突然眼前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夏鸢:? 她抬眸。 看见江瑶立在她的身前,垂眸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鸢顺手抓过女主一向微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降降温。 江遥:!!! 少女脸颊暖热的触感从手背直直传上来,连带着他半根胳膊都僵硬到不像是自己的,只能被迫感受着柔软的磨蹭。 修士五感敏锐,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像是某种柔软无害的小动物。 夏鸢完全没注意到江瑶的不自然,脸上温度降下来了,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干脆往前半步抱住了江瑶的胳膊。 好姐妹贴贴。 和凌家兄妹比起来,高冷女主就像是天使一样。 “那我们要不一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吧?”夏鸢问江瑶,把小半张脸埋在江瑶身上。 过了一会仍然没听见回音,夏鸢困惑抬头,见江瑶把脸偏向另外一边,只露出黑发之间有些泛红的耳尖。 “大师姐?”夏鸢有些迟疑。 江瑶猛然回神,咳嗽一声,“怎么?” 夏鸢困惑地歪了下头,把话重新讲了一遍。 江遥:... 说实话他巴不得这样,但没想到这话是从她嘴里提出来的。 他以为她会因为吃了凌家的立家之本,要把事情插手到底呢。 正琢磨着这件事情呢,夏鸢从兜里掏出了玉简,然后以一种让江遥都有些眼花缭乱的速度开始在玉简上面写小作文。 虽然不太明白她在干嘛,但是对幺蛾子很敏感的江遥阻止了夏鸢,“小师妹你这是?” “我和我爹讲一下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呀!”夏鸢停下写小作文的手,很乖巧地看着江瑶,“怎么了吗?” 江遥默了默。 你有点太过于孝顺了。 大概是江遥的眼神实在直白,夏鸢一下子明白过江瑶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地和江瑶掰扯。 “凌家这事情显然有隐情对不对?”夏鸢说,“放任不管的话可能会波及给其他人,而且我还...把凌家老巢里的镇巢之宝给捣毁了。” “我们。”江遥说。 夏鸢被江瑶的关注点弄得噎了一下,挠挠头接着说,“总之不能装没看见吧,但我这个个人能力暂时跟不上,还是得寻求一些外界援助...” “而且我们宗门是正道第一大宗是不是?干点扫黑除恶除暴安良的事情那岂不是手拿把掐。”夏鸢越说越有理,“更何况我是不学无术二世祖,给老爹捅点篓子是应该的。” 江遥:。 他升起了一种钦佩之心。 如果所有主角都能够像夏鸢一样知道自己水平不行马上寻求别人帮助的话,市面上的话本子起码少掉半壁江山。 江遥觉得是好事。 “你说得对。”江遥肃然起敬。 “是吧。”夏鸢冲着他笑嘻嘻。 江遥眸光微动,垂落在身侧的指尖莫名有些痒痒的,他空碾了几下。 回味起少女脸颊的触感。 夏鸢注意到江瑶的小动作,嘿嘿一笑,把他的手拉起来重新放到自己脸侧,“手感很好是不是?” 她眨眨眼睛,笑容狡黠又明亮,“她们都喜欢。” 她生得清瘦娇小,脸颊上却有点孩子气的肉,同学和舍友都喜欢捏她的脸。 夏鸢一开始稍微有点抵触,后面抵触着抵触着就开始享受了——她还是很喜欢和好朋友贴贴的。 脸上的肉肉都是友情的证明! 话音刚落,抚在她脸颊上的手一顿,随后另一侧也传来了微凉的触感。 清艳岑寂的女子双手捧着她脸,黑眸安静地凝视着她,语气很平和,“他们?” 夏鸢莫名有些慌张,稍微动了动身子,却是没有能够挣脱。 她动了动脚,茫然抬眸看着江遥,“怎么了吗?” 江遥看着自己三百年前玩伴清澈的目光,突然升起一种接近于自暴自弃的没劲。 他寻找她至今,而她显然已经有了新的际遇。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窗外传来雷声沉闷,电光撕裂浓云,一场大雨在酝酿。 街边小贩连忙支起雨棚,行人加快步伐,赶着寻找避雨的居所。 突然,一双柔软的小手覆上江遥不自觉绷紧的手腕。 夏鸢语气轻松,“好啦好啦,真拿你没办法。” “以后只给你捏行了吧?”夏鸢歪着脑袋看着自家女主角,“不要吃飞醋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9、第 29 章 江遥呼吸微窒。 掌心之中的少女还在嘀嘀咕咕,语气里有亲昵的埋怨,“你这个占有欲太可怕了,捏个脸而已,好啦好啦那就听你的。” 毫不设防的亲昵。 江遥几乎以为自己又中了什么奇怪的幻术,他甚至觉得自己被从身体里抽离出去,以一种荒诞的平静去审视眼前正在进行的对话。 “...可怕吗?”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语气很柔,或者说是有几分小心翼翼,像是怕惊动某种无知无觉的小动物。 房间角落的魔气团子躁动起来,几次试探想走出阴影,但是又不太敢。 阴暗地蠕动。 停在房梁上假寐的鸽子扑棱棱飞下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魔气团子王兰花的头顶。 咕咕。它说,别吵。 王兰花忍气吞声。 它顶着鸽子慢慢地爬上窗棱,透过窗纸去看沉黑云层里酝酿着的暴风雨。 夏鸢眨眨眼,微微皱起眉头。 没等她开口,江遥又温声问道,“为什么这个表情?不舒服吗?” 夏鸢没吭声。 “我让你不舒服吗?”江遥顿了顿,轻声发问,“小师妹?” 小师妹还是没有说话。 她安静地看着他,一向表情丰富的脸上此刻轻轻蹙眉。 江遥认得这个表情,捡到他,教导他最久的师尊也有过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小江遥拒绝了把灵气团子交给他。 于是小江遥就看见了他眼睛里的失望。 原来夏鸢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还以为她只会掉小珍珠呢。 可是为什么呢?江遥近乎茫然地想,他现在心口酸酸的,比先前那次要难受这么多呢? 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他一向懒于去窥伺自己的内心。 明白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这个世界不讲道理,看着天高海阔鸟飞鱼跃的旷野,实际充斥着看不见摸不着又无法斩断的锁链。 他早就学会了认命。 从他可可爱爱的小团子被吃掉的那一瞬间开始。 ...可他现在的情绪又是为了什么而生的呢? 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加大,指尖几乎能够感觉到少女耳后跳动着的血管。 一下,两下,夏鸢的心跳在加快,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正激烈地跳动着,带动着她全身汩汩流淌的血液。 这个情况江遥再熟悉不过了。 夏鸢在恐惧,她的本能会让她肌肉变得有力,反应变得更敏锐,将一切推上殊死一搏的浪尖。 下一秒,她会使用她的...那个叫什么,吃我一记喵喵拳,将他这个让她感觉到危险的敌人给推开。 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江遥垂下眼睫。 下一息。 不出他所料,被他禁锢在双手间的少女有了动作—— 夏鸢扑进了他的怀里,切切实实的温度从紧紧环抱住他腰间的手臂上传来,连带着少女温暖的香气。 漆黑的桃花眼一怔,原本悬在夏鸢后颈上的手也顿住。 胸前薄薄的雪色布料迅速给温热的液体给浸湿,随后变成硬硬的小圆球。 有些硌。 夏鸢用力地抱着他,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掉,泪水滑下脸颊又立马变成小珍珠,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黑眸里神色变得更疑惑了,甚至有几分初生孩童般的迷惘。 “小师妹?”江遥轻声问。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示好。 夏鸢一把抓住他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腰背上。 “抱住我。”她吸了吸鼻子,恶声恶气道。 江遥无言照做了。 房间里少女的啜泣持续了好久,江遥垂睫看着她柔软的发顶。 这时候突然觉得不便,人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躯壳,明明是身躯相贴,却无法明白对方心里真正的想法。 话语也会骗人,神态也会,然而可悲的世人却依旧只能去选择相信或者欺骗自己。 他也如是。 比如此时此刻。 怀中少女终于抬起了脸,江遥对上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眼。 江遥微怔。 那是一双悲伤的眼睛。 少女脸颊泛红,上面还有被小珍珠硌出来的痕迹,她的嘴唇无声地张合着。 对不起。他看见夏鸢说。真的对不起。 随后夏鸢出声了,原本甜润的声线此刻变得有些沙哑。 狼狈的小脸上绽开一个微笑,“大师姐...不要害怕啦。” “我不会讨厌你的。”夏鸢努力地笑起来,“我不会对你失望,我也不会放弃你,我答应你的。” 她再次拥抱他,重新抬起脸来时已经眼神坚定,“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过往的苦难是我施加于你之上,我不为我的无心感到自我厌弃,但我依旧觉得难过。 幸好我来到这里。 夏鸢不愚钝,她已经窥见了女主角美好皮囊之下被往事磋磨出的畸形尖刺,但她依然想要尝试。 不仅仅因为是诞生于她笔下的第一个梦想。 也是因为立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感到痛苦的,会呼吸的人。 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得被养育自己长大的奶奶无视的苦闷。 夏鸢不愿将这份郁悒再施加于江瑶身上。 不就是病娇女主角吗!夏鸢吸了吸鼻子,恶狠狠地握拳,你们变态大姐姐就是注定要被我们治愈小太阳给攻略的! 和我一起阳光地翱翔!健康地伸展! 黑眸安静地看着她,江遥表情温顺得近乎是一片空白。 夏鸢牵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掌心牵引到自己心口,绽放着小花的淡粉衣物之下,是她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不相信也没有关系。”夏鸢轻声说,随后扑哧一声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脸,“我会向你证明。” “只要给我时间...呜哇!”夏鸢惊呼一声,视野一下子拔高。 花栗鼠无助地在半空蹬了蹬脚,低下头和手抄在她腋下一下子把她举起来的江遥对视。 夏鸢:。 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的江遥:...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也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 “你这个动作...”夏鸢很绝望地指出,“是在抱小狗吧。” 江遥:... 他别开眼。 “不要装听不懂啊!!”夏鸢一下子破防,脚在半空中踢踢蹬蹬,很有几分闹脾气的意思,“你放我下来!!” 她的老祖宗进化了这么久从树上爬下来,不是为了让她被像举小狗一样抱起来的! 江遥不放,他甚至都不看夏鸢,形状美好的唇线抿得直直的,黑眸执着地盯着地板上某个小裂痕。 夏鸢狐疑地拧起眉,视线触及江遥耳尖的红晕,她恍然大悟,“大师姐,你是不是害羞了!” “我没有。”江遥飞快地回答她。 夏鸢停顿一秒,随后声音一下子提上去,“你就有!” 江遥干脆夹着她往窗边走,“我们出去逛逛。” 这里可是三楼,夏鸢一下子反应过来这货在威胁她要带着她飞跃地平线,连忙一下子搂住边上的床架子,“不要啦!!” 江遥像拔萝卜一样拉她,倒也没有真的用力气,手扣在她腰上。 夏鸢怕痒,咯咯笑着扭动着身子,“你讨厌不讨厌!” 握在她腰上的手一僵。 夏鸢心漏跳一拍,随后松开柱子笑着回身,笑盈盈的杏眼对上黑沉沉的桃花眼。 她的语气带上了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惜,“大师姐,在我们关系很好的朋友之间呢...” 夏鸢眨眨眼睛,“我讨厌你是我喜欢你的意思,因为关系太好了就会口是心非。” 江遥没吭声,他不明白。 即便他度过了三百余年的人间,少女口中这些话对于他而言依旧是无法解析的空白。 夏鸢故作苦恼地叹口气,也不急着和傻姑娘解释这么多,转身看向窗外,“天晴了捏。” 江遥轻咳一声。 因为这个傻叉天命,他的心情根本无处隐藏。 等哪天这能找到这个老天爷——如果真的有的话,他绝对一秒钟就把他的脖颈扭断。 江遥虽然面无表情,但身上溢出的杀意实在太明显,夏鸢一哆嗦,连忙又挽住了他的手。 这么一挽夏鸢就想起来了,她兴高采烈地扬起脸问江遥,“我给你买的小衣你穿了没有?” 江遥猛得一噎。 她他妈怎么还记得这茬。 夏鸢见江瑶迟疑,以为是一直挂空挡的傻姑娘在害羞,顿时责任感油然而生,“你是不是不会穿?我教你。” 说着就要上手扒江遥的衣服。 江遥狼狈逃窜,然而夏鸢老实孩子的大力气再次上线,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 江遥不敢太用力生怕伤她,四处掣肘的结果就是自己被搡到了床上。 江遥连忙抵住摩拳擦掌的夏鸢,人生很难得感觉到了不想鲨人的手足无措,“你等一下。” 夏鸢莫名邪笑了起来,“小美女,我来教你点东西...” 江遥耳根发烫,眼看着夏鸢就要骑到他身上来了,赶忙一个打滚缩到了床脚。 活像一个被调戏的可怜小媳妇。 “嘿嘿嘿..”夏鸢一边搓手手一边逼近。 江遥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把夏鸢不难受地给弄晕过去。 正当事态滑向难以控制的深渊的关键时刻,房门被人用力敲响。 江遥从未感觉敲门声是如此动听,他飞快从床上一打滚爬下来,瘫着一张脸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见门口站着泫然欲泣的凌雪芙。 四十五度角,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半是惆怅半倾城。 江遥:? 凌雪芙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江遥冷静地追加了一个问号:?? 娇俏少女往他身后望了一下,突然呀了一声,捂着脸灵巧地闪了进去。 江遥:???好敏捷的身手!恐怖如斯! 他错愕回身,正好看见凌雪芙梨花带雨扑进夏鸢的怀里。 “夏小姐,”凌雪芙娇羞地擦了下眼角,“我兄长晕过去了!” 江遥:。 “怎么了怎么了。”夏鸢连忙问道,又赶快去给她擦眼泪,“别哭别哭,好好说话。” 话说为什么你的眼泪是湛蓝色的,就和小学生画水彩画一样的。 “呜呜夏小姐,我好害怕...”凌雪芙哽咽着说。 “别怕别怕。”夏鸢安抚她,“冷静一点。” 凌雪芙把脸埋进夏鸢的肩头,脊背抖动着,哭得一抽一抽。 夏鸢拍拍她背,用求助的视线看着江瑶。 清艳女子面无表情。 他分明看见凌雪芙在笑,笑得可嘚瑟了! 江遥拳头硬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第 30 章 江遥面无表情上前,拎着夏鸢的后衣领把凌雪芙从她怀里抖下来。 看着夏鸢圆滚滚错愕的眼睛,江遥突然感觉这个动作格外顺手。 心情变得很愉快的江遥把夏鸢往自己身后一塞,瘫着一张脸问凌雪芙,“令兄如何了?” 正鼓着脸的凌雪芙一下子回了神想起正事,着急道,“我兄长晕过去了!” “是兄长大人。”夏鸢探出个脑袋补充道。 江遥又把她塞回去了,夏鸢执着地要把脑袋探出来,江遥略一思索觉得这样不行,干脆向着凌雪芙道,“去看你兄长吧。” 凌雪芙有些遗憾地看了看被江瑶遮得严严实实的夏鸢,一跺脚,率先去带路去了隔壁。 夏鸢被江瑶屡次镇压,突然间悟了。 小作家花栗鼠露出了智慧且看穿一切的眼神。 她家崽崽醋了。 崽崽,你糊涂啊!我对你的官配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们才是天生一对! 来,我来帮你俩锁死! 江遥突然觉得背后发凉,他回过身,看见夏鸢笑眯眯地看着他,小眼神意味深长。 对幺蛾子很敏感的江遥:... 不对劲,但是不对劲在哪里。 夏鸢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挽住江遥的胳膊,“我懂我懂。” 我来做你们的爱情保安! 你懂什么了你懂。江遥头皮发麻,然而夏鸢已经挽着他走到了隔壁,然后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倒霉孩子力气惊人,江遥被推得一踉跄,趁机把自己胳膊从夏鸢的怀抱里抽了出来。 别到时候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他是个女装阴暗批,但毕竟不是女装猥琐男。 “小夏姑娘!”凌雪芙一看见夏鸢来了,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一边美女落泪一边把她拉到床边,“你看我兄长大人!” 凌晗冰直挺挺躺在床上,像一具英俊的尸体。 夏鸢刚想上去试试他的呼吸,就被江遥给拎了开来。 在凌雪芙的惊呼声中,他淡定地把凌晗冰的上衣给掀了起来。 整整八块健康且热气腾腾的腹肌暴露在空气中,夏鸢一下子看直了眼睛。 江遥:...忘了还有这茬。 他恹恹叹口气,突然眸光一凝。 江瑶伸出手,悬停于凌晗冰的小腹之上。 冷白清瘦的五指之间清光闪烁,随后用力一抓—— 某种晦涩不详的纹路在凌晗冰的小腹上缓缓展开,每根线条上都隐约透露着恶意。 “这不是之前的阵法吗?”夏鸢一下子认了出来,她不敢一直盯着看,就眯着眼睛用眼尾看,看上去有些滑稽。 有点儿像是在看恐怖电影。 “啊,怎么会这样!”凌雪芙真的着急了,湛蓝泪花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朝着江瑶发脾气,“你不是把他的阵法给消掉了吗!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瑶和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凝眉沉吟着。 “凌小姐!”夏鸢这话就不愿意听了,叉着腰挡在凌雪芙和江瑶中间,“大师姐解救你兄长是好心,怎么可能故意使坏!” 随后她用力一拍床板,振振有词道,“而且大师姐也就是个金丹,压不住这些怪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 凌雪芙:... 她陷入了一种不知道对面在说正话还是反话的茫然中。 江遥:... 他揉了揉眉心。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让人更憋屈了。 “总而言之我们先去请医修吧!”夏鸢一拍手。 “啊?”凌雪芙瞪圆了眼睛,“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大家一起带着病人去大冒险找解药吗?” “哈?”夏鸢也睁圆了眼睛,“都不给医生先看一眼的?” 你们的医生是吉祥物吗? 两人面面相觑,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夏鸢和凌雪芙一起回头,看见江瑶面无表情,只有几片花瓣慢慢飘落。 夏鸢:... 江遥淡定地提了下裙子,把花瓣遮住。 夏鸢很诚恳地说,“大师姐,你想笑可以笑的。” 偶像包袱不要这么重。 江瑶扭头,“我没笑。” “那、那我先找医生!”凌雪芙急道,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听着她急切的脚步声,夏鸢不由感叹,“好有活力。” 年轻真好,不像她,跑个八百米就和借尸还魂了一样。 话音刚落,凌雪芙就背着个白胡子老头跑了回来。 夏鸢:??? 老头表情看上去有些想不开。 “这、这是?”夏鸢傻眼。 “嗯!我刚跑到楼下,就看见这个老头在摆摊,说是包治百病!”凌雪芙自信满满,“我就把他请上来啦!” “不是,在你们这种医疗环境下居然还有人当众行医...”夏鸢有些想不通,“这不合道理啊。” “害,这有什么的。”凌雪芙把老头往床边一放,威胁道,“老头我和你说,我们是凌家的,你要是治好了钱财大大的有,但是治不好就要你给我兄长大人陪葬!” 这是医闹啊!!夏鸢瞳孔地震,然而老头见怪不怪地摸摸胡子,颤颤巍巍地把手盖上了凌晗冰的手腕。 他闭着眼睛沉吟一会,睁眼正色道,“公子阴邪入体,虚火旺盛,如果长久拖着不治,只怕是会修为耗尽丹田尽碎,最后变成废人。” “啊!那怎么办!”凌雪芙小鸟依人在夏鸢的边上,一边抽泣一边眼含期待地发问,“那我们是不是去找什么珍稀药草或者是灵兽...” 然后成立主角团去大冒险! 老头一愣,然后摸摸胡子道,“那倒也不用,老朽正好祖上有个不外传的秘方,今天缘分到了,老朽就要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请诸位尚暂且退避,”老头起身,手伸向凌晗冰的小腹,“老朽来...” 与此同时,江瑶和夏鸢一起出手,剑意与拳风同时攻向老头! 漆黑的烟尘瞬间在房间里扬起! “坏人格挡第一招!”老头暴喝一声。 只见他原本布满老人斑的枯瘦手掌畸变成漆黑的巨爪,其上魔气缠绕。 见伪装暴露,老头也不装了,桀桀笑起来,魔气四溢,“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江瑶轻笑道,“我们见过的。” 在他于凌家地下压制凌晗冰腰腹上的阵法的时候,施术者也曾经以神识过来查看,二人曾对峙过片刻。 江遥向来记仇。 而夏鸢就更简单了。 她就是单纯地对剧情套路太熟练了。 趁着二人对话,夏鸢连忙挣脱凌雪芙的怀抱,要去把凌晗冰拖出来。 然而老头还是注意到了夏鸢不算小的动作,怪笑着一爪朝着夏鸢抓来—— 白裙女子瞬间挡在夏鸢身前,仓促之间以手直接抓住了狰狞魔爪。 鲜红血液立马涌出来,顺着翻涌着的魔气滴落在地上。 魔息立刻撕咬上新鲜的伤口,发出让人牙酸的侵蚀声响。 “蠢哉,蠢哉!”老头大笑起来,“魔气最擅趁虚而入,你又不会功法,这就是自寻死路!” 江遥眉间不见痛色,沉着脸反手拔剑,朝着老头刺去。 然而修为差得实在过多,老头都懒得躲,锋锐剑刃砍到他的肩头,发出一声无能为力的嗡鸣。 “你说,”老头啧啧道,“你要是发现了——装作不知道转身离开,还能保下一条小命,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江遥手上发力,死死制住老头,闻言原本懒得出声,突然黑眸往上一抬,瞳孔骤缩。 “那当然是因为伟大的爱情——”在老头身后,夏鸢暴喝一声,老实孩子抄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撬棍,以万钧雷霆之势朝着老头的脑袋砸去! 吃我一记物理学圣剑! 老头察觉不对,飞快回头,然而物理学圣剑之所以为物理学圣剑,它带着大到离谱的力道,重重打中老头的眉心! 夏鸢吓得闭上眼睛,脸上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挨打的那一个。 然而想象中的爆头场景没有出现,撬棍穿过老头半透明的身体,直直落到地上。 夏鸢睁开眼惊呼一声,眼前所有人都变得半透明,甚至包括躺在床上的凌晗冰! 连她自己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变得透明,脚步却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荒唐!”老头暴喝一声。 江遥揉揉眉心。 只见老头挂在尾指上的指环发出盈盈光线,一滴鲜红血液正在被缓缓吸收。 “这不可能!”老头震怒,“我尝试这么久都没有启动机关,居然被你一滴血给认了主!” 江遥叹口气。 夏鸢麻了。 因为这是女主角,玛丽苏文是这样的。 在所有人各异的心情中,一声声豪爽的大笑从指环中响起,“哈哈哈!老身终于找到了够格的试炼者——准备好接受我的传承考验了吗!” 笑着笑着,突然一顿,随后那粗犷男声变得恼怒,“你们几个怎么这种表情!” “...对不起。”夏鸢捂住了脸。 是小学生我的错。 随后在男声的破防质问声中,所有人被卷入了戒指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1、第 31 章 夏鸢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半新不旧的床帐,以及一只毛茸茸的鸽子屁股。 夏鸢默了几秒,戳了一下鸽子屁股,“让让。” 胖鸽子被戳得愣了片刻,才大喊大叫着拍着翅膀炸毛,“你有没有素质!!” “等一下直接站在我脸上的你比较没有素质吧!!”夏鸢也炸毛,拍了一下边上的床铺。 很少有人知道,夏鸢是起床气很重的类型。 没想到拍下去手感又暖和又厚实,夏鸢下意识又拍了一下,然后捏了捏。 边上传来一声闷哼。 夏鸢:… 她手僵住,颤抖着扭头看去。 清冷女子躺在她身边,正微微蹙着眉睁开眼睛。 黑眸里还带着刚醒转的懵懂,往她搁在自己前胸的手掌瞥了一眼,随后幽幽转向了她。 夏鸢:… 江遥:… 夏鸢讪讪缩回手。 江遥忍了忍,欲生气又看着瑟瑟发抖的花栗鼠给强行忍耐了下来,决定先听听她的辩解,“你在做什么。” 夏鸢:... “那什么,”夏鸢羞羞答答道,“你怎么没穿小衣?” 江遥:。 “咔嚓”一声,床板被他攥碎半角。 他用力闭了闭眼。 妈的,这都是什么事情。 他现在只是个女装大佬,但是夏鸢在把他变成女装变态的道路上一往无前,横冲直撞。 而且他还不能动手,因为一动手夏鸢一定会开始掉小珍珠。 江遥正闭着眼思考人生,边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遥也懒得睁眼,伸手准确无误揪住夏鸢,“你要做什么。” 夏鸢被精准拎住后衣领下床失败,干脆一转身扑到江遥身边兴奋道,“你看我换衣服了!” 江遥谨慎地睁开半只眼睛,“...” 夏鸢不知何时穿上了一身清爽的石青色窄身短衫,正新奇地打量衣服上的走线,“这是男装吧?我穿好不好看?” 江遥看了一会夏鸢,很公正地评价,“你更适合穿浅色。” 石青色清冷,夏鸢性子软和,稍微有些不搭。 江瑶穿倒是正好。 “那我脱下来给你穿。”夏鸢很大方,马上开始找腰间系带,被江瑶一把按住。 “能不能不要老是突然脱衣服。”江遥头疼,从床上坐起来,动作一顿,“...你又怎么。” 夏鸢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示意,“你看,你盘发了耶。” 江遥一看镜子,僵住。 镜子里的女人盘着漂亮的低髻,流苏与小发簪装饰于上,原本清冷凌厉的气质也变得温婉柔和。 好消息:是好看的。 坏消息:当下只有嫁人了才会盘发。 咔嚓一声,床板又有一角遭了殃。 “这里应该是幻境吧。”夏鸢对套路心里还是有数的,“但就是那个说要试炼我们的人不知道要做什么...哎你干嘛去?” 江遥平静起身,闻言回头凉凉道,“杀人。” “杀谁?!”夏鸢吓了一跳,一把拖住江瑶的腰。 江遥回头看她,正好看见夏鸢露出智慧的笑容,“我知道了,去杀那个要对凌公子下手的老登。” 好护夫噢崽崽。 江遥:... 他没承认自己刚刚把凌公子和老逼登忘了个精光,淡定轻咳一声道,“弑夫。”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幸运男人把他给娶了。 没想到搂在他腰间的手臂一僵,夏鸢慢慢地后退了几步,两只手可怜兮兮地抱住自己脑袋。 “你真的要杀你老公吗?”夏鸢垮着一张小脸问,“不好吧。” 江遥:? 夏鸢指了指自己。 已知虽然这是幻境但毕竟江瑶是一个有夫之妇。 又已知夏鸢和江瑶躺在一张床上。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性。 要么夏鸢和江瑶是小夫妻。 要么夏鸢和江瑶是噶姘头。 夏鸢觉得哪个都不妙。 江遥盯着夏鸢了一会,突然眉毛一挑,“走吧。” 夏鸢没反应过来,挠挠头,“走哪儿?” “去杀那个老登。”江遥说,说着说着突然面色一变,“我先去一下净房。” 他大步走进净房,关上门连忙拎起裙子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 太好了。该在的都还在。 他走出净房,和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夏鸢点点头,“可以了。” 夏鸢连忙跑进去,然后也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该在的都没在。 她走出来,江遥已经在门边等她了。 女子靠在门边,鬓发被慵懒挽成松松的垂髻,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后颈,黑眸淡淡地望着门外。 冷倦但是风流。 夏鸢正暗戳戳把上衣下摆塞进裤腰的手顿了一下。 “?”江瑶敏锐感觉到夏鸢的迟疑,回过头疑问地看了眼夏鸢。 “没什么。”夏鸢挠挠脸,一副姐俩好地挽上江瑶的胳膊,“我就是觉得你好漂亮。” 江遥:“...谢谢。” “漂亮得我都有点嫉妒了。”夏鸢说,“好嫉妒凌晗冰那小子。” 江遥:? 等一下,脑子有些跟不上来。这关那哑巴什么事。 夏鸢捂着嘴眼睛弯弯地笑,弧度里满是少女间特有的促狭亲昵,“嘿嘿。” 江遥被嘿得头皮发麻,索性拖着夏鸢往外走。 夏鸢只当她在害羞,嬉笑着把她挽得更紧了一些。 “你待别人也如此么?”江遥问她。 “差不多吧,会一起逛街,一起吃东西。”夏鸢不疑有他,把自己之前和小姐妹做的事情桩桩件件说出来,说着说着就有些情绪低落下去,“还有在被子里聊小秘密什么的...嗯。”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江遥眸光微动,犹豫片刻后拍拍她的脑袋,“知道了。” “先去吃点东西吧。”江遥说。 遇事不决先吃饭,两人走出了房间。 原来二人身处一个小院,虽然面积不大,但坐落的地理位置倒是不错,一出来就是热闹但不喧闹的街道。 两人随便找了家馄饨摊坐下,观察着路边的行人。 行人不少,衣着没有平时见到的那些人浮夸精致,都是正正常常的布衣,脸上挂着祥和的笑。 简而言之,十分地正常。 “正常”这个词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面,无益于最高的赞扬。 “真好,”夏鸢感叹,“就和梦想成真一样。” 江遥瞥她一眼,坐在她对面慢慢地用茶水帮她烫着碗筷。 夏鸢撑着脸看他动作,啧啧称奇。 美女连烫碗筷都是烫得这么的行云流水且赏心悦目。 江遥被看得心情莫名愉快起来,手里的茶壶都要被拉出了花,果不其然夏鸢眼睛更亮了。 老实孩子真没见过烫碗筷都要用灵力凹造型的。 江遥把烫好的碗筷递给夏鸢的时候,正好老板娘把煮好的两碗馄饨端了上来。 夏鸢接过碗筷,惊奇地咦了一声。 江遥在碗底给她凝了一朵粉色的五瓣小花。 “好漂亮!”夏鸢开心地把花捞出来,小心翼翼地簪在自己发边,指着江遥剑鞘上的小花兴奋道,“这样我们就是姐妹款了呢!” 江遥:。 算了。姐妹就姐妹吧,孩子开心就好。 趁着夏鸢还在臭美看花,江遥把馄饨先盛在小碗里放凉,这时端着小菜过来的老板娘捂嘴笑嗔道,“这位相公,你怎么这么不会心疼你家娘子呀!” 哪有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在外吃饭全是妻子在照顾丈夫的。 夏鸢头皮一麻,连忙要帮江遥盛馄饨。 老板娘见“他”上道,又笑着提点道,“尤其你家娘子还有身孕,做了夫君的要多上点心。” 夏鸢原本一个劲点头,突然一顿。 ——身孕?! 与此同时,江遥侧过脸干呕一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2-40 第32章 第 32 章 “果然我们很有缘分呢。…… 夏鸢:!!! 夏鸢傻眼了, 捏着筷子不敢动。 江遥面色很难看,原本只是冷脸但现在已经可以说是臭脸了, 眉眼之间神色沉得吓人。 他单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手背绷起克制的青筋。 夏鸢反应过来,碗筷叮咣一搁,连忙跑过来看江遥,“大师姐!” 她伸手去摸江瑶的肚子。 “啪。” 夏鸢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大师姐” 手背后知后觉一片火辣辣的疼。 江遥下意识拍开了夏鸢的手, 看见夏鸢错愕的样子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原本的烦躁一下子冻结成冰,江遥赶忙要拉过夏鸢的手,然而刚要起身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恶心感袭来。 夏鸢在边上手足无措了片刻,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把手搭在了江瑶的肩背上, 轻轻地拍着。 呕意过去, 江遥微微喘息着, 嘴里一片干涩的苦味。 突然嘴唇上一凉, 江遥还没反应过来, 一颗软软的蜜饯被塞了进来,随后微酸的甜蜜滋味在舌尖化开。 江遥抬起眼, 对上夏鸢小心翼翼的眼神,“好点了吗?” 见江瑶缓过神, 夏鸢讪讪缩回手,手刚要放回身侧又猛地弹起来,最后尴尬地拢在身前搓搓手。 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像是一个无所适从的新手父亲。 江遥: “手给我。”江遥说。 见夏鸢还在迟疑,江遥干脆把她手拉过来,夏鸢下意识要抽手。江遥警告性地捏了两下, 夏鸢不动了,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看着也太可怜兮兮了。 “你这是做什么。”江遥看着有些好笑,莫名连恶心感都去了不少。 夏鸢低着头,一副做了错事的亏心样子,脚尖在地上扒拉两下,“对不起” 虽然不是她干的,但是 “是我保护措施没做好。”夏鸢诚恳道。 江遥喉头一甜,这次他可以确定不是孕吐,而是单纯地被气吐血了。 她拿什么来做案!! 与此同时夏鸢也在想这个问题,她苦思冥想半天突然瞳孔地震—— 不会是因为她俩一直手拉手吧。 卧槽。 夏鸢是个老实孩子,十分老实的那种。 家长说不能看的东西一眼都不看,说不要去的地方她宁愿绕行三公里都不去。 于是她对“小孩是从垃圾桶捡来”的谎言深信不疑,直到初一同学陆陆续续来了月经。 迟到的生理知识教育课给了老实孩子极大的震撼。 她奶奶能把她像头小牛犊一样养大已经是她冷淡性子的极限了,哪里顾得上这些精细心思。 总而言之,创作这本小说的时候,小学生夏鸢极其有可能是认为拉拉手就会造小孩。 但是为什么两个女孩子贴贴也会有小孩啊!! 夏鸢抱着头无声尖叫。 江遥看了她一会,叹口气敲了敲桌子,“先吃饭。”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夏鸢坐到他对面,想着想着又端着碗,狗狗祟祟小步踱到他边上。 “我可以坐到你身边吗?”夏鸢问他。 江遥颔首,夏鸢端着碗贴在他身侧坐下,小小一只安安静静地吃着馄饨。 江遥撑着脸看她,再次莫名其妙被疗愈了,轻叹一声问她,“你过来做什么?” “嗯?”夏鸢嘴里还含着半颗馄饨,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刚要说话又想起嘴里有食物,闭眼用力嚼了几下才开口,“我就想尽一下——” 她眨眨眼。 江遥摆出了止住的手势,深呼吸了下才放下手,“说罢。” 夏鸢乖巧开口,“父亲的责任。” 江遥忍耐地闭了下眼。 还好他预先缓了缓,不然可能真的会被血给呛死。 他好脆弱一男的。 夏鸢还在絮絮叨叨,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我之前看书说怀孕的时候父亲多亲近一下可以缓解孕期反应” 江遥觉得缓得还是不太够,忍不住打断已经彻底代入父亲角色的夏鸢,“这又不一定是你的孩子。” 有时候他觉得她接受能力还挺强的。 夏鸢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瞪圆眼睛,整个人都傻住了。 江遥:? 他拨弄了一下夏鸢。 突然,夏鸢用力锤了一下桌子,边上正收拾杂物的老板娘震惊开口,“居然是喵喵拳!真是恐怖如斯!” 然而夏鸢顾不得羞耻了,气得脸颊都红了一小片,“走!” 江遥人生难得有些茫然,“走哪儿?” “找那个欺负你的混球!”夏鸢说不出难听的话,含混糊弄过去,拳头倒是攥得很紧。 江遥:。 他一把薅住夏鸢,“算了算了。” 有的时候他觉得夏鸢真的接受能力太强了,实在是强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夏鸢还在生气,一副要手撕渣男给江瑶伸张正义的样子。 “是你的是你的。”江遥咬咬牙道。 夏鸢半信半疑。 “你在怀疑我吗?”江遥撑着额头问她。 夏鸢很有求生欲地飞快摇头。 “那就好,”江遥说,“吃饭。” 夏鸢一屁股坐下,老老实实开始给馄饨收尾。 虽然把倒霉孩子糊弄过去了,江遥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绝望感。 这货看着挺无害挺可爱的,搞不好其实是破坏性最高的一个。 和她就呆了几天,他原本虽然早已岌岌可危但起码还算稳定的精神状态的一路往土崩瓦解扫地以尽里走。 夏鸢:? 花栗鼠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突然抿着唇泄愤一样揉她脑袋的江遥。 “吃你的馄饨去吧。”江遥把她头发揉乱,又伸手拿了醋往瓷碗里淋了一圈,“喏。” “噢噢我之前没看见桌上有醋罐子”夏鸢喜欢吃酸,话说到一半突然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加醋?” 这个吃法不算常见的。 但是想了几秒,夏鸢放弃了思考,“果然我们很有缘分呢。” 江遥:。 他默了默,朝夏鸢伸出手,“蜜饯再给我两颗。” 又有点想吐些什么出来的冲动。 吃过馄饨,夏鸢原本本着江瑶现在有身孕不该跑来跑去的原则,想把她先送回家里养胎。 结果江瑶一听“养胎”二字就冷笑一声,以毫不费力把夏鸢拎起来的方式证明了——虽然她现在可能肚子里揣着崽子,但还是比夏鸢能打多了。 夏鸢依旧颇有微词挂念着崽崽,江遥干脆和拎小狗一样拎着她顺着街道走。 他不是第一次探索这种传承秘境。 在这个世界上,修为是有上限的,被称为半步飞升。 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修到了这个程度,修为再难进步半寸,又迟迟无法飞升,于是空耗完了寿元,就这么衰老死去。 有些人认为这是命运。 但总有人不服。 一个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但是子子孙孙延绵下去的传承却是无极限的。 正如愚公移山,他们对抗的何曾不是压在身上的命运之山。 修道之人修为越高生育越艰难,而年寿又长。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早年的亲人与相识一个个先行离去,最终孤身一人踽踽独行。 濒临陨落的大能往往会把自己一生所学所得都修筑构建成秘境,等待他认为有资格的传人出现,继承他无所托付的传承。 修炼是一场漫长又看不见尽头,亦不知道方向正确与否的旅途,只能尽力将星火交托给下一个行者。 然后烧香拜佛希望他一切顺利。 这么说起来似乎还让人感觉有点恢宏,但是因为江遥在这个傻口世界饱受折磨,他认为还是早点毁灭得好。 把你们都鲨了.jpg 夏鸢觉得边上的姐们又开始阴暗病发作了,连忙一把搂住江瑶的胳膊开始晃。 遇事不决先卖萌,聪明的小师妹逐渐发现大师姐是很吃这一套的。 果然江瑶眉间沉冷的神色松动了下来,温和看向夏鸢,“小师妹觉得这个传承想要考验的是什么?” “我觉得吗?”夏鸢说,“比如被试者心性坚韧不坚韧,良善不良善吧。” “嗯。”江瑶说,“还有呢?” 还有?夏鸢傻了下,随后迟疑着回答,“还有有没有以身饲虎拯救苍生的觉悟吧?” 看见江瑶的神色,夏鸢声音小下去,“我回答错了是吧。” 漆黑的桃花眼又注视了她一会,江遥嘴角微微勾起来一点,赶在天上掉花瓣之前收敛起来,伸手在夏鸢的小声抗议中把她头发搓乱。 “是错了。”江遥轻声回答,“首先是看你够不够强,能不能活着把传承交给下一个人。” 夏鸢微怔。 江遥弯了弯眼睛,夏鸢看着脑子不好使但其实不笨,他也不费心去解释,领着夏鸢往人最多的地方走。 不过这样他倒是放下一颗心。 起码夏鸢之前过的日子都是安生日子,能够毫不犹豫提出这些天真想法也是一种好福气。 走了两步,因为先前的话步子放缓的夏鸢也跟上来,手挽在江遥的臂弯,“大师姐。” 她看着眼前越发熙攘的人群,街道最热闹的地方已经近在眼前,夏鸢语气发涩,“你走了几次秘境?” 江遥侧头想了想,无声哂笑,“记不清了。” 夏鸢看着他。 江遥安慰性地拨弄了一下她发边的小花,“起码都活下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身尖锐巨响,眼前的人群异变陡生! 漆黑魔气于人群最汹涌之处炸开,狰狞烟雾在上空扭曲,边缘勾勒着粘稠的猩红。 尖叫与哭喊瞬间齐飞,原本其乐融融的人群四散奔逃,惊慌无措之中互相推搡踩踏,又爆发出一片哀嚎。 夏鸢瞳孔骤缩,等有带着腥甜气味的温热液体落在她脸颊上的片刻,夏鸢才意识到—— 这是方才还流淌于欢笑人体内的血液。 一颗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浑身细胞都叫嚣着要她尽快逃离,夏鸢惊愕转头。 然而原本在她身侧的女子已经拔剑掠入人群,在一片漆黑猩红中,洁白轻盈的身形如凛冽的炽烈流星,所到之处薄冰折射冬阳般的七彩虹光一闪而过。 江瑶是一柄锋锐的剑。 夏鸢刚要松一口气,突然眸光一凝。 她看清楚了。 在那清艳美丽如天仙的侧脸上,在蜿蜒而下的血迹之下,江瑶在无声地笑。 似乎是血弄湿了她的额发,江瑶随意一偏头,那不属于她的污血从发梢挥洒开去,于白皙脸颊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猩红痕迹。 夏鸢呼吸一窒。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江瑶低眉,那双因为战斗而变得如血猩红的桃花眼对上了夏鸢圆润的杏眼。 江遥微微挑眉,与此同时身后魔物桀桀笑着朝他抓来,他懒得回首去看,随意反手一剑划去。 魔物被斩为两半,而那凛冽剑风却没有止住,直直朝下掼去,砖石碎裂尘土飞扬,底下人群再度发出惊呼。 两人静默地对视着。 下一秒,夏鸢一拧身钻进了人群。 第33章 第 33 章 “别欺负老人家。”…… 看见那粉色身影消失后, 江遥莫名松了口气。 老实孩子虽然力气大,但毕竟没有训练过, 在这种场景下讨不着什么好。 还不如自己跑到个什么地方躲起来,怂是怂了点,但身上带着他送她的小花和先前从锥子脸仙君扇子上薅下来的灵玉坠子,自保是没问题的。 放下一个挂心的倒霉花栗鼠,江遥活动了一下肩颈,对着眼前狰狞的魔物露出了一个比反派还要反派的笑容。 江遥没有告诉夏鸢,他走了几十个传承秘境拿了几十份天材地宝, 但正儿八经走流程过试炼的也就一个。 其他都是暴力强拆过关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老登你不给我传承我就给你抢过来。 我来我见我糟蹋,江遥的剑可不讲道理。 唯一过试炼的那个前辈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剑疯子,这辈子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找人打架的路上。 一进秘境江遥拔剑就砍, 不讲武德的年轻人把老前辈的残魂打得满地乱爬, 最后获得老前辈咬牙切齿的认可。 “你, ”老前辈一边给他传承剑术一边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 江遥温和一笑, 心情难得舒畅, “谬赞。” 随后粉粉蓝蓝的花雨再度降下,老前辈瞳孔地震。 “我以为你只是比较喜欢穿裙子。”老前辈斟酌着措辞, “没想到还挺有情趣。” “后生可畏。”老前辈肃然起敬,“还好我死得早。” 鬼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江遥险些攥断了剑柄。 今天也是想毁灭世界的一天。 但是这种事情没必要叫夏鸢知道, 老实孩子怎么看都是那种会揣摩出题人思路然后规范答题的乖小孩,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她知道只会徒增烦恼。 没了带小孩的束手束脚,江遥陡然松快起来,再不留手。 再狰狞强悍的魔物,也抵不过他一剑。 只是杀的速度远没有魔物增殖的速度快。 江遥低头, 看着脚下奔逃的人群。 惊慌失措的人群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又毫无预兆地在人群里生出新的魔物,人们互相推挤着,爆发着一阵阵绝望的尖叫。 魔气阴邪。 没有人知道魔气怎么生出来的,他们只把魔气盘踞最多的地方称为魔渊。 魔气和灵气一样能够被人无意识摄取,凡人吸收灵气强身健体,修士炼化灵气以求长生。 而魔气一旦被沾染上,就会随着吐息侵入肌体,直到被同化成下一个魔物。 修士可以通过调整周身灵气流转来把魔气拒在体外,而凡人不行。 哪怕是他,上次重伤时也不慎沾上魔气,险些紊乱自己的心神。 眼下奔走的毫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肆意弥漫的魔气里面无异于魔物预备役。 有些麻烦。江遥微微皱起眉头,但倒也不是不能处理。 他虽然同情心淡薄,幸好也不至于到了会为了避免魔物增殖而先下手为强把人干掉的丧心病狂的地步。 毕竟是幻境。江遥想着,不断战栗着的兴奋感顺着脊背攀爬上来,他舔了舔牙尖。 试试看。他握紧了剑,看看这次,他一剑能斩多少个魔物。 先前勉强愈合的旧伤在战斗中绽开,尖锐疼痛啃噬着他逐渐紧绷的神经,而血色瞳孔愈发地明亮。 江遥无声地笑。 这是他唯一感觉自己活着的时刻。 正心思流转着,余光突然有一个石青色的小身影逆着人流奔了过来。 江遥一惊,嘴角黑化到一半的笑容硬生生僵在那里。 夏鸢不知道从哪里折了个黄色旗子,像个小导游一样指挥大家分流撤离。 这也太天真了。江遥忍不住想笑,在这种慌乱的人群里面,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叫人听从指挥。 果不其然,马上就有被挡住的人要推开夏鸢,嘴里叫嚷出难听的话。 桃花眼一凝,江遥手腕一转,毫不犹豫往下斩去——然后生生收住。 底下烟尘炸开。 夏鸢收起喵喵拳,站在被她砸出的大坑边上,很有气势地指着那个造次的男人,“你再推我一下试试?!” 然后转身就把想要袭击她的魔物给很有动漫感地扔飞了出去。 江遥:。 倒霉孩子带给他的傻眼时刻真的好多。 有着喵喵拳加成,又有着丰富做志愿者刷综测分的经验,夏鸢顺利把人流疏导起来。 哪里出现魔气,夏师傅都能赶在人群躁动起来之前一拳过去,恢复交通治安。 一时之间,原本慌乱的人群居然被夏鸢盘得井井有条。 夏鸢满意叉腰,朝正在上蹿下跳打魔物的江瑶竖了个大拇指。 好姐妹配合就是默契! 其实完全没有想要和她配合同时还有点想吐的江遥: 他默默地学着夏鸢的动作给她回了个大拇指。 孩子开心就好。 两人正莫名其妙温馨亲子时光,不期然同时听见了一道气势洪亮的男声直入识海—— “有千钧之力,仍怜苍生苦,好!”他赞道,“我修仙界就需要你这种好孩子!想当年” 是之前戒指里的男声! 夏鸢一下子站直了,江遥随意甩了甩剑身上的污血,等他把回忆叨叨完。 老头子说话就是啰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有文化。 老头有文化有什么用,他江遥是个文盲。 等待的时候江遥垂眸往下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夏鸢小学生式的虔诚拍手鼓掌。 和江遥对上视线后,夏鸢还疯狂眨着眼睛给他使眼色。 领导讲话呢,积极点! 江遥: 他非常敷衍地鼓了两下掌,见夏鸢两撇细细的眉头拧在一起,轻叹口气开始用力鼓掌。 那原本正在滔滔不绝的男声一顿,随后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然后” 江遥使劲拍手,每一下都震天响。 正准备在小姑娘面前装装逼的老前辈:。 “——好,”他愤愤缩短了开场白,直接道,“只是如果你对抗的洪流增加到千百倍,你又如何应对呢?” 话音刚落,比先前誻膤團對多了数十倍的魔物从房屋之间的犄角旮旯里钻出来,咆哮着向众人撕咬过去。 没等夏鸢做出反应,数道半透明彩光从天上直直斩下,凛冽剑意将所有魔物给钉在原地。 魔物将扑未扑,像个羊肉串一样挣扎了一下,猩红的眼睛里有些尴尬。 夏鸢: 她抬头去看江瑶。 江遥很淡定地朝她点点头。 男声卡了下壳,“如果再多十倍,你又如何!” 只见玛丽苏女主一顿神乎其技的操作,剑光被他挽得像是游龙,每只新生的魔物都来不及张牙舞爪,就被剑意刺了个对穿。 一时之间,花瓣与七彩虹光齐飞,嘶吼哀嚎与剑刃穿透血肉的撕裂声不绝于耳。 残忍中带着一丝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美丽。 男声: 突然发现误入高端局的夏鸢: 鼠鼠我呀,有些害怕了捏。 江遥轻笑一声,“呵。” 话音里带着没有掩饰的挑衅,就这? 男声破防了,破大防。 “如果我——” “等一下啊!!”老实孩子抱头,有些小崩溃,“重点错了吧!!现在是比谁火力更猛的时候吗!!” 正针锋相对的老前辈和阴暗女装变态男:。 “重点是错了。”阴暗女装变态男淡定道,“小师妹说得对。” 夏鸢用力点头。 老前辈: “再乱来我把你秘境给拆了。”阴暗男发出了某种威胁。 “哎你这孩子!”老前辈急眼了。“你这多不尊重人啊!小心我传承不给你了!” 阴暗男轻嗤一声,“我多的是。” 反正想要把传承传下去的人是老前辈,又不是他。 老前辈:。好生气。 夏鸢看不下去了,腰一叉脚一跺,“大师姐!” 大师姐老老实实下来了,刚下来胳膊弯就挂了只花栗鼠,夏鸢熟练卖萌,“别欺负老人家。” 江遥搓搓她的头,夏鸢冲着他讨好的笑,笑容明亮且乖巧。 阴暗女装变态男被治愈了,他现在是心平气和女装变态男。 “你看小花!”夏鸢献宝一样给她展示自己簪在耳边的小粉花,“完全没有掉!” 江遥给她看他剑穗子上的小蓝花,“我的也没掉。” 夏鸢挽着胳膊傻笑,江瑶负手莞尔。 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十分青春。 再度被忽略的老前辈:怎么说呢,似乎已经有点习惯了。 “那什么”老前辈轻咳一声,“这一关就算你们过了,之后” 江遥背在身后的手摇了摇,示意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老前辈:。不行。还是好生气。 “小朋友。”老前辈和蔼道,“你的花瓣真好看。喜欢了。” 江遥背在身后的手一下子攥成了拳头。 “嗯?”夏鸢觉得江遥气场不太对劲,探出一个小脑袋,“怎么了?” “没怎么。”江遥一把将她按回去,“错觉。” 夏鸢还在狐疑,乌溜溜的杏眼转来转去,“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江遥淡定,“你感觉错了。” “真的吗?”夏鸢揉揉耳朵,细细的眉拧在一起,“你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音乐声吗?” 江遥也侧耳一听,突然面色一变—— 在街道的尽头,传来五颜六色很摇滚的冲天灯柱,还有粉丝们的尖叫欢呼声! “后面的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大喇叭用力震动,将凌雪芙的声音传得很远,“家人们high起来!!” 夏鸢瞳孔地震,江遥无奈闭目。 下一秒。 “让我们欢迎练习时长两年半,唱、跳、rap全能的ACE选手,”凌雪芙元气满满道,“凌晗冰——凌公子!” 江遥干呕一声。 第34章 第 34 章 “好啦,吃你的。”…… 江遥脸色很难看。 夏鸢福至心灵, “等一下,孩子不会是——” 江遥一下子捂住了夏鸢的嘴, 咬牙切齿,“不可能。” 夏鸢无辜眨眼。 江遥忍耐地深呼吸,小师妹就一个,真动手就没有了。 两人还在拉拉扯扯,眼见着那移动舞台就往这里靠过来了,江遥一把拉住夏鸢就往边上小店躲。 只见凌晗冰伴随着鼓点出场,酷哥大金链子小手表, 一柄墨镜一架, 斜刘海遮住半面脸,只剩一只眼睛如探照灯一样穿透镜片冷光四射。 夏鸢痛苦地捂住了脸,喃喃, “对不起” 都是小学生我的错。 那时候她最喜欢的是冰红茶广告上的墨镜哥, 没想到如今能够得以一见。 虽然不是特别想见吧。 夏鸢刚说完, 脸就被捏过去, 对上江遥沉沉的桃花眼。 “你对不起谁?”他轻柔地问。 夏鸢眨眨眼睛, 配合着动次打次的鼓点很有节奏道, “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朕恨不得自己罢免了自己!” 江遥:? 夏鸢一把搂住江遥的胳膊, 熟练地开始贴贴,“你看, 凌公子要开始表演了!” 江遥很不情愿地看过去。 只见凌晗冰一撩刘海,冷眸漫不经心扫过尖叫的人群,随后对着话筒轻咳一声。 下一秒,无比丝滑强劲的西海岸风格rap响彻全场!! 夏鸢尖叫一声把脸埋进江遥的胳膊弯,好羞耻!! 最后还是狗狗祟祟探出了脑袋。 好像还有点好听。 “为了拯救被魔气残害的小镇, 为了振兴凋零的民生,我们,”凌雪芙清脆的声音响起,“决定成为偶像!!” 夏鸢又开始无声尖叫了。 脚趾头也是会累的,会累的!! 感觉衣服都快被夏鸢给扯走光的江遥: 好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心累的女装阴暗男把尖叫花栗鼠拉到身前,抓着两只手把她控制好。 然后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凌晗冰歌声所到之处,所有魔气都被净化消失! “大、大师姐!!!”这次换夏鸢死死抱住江遥的腰,“不可以!!” 江遥握住剑的骨节嘎嘎响,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 这他妈凭什么。 他砍个魔物浑身上下新伤叠旧伤,结果他凌晗冰唱唱歌跳跳舞就可以全场开大。 “不要啊大师姐!!”夏鸢小珍珠噼里啪啦掉,用吃奶的劲儿搂住江遥,“这种事情不要啊!!” 江遥被老实孩子的手劲勒得气血不畅,刚开口想要喊她轻点,结果一张口就忍不住干呕。 夏鸢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江遥,只见原本清艳凌厉的女子面色苍白,眉头蹙着很紧,唇线抿成隐忍的直线,漆黑睫羽轻颤,几缕凌乱发丝划过她锋利眉眼。 夏鸢心里莫名漏跳一下。 下一秒,江瑶睁眼。 一向冷淡的眸子此刻因为忍着难受而变得湿漉漉的,安静地看向夏鸢,“小师妹。” “带我回去。”他轻声说,“麻烦了。” 夏鸢一把捂住心口。 卧槽。 奶奶。我的奶奶。她好漂亮。 我好像不行,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夏鸢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直到把脸拍得红扑扑的,才抬起脸对着江遥。 “我把你搬回去。”老实孩子挽起袖子。 “等、等等,”江遥突然觉得不对,然而为时已晚,他已经双脚腾空,被夏鸢打横抱在怀里。 草。 江遥绝望闭眼。 人生来就是为了被死去活来折磨而存在的。 江瑶个子高,夏鸢个子比她矮了一大截,幸好大力出奇迹,也就真的让她跌跌撞撞把江瑶平安送回了小院。 江遥被放在床上,还没坐稳呢,夏鸢眼疾手快往他后腰塞了个枕头,对她笑,“听说怀孕腰会比较酸。” 江遥: 他倒是想看看他能怀出个什么鬼东西。 毕竟没这配置。 然而身体上的呕意和倦怠是切切实实的,他抬手艰难结了个阵法把凌晗冰的歌声隔绝于外界,闭上眼休息。 夏鸢蹑手蹑脚出去了,过了一会听见她和胖鸽子吵架,“谁让你欺负王兰花的!” 胖鸽子咕咕咕了一大串他听不懂的鸽语来反击,夏鸢一愣,随后更生气了,“长得丑你就啄人家,我那我看你还一天到晚到处掉毛呢!” “人家好歹升级了说话还可爱点呢,”夏鸢一边骂鸽子一边走进来,“你就知道偷吃别人的玉米粒!” 江遥恹恹睁眼,看见夏鸢头顶一只胖鸽子,肩上趴着乌溜溜的魔气团子,手上端着一个热腾腾的脸盆进来。 “大师姐,你把身上的伤给清理一下,”夏鸢把木盆放到床边,拧了块热毛巾递给他,“我刚刚看厨房有食材,我来做晚饭。” 江遥默了默,接过毛巾,“有劳。” “不客气!”夏鸢笑嘻嘻地应了,把大胖鸽子和王兰花揪下来塞到江遥的身边,“你无聊可以玩一下它俩。” 江遥淡淡看过去,王兰花一下子炸毛往床板底下缩,大胖鸽子倒是不慌不忙,扑腾到茶几上面窝好。 见江遥已经慢吞吞开始松衣领了,夏鸢转身往外走。 突然,身后传来江遥的声音,“小师妹。” 夏鸢回头,“嗯?” “今天怎么不积极帮我换衣服了?”江瑶正低头整理衣服,状似无意发问。 夏鸢微怔,手指轻轻抠了一下门框,语气有些犹豫,“嗯” 她很诚恳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老实孩子是真不知道。 黑眸静静地望着她,赶在夏鸢开始局促之前,江瑶轻声回答了一声,“是吗。” 夏鸢如蒙大赦一样拼命点头,胡乱糊弄过去就小步跑去了厨房。 江遥又兀自坐了一会,眸色很沉。 边上的胖鸽子懒洋洋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 “她觉得你好看。”胖鸽子说了他能够听懂的语言,“所以在害羞。” 江遥才侧头看了眼边上的落地镜。 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有些狼狈和冷倦,一身黑红的污血,说得难听点,感觉离死也不太远了。 居然是这种审美。 直男想不通。虽然是女装直男,但还是想不通。 夏鸢之前独居,自我生活照顾能力很强,很快就做了几道快手小菜出来。 做着做着她突然咦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环视了一下厨房的摆设。 喜欢做饭的人都知道,别人家的厨房不能乱动,因为顺手的厨具摆放被打乱会让人很烦躁。 然而夏鸢在这里洗洗弄弄半天,取用工具居然没有一丝违和感,自由自在就和她家小厨房一样。 夏鸢正捂着下巴进行一些思考工作,小锅子里的甜酒酿浓浓地翻滚起来,奶白色蒸汽氤氲,夏鸢连忙把蛋液打进去,关小了火。 等等,关火。 夏鸢瞳孔地震。 这他妈是煤气灶啊!! 为什么修真界会有煤气灶啊!! 慢着,夏鸢一把抱住头,愁得像一只快要掉毛的花栗鼠。 有着西海岸嘻哈珠玉在前,太太乐集成煤气灶居然还有几分亲切的本土化。 思考过载后人就会本能地把行动交给肢体,夏鸢大脑一片空白地打开了头顶的柜子,取出了两只带着五瓣小粉花的小碗,开始盛菜。 夏鸢把盛好的菜放在小托盘里,端到内室。 江遥已经把自己收拾清爽了,闭着眼假寐,听见夏鸢的脚步声,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夏鸢连忙制止,“没事你先躺着!” 江遥:。 突然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夏鸢开始皱眉陷入沉思,“话说怀孕了能吃酒酿吗?” 江遥好想吐。 夏鸢把小桌子支起来,把饭菜挪到江遥面前,然后自己也爬上了床,坐到他对面。 “没做什么菜,”夏鸢谦虚道,“大师姐凑合着吃。” “明天出门买点怀——”孕补身子的。 夏鸢没说完的话被一口土豆丝堵住,江遥把筷子从夏鸢嘴边收回来,淡定扒饭。 吃你的,别说话。 倒霉孩子快速嚼了两下,咽下去后刚要开口,又被塞了一口肉丸。 夏鸢:!! 她嚼得快,江瑶往她嘴里喂得更快,夏鸢很快被喂得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日子很好过的花栗鼠。 老实孩子遵照奶奶教的规矩,嘴里有东西吃不许说话,偏偏又挂心江瑶的身体,于是用了最大努力去炫饭,甚至努力到眼睛都闭起来了,攥着拳头认认真真地嚼。 终于等她把嘴里的东西都咽干净了,夏鸢一把捂住嘴警惕江瑶再次喂食,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江瑶坐在她对面,撑着额头无声地笑。 暖黄色的灯火浮在她的眉间与唇角,像是温柔的注脚,眸光柔和。 夏鸢难得看见江瑶笑得这么温和。 毕竟之前笑得都挺渗人的。 夏鸢眨眨眼睛,江遥探身过来,把她肩头的细碎花瓣给拂掉。 “好啦。”他轻声说,“吃你的。” 鬼使神差的,夏鸢抬手捏住了江遥的手腕,“大师姐我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顶着江瑶难得温煦的注视,夏鸢艰难道,“这是不是一个梦想成真的幻境” “我小时候好像经常和别人玩过家家,”夏鸢绝望闭眼,“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了,但” 她总是扮演怀孕娇妻的好老公。 都是奶奶爱看的合家欢喜剧的影响。 夏鸢抓着大师姐的手,小珍珠噼里啪啦一阵乱掉,整个人崩溃道。 “你真的是被我搞怀孕的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啊大师姐!!” 咔嚓。 底下已经坏了两个角的床再次被捏碎一个角。 江遥克制地深呼吸。 夏鸢一点点拉过江遥的手,泪汪汪。 “我会对你和我们的孩子好的。”夏鸢郑重道。 江遥眼前一黑,黑着黑着手边有毛茸茸的触感。 江遥谨慎睁眼一看,是夏鸢把脑袋拱到了他的边上,像某种小动物一样很乖巧地缩在床边。 “到底是和谁一起玩的呢。”夏鸢眼神有些茫然,她挠挠头,随后也懒得为难自己,耸耸肩一笑,“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第35章 第 35 章 “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很模糊, 夏鸢也不例外。 她对自己童年最多的记忆便是追赶不上的课业,无法融入的校园圈子, 以及沉闷漫长的孤独午后。 似乎真有这样的一个耐心温柔的玩伴,陪她扮演一场又一场奇幻绚丽的过家家。 但又像是幻觉。 毕竟小孩子嘛,只要你敢追问,她都敢承认圆明园是她自己烧的。 夏鸢把脑袋搁在江瑶的手边,无意识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一开始闻的时候是清清淡淡的冷香,凑近了才会发现其中暗含的颇具攻击性的锋锐。 江遥眸光微动。 他注视着夏鸢垂着眼将他的手拿起来,放在脸颊边上轻轻的蹭。 少女眼神中有几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眷恋, “大师姐, 我好像以前闻到过你身上的味道。” 夏鸢一向是不喜欢攻击性强的东西的,但是江瑶身上的味道却不让她讨厌。 少女脸颊柔软,上面还有细细的半透明的绒毛, 就像是某种初生的小动物。 江遥莫名想起了之前的灵气团子。 江遥把手收回来, 挪开眼神, “早点休息吧。” 幻境里面时间混乱, 转眼已经到了晚上。 夏鸢只当江瑶是身体不适, 轻轻快快应了一声, 把碗筷收拾了。 她做事情手脚利索,正拧开水龙头准备洗碗,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夏鸢回头,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江瑶垂着眸靠在碗柜边。 “你先去休息。”江遥说。 夏鸢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挽了挽袖子,“我洗好碗筷就去。” 话没说完,就被江遥拎着衣领换了位置,女人神色恹恹,“这种小事用不到你。” 随后江遥掐指念咒, 修仙界的神奇法术开始清理碗筷。 夏鸢看着看着,没忍住问了下江瑶,“大师姐,可以用这个帮我洗澡吗?” 江遥:? “是啦,”夏鸢还在碎碎念,“你看我衣服一层又一层,每次脱下来都很麻烦,如果你可以直接帮我洗的话,我就不用脱了啊。” 江遥:?? 江遥麻了。 女装变态男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女装变态男因为要维持清冷人设所以常年都只穿单衣长裙,没想到蓬蓬球浴花也有自己的烦恼。 见江遥立在原地没有反应,夏鸢凑了上去,像小时候给奶奶检查有没有穿秋衣一样一件件从领口翻给江遥看。 “你看,”老实孩子翻动着自己的领口,给江遥数,“一件小衣,一件” 江遥用了生平最快手速把夏鸢给衣领给严严实实拢好,又飞快转身,“不可!” 差点被勒得一口气没上来的夏鸢,“什么不可?” 背对着她的女子坚决不回头,站了好半天,才深呼吸开口,“不可当着外人的面衣冠不整。” 隐藏在柔顺黑发下的耳尖发烫。 夏鸢愣了一下,怎么着也没法把裹得像只粽子的自己和衣冠不整联想到一起去,站在原地挠头。 挠了好一会,才直愣愣地冒出一句,“可是大师姐不算外人啊。” 江遥绝望闭眼。 这句话如果放在其他任何时候他都会挺开心的,但是放在这个语境里,他就有些想不开。 “你。”江遥直接命令,“去洗澡。” 倒霉孩子去了。 江遥松了一口气,早这么干就好了。 毕竟小师妹比起外面群魔乱舞的那几个还算是省心的。 然而刚刚降低的血压在江遥洗完碗筷回到内室里的时候再度升高,江遥看着洗完澡扎着两根麻花辫儿,只穿一身单裙趴在床上玩鸽子的夏鸢深呼吸。 “要不你还是恢复成先前一看见我就开始掉小珍珠的样子吧。”江遥不抱希望地说。 夏鸢:? 她很无辜地回头看他一眼。 看见倒霉孩子无知无觉的样子江遥就气血不畅,但他总不能事到如今突然脱下裤子进行一下军火展示。 他是变态,但倒也不是那种变态。 江遥索性拎起被子把她裹起来。 夏鸢一愣,随后因为怕痒咯咯笑了起来,嬉笑着挣扎着要逃出来,“大师姐!” 冷酷无情大师姐把小师妹卷成一只响铃卷,搬到了床的里头,“睡你的觉。” 夏鸢被裹得紧紧的,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抓住江瑶的衣角,“大师姐!!” 大师姐警惕回头,“嗯?” “快点呀。”夏鸢很期待地看着他,“我等你一起睡觉。” 江遥夺路而逃。 留下有些茫然的夏鸢在床上纳闷,大师姐怎么又逃了。 逃跑的江遥也很破防,他避开浴室夏鸢留下的热水,用冷水把自己冲了好几遍才勉强恢复镇定。 定着定着他就有些崩溃,盯着摇曳的水面想不开。 这家伙看着无害又有点子可爱,偏偏是杀伤力最大的。 恐怖如斯。 江遥洗完澡又干呕了一会,直到拖到实在是没有什么借口了,才不情不愿走进内室。 果然小师妹已经快睡着了,江遥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坐到床边。 下一秒,在被子里被捂得暖热的胳膊挽住了他的胳膊。 桃花眼睁大,对上一双明亮狡黠的杏眼。 “抓到你了!”夏鸢笑嘻嘻地说,“我看你往哪里跑!” 来和我一起裹在同一个被窝讲姐妹夜话!你们高冷阴暗批都是注定被我们小太阳融化的! 江遥: 额角青筋直跳。 夏鸢睡觉穿得薄,一下子亲近地贴上来,江遥整个人半边身子都麻了。 江遥硬把夏鸢塞了回去,然而胳膊还是被抱着,最后无奈叹气。 “我进来。”他和夏鸢打商量,“你先松手。” 夏鸢眨眨眼睛,狐疑地看着他,直到江遥伸起三根手指起誓,才不情不愿松开手。 江遥磨磨蹭蹭躺进被子,动作谨慎得像是刚过门的小媳妇。 夏鸢一下子扑了过来,少女身上柔软的香气扑了江遥满怀,“大师姐!” 先前宿舍姐妹夜话的话题在脑袋里过了一圈,夏鸢索性选择了最经典的话题,“大师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江遥:? 他装睡。 夏鸢只当高冷女主在害羞,托着下巴喋喋不休,“你看看喔,那个凌晗冰我感觉不错,长得又好看,性格又好,最重要的是有八块腹肌——大师姐?” 夏鸢眨眨眼,茫然地看着突然把她按倒的江瑶。 江遥也有些茫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做出这样的动作。 漆黑的桃花眼和杏眼对视,最后还是江瑶先败下阵来,他叹口气,“你小小年纪,不要老是情情爱爱的。” 夏鸢不依不饶,“就是因为年纪轻才情情爱爱的,年纪上去了就没这个心思了。” 江遥不理她,躺回去闭着眼假寐。 边上夏鸢贴了个冷脸,安静下来。 江遥闭了一会眼,听着枕边人小声的呼吸,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些柔软的悔意。 甩脸子给老实孩子算什么意思。 正欲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突然感觉自己发梢有轻微的拉扯感。 江遥睁眼,看见夏鸢趴在他的枕边,手里轻轻拢着他的发,在给他编辫子。 女装直男: 他抓住夏鸢的手。 夏鸢也不和他比力气,垂睫看了一会他的手后,轻声道,“我也没有喜欢过人。” “小时候是不懂,”夏鸢小声说,“后面就是太忙了。” 爱情是美丽芬芳的花朵,而夏鸢这块土地过于贫瘠。 江遥拍拍她的脑袋,夏鸢动了动唇,想讲点自己的故事,又猛然惊醒自己如今扮演的是“夏夏”,一下子抿住了唇。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然而江遥却开口了。 他熄灭了房间里的灯,只有窗户外一点点光漏进来。 “我以前有过一个对我很好的朋友。”江遥说,“是真的很好。” 江遥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是废话,没有人会觉得自己一笑就掉花瓣这事儿是正常的。 他出身于普通凡人家庭,一出生就因为哭泣而使得老家常年下雨。 一开始并不会有人往小婴儿身上想,只会骂几句现在的天气越来越怪了。 直到他开始掉花瓣。 家里人觉得不对劲,但毕竟是自家儿子,再奇怪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总不能让小孩被当成妖怪抓走。 于是将他关在后院里不让他到处乱串。 母亲心疼他,常常买一些玩具和画本子给他玩,一玩起来就是闹哄哄的花瓣雨。 父亲嘴上说这样不好,实际上也没有阻止,还给他买了把小木剑让他自己玩。 然后摇光宗的仙长就找上了门。 说着什么测算下来气运之子就是这个小孩,把他从他的家里带走了。 父母想着要阻止,但又被仙长温和的一句“仙凡有别”给挡住了。 母亲讷讷,她当然知道这孩子和凡人不一样,留在身边也不知道是福是祸,送去宗门修炼其实是件好事。 但总是有些不舍得。 江遥和他们许诺,说休沐时一定下来找他们。 然而他刚进宗门没几天就触发了秘境,秘境里修炼无岁月,等他终于破出秘境时修为已经翻了数十倍不止。 然而山下父母已老。 当时的江遥尚且心性年幼无法理解,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打坐了一小会,然而凡间岁月几十年倥偬而过。 江遥觉得愤怒,而他的师尊却一如既往地温和望着他。 “江遥。”他说,“你不应该愤怒。” “想想那些快要结实的稻谷吧,”师父说道,“如果下一场暴雨,所有人都会颗粒无收。” 江遥出身凡间,他明白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于是他忍下来了。 然后他碰见了一个朋友。 一个喜欢笑的,任性的,和他截然不同的朋友。 她会抓着他吃一些奇怪的东西,会玩他的小花瓣,甚至会在地上打滚大哭大闹叫他陪她出去乱兜。 然而挨罚的都是他。 “其实这么想想,好像那人缺点还挺多的。”江遥说,“而且还很健忘。” “小孩子嘛。”夏鸢说,“都记性不太好的。” “她把许多事情都忘记了。”江遥轻声说。 “不是忘记。”夏鸢打了一个哈欠,她修为低,幻境里时间变幻作用在她身上的影响更大,“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 江遥侧眸盯了她一会,伸出手覆上夏鸢的眼睛,“但愿如此。” 第36章 第 36 章 “只有大师姐不是。”…… 大概是睡前的谈话过于私密, 夏鸢很难得梦到了自己的童年。 和作文本上喜欢写的七彩童年或是金色童年不同,夏鸢的童年是寡淡又无趣的。 幸好她有一支笔和一盏小灯。 在廉价的格纹本上, 属于她的小世界徐徐展开。 那里有着快意恩仇,有着香车宝马,有着绮丽的日月星辰。 而现实的夏鸢推开手边的窗户,只能看见深秋昏沉一片的雾霾。 也许她许过愿,希望能够进入这个小世界。 也许没有。 夏鸢记不得了。 童年的结束也很突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事件,大概是某一天, 因为日渐繁重的课业, 而匆匆完结了笔下的小故事,从此再也没有翻开格纹本。 那个小世界也离她越来越远,被埋到了记忆的角落。 但很奇异的, 夏鸢并不觉得孤独。 在她模糊的回忆里, 她有一个温柔又安静的玩伴。 会坐在她身侧, 听她讲一些天马行空的故事。也会陪她玩跳房子, 翻皮筋 只是已经想不起面容与名字。 但没有关系, 就像昨夜宽慰江瑶的一样, 夏鸢一直相信。 不是遗忘,只是暂时想不起来。 过去的事情不会消失, 经历的一切就像是钻石与珍珠,尽管埋葬于水底的泥沙, 但依旧熠熠生辉 “小师妹。”夏鸢睡得迷迷糊糊,肩膀被人拍了几下,见她还是不醒,干脆捏上了她的脸。 夏鸢很不爽地拍了一下作乱的手。 那只手愣了一下,随后干脆利落地伸进她的后颈。 夏鸢被冰醒了。 她蹙着眉睁开眼睛正要发难, 结果对上一双漆黑的桃花眼。 夏鸢: “早上好啊大师姐。”夏鸢怂了。 “不早。”江遥说,“太阳都晒屁股了。” 夏鸢看了眼窗外,据理力争,“明明没有!” 紧闭的窗户缝里还传来凌晗冰激情四射的rap声,显然是唱了个通宵。 “我昨夜一直在想,既然这是梦想成真的幻境。”江遥沉眉,“你想着扮家家,于是我” 他闭了闭眼,跳过描述自己的窘境,“然后凌晗冰一向有口不能言,于是幻想出这种招式。” “那么,先前那个入魔的老前辈是想要做什么呢?”江遥说。 夏鸢眨眨眼。 “没事。”江遥按她脑袋一下,“没在问你,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忘记正事。” 事实上已经接受自己是江瑶挂件的夏鸢: “我早上出门去外面兜了一圈,”江遥说,“听闻了凌家老祖凌霄即将飞升的消息。” 夏鸢一愣,猛然抬眼。 “是的,本界已经数千年无人飞升。”江遥轻声说,“能够飞升看一眼更高的世界,是本界所有人的夙愿。” “我的师父,我师父的师兄妹,那些教导我的人”江遥目光沉沉,投向窗外明媚的天光,“都是为了能走到这一步才不断修炼。” 夏鸢眨眨眼睛,藏在被子里的手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小师妹,不管你信不信,这个世界存在着无法抗争的天命。”江遥轻声说,“祂不让我们离开,于是我们就无法离开。祂要我们怎么做,于是我们就只能这么做。” 夏鸢呼吸一顿。 她明白了。 那个任性的,不讲道理的,随意搬弄别人命运的天命,正是她自己。 然而无法飞升的原因其实简单到可笑。 仅仅是小学生写的时候单纯没有想到这么多而已。 江遥突然嗤得一声笑了。 “但是没有关系。”江遥轻声温和道,“我只希望这个天命能够藏好些。” “不然”他垂睫,指尖在腰侧的剑柄轻敲几下,“可要做好准备了。” 夏鸢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绞着衣摆。 “走吧。”江遥也觉得对话沉重了些,拍拍夏鸢的脑袋,“我们去看老登飞升去。” 哪怕在幻境之中,高阶修士飞升也是一件少见之事,街市里众人摩肩擦踵围观。 只见被围在中心的老者褪去了之前的狰狞,面色和善地立于人群中间,缓声给大家解答修炼上的小问题。 江遥牵着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的夏鸢,意味不明冷笑一声,“你看,日子好过了,连面相都变了。” 话音刚落,凌霄若有所感,从人群中抬头,两人视线相撞。 与此同时,浑厚的男声响起,“所有的试炼者们,尔等已经知晓此地玄机。” “去或者留,唤醒友人或者自在随心,”他喃喃道,“尔等又如何——喂,小子!” 男声话还没说完,只见夏鸢身侧的江遥已经化作一道白影冲了过去,转眼就和凌家老祖打成一团。 夏鸢看看那团打得火热的刀光剑影,又抬头望了望原本男声传来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要不,你对着我说完?”夏鸢很懂礼貌地说。 老前辈很沧桑地叹口气。 叹着叹着,老前辈突然一愣,“小姑娘,你怎么?” 随后夏鸢眼前一黑,一转眼自己就来到了一个空旷又拥挤的地方——她曾经来过的。 江遥逼着她起誓的时候,曾经在夏鸢面前显现片刻的世界。 所有的万事万物都变成奔涌着的或七彩或透明的狂风,只有一道道细细的锁链将彼此牵引。 夏鸢低头,只见象征着自己的粉色焰花跟前,闪烁着一朵暗金色的火焰。 相比她自己,那朵火焰已经有些黯淡,但即便如此,上面依旧束缚着数条锁链,延伸向他们看不见的彼方。 “你身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呢?”那暗金色的火焰发问,在她身侧绕了一圈,“为什么呢?” 夏鸢不知道,夏鸢保持着沉默。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能挣脱这些锁链,也许我就能飞升。”老前辈说,“然后我发现不能。” “我们在这个世界上许下的每个诺言,做出的每个因果,我尝试去帮助别人改变他们的命运,”他笑着叹气,“然而这些努力会变成一条新的链子,将我越绑越紧。” “但是小姑娘你很干净。”隔着暗金色的火焰,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她,“你身上什么也没有。” 夏鸢没出声,望着不远处打斗的两朵火焰,每一次掠过,其上束缚着的链子都森然作响,死死地缠绕在一起。 像两头困兽。 “我决定了。”老前辈的火焰兴奋地跳动起来,“我要帮助你飞升!然后,你” “我想要斩断锁链。”夏鸢说。 她出神地看着那不断交织碰撞着的链子,手指不自觉捏住自己不存在的裙摆,“我要斩断它们。” 如果童年的她能成为不讲理的天道,那如今的她没有理由输给幼时任性的自己。 “不行的。”老前辈笑起来,只当她是一个发了宏愿的小辈,“你” 突然,那属于江遥的火焰猛然掠来。 下一秒,夏鸢被从那玄幻的世界里生生拉出,被紧紧揽在江遥的胸口,被清冷香气扑了满头满脸。 “大师姐?!”夏鸢吓了一跳,然而江遥没有理她,朝着原本暗金色火焰所在的地方长剑一划。 “哎呀你这小子。”老前辈险险躲开剑意,笑着斥责道,“这么警觉做什么!” 江遥抿着唇线不说话,漆黑的桃花眼里全是冷冽杀意。 “我又不会对小姑娘做什么。”老前辈说,“只是说说话而已。” “你知道的,人死了就是真死了。”他笑道,“我又没沾那魔气,和我那兄弟几个不一样。” 江遥没理他,低头摸了摸夏鸢的脸,“被吓到了?怎么在掉小珍珠?” 夏鸢摇摇头,却朝着老前辈的方向开口,“前辈,我们怎么样能够离开?” “当然是看你们如何交出我想要的答卷了。”老修士回答,“在这梦想成真之哎呀你这小孩!怎么一个两个的!” 老前辈看着夏鸢拉着江遥跑走的身影跳脚。 都在着什么急! 夏鸢拉着江遥往凌晗冰唱歌的地方跑。 “怎么?”江遥侧眸看她,“要一剑把他砍醒过来吗?” 夏鸢摇头。 喧闹的舞台已经近在眼前,夏鸢却放慢了步子,她仰视着在舞台上跳动着的凌晗冰,和边上做经纪人的凌雪芙。 “不用。”夏鸢声音很轻,“我是和他们告别的。” “我要离开这里。”夏鸢看向江遥,“你想留在这里,还是想要离开?” 江遥蹙眉,有些疑惑,“当然是与你一起啊。” “好。”夏鸢说,她再次将视线投向舞台上的身影,却又提起另一个问题,“你觉得凌晗冰知道自己此刻是身处虚假的世界吗?” 江遥默了默,“凌晗冰不傻。” “嗯。”夏鸢轻轻地咬着手指,“那如果他不离开,便是他的选择。我们来这里是和他告别。” 夏鸢看了一眼虚空,她没忘记那位前辈依旧在注视着他们,然后又再度凝视着自己笔下的产物。 她自己也无法述说自己的心情。 是她将生命赋予他们,也是她凭借自己的兴趣和喜好随意捏造他们的生命。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一切都会成真。 她正是那位喜怒无常的造世主,那束缚着万事万物因果链条的锁链都系于她的指尖。 然而她他妈的当时还是个小孩,缺爱的,寂寞的小破孩。 “如果他被蒙蔽了,”夏鸢说,“我会告诉他真相。” “但如果他明知一切都是虚假却依旧选择沉溺。夏鸢看着江遥,“我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希望他能一帆风顺。” 她不会再随意改变他人的命运。 “但是只有大师姐不是。”夏鸢握住江遥的手,杏眼清凌凌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如果再来一次,她将不会为她写下如此多的波折,让她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男声问她。 “是的,”夏鸢轻声道,“抱歉,我不会选择强行救其他人出来。” 这是一种傲慢。 “如此,”男声感叹,“我明白了。” “那么我喜欢你的答案。” 下一秒,一切都消失。 夏鸢与江遥骤然出现在最初的客栈里,江遥睁眼的第一时间,立马抬手掷出长剑,将正欲逃窜的老登固定在原地。 老登还要挣扎,江遥干净利落一脚将他踹翻,把他捏晕过去。 夏鸢看着江遥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 到底谁是反派。 脚边的凌家兄妹还没醒,江遥干脆把凌霄绑起来,一边问夏鸢,“传承是什么?” 夏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身上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片透明的软玻璃片一样的东西,“是这个?” 江遥盯着那片软玻璃看了一会,耸肩道,“居然是记忆。” “嗯?”夏鸢傻眼,“我还以为是功法什么的” 再不济也是一大笔钱财之类的。 “别看不起记忆啊。”江遥从秘境出来心情不错,“人会死,但是记忆可以流传下去。” 愚公移山无异于此。 夏鸢微怔,随后她看见江遥看向她,眸光温和。 “小师妹。”江遥问她,“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你说,只有大师姐不是吗?” 夏鸢笑,当然是因为你是我最偏爱的那个,她虽然不是六岁那个臭小鬼了但她毕竟也有私心——她睁圆了眼睛。 他妈的。 她想起来了。 六岁的那个臭小鬼,为了搞点骇世惊俗的翻转。 在全文的最后五分之一她笔锋一转。 大师姐。 他妈的带把儿。 “小师妹?”江遥还在喊她,漆黑的桃花眼弯着一个好心情的弧度,“怎么不说话了呀?” 夏鸢又开始掉小珍珠了。 第37章 第 37 章 “但是你的话,撒个娇就…… 夏鸢快要被自己吓死了, 小珍珠不要钱一样往下面掉。 确实不要钱。 江遥像是有些无语的样子,盯了她一会, 伸手去捏她的脸,“你” 你又犯什么病。 夏鸢一下子躲开。 江遥的手顿在了原地,漆黑的桃花眼里有细微的错愕。 夏鸢脑仁子嗡嗡的,都不敢抬眼看江遥,咬着嘴唇一个劲掉小珍珠。 要完蛋了要完蛋了要完蛋了 按照“女主”这种有仇能报绝对立马当场报,不能报也会咬牙等个几年报个大的的反派性子,她笔下这么一抖机灵, “女主”他妈的当了好几百年的女装变态。 而且还是个万人迷。 会死的吧, 绝对会死的吧。 夏鸢绝望抱头。 恰逢脚底凌晗冰呻.吟一声有转醒的迹象,夏鸢如临大赦一样跳起来,“我去隔壁端点热水过来!” 又不是生孩子你端什么热水! 花栗鼠逃窜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江遥大爆手速都没有捉到, 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房间内。 只留下刚刚转醒的凌晗冰喃喃道, “恐怖如斯。” 江遥: 有些想迁怒, 但是又怕把他弄死了。 江遥忍了半天, 终于还是把凌晗冰拎起来, 让他去照顾他的宝贝妹妹, 自己先出了房门躲清净,不去听他兄妹俩的情深深雨濛濛。 江遥走到隔壁门口, 正要习惯性推门,动作却一顿, 负手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没人。房间空荡荡的。 江遥推门,直接走向床上鼓鼓的小山包。 掀开一层,再掀开一层,掀到第三层的时候江遥都快压不住嘴角了,干脆一把捏住小山包的所有被子要掀。 果然被死死拽住, 没有掀动。 江遥嘴角一挑,手飞快地松开,从被褥下摆探入。 果然小山包被一把掀开了,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探出来。 “江、遥!”被偷袭的夏鸢咬牙切齿道。 然后对上一双兴味盎然的桃花眼。 早有准备的江遥眼疾手快,一把逮住了光速回缩的夏鸢。 花栗鼠进洞失败,徒劳挣扎了几下,不得不直视江遥。 江遥被夏鸢莫名悲壮的小眼神给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肩膀,“小师妹?” 夏鸢接着用宁死不屈的眼神盯着他。 “倒是很少听你喊我大名。”江遥若有所思,“听得我一激灵。” 夏鸢: “你别往地上爬。”江遥一把抄住她,“多脏嗯?你身体哪里痛吗?” 怎么僵硬成这样? 夏鸢整个人都不敢动了。 明明之前已经彻底接受了被抱来抱去的命运,但是一旦知晓这确实是一个带把儿的,那动作怎么样都不对劲起来。 话说他怎么这么自然地就抱着她的腰啊? 见夏鸢一直没有吭声,江遥微微蹙眉,把她放回床上,然后俯身下来。 夏鸢:??? 在夏鸢越发惊恐的眼神里,江遥挽了下袖子,手无比娴熟地伸进她的衣袖—— “嘶。”江遥皱眉,随后无奈叹气,“你怎么又咬人啊。” 夏鸢一边咬着他的手腕骨一边掉小珍珠。 江遥再度叹气,“被咬的是我,要哭也是我哭吧。” 夏鸢眨眼,未来得及凝结成小珍珠的眼泪把睫毛弄得湿漉漉得粘成几缕,看上去有种乱糟糟的可怜兮兮。 江遥心中莫名一跳,随后轻声安抚道,“没事,我就检查一下你身上的灵气,不做别的。” 这话说完,江遥自己也诡异地停顿一下,觉得不太对劲,扭过脸轻咳一声。 “灵气没有问题”夏鸢小声说,江遥还是看着她。 两人僵持片刻,老实孩子先败下阵,慢吞吞地窝回床上,伸出一小截手腕。 江遥坐在她身侧,把指尖轻轻搭上她的脉门。 夏鸢是那种打针一定要看着针头扎进去的人,此刻分明不自在到了极点,但还强撑着看着江遥的手。 以前不觉得,但一旦意识到了,就会注意到他的手明显比她自己的要修长许多,甚至骨节都更为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很短。 很符合夏鸢的审美。 然而此时此刻江遥的手腕上有一小弯牙印。 被刚刚急眼的花栗鼠给啃出来的。 夏鸢无声尖叫。 “哎,你别乱动。”江遥提醒夏鸢。 操纵灵气不算难,但毕竟是在别人体内,又担心哪里出了问题伤到看着很容易不小心死掉的夏鸢,江遥还是得集中注意力。 夏鸢还在窸窸窣窣动来动去,江遥干脆一把按过去。 夏鸢不动了。 终于能省下点心的江遥松口气,把夏鸢翻来覆去检查了两回没啥问题,放心下来抬头,“嗯没事” 呼吸一窒。 他当时控制她的时候没太在意,顺手就按下去了,现在一看才发现手按在她的锁骨上,虎口轻轻卡着她的脖颈。 摸倒是不会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但是如今注意力重新回来,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她柔嫩脖颈下汩汩跳动的血管。 掌心底下轻轻一动,是夏鸢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江遥视线上移,落在夏鸢脸侧的绯红上 这倒霉孩子又怎么搞的? “大师姐,你能不能,”夏鸢艰难道,她每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与江遥的掌心相摩挲,于是说得格外费力,“先从我身上起来?” 话音刚落,江遥像烫到一样飞快抬手。 夏鸢刚要松一口气,然而下一秒。 江遥的指尖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你的脸好烫。”女装直男实事求是道。 夏鸢的小声尖叫与门被推开的声音同时响起,兴冲冲推门的凌雪芙错愕道,“你们俩?” 夏鸢和江遥同时转头。 夏鸢看上去离被吓死就差一步之遥。 江遥面色如常:“我应该锁了门才是。” 凌雪芙把拧坏掉的门把手偷偷一甩,随后腰一叉,一副抓X在床的悲愤样子,“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江遥很淡定,“我给她检查灵气。” 凌雪芙将信将疑,视线在拼命推搡江遥胸口的花栗鼠身上停顿几秒。 突然破防。 “传个灵气你压她身上做什么!!!” “你是不是当人家是笨蛋!”凌雪芙气得跺脚,“讨厌死了!这样子会生小孩子的知不知道!” 夏鸢:?! “两个女人生什么生。”江遥很平静地说,倒是慢慢从夏鸢身上起来了。 夏鸢一个猛回头盯着江遥,女装大佬恐怖如斯。 “啊如果那个女生不会的话那本小姐勉为其难来压一下夏姑娘好了——”凌雪芙话锋一转。 “你出去,”江遥说,“别逼我对你兄长动手。” 凌雪芙到底还是个兄控,迫于女主的威胁,跺着脚走了。 凌雪芙一离开,房间里莫名安静了许多。 江遥虽然已经从夏鸢身上爬起来了,但依旧坐在她身侧,垂着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夏鸢触了电一样转开视线,瑟瑟发抖着就要起床,“江那什么大师姐,我们现在去隔壁” 江遥按住了夏鸢的手腕,夏鸢猛然噤声,眨巴着泪汪汪的杏眼看着江遥。 江遥专注地盯着她红通通的眼尾一小颗水珠,声音压得很低,“小师妹。” 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夏鸢哽了哽,绞尽脑汁试图萌混过关的时候,又听江遥轻声叹气。 在暗黄的烛光下,剑修凌厉的眉眼染上了温和笑意,他懒洋洋地搓了搓夏鸢的手背,尾音带了点好心情的上扬,“不是说要一直对我好的吗?” 夏鸢像被踩住了尾巴一样睁大眼睛,下意识要别开脸又生生忍住,很憋屈地抿住嘴。 虽然但是 “呼吸。”江遥很好心地提醒她,“你还没到能学人家屏息的程度。” 夏鸢用力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摆出自己最可爱的表情,挣扎道,“江遥,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然后被江遥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改口,“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她” “拧断脖子。”江遥干脆利落。 “呜哇你这也太!!”夏鸢破防,正要撒泼又及时求生欲上线,生生换词,“杀伐果断了吧!” 江遥被她的改口逗得一乐,偏偏脸上还维持着冷肃的表情,“嗯?” 果不其然小姑娘眼角开始酝酿泪花了。 “是。”江遥说,“我不光拧脖子,我拧之前还要好好审讯那人一番,让他后悔做出负我之事” 说着说着,他冷笑一声,“以及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夏鸢小珍珠噼里啪啦掉。 “好了。”江遥适可而止,轻笑着拉长声音慢慢道,“但是你的话,撒个娇就可以。” 夏鸢眼睛一亮,当场吸吸鼻子准备来个卖萌小连招。 然而手还没碰到江遥,夏鸢浑身一僵。 在江遥充满疑惑的注视下,花栗鼠缓缓地、怂怂地收回手,然后可怜兮兮缩成一小团。 江遥莫名顺手地帮她掀起她身后的被子小山包。 夏鸢很丝滑地钻了回去。 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之中,夏鸢一张小脸面若桃花,极其绝望地把脸埋进臂弯。 坏了。 对着带把儿的撒娇撒不出来。 第38章 第 38 章 “大师姐,我想一个人呆…… 小小的房间里,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夏鸢在小山包里瑟瑟发抖,江遥在小山包外负手而立。 两人都有些想不开。 沉默一小会儿后, 江遥伸手拍了拍小山包。 “这又是在做什么?”他问。 被子里的夏鸢紧了紧包被,回答不出口。 想了半天,夏鸢才闷闷道,“大师姐,我想一个人呆着。” 说完这句话,夏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江遥没有回答, 过了几秒钟, 房间里响起离去的脚步声。 一声拉门声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了寂静。 夏鸢慢慢探出头来,发现江遥已经离开, 只有胖鸽子窝在王兰花脑袋上打盹。 松了口气, 夏鸢爬下床, 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浴房, 沾了点水拍上自己的脸。 掌心烫烫的, 哪怕有了凉水也无法降温。 夏鸢捂着自己的脸颊, 用力地闭上眼。 “有人脸红了。”胖鸽子好死不死这时候醒过来了,咕咕叫着飞到她头顶窝下, “是谁我不说。” 夏鸢据理力争,“我这是被子捂出来的。” “捂~出~来~的~”鸽子眨着豆豆眼阴阳怪气道。 夏鸢沉默几秒, 一把以标准杀鸡手势抓住鸽子,作势要把它往水里摁。 “救命啊!”鸽子挣扎起来,羽毛与水珠乱飞,“有人造反啦!” 与此同时,夏鸢头顶不断浮现“造孽值+1”“造孽值+1”达成成就【已黑化】! 夏鸢露出了狰狞的冷笑。 鸽子黑豆眼含泪, 恨恨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狠心的女人!” “是的,”夏鸢舌尖轻舔过犬齿,“磨人的小妖精,我这就狠狠要了你。” 鸽子娇羞得毛都要掉了,“讨厌!谁允许你这样!” “居然敢反抗我,很好,你”夏鸢三分邪魅七分玩味一笑,目光变得越发危险。 在场唯一不会说话的王兰花急得上蹿下跳,扒在夏鸢身上试图把她拉回正常状态,结果夏鸢回眸一笑,“兰花,除了爱情,我什么都能满足你。” 王兰花不想活了。 夏鸢眸光微怔,随后低沉喃喃,“这该死的女人竟然这般甜美。” 鸽子含情脉脉,夏鸢杏眼里几分不屑几分漫不经心,捏起它的尖嘴巴,“呵。” 胖鸽子啜泣,“你对我有几分真心?” 夏鸢沉默几秒,随后自嘲一笑,“该死,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除了你,”夏鸢深情道,“谁都不能走进我的心,你已经呜呜呜。”引起我的注意。 后面的话语变成了含糊的呜咽,夏鸢踢蹬了半天没有挣脱江遥捏住她脸颊的手,最后可怜巴巴地双手握着江遥的手腕,转过脸来。 江遥面无表情,掐着花栗鼠的手腕稳如泰山。 夏鸢小珍珠堆在眼角,花栗鼠瑟瑟发抖,手讨好地抱拳求饶。 片刻,江遥率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灵石扔下去给她攒点功德。 “我就一转眼没看住你,都黑化成这样了。”江遥说,“你要搞强制爱也不能搞一只肥鸟吧。” 鸽子用力啄了江遥手背一下。 江遥像是没感觉一样松开夏鸢,平静道,“去隔壁。” 夏鸢讷讷应了,刚要迈步又被江遥拎着衣领捉回来。 “你自己看镜子。”江遥言简意赅。 夏鸢探头一看,小脸一红。 她把辫子拆了,飞快地梳理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一时情急之下扯到了发根,嘶了一声。 直男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啧一记准备亲自上手。 夏鸢无比灵敏地捂着头发躲开,警惕地看着他。 江遥默了默,将沾了水的梳子递给她,“你尽快。” 停顿几秒,他又补充道,“他们在等。” 见江遥走回去了,夏鸢一颗跳得飞快的小心脏才渐渐平缓,她侧着脸慢慢梳着头发,把打结的发团梳开。 凌家兄妹在等啊。 江遥这人之前行事风格一向是不管别人死活,夏鸢莫名其妙想道,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贴心了。 大概是男主光环? 一想到“男主”,夏鸢手上一抖,不小心硬生生扯断一小团头发,疼得直抽气。 好可怜的江遥,好可怜的直男。 夏鸢把自己打理好,狗狗祟祟从浴房里走出来。 背对着她正在看窗外的江遥注意到她的动静,转过身来。 漆黑的桃花眼对上莫名心虚的杏眼,江遥神色淡淡,“走吧。” 夏鸢捏捏裙摆,应了一声跟上。 两人走出房间,江遥回身给房间落锁,夏鸢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打量着江遥的背影,虽然他已经无可救药地变成了一个女装变态,但他女装女得坦坦荡荡,没有一丝忸怩。 有也在之前的好几百年也磨认命了。夏鸢绝望地想。 “?”江遥感知到誻膤團對夏鸢的注视,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夏鸢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率先往凌晗冰那里走去。 聪明的花栗鼠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些蹊跷。 但也不知道蹊跷在哪里。 夏鸢挠着头走进凌晗冰房间,然后被房间里五花大绑绑得像一只稻草绳也能算钱的青蟹一样的凌家老祖给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往江遥身上靠。 然而江遥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见夏鸢站稳后,他负手往边上退了一步。 夏鸢:? 她试探性往江遥身上又靠了一步。 江遥果不其然又躲开了。 夏鸢:?! 她不信邪,伸手去搂江遥的胳膊。 江遥。 一向沉稳的,礼仪体态完美无缺的江遥。 把手交叉着枕到了脑后。 一个夏鸢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夏鸢瞳孔地震。 ——这货百分百在和她生气吧!! “大、大师姐”夏鸢怂怂喊他。 “专心看。”江遥都不看她,朝着房间中心的凌家三人扬了下下巴,“自己看了,后面就不要缠着我解释了。” 夏鸢傻眼,“我没有缠过你啊!” 江遥不吭声了。 本来可以说是清冷的气质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冷臭石头的味道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江遥最后妥协道,“那就没有。” 话是这么说,窗外已经隐约传来了闷雷声。?!你都打雷了啊哥们! 还嘴硬呢!你到底在气什么啊! 江遥十分淡定。 在一片急速的头脑风暴中,夏鸢看着沉静而立的江遥,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十分关键性的问题。 ——江遥,也就玛丽苏女主。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第39章 第 39 章 “小师妹最讨厌我了。”…… 凌家在表演家庭伦理剧。 作为一个在小学时期创作的玛丽苏文里的阴谋诡计, 凌家的破事十分简单。 其实就是凌家老祖因修炼修到好几千年了还修不上去没法飞升,原本这也没什么的, 毕竟同龄人搞霸道师祖强制爱的强制爱,走火入魔杀以正道的被杀以正道,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被河东河西,凌家老祖好好地活到这个年纪,寿终正寝也算是个好归宿。 坏就坏在凌家某一个嘴贱的子孙探病时问了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十分有文化的样子。 凌家老头听完这些话辗转反侧,在这个年纪怎么也睡不着了, 满脑子都是不甘心。 于是一气之下走向了所有不学好的老登共同的末路——入魔。 理由十分没有创意, 就是不服气这么死掉。 但是细节还是有些创意的,比如用了秘法来使自己的亲不知道多少个曾孙的魂魄破碎,留下八块腹肌的肉.体给自己使用。 凌晗冰酷哥含泪, 死活不相信疼爱自己的老祖是含着这个心思, 而凌雪芙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傲娇兄控的人设, 摇着头捂着脸啜泣说我不信。 凌家老祖冷哼一声, 说愿赌服输你们俩小的也别哼哼唧唧了, 把我杀了算数, 反正沾了魔气我也没有轮回早死早拉倒。 有江遥在场凌晗冰说话就格外流畅且碎嘴子,他说呜呜我哪里舍得啊爷爷, 你只是一时被魔气蛊惑只要我们相信爱与正义一切都可以挽回。 凌家老头直接开摆对着江遥说小朋友你直接动动手了结我吧。 三百多岁的小朋友江遥面无表情。 老头歪嘴一笑,“你把我杀了你之前吃我家镇宅之宝的账就算平了。” 夏鸢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江遥的腰才勉强阻止他上去拧鸭脖。 “这种事情你就交给凌家自己搞啊!古往今来多少冤假错案爱恨情仇就是多管闲事出来的啊!”夏鸢痛苦面具, “你这时候把他脖子拧下来你爽了,到时候别人觉得这事儿有疑点再拎出来调查你讨不着好的啊哥哥!” 这话一出来夏鸢差点咬了舌头,平时打游戏以及同学之前打趣惯了,好哥哥好姐姐挂在嘴边,结果就这么一不留神溜了出来。 这话一出, 江遥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低下脸。 夏鸢瞳孔地震。 然后江遥反手把试图溜走的夏鸢给薅住。 “叫顺嘴了?”江遥问她,“之前叫过几个了?” 夏鸢臊眉耷眼蔫儿吧唧地挣扎,“你听错了,我在学小灰叫。” 江遥惊了,“原来鸽子叫小灰。” 他还以为按照夏鸢的起名风格,王兰花小伙伴怎么都得叫张大强。 “没有。”夏鸢老老实实回答,“小灰是我以前隔壁邻居养的芦花鸡,每天咯咯叫完就下两个蛋。” 邻居老太经常分她一个,握在手心里热乎乎的,夏鸢每次都急冲冲把它打进小瓷碗里做成炒蛋,早上吃一半,另一半留在晚饭吃。 啊,嫩黄的,松软的金黄色炒鸡蛋,上面再滚着点翠绿的,刚从牛奶罐子里折出来的自己养的小葱炒鸡蛋,我赞美你! 江遥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倒霉孩子又在走神了,叹口气问道,“在想什么?” 夏鸢很无辜,“炒鸡蛋” 江遥又叹气,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两人都挺忧愁地看着对方。 一个觉得小姑娘脑子不好使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没死成,一个在揣测女装直男精神状态是否健康需不需要一点话疗。 结果是边上演家庭伦理剧的凌家兄妹看不下去了。 凌晗冰和凌雪芙对视一眼,终于还是凌晗冰担起了兄长的责任,小心翼翼过来,“江仙子” 江遥看过去。 凌晗冰头皮发麻。 不管多少次他看着江瑶这黑沉沉的桃花眼,都会脊背生凉,总觉得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下一秒,一只小手从下面伸过来,掰住了江遥的下巴。 “你别看他。”夏鸢硬着头皮道,“你看我。” 凌晗冰:? 江遥:? 夏鸢快要被吓死了,但老实孩子很有正义感,不能让奇奇怪怪的感情线发展下去。 她怕发展发展着会走向一些凶杀悬疑路线。 江遥默了。 两人对视片刻,花栗鼠原本还梗着脖子假装霸道小师妹,霸着霸着就颓靡下去,脑袋一点点往下面勾,越来越怂。 江遥叹口气,把眼看就要钻下去的夏鸢给捋直了。 “这样吧。”他温声道,朝凌晗冰看去,“这事儿按理我们作为摇光宗弟子不应当无视,不知凌公子” “我知道。”凌晗冰点头,“拜托你了。” 江遥颔首,把花栗鼠先放下来,抬步往警惕抬头的凌家老祖走去。 走到一半,又低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亦步亦趋跟上来的夏鸢。 “不拧脖子。”他说,“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夏鸢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那你看着好了。”江遥说。 他走到被五花大绑的凌家老祖跟前,缓缓伸出手,悬在他的面门前。 凌家老祖抬起脸,他早已认命,但是真到了这个关头,偏偏不甘又涌上来。 他被绑着,却像是平日评判小辈展示给他的道法一般开口,“摇光宗的秘术,早有听闻。” “嗯。”江遥对着外人一向话少,眸光冷淡。 “今日居然可以见到。”凌家老祖盯着江遥,“老身一直觉得奇怪,这种毫无意义的只为折磨的人的术法是为何被创造出来的?” 江遥闻言似乎有些诧异地扬眉。 “本身就是没有意义。”江遥说,“人活着都没有意义,创造个术法又怎么了。” 他盯着凌家老祖的眼睛,语气带上了难得的好奇,“不如说,我一直也觉得奇怪” “你们想要活这么久有什么意义?” 凌家老祖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偏偏江遥失去了兴致。 平伸在凌家老祖面前的手轻轻一抓。 “天地恩泽,”江遥轻声念道,“予以奉还。”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扩散开去,天地间响起微弱的回响。 下一秒,咔嚓。 像是幻听一样,于高天之上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夏鸢错愕仰头,目光所及不再是屋顶,而是无尽奔涌的七彩的长风。 她已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维度。 江遥的手不知道从哪里覆过来,轻轻盖住夏鸢的眼睛,“不要看。” 夏鸢把他的手抓下来。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饱含灵气的清正气息被从凌家老祖身上抽取蒸腾出来,属于他的火焰迅速干瘪下去。 然而与此同时—— 凌家老祖身上因为入魔而无法控制翻涌着的魔气,也不断地和溢出的灵气抵消消解。 然后化作长风。 极长又极短的一瞬过去。 原本尚有威严的老祖消失不见,眼前被绳子困住的已经只是一个修为尽失的瘦弱小老头。 感受到身体里的修为消失干净,凌霄叹息一声,咳嗽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江遥没理他,转身朝着面露不忍的凌家兄妹颔首,“你们自便。” 他往门边走了几步,下一秒又想起什么,把还站在原地的夏鸢拎了过来,“你过来。” 江遥把夏鸢拎到房间里,门一关,懒洋洋往墙上一靠。 还在捏衣角的夏鸢仰头看他,“嗯?” 总觉得不对劲。 江遥瞥了眼已经放晴的天,轻笑一声,“小师妹啊。” 夏鸢:?! “刚刚叫你别看了。”他说,“摇光宗的秘术被你学去了如何是好。” 夏鸢瞳孔地震,“我哪里能学这么快!” 江遥语气很平淡,“那小师妹聪慧伶俐,短短几日就学会了喵喵拳。” “我可是吃了十个化神份的灵气啊!”夏鸢据理力争。 “我瞎说的。”江遥说,“真要这么神的话凌家怎么还会是这个样子。” 夏鸢被噎住,苦大仇深地盯着江遥。 “怎么办呢?”江遥自言自语,“我师尊传给我的秘密都被你看光了。” “我、我记性不好”夏鸢挣扎。 “是不好。”江遥秒答,随后手指轻轻敲着剑柄,“但还是不保险” 他走向夏鸢。 夏鸢吓得炸毛,整个人开始发抖,“不要啊不要啊这种事情不要啊我哪里学得会啊!!” 江遥置若罔闻,离夏鸢越来越近。 夏鸢一边掉着小珍珠一边后退,直到自己脊背抵到墙上,心里咯噔一声。 “大师姐”她哭哭,试图萌混过关。 江遥不为所动,手按上夏鸢的肩膀,“兹事体大,哭也没用。” 夏鸢小珍珠乱掉,鼻尖全是江遥身上的冷香,偏偏他的身子是热的,将她搞得脑子一片乱哄哄的。 她胡乱地推着江遥,“我真没学会” 然而江遥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始捏夏鸢的脸,“这事还没有先例,我师尊都死掉了我也没人请示,让我看看怎么处理。” 慢着! 夏鸢突然悟了。 “等一下!”花栗鼠飞快举手,“我是掌门女儿,我知道点机密怎么了!” “时至今日你和我说这个?”江遥用看傻子的宽容眼神看她,再怎么着也都知道老夏同志是个吉祥物吧。 夏鸢可怜巴巴。 江遥心情大好地捏了把她的脸,又往上搓了下,把明亮的杏眼挤成两条细细弯弯的缝。 叫你之前不理我。 夏鸢被搓来搓去,余光看见窗外的大晴天,突然第二次悟了。 “你是不是看着我被吓到很好玩?”她试探地问。 江遥目光游移。 “你不要转移视线!”夏鸢跳脚,但是脸被捧着动作没法太大,连控诉都有些含混不清,“江遥!” 江遥装作没听见。 “江遥!”夏鸢又喊了一声。 “声音轻点。”江遥说,“隔壁那几个姓凌的正抱在一起哭呢。” “啊啊啊我好讨厌你!”夏鸢张牙舞爪起来,“你们带把儿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话一出口夏鸢就咬住了舌头,然而为时已晚,江遥眉尾一挑,低头下来俯视她。 黑发覆过他锋利的眼眉,丝丝缕缕落在夏鸢额前和面颊上。 在肆意的冷香中,夏鸢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倒霉的小虫子,落在了某张蛛网里。 “那什么”夏鸢挣扎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你别信。 “你刚刚说什么?”江遥眸光发亮,弯着嘴角注视着她。 “你听错了”夏鸢小声说。 与此同时,江遥轻笑着开口,“你说讨厌我是不是?” “哎?”夏鸢一愣,难道他真没听清?这么戏剧化的是吗? 但管他真没听清假没听事到如今她总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夏鸢干脆牙一咬,应下来了这件事,“对!我讨厌你!” 江遥勾着嘴角没说话,小花瓣都快把夏鸢埋了才慢吞吞地回答。 “是哦。”他说,慢条斯理把夏鸢鼻尖的花瓣拂开,“小师妹最讨厌我了。” 第40章 第 40 章 “胆子好大啊小师妹。”…… 夏鸢苦大仇深地坐在床上, 慢吞吞地用自己的小破法术一点点烘干自己的头发。 王兰花窝在她的脚边,见她这么费劲, 跳起来想要帮忙。 然后被夏鸢用脚背推开。 “你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好闻。”夏鸢很诚恳,“我才洗完澡。” 毕竟是被称为污秽的魔气,王兰花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味,仔细一闻还有铁器生锈的味道。 夏鸢觉得这事儿不能细合计。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抱着王兰花吸。 被嫌弃的王兰花:泪目。 夏鸢看着王兰花,王兰花看着夏鸢。 王兰花哭哭。 “哎呀我错了还不行吗。”夏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王兰花乌漆嘛黑一个团子看出眼泪汪汪的,连忙把王兰花抱在膝头手忙脚乱地哄。 王兰花十分傲娇,一个劲想往地上跳, 被夏鸢死死抱住。 “我和你说现在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夏鸢泄愤一样揉搓着王兰花, “要跟着时代进步啊小同志。” 王兰花一愣,随后挣扎地更厉害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屏风收起的声音, 江遥的脚步声从浴房走来。 原本正对着王兰花作威作福的夏鸢手动作一顿, 低着脑袋和王兰花大眼瞪小眼。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侧。 随后冷香混合着沐浴后的清新水汽拢过来, 江遥把王兰花从夏鸢怀里捉走, “它不许上床。” 王兰花一溜烟钻进了床底。 “”夏鸢默了默, “原来它是在怕你。” 不然怎么挣扎这么厉害。 江遥没有反驳, 很自然地坐到了夏鸢边上,被子被体重压得往下陷了些, 夏鸢无可避免被拉过去一点。 臂弯触碰到江遥的胳膊,夏鸢浑身一僵, 连忙往边上躲。 江遥往她身边又坐了点,两人手臂重新相接在一起。 夏鸢连忙再挪,江遥再次靠过去。 又不是她摇光宗的四十多平米的大床,客栈的床终归就这么点大,夏鸢很快被挤到了床角, 可怜巴巴窝成一小团。 江遥若无其事地看过来,“小师妹?” 夏鸢抱头。 凌家兄妹带着自家老头启程了,临走之前凌家公子财大气粗帮他们把房费也给结清了,又续到了月底。 原本夏鸢以为按照江遥行事利落的一贯风格,应该是不会多耽搁的,马上就带着她启程。 结果江遥居然就这么接受了凌晗冰的好意,一副要在这里呆到月底的样子。 虽然是没有什么事情啦!夏鸢很纠结,但是凌晗冰只付了一间房的钱。 她要和一个带把儿的同处一室哎。 尽管她前不久还强行把他拽进被子进行闺蜜夜谈。 不行,这事儿不能多想,夏鸢崩溃地咬着指甲。 随后后颈有些痒痒的。 夏鸢赶快一把护住自己的脖颈,很警觉地看着江遥,“你要做什么?” 你丫是不是要拧我的脖子? 江遥很无辜地看着她,手还没从她的后脑勺的发丝中挪开。 在夏鸢越发警惕的小眼神中,江遥顺了下她的头发,轻轻地捻了下她的发梢。 “还没干。”江遥宣布道。 “本来快干了”夏鸢嘀嘀咕咕,试图给自己的头发抢回来,被江瑶垂睫瞥了一眼后,怂怂地颓下去,小声反驳,“是你先过来搞我的,我一开始在自己用法术烘干的。” 江遥光笑不说话,把夏鸢的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玩,夏鸢的视线不由被吸引过去。 半湿不干的黑发被绕在修长有力的指间,看上去有些涩。 当然如果房间里不掉小花瓣就好了。夏鸢莫名有些可惜,随后反应过来—— 她用力一拍自己大腿。 真的是胆子肥了,连这种事情都敢胡思乱想了。 眼前这位可是一个喜欢拧脖子的女装变态。 江遥被夏鸢的动作惊了一跳,但幸好已经习惯夏鸢的一惊一乍,他叹口气,“小心扯到头发。” “那你把我放开嘛。”夏鸢建议他。 江遥没理她,自顾自给她烘头发。 比起夏鸢的三角猫法术,江遥对灵力的操纵就稳定熟练得多,指尖光芒闪烁着,水汽被慢慢地蒸干。 夏鸢嘟囔了一句“恐怖如斯”后就直接开摆,安心地享受着女装变态的吹头发服务。 坐着坐着就开始做小动作,夏鸢捏着自己裙摆上江遥的小花玩。 粉粉蓝蓝的,还挺可爱。 江遥在那里给倒霉孩子吹头发,吹着吹着就发觉她有些过分安静了。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江遥往前一看,发现夏鸢拿着花瓣在膝盖上面摆弄着玩。 “江遥,”夏鸢仰头问他,烛火落在她眼睛里,亮晶晶的,“你的小花瓣可以染指甲吗?” 像凤仙花一样。 江遥: 你这问的什么话。 见江遥没回答,夏鸢微微歪了下头,看上去有些困惑,“怎么啦?” 江遥:。 “一会你可以试试。”江遥说。 夏鸢老老实实点头,把花瓣拢成一堆,开始细心把粉色和蓝色分开来。 江遥见她专心,干脆给她扎了两个松松的麻花辫。 “对了大师姐!”夏鸢想起来了,从江遥手里挣脱出来,爬到枕头边上翻找了一下,拿出粉色小花递给江遥,“还有这个!” 江遥拿过小花:? 夏鸢很乖巧地看着他。 见江遥没动,她甚至还坐直了些,把自己脑袋凑过去。 江遥叹口气,把花朵簪在她的发边。 夏鸢美滋滋地下床准备去照镜子,结果被江遥一把拎住后衣领。 夏鸢茫然回头,对上江遥似笑非笑的黑眸。 夏鸢:啊。 脑子不太好使的倒霉孩子炸毛。 江遥顺毛的手法是在太舒服了,扮相又好看像个温柔清冷大姐姐,她再度忘记这人是带把的了。 不知不觉就得寸进尺了。 夏鸢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江遥” 下一秒,江遥果然捏上了她的脸。 “胆子好大啊小师妹,”他说,“居然就这么喊我的名字。” 夏鸢被捏得欲哭无泪,知道他带把儿了之后怎么都喊不出大师姐这三个字,这事也不能怪她。 “这样子脸会变大的”夏鸢含含糊糊抗议。 江遥眯起眼睛,一下子就恢复成了最开始的冷淡模样。 夏鸢立马怂下去了。 “那您多捏捏。”夏鸢小声说,“记得左边捏完右边也捏一下,不然会大小脸。” 江遥没绷住笑出了声,小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一把将夏鸢捉过来抱住。 夏鸢:?? 花栗鼠麻爪。 虽然之前特别喜欢贴贴的是她,但是哥们你也学得太快了吧!! “大、大师姐。”夏鸢绝望地在他的怀抱里把脑袋探出来,“抱太紧了。” “抱会儿。”江遥说。 他微微低下头,女孩子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暖香,不像是花香,更像是自己生出来的气息。 在他们还是两小无猜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偏偏她自己完全没有觉得,在河边捡石头过家家把自己搞得像只小花猫,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可还是很好闻。 江遥一边嫌弃一边闻。 以至于在某一天后不告而别后,他借游历和试炼为由找遍了整个修仙界,回摇光宗也只是歇个脚露个面,表示自己还活着。 因为一旦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鼻尖就会莫名浮现起那股淡淡的甜香。 他深知那是幻觉。 但是他更害怕。 在某一天,他会遗忘那股香气。 夏鸢在他怀里动了动,他抱得太紧了她不舒服,偷偷地拿手推他的胸口。 江遥低下头,正好夏鸢若有所觉抬起眼。 “我一个女孩子,”江遥说,“我一个人睡觉害怕的。” 夏鸢:??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眼睛可以瞪这么大。 “你得陪我。”江遥淡定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47 第41章 第 41 章 “下次还装不装了?”…… 夏鸢傻眼了。 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人在极度震撼的情况下会忘记呼吸, 被江遥拍肩提醒才反应过来,连连咳嗽。 江遥面无表情但实际上憋笑憋得眉尾乱跳, “小师妹?” 夏鸢抓着江遥的衣服直咳嗽,终于缓过神来,可小脸还是红扑扑的,“你——” 你要不要脸啊! 原来是这种厚颜无耻的女装变态吗! 妈妈不允许!妈妈不允许清冷玛丽苏女主变成这个样子! 这是来自亲妈的愤怒!夏鸢张牙舞爪。 江遥一挑眉,“嗯?” 夏鸢光速怂了,“——你好漂亮哦。” 话音刚落就感觉手抵着的胸膛深处传来轻颤,夏鸢狐疑一抬头, 看见江遥闷闷地笑。 夏鸢: 她打了个喷嚏, 晃晃脑袋把头发上的小花瓣拂开。 刚晃掉一层,又堆起来一层,像一蓬松软又缤纷的彩雪。 “大师姐, ”夏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 “别笑了, 我有点害怕。” 小花瓣都要把我埋了!!! 这说出去谁信啊, 穿书没死在大反派手里, 是被女主角的小花瓣给淹死的。 啊,鲜花鼠饼。 听起来有些好吃。 夏鸢被自己的想象力搞得好崩溃。 江遥捏捏她的脸, 又把她拎到怀里,像吸猫一样开始吸她的头发。 江遥鼻梁骨很硬, 鼻尖又微凉,在后颈上蹭得痒痒的。 夏鸢被弄得不自在,在他怀里挣了挣。 “干什么?”江遥很理直气壮地问,“关系好的女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夏鸢牙都要咬碎了,你到底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啊! 需要我提醒你, 你丫带把儿吗! 偏偏江遥对夏鸢的义愤填膺一副一无所觉的样子,又搓了一下她的侧脸。 夏鸢气得一回头,用力鼓着腮帮子让他捏不住,杏眼恶狠狠地瞪着江遥。 江遥微微侧头,狭长的桃花眼眯起来一点,“嗯?” 夏鸢:。 可恶。她好怂。 “请捏。”夏鸢说。 江遥愣了一秒,随后搂着夏鸢往床上一倒,大笑起来。 屋里下起了花瓣雨。 夏鸢的脸紧紧贴在江遥的胸口,心里惊疑不定。 这货终于疯了是吗。 纷纷扬扬的小花瓣落下,江遥总算是笑够了,松开夏鸢。 夏鸢连忙缩到床的另一侧,瑟瑟发抖。 江遥也不介意夏鸢的抵触,自顾自侧了个身,枕着胳膊看夏鸢,“过来。” 夏鸢警惕地看着他。 傻子才过来。 “快点,不折腾你。”江遥保证,见夏鸢还在犹豫,挑眉道,“一会儿就不保证了。” 灯光落在他的发与眉上,看上去格外温柔且无害。 花栗鼠慢吞吞过来了。 江遥把被子掀开一角,夏鸢很自然地钻了进去,把脑袋躺到枕头上,又伸手把两根麻花辫一左一右摆摆好。 江遥看着夏鸢,夏鸢看着江遥。 沉默片刻,夏鸢茫然道,“你不熄蜡烛吗?” 好自然的使唤。江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失笑了。 于是江遥捏了个法术过去,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影影绰绰的月光。 夏鸢安详地闭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睡得像一具尸体。 鼠鼠我啊,已经死了捏。 江遥看了夏鸢一会,叹为观止,“我觉得你接受能力还挺强的。” 挺好,这种窝囊又顽强的生命力,到哪里都能活下去。 江遥莫名有些欣慰。 “小师妹。”江遥又戳了戳夏鸢的脸。 夏鸢装睡。 “明天带你去打一把剑。”江遥说,“虽然你是估计是走体修路子的,但还是配把剑比较好。” 夏鸢泪目,原来体育生竟然是她自己。 江遥等了一会,又开口,“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配一把剑吗?” 夏鸢很配合,“为什么呢?” “因为我也有一把,”江遥学着当时买衣服时见到那俩非主流姐妹的语气淡定道,“要配成姐妹款。” 咔嚓。 这张床唯一完好的角,被夏鸢硬生生给攥碎了。 “嗯?”江遥凑过来恶魔低语,“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夏鸢:。草。 江遥伸手把她的小珍珠给拂掉,落在地上清脆作响,“你也不嫌硌得慌。” “明明说好了不欺负我的。”夏鸢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很委屈地看着地板上滚动的小珍珠。 “再这样子我不理你了。”夏鸢说。 江遥默了默,随后从后面把她耳侧的小花取下来,放在枕边,“抱歉。” 这谁忍得住。 “没关系。”夏鸢闷闷地说。 “睡吧。”江遥说,“明天叫你。” 他说话算话,不再出声,身子也守礼地和她避开了距离,两人背对背躺着。 于是在江遥看不见的地方,夏鸢眨了眨硬憋出小珍珠的眼睛,瞳孔地震。 ——这货绝对发现了!! 她就说吧,带把儿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不!是!好!人! 第二天。 夏鸢被食物的香气给勾醒。 一起来就看见江遥背对着她,在餐桌上摆着餐盘。摆完了之后,又去拿了扫帚,轻手轻脚把小花瓣堆在一起,很有几分林黛玉葬花的味道。 做完这些之后,江遥走到镜子前面,背对着她,伸手向自己的领子。 他要换衣服! 眼看着他的手已经开始松领口了,夏鸢连忙闭上眼睛。 闭着闭着又忍不住好奇女装大佬到底是怎么穿衣服的,夏鸢狗狗祟祟地从被子里探出小半个脑袋来,准备暗中观察。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镜子里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夏鸢:。 江遥微微挑眉。 夏鸢冷静道,“我是睡迷糊了,你继续。” 江遥扬着眉不动。 夏鸢开始掉小珍珠,“大师姐” 江遥看着小姑娘一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但是一边哭还偷偷看他表情的小动作,拳头硬了。 他看上去是这么吃这套的傻子么。 “我不是故意的。”夏鸢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江遥盯着红红的鼻尖几秒。 “快点起来,”他说,“买的糕点会凉。” 好的。他就吃这套。 吃饭的时候两人很明显都各怀鬼胎,一个非常不情不愿地确定了自己的本质就是一个色令智昏的狗男人,一个对自己终于走向卖萌求生的鼠中妲己的人生十分痛心疾首。 这就是人生啊。 总是充满了各种不如意和这他妈的凭什么,但是总不能去上吊。 还是凑合着活吧。 吃好饭两人就一起出发去买剑,江遥显然已经找好了中意的武器店铺,靠在门边一边揉捏王兰花一边等夏鸢收拾她的小花包袱。 夏鸢收拾收拾着一抬头,看见江遥正很愉快地把王兰花搓成了一块正方形。 王兰花:哭哭。 江遥搓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 他又把王兰花捏成了三角形。 这人就是恶趣味吧!!夏鸢破防,上前一把将王兰花抢回来,搂在怀里鞜樰證裡。 “你你别欺负王兰花。”迎着江遥的视线,夏鸢越说话声音越轻,最后灵敏地一转身把看戏的胖鸽子塞到江遥手里。 “你欺负它好了。”夏鸢重新震声。 鸽子:?! 江遥:。 “你好了没有。”他问。 “好了好了。”夏鸢连声回答,背上小包袱准备走。 “慢着。”江遥喊住她,随后起身走到床边,把睡前搁在枕边的小花拿起来,别在了夏鸢耳侧。 “可以了。”他说,又顺手理了下她的头发。 “哦。”夏鸢闷闷应声。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裙摆,耳侧被江遥碰过的地方有点发烫,她又不敢摸。 江遥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不太自然,搓了下手指。 他轻咳一声,“走吧。” 走了两步,又喊住夏鸢,“包给我背吧。” 夏鸢抬起脸看他。 江遥把胖鸽子塞进她怀里,“你抱着这个就好了。” 两人一起走到了街上。 今日是有集市的日子,不算宽敞的街道上挤满了人。 夏鸢好奇心强,对街道又不熟悉,周边店铺买的东西琳琅满目,不由就看着走了神。 她个子小,这么一停步,就被不经意的路人撞了几下,两人连声对着彼此道歉。 走在前面的江遥注意到这出插曲,索性回身,“手。” 夏鸢惊讶地看着他,有些犹疑。 江遥别开脸,“走散会很麻烦。” 夏鸢讷讷应声,“好。” 明明是两人都早已习惯的动作,偏偏此刻感觉出了细微的不同。 夏鸢手不自觉地微微握拳,包住她手背的掌心比她的温度要稍微低些,也更硬些,掌侧和指腹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剑茧。 掌心沉沉地压在她的手背上。 垂着的手指原本想要和先前一样和她交叉,似是察觉到了夏鸢僵硬的抗拒,江遥犹豫片刻,手指慢慢地拢上了她的手背。 松松握住。 夏鸢垂着头,感觉靠近江遥的半边身体在稍稍发热,进而都有些不像是她自己的。 江遥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价。 等走到武器铺子前,江遥才慢慢开口,“小师妹。” “下次还装不装了?”他问。 夏鸢呼吸一窒,随后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江遥捏了捏她的手,催促她回答。 夏鸢勾下脑袋,老老实实回答他,“不装了。” “好。”江遥温和回答,主动松开手,帮夏鸢挑起店门口的帘子,“快进去吧。” 夏鸢连忙头也不回地钻进去。 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江遥耳尖淡淡的红,以及天边绚烂的淡粉色彩色云霞。 江遥回头看了眼天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还好孩子胆子小。 不然先装不下去的指不定是谁呢。 第42章 第 42 章 “我这是在担心你!”…… 夏鸢率先跑进了店铺里。 店里的掌柜也是唯一的打铁师傅起身来迎接她, 赤着上半身精壮的肌肉,探照灯一样的胸肌晃得夏鸢睁不开眼。 见夏鸢在那里羞答答的样子, 掌柜爽朗一笑,回身拿起一件深色围裙。 江遥进去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夏鸢虚虚捂着眼睛盯着人家裸.体围裙猛男斯哈斯哈的画面。 江遥: “你又在看什么。”江遥说。 夏鸢一下子把眼睛捂严实了。 半晌又狗狗祟祟把手指松开了一点。 江遥:。 他一把将色胆包天的花栗鼠给拎了起来,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后径直往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里走。 夏鸢很有危机感地踢蹬起来,“你要做什么!” 小黑屋这种事情不要啊! “踢坏别人墙壁要赔钱的。”江遥头疼,倒霉孩子加上力大无穷的设定后就成了行走的灾难,他只得警告夏鸢,“弄坏了就留你在这里打铁还债。” 夏鸢眨着眼睛看着他。 江遥额角青筋乱跳, “不和刚才那个老板一起, 让你一个人做苦力。”他把“一个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夏鸢老实下来了,像个手提行李箱一样被江遥拎着。 江遥拎着她进了小房间,然后无比顺手地把她放在火炉边的小椅子上, 自己转身去点灯。 夏鸢连忙整理自己被拎得乱糟糟的衣领, 正好江遥回头, 看见夏鸢低着个脑袋往自己领口看。 江遥:。 “你注意点!”江遥飞快一个转头。 夏鸢对江遥颈椎骨的强度叹为观止, 加之被吼了一声, 不由下意识反驳, “你声音这么大干嘛!” “噢噢抱歉。”江遥应完声才发现不对劲,想转身又止, 谨慎问道,“你衣服理好了?” 夏鸢老实回答, “嗯。” 江遥这才回头,刚才憋的火气现在也发不出来了,单手撑着边上墙壁缓了缓,叹口气。 “你觉没觉得自己很得寸进尺?”他问道,“现在开始凶我了?” “啊?”夏鸢指了指自己, 一脸很无辜的样子看着他,“我?” 江遥毫不犹豫地捏住了她的脸。 哪里来的小霸王。还好孩子大体上还算是老实懂事,不然以后就是她在前面拆他在后面修。 世界破破烂烂,小江缝缝补补。 好像这样子人设就不太对劲,毕竟他不是治愈小太阳,他是女装阴暗男。 江遥揉了一会脸才把这口气顺下去,撩裙坐在夏鸢边上,点起了炉子。 金红色的火一下子燃烧起来,夏鸢吓得往后一缩,被江遥按住。 “伤不着你。”他懒洋洋道,手直接伸向暴烈燃烧着的火焰。 “江遥!!”夏鸢险些叫出了音阶,一把拽住江遥的胳膊,“不至于啊!!” 不就是被凶了两句吗!!不要自残啊! 江遥看着夏鸢,夏鸢看着江遥。 过了几秒,江遥扶着额头笑了,笑容有几分崩溃,“小师妹。” “我发现我力气没你大。”江遥实话实说,“感觉胳膊要断了。” 夏鸢:。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和你保证,这件事没什么危险的。”江遥叹气,“拉钩好不好?” 夏鸢抬起手和他拉钩之后,才猛然觉得别扭——谁要和他拉钩了! 夏鸢飞快地松开了他,甚至把脸别了过去。 江遥也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把手伸向火焰的上方。 夏鸢吓了一跳,再怎么做过心理准备,眼睁睁地看着违反常识出现的一幕还是会觉得心惊。 她一把抓住江遥的胳膊,紧紧贴着他。 鼠鼠我啊,快要被吓死了捏。 江遥手凭空伸在火焰上方,倒是没有和夏鸢想得一样被烤得金黄酥脆,而是把那暴烈燃烧着的火焰给慢慢压制住,变成一小朵看着就很乖巧的火焰。 火焰中心是金色的,浮动着的焰花是半透明的红。 夏鸢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火焰。 “这是凤凰的火焰。”驯服火焰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江遥给她介绍,“原名叫” 他侧头想了想,“宝石烈焰灵泪照烧火凤凰之殇。” 夏鸢:。 虽然想不起来了,但是确实很像小学生会喜欢的名字。 而且她当时确实很喜欢吃全家便利店卖的照烧饭团。 “据说这是凤凰涅槃时落下的火焰。每个人用火焰时它呈现的状态都不一样。”江遥终于把火焰调整成满意的状态,收回了手,“如果碰见比它弱的,就会把那人吃了。” 刚准备手痒去戳火焰的夏鸢:哎嘿。 “没事。”江遥失笑,他动了动被夏鸢紧紧搂住的胳膊,“去试试嘛。” 夏鸢吓得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用力抱住他的胳膊,拼命摇头。 她很珍惜自己小命的。 “绝对不会出事情。”江遥保证,又怂恿她,“试试嘛。” 夏鸢很犹豫地把手伸过去了,感受到火焰的热度时下意识要缩手,然而手腕被江遥强行捏住。 夏鸢很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他。 “相信我。”江遥失笑,“试一下,好不好?” 吃硬但吃更软的夏鸢对这种语气没什么抵抗力,硬着头皮把手伸过去了。 伸到火焰上方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阻力。 凤凰火似乎发现了控制住它的主人换了人,一下子憋着股劲要扬升起来—— 下一秒,江遥面无表情瞪了过去。 凤凰火:。 “咦。”夏鸢感觉到不对劲,“这个火怎么一下子变得好乖呀。” “噢,菜是这样的。”江遥很淡定地说,“它打不过你,所以就怂了。” 操纵凤凰火的感觉很新奇,像是玩儿黏土一样,能够把火焰操纵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夏鸢玩了一会,转头看江遥,杏眼里亮晶晶的。 “江遥,”她笑嘻嘻道,“你看!” 夏鸢身子一歪,露出她神秘兮兮捏了半天的火焰。 五瓣小花! “好可爱。”江遥很配合地鼓掌,“和你头发边的那朵一样呢。” 夏鸢笑出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 凤凰火看上去有些想死,好好的能够择人而噬的凶火被当成别人哄女孩子开心的一环。这叫个什么事。 江遥托着下巴看着夏鸢玩火,突然有点感慨。 孩子审美这么多年完全没有改变,以前捏泥巴玩儿的时候也是喜欢五瓣小花,结果到现在也还是喜欢五瓣小花。 玩了好一会,夏鸢才想起正事,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火星子,很乖巧地转身朝向江遥。 “玩够了?”江遥懒散扬眉问道。 夏鸢点头。 “那你吃点。”江遥侧身从小花布里拿出点心放在夏鸢手里,就着五瓣小花形状的火开始把温度烧上去。 “我不饿”夏鸢说。 江遥看着她,桃花眼黑沉沉的。 “我饿死了。”夏鸢着急慌忙咬了一大口,险些咬到自己的手指。 小花瓣又掉下来一两片,江遥顾忌着这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不能搞得不好收拾,搓了下夏鸢脑袋后又恢复一张没有表情的冷脸。 “这是我的本命剑。”江遥把自己那柄琉璃般的薄剑抽出来,搁在铁砧上。 夏鸢凑过去看,只见漂亮的剑身上冒着丝丝缕缕凉气,就像是一段冬日薄冰,又千古不化。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猛然想起来,抬头看了眼江遥,他没有阻止她。 于是夏鸢的指腹摸上了剑身,她微微睁大眼睛。 预想之中刺骨的寒意没有出现,只是浅浅的清凉,而且完全在她预料之外的——也许是她错觉也说不定,她似乎感觉到剑在欢悦地迎接她的触碰。 就像是一位阔别许久的旧友。 一位等了她很久的故人。 本命剑与神魂相连,某种意义上是江遥的半身。 他与它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如今失而复得。 ——可是,为什么? “怎么又掉小珍珠了。”江晚的声音无奈响起,他把夏鸢的脸掰起来,用袖子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这里黑布隆冬的,小珍珠很难捡的,”漆黑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她,在眼尾的红痕处多停留了几秒,“你不要折腾我。” “没有”夏鸢垂下眼睫,躲开了江遥的注视,“我就是有点难过。” 不知道缘由的,也无法细细按照逻辑梳理厘清的,人类最原始的由内心生出的难过。 “你炼吧,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夏鸢闷闷道,挪了下小板凳,贴着江遥坐下。 江遥侧头看了眼像毛茸茸小动物一样依在他身边的夏鸢,又垂睫看了眼剑身上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江遥猛得把本命剑捅进火里。 妈的,每次看见自己笑都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夏鸢:? 她本能地轻拍了一下江遥。 江遥疑问地看了她一眼。 “火星子溅出来了。”夏鸢说,指了指自己被燎出一个小洞的裙子。 江遥:。 “但是这裙子本身也是你给我买的所以就——哎呀你怎么又捏我脸”夏鸢被揪着半边脸,含含糊糊道。 江遥自己也默了默。 对啊。为什么啊。 大概是养成了身体记忆了。 来都来了,干脆又搓了两把,赶在夏鸢眼神变成委屈之前,江遥收回手。 然后一本正经道,“给你讲课呢,好好听着。” 本命剑于剑修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几乎和性命相等。 剑修的状态会影响到本命剑,而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如果有人对剑动了手脚,剑修本身也会受到威胁。 为了表示重要性,江遥接着举了几个例子,主打一个连哄带骗外加吓唬,叫小弟子好好保管好自己的本命剑不要作妖。 火光融融,江遥声音清冷平和,身子骨又暖和,刚吃完东西的夏鸢开始犯困。 眼睫渐渐闭上,在梦与现实的缝隙,她看见胖鸽子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和江遥说了句什么。 江遥微微压着眉宇,似乎朝她这里看了一眼,随后伸手过来。 温暖的掌心覆于她的眼睫之上,夏鸢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夏鸢是被江遥拍着背喊醒的。 她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几乎是趴在江遥膝头睡的,头发被睡得乱糟糟的。 江遥垂睫望着她。 夏鸢心中一动。 即便现在两人都不装了,江遥依旧是女子扮相,只是先前还有几分乔装出来的淑丽优雅,现在更自在些,像一柄剑。 但也还是好看的。 如果不符合夏鸢的审美,当时的她也不会把他塑造成这个样子。 笔者长久地凝视自己的造物。 下一秒,夏鸢一呆。 她抬手摸摸江遥的脸,“你怎么” 夏鸢小心地挑拣着用词,“脸这么苍白?” 苍白已经算是好的了,江遥现在看上去简直就是惨白,一张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只有黑曜石般的眸子黑得越发触目惊心。 江遥闻言轻轻挑了下嘴角,示意她去看炉火中间。 夏鸢扭头。 五瓣小花形状的火焰如今烧得旺盛炽烈,其中隐约放着一柄长条状的东西。 “给你炼的本命剑。”江遥轻声道,“自己去拿。” 拿到手的瞬间,那剑才会固定出形状,真正成为你的半身。 夏鸢应了一声,正要伸手,却突然想起什么,“哎,不对” 她没有看见江遥有把什么原材料扔进炉火中,除了 他的本命剑。 江遥笑起来,黑眸在苍白的脸上璨璨发亮。 “没事,死不了。”他抬手蹭了蹭夏鸢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命硬着呢。” 夏鸢还是盯着他。 江遥坚持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就分出来一小半给你,养养就能养好的。” “真的?”夏鸢半信半疑。 “假的也没办法。”江遥开始破罐子破摔,“要么你再修炼个几百年给我拼回去。” 这人什么态度!夏鸢急眼了,“我这是在担心你!”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江遥也没接话了,整个不大的房间里只有炉火噼啪作响,以及鸽子梳理羽毛的声音。 夏鸢后知后觉自己趴在别人膝盖上还在凶别人的举措不太好,一下子怂劲儿又上来了,整只花栗鼠的气势骤然减下去,悄悄的收起爪子往后面缩。 下一秒,夏鸢的手腕被江遥扣住。 他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侧脸朝着火焰,睫羽轻颤着就是不看夏鸢。 “我答应过你的。”江遥轻声说,眸子底部映着燃烧着的辉光,“我不爱立誓,但我从不食言。不论如何。” 夏鸢睁圆眼睛,有什么回忆呼之欲出。 他看上去也很难过。 “去拿吧。”江遥温声道,“我想你会喜欢。” 夏鸢犹豫片刻,点头道,“好。” 她伸手向炉火。 其实在睡醒的一刹那就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在火焰里等待着她的触碰。 用江遥的话说,这是她的另一半自己,与性命同等重要的东西。 从江遥的半身里面锻造出的另一半的她。 江遥是什么? 江遥是夏鸢在苦闷童年催生出的幻梦,原本只存在于被铅笔涂画出的格纹本之上。 夏鸢握住了那个东西。 触感无比熟悉。 “咦?”夏鸢困惑一声,把手拿出来。 那火红的色泽褪去,夏鸢越看越傻眼。 “不是,这”夏鸢哽住。 “这是什么?”江遥先发出了疑问。 “这”夏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抱住了头,“这是一支” 铅笔。 “铅笔是什么?”江遥一本正经发出了疑问。 夏鸢挣扎了半天,才含混道,“是一个嗯,我来自的很远一个地方那里用的东西。” 江遥注视着她。 半晌,他突然笑了一声。 “果然啊。” 他不再看她,眼睛抬起来看向胖鸽子,后者微微侧着头,虹膜像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有什么东西在空气里蔓延,夏鸢似乎听见了远方的风声,带着浓郁的水汽。 下一秒,夏鸢鼓起勇气,抱住了江遥的腰。 江遥很错愕地低头看她。 夏鸢整张脸埋在他的身前,只留给他一个柔软的发旋,声音闷闷的。 “你和它都说了什么?”夏鸢问,像是怕江遥推脱一样,她轻轻在衣料上蹭了蹭脸,不经意地撒娇,“我想你告诉我,江遥。” 第43章 第 43 章 “我不会吵架。”…… 江遥垂眸盯着她。 少女神色温柔, 甚至有几分无防备的困倦,就这么趴在他的膝头。 江遥下意识伸手去摸, 将将碰到的时候又止住。 不合适。 他们不是能够做这种动作的关系。 和先前捏脸、抱着拎来拎去不同,江遥再直男,也知道现下这个动作的用意。 倒霉孩子大概是被他搓圆揉扁惯了,现在连最基本的戒心都喂给鸽子吃了。 可是江遥不行。 一旦意识到了,就不能去刻意忽视。 江遥不是这种人。 下一秒,漆黑的桃花眼微缩。 掌心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夏鸢拿脸颊轻蹭着他的手心,杏眼不是很有精神地耷拉着, 甚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江遥”夏鸢含混地说, “说啦。” 江遥心中一震。 孩子的困劲很不正常,甚至细细想想,从相遇至今, 她似乎一直都在睡觉和吃饭, 精力条短得可怜。 他下意识看向鸽子, 鸽子啄啄羽毛, 给他了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灵魂一旦脱离故土, 本就很难长久。 更何况夏鸢是个凡人。 江遥叹气, 随后拨了拨夏鸢的鬓发,把小花调到一个看着顺眼的角度。 “没什么。”江遥轻声说, “和我说了你来自的地方而已。” 夏鸢一下子困劲都掉了大半,杏子眼圆圆地看着江遥, 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 “干什么?”江遥失笑,“话本里总说三千世界枝蔓相连,你来自别的世界又怎么了?总不能因此而打杀了你不成。” “可是”夏鸢发出了一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声音,“我” 她觉得好像也不是这么简单能过去的事情。 “嗯?”江遥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眉间拧起又松开, 最后变成一个很淡的笑。 “原来没想起来啊。”江遥说。 夏鸢茫然:“啊?” “我一直在想,你父亲为什么叫我陪你找药。大约他自己也不知道其中关窍,问就是冥冥之中受到了感召。”江遥收回手,把夏鸢推开一点。 “现在想想,大概是天道不想你死。”江遥在夏鸢困惑的注视中站起来,一点点拂去裙摆上的褶皱。 “知道吗?”江遥声音放得很轻,几乎是比火焰燃烧的声音还轻,“你是异世之魂,在这里待久了,没有东西给你续命,会死的。” 夏鸢眼睛一点点睁大。 “走吧。”江遥不再看她。 从半掩着的门吹来了清凉水汽,现下细雨纷纷,就连位于铁铺最深处的这间房间也能闻到雨水的气息。 “江遥?”夏鸢跟着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小花包袱,“你怎么了?” “没怎么。”江遥侧着身子开始把火炉熄灭,顺手把夏鸢的小包拿起来,“要睡你回去睡。” 夏鸢茫然地仰头看着江遥。 大概是趴久了,她的脖颈有点疼,但是比之肩颈不适更甚的,是心口闷闷的憋屈。 明明先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觉起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此刻的江遥明明就在一伸手能碰到的距离,偏偏让人觉得好远。 怎么会这样?又或者说,怎么能这样? 夏鸢像是再次回到了自己童年阴雨连绵的,满是苦闷的小房间。 时至今日她不可能去怨恨说奶奶没有给她足够的照料,她被奶奶亲手养大,一顿饭能吃两大碗,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胜在小身板结实。奶奶甚至会在学校同学欺负她这个新来的孩子的时候,牵她的手去找那几个小兔崽子算账。 但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成长里缺了什么。 是祖孙俩之间永远缄口不言的东西,是被隐藏在冰箱里的保鲜盒里的东西,是被放在桌上代替话语的便签字条下的东西。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你是我不争气的儿子扔下的孩子,我不怎么爱我的丈夫,也不怎么爱我的儿子,自然也不怎么爱你。 她的祖母已经尽了自己全力,用自己天生淡薄的爱意去照顾一个孙辈。 大概奶奶也是苦闷的。 可是,可是。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夏鸢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她不受控制地抽噎着,偏又连声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非要瞒着我呢?是为了我好吗?” 我们明明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为什么总是这样子,要把我轻柔地、坚决地、不允许我加以反驳地排除在外呢? “夏鸢?”江遥下意识喊出了她的本名,惊愕回头。 桃花眼睁大。 夏鸢在哭。 只不过滑落脸颊的不再是漂亮圆润的小珍珠,而是透明咸涩的泪水。 人真正哭起来是不好看的,鼻尖会变得红,眼角会发热,脸颊变得烫而绯红,甚至会有呛咳和浓厚的鼻音。 可是夏鸢在哭,哭得又伤心又愤怒。 “等、等一下。”江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慌,连忙上去要安慰夏鸢,“不是,你先” 你先别哭啊! “啪!”的一声脆响。 江遥的手被打开了。 没等他慌乱的大脑做出反应,领口一阵大力袭来。 江遥被硬生生拽着领子给压到了墙上! 少女身上的馨香一下子涌入鼻尖,哭过的夏鸢身上更是热腾腾的,小小的一只抵在他的身前。 她还在掉眼泪。 江遥整个人都被惊住了,吓得完全不敢动,手悬在半空中。 “夏鸢”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喃喃念着夏鸢的名字。 又过了几秒,那气势汹汹拽着他领口的手终于松开了,慢慢落到他的腰间,变成了一个拥抱。 属于人间的眼泪把他胸前的一小片衣料给浸湿了。 “我以为我们关系很好的。”夏鸢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说道,“看来是我错付了。” 江遥近乎失语。 “不是的。”江遥沉默很久后,终于吐出一口长气,他干脆顺着墙盘坐下来,让夏鸢站在他跟前,兀自仰视着夏鸢。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明。”他轻声道,用袖子把她的泪水擦掉。 “也不对,”江遥微微侧过头去,眉宇间神色沉吟,“我其实现在都没搞明白我到底在想什么。” “你在难过。”夏鸢很小声地说,她听见店主在铺子外面撑起遮雨帘的声音。 “哦。这倒是。”江遥扶了下额头,看上去有些无奈的样子,“还挺方便的。” “我不想你难过。”夏鸢也跟着坐下来,抱着膝盖很小一团,声音也小小的。 江遥伸手拍了下夏鸢的头,这次夏鸢没有打开他的手。 又停顿几秒,夏鸢很挫败地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掌心。 “坏了。”她很憋屈地抱怨,“我不会吵架。” 泪失禁的自我修养就是能不吵架就不吵架,不然再生气也显得像是破防撒娇。 江遥默了默,“我也不会。” “我只是在想”江遥垂下眼睫,把夏鸢的手捉到自己掌心,“如果你留在这里会慢慢死掉,而且你也不开心。那我总不能把你困在这儿吧,你总归是要回去的。” 夏鸢一呆。 “你是想回去的是吧?”江遥重新抬眼看她,“你讲实话。” 没等夏鸢回答,江遥轻嗤一声,“反正我之前听你说梦话你是想回去的。” 夏鸢心口一紧。原来他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我会送你回去。”江遥说,“你知道这个就可以安心了吧?” “啊”夏鸢下意识应声,却又觉得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轻描淡写揭过了。 江遥低眸把她攥在另一只掌心里的铅笔拿出来,端详几秒后发出了直男的感叹,“这到底什么鬼东西。” 尽管他是直男但毕竟是女装大佬,江遥干脆把它当作簪子,把夏鸢的麻花辫给盘起来。 “好了。”江遥失笑,“不要这么一直盯着我。” 夏鸢鼓起半边脸颊。 “我要是登徒子我现在轻薄你怎么办?”江遥问她。 “那我一拳把你打进墙里面。”夏鸢老实回答。 夏鸢,一位孔武有力的女子。 江遥被她势大力沉的发言弄得沉默两秒,随后一把捏住夏鸢的脸,“威胁人倒是很会。” 夏鸢刚要挣扎,又被江遥阻止,“小心弄坏了赔钱。” 江遥的威胁也十分有理有据,夏鸢扁着嘴可怜兮兮看着他。 江遥又搓了两把她的脸,终于松开她,“先回去吧。” 他和店铺掌柜结了借用火炉的账,转身轻轻拢住夏鸢的肩膀,“走。” 江遥打起伞,夏鸢很自觉地钻进了他的伞下。 “怎么这个季节还有这么大的雨。”有路人擦肩而过时闲聊的声音飘进耳朵。 夏鸢下意识抬眼看江遥,江遥视线注视着前方,步子很平稳。 她刚要启唇,江遥却突然打断她,“不要说。” 他声音很硬,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破土而出的感情,“不要也劝我。” 江遥又想起来自己的师尊。 那时候他尚且算是青涩少年,被要求穿女人的裙钗,自然火冒三丈,整个半边天都是电闪雷鸣。 然后直接给师尊打了个满地乱爬,险些半口气没上来死在他脚下。 “你要逼死天下人吗?”师尊冷冷地质问他,“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你还不如去死。” 幸好他师尊死得比他早。 不然现在估计还要挨一顿打。 事到如今江遥也不会去说师尊对他过分严苛。他行走人间游历自然知道,因为他失控的情绪而引起的各种异象对于看天吃饭的凡人来说是多大的灾难。 他的师尊也只是 可他还是会觉得委屈。 凭什么这群魔乱舞的世界只有他一人要如履薄冰。 这些都可以忍受。他知道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他妈的不公平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无法忍受从夏鸢嘴里听见这样的话。 “不是呀。”沉默几秒,夏鸢笑了起来。 夏鸢牵住了他的手,弯起眼睛来,“我只是想让江遥开心起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嘛。” 第44章 第 44 章 “不论你去到哪里,我都…… 江遥看着夏鸢, 夏鸢看着江遥。 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鸢原本一时热血上头才会冒出这种“可恶不要小看我们两个人的羁绊啊!”的中二发言,等看见江遥平静无波的黑眸, 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鬼东西。 “那、那什么”在江遥的无言注视下,夏鸢气势越来越弱,最后整只花栗鼠开始讨好赔笑,“您要么就把我刚刚说的话当个屁放了?” 江遥微微扬眉,夏鸢眼角开始酝酿小珍珠。 鼠鼠我呀,又在作死了捏。 两人正执手单方面看泪眼,身后传来了路人小孩的抱怨, “娘, 这两人挡路了。” “小情侣光天化日卿卿我我没素质,”正义路人道,“囡囡别学。” 虽然说支持所有性取向吧但是两个女孩子这样子还是有点不太适合小孩。 夏鸢:。 江遥:。 夏鸢拽着江遥跑得比小时候被狗追那天还快。 江遥被倒霉孩子拽得跌跌撞撞, 一边跑一边强忍着不要掉小花瓣。 这日子一天天的, 又有速度又有激情, 太不适合他这种人淡如菊的人设了。 老天爷, 贼劲! 夏鸢本身就不太认路, 在这种地方抱头鼠窜慌不择路, 很快就把自己给跑迷路了。 夏鸢拉着江遥钻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面,一手拉着江遥, 一手撑在膝盖上喘气。 自从大三体育课变成非必修后,夏鸢就没这么拼了老命地跑过, 恍惚之间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太奶在奈何桥那头朝她招手。 奶奶在她后面骂她,小兔崽子不可以走过那座桥!! 缓了半天终于呼吸平和了,夏鸢终于想起自己还牵着一个人呢,连忙回头去看江遥。 这一回头,夏鸢瞳孔微微一缩, 额角上的热汗也顾不及去擦,呼吸险些止住。 江遥正闲闲靠着墙壁上,姿态随意放松,侧头微勾着唇角注视着她,眸光温柔专注。 他没有松开两人交握着的手,夏鸢感觉手背有点酥麻的触感,是江遥无意用拇指腹摩挲过她的肌肤。 “嗯?”见夏鸢终于注意到他了,江遥微微扬眉。 夏鸢眨眨眼睛。 江遥突然又笑了,原本清冷的眉眼也染上了点暖意。 那落在眼睫上的不知道是笑意,还是雨过天晴的辉光,他倾下身来。 脸颊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夏鸢微微睁大眼睛。 这一次不是往常打闹的捏脸,而是温柔的,甚至带着点不知原因的庄重的,轻柔地捧住了她的侧脸。 “我知道了。”江遥专注地看着她,声音很轻,“不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不就是三千世界嘛。”江遥视线落在她因为不安而抿起的嘴角上,语气还是和方才一样轻缓,“总归可以见到你的。” “那什么”夏鸢很诚恳地说,“你这样有点吓人。” 江遥闷闷地笑,黑眸里很亮,小花瓣掉了夏鸢一身。 夏鸢摇摇头把脑袋上的小花瓣给抖掉,随后轻轻地用自己的脸颊撞了一下江遥还捧着她脸的掌心。 “那约好了,”夏鸢朝他伸出手,竖起自己的尾指,“要是见到了,我带你去吃肯〇基和麦〇劳。” “那又是什么。”江遥和她拉钩,又忍不住笑,“现在一点都不装了。” “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夏鸢正色道,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下鼻子,“哎呀,弄得我都有点害羞了。” 江遥捏捏她的脸,果不其然夏鸢的脸变得更红了。 “先、先回去吧”夏鸢声音放轻了,一双杏眼转来转去不敢看江遥。 江遥还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夏鸢抬起手捂住了脸。 江遥伸出手,把她的手勾下来,渐渐变成十指相扣。 夏鸢破罐子破摔把脸埋到江遥胸口。 “你性.骚扰我。”夏鸢有气无力地说。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动作,”江遥笑,“谁骚扰谁。” 夏鸢哼哼唧唧耍赖不愿意起来。 江遥微微勾了下肩,把下巴搁在夏鸢脑袋顶上。 夏鸢开始挣扎了,“不要压我头发,会油的!” “不会。”江遥很笃定。 “会的啦!”夏鸢跳脚,小小的一只手舞足蹈起来。 ——“哎,娘,又是刚刚那对姐姐。”小孩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夏鸢还没来得及炸毛,江遥一把揽住她的腰,足尖轻点就跃出了小巷子。 突然的失重让夏鸢尖叫起来,江遥轻笑一声,长剑出鞘,转瞬间就到了江遥的脚底下。 夏鸢被单手抱着,趴在江遥的肩膀往下看,突然意识为什么江遥不喜欢御剑了。 因为他的剑尾气是彩虹捏。 “娘,有彩虹!”小孩的声音很应景地响起来。 夏鸢忍不住笑,江遥额角直跳最后还是变成一声警告性地轻咳。 夏鸢立刻憋笑,然而适得其反,变成一阵阵轻颤。 江遥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掉下一两片小花瓣。 两人回到了客栈后,夏鸢立马跑进浴室去整理自己的头发,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的头发被江遥压扁了。 她慢吞吞拆开头发开始梳,不经意从发丝和衣领褶皱间掉下几片粉粉蓝蓝的小花瓣。 猛得一下子,夏鸢开始脸红。 她抬手捧住脸,然后慢慢慢慢蹲下去,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裙摆。 救、命、啊! 这都是什么展开啊! 夏鸢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久才出来,推开门的时候,江遥已经换好了衣服点起了灯,盘坐在小几前,支起了一个小药炉。 “这是什么?”夏鸢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江遥往边上让了让,示意她坐在他身边。 视线一旦落在江遥身上,夏鸢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他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穿雪色衣衫,只不过这件衣服的设计偏中性。似乎是靠近炉火有些热,他领口敞得比较大,能隐约看见里面漂亮流畅的线条。 夏鸢吓得不敢看,挪开视线又忍不住悄悄偷瞄。 江遥抬眼,正好看见夏鸢这幅小媳妇的做派。 好色,但是胆子又不够大,所以只能狗狗祟祟偷看一眼这样子。 “过来。”江遥失笑。 夏鸢犹豫。 “你要我过来捉你吗?”江遥作势起身。 夏鸢低着头一溜小跑就过来了,扑通一声跪坐在江遥身边。 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坐得像是小学第一天上学一样端正。 “你真是”江遥无奈,伸手要去捏夏鸢的脸,正好夏鸢抬起眼睛,清凌凌的杏眼朝着他。 江遥手一顿,随后不太自然地回到了自己身前,扒拉了两下头发,轻咳一声,“好了。” “给你熬药。”江遥说,“这个火眼熟吧?” 夏鸢看了两眼就反应过来,“啊!今天下午那个凤凰火!” “对。”江遥慢慢把火焰调整成五瓣小花的样子,“同源的。” “那个东西不是很珍贵吗?”夏鸢错愕道。 “是。”江遥侧头想了一下,“我当时看见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东西挺好的,所以也去找了。” “啊,那你运气挺好的。”夏鸢说,随后警觉,“这不是你抢来的吧?” 江遥:。 在她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没有,”江遥给自己正名,“我是正儿八经去先前有凤凰涅槃的地方找的,可惜就是去晚了,一朵火都没找到。” 没等夏鸢质疑,江遥流畅地开口,“然后我就去抓了凤凰,亲手薅了点下来。” 夏鸢: 好凶残一男的。 夏鸢明智转移了话题,“你往里面放得什么?” 江遥报了一串什么冰啊泪啊殇啊的药名,夏鸢听得脑壳疼,疼着疼着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我们要去找的药吗?” “其实我身上都有。”江遥很淡定地说,“我之前去秘境抢不是,寻找到的,都攒在兜里呢。” 夏鸢看着江遥,江遥看着夏鸢。 “不是,”夏鸢这会真的茫然了,“那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她还以为是要勇闯天涯呢。 “为什么呢?”江遥学着夏鸢的语气,“应该是因为,我抢回来的是我的,你的得自己去找?” 夏鸢睁圆了眼睛,原来是这么斤斤计较的设定吗! 花栗鼠眼睛圆滚滚的样子实在是戳到江遥的萌点,他还是没忍住去戳她的脸颊。 “好啦,”夏鸢是一个很会找台阶下的人,“你说的对,是不应该硬要你分出你的珍藏来救治我。” 换个剧本就是要割女主肾去救恶毒女配了,还好小学生还没来得及看这些。 “那倒不是,”江遥说,“一个宗门互相帮衬一把是应该的,其实是因为我很小气。” 夏鸢脸被戳得难受,干脆鼓起一点脸颊,黑眸幽幽盯着江遥。 这人说话好理直气壮哦。 “不过现在可以了。”江遥改捏为搓,干脆把夏鸢抱进自己怀里,“你随便用,扔着玩都可以。” “这还是不要了吧。”夏鸢艰难道,试图把自己从江遥身上挣扎出来,“我和你讲,你不要老是吸我后脖颈,我总觉得你要拧我脖子。” 她哪怕要是被动物塑也是花栗鼠仓鼠或者是什么西伯利亚大仓鼠,压根也不是猫。 江遥闷闷笑了一会,侧头看她,“你信了?” 夏鸢一愣。 信什么?信他会不会这么好心? “其实不是,我本来就不差这么点东西。”江遥说话懒洋洋的,“你去问问宗门里的小弟子,谁不说大师姐出手大方?” 夏鸢一扁嘴,熟门熟路开始耍赖皮,“那你就是针对我。” “是的。”江遥低声笑,很轻很轻地把一朵小粉花簪到夏鸢发边,“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多和你待在一起罢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我好喜欢。”…… 江遥说这些话总是说得坦坦荡荡毫无羞耻, 反而把夏鸢弄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把脸埋到臂弯里去。 江遥伸手去摸夏鸢发烫的耳朵, 被她立刻拍开了,附赠毫无威慑力的一瞪。 江遥勾了勾嘴角,适可而止没有接着捣鼓倒霉孩子,开始专心熬药。 他做这方面的事情驾轻就熟,夏鸢需要的药就不是什么太难以熬制的药,只不过药材珍稀一点,还有处理药材的时候需要细心点。 江遥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毕竟如果没有耐心, 就很难在这个精神失常的开放式幼儿园世界里, 连续好几百年都忍住没有随便乱揍任何一个小孩。 “说起来老前辈的传承。”夏鸢埋了一会脑袋后觉得有点缺氧,重新把脸抬起来,“是什么来着?” “嗯?”江遥正在把名字很好凑字数的草药分开来, 闻言稍微回忆了下才知道夏鸢在说谁, “哦, 还没看呢, 晚点一起看。” 夏鸢对这个可疑的停顿皱了下鼻子, “人家这么珍贵的回忆” “干什么。”江遥很理直气壮, 单手把自己的储物袋掏出来递给夏鸢,“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啊。” 他都花时间去抢老前辈的坟包了, 居然还要他花时间去读老前辈的记忆传承。 夏鸢对江遥这种强盗行径无力吐槽,接过他的袋子, 准备把那块回忆碎片拿出来,没想到哗啦啦地倒出来了一大堆。 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夏鸢:。 她很无语地看向江遥。 漆黑的长眸有几分心虚地转开视线。 “就反正就收着,总有时间看的。”实际上搜刮完把东西往兜里一揣,就彻底抛之脑后的江遥试图挽尊。 “不是,之前和我说前辈们把记忆传承下来期待后人延续的不是你吗?”夏鸢拍了一下江遥, “你怎么” 她想了想还是说不出什么重话,抿抿唇最后拿脑袋撞了一下江遥,“有点不负责任。” “你好凶噢。”江遥毫无诚意地说着,把火熄灭,“好了。” 夏鸢下意识要拿碗去盛,被江遥阻止,连着药炉一起收进了储物袋。 “还差最后一味材料。”江遥说,“寒潭的水。” “是在你洞府后院那里!”夏鸢几乎一秒就想起来,随后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你还威胁要把我扔下去呢!”花栗鼠翻开了自己的小本本。 江遥:。 “拎着我的后衣领。”夏鸢补充。 江遥把视线挪开,低眉去收拾桌面。 “你不理我!”夏鸢一下子支棱起来,趴到江遥手边叽叽喳喳,“你心虚了!而且那个时候看起来超吓人呜哇!” 夏鸢猛然被抓着腰腾空,吓得尖叫一声,手下意识薅住了江遥的头发。 江遥微微皱眉,“你能不能勾脖子。” 孩子手劲有点儿大,怪疼的。 夏鸢从善如流,连忙松开江遥的头发,环住他的脖颈。 江遥轻笑一声,把夏鸢抱稳了一些,足尖一用力,就这么轻松地跃出了窗户。 夏鸢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江遥抱着跳来跳去了,但骤然失重的感觉还是不太习惯,当下立刻把江遥抱得更紧了一些。 自己暖热的脸颊贴上江遥的脖颈,夏鸢听见薄薄皮肤下面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像是江遥的心跳。 夏鸢鬼使神差地把他搂得更紧了,在掠过耳畔的夜风中,轻轻地用自己的脸颊去蹭他的侧颈。 比她想得还要暖和。 “江遥”她很轻地念着江遥的名字。 江遥平稳的心跳一下子就乱了,托在她腰间和腿弯的手紧了紧。 “怎么了?”他声音很低,先前的清冷尾音沾上了点温柔的意思,“冷?” “没有。”夏鸢摇摇头,鼻尖蹭过江遥的下颌,“我们去哪里?” “回我洞府,”江遥说,“观看记忆碎片会失去意识一段时间,客栈不安全你别乱动。” 把自己调整到一个舒服位置的夏鸢抬头,眼神清澈无辜,“嗯?” 稍微有点心猿意马的江遥: “我怕你掉下去。”他一本正经道。 “掉下去大师姐也能给我捞起来。”夏鸢咯咯笑起来,“是不是?” “不是。”江遥干巴巴地回答,“我哪有这个本事。” “哦是吗?”夏鸢若有所思,“我猜凌公子可以。” “他可以个屁。”江遥愤愤,“我让他一只手都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打。” “又打打杀杀。”夏鸢小声抱怨。 江遥一愣,随后开始威胁夏鸢,“我把你扔下去。” 夏鸢已经半点都不怕女装阴暗男,老实了一会就开始乱摸乱动,抓着江遥的头发编辫子,编着编着突然想起什么。 “那个江遥啊。”夏鸢眼睛到处乱看,就是不敢看江遥,“你先前说这个天命” “我定要斩天命于我剑下。”江遥声音严肃起来,“我师尊临死前托付我两件事情。” “一是看着点儿这个世界别因为我而毁灭了,”江遥说,“一个是好好活着咦。” 他说着说着面上有点迷惑,“好像没叫我一定要斩天命。” 正汗流浃背的夏鸢松了一口气。 然后听见江遥恍然大悟,“原来是我自己想斩。” 夏鸢:。 她开始掉小珍珠。 一说到逼迫他女装了几百年的天命,江遥就开始咬牙切齿,“如果是春夏秋冬四季流转的法则,我就打破改写它,如果是什么神兽,我就把它给一锅炖了,如果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江遥冷笑一声。 夏鸢不敢说话了,江遥只当她是困了,哄小孩一样轻拍一下她的背,“很快就到了。” 薄剑在脚下拉出绚烂的虹光,在漫天燃烧着晚霞里盈盈生辉,曳着长长的尾。 赶在太阳彻底西沉之前,江遥带着夏鸢赶回了摇光宗,直接落在了自己后山的洞府。 “太好了。”江遥轻笑一声,“正好来得及。” 他牵着夏鸢来到了寒潭边,冰冷水汽一下子蔓延上来,夏鸢瑟缩着往江遥身边靠,被他轻轻环住。 “看好了。”江遥轻声说,随后手按上摇曳着的潭面。 咔嚓。 不知道从哪里,又或者是同时从很多地方,一齐传来了细微的结冰的动静。 一层薄薄的冰以江遥的掌心为中心,像透明的花一样绽开。 “快看。”江遥轻声说,“我好喜欢。” 夏鸢呼吸一窒。 如镜面一样的冰层上映出了漫天红霞,金色红色紫色蓝色,万千浓厚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又被冰面清凌凌地反射出来,像一个虚幻的梦境。 很快,金红色渐渐被蓝紫色取代,灰色的夜云飘在天际,星辰开始闪烁。 从日暮晚霞到星幕高悬,万千变化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然而在眼前的寒潭冰面上,这短暂的瞬间被定格于冰层。 夏鸢呆呆地看着在璀璨星辰之下,静默燃烧着的灿烂云彩。 肩上一沉,江遥从背后抱住了她,轻轻地贴了下她的颈侧。 是一个示弱的动作。 “我好喜欢。”江遥很轻很轻地说。 声音轻得就像是一吹就散的夜风,轻得就像是他喷洒在她颈侧的呼吸。 夏鸢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眼尾有些许陌生的酸涩。 “我也是。”她同样轻声回答。 第46章 第 46 章 “嗯,就来了。”…… 人的本能就是想要把短暂留存于永恒。 从至今两万年前的原始人涂抹出的壁画开始, 到后世精致秀丽的浓墨重彩,再到能分毫毕现的照相机, 人类从未摆脱这种欲望。 江遥也不能。 暮色四合明月高悬,薄冰之上仍然晚霞灿烂燃烧着。 江遥垂眸看了眼正盯着冰面出神的夏鸢,长指轻轻一动,薄冰逐渐消融。 “天凉了。”他轻声说,“回去吧。” 两人回到洞府。 和第一次来的胆战心惊相反,现在的夏鸢显然胆子肥了很多,跟在江遥背后一边小碎步一边到处乱看。 岩洞改建出来的洞府本身就不大, 幸好里面也没有什么家具, 因此不至于逼仄,却有几分家徒四壁的味道。 夏鸢却兴致勃勃。 她拎着裙子爬上里面唯一的一把凳子和桌子,趴在上面想象以前小江遥是怎么坐在上面一笔一划学习写字的, 又转着脑袋到处看, 像是想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似的。 江遥随意靠坐在桌面上, 看夏鸢转来转去, 嘴角微勾。 这才对嘛。 然后眼睁睁看着夏鸢敏捷蹿下了地, 往寒玉床底下钻。 江遥瞳孔地震, 一把将她拎了起来,顺便把胖鸽子和王兰花赶到了房间的角落。 花栗鼠双脚离地了但还是在不断挣扎, “你放我下来我看见你床底下有东西” 江遥额角乱跳,把她把床上一按, “不许看。” 夏鸢更加激烈地踢打起来,“干什么!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江遥挑眉:“你抄家呢?” 夏鸢沉默两秒,泛红的眼角一下子挂上小珍珠,抽抽噎噎泫然欲泣,“你有事情瞒着我” 江遥冷笑,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装哭吗。 夏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江遥:。 “你真想知道?”江遥后槽牙都咬碎了。 夏鸢委屈兮兮地点点头。 江遥深呼吸,十分认命地帮她擦眼泪,“知道了。” 生活啊,有的时候你明知道这就是圈套,还是得心甘情愿往里面跳。 夏鸢坐在床上,晃着腿看江遥蹲下去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包裹。 包袱不大,但看上去时日已久,在清净的修炼之地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这是什么呀?”夏鸢好奇地凑过去。 江遥偏过一点身子避开她,把包袱上的灰尘拂去,再重新递给她,“你自己看。” 看就看,夏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包袱给打开了,咦了一声,“这是” 里面躺着一件月白色的男式剑装。 “以前下山时偷偷买的,”江遥说着说着表情上也有些怀念,“后来回来自己试穿,发现买的太大了。就藏床底下了。” 夏鸢听着听着,突然升起一点难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六七吧,”江遥摸摸料子,“我师父不让我穿男装,我悄悄买的。” 他垂下眼睫,轻笑一声,“但我感觉他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夏鸢忍不住想象少年时的江遥一个人站在小房间里面的画面,鼻尖一阵阵泛酸,最后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埋到江遥的背上,闷闷开口,“那你现在试试。” “我的事儿你哭什么。”江遥搓了两把夏鸢的头发,被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两眼后才起身,“知道了。” 不用提醒,夏鸢就背过脸去,等待江遥换衣服。 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江遥解下裙装,然后再次将只穿过一次的新衣穿上,随后几声拉扯声,是江遥把一头黑发从衣领中抽出。 夏鸢被自己的想象弄得不争气地脸红了。 “好了。”江遥轻声道。 夏鸢犹豫片刻,才慢慢地转过身。 白衣青年安静地看着他。 大约集市的受众都是摇光宗的修士,衣服本身就是修身方便练剑的设计,腰身被腰封束着,显得人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双臂也是贴身的裁剪,细细的银线绣着蟒花,又隐入衣褶。夏鸢顺着银色丝线往上看,视线落到了掖紧的领口处——江遥喉结一滚。 察觉到了夏鸢的视线,江遥也莫名不自在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故作镇定负到身后。 “看过就可以了。”他轻声说。 少年时买的衣服,如今上身正好。只是他穿女装穿得坦坦荡荡,现下换上这身男子劲装,却有些耳热。 “很好看。”夏鸢也避开了他的视线,很小声夸奖道,“你这么穿很好看。” 洞府内烛台的清光下,少女脸颊红如晚霞,江遥一怔,随后长眸目光灼灼看向她。 夏鸢起身,低着脸帮他把身上未掖好的系带整理整齐,最后轻轻抱了江遥一下,“好看。” 还给夏鸢的是一个极其用力的拥抱。 她听见急促有力的心跳在江遥胸膛深处跳动,应和着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灯花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房间里清光闪烁。 江遥赶在夏鸢把自己闷死之前,把她从怀里抓出来,顺理成章牵住了她的手。 夏鸢浑身一颤,但也没有挣扎,小手犹豫片刻,回握住了他的。 “给你看个东西。”江遥牵着她走到洞府的一面墙上,示意她仔细查看墙壁。 墙壁上有着数道深浅不一的横向划痕,像一把竖起来的直尺刻度。 “这是”夏鸢低头去看,年岁最久的那一段位置最低,看上去也就是个六七岁孩童的身高,而最上面也是最新的一段,大约到江遥的肩头。 “我师父帮我量身高划出来的。”江遥抚摸着冰冷石壁,语气和眸光却是温和的,“可惜死得早,没来得及看到我长得比他高半个头。” “江遥。”夏鸢说,“要不我给你量一下吧。” 江遥低头看了看比他矮上不少的夏鸢,莞尔,“你试试。” 试就试,瞧不起谁呢。 夏鸢挽起袖子然后搬来了石凳子。 江遥失笑,小花瓣一层一层地掉。 夏鸢顶着小花瓣给江遥量好了身高,正要提裙下来,江遥手一伸,圈着她的腰就把她抱了下来。 “哎,你怎么动手动脚的!”夏鸢被放下来后开始不满意了。 “站好。”江遥熟练地忽视了她没什么威胁力的叫嚣,把她拉到墙壁边上,也在墙壁上划了一道。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江遥突然觉得不对劲,垂眸看了眼安静下来的夏鸢。 他撞进了一双摇曳着星光的眸子里。 夏鸢被双臂抵在墙壁与他胸前的狭小空间里,脸上泛着鲜活的红晕,杏眼眨着往上望着他。 “”江遥像是突然忘记了方才想说什么话,只能够沉默地望着她,喉结又不自控地滚了一下。 “江遥”夏鸢被盯得脸上越来越烫,小声喊他名字,“你干嘛” 然而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被说出口的机会。 颇具有侵略性的冷香包裹住了她,然而她却已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全世界都被怦然作响的心跳给淹没。 温暖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一触及分。 “江遥!!”夏鸢炸毛,飞快拿手捂住嘴唇,慌乱地眨着眼睛。 “抱、抱歉。”江遥也有些无措,手却比脑子还快,抓住了准备逃窜的夏鸢。 肩膀被江遥的手按住,分明力道也不大,夏鸢却立刻定住了,泛着水光的杏子眼羞怯地看着江遥。 江遥垂下眼睫。 重新唇齿交接。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遥被夏鸢拽了好几下袖子,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黑沉沉的桃花眼盯着她看。 夏鸢用手背抵着自己红润起来的唇,声音比先前要更软更甜,“我喘不上气了” 还有点腿软。 “喘不上气了就去床上歇歇。”江遥说。 夏鸢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江遥:。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急色的禽兽吗?”江遥难以置信地问道。 夏鸢: 江遥深呼吸,“自己上去还是我把你拎上去?” 花栗鼠一下子窜到了床上。 江遥则慢了几拍,一边整理自己的呼吸,一边重新将视线投向墙壁上的划痕。 夏鸢划出的那条歪歪扭扭,而象征着夏鸢身高的划线亲昵地挨在身侧。 光是看着那条划线,就能想象那小姑娘笑嘻嘻的样子。 江遥手指摸上冰凉的岩壁。 有视线投向他,江遥侧眸,并不意外地发现是大胖鸽子正盯着他看,一双鸽眼像是无机质的暗红宝石。 岩壁可以保留很久,起码他师尊的那一道划痕保持了三百多年有余。 可是 将短暂强留下来才是逾越的妄念。 江遥摸了下放在储物袋里的记忆碎片,他已经能够窥见命运的草蛇灰线——就像小姑娘虚情假意的眼泪一样,有些事情就是请君入瓮的阳谋,而他却不得不赴。 他从未如此厌憎过这个戏剧般的天命。 可他必须如此。 正如薄冰无法封住灿烂晚霞。 “江遥?”床上的夏鸢已经把自己裹在薄被里面,包成了一只鼠鼠馅儿的饭团,“不过来吗?” 烛光温暖,少女眸光清澈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信任。 “嗯,就来了。”江遥也挑起嘴角,最后一次看了眼岩壁上的刻痕。 “让我们来看看老登们留下了什么东西。”江遥说。 第47章 第 47 章 “先好好享受。” 在夏鸢好奇的眼神中, 江遥翻身上了床,随后伸手将夏鸢拢到了怀里。 夏鸢:? 她茫然抬头, 额头撞到江遥下巴,江遥朝她微微一笑。 烛光落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像湖面上破碎的阳光。 夏鸢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轻去触碰他的眼睫。 江遥微微勾起唇角,身子往前倾了一些,方便夏鸢的动作。 夏鸢正要弯起眼睛,下一秒, 眼尾传来了青年指腹略为粗糙的触感。 她下意识闭眼。 眼睫被触碰的感觉并不舒服, 丝丝缕缕的痒意从睫羽上传来,直勾得人心烦意乱。 像深夜走在树林小径时不小心缠上的蜘蛛丝。看不见,严格来说也摸不着, 但是确确实实存在。 夏鸢有些难受地眯着眼睛, 然而在她抗议之前, 那股清淡凛冽的冷香毫无预兆地俯下来, 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夏鸢心头一跳, 原本轻轻按在江遥眉宇间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气, 她听见江遥带着笑的轻声叹息,随后轻柔地挣脱了她。 紧接着她有些无措的手被青年比她更为修长宽大的手给捉住, 引着她环住他的脖颈。 下一秒,浓黑的长发随着江遥的俯身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先前看不见摸不着的蜘蛛网终于变成实质的牢笼,将夏鸢彻底囚在他的双臂之间。 江遥的吻落了下来。 他的吻不算温柔,甚至可以算是抵着夏鸢在亲,毫不掩饰自己想要掠夺走她呼吸余裕的企图。 夏鸢被吻得直抽气,终于抓住机会想要别过头去, 又被江遥追过去,重新延续上缠绵漫长的吻。 唇齿相接间,夏鸢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在沸腾,心跳如鼓声在耳边绽放。 世间其余的声音都被心跳声遮掩过去,而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却又像是炸雷,把她吓得一惊一乍,却往始作俑者怀里更深地缩去。 江遥轻笑,懒得掩饰自己在笑胆小的花栗誻膤團對獨鎵鼠的自投罗网。夏鸢作势抿着唇要生气,又被他轻舔着唇瓣求饶,刚刚生起的一点点愤怒就像是气球一样被轻松戳破,化作轻柔绵软的棉花糖,将二人包裹在里面。 在轻飘飘的甜蜜朦胧间,夏鸢无意睁开眼,却不经意地落进了一双深潭一样的眸子里。 江遥没有闭眼。 他一直在注视着她,注视着羞涩的她,注视着佯作生气的她,注视着被吻到意乱情迷的她。 那双漆黑的眼睛贪婪地将她的每一秒都印入自己的魂魄,就像是石壁上深深的刻痕,带着一点自虐般的疼痛。 他注意到了夏鸢的小动作,也注意到了她略微睁大的清润的杏眼。 寒潭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他等待着多一道刻痕,无论是什么颜色,只要是属于夏鸢的,他都毫不犹豫地坦开自己的胸膛欢迎。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夏鸢的手从他的后颈上离开,原本被她抓得凌乱的后襟衣料松弛着坠下去,柔软的小手附上他的眼睫。 少女的声音和她带来的温暖的黑暗一起降临。 “江遥,”夏鸢呢喃着,“先好好享受。” 好好享受的下场就是狼狈地悬崖勒马,江遥虽然长期保持着女装变态男的形象,但是真要深究起来也是名门正派好好教养出来的正道修士整个修仙界的希望,干不出太出格的事情。 “起码目前为止。”江遥是这么说的。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脸上带着微妙的自暴自弃的表情,背过身去整理自己一身衣服,看上去很有几分想要上吊的意思。 夏鸢也忙着收拾自己,她的衣服倒是基本上还算整整齐齐,但是脸红得不像话,鬓边柔软的发被细汗贴在脸颊上,像一颗水蜜桃。 趁着江遥转回来之前,夏鸢赶快搓了下自己的脸,还好江遥现在是男装,不然她可能会出现一些性取向认知障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江遥又叹了口气,这口气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忧愁,他转头看着洞口外的天,手闲闲地搭在系好的腰带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鸢:? 她突然悟了。 已知玛丽苏女主角笑的时候掉花瓣哭的时候下大雨,那女主角产生一些呃,世俗的欲望的时候? 夏鸢有些不敢想,抓抓脑袋倒抽一口气。 江遥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平静地开口,“不管你在想什么,你都别问。” 停顿几秒,他咬牙切齿补充道,“我没有试过。” 他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在这个神经兮兮的世界里保持精神稳定(但不一定健康)的秘诀就是,能不细寻思就不细寻思,能不作死就不要非要去手贱招这么一下。 妈的,看起来早日斩杀那个倒霉天道又需要在日程表上往前提高一个优先级。 江遥风平浪静地起了杀心。 夏鸢背后发凉,连忙在床上翻滚了几下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乖乖巧巧地把自己卷成一只花栗鼠饭团,“江遥!” 杀心渐起的江遥被她的呼唤拽回了现实世界,原本冷凝的眉眼在视线触及夏鸢的一瞬间柔软下来,下意识柔和了嘴角的弧度,“嗯?” 夏鸢带着一种诡异的积极性拍了拍边上的床垫,“来!” 江遥:。 幸好他知道倒霉孩子虽然满脑袋胡思乱想,但是想的方向一般来说都挺健康挺全年龄的,不然他还以为她是在暗示他什么呢。 “怎么了?”江遥坐到床边。 夏鸢显然已经凭借着自己超凡的自我开解的能力,将方才旖旎的一篇翻了过去,此刻满脸跃跃欲试,“看回忆碎片呀!” 江遥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过去,在夏鸢抗议的惊呼声搓乱了她的头发,然后解开了腰间的储物袋。 哗啦啦倒了一床软玻璃似的碎片。 夏鸢看江遥,江遥看夏鸢。 两人沉默了半分钟。 “然后呢?”夏鸢脸皮薄承受不住这种尴尬的静谧,率先开口。 高冷女主江遥十分心安理得地往床头一靠,伸过手臂把夏鸢环过来,将她以相当顺手的姿势抱在怀里。 夏鸢停顿几秒,克服了用自己被当做抱枕的诡异的违和感,“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有种自己明明是社恐,但是因为出于对于沉默的恐惧而硬着头皮成为了大学生小组作业组长的感觉。 江遥垂下眼睛,视线落在一床亮晶晶的回忆碎片上,“嗯。” 夏鸢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做了一些试图活跃气氛的努力,“那?” 江遥沉默。 夏鸢视线落回那堆相差无几的碎片上,突然悟了,“啊!” “你”她深吸一口气,抱着一些细微的期望,女主应该不会这么不靠谱,“分得清这些碎片的主人吧?” 江遥沉默着转移开视线,空气中开始出现出淡淡的桃花色雾气。 夏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话说为什么你尴尬的时候,”夏鸢破罐子破摔地吐槽道,“特效是粉色的雾气啊!!” 江遥摸了摸鼻子,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随手抓了一片回忆碎片,很有几分抽选幸运老前辈的隐私来窥探一下的意思。 “试试手气。”江遥注意到夏元有几分谴责的眼神,挑眉解释道,“不用这样。” “能够把自己留下的记忆让后人读到,”江遥说,“已经是大能独有的特权,我们不是在承他们之恩,事实上恰恰相反。” 他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漫不经心,“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连记忆都留不下的人。” 精致却易腐坏的书信,坚固却粗糙的石板,在修仙界动辄千年的岁月里毫无区别。 万千修士在探求离开这个诡异世界的路上,最后的一言都无从留下,最后化作一把扬灰,被新生的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踩在脚下,重复着千万次的重蹈覆辙。 “那你的师尊呢?”鬼使神差地,夏鸢开口问道。 黑眸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江遥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字字清晰且惊心。 “他当然也没留下。”他说,“他是当着我的面自刎噢,也不是。” 江遥嘴角微微翘起,“是他命令我给了他最后一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8章【完结】 第48章 第 48 章 而他们终将重…… [来自一只鸽子的请求(并不是文中比较肥胖的那只):因为断更太久了, 想必大家的记忆都和我一样出现了相当多的空白,所以推荐从三十九章那里重新看一遍(主要三十九章开始都在写感情戏)(羞涩一笑)(窝囊搓手)(鬼鬼祟祟离场)] 夏鸢茫然的看着江遥。 她的脑子经常自觉不够用, 但是江遥的说明足够明确清晰,以至于让她无法做出任何一厢情愿的误解—— “那是什么时候?”夏鸢问道。 她惊讶于自己的声音还能这么平稳,就像是问这块麦乐鸡是什么时候炸出来的一样。 “这重要吗?”江遥觉得夏鸢总是对很多无所谓的地方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执着。 在江遥近乎只有一根笔直逻辑线的脑回路里,何时何地用什么凶器杀的根本无关紧要,唯一有意义的只是他一如既往遵循了他师尊的话语。 但是既然小师妹问了,江遥还是努力去回忆了一下,“反正差不多金丹期的时候吧。” 金丹期对于修行岁月漫长的修士而言, 仅仅是少年刚刚长成的时候。 而他却被师尊要求亲自解决师尊自己。 最让夏鸢心颤的是, 他居然也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做了。 “干什么这个表情?”江遥敏锐地察觉到了夏鸢面上细微的不忍,微忖轻声失笑,“我没有不情愿啊。” 夏鸢又惊了, 石化成了一只炸毛花栗鼠。 ——原来是把师尊捅死是正中下怀吗!这也太凶残了吧!我的冰山女主眼睁睁在亲妈面前黑化了啊! 慢着, 该不是一边捅一边愉快地下小花瓣雨吧? 夏鸢被自己的想象搞得好崩溃。 江遥都不用细想就能大致猜到夏鸢脑海在上演什么小剧场, 总而言之他在里面肯定不是什么正面角色。 他盘坐在床上, 手肘杵在单侧膝盖上, 撑着脸叹口气, “在坏人面前露.出这种‘坏了碰见坏家伙了!’这种表情,和自杀没啥两样。” 搞得好像我忍住就会有两样一样。夏鸢忍气吞声, 在心里腹诽。 “其实师尊不是在命令我。”江遥说,随手摆弄着散落在床榻上的半透明回忆碎片, “他是在请求我送他上路。” 狭长的黑眸注视着尚还懵懂的夏鸢,又像是注视着回忆的某个身影,“都仙寿已完油干灯草尽了,哪来的自信来命令得动我。” 所以他只是在请求他。 请求江遥在自己在被生存欲望冲昏头脑,沾染上魔气之前杀掉他。 “他让我用术法将他的修为捏碎, 还给天地的。”江遥说,“他活得够长了,吸收了不知道多少的天地灵气,到最后还是没能摸到大道飞升,这么多灵气跟着他的肉身死掉岂不是浪费。” 夏鸢微窒。 时至今日她似乎也摸到了这个世界里面的某种执着——瑶光宗老祖知道自己飞升无望,索性将自己的灵气散回天地,把希望和燃料留下尚还有着漫长未来的年轻人。 而这一切都只是小学生在笔记本上写下的拙劣故事,却成了这个世界里众生真实的痛苦。 “最后让我用一剑杀了他。”江遥说,“解决掉这个小老头。” “他很痛苦。”江遥语气平稳,“所以我如了他的愿。最后把他埋掉了。” 其实师尊没有要求江遥这么做。 人死灯灭,都活了好几千年的臭老头了,也不在乎这点身后事,爱怎么怎么着,只要不被炼成僵尸为祸世间就行——不过想必江遥也不会这么做,毕竟他为祸世间不需要干尸,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江遥好好地把曾经是他师尊的那具修为散尽的老头给埋掉了。 埋尸的时候还很有反侦察意识地选择了一个下雨天的晚上,泥土和水汽能遮掩住一切不需要的气息。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个夜晚,又淅淅沥沥了一个白天。 等到湿润的月亮从云层中升起,瑶光宗永远不动声色如高岭之花的大师姐一身白衣似雪,终于从后山小路负手走出。 从此这个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真实的他的人离开了。 世间只留下了瑶光宗大师姐,清冷如山巅雪,皎洁胜川上月。 江遥伸出手向着坐在他对面的夏鸢。 夏鸢没躲开,任着他用手背万分爱怜地抚摸过她的脸颊。 “我不太会说话。”江遥说,垂下的眼睫如鸦羽浓黑细密,遮住眼里盈动的细碎流光,“我想说的是,你要是想做什么,不用顾忌我。” 他在这漫长岁月中,磨炼最久最纯熟的技能就是忍耐。 也许还有等待。 灰色鸽子振翅飞到他们中间,像一只大胖老母鸡一样大摇大摆转了半圈后窝下,蓬松羽毛将半透明的回忆碎片弄得散乱。 江遥似乎像是被提醒了,随手拿起了一块碎片,问夏鸢,“你觉得这是什么?” “回忆碎片啊。”夏鸢老老实实回答。 “是我们在世界上唯一能够长久留下的东西。”江遥笑了笑,“用凡人的语言是什么?” 好哲学的问题。夏鸢一时犯了难,骨灰、坟茔,亦或是思想? 江遥却没等她,拂袖又把它们收回了袋子,起身下了床。?难道我们不是来看回忆碎片的吗?夏鸢茫然了。 “并不是的。”江遥很诚恳地说,“只是想把你骗到我床上来玩一会而已。” 夏鸢:。 幸好江遥只是她小学时写的人物,不然这是一句多么不可描述且值得谴责的虎狼之词。 江遥等夏鸢也穿鞋下了床,理所当然地牵过她的手,引着她往洞府大门走。 离去之前,夏鸢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灰鸽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红色的眼睛如无机质的宝石。 江遥带着她来到了后山的寒潭。 先前被冰封起来的潭水已经化冻,正静静地映着一片清寂的星夜。 夏鸢不解,只是无言地抱住了江遥的胳膊,试图获取青年永远温暖的体温。 江遥闷闷地笑了下,落了几片小花瓣。 “跟我来。”江遥说,提步踏上了冒着寒气的湖面——然后下一个瞬间,他脚底的水面凝结成薄薄的冰,支撑住了他的站立。 夏鸢效仿。 好消息是法术没有因为她不是女主就对她厚此薄彼,让她彻底沉潭。 坏消息是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感觉还不如沉潭来得痛快。 夏鸢走了几步就想要摆烂,拽着江遥的手,“你能不能御剑带我呀?” 没想到江遥拒绝了她。 他眸光温和却坚决,“不可以。” 在夏鸢错愕的眼神中,江遥轻轻勾了下嘴角,“因为我不情愿。” 什么意思?夏鸢疑惑,江遥如今也成谜语人了? 谜语人不多作解释,只挽着夏鸢的手,慢慢往寒潭的深处走去。 空气越来越冷,而星月却越发灿烂。 极其冰冷的空气里连水汽也变得稀薄,分明脚底下是万丈的深水,鼻尖却嗅不到一丝潭水的气味。 整个世界里就像是只剩下了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还有通过臂膀传过来的热度,让夏鸢不自觉地往江遥身上凑。 江遥也靠着她,却不像是冷,而像是在汲取某种决心。 “我很久之前有顺着宗门那条路一直往前走过。”江遥说,“直直地往前走,那条路没有尽头。” 他先是御剑,御剑累了就骑马,马累得再也走不动了,他就自己走路。 他走了很久很久。 “然后来到了一片荒原。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只有那条不知为何还存在的路。没有树,没有花,没有人家,入目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的砂砾。 “当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江遥说,“我走过去,发现是一块回忆碎片。” 夏鸢睁大眼睛。 “我立马使用了它,里面果然有我想要的食物和水,还有一个老头的残魂。”江遥勾起嘴角,“老头也是想要走到世界尽头的人。” “但是他太老了,快死了。与其用掉最后的食物和水,不如就地坐化,将它们保留在碎片里面,留给下一个人。”江遥说,“也许那个人能够走得更远呢。” 离开碎片后,总算恢复了点精神的江遥御剑升空,放眼望去—— 沿着那条无止境的路,路边星星点点闪烁着的全是玻璃般的柔光,每一块都是将希望留给未来的旅人。 “寒潭是这条路的反方向,是有尽头的。”江遥轻声说,“很冷吗?就快到了。我和你去过的。” 夏鸢看着他寻求解释,江遥只轻轻地笑,“你想不起来了。” “但是不要紧。”他说,“想不起来不是忘掉。因为发生过的事情不会逆转。” 也不会有任何事情最终只能走向徒劳无功,即便是旅人向死的前行,也能用自己的坟茔为后人照亮来路。 不知道两人依偎前行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流冰,从小到大,从少到多,最后变成一片冰原,和身后矗立的漆黑的山。 这是这个世界的起点。 “这里的冰会记住过去。”江遥说。 就像是他之前给她展示的用冰层凝固晚霞的法术。 世界尽头,冰层永不融化,自然永远铭刻光阴。 江遥停住脚步,用手轻轻在夏鸢背后推了一把,“过去吧。” 夏鸢看着他。 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知道他的眼神。 世界尽头的时间都是停止的,所以这里不会下起雨。那沉沉的雨被锁进江遥的黑眸里,像是某种离别的前兆。 “去吧。”江遥轻声催促她。 星沉海底,人至天际,去路唯有向前。 夏鸢不再说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独自一个人踏上了冰原。 不用江遥再发言催促,夏鸢低下头朝着冰层望去—— 她看见了自己。 不是现在的自己。 而是还有点婴儿肥的,眼睛圆滚滚的,脸颊甚至沾了点玩泥巴的战果的自己。 无数记忆回笼,夹着凌冽的寒风灌入脑海,如一记响钟在耳畔炸开。 她看见了童年的自己,看见了和江瑶玩耍的自己,看见了和她相约的自己,看见了那苦闷的寂寞终于被消解的自己。 曾经被她遗忘的,以为不过是儿童最常见的幻想朋友情结的浮光掠影,一瞬间都被予以奉还。 原来一切都真实存在过。 小小的夏鸢隔着厚重的冰层,用棕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她。然后等待着她的是江瑶,她会带着她去洗手,吃好吃的零食,然后去河边接着玩泥巴。 接着在某一个平凡的午后,夏鸢头也不回,懵懂地走进了更为真实的世界。 从此沉浸在考试、食堂、操场,不胜干净的天空但是宽广忙碌的世界。 手指传来冰冷的剧痛,夏鸢才惊觉自己无知无觉将手伸向了冰面,试图去触摸幼年的自己。 理智回笼的瞬间疼痛也锥心刺骨,夏鸢要抽手,然而霜花已经攀咬上了手指,不允许她轻巧地离开。 夏鸢惊慌起来,下一秒肩膀按上了一只温暖的手。 她无法回头也不用回头,她知道这是谁。 玻璃质感的碎片叩响冰面。无数回忆碎片被江遥抛洒向冰面。 “这是心愿。”江遥说。 夏鸢眼睛不自觉翻出热泪,是了,心愿自然是滚烫的,足以融化一切的。 就连她最开始懵懵懂懂抓起自动铅笔书写的时候,也是抱着美好的心愿的。 她想要成为美好强大的女人,于是就有了江瑶。而她又不自觉厌恶渴望被娇纵偏爱却无法得到的自己,于是就诞生了夏夏。 她要让江瑶杀死夏夏,也正是要杀死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 可是江遥没有。 因为江瑶喜欢夏夏。 因为她是喜欢自己的,在灵魂最深处,她牢牢记住了奶奶和她说的话。 被同学欺负后,奶奶带她去学校对质回来的那天,奶奶少见地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有些苍老的手指抚摸过她手心自己掐出来的指甲痕。 “不要连自己都欺负自己。”奶奶说。“要喜欢自己。不然你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这个世界就是由她的心愿构筑的,于是能够留下的东西也就是心愿。 由她笔尖诞生的生灵渴望着与她不同的东西,都是最终指向的都是——“我想要幸福。” 夏鸢想要不孤独的幸福,而他们想要的是从囹圄中离开的幸福。 滚烫的心愿们融化了冰层,亘古不变的水化成了刺骨的水,夏鸢毫不犹豫伸手下去。 女孩的身影与她接触的瞬间破碎,而她却不管不顾往前一够—— 一本薄薄的笔记本落在了她的手里。 下一秒,空气骤然扭曲,星轨旋转着坠落,时间像是拉丝的糖一样漫长又快速无常。 在一片混乱中,唯有一袭白衣依旧沉静。 夏鸢看着江遥,而江遥也看着她。 “走吧。”江遥眸光没有闪躲,“这样你应该就能回到你的来处。” “可”夏鸢想要踟蹰,但是又知道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后悔。命运之弦已绷至极处,所有事情顺理成章,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我说了不情愿的。”江遥耸肩,这种时候他却是轻松下来,只是细细地观察着她,像是要把她身上每一寸细微的模样都刻画进神魂。 “我会想办法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夏鸢往虚空吸引,她伸手想要抓住江遥。 江遥没说话。 温热的水花溢出眼眶,夏鸢掉落的不再是珍珠,而是真实的眼泪。 视线变得模糊,风声呼啸,她听不见自己声音,只是努力看清江遥沉静的脸。 他没有追过来,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夏鸢死死盯着他。 在她的意识被抽离的最后一秒,江遥突然粲然一笑。 “我会找到你的。”他说。 夏鸢骤然失笑,这人怎么说话总是一副黑化反派的味道呀。 “我!等!你!”她大喊起来—— 夏鸢骤然惊醒。 她发觉自己伏在书桌前,桌上放着的半杯奶茶还有些温热,肩膀倒是因为姿势固定而有些酸疼。 夏鸢下意识要伸个懒腰,身子刚离开桌面,一本薄薄的旧本子落了下来。 她弯腰去捡,视线触及了封皮上的肥嘟嘟的胖鸽子,眼睛鲜红得像是宝石。 夏鸢怔忡伸手向自己盘起的发,心跳如鼓声中,她触摸到了一柄硬硬的东西。 她的心重重一跳,随后终于落了地。 夏鸢取出缠在发间的笔,深深呼吸一口气,摊开了本子。 她长久凝视着那一页突兀的空白,一种近乡情怯的迟疑堵在她的笔尖。 夏鸢抚摸过那幼稚的铅字,她看见了上官小红(全名上官冰伤泪蝶星尘花殇梦冷(中间四十字略)樱红),看见了动次打次的凌家兄妹,看见了坏人甲乙丙丁,看见了被她一笔带过的众生,看见了被她随意搅动的因果和命运。 然后指尖停留在了江瑶和夏夏上面。 她的心口微微发酸,却并无惊惧。 夏鸢的愿望已然实现,现在轮到她来实现别人的愿望了。 笔尖轻轻落下,如同为伤口覆上纱布。 字迹一点点延展开去,像夜空里缓慢舒展的星光。 等她停笔,天空已经微微发白,窗外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鸟叫声,还有晨练的老大爷的跑步声。 夏鸢恍然,自己真的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她又低头去看自己最后一行字。 和幼稚字迹不同,如今她的字体秀丽干净,时间从未停止过留下痕迹。 ——“沿着长路走下去。他们走向了只有自己知晓的远方。” 她怔怔看着,嘴角缓缓弯起。 天色已亮,风声里仿佛传来书中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还有江遥,江遥该怎么办呢? 夏鸢犯了难,笔尖悬停在纸面上。 突然,她眼前微微发花,像是熬夜熬久了,她连忙放下笔揉了揉眼睛。 等夏鸢重新睁开眼睛。 纸面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字迹,笔挺又锋利,却是工整而珍重的。 “而江遥与他的爱人重逢。” 夏鸢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下一秒,门被人轻轻叩响。 她连忙站起来,连椅子被带倒也恍若未觉,跌跌撞撞跑到门边。 推开门,沉静的青年留着清爽的黑发,一身洁白的短袖衬衫,一双黑眸安静地看向她。 “好久不见。”江遥轻声说。 下一个瞬间,夏鸢猛地扑进江遥怀里。 江遥被扑得一个激灵,手里抱着的花和早饭油条也散落一地,楼道的感应灯亮起,一片混乱。 “还好豆浆没撒。”江遥感叹,随后盯着夏鸢,嘴角忍不住上扬。 “力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大。”他捏了下夏鸢的脸。 夏鸢:。 对于夏鸢倒是没有什么恍若隔世的久别感,她端详了下江遥,“你现在不掉小花瓣了。” 又拨弄了一下他的短发,“还好不掉,不然会显得你很像变态。” 江遥:。 他微微眯起眼,突然间又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一直在找那个天道” 夏鸢:!! “啊呀什么天道不天道的,我和你说,天大地大都比不过手里有个热乎乎的油条最重要”夏鸢碎碎念着,把江遥往家里拉。 江遥也笑,手亲昵地搭上夏鸢的肩,“真的好久不见。” 夏鸢手指下意识和他十指交缠,一边想着怎么把天道这事儿萌混过关一遍随口回答说,“我也想你。” 停顿几秒,她认真地看向他,“我是真的想见到你。” 江遥微笑。 “你去洗手。”夏鸢对于家里多了个男人的事情意外很适应,把他指挥去洗手,自己回到了书桌边。 她低头看去,最后一行字静静停在那里。 也许真的是愿望成真,他们还是如约重逢了。竟然还这么快。 夏鸢笑了笑,合上笔记本。 ——故事写完了,但生活才刚刚开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