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触碰》 1、台T守则 “不会喝怎么办?” 舞池变换的彩灯照在江月明乌黑的眼珠上,但那流溢的色彩只在表面浮动,并没能真正深入她的眼底。 她像只误入迷途的小兔,在充斥着躁动气息的酒吧里看上去如此格格不入。 尽管事实上她已经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身上油然散发出的孩子气仍然没有半分消减。 被提问者林紫皱了皱眉,表情介于头疼和无奈之间。 “那就不喝。” 这应该是她在这个酒吧担任台t领队期间说过的最匪夷所思的话。 台t不喝酒? 那怎么拿提成?怎么赚钱? 况且她们这里可是酒吧,不喝酒怎么和客人互动? 怎么玩那些酒桌游戏? 客人点你是让你来陪喝陪玩,不是点了个木头杵在一边干瞪眼,那样忒没情调。 如果是别人,敢说出不会喝酒这四个字,林紫连让她入职都不会答应,但眼前这个毕竟是和她在一个屋待了那么久的室友,况且眼下这个状况老实说她也有责任。 距离毕业已经过了三个月,江月明的生活费早就被家里人停掉,能坚持到现在纯靠林紫借钱,但总这样只进不出也不是个事,所以林紫才会找到又一次求职失败的江月明,提议让她来自己所在的酒吧做兼职。 “jupiter&木星”表面上是一家女性友好酒吧,事实上也可以说是一家同吧,酒吧实施会员制,来店的顾客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同,还是有钱的女同。 饱暖思□□。 最开始是有几个顾客看中了店里来帮忙的服务生,愿意出钱让服务生和她们一起玩,精明的店长发现了商机,索性招了一批年轻靓丽的女孩,又去外店找了两个资深台t做了一个月培训,酒吧的初代台t就这样闪亮出道,一经面世就获得了顾客们的广泛支持。 发展到现在,有很多顾客来酒吧甚至就是奔着点台t来的。 林紫入这行入得早,在这里摸爬滚打两年后逐渐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钱难挣屎难吃。外面的人看着她们风风光光只要在客人面前讨好卖个乖就能随便进账几千,但事实上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客人花钱的数目和野心成正比,林紫就亲眼看过好几个没能把持住自己的台t最后走上了被包养的不归路。 台t的整个行业氛围就是这样,来钱太快人就容易飘飘然,金钱愈多,需求就愈大,最后总会欲壑难填,甘愿出卖自尊成为别人的玩物。 尤其是江月明这种脑子里天生缺根筋的,这行水太深,不适合她。 林紫最开始说的也是让她来兼职当服务员,好歹先把房租挣了,只是没想到她刚带着人进门,迎面就碰上了一个老顾客。 董遇淑眼睛尖,一眼看到站在林紫身后的新面孔,眼睛习惯性地先在那人五官上转了一圈。 小姑娘看着年轻,倒是生了一张好脸,尤其是那一双圆眼睛,格外地大,顺着人的视线看过来时,乌黑的眼珠水汪汪的,柔顺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这个好。 董遇淑笑着看向林紫:“呦,你从哪儿拐来的小孩,成年了吗?” 董遇淑是酒吧里的常客了,几乎每次来都必点必带走一个台t,店里有好几个台t都跟她出过外场,虽然隔天她们都坚称只是换了个地方喝酒唱歌吃夜宵,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林紫对她们统一的口径嗤之以鼻——谁信啊! 只不过这种事外人也不好插嘴,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不闹到店里,店主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这个根基尚浅的小队长自然也无权干涉。 “董姐说笑了,这是我室友,我带她过来看看。” “哦,”董遇淑没有收回打量的视线,江月明的长相虽好,但不是她的菜,她比较喜欢野性一点的小狼狗,而眼前这小孩看着太乖,显然不是这一类,但她不吃,有别的人吃,想到这,脸上的笑都真挚了一些,“阿林,正好我今天带了一个朋友,这小孩就放我们那桌吧。” “啊?她……” 林紫可没打算拉江月明上贼船,况且对方还是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江月明哪能招架得住? “哎呦,董姐,这可真不巧,她才来,没培训过的,你要不换个人吧。” “哎,我就是要这种新来的,你们店里那些老油条一个比一个套路多,我朋友是第一次点台t,我可不能让她在你们这吃亏了。” “.…..” 林紫有点犹豫,江月明现在的经济状况她比谁都清楚,虽说不想让她接触这行,但董遇淑给小费给得很大方,况且又只是陪她的新手朋友,只是做这么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们交谈的时候,江月明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林紫身后,听了个半懂不懂,但也看出了林紫的为难,想了想,道:“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董遇淑眉开眼笑。 “那行,妹妹,跟我走吧。”她伸手就要拉江月明,林紫连忙侧身挡了一下。 她赔笑道:“董姐,她刚来,什么都不懂,这样吧,你让我先跟她交代几句,免得待会儿不懂规矩,让你们玩得不开心。” “行吧,快点儿哦。” 林紫的请求不算大事,董遇淑没有强求,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卡座。 外人一走,林紫立刻转身将江月明带到较为安静的一个角落,板着脸就训:“江月明,你知道要做什么吗你就可以!” 江月明:“不知道。” 态度很诚恳。 林紫:…… 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所以虽然认识这么久以来,林紫已经无数次地觉得江月明可能是个二百五,但在面对这人专注清澈的大眼睛时,已经冲上喉咙的火气还是不自觉地压了下去。 她叹了一声。 也只好紧急培训一些台t的相关知识,然而刚一开头,江月明就让林紫的从业生涯遭受了最严重的挑战。 “你听着,要是客人非让你喝酒,你就说你感冒了,刚吃了药,不能喝酒。” “可是我没感冒啊。” “.…..那就说你来月经了。” “可是我没来呀。” 林紫有点无语,如果不是和江月明已经认识了很久,她一定会觉得她是在和自己抬杠。 “好吧好吧,你就直接说你不会喝酒,她们要是不满意,大不了台费半价,或者我另外找个人换你。” “哦。” 江月明不会说谎,倒不是道德层面的问题,而是她过于平直的脑回路实在胜任不了这样复杂的心理活动,所以她在谁面前都很真诚,当然,有时候也很傻缺。 二者并不冲突。 台t这行完全就不适合她,林紫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还有,我们属于服务业,你要记着,顾客就是上帝,她们如果让你干什么,能答应的就答应,尽量让她们满意,知道吗?” “哦。”江月明乖乖点头。 林紫却有些不放心,又补充一句:“当然也不是什么都答应,要有底线知道吗?” 在受教的时候江月明一般都听得很认真,但是她有点疑惑这个底线到底指什么,正想开口询问,不远处忽然有人大声朝这边喊了句,喊的是林紫在这里的艺名“阿林”。 作为领队,林紫要负责的事杂七杂八地加起来不少,刚刚叫她的就是和她一组的队员,有个定了包厢的客人提前来了,像这种客人一般都是要领队亲自接待的,那个队员就是催她过去。 林紫隔空应了声,再说话时,语速快了不少。 “搞不定的你就给我发消息,或者你问问其他同事,喏,像那种胸前贴了名牌的就都是我们店的员工。” 她飞快地朝一个染着渐变蓝色狼尾的台t指了指,说完也不管江月明看没看到,拽着她径直走到了董遇淑那桌。 卡座是半圆形的沙发座,董遇淑和另一个穿着白色法式衬衫的女人坐在一块,似乎等得无聊,玻璃茶几上散落了一堆瓜子壳,一瓶啤酒已经见了底。 “董姐,还有这位小姐姐,这是小江,新来的,很多东西都不太懂,你们多多包涵——小江,叫姐姐。” 林紫抬手把还在分心打量四周环境的江月明按头压了下去。 两人明明年岁相当,但这场面看上去实在很像家长催着不懂事的孩子给亲戚打招呼。 尤其是那个被按了头的人,竟然真的一板一眼地喊着:“姐姐好。” 这场面有点滑稽,董遇淑和朋友都忍不住被逗笑。 董遇淑:“看来还真是你室友,这么护着。” 林紫:“毕竟是新人嘛,麻烦两位姐姐多多关照,我就不打扰两位姐姐玩了。” 余光处,刚刚喊林紫的那位队员又做了个催促的手势,林紫不敢再耽搁,客套两句后转身离开,被独自丢下的江月明看了看对面沙发上的两人,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林紫刚刚给她培训时只说台t就是陪客人聊天、喝酒、玩游戏,但客人现在只是抬头看着她,既没聊天也没玩游戏,江月明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客人比她有经验,见她傻愣在原地,董遇淑抬起手臂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妹妹,你坐那儿,挨着我朋友,要挨得近一点哦~” 她发出了不太正经的调笑。 江月明不解其意,正要依言照做,那个被调侃了的朋友反而先挥手在董遇淑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下。 “胡说什么呢,妹妹,你就正常坐下就好。” “哎,席文清,你这就有点不解风情了啊,我可是特地给你挑了这么一个符合你心意的妹妹,你舍得这么冷落人家吗?” 酒吧里点台t的人很多,有些只是纯粹地想找个人陪玩,有些则是不那么纯粹地想体验一把暧昧时荷尔蒙飙升的快感,董遇淑显然是后者,但席文清目前只想当个前者。 并不明亮的氛围灯下,江月明在席文清身边隔着十几厘米的地方坐下,转头时看到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像喝醉了酒,又像涂重了腮红,也不知为什么,竟然让她联想到出嫁时的新娘。 “席……姐姐?” 日常生活里没喊惯这个称呼,开口时就会显得比较滞涩,声音也比较小,席文清忙着瞪董遇淑,没注意到江月明微弱的声音,心里正有些后悔不该跟着董遇淑乱来,余光处,便见旁边的人忽然朝她凑了过来。 一直盯着席文清侧脸的江月明抬手碰了碰席文清小巧的耳垂,指端的肌肤刚刚感到一抹滚烫,便见那人如受惊的鹌鹑般整个人朝另一侧猛地缩了一下。 “耳钉,脱出来了。”她笑着解释道。 “谢、谢谢。” 这下不仅是脸,席文清的脖子也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台T守则 席文清有些紧张。 照理说,作为一家风投公司的高管,这些年她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少说也有上百,参加过的酒局、宴会更是络绎不绝,根本不至于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乱了阵脚。 但事实就是,她很慌。 不管是肉眼可见的红温,还是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夹起的温柔嗓音,都让她看起来很像那种在心动对象面前生怕表现不好的小女生。 好在董遇淑找来的这个小台t似乎真是第一天上岗,没注意到客人这显而易见的变化,没人理她时她就一个人乖乖地喝一杯白开水,有人和她说话时便认认真真地听着,唇角的笑容一直挂着。 她可真年轻啊。 有二十岁了吗? 趁着江月明和董遇淑说话时,席文清偷偷打量着她。 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有点过分的孩子气,眼里全是未经社会污染过的天真。 “刚刚毕业。” 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般,江月明忽然说道,席文清一惊,回过神才发现原来是董遇淑在套人家的话。 江月明浑然不觉,还在竹筒倒豆子地把什么都往外露。 “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不过这几个月我去面试的单位都说要优先考虑有经验的人,我们应届生很难被录用。” 说到这,江月明有点忍不住想抱怨,她觉得这个条件设置得实在不合理,如果企业不给她工作机会,那她怎么会有工作经历?而如果她没有工作经历,企业又根本不会给她工作机会。 唉,早知道当初报考专业不一昧听父母的话选了工商,但当时以她的分数,想来四方市读大学又好像只能选一个偏冷门的专业。 所以其实一开始她就不适合来四方市吧? 就像父母说的那样,她应该早点回老家,回青宁市接管家里的土地才好。 想到这,江月明有点出神,她已经连着向林紫借了三个月的钱,如果这次兼职还是赚不到钱的话,大概也只能离开了。 四方市的繁华深深扎根在这个来自西北地区的孩子心中,她喜欢热闹,喜欢城市里人潮涌动的街道,和小吃街飘满烟火气息的商铺,可惜大都市似乎并不太欢迎她。 如果就连留下本身都变得捉襟见肘,倒还不如回到青宁市,至少父母还愿意帮她一把。 也只有在生活的重担前,那双总是亮晶晶的黑眼珠才会突然黯淡片刻,不过江月明从小到大没心没肺,有天大的困难也不以为然,很快就挥散眼中阴霾,笑着道:“虽然现在找不到工作,但四方市这么大,企业那么多,总有一天我能找到的吧。” 很乐观的姑娘。 被她灿烂的笑容感染,席文清抿了抿唇,正想开口,董遇淑忽然在她胳膊上拽了一把。 “小江,我们去上个厕所,你先自己玩会儿啊。” “好。”江月明仰头眨着眼。 声音也不知是刻意还是习惯使然地有点拖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乖了。 席文清无意识地舔了舔嘴。 不得不承认董遇淑太会挑人,打从江月明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就知道这个人完全是她的理想型。 现在不都流行奶狗攻吗?席文清想,如果要给江月明下个定义的话,她应该就属于这类,不谙世事又懵懵懂懂,总是屁颠颠地跟在身后,看过来的眼神依赖而濡慕…… 江月明简直就是在她的性癖上精准蹦迪,天知道自己运气怎么好,第一次点台t就能遇见个这么对胃口的。 “哎呦,走了走了,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董遇淑和席文清既是朋友又是同事,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的秉性都很了解,席文清的名字听着文静,人也长得秀气,安安静静往那一坐就是活脱脱的“大家闺秀”,但本质上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脱了那层斯文的皮,她比谁都胆子大。 不然也不会在二十岁的年纪就敢和家里出柜,怕席文清一时冲动着了对方的道,董遇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酒吧的卫生间位置有些偏,远远离开舞池和吧台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模糊了些。 对着洗手台的镜子,董遇淑从包包里掏出一管口红先给自己补了个妆,然后才开口。 “哎,你真喜欢那小孩啊?”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席文清没有接话,只是也对着仔细镜子看了看脸上的妆容有没有脱妆。 董遇淑等了片刻,见席文清不想理自己,再度开口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这家店台t有出外场的说法,你要真喜欢,可以带回去。” 席文清的动作立刻顿住。 尽管董遇淑没有说得太明白,她还是听出了好友的言外之意,眉尖不由蹙起。 “你没跟我说台t是干这个的。” 来之前,董遇淑明明再三保证台t是提供娱乐服务的正经行业,和网上那些语音陪聊哄睡是一个性质。 但现在听她的意思,台t还能带走? 只要给钱,那个一脸单纯的小孩将来也可能被哪个客人带走吗? 这个念头堵在席文清心里,让她感到有些不快,脸色沉了几分。 董遇淑赶忙摆手解释:“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外场是换个地方继续陪玩,至于你想怎么玩,玩什么,台t又不是傻子,她要是对你没意思,你以为你真能得手啊?” 嗯…… 席文清沉默,她是第一次接触台t,对这行的所见所闻全凭董遇淑一张嘴胡说,所以虽然董遇淑说得信誓旦旦,还是不敢全信。 正迟疑间,董遇淑笑嘻嘻地又说了一句:“你想不想出这个钱啊?你不想我可就把她带走了。” 玩笑般的语气里竟然也有几分认真。 席文清虽然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得上正人君子,但董遇淑绝对不是,如果让她把人带走,那不必说,用脚趾都能想到她会带着江月明去哪儿。 眉头于是皱得更用力了些。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这款吗?” “是不喜欢啊,但偶尔换换口味也没关系嘛,况且这小孩逗起来应该很好玩,反正今晚我又没其它人陪。” “……” 董遇淑说得半真半假的,席文清打量她片刻,错开眼,冷笑了一声。 “拉倒吧,你就知道她会同意?” “当然啦,她们干台t这行不就是图来钱快嘛,出一次夜场五千,说实在的,要是我大学那会儿知道这事,我也来当台t。” 董遇淑一本正经。 席文清忍不住想朝她翻白眼,但出门在外,为了形象,还是忍住了。 不管董遇淑这么说是故意激她还是真的有所图谋,总之她确实被说得有点心动,距离上一段糟糕的恋情已经过了半年,这么久以来,她已经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但一个人毕竟有诸多不便,比如感情和……生理上的需要。 席文清今年二十九岁,距离三十这道关卡仅仅一步之遥,按董遇淑的说法,三十岁是女人一生中的黄金时期,精力旺盛,事业有成,有钱有闲,最适合谈恋爱。 况且现在姬圈人均恋姐,她们这款精英御姐放在市场上不知有多吃香,勾搭小年轻都是一钓一个准。 这半年里确实也有不少实习生对席文清献殷勤,但讨好的目的昭然若揭,无非是想靠她走捷径。 可她又不像董遇淑,喜欢广撒网多捞鱼,对谁都能口花花调戏两句,况且自从在几个月前非常严厉地批评了一个给她送花的实习生后,公司里的那些年轻人私下都在吐槽她的古板保守,每次见到她都绕着走,也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发展的机会了。 如果她是独身主义,这样单着也就单着吧,可惜偏偏她心里又总是空着一块,所以每到深夜仍然会频频回想起前任,然后emo到崩溃大哭,几次将董遇淑叫到家里喝个烂醉。 董遇淑带她来找台t既是解闷,也是想帮她从过去那段糟糕的感情里走出来。 而现在难得的一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席文清下定了决心。 “待会儿我会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出去。” 就只是单纯地出去,她们可以兜兜风,或者找家店吃夜宵。 快节奏的都市里,快餐式的爱情并不少见,但席文清自觉还做不到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共度春宵,见董遇淑眉梢上挑,隐约有点揶揄的意思,她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遐想:“你别多想,我就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在大城市里拼搏挺不容易的,找个机会帮帮她而已。” “是是是,助人为乐嘛,我懂我懂。”董遇淑挤眉弄眼。 “……” 清者自清,席文清懒得解释。 两人回到卡座,没想到江月明竟然不是一个人,卡座上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董遇淑本以为是别的来搭讪的客人,正想发火,走近了看到对方那头显眼的蓝发,本来阴郁的表情顿时一僵,她靠着沙发背居高临下地看过去。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小井嘛,来我这贫民窟扶贫来了?” 她的语气很戏谑,就连席文清都能听出里面尖锐的讽刺意味。 叫做小井的台t却毫不在意,笑容反而热情了些:“董姐,您这儿怎么会是贫民窟呢?您这是美人窝,老远我就看到您今天带了个朋友,两个美女姐姐坐一起,养眼得把我的魂都要勾走了。” 油腔滑调。 董遇淑斜斜瞥了她一眼,没忘记上一次因为自己身体不适没有点酒而被这人在背后吐槽是贫民窟的事。 “有事?”她的声音起码冷了一度,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哪儿啊,我就过来和新同事打个招呼,这就走,两位姐姐慢慢玩。” 当台t的都很擅长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是把这位得罪死了,小井也没有多做纠缠,见对方黑脸,非常利落地赶紧起身告辞。 人走后,董遇淑和席文清坐回原来的座位,董遇淑自觉晦气,一连倒了几杯酒灌下肚,仍觉心头有火,便是扭头看向江月明。 “你们都说什么了?” 她对小井没什么好感,恨屋及乌,连带着对刚刚与小井勾肩搭背聊天的江月明也语气不好。 江月明有些茫然,刚刚小井是突然过来的,一坐下就搂着她的肩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老实说,她现在还没接收完,脑子努力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她好像想请我吃饭。” “哈?” 董遇淑第一反应就是江月明在敷衍她,但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毁了席文清的心情,没有追问,一个人又喝了杯闷酒,想到之前小井做过的事,越想越不甘,心头火气蹭蹭往外冒,自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便是放下杯子,很不客气地看向江月明。 “喂,你出不出外场?” 席文清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了,心里一惊,觉得这实在有点冒犯,怕江月明不自在,慌忙想找补,没想到江月明竟然很愉快地点了头。 “好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台T守则 “客人,也就是我们这行常说的羊,薅羊毛是最基本的,但赚不到大钱,真要赚钱,还得吃羊肉。” 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包厢里的客人出手虽然豪横,但人家喜欢长发姐t,外形偏中性的小井没能留下,正无聊地坐在吧台等下一个客人,她看到了独自坐在卡座上同样无聊转骰子的江月明。 记得这人是林紫带过来的,一来就能遇到董遇淑这种出手阔绰的冤种,真是运气好。 若不是上次吐槽这个老女人被发现,小井本来想将董遇淑发展成自己的常客,没想到老女人忒记仇,从那以后压根就不拿正眼瞧她,她几次想法讨好都没被领情。 不过好在董遇淑没有赶尽杀绝,不然以她的身份,要是铁了心地要追究,小井第二天就得被店里辞退。 “吃羊肉?现在吗?” 小井一落座就以前辈的姿态说了一大堆,前面的江月明没听懂,只听到最后面一个关键词,表情很惊讶。 她生活在西北,家里却是种地的,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和周围动不动夜夜笙歌办宴会的牧民不同,江月明过了晚饭点后就很少再吃东西,所以对小井邀她去吃肉的举动很是为难。 “不是,现在时机还早,这种事急不来,温水煮青蛙知道吧,今天先拿一两百,明天再要一两千,就这么层层加码,到最后一口气拿个十几万都不成问题。” 小井还不知道自己的意思已经被曲解成什么样,还在倾囊相授。 “啊?这么多?” 什么羊这么贵?青宁市的畜牧业算发达了吧,但就算是那种散养在戈壁滩的土黄羊也只敢卖到六千一只小羊羔,什么羊能卖到十几万啊。 江月明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小井就是无聊过来指点两句过过嘴瘾,心里没真把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当回事,见她被自己唬住,反而更加得意:“这算什么,我巅峰时期赚得比这个还多,我二十岁就全款买了一辆奔驰,你敢信?” “哇。”江月明是个合格的捧哏。 如果林紫在这,就会告诉小井别太把江月明的认真当回事,同寝室这么多年,她很清楚江月明越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就越说明她正在开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模式。 江月明那个脑子吧,据她自己所说,五岁的时候被马踢了,所以这么多年光长个子不长脑容量,和她说得稍微多一点就会超额,至于是卡死还是延迟加载就全看运气了。 并不知情的小井说个不停:“你还不知道吧?过去我可是出了名的业绩王,最绝的时候,找我的客人光是预约都排了一个月。” 说到这,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怀念,刚刚语气中的夸耀顿了顿,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惜后来我喝酒把胃喝坏了,不然哪能轮到你们这些新人上台。” 后半句话她说得嘟嘟囔囔的,带着点不服气和怨恨,不过江月明没听清,便是毫不在意地道:“那你可以不喝酒啊,我就没喝。” “切,不喝酒就赚那两百块台费,谁稀罕。你知道她们点个洋酒套餐我能拿多少吗?起码也得这个数。” 她举起五根手指在江月明面前晃了晃,接着瞥了眼桌上那几瓶啤酒,嫌弃地撇了撇嘴。 “放以前,这种只点啤酒的顾客我都懒得搭理,可惜现在胃不好,也只能陪这些吝啬鬼玩玩了。” 江月明皱了皱眉,吝啬鬼,是在说席文清她们吗? “其实……”她想纠正小井的说法,小井却不耐烦地直接打断她,继续自己的高谈阔论。 “不过你今天真走运,那个董姐,就那个裙子领口贼低的女的,她特喜欢带我们出外场,我们这行有规矩,外场的价格一次五千,当然,店里明着是不允许的,但我好心教你几句,外场的钱是直接给你自己的,要是她提出要带你出去,你直接同意就好。” “……哦。” 又学到了一个新词“外场”。 但是外场是要做什么呢? 小井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江月明赶忙抓住她歇口气的机会问出自己的疑问。 “这个啊,因人而异吧,你要是喜欢玩,看到顺眼的该干嘛干嘛,你要是受不了,拿了钱就赶紧找借口走,反正一般这些冤种是不敢找你要回来的。” “……” 江月明沉思,江月明茫然,江月明不知所措。 什么叫该干嘛干嘛? 这和林紫说的那个“有底线”一样让她摸不着头脑。 不过,反正,就是说,只要客人说出外场就答应她,没错吧? 由于大脑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信息,所以这么多年的成长经历让江月明自行进化出将任何事情简单化的思维惯性。 只是大多数时候她以为的常常不是她以为的就是了。 “那么——” 江月明正打算多问几句,这时,席文清和董遇淑从卫生间回来,接着就是小井被赶走,董遇淑迁怒似地提出了要出外场。 事情就这么刚刚好,在江月明错误的观念还来不及纠正前,她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客人的要求。 只是她答应得痛快,董遇淑心里却犯了嘀咕。 这该不是现在台t们换的新套路,先假装第一天入职让客人以为她是新手放松警惕,然后就开始放长线钓大鱼? 不行,江月明的真实情况是怎样她不清楚,但席文清确确实实是第一次接触这行,可不能让她被这小台t骗了。 董遇淑心中警铃大作,正要对席文清说话,便见席文清松了口气般地转头看向江月明,问:“会开车吗?” 江月明点头。 “正好,待会儿送我回去吧。” 董遇淑:??! 她连忙将人拉到自己这边,悄悄道:“你真要把人带回家啊?” 董遇淑自己就从不将暧昧对象带到家里,真要发生点什么时也是就近找家酒店,要是把人带到家里,难保被有心之人纠缠,好好的一段风流韵事反而变成麻烦,她怕席文清吃亏,便想提醒几句。 席文清的表情却很淡定。 “就是让她送一下,中途去喝个粥。” 她是南港人,生长在海边,平常就爱喝粥,只是在四方市这个北方城市想找到一家符合口味的粥铺实在是太难了,好在去年有家同样从南港迁居过来的老板开起了粥店,味道几乎和本地没什么差别,席文清隔三岔五就会去光顾一下。 那家粥店董遇淑也去过两次,就开在席文清回家的路上,席文清喝了酒不能开车,正好江月明滴酒未沾,喝完粥再请她顺路送回去倒也并不过分。 况且席文清在这方面挺保守的,不然也不会一段恋爱谈九年才分。 收回怀疑的目光,董遇淑没再吭声,席文清又不是真的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没必要那么担心。 “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拎起小包往肩上一挎,董遇淑踩着小高跟转身就走,席文清本想让她和她们一起,正好也能送她回去,但她刚走近两步就听到董遇淑已经给谁打了电话,好像是在约着待会儿再去哪里喝一杯,看来是夜生活还没过够。 席文清于是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月明跟在她身后,等着席文清的吩咐,虽然对台t的工作内容仍然是一头雾水,但经过林紫和小井的教导,两条准则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渐渐成形—— 一、要喝酒,但由于她目前还不太会喝,暂时不管。 二、要听客人的话。 此刻江月明就很听话地跟着席文清,亦步亦趋地和她走到酒吧外面的停车坪。 密密麻麻的车位上几乎停满了车,jupiter&木星虽然实施会员制,但每天的生意仍然出奇地好,这是因为除了那些经常来酒吧寻欢作乐的会员,还有很多根本不是会员但千方百计也要求关系被带进去的普通顾客。 原因无他,只因为木星几乎汇聚了整个四方市最优质的女同,有部分单身人士其实是奔着择偶去的。 当然有时候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一些细枝末节,比如酒吧全场禁烟,酒吧从不出售假酒,酒吧的保安全是肌肉猛女,以及,酒吧老板是个大美人。 奇怪的是,这样红火的生意竟然从未引起过同行的妒忌,在别的酒吧动不动就被几辆警车团团围住突击检查时,jupiter&木星从创立之初到现在从未陷入过不良事件,这点实在让人很难不展开一些毫无根据的联想。 比如酒吧的很多会员以及员工都在怀疑这位老板背景很硬。 至于真相如何那就无人知晓了,毕竟那位传说中的大美人老板几乎很少踏足酒吧,只留下很多口耳相传的事迹。 曾经有位顾客酒后耍酒疯,吵着嚷着要见识一下这位神秘老板的庐山真面目,虽说客人本身只是个酒囊饭袋,奈何父母都是重要人物,店主招架不住只好给老板打电话,据说——据店长说——店长把手机递给客人后,客人一听到老板的声音就如鹌鹑般安静了下来,不仅不耍酒疯了,还特别老实地把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桌子凳子都摆回了原位。 临走前甚至还给店长鞠躬道了个歉,店长受宠若惊,出了包厢后将这事儿大肆宣扬到处说了个遍,有人不相信,亲自跑到那位客人本人面前求证,没想到客人听后虽然对店长编排自己这事儿很不高兴,却只是涨红了脸没有否认,这件事于是就这么坐实了。 再后来,人们的好奇心被吊得愈发旺盛,有人追问这位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惜在这件事上店长和那位客人都闭口不谈,简直比安全局的人嘴还硬。 当然,这可能只是老板为了让酒吧更有吸引力的一个策略,毕竟人人都爱传奇故事,给酒吧的来历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同样是jupiter&木星发展到现在依然如此热闹的原因之一。 席文清来酒吧来得早,她停车时周围还是空空如也,这会儿目之所及四面八方都是各式各样的车,一时竟让人有点分不清方向。 车停哪儿来着? 停车场是一个规规整整的大平地,四面也没什么显眼的标记,站在入口处,被入秋的凉风一吹,蛰伏在血管的酒精都活跃起来,席文清忽然有点头晕,忍不住晃晃脑袋,正想干脆循声定位,靠着解锁声一辆辆车找过去,江月明忽然靠过来。 “席小姐,你不舒服吗?” 她很贴心地按住她的手臂,以便席文清站不稳时随时能依靠在她身上,席文清虽然有些醉意,但意识还算清醒,照理来说根本不需要人搀扶,但江月明靠近时带来一道年轻气盛的人特有的那股活气,滚烫新鲜,细闻之下还有点去浅浅的香味,像涨潮时的大浪。 本就发昏的脑袋彻底罢工,席文清呆呆望着身边的漂亮女孩,最起码直勾勾地垂涎了人家五秒钟,才猛地反应过来,红着脸收回了目光。 “我有点不记得车停哪儿了,我们找找。” 她掩饰性地咳嗽着,假装忙着找车,一脸严肃。 藏宝游戏爱好者江月明对找任何东西都很有兴趣,闻言兴致勃勃道:“好啊,你的车长什么样?” “唔,黑色的,是辆……保时捷。” 保时捷在四方市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算不上有多特别,但席文清也不知为什么,在说起座驾时还是迟疑了一下,有点不太想让江月明知道自己有钱。 “保时捷?”江月明歪歪头,她对汽车品牌了解有限,保时捷恰好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 快走几步爬上保安亭的高台,仗着身高优势,停车场内百余辆汽车尽收眼底,又仗着视力优势,她一眼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车身线条流畅圆滚,非常符合她的印象。 “那里!” 她想当然地拉住席文清,把她当成和自己一起参加寻宝游戏的同伴,拽着她就往自己看到的那个方向走。 席文清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和别人牵手是什么时候,手掌猝不及防感受到陌生的温度,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砰砰砰——砰砰砰——震得她脸颊酥酥麻麻,耳畔红了一片。 “是这个吗?” 江月明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样,指着眼前的豪车眨巴着眼,活像只叼住飞盘后求夸的小狗。 席文清扫了眼车牌。 “是。” 还真被她找到了。 顺着头发丝她都能感到江月明的兴奋,如果此时在这小姑娘身上安一条尾巴,只怕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我就开这辆车吗?” 江月明没忘记席文清说过要送她回家,只是她从没开过保时捷,自从拿到驾照也就是和林紫租车去自驾游时开过一些非常低端的汽车。 保时捷开起来会是什么样的呢? 家里人从不肯让她开车,尤其是大哥,明明有一辆同样漂亮的小汽车却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江月明想得正出神,席文清已经拉开驾驶座,露出里面张扬奢华的酒红色内饰。 “对,你放心开。” 席文清以为小孩是紧张,特意用上了温和的语气,反正这车上了保险,她也不怕江月明刮了蹭了。 眼前这姑娘太年轻,她对她的车技并不抱很大的信心。 但江月明实在有些出人意料,不仅没有一点剐蹭,甚至比一些出租车司机开得还要稳,加速减速都很平滑,车开出去几公里,几乎没有一点颠簸。 “你经常开车吗?”坐车坐久了有点困,席文清强打精神,挑起了话头。 江月明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 都说认真是一个人最好的滤镜,这时候的江月明看上去就成熟多了,加上她今天因为要面试本来穿的就是白衬衫黑西裤这样正式的装束,现在双手掌控着方向盘,周身哪里还有一点孩子样。 车内空间本就狭窄,席文清没有费心去掩饰自己的打量,此刻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江月明的侧脸,就算是她偏好冒冒失失的奶狗妹妹,现在却觉得这样的江月明也很不错。 “我还在大学的时候,”熟练地操纵车身掉了个头,江月明慢慢道,“林紫和我总是出去自驾游,她说这样省钱,路上我们还可以带几个人分摊路费和油钱。” 也就是现在年轻人特别流行的穷游。 席文清虽说大江月明七岁,穷游在她读大学那会儿却也很常见,只是她本人没经历过。对她而言,旅游最重要的是舒适度,所以不管是酒店还是路上的行程都是必要的花费,为了省下这部分钱而去受罪,在她眼里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当然,像她这样追求享受的前提是因为她有钱,不管是一开始家庭的支持,还是后面她自己打拼出来的事业,总而言之,在钱上面,席文清一直都站在很多人不可企及的高度。 “很辛苦吧。”席文清忽然有点感慨。 这句话冒出来得突兀,语气充满怜惜,江月明有点纳闷,她摇摇头。 “不辛苦啊,很好玩,路上我们想停就停,想走就走,想在哪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很好玩的。” 到底是年轻,自由无价,又有到处折腾的精力,想到这里,席文清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她也不算很大,但自从二十岁和家里出柜,家里断了生活费后,她就不得不自力更生找了实习工作,从此原本无忧无虑的人生彻底和她说了再见。 何况做风投这行,风险与机遇并存,这些年起起落落,席文清遇到过不少事,尽管才二十九岁,心中属于年轻的火焰早就熄灭了。 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格外注意和渴求。 江月明身上的青春气息深深吸引着席文清,席文清对此心知肚明,却仍是无法按捺下心中的那份悸动。 如果早几年遇到她就好了,早几年的话…… “前面靠边停车。”她轻声道,同时在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 江月明:“哦。” 黑色的车身正好停在一片更加浓郁的树影里。 席文清先打开车门,迎面看到一个画着螃蟹和龙虾的闪亮灯牌——“粤式海鲜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台T守则 刚出锅的海鲜粥滚烫。 店门外支着几张小木桌,但只有一张桌子被占据,两个女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个用手肘撑着桌面,低头不停地朝瓷白的勺子上呼呼吹气。 “慢慢吃,别急。” 入夜的秋风有些凉,砂锅里却热气腾腾,被白蒙蒙的热气笼罩着,周身的寒意都被驱散,时间久了,还能在额头上蒸出一抹细汗。 江月明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小时候的她很容易积食,一积食就难受得捧着肚子满地打滚,家里于是除了三餐不准她乱吃东西,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也就不爱在正餐之外进食了。 不过这是粥。 还是很香很香的海鲜粥。 况且席文清想要一个人陪着她吃,为了满足客人的要求,江月面勉为其难——实际上答应得很高兴。 她的情绪都显在脸上,短短几秒钟,席文清已经从上面读出了拒绝、犹豫、欣然接受三种心情。 粥很烫,喝粥这件事于是被无限拉长,席文清不着急,无业游民江月明也不着急,两个人便这样悠然地对面而坐,一边喝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小江,”勺子拨弄着碗沿,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真名的席文清犹豫了一下,“你姓江吗?” 正在努力与一口热粥做抗争的江月明毫无防备地抬起头,“对啊,我叫江月明。” 她的坦率让还在纠结该不该问对方名字的席文清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的担心在对方的真挚面前实在是有点多余。 “月明……‘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的月明吗?” 她低低念了句诗,声音轻下去时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典雅的韵味,就像从古画里走出的女子在说话。 江月明生长在大西北,从小到大见到的本地女子都是像她这样动不动就笑嘻嘻的欢脱性子,来到四方市后见过的人虽然多了不少,但大多和她一样幼稚,像席文清这样能信口念出诗句——也就是有古代遗风的女人,江月明确实没见过。 人对没见过的人物总爱多看几眼。 江月明便认认真真、一动不动地看了席文清好一会儿,最后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席小姐,你真好看。” 席文清一愣,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赞美毫无防备,漫不经心搅动着碗底残粥的手都停下了动作,腾腾热气碰到双耳,将耳根处的皮肤熏得滚烫。 “快吃吧。” 她匆匆道,全然忘了刚刚那个浅笑吟吟地叮嘱江月明吃慢点的是她。 但就像石子投入湖泊,不管她自己如何维持平稳,不断扩大的涟漪仍在一圈圈荡开,她得承认,自己被小孩也许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撩到了。 江月明歪了歪头,不明白席文清怎么就突然着急起来,但既然她着急,也就不再慢悠悠地吹粥,而是关了正中央砂锅底下燃着的一个卡式炉——席文清一开始坚持开着,说粥要烫的才好吃——从街道呼啸而过的秋风吹散了氤氲在两人之间的白雾,本来模模糊糊的对视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蓦然间,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从酒吧见面到现在,她们相识不超过三小时,尽管现在坐在一起像久别重逢一样闲聊喝粥,但也改变不了席文清压根不了解此人的事实,由于不太喜欢此时此刻的安静,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她很无聊地喊了一句:“江月明。” “怎么了,席小姐?”江月明扬着调子,心里好像无时无刻不充满欢愉。 席文清实在没见过这么快乐的人,明明也没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但就是很高兴,不管做什么都很高兴的高兴。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冷吗?” 目光在江月明因为热而撩起的袖子和敞开的领口游移。 “还好吧。” 西北地区长大的孩子皮实,一般不太怕冷。 席文清却没听到似的,探身凑过去,将她两边袖口全部拉下。 “年轻时不注意,老了容易得风湿。” 她说得老气横秋,江月明“噗嗤”一声笑出来。 “席小姐,你刚刚那样好像我们村的老奶奶。” 女人最忌讳别人说自己老,但江月明没什么恶意,席文清便也不觉得冒犯,反而顺势道:“我大你七岁。” 她本意是想告诉江月明自己比她大了很多,但江月明只是“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席文清对她的反应有点不满意,不甘心地补充道:“我马上都三十了,我妈每次一打电话就催我赶紧找个人嫁了,不然成了大龄剩女,倒贴都没人要。” 言罢,她冷笑两声,表情带着嘲讽。 至于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起这些,席文清还没想明白,可能是实在没什么可聊了,只好没话找话。 没想到江月明竟然点了点头:“我家里也催我结婚,可是我两个哥哥都没结婚,我不服气,爸妈就说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一样的,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说着说着,江月明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像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席文清比自己年长,于是求助似地朝她看过去。 “席小姐,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吗?” 当了这么多年社会人,席文清早知道人与人之间最忌讳交浅言深,陌生人之间不需要进行太有深度的交谈,可被江月明用那样迷惘的语气问着,她又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我认为男女之间除了生理结构不同,其它方面都是一样的。你哥哥可以做的,你也可以。” “唔——可是爸妈从不让我和哥哥们做一样的事,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在外面闯荡,但是他们却说我留在家里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就好。” 提起这事,江月明身上那份快乐的气息都淡了些,她抿了抿嘴,有些没精打采:“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因为我一直找不到工作,如果不是林紫借钱给我,我连房租都付不起。” 找不到工作这事江月明之前就说过,这是第二次。 敏锐的戒备心竖起耳朵,席文清想起自己以前和董遇淑聊天的事。 董遇淑有时会吐槽一些台t,说她们故意装可怜编悲惨身世骗她的钱,遇到的这种事多了后,她最后总结出经验,说:“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要钱,跟电信诈骗似的,反正只要一提到钱,就千万不能信。” 所以江月明现在也是在故意装可怜吗? 为了不回家嫁人生子而独自在外拼搏的年轻女孩,对于席文清这种原生家庭同样不太好的人来说,确实很容易激起同情心。 她一时没吭声,想听听江月明还会继续说什么。 是哭诉大城市生活的艰辛?还是家境的艰难? 都不是,刚刚打开话匣子的小孩只是抱怨个没完。 “我爸妈天天打电话催我回家,但我不想回去,我家在青宁市,虽然地方很大,其实没住多少人,和这里不一样,我们那里没有这么多高楼,也没有这么多马路,所以大部分时候我们都骑马。” “我们村里也不像这里装了这么多灯,到了晚上也跟白天似的到处都是人,在我们那儿,太阳落山以后就要回家休息,只有那些家里结婚的人被允许通宵举办宴会庆祝,不过家里人不准我去参加,因为……”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江月明努力回忆了一下父母当时都说了什么,顿了顿继续开口:“因为他们说我过去的话会给那家人带来灾难。” 她说得很笃定。 席文清一惊:“你们那边还有这个传统?不准女孩子出席宴会?”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封建陋习! 想到这,她有点气愤,江月明想了想,有些费劲地解释:“不是,就是别家的女孩都可以去,但是我不行,爸妈不让我去,有一次,我记得我二哥偷偷带我去了,然后……嗯,我记得爸爸很生气,打了二哥一顿,我还住院了。” 她解释得认真,席文清却更生气了,竟然还家暴,简直是畜生! “你爸也太过分了!”她忍不住骂道。 江月明没想到席文清居然会这么帮她说话,这件事她以前也和林紫说过,但林紫当时只是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沉默不语。 还有村子里那些大人们也是,每次听到这事儿都不仅不站在她那边,还幸灾乐祸。 席文清是难得的愿意站在她这边的人,江月明都有些感动了。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我爸爸好过分,他老是觉得我比不上哥哥,现在也是,就因为哥哥们都不想种地,他就总催我回家帮忙,可是明明我也不想种地,他却根本不听,觉得我除了种地也干不了其它的。” 家人的轻视让江月明感到很不服气,但是现实很骨感,想到自己最近备受挫折的求职经历,刚刚抱怨时喋喋不休的气势瞬间垮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说得也没错,从小到大,我确实比不上哥哥。” “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只要坚持下去,你也能成功的。” 席文清最看不得年轻姑娘气馁,闻言出声鼓励,只是这话听起来实在很像心灵鸡汤,说完她就觉得有点尬,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手机给我,我把外场费转给你,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说得再多不如给点实际的,席文清是个行动派,江月明的手机就放在桌上,见她要,也没多想,直接递了过去。 一分钟后,手机传出提示音——“请查收,到账一万元。” 江月明瞪大眼,连忙拿回手机确认,见席文清确实给她转了一万,不由有些着急:“席小姐,你转错了,五千就可以的。” “没转错,”席文清幽幽道,“另外五千,是小费。” “小费?” 江月明知道小费是什么,比如在国外的餐厅就餐,如果不给小费,服务员就会很不高兴,但她不知道席文清为什么要给自己小费。 “小费”又是想让她做什么呢? 也没人跟她说过还有小费这件事啊。 满头雾水的江月明傻傻地看着席文清,指望她能给自己一点提示,但席文清只是指了指渐渐失去热气的砂锅,道:“别浪费。” “哦。”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江月明将砂锅里最后一点粥也喝完。见她放下碗筷,席文清起身拿上披在椅背上的大衣,正想穿上又觉得从身体里透出的热意还没消,便是搭在手臂上,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 江月明跟在后面上了车,之前她都是跟着车载导航走,现在车子重新启动,导航需要重新设置,便是弯腰凑近中控台上的电子屏,对着触控屏操作。 主驾和副驾间隔得不远,江月明长得又高,操作电子屏时大半身子都倾斜了过去,肩膀几乎要和席文清碰到一起,敞开的领口处,两道若隐若现的弧度跃入眼帘。 那是…… 心里念着非礼勿视,席文清脸上一热,飞快将视线往旁边一滑,却又撞上形状明显的锁骨,骨头顶着薄薄的皮肉,像两只振翅欲飞的小鸟,模样标准而精细,对某些锁骨控——比如席文清——简直是场灾难。 视线连忙再次逃走,却又到了颈侧、耳根等等她从前在亲密关系中最喜欢流连的部位。 难以言喻的躁动从小腹处酿成大火,一路升到心口,让席文清被酒精浸染过的理智有点脱轨的冲动。 车内没开顶灯,从路边透进的灯光算不上太亮,也算不上太暗,正好足够一个人近距离地观察另一个人的眉眼。 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席文清就知道江月明绝对是那种百分百长在她审美上的女孩,唯一的不足就是年龄太小,让她每次想要下手都有点罪恶感。 但也不知是因为被江月明一口一个“席小姐”喊了一路,还是因为江月明刚刚对自己年龄毫不在乎的态度,席文清总觉得江月明应该并没有真的那么单纯,毕竟——她可是台t啊。 用董遇淑的话说就是,能来酒吧讨生活的人,能干净到哪儿去? 所以,没准江月明答应跟自己出来时心里其实也是做了准备的吧? 缓缓抬起手,就在她差点要搂上女孩的腰身时,一道机械女声突然响起:“开始导航,准备出发。” “好的。”另一个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是江月明自己的声音,她说完就被自己逗乐,忍不住弯弯眉眼笑起来。 清清爽爽的笑声打断了席文清上头的欲念,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自己真是醉了,刚刚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点想和江月明在车里接吻。 唉。 禁欲太久的席文清有点惆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台T守则 跟着席文清的指点,江月明在车库里左转右转总算找到对应车位,站在迷宫一样的地下车库里,顿时有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错觉。 席文清没有下车,仍坐在车里低头琢磨着什么,努力深呼吸两下,直到感觉意识渐渐清醒,这才打开车门,看向那个还在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的女孩,问:“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好啊。”江月明答应得爽快。 席文清本来只是觉得让人当了一路司机,有点过意不去才客气地问了问,见她真的答应,心思一动,忍不住问了句:“你以前也像这样去过别人家吗?” “哪样?” 电梯入口就设置在不远处,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楼栋,席文清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一边等着电梯向下降,一边有些别扭地开口:“就是像我一样,将你从酒吧带出来后……邀你去家里。” 她心里这时有点矛盾,既希望江月明点头——这样她就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又希望江月明摇头——这样她就不至于太酸。 但是江月明这人,首先事实上她并不是台t,只是在去当服务员的半路上临时改了求职方向,其次,严格来说她也不能算是个同性恋,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未对任何女性产生过越界的想法。 所以席文清的委婉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对方根本没听出她是在暗戳戳地问她有没有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 反倒依然笑呵呵地点头:“去过啊,不过我们没有去酒吧,一般都是她们约我出去玩,玩累了就去她们家过夜了。” 青宁市的牧区太大,江月明小时候经常和几个牧民家的小孩去草地上赛马,有时候一不留神走了太久回不了家,朋友们就会热情地劝她在自己家过一夜。 一来二去,江月明的留宿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叮! 电梯门开启,明亮的白光一股脑涌出,席文清被刺得眯了眯眼,突然有点不太想往里走。 但江月明已经先一步跨了进去。 “席小姐,快过来呀。”她招呼着,那样子在席文清眼里简直算得上迫不及待。 完蛋,席文清心想,她好像遇到花蝴蝶了。 先前看江月明单纯她还疑心这人会不会没谈过恋爱,担心自己要是这时下手会不会太没道德,结果这人竟然感情经验这么丰富,这“她们”里面也不知到底包含了多少个? 而且她说起这事时的语气未免也太轻松,太漫不经心,简直就是吃饭喝水一样地稀松平常。 席文清可以接受一夜情对象谈过恋爱,毕竟她自己也谈过,但她绝对接受不了对方频繁地谈恋爱。 这种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会让她感到很脏。 暗暗咬了咬下唇内侧,席文清在心里告诉自己待会儿她就随便和江月明聊几句就让她走,绝对不和她有什么进一步的进展。 她脑海中思绪纷杂,有的没的想了一堆,不知不觉间,电梯门再次打开,停在了她刚刚按的楼层。 电梯外就是玄关,电梯直接入户,从玄关处换了鞋再打开一道防盗门便是一个两百多平的大平层。 江月明在四方市也算实打实地待了四年,但这么多年除了住狭窄的宿舍就是在老破小的出租房蜗居,眼前的户型宽敞明亮,客厅处做了一排大玻璃窗,一眼望去,还能看到一片被公路上的路灯照亮的森林。 在这个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都市里,森林反倒成了不可多得的景色,尽管面积比不上那些真正的豪宅,但这里的地段显然很不错,像这样一套房起码也要千万起步。 初来乍到,江月明看什么都新奇,尤其是博古架上放着的几个大型玉雕,她左看右看,心里啧啧称奇。 刚想转头对席文清说她看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便听席文清不知为何冷了声音,道:“去沙发上坐吧。” 如果说两人初见时,席文清给江月明打的印象分是一百分,那么经过江月明的滥情经历和现在财迷一样的表现后,江月明在席文清心里的分数瞬间就跌到了六十,堪堪及格。 她心里已经不想让江月明留下,但待客的礼数还是不能忘,将人从博古架那边赶走后,席文清走向冰箱。 当时买的时候销售极力强调这样一个大容量冰箱有多能装,但对于一个几乎不开火的人来说,这个冰箱除了耗电以外就只剩下了摆设的作用。 保鲜室空空如也,上一次往里面放东西大概是在八百年前。 放弃从冰箱搜罗出食物的打算,席文清又转身走向岛台,指望能从下方的零食架里找到什么,然而,里面只剩下两个小面包,有没有过期尚且存疑。 天啊,这半年她都是怎么过的? 席文清头一次对自己发出了质问。 半年前,她还没分手,家里大事小事都有高雯打理,什么东西放在哪儿只需喊她一声就能立刻得到答案。 但分手后……席文清想起来了,分手后这半年里她要么就拼命加班直接住在公司,要么就在休息期间拼命喝酒过得醉死梦生。 整整半年,她几乎没有好好地在自己家里生活过。 董遇淑想用一段新的感情挽救她,不管这段感情健不健康,至少能给这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一些变化。 所以江月明才来了啊…… 根本不是随口一问,邀江月明回家明明就是蛰伏在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咬了咬牙,席文清有些颓败地闭了闭眼,心想:我还挑什么呢?她是个怎样的人很重要吗? 既然那个与她一起走过九年的人,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的人,在最后仍然会让她失望透顶,那么对于这个相识还不满一天的人,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吹毛求疵呢? 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一种让人伤心的魔力,自从踏入这片区域,席文清的心就剧烈蜷缩起来,重重的悲伤泰山压顶地罩住她,单手撑着岛台的大理石台面,她下意识将手握成了拳。 “席小姐,你在找什么吗?” 江月明本来乖乖听话去客厅坐着的,但看席文清一会儿翻冰箱一会儿翻架子,以为她在找什么,便过来打算帮忙。 传入耳朵的声音让席文清愣了愣,她转过头,眼前是那张并不算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的脸。 漂漂亮亮的一张年轻脸庞,眼睛很大,瞳色很深,都说黑眸的人最干净单纯,可她怎么…… “本来想找些吃的,没想到到处都空了。”席文清勉强苦笑一下。 “你饿吗?” “不是,我是想招待你。” “哦,”江月明挠挠头,“可是我已经吃得很饱很饱啦,你看。”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用这个动作表示自己的肚子已经鼓鼓的了,虽然从外形上其实看不太出来。 这样摸着肚子的江月明看上去有点傻气,尤其是她每次一笑都会露齿,乌溜溜的眼睛下立刻堆出两个卧蚕,纯粹的黑眼睛里闪闪发亮,怎么看都看不出一点威胁性。 这样的人真能成为情场高手吗? 席文清用力晃了晃脑袋,将纠缠在一起的醉意和睡意一同打散,认真地追问了一遍。 “她们邀你去家里过夜后,你们一般都做什么?” “啊——” 不理解席文清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江月明思考了一会儿,慢慢道:“洗澡,睡觉。” 玩了一整天后她们都很累了,况且牧区的夜晚也没什么其他好玩的,除了睡觉也没别的消遣。 还带着一点侥幸觉得江月明没有和别人做过什么的席文清:…… 她放弃了追问。 算了,想得再多都是自寻烦恼,往好处想,这家伙既然情场经验这么丰富,至少在技术上应该没问题。 席文清还记得自己初经人事时疼得有多撕心裂肺。 后来也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期才慢慢找到了窍门,只不过这段时间也没持续很久,从她和高雯第一次闹分手以后,她们之间就渐渐地很少再有心平气和的时候。 每次要么是她们其中一方怄着气,要么就是双方都在较劲。 与其说是做.爱不如说是作战。 席文清都有些记不清距离上次纯粹地享受肉.体欢愉有多久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亏待自己的人,如果不是这些年和高雯分分合合地一直纠缠不休,她的新恋情也不会迟迟到现在都无法开展。 是的,席文清忽然生出了一丝勇气,她早该将那个该死的前任抛之脑后,像今天这样的夜晚早就该来了。 默默盯着江月明的脸,席文清在心里说服自己:反正人已经带来了,别的都不管,就凭这张脸,就凭她花的那一万块钱,反正就一晚,怎么也得尝尝咸淡! 豁出去了! 席文清咬牙出声:“行,那你现在去洗澡,然后、我们……睡觉。”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在抖,视线也不敢再落到江月明身上。 江月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视野所及,不管是席文清紧张时抠手心的小动作,还是她喉头处不断地吞咽,都一览无余,有一瞬间,她感到席文清似乎很悲伤,但转眼间,又开始变得很害怕。 只是过于复杂的情绪对于江月明来说实在有些超纲,秉持简单化原则,她决定对方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便是眨眨眼,点头:“好。” 主卧有单独的淋浴间,席文清还没开放到能和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共浴,所以将一套浴衣塞给江月明后就自己先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打湿肌肤,呼吸着四周潮湿的水汽,大脑逐渐冷静,想起刚刚一时冲动说出的那些话,席文清从头至尾都红了个遍。 天啊,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想做吧? 天啊,她到底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纠结? 站在花洒下,席文清用双手捂住了脸。 而另一边,快速给自己冲完澡后的江月明踏入了住满热水的浴缸,舒舒服服地整个泡了进去。 好久没有在浴缸泡过澡了。 热水没过肩头的瞬间,江月明一瞬间甚至有点想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台T守则 在浴室磨蹭了近二十分钟后,席文清终于将一件半透明的粉红色纱裙战战兢兢地套在了身上。 裙摆很短,也就堪堪遮住屁股,裙子上布满镂空的蕾丝花边,隐约能看到一些旖旎的春色。 然而门外空无一人,江月明没来主卧找她,也没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倒是浴室的灯还亮着,只是里面安静无比,没有任何动静。 “江月明?”席文清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江月明!” 她提高了音量,同时试图拧动把手,没想到里面的人根本没反锁,“咔嚓”一声,门直接被她推开了一条缝。 砰! 门立刻被重重关上,席文清惊慌失措,声音都有些发紧。 “你要是洗完了就赶紧出来吧。” 她觉得江月明是故意的,故意不出声,故意不锁门,故意让她出于着急而进去找她,然后——她可不想在浴室里和别人发生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个含糊的声音。 “……好。” 自带加热功能的浴缸实在太舒服,江月明在浴缸里没躺几分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会儿被席文清叫醒才湿淋淋地从浴缸里跨出来,整个人又困又晕,还口渴得厉害,好在出去前还记得要穿衣服,不至于让门外的席文清受到更多的惊吓。 “席小姐,有水吗?” 无精打采地望着席文清,江月明一只手不停地揉眼睛,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惜反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席文清一看这模样就明白了,感情江月明刚刚是在睡觉? “你父母没告诉过你不能边泡澡边睡觉吗?这样很危险的!” 要不是她来得及时,只怕她还要继续睡下去,想到万一可能出现的意外,席文清忽觉一阵后怕,语气不由重了些。 江月明歪歪头,“我家没有浴缸。” 或者说,原先有,后来就没有了。 如果席文清追问的话,江月明很乐意和她解释一下有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席文清没想到这一层,反倒为自己的“何不食肉糜”有点惭愧——她竟然先入为主地以为所有人家里都像她似的配着浴缸。 更何况江月明来自西北,在那个以干旱著称的地方,水源应当更加宝贵,席文清以前有个同学也是来自西北,据那个同学说,在他们家乡,为了节水,每个人甚至一个礼拜才洗一次澡。 觉得自己说错话的席文清有点尴尬,正想转移一下话题,嗓子干得实在难受的江月明哑声又说了一遍:“我想喝水。” 席文清赶忙道:“厨房有净水器,我带你去。” 净水器可以设置温度,由于席文清平时习惯用冷水兑威士忌,温度便一直设置在四度,只不过等第一杯水接完她才想起这事儿,看着迅速在杯壁上凝成的白霜,她正要让江月明重接一杯,便见渴极了的人咕嘟嘟一口气将那杯水喝完了。 “还要。” 江月明递杯子的动作就和在问人要酒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家里太久没来过陌生人,席文清触景生情,想起她刚刚买下这套房的那天晚上,高雯请了几个朋友过来说要一起庆祝,那时高雯就像现在这样特大爷地让她给她倒酒。 那时席文清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高雯好面子,身边人随便恭维她几句就能让她膨胀得找不着北,这缺点她自己也知道,私下里说了好多次会改会改,可惜直到分手的那天,席文清也没觉得她真的改了。 想起前任,席文清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差,她面无表情地调高净水器的温度,重新接了杯三十七度的水。 江月明仍是一口气喝完,然而明明已经灌下两大杯水,竟然还是觉得渴,便是自己将手伸过去打算继续接水。 席文清按住她的水。 “泡了这么久的澡肯定会口渴,一次性不要喝太多的水,慢慢就好了。” “哦。” 江月明很听劝,闻言放下杯子,直到这时,迟到的注意力才总算转到了席文清身上。 “席小姐,”目光停在半透明的粉色纱裙,江月明捏了捏垂下的袖口,满脸好奇,“这是什么衣服?” 手感很软,但不像蚕丝,应该是某种人造布料,不是涤纶也不是尼龙,会是什么呢? 手指蠢蠢欲动,江月明想去翻纱衣内面的商标,当然没敢真动手去脱别人衣服,只是捏着对方袖口不放,眼里满是期待。 期待? 完全不知道江月明脑子里在想什么的席文清没有看出小孩眼里对知识的渴望,反而将其解读成了急色和促狭。 “难道你以前没见过吗?”席文清不想输掉气势,尽量保持着镇定。 被她这么一问,江月明顺势想了想,没想到还真从久远的记忆边角里搜寻出一幕。 她见过类似的衣服。 那是三年前,有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宿舍,她的前室友忽然穿着这身衣服跑来找她,明明是大夏天,偏说自己冷,要江月明抱她,然而那时江月明已经在林紫的帮助下学会了“敬而远之”四个字,所以当她朝自己扑来时,她一个闪身非常麻溜地从宿舍跑了出去。 事后她和林紫说起这事,林紫笑得前仰后合,直夸她做得好,以后再遇到这种人记得一定要跑得越远越好。 ……诶? 忽然意识到什么,江月明瞪大眼,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席小姐为什么要和她的前室友穿一样的衣服? 江月明一脸震惊。 席文清被她突然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又见她像是被什么吓到一般僵在原地,不由奇怪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江月明比她更莫名其妙,好像才发现席文清穿了一件什么衣服,才发现这身衣服到底意味着什么,因为这件衣服,她回想起刚入学那会儿被前室友欺负的恐惧,于是连带着穿这件衣服的席文清都让她害怕起来。 “席小姐,你、你能不能把衣服脱了?”她可怜巴巴地道。 席文清:…… 她完全不知道江月明是怎么跳到这句话的,刚刚见江月明一惊一乍的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没想到再开口就是要她脱衣服。 本想让整场情事开始得浪漫一些,不要那么快直入主题,所以席文清才特地翻出这件自买来后就一直压箱底的裙子,还特地醒了一瓶红酒,但江月明似乎并不这么想,也许对于现在的年轻人而言,简单粗暴的刺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风花雪月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但这不是席文清的风格,就算过了今晚她就再也不会和江月明见面,她也希望这份欲望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 哪怕不是爱,仅仅是喜欢也行。 但是台t会对客人产生感情吗? 也许在江月明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花钱享乐的客人吧。 沉默片刻,席文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房间吧。” “……哦。” 江月明乖乖跟上。 主卧的床很大,席文清在床边坐下后,见江月明还是站在门口一脸犹豫,便是主动脱下纱衣,露出里面一整套的紫色内衣裤——当然是精心挑选过——然后对江月明行注目礼,等着她过来。 但江月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席文清都已经把那吓人的衣服脱了,可看着眼前几乎赤裸的女人,她的心反而跳得更快,视线都有些不知该往哪儿放,心里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她脱了。 “那个,”江月明弱弱道,“要不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她很没底气地和人家打商量,席文清却有些来火,江月明把她当什么?一会儿脱衣服,一会儿穿衣服的,拜托,明明是她花的钱,怎么搞得反而好像自己才是被带回来的那个? “江月明,过来。” 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慑力,一般席文清用上这种语气就说明她是真生气了。 江月明一步一挪,低着头走过去,只敢看她的脚。 “你什么意思?” 原以为江月明让她脱衣服是为了直接开始,可看她现在这样子,怎么感觉好像很不情愿? 席文清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要不是江月明之前给她释放了可以过一夜的信号,后面又表现得那么熟练的样子,她根本不会把她留下来。 但她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扭扭捏捏的,好像连看她一眼都嫌。 难不成是钱没给够,她还想要? 又或者,她不稀罕? 席文清今年二十九,要说完全没有年龄焦虑是不可能的,本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就会慢慢地走下坡路,这半年里她又没有好好管理过自己,连健身房都很少去……越想越觉得自己哪哪儿都是缺陷的席文清自己把自己想破防了,咬紧后槽牙恨恨望着眼前这个“折辱”自己的年轻女孩。 “说话!”她真有点恼了。 “我、我……” 江月明又懵又无辜,活像挨了训的小孩,支支吾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饶是她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她以为的陪客人过夜和客人以为的过夜压根就是两码事。 虽说因为林紫的关系,她已经知道有女同性恋的存在,也知道在女同性恋面前要像对待男人一样学会避嫌,可她和席文清萍水相逢,认识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别说她压根不知道席文清对她还有别的图谋,她连自己工作的酒吧到底是个什么性质都还不清楚。 莫名其妙被撒了一身火的江月明只想赶紧让席文清消气,抬起头,一脸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 “席小姐,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努力满足你的。” 问题被抛了回去,要不是江月明那张脸确实长得喜人,席文清一定会被气炸。 难不成江月明还指望她主动? 就算是对着前任席文清也拉不下这个脸。 气氛一时僵持,过了许久,席文清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破罐子破摔地往床上一躺:“做吧。”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要是江月明不识抬举还要得寸进尺,席文清发誓她一定会臭骂她一顿。 然而身边迟迟没传来任何回应,席文清耐着性子睁开眼,见江月明不知何时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了下来,现在正一脸紧张兮兮地咬着下唇,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干嘛?” “你不是让我坐吗?” 席文清:…… “江、月、明,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作弄一下是情趣,作弄多了就让人反感了。 如果眼神可以化为实质,江月明一定会被她眼里的怒火烧化。 她连忙站起来:“席小姐,你别生气,我不坐了,我站着好不好?你别生气了,你千万别生气。” 语气惊慌中又带着一点愧疚,像班级里特别调皮的学生终于把老师气走后会有的那种反应。 江月明知道自己反应慢,从小到大因为这个毛病也不知“气死”了多少人,家人自不必说,和她相处最久的朋友林紫也常常说总是被她气到吐血,所以见席文清生气,她想当然地就认为是自己的问题,连忙道歉。 被她好声好气哄着,席文清冷静了些,她皱了皱眉,打量着江月明的反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我说的做,是做.爱的意思。” 她索性把话挑明了,尽管这句直白的话从她口里出来时还是让她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不过至少在脸上,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她的难堪。 “哦——”江月明长长舒了口气,原来是她误会了。 但是…… “做.爱是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台T守则 “所以,你本来是去当服务员的,结果因为董遇淑横插一脚,你室友也觉得是个赚外快的机会,就把你当台t推过来了?” 重新换上件正经睡裙的席文清一脸痛苦。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吗? 更何况罪魁祸首明明是董遇淑,最后买单的那个怎么就变成她了? 想到自己之前种种行为,席文清只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所以,”深吸一口气,她更加绝望地开口,“你根本不知道我让你来我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不对?” “我知道啊,”江月明仰脸冲她笑,“你想让我陪你玩。” 席文清:…… 她现在百分百肯定江月明对这个“玩”的概念和自己想的绝对是两码事。 “没错。” 这锅得认,不然江月明要是知道她之前做那么多事都是为了把她拐上床,她觉得江月明的三观都会受到冲击。 没准转头就把她当变态了。 但话又说回来,这姑娘也太缺心眼了,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贩子拐走真是个奇迹。 恼羞成怒的席小姐急于找个人迁怒,所以在哀叹完自己的倒霉劲后扭头就冲江月明数落道:“不是,你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我让你跟我回家就回家,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闻言,江月明的表情认真了些,“你是吗?” 这话问的,就算她是,难不成她还能承认不成。 被江月明眼底的清澈所打动,席文清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妹妹,这社会很复杂的,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就喜欢骗你们这种小姑娘,一不留神,小命都没有了。” 江月明咧嘴笑。 “你笑什么?” “林紫也经常这么跟我说。” 席文清:…… 那你倒是听啊! 见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到底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还在那儿嬉皮笑脸,席文清立刻板起脸,严肃地瞪着江月明。 这招很管用,江月明顿时收了笑,抿了嘴也装着一本正经地思考。 “其实我能分出坏人和好人。我觉得你是好人。”她想了半天,小声说出自己的结论。 被发了好人卡的席文清有些无语,虽说西北地区民风淳朴,但淳朴成这样,她是怎么在四方市这个钢铁丛林里活下来的? 揉了揉额头,席文清有些头疼:“我们从见面到现在都还不到一天,你觉得我是好人?” “对!”江月明嘴角的笑根本憋不了多久,闻言翘起嘴角,眼底亮晶晶。 然而席文清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反倒有些无奈:“我说,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的,你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不然迟早会吃亏。” “哦。”江月明答得漫不经心,从小到大已经有无数人对她这么说过,这话听得她耳朵都要长茧了。 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把席文清的教训当做耳旁风,席文清虽然有些气恼,但毕竟和她无亲无故,也没必要摆出过来人的架子硬讨人嫌,便是没再开口。 一时谁也没说话,现在已过晚上十一点,江月明澡也洗了,衣服也换了,这个时候撵她出去未免太不地道,席文清正想着该怎么安置江月明,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首动感十足的摇滚乐。 “是我的电话。”江月明连忙掏口袋,短短的几秒钟里,铃声越来越大,催命似地吓人。 她赶紧按了接听,还没从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中缓过神,就听林紫劈头盖脸地吼道:“江月明,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一圈了!” 包厢里的客人实在能闹腾,林紫和几个队员一直陪到现在才将这尊大佛送走,然而当她去找江月明时却发现她和那桌的客人都不见了。 客人不见了倒是正常,毕竟也不是每个客人都有在酒吧一待就是几个小时的精力,但江月明呢? 包厢里的客人被哄得高兴,小费见人就给,想着让江月明也来捡个便宜,她还特意将包厢号发了过去,让江月明结束后赶紧去找她。 结果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倒不是怕她丢了,这人傻归傻了点,毕竟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基本的自理能力还是有的,主要这家伙过往做的骚操作实在太多,林紫怕她到处闯祸,到时又留给她一堆烂摊子。 已经闯祸的江月明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闻言还在笑。 “你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早就走了。” 那时候她正在开车送席文清回家,车上不方便回消息就没回,后来中途停车喝粥,被这么一耽搁,干脆就将这事儿给忘了。 林紫很无语。 “我真是服了你了,哎,那两个女的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里的“女的”特指董遇淑和席文清。 “做什么?”江月明问。 既然还有心情这么问,看来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然江月明早就连珠炮似地找她诉苦了。 这么想着的林紫放了心——事后发现这心放得太早——她换了左手拿手机,右手则摸进裤兜里,倚着酒吧的后门拿出了一根烟。 “行,那你早点睡,我把她们桌的酒水提成也算到你名下了,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强吧,明天你还是七点来店里,有合适的顾客我再介绍你过去试桌。” “哦。”江月明已经习惯了听林紫的安排,闻言没什么意见,乖乖挂了电话。 等挂完电话,她才发现席文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盯着她看。 “你和你室友关系还挺好。” 手机的通话音量很大,席文清没打算装听不到。 刚刚的对话虽然不长,但听得出林紫确实很照顾江月明,几乎什么都在替她考虑。 “林紫啊……”江月明仰头想了想,接着她和席文清刚刚聊天的话题,继续补充,“林紫也是个好人。” 得,又是个好人。 席文清实在好奇:“江月明,你眼里有坏人吗?” 总觉得她看谁都像好人。 这话其实也就是一句吐槽,没想到江月明的表情竟然严肃了些。 “有,我的上一个室友就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她连着用了两个“很坏”,用以强调那个人到底有多坏,席文清的好奇心被勾起,追问道:“为什么?” “嗯……她老欺负我,要我帮她带饭、打水、做笔记、拿快递……还总是让我给她买礼物,我的生活费都要被她花完了。” 说到这,江月明一脸委屈,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本来就好少、好少的。” 不过席文清的关注点没被她好少好少的生活费转移,依然放在那个很坏很坏的室友身上。 “她为什么要让你给她买礼物?” 本来是想问江月明为什么不拒绝,但这话听起来就好像在责怪受害者一样,所以席文清换了个问法。 江月明想了想:“她说如果我不送,她就和我绝交。” 席文清:…… 怎么说江月明当时也是个大学生吧,居然会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受欺负,席文清这时的心情就和当时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林紫一样无语。 作为国内的超一线城市,四方市的本地人对外地人总有一些迷之优越,哪怕他们本人在本地也不过是最最底层的存在,但只要有了一个四方市的户口,便立马化身人上人,血统从此就高贵起来。 作为外省学生,林紫在原来的寝室里没少受排挤,而且因为她在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时就公开说过自己是个同性恋,所以当时的室友们对她的态度也一直很恶劣。 如果江月明的受欺负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她的外省身份及傻,那么林紫受欺负就是因为外省身份及同性恋。 室友们不光在私下里编排林紫的私生活,说她不讲个人卫生,内裤一个礼拜都不换一次,身上总是一股异味,而且还有严重的妇科病,她们亲眼看到林紫偷偷在卫生间给那里上药。 对于那些和林紫走得近一点的女同学,她们往往也都会言之凿凿地认定那个女生肯定也是个同性恋,刚刚踏入大学的新生们哪里经受过这种谣言攻势,渐渐的,林紫的身边也就不再有人接近了。 不过林紫对这种过家家的把戏根本无所谓,倒不如说一个人清清静静还更自在。 可惜她这匹孤狼还没坚持一个月,就被江月明这只傻狍子给赖上了。 开学不到一个月,江月明所在的寝室发生了严重的打架事件,当时动静闹得很大,辅导员本来打算给她们四个全部记处分,后来学生们的家里广泛发动关系,说情的说情、送礼的送礼,最后处分不了了之,倒是年级里下达了重新调配寝室的通知。 趁着大换寝的机会,林紫也提出了申请,结果可想而知,没人想和她一个寝,除了那个傻兮兮的江月明。 最后她们两个同样被周边人孤立的难姐难妹就和两个不同系的学姐组成了混寝。 江月明和她那个坏室友的故事也就是这个时候听到的。 “不过后来我和林紫当室友了,林紫说真正的朋友是不会用绝交来威胁对方的,况且绝交就绝交,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就再也不理她了。然后,她也挺奇怪的,我不理她以后,有一天她忽然跑过来说她其实很喜欢我,想要和我重新开始,我直接就拒绝了。” 这么说着的江月明有点小骄傲。 席文清琢磨着这句话,越想越不对劲。 “她喜欢你?” 怎么听着那么像告白呢? 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江月明:“是啊,那天她来找我后,我还和林紫说了,林紫说她活该,又说这就是报应。不过我没太听懂。” 说到这,她定定看向席文清,问:“席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席文清看着就聪明,况且看着比林紫温柔多了,林紫不愿意说的,没准她会说。 被寄予厚望的席文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非常谨慎地提出一个假设:“你说,有没有可能,你之前那个室友之所以那么欺负你是因为她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只不过一开始她也没意识到,后来你离开了,她意识到了,所以后悔了,才会去找你想和你重新开始。” “谈恋爱?”江月明睁大眼,“我吗?” 她立刻摇头。 “不可能的,她后来交了好几个男朋友呢,她不是同性恋。而且,我也不是。” 江月明一脸笃定。 本来只是当听故事的席文清猝不及防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斜斜靠在床头的腰板瞬间挺直。 “等等,你是直的?” 所以她不仅会错了意,还差点性骚扰了一个直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台T守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紫一直以为江月明和自己一样是个铁t。 误会起源于她们被分到同寝室的第一天,为了避免之后的麻烦,四个人刚一见面,林紫就坦白道:“事先告诉你们,我喜欢女人,你们要是受不了,趁现在宿舍还能调,赶紧和辅导员说。” 闻言,两个学姐的脸色微变,表情里惊讶中又带着丝隐秘的好奇,两人互相交流眼神没说话,倒是江月明举起手高高兴兴地接了句:“我也喜欢女人啊。” 林紫大为震惊,两个学姐的表情则变得十分微妙,后面林紫才知道原来她们以为她和江月明是一对,等渐渐混熟后,她们还特别八卦地问过她和江月明谁攻谁受。 对此,林紫也只能十分无语地告诉她们——她和江月明撞号了。 两位学姐大失所望,但林紫心里的失望程度也不遑多让。 有过因为同性恋身份而被周边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经历后,可想而知,当听到江月明说她也喜欢女人时,林紫心里满是找到同路人的欣喜。 只不过江月明的“喜欢女人”真就是字面意思,和喜欢小猫小狗,喜欢花草树木是一个意思。 所以当林紫开始思考自己和江月明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时,对于她的几次试探,江月明完全无动于衷——因为完全听不懂。 时间一久,林紫被江月明模棱两可的态度搞得有点迷惑,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和江月明沿着学校的人工湖散步,渐渐走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她停下脚步,鼓足勇气问:“江月明,我是t,你是什么?” 江月明:?? 不懂但不想让人看出自己不懂的江月明想了想:“我也是t。” 林紫:!! 从此彻底心灰意冷,刚刚萌动的春心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好在上天在给林紫重重关上一扇门后不久,就给她打开了另一扇门。 大二那年,林紫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这个好消息当然要分享给唯一的好姬友,但看着好友手机上被高p过的美照,江月明皱眉说了一句让林紫匪夷所思的话—— “他长得好像女人。” “说什么傻话,她当然是个女人了。” “啊?”江月明抬头,表情很震惊,“你为什么要找个女朋友?” 林紫比她更震惊。 “我的天菩萨,你不会要跟我说你其实是个直女吧?” 江月明:“直女是什么意思?” …… …… 席文清有些晕。 今晚发生的一切简直荒谬得可笑,但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嘴角抽搐几下,化作一声抓狂的长叹。 “江月明,你、你……”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这小孩是故意的吧,偏偏她每次有问必答,回答得都很认真。 你说她完全是无心之举吧,但她每次都能回答得那么让人误会。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席文清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单手捂住眼,不想看江月明。 “你眼睛不舒服吗?” 很想一个人静静的席文清听到了江月明关切的询问。 她叹了口气,沉默半晌,还是招招手,让江月明在床边坐下。 “小江,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席文清的语气正式了些,“我不是直女,我是同性恋,不仅仅是我,你工作的那个酒吧就是个同吧,里面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同,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吧,别再这么傻乎乎地跟人走了。” 虽说闹了个大乌龙,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江月明的防范意识太差,席文清好说话有教养,不代表每个人都这样,天知道如果今天换了个爱计较的客人,江月明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当然,捅娄子还是其次,若是对方不怀好意,见江月明这么好骗,把她给哄上床了——席文清都不敢想这会给江月明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毕竟相识一场,她好心提醒了一下。 但江月明最讨厌听大道理,一见人摆出语重心长的样子就下意识开始神游,最后到底听进了多少全看运气,见状,席文清点到为止,没再婆婆妈妈地啰嗦个没完。 啪嗒。 眼下时间已经不早,她关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幽暗的小夜灯照亮床头。 “席小姐,你要睡觉了吗?” 江月明还坐在床边,扭头看到席文清正沉下身往被窝里钻,忽然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你困了的话可以去书房。” 两百多平的地方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卧室,只不过大部分多余的房间都被改成了功能区,也就书房还保留着一张单人沙发床。 席文清本意是觉得江月明作为直女可能会对和她同床共枕感到膈应,所以特意这么安排,没想到江月明磨蹭了一会儿,挠挠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席小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身高腿长的大女孩有个很不好意思的秘密——她怕鬼。 所以江月明从来不敢在陌生地方一个人睡,总觉得一旦离开了同伴,就会被某些不知名的怪物找上。 她的表情非常诚恳,语气几乎算得上祈求,席文清犹豫了一下,如果说一开始她让江月明去书房是在为江月明考虑,那么现在当江月明提出要和自己睡后,她就有点为自己担心了。 倒不是怕江月明会做什么,而是担心会不会在无意间冒犯到人家。 “我——睡相不太好。”她含蓄地拒绝了。 但想让江月明听懂言外之意不亚于对牛弹琴,她反倒以为这是答应的意思,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我睡觉也不太老实,哦对了,我们要不要在床上搭一个分界线,以前我和林紫一起睡时她老说要避嫌,不过我觉得没必要,你觉得呢?” 林紫的新恋情开始得仓促,结束得突然,总共也没持续一个月,所以后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尽管已经知道江月明是个直女,两个人依然形影不离地到处穷游。为了省钱,她们每次住宿都只开一间房,有时只能订到大床房,林紫便会以避嫌为由给两人之间牢牢地垒一条分界线。 但江月明一直不以为意,况且因为她的睡相确实很差,那条分界线的作用仅仅只是聊胜于无。 “不用吧。” 席文清自觉自己一个受和直女之间也发生不了什么,要是搞个分界线反而有点怪怪的,分界线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想让江月明去书房的事也跟着付之东流,看着已经动手掀开被角打算躺上来的女孩,她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怎么就顺着江月明的话把她给留下来了? 但为时已晚,席文清在下属面前杀伐果断、说一不二,在江月明面前却变得非常被动,倒不是不能板起脸把人强硬地赶出去,只是江月明又没做错什么,顶多就是常常听不懂话又或者已读乱回让人特别气恼,可她又不是故意的,况且因为这样的性格她从小没准也吃了不少苦,想到这里,席文清心里反而感到有点同情。 两人一起在床上躺着,小夜灯一关,眼前变得漆黑无比,黑暗放大了寂静,听觉被无限延伸,席文清听到了江月明清晰的呼吸声。 不是那种悠长平稳的呼吸,反而特别深,先是狠狠地吸一口,然后停一会儿,再长长地呼出,有点像大喘气。 “你在干什么?”席文清生怕这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江月明:“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味道?”席文清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难不成自己身上有异味。 不可能,她安慰自己,洗澡时她特地将全身上下都搓了一遍,洗完还抹了点珍藏已久的进口精油——据说能刺激荷尔蒙喷发。 “真的,”江月明喜欢寻宝,喜欢找东西,同样的,也喜欢解谜,“好像就在你身上。” 说着,她动了动肩膀,原本仰躺的姿势变成侧卧,鼻端的方向正好对着席文清的耳畔。 “席小姐……你身上好香。” 进口精油终于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只是时机不太对,自从知道对方是直女后,席文清已经彻底歇了那方面的心思,但江月明偏偏就在这时被精油吸引着凑了过来。 淡淡的香味幽幽钻入鼻腔,味道很复杂,仿佛包含了上百种香料,奇异的味道刺激着神经,某种隐秘的心思在大脑最深处生根发芽,让人下意识闭上眼,意识也开始放空,只想一门心思地寻找气味的来源。 找着找着,额头抵上什么柔软的部位。 席文清都快哭了,一张脸在黑暗中艳红无比,一只手慌忙护在胸前,阻止小孩莽撞地靠近。 “江月明!”她低低呵斥了一声。 既然是直女就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举动啊!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崩溃的,最崩溃的是席文清非常清楚除了胸口,她还在哪些地方涂了那种精油,如果被发现……她还是告别这个世界吧。 被凶了的江月明顿时从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回过神,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慢慢看清自己现在正在干什么,瞳孔倏地扩大。 “席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刚一闻到那奇怪的香气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心只想找到香气的来源,结果找着找着就趴到了席文清的胸上。 “你——” 席文清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能怪精油效果太好吧。 暗暗整理了下睡裙的褶皱,她不动声色地起身下床。 “你先睡吧,我去下洗手间。” “好。” 以为自己肯定要挨骂的江月明现在要多乖有多乖,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十分钟后,席文清从浴室出来,原本的睡裙换了一套,表情也心平气和多了。 然而刚上床,躺下还没一会儿,手臂就被什么东西戳了戳。 她又想干什么? 席文清没搭理。 耳边传来很轻很轻的声音:“席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小时候被马踢过,后来就变得很容易走神,刚刚只是觉得你身上很香才靠那么近的,你放心,我就睡在床边边上,绝对不会靠近你了。” 江月明道歉的声音很诚恳。 席文清“嗯”了声,意思是这件事就此打住,没必要再聊下去,但江月明很认床,换了个新环境的她现在根本睡不着,见席文清既然没睡,干脆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席小姐,虽然林紫说我是直女,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因为如果我是直女,我应该会想和男人谈恋爱吧,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接近他们。小时候他们就老嘲笑我,长大后虽然对我好一点了,但我总觉得他们一定和我的哥哥们一样看不起我。” 之前一起喝粥时江月明就谈起过她的身世,出身在大西北,家里是种地的,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而且从她的描述来看,两个哥哥似乎对她不怎么样,所以每次一提起哥哥,十句话里起码有九句都是抱怨。 席文清不想对别人的家庭过多置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自己和家里的关系就那样,也给不出什么很好的建议。 但话都说到这,况且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只好随口道:“我在遇到我前任前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喜欢女人。” “诶?所以你原本也是直女吗?”江月明来了兴致。 席文清思索了一下:“也不算吧,只能说那时还处于性向不明的阶段,不过本来对男人也没什么兴趣,后来谈了女朋友就只想和女人相处了。” “这样啊——”江月明听得很认真,“那我有一天也会成为同性恋吗?” 这话说的…... 席文清有点无语:“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很想成为同性恋?你们这些小孩真是什么都喜欢赶时髦。” 随着同性文化的普及,社会上现在出现了一批直装姬群体,席文清可不想江月明也去蹚这个浑水。 莫名被批评的江月明识相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席小姐,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她的?” 喜欢又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同样的问题也曾经被拿来问过林紫,那时林紫刚刚和她的新女友在一起不久,两个人如胶似漆,去哪儿都黏在一块儿。 沦为电灯泡的江月明惨遭冷落,几次找林紫被拒后一赌气决心自己也去找一个女朋友,但当她一本正经地说起自己的打算时,被林紫无情嘲笑:“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不懂。 真的不懂。 江月明虚心请教,但这东西实在玄而又玄,只是一种非常朦胧的感觉,林紫也只能拿自己举例。 “比如我和巧巧吧。当初我一眼在图书馆看到她就被吸引了,后来我多方打听终于知道她在哪个班,然后故意去他们班蹭课,找各种机会让她注意到我,接下来就是加好友,每天闲聊,约饭约电影送礼物等等等等,最后才终于将她拿下。” “我觉得如果你能心甘情愿地为了一个人做到我这种地步,那你肯定就是喜欢她。” 这番经验之谈是否有用是个未知数,因为江月明还来不及去验证,传授经验的人就先分了手。 分手的那天,两人闹得并不好看。 她们互相把和对方有关的东西一股脑丢了一地,作为林紫这方的好朋友,江月明前去帮忙收拾,她在一边捡东西,林紫就在另一边和那个女生拉拉扯扯。 女生红着眼恨恨问:“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林紫绷着脸:“没有,一分钟,一秒钟,都没有!” 由此可见,她之前的那番话其实很没参考价值,所以直到今天,江月明仍然不知道何为喜欢。 可惜席文清现在并没有心情答疑解惑,她想到前任就来气,闻言直接冷哼一声:“谁知道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她。” 江月明没说话,黑暗中,亮晶晶的大眼睛仿佛放着光,仍在直勾勾地盯着席文清,眼里都是求知的渴望。 席文清:…… 暗暗叹了口气,不太想聊从前的席文清只好随口拿了话打发:“有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在图书馆自习,突然停电了,她握住我的手,笑着跟我说别怕,我心动了,就这样喜欢上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契机,在这件事之前还发生过无数温暖的小事,但过去的美好有多真实,现在回忆起来就有多痛,在这半年里,席文清一直在逼着自己忘掉那些,这时也不想说得更详细。 她闭上眼,正打算终结这个话题,让江月明别再问了赶紧睡,手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这样吗?”江月明在人际交往上迟钝得一塌糊涂,学东西却很快,闻言直接动手实践,早忘了自己刚刚才承诺过不会靠近。 两只手掌交叠在一起,她静下心仔细感受了会儿“心动”的感觉,没感觉出这个,倒是感受出别的。 “席小姐,”黑暗里传来她铃铛一般脆的轻笑,“你的手好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台T守则 “我喜欢你!” 无人的教室中,女孩双颊酡红,展开信纸的手因为紧张颤抖个不停。 席文清耐心等待着,和高雯从学生会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快有两年,要说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心思根本不可能。 但事实上,一开始,她是不想接受的。 大学期间的爱情保质期太短,她们连自己的未来都还不确定,又怎么能那么轻率地向另一个人许诺永远? 可是那天下午,当高雯结结巴巴地把精心准备了几天的情书念完,看着从她鼻头冒出的细密汗珠,席文清突然有点不忍心。 当她还在纠结的时候,正好有一道夕阳光照进高雯的眼睛,高雯不敢闭眼,强忍着剧烈的光线紧紧盯着对面人的表情,模样小心翼翼到让人甚至觉得有点可怜。 席文清犹豫了一下,没有太久,接过被汗水浸湿变得皱巴巴的情书,说:“高雯,我不喜欢半途而废,你确定能和我一直走下去吗?” 如果将谈恋爱比作合资入伙,那么席文清现在就要一个表态。 随着太阳的移动,照耀在女孩脸上的光圈一点点扩大,席文清逐渐看清她藏在阴影中的表情——有一点点迟疑,但只存在了一刹那间。 高雯认真地举起一只手,向她承诺:“我向你保证,不管未来我们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拼命地挽留你,和你一起面对。”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怎么没人说,这句话放在女人身上也同样适用。 最开始的三年很美好,在很多人眼里高雯都是一个完美的恋人,她会做饭,会关心人,还会时不时准备一些浪漫的小惊喜,每当席文清因为出柜的事和母亲大吵过,回到她们共同租住的公寓,一看到高雯精心烘焙的小蛋糕心情就会瞬间变好。 她们之间几乎没有争吵,就算有,不管道理站在谁那边,高雯总会让着她,会开玩笑地说她是女王,女王是不会错的。 是高雯让席文清头一次感到被人全身心爱着的滋味,这感觉很美好,让人无法克制地想要永久沉沦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 毕业后,席文清留在了实习时待过的公司,高雯则接连换了好几份工作都不满意,到最后干脆直接宅在家里当了无业游民。 当时席文清的工资虽然不算多,但负担一个人的吃喝还是没问题的,况且因为这事她俩也谈过,高雯说她不愿意每天加班加点就为了那四千块钱,感觉这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她想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她们在大学时一起进过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高雯做了三年的撰稿人,自以为在这方面很有才能,便创立了一个账号,专门写一些关于社会热点的剖析。 为了支持女朋友,席文清转发了她的每一篇文章,还经常帮她花钱买平台的投放。 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积累着,眼看着账号马上就要有起色,高雯却突然宣布她不想再继续从事这一行,理由是她觉得总是关注社会的阴暗面不利于她的心理健康,况且随着曝光量的增加,评论区里开始出现一些恶言恶语,这严重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尽管席文清安慰她每一个做自媒体的人都会经历这些,高雯还是无法接受,选择了放弃。 后来她又陆续提出几个想法,每次都是心血来潮,往往兴致冲冲地置办好一大堆装备,试了两天觉得不合适,便会直接当甩手掌柜。 至于那些试错成本,当然全都是由席文清买单。 一开始,席文清总是尽己所能地支持恋人的所有决定,但几次计划泡汤后,她的存款也见了底,所以在高雯又一次兴致勃勃地提出要加盟自己的一个朋友的什么店后,她没再像之前那样耐心听完她的计划,只是冷淡地看着她,在对方说出想再借五万的要求时,直接拒绝。 “高雯,我不是什么有钱人,我也不是不想帮你,但你也知道,之前为了帮你,我已经把我这几年的存款都用完了。” 谈钱伤感情,只谈感情又太伤钱,自从和家里断绝来往后,身后毫无依靠的席文清不得不多为自己做些考虑。 这话说得不算太客气,高雯的自尊心受到了创伤,她沉默了很久,最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那我去找别人借吧。” 最后也没借到这笔钱。 不管身边的朋友平时怎么把她夸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事实上大家心里都清楚,高雯实在没有什么创业的才能,把钱借出去就像肉包子打狗,也只有席文清这么傻,陆陆续续地在她身上投资了快二十万,连个借条都没打。 就这么瞎鼓捣了一年后,高雯终于决定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计划,重新尝试着去找工作——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就是每天装模作样地浏览几个网页,然后很随便地往几个邮箱投了简历,便再也没了下文。 她根本无心工作,正经的工作找不到,含金量太低的offer她又看不上,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地开启了躺平生活。 席文清看破不说破,默许了高雯赖在家中靠她养的事实。 可人就怕对比,当高雯每日只能灰头土脸地埋没于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和柴米油盐的琐事时,看着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事业蒸蒸日上的席文清,心里多多少少的开始有些不平衡。 为了消解心里的苦闷,她迷上了游戏。 然而那时流行的爆款游戏几乎毫无公平性可言,为了留住玩家更是毫无底线。每一个看似公平的匹配机制其实全部被算法操控,而在一个能承载数千万游戏玩家的平台里,你总能找到比自己更菜的。 于是三连胜,五连胜……十连胜。 大量的胜利让高雯忘乎所以,她起了去当游戏主播的念头,每天从十点播到凌晨两点,当然,仅坚持了三天就被真正的大神玩家完虐得彻底没了脾气。 不断地尝试又不断地失败本质上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有些人能越战越勇,有些人却会被彻底磨平心性。 在接二连三的失败中,高雯彻底决定躺平了,席文清对此没什么意见,也没空有意见——那年她二十五岁,算上实习的时间,在公司已经待了五年,从实习期起就一直带她的组长即将升迁,有意让她接替自己的位置,帮她接了不少大项目。 席文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再去操心高雯的生活。 高雯当时对此有过意见吗? 席文清有些记不清了。 记忆里,那段时间里她连自己的生活都很少关心,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工作——源源不断的、好像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 有时候加班到深夜去茶水间接咖啡时,她也会突然放空一下,心想高雯都在家干什么呢? 她会看一看手机,点开积攒了好几天的未读信息。 “记得吃饭。” “好好休息。” “老婆,想你了。” “今天回来吗?” 小口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席文清一条不落地将这些天没回的信息浏览完,最后信息看完了,咖啡也喝到底,她晃了晃渐渐清醒的头,转身离开了公司的大门。 回家的路上,她找了家还没打烊的花店,认认真真地挑了十一朵红玫瑰,找店员要了张贺卡仔细地写了很多祝语,然后捧着花,打开了家门。 迎接她的是明亮的灯光,高雯还没睡,从半掩的卧室门中可以看到她坐在电竞椅上的背影,头戴着包裹性极好的耳机,看样子并没有发现有人突然回来。 席文清想给她一个惊喜,于是特地放轻了动静,想到待会儿高雯看到自己时惊喜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慢慢上扬。 然而,当她缓缓推开卧室门,雀跃而小心地踮着脚一步步靠近时,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另一个陌生的背影时瞬间僵住。 陌生的女生坐在高雯的腿上,和她一起盯着屏幕,每当高雯成功击杀一个敌人,她就会小声惊呼,然后抬头去找高雯的眼睛,而高雯也会恰当地低下头与她对视。 两人相视而笑。 席文清怒不可遏。 在公司辛辛苦苦加班到现在,中途抽空溜出来就为了给她送花,让她不要感到太寂寞,结果人家哪里寂寞了? 温香软玉在怀,现在只是坐在腿上,要是自己再回来得晚一点,是不是就该躺在床上了? 原本象征浪漫的玫瑰狠狠打在高雯身上,无数花瓣坠落,高雯和陌生女生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席文清冷笑一声,没给高雯任何解释的机会,径直转身离开。 这是她们第一次分手。 那时席文清和董遇淑因为工作上的交集渐渐熟悉起来,失恋多多少少对她造成了影响,而董遇淑是个很注重效率的人,见她总是在工作上出一些低级错误,非常敏锐地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董遇淑:“你是不是失恋了?” 席文清:“……” 不说话就是默认。 董遇淑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拍拍同事的肩:“走吧走吧,姐们有经验,带你去放松一下。” 结果她口中的放松就是去夜场开个包厢,再点上几个卖弄腹肌的男公关,身为女同的席文清一脸菜色,几经犹豫,又加上一点点酒精的影响,忍不住将自己和高雯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董遇淑很生气。 “不是,她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怎么还有脸绿你啊?姐妹,你听我一句劝,这烂黄瓜……哦不,烂番茄,咱不要,分!这种人不分留着过年啊!” 董遇淑是地地道道的四方市中产阶级,从高中起就一直在国外留学,对同性恋不像普通人那样大惊小怪,后来更是因为好奇和女人交往了一段时间,从此打开新世界大门,彻底告别男人,成为了拉拉群体里的一只著名花蝴蝶。 当时席文清怎么说呢,酒精把她的脑子搅得糊糊涂涂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完全没概念,况且见董遇淑这么帮自己说话,孤军奋战久了的人顿时有种见到娘家人的委屈,心里的苦水全倒了出来,两个人喝到最后,互相抱头痛哭。 不过很可惜她们都没有能喝到断片的技能。 于是在第二天酒醒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同时尴尬得恨不能穿越回昨晚堵住自己那张死嘴。 因为这事,她们成了闺蜜。 也正因为成了闺蜜,对于席文清后面和高雯复合这事,董遇淑气得差点扬言要和她绝交。 “不是?你脑子坏了,出轨的人你都敢要?!” “她说她没和别人发生过关系,顶多就是抱了抱,连接吻都没有过。”席文清被骂得心虚,很小声地辩驳了一句。 董遇淑翻了个白眼。 “她说你就信?哦,精神出轨就不算出轨了,非得是脱光了被你捉奸在床你才死心是吧?” 话说得很难听,就算知道董遇淑是在为自己着想,席文清还是觉得很刺耳。 她叹了口气:“我和高雯从二十岁就在一起,到下个月就满六年了,我想,我应该给她一个机会。不管她是不是骗我,我都相信她不会再犯了。” 董遇淑:“切。”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不说话了。 果不其然,复合后还不到一年,席文清就和高雯第二次闹了分手。 这次的原因倒和第三者无关,但在董遇淑看来,还不如跟第三者有关呢。 起因是高雯为了在同学聚会上装阔,拿席文清的信用卡买了一辆两百多万的保时捷。 以席文清当时的经济实力,买辆车倒也不算什么,况且车子也是挂在她的名下,便是没说什么。 没想到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从那以后席文清开始频繁收到大额消费信息,什么名牌表、名牌包、珠宝首饰、大家书画……几乎每个月都有几万的支出,她找高雯谈话,高雯就说她这是在帮她投资,买的都是些以后会升值的东西。 在一起整整七年,席文清很清楚高雯好面子的性格,以为她又是为了在别人面前显摆,况且经过那么多年,被高雯一口一个“老婆”地喊了这么久后,她心里其实是有将对方当做另一半来看待的,见金钱上的损失也不算很多,便觉得只要高雯能好好对待这份感情,给点钱也没什么大不了。 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计较这些。 可没想到,她的不计较最后等来的却是警方的传讯。 “你们是什么关系?” 审讯室里,警察点了点桌面上高雯的照片。 席文清迟疑了下:“我们住在一起,她怎么了吗?” “高雯涉嫌放高利贷,已经被我们拘留了,但在对她进行调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她并没有收入来源,所以我们合理怀疑她是你的下线,你才是主谋。” “.…..是她这么跟你说的吗?” “那倒没有,她一口咬定这些事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不过,我们也不能听她的一面之词,毕竟她的资金来源很可疑,席女士,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后面一系列取证、请律师、打官司等等事情席文清都没再参与,总之,不管是念在旧情还是避免节外生枝,她还是花了一大笔钱将高雯保释了出来。 这件事没瞒过董遇淑。 作为旁人,她都忍不住为席文清叫屈,席文清本人反而什么都没做,高雯每天变着法地来公司堵她、哄她、甚至下跪扇自己巴掌忏悔,她都无动于衷。 这次总该分了吧。 董遇淑觉得要是这都不分,那就实在有些天怒人怨了。 结果——没分! 没分! 理由是高雯在家里割腕闹自杀,席文清实在被她纠缠得心累,而且对方都用命来作保了,人无完人嘛,改了就好了,你看她之前说不会出轨,这么久了不也从来没和别的女人有一点过界的行为吗? “对,你说得都对,她当然会改,只不过下次又会找个不一样的事犯一犯。席文清,我看你不是脑子坏了,你是中邪了!” 董遇淑气冲冲地瞪着席文清。 席文清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喃喃:“我从十八岁就认识她了,她本来不是这样的……” 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席文清很茫然,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她最后一次给高雯机会,如果高雯再对不起她,她就不要她了。 就这样缝缝补补地又过了一年多,眼看着马上就要迎来第九周年的纪念日,经过了九年的爱情长跑,在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坎坷、折磨后,高雯终于没再辜负席文清的信任,她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体贴、细心、时刻为她着想的恋人。 感情生活重回正轨,有时候席文清也会感慨,庆幸自己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纪念日当天,她买了戒指,订了餐厅,还托关系要到了高雯一直想去的那场演唱会的前排票。 一切都准备好,就像她一开始就说过的那样,她不喜欢半途而废,认定了的人就不会放手。 好了,拉拉扯扯走过这么多年,是时候让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席文清不再想让“老婆”只成为一个昵称,不再想仅仅只是承担恋人的身份,她想和高雯真正地在一起。 她想成为高雯的家人。 戒指静静地躺在丝绒之中,那个本该有所表示的人却惶恐地收回了手。 “我——”高雯局促不安,眼神闪烁不定。 “我……”她说,“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 “就……”高雯用力吞了口唾沫,“我爸妈让我回去相亲来着。” 相亲? 席文清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九年了,在一起九年了,她说她要回去相亲? “我也不想的,就是缓兵之计,你看,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要是他们知道我喜欢女人,肯定不会把家产给我。” “……呵。”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席文清终于知道什么叫心如死灰,就好像有一盆冰水兜头泼下,让她止不住地打哆嗦。 “当初,”她绝望地闭上了眼,“我说既然你要和我在一起,这就是一辈子的事,我让你趁早和家里坦白,但你跟我说你父母各自组建了家庭,没人管你,所以也没必要和他们说这件事。” 高雯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她苍白地解释道:“我没骗你,他们是和别人结婚了,但是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就只有我一个小孩,所以我依然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 说完,像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过分,她更加低声下气地补充道:“真的,我就是假装回去相亲糊弄一下他们,等拿到财产,我立刻回来找你!” 说着,她举起手,做了个要赌咒发誓的动作,但席文清已经不在乎了。 她缓缓地起身,只留下一句话:“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静悄悄地离开。 席文清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她会成为被分手的那个,这件事说起来很生气,想起来也很生气,只不过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骂渣女骂得口干舌燥,董遇淑则闲闲地拿起话筒,唱了一首“浪奔浪流~” 这次她说什么都不打算劝了,免得劝着劝着这两奇葩又给她整复合那套——她的乳腺也是乳腺! 董遇淑不打算掺和,只想当好一个敬职敬业的吃瓜群众,只不过这次好像是真的,这半年里,高雯一走就没了音信,席文清每次提起她都咬牙切齿的,只恨让她走得太轻易,没把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钱要回来。 很好,这思想觉悟何止上了一个高度。 董遇淑总算相信席文清是真的对高雯死心了,不过她这不是加班加到吐血就是喝酒喝到吐血的坏习惯得赶紧给她纠过来,于是天空一声巨响,江月明闪亮登场——也不知这小台t能不能hold住饥渴了半年的席文清? 眯眼望着夜空的董遇淑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嘴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鬼才信席文清说的什么都不会做,先前还在卡座时,她就发现席文清看着那小孩的眼神哦,都能拉丝了! 这会儿没准已经化身色中饿鬼,把小孩扒皮拆骨地吃得渣都不剩了吧? “渣都不剩”的江月明此刻正全须全尾地坐在床沿。 “席小姐,你别太难过,我觉得那个人既然对你这么不好,你和她分手也是应该的。而且林紫经常教我一个道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她更好的人。” 她字字句句说得一本正经,但是因为太正经,听起来反而跟表演诗朗诵似的。 本来席文清说起和前任的那些伤心事时还有点眼泪儿在眼圈儿打转,现在听江月明一说,顿时被逗笑。 这小孩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她忍不住抬手在江月明脸上捏了一下,江月明由着她捏,就算被人掐住腮帮也要坚持继续说完:“我向你保证,你肯定会遇到比她好一百倍一万倍的人。” 席文清来了点兴趣,收回手,故意问:“你怎么保证?” “唔,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帮你找。” “那要是找不到呢?”席文清继续逗她。 “那——我可以把林紫介绍给你,林紫可好了,真的。” 在某处莫名躺枪的林紫:??? “可我不喜欢她这款,我喜欢……” 说着,席文清抬起指尖碰了碰江月明的眉心,摇头轻笑一声,没再说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台T守则 林紫迟到了。 也不能怪她,昨天有个会员过生日,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把生日宴的场地放在酒吧,本来店里营业到凌晨三点就要关门,就因为这个客人和她的朋友们没玩尽兴,愣是让所有人都陪她们加班到了五点。 所以林紫一回去就睡了个天昏地暗,完全忘了前一天和江月明约在了今晚七点见面。 揉了揉因宿醉而隐隐作痛的额头,她往四处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一个靠近角落的卡座看到了想找的人。 江月明正和一个穿着洛丽塔公主裙的年轻女孩坐在一边,脸上笑嘻嘻的也不知在聊什么,与此同时,另外半边的沙发上,小井正在给客人表演吹瓶,那两个客人很捧场地拍着手,远远的就能听见她们大呼小叫的声音。 明明是同一个卡座,给人的感觉却特别割裂,简直就像是一半大人桌,一半小孩桌。 搞什么呢? 本就宿醉的头更疼了,叹了口气,林紫努力调出一个标准笑容,朝着那桌走去。 “阿林!” 视力很好的江月明迅速捕捉到她的身影,兴奋地朝她扬了扬手。 见她是用代号喊的自己,林紫挑了挑眉,酒吧的每个台t都给自己取了代号,就像小井其实也是代称,事实上她根本不姓井。 但用代号这事儿她也没刻意和江月明交代,江月明是怎么知道的? 视线在与客人打得火热的小井身上顿了顿,林紫收回目光,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小姐姐好,我是领队阿林,这是我们店新来的员工,我来看看她工作得怎么样,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无视了正兴冲冲地等着她问话的江月明,林紫微笑着看向年轻女孩。 女孩似乎是容易害羞的性子,闻言小幅度地摆了摆手,声音极细地说了句:“没有没有,小白很好,我、我挺喜欢她的……” 小白? 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林紫点了点头,在祝客人玩得愉快后便很干脆地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卡座上的客人嬉笑着结伴离开,小井估计是心虚,见林紫正一脸不善地盯着她,转身就溜向了另一个卡座,和一个相熟的客人调笑起来。 倒是江月明小跑着冲了过去。 “林紫,你怎么才来啊?”她一张嘴就是埋怨,怪对方不守时。 这事儿确实是林紫不占理,她立刻跳开了这个不利于她的话题。 “小白是怎么回事?”她表情严肃地瞪着江月明,“还有,你怎么会和小井一起在卡座里陪客人?江月明,难不成你真打算当台t啊?” “不行吗?我觉得挺好玩的。” “哪里好玩了!你这是运气好没碰到难缠的,万一遇到了,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紫从大三起就一直待在这个酒吧,每天都要应付形形色色的客人,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当然,说“死”是夸张了些,她真正担心的是江月明在这一行待久了会被带坏,要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身边的人全都是骄奢淫逸的死德行,像她这种没什么主见的,三观很容易被带跑。 然而江月明并没能领会到林紫的良苦用心。 她想了想:“那我就避开那种客人就好了嘛。” “.…..”林紫很想吐槽,难不成她以为每个客人都会在额头上贴上好说话或难缠的标签不成,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她到底知不知道啊? 不,江月明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她就是这种人,心眼大得没边,同一个坑今天踩了,明天还会乐颠颠地继续往下跳。 无奈地叹了口气,林紫也懒得劝了,反正事教人一次就会,等她真的在哪位客人身上受了委屈自然就自己放弃了。 不过—— “你和小井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小白是谁给你取的名字?” “嗯……”江月明思索了一会儿,记忆回到昨天晚上,当时小井特别自来熟地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开始传授经验,但她说了一大堆话,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搁置,江月明记忆有限,只能捡了点还有印象的复述。 “就是,昨天晚上,客人上厕所去了,然后她过来和我聊天,说什么羊肉、羊汤的,好像要请我吃饭吧,反正最后也没去,因为我和席小姐出去喝粥了。哦对了,那个粥可好喝了,就是烫,席小姐又老催我赶紧送她回去,我现在舌头还是麻麻的呢。” 林紫:……这都哪跟哪儿啊? 她努力整理了一下江月明给出的关键信息,前面倒好理解,“羊”是台t这个行业常用的暗语,小井又是店里出了名的宰客王,以前就没少因为欺诈被客人投诉,只是后来抱上了根粗大腿,大腿阔气地帮她把麻烦都解决了,店里看在那位客人的面上才没把她辞退。 不过这后面就有点细思极恐了。 “你是说,”她的眉头越皱越深,两边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你跟一个客人出去了,你还送她回家了?” 我嘞个亲奶奶,您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而江月明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语气中甚至还带着点小骄傲:“是啊是啊,昨天晚上我赚了一万块呢,我可以把钱还你了。” 这几个月里,江月明一直心心念念记着要还钱,正好说到这,便掏出手机打算转账,却被林紫颤抖着手一把按住。 “你、你说多少?一万?” 多出来的五千该不会是…… 想到这,林紫欲哭无泪,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江月明,你怎么能随便跟陌生人出去呢?你还送她回家?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万一她是坏人呢!万一她是人贩子呢!万一她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呢!” 由于行业的特殊性,林紫向来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虽说木星因为实行会员制已经将大部分客人都筛选了一遍,出现坏人的概率很低,但有钱人性癖复杂,而且特别喜欢找刺激,光是她本人在这些客人中找的几任女友都有爱思那啥爱慕的兴趣。 然而她在这边急得焦头烂额,江月明那边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席小姐不是坏人啦,而且她也没对我做什么啊,我们就是晚上一起聊了聊天。我跟你说,她好倒霉的,她那个前任可过分了,又出轨,又骗钱,最后还要和她分手回家相亲,我都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嗯——比夏兴兰还过分。” 夏兴兰就是那个把江月明当奴隶使唤的前室友,能让江月明说出比夏兴兰还过分这种话,看来是真的很过分了。 不过林紫并不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她很敷衍地拍了拍江月明的小臂:“好了好了,没发生什么就行,你想当台t就当吧,但是不准再出外场了,还有,也不要和小井接触得太近,她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我觉得……” 江月明刚想开口就被林紫打断。 “不要你觉得,也不要说什么你能分出好人坏人,这么多年里,你自己算算给我惹了多少祸,我能活到现在没被你气死都是命大。” 江月明:…… 事实胜于雄辩,她不敢再说话,只好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就是扁着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不过也不能怪林紫对她这么不放心,看着乖乖巧巧的江月明底子里就是个犟种,你和她说话,让她做什么都好好好,但就是不往心里去,一从你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就开始疯了似地作死。 最要命的一次,班里组织去纪念馆学习红色思想,正值冬天,纪念馆旁边有一个结了冰的大湖,也不知江月明这眼睛是怎么长的,竟然一眼就发现有只小狗掉进了湖中央的冰窟窿里。 然后班里三十多双眼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月明一个箭步冲出纪念馆的大门,然后几个大跨步朝着冰窟窿迂回前进,最后——啪嚓一声,冰面裂开了一个更大的窟窿,江月明和刚刚救回来的小狗双双落水。 事后还是班里的同学接力手拉手把一人一狗捞了上来,最后江月明喜提重感冒,在医院吊了半个月的水,小狗则送去了流浪狗救助基地。 “我也没想到冰面会这么薄啊,在我们那儿,这个时候湖里都可以过卡车了。” 就算是缩在病床上烧得满脸通红,江月明依然振振有词,不过后来林紫就发现此后每到冬天,只要见到结冰的水面,江月明都会小心翼翼地绕过。 所以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教训吃多了,人总会学聪明的。 虽然江月明学得很慢,和四年前相比,总归成长了一点,至少现在她知道林紫的话多半是有道理的,听她的总没错。 不远处的舞池响起了快节奏的dj舞曲,一群女人扭得群魔乱舞,更有不少借机调情恨不能化身强力胶贴别人身上的,场面着实有些少儿不宜,尽管江月明是个正儿八经的成年人,但林紫早就把她当妹妹当惯了,见状顿时有点尴尬,轻咳一声,从吧台上站起来,朝江月明使了个眼神。 “没客人就去休息室吧,你最近不是打算去考编吗?还不快点去准备笔试。” “哦。” 在私企处处碰壁的江月明迫于无奈还是加入了考编大军,可想而知,这条路很难,尤其是在四方市这样的超级大城里,一个铁饭碗能被数千人挤破了头地去抢。 老实说,林紫对此是不报什么期望的,毕竟江月明在学习上很不专心,还在大学时她就总是踩着及格线飘着过。 不过有个目标总是好的,好歹不至于总是被她父母催着回家。 脑子里装着这些的林紫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直到被江月明拉了拉手腕才回过神,抬脚带她往休息室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台T守则 为什么要叫小白? 这要追溯到二十二年前,也就是江月明出生后不久的那个夜晚。 全家人围着这个皱巴巴的粉皮小孩,七嘴八舌地讨论要给这新成员取个什么名字。 江大富,也就是江月明她爸,说:“叫江大白吧,女孩子白白净净的多好。” 江月明她妈闻春:…… 虽然和自家老公一样都是初中毕业,但并不妨碍她觉得这个名字非常不好。 不过江大富的取名水平也就这样,大儿子刚出生时,他参照自己取了个“江大兴”的名字,取完自以为非常不错,一看就是自己的儿子,寓意又好。 然而七年过去,大儿子去了镇里的小学,发现自己与周围的“子墨”“梓萱”“紫涵”格格不入,一回家就发脾气闹着要改名字,说同学们都嘲笑自己取了个狗名,江大富大怒,说:“你是狗名,那老子是什么?” 言罢,抽出皮带结结实实在儿子的屁股上打了一顿。 然而江大兴身残志坚,哪怕半边屁股都被打肿了,还是坚持要改,父子两谁也不肯让谁,最后还是闻春发了话——改吧,改个有文化的。 但改什么呢? 两个只有初中文凭的成年人犯了愁,这时候,江大富想起了自己的小学语文老师,遂赶紧提了两斤羊肉、一瓶高粱酒登门拜访。 老师那时头发都白了,早就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听说这事后先是收了礼,吩咐自家老头儿去烧桌菜,然后在酒酣耳热之时用筷子蘸了酒在木桌子上写下一行诗。 “唯见江心秋月白,是大诗人白居易的诗,来头够大了吧?我看啊,也不用大改,就改成江见兴,多好听。” 老太太娓娓道来,说着说着犯起职业病,眼看就要对《琵琶行》逐字逐句进行解析,江大富赶紧讨饶告辞,带着老师的原话回去告诉正在闹绝食抗议的儿子,没想到儿子还是不满意,说什么都不要这个让自己丢了人的“兴”字,最后自己找了个字,改成“江见新”,这才心满意足。 但既然大哥已经改名,当时只有三岁的老二江大旺有样学样,哭着闹着也要改名,无奈,干脆一起改了,也从那句诗里找了两个字,取名“江秋白”,鸡飞狗跳的家宅这才安宁下来。 想起过往的折磨,心有余悸的闻春可不想再经历第三遍,与其后面孩子长大了再改,不如一开始就取好点,便是提议再次从同一句诗里挑两个字。 一家人嘛,就要整整齐齐。 但一句诗总共七个字,老大老二已经用了四个,江大富挠破头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只好把目光放在整个改名事件的罪魁祸首——十一岁的江见新身上。 “你不是年级第一吗?来来来,你给妹妹想一个。” “就叫江月不行吗?” 江见新很不理解自家父母对三个字的执着。 “那不行,你和老二都是三个字,她两个字,等长大了该说我偏心了。” “谁会在乎这种事啊?” 江见新很无语,觉得自家老爸实在有点杞人忧天。 但江大富振振有词:“怎么不会,你们两小子就天天为了屁大点的事儿争来争去,老子头发都被你们吵得起码少了一半,这女孩子呢,更娇气,我当然要早做准备了。” 江见新:…… 他满脸无奈:“行行行,叫江月明好了,‘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可是高中课本上的诗呢,比我们还多了个典故,够厉害了吧?” 江大富很满意。 “行,不愧是年级第一,真聪明。老二,你刚刚就一直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呢?” 七岁的江秋白咬着指甲:“我……我也想给妹妹取名字!” 对于这个凡事都想和哥哥争一争的老二,江大富很是头疼,但为免他觉得自己被忽视而开始闹脾气,也只好道:“行,你给妹妹取个小名。” 然而一个七岁的孩子,刚上小学,连声母韵母都还没学会,能指望他取出什么好名字? 果不其然,江秋白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地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要不要叫小白?我把我的名字给她。” 嗯—— 闻春一脸欣慰地将两个儿子一起拉进怀中。 “好,懂得分享是好事,尤其是妹妹还这么小,以后你们两个哥哥都要好好爱护妹妹,知道吗?” 一脸高冷的江见新:“哦。” 咧嘴傻笑的江秋白:“好!” 总而言之,大名和小名就这么定了下来,一直到三岁以前,江月明都被二哥一口一个“小白”地喊着,后来因为江月明吃掉了江秋白亲自种出的小草莓,两个人大吵一架——主要是江秋白吵,江月明哭——江秋白一气之下收回了给江月明的小名,痛失小名的江月明哭得更大声了。 每天都在因为孩子们之间的争执不断脱发的江大富直接抱着江月明逃离战场,顺便往女儿嘴里塞了个棒棒糖堵住她的高分贝尖叫。 “好啦好啦,不就是小名嘛,爸爸再给你取一个,就叫月月,多好听。” 忙着吃糖的江月明对此没什么意见,但毕竟被喊了三年小白,对这个名字多少有点感情,正好小井拉她一起陪客时说要取个艺名,就顺便拿来当艺名好了。 本想简单问一句结果被迫听完来龙去脉的林紫:…… 老实说当江月明以“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开头时她就有点不想听了,只是要不让她说完,只怕会把她憋死,所以还是很给面子地听完,然后继续说正事。 “你要叫什么我都没意见,只是你确定你要继续当台t?如果你想长期待下去,我还要向店长报备一下。” 以江月明这种跳脱的性格,万一哪天得罪了客人被找麻烦,至少作为店里的员工,护短的店长会尽力维护。 林紫考虑得很周全,江月明没什么意见。 “好呀。” 说完就理了理身上画着超大卡通人物的咖色卫衣,正打算出门继续自己的职业生涯,被林紫一把拉住。 林紫以自己作为领队的专业角度将江月明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在我们店,每个台t都有自己的目标受众,像你的话,我建议可以走奶狗风。” “狗?” “就是一种风格,虽然在我们店最吃得开的是姐t,但你肯定当不来,这样,柜子里正好放着几顶假发,你试一下。” 看着江月明迷茫的眼神,林紫并不期待她能全部听懂,也懒得花时间解释,将人往休息室的椅子一按,直接拿了顶假发就往她头上比划起来。 而在她帮忙捯饬造型时,江月明就乖乖坐着,看着面前长桌上的大镜子。 木星在招聘台t时对外形有很严格的标准,不仅是颜值,还有身高、体重、三围,甚至体脂率都包含在考量的范围之内。 但就算是外貌条件已经足够优秀,大部分台t在上班前还是会精心化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出众,于是休息室也担当了化妆间的功能,长条桌上满满当当地放满了各种化妆品。 只不过现在酒吧正开始热闹起来,所以休息室里只有江月明和林紫两人。 十分钟后,在卷发棒和发胶的轮番上阵下,终于整理好假发的林紫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这个造型不错,今晚你就戴这个。” 看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江月明有点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额头上的中分刘海。 她本来是长发,日常扎一个单马尾,平常也不留刘海,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但林紫给她选的却是短发,被精心修饰过的假发将她身上野马一样欢脱的气质遮盖了些,使她变得更加精致乖巧,也就是林紫说的“奶狗风”。 歪了歪头,江月明忍不住抓了抓发顶。 “不舒服。”她抱怨一句,正要伸手去扯,被林紫眼疾手快地抓住。 “你还想不想赚钱了?听我的,今晚你就是全场最靓的崽。” 会员制的好处就是店里大部分客人她都很熟悉,每位客人喜欢哪种风格林紫一清二楚。 她敢保证,只要江月明亮相,肯定有不少人愿意让她试桌。 被制止的江月明扁了扁嘴。 “以后我都要戴着这个吗?” “那倒也不是,不如明天下午我带你去剪个这样的头发,正好我也要去。” “好。” 江月明对剪发这事儿没什么抵触,小时候因为头发稀疏还被剃了好几次光头,那时候家里特别担心父亲的脱发基因会遗传给她,因为这事儿尝试了不少土方子,好在有惊无险,等到了青春期后,头发就开始和个子一样放肆疯长,家里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正在休息室里聊天,一个人突然推开门,并不进来,只是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林紫喊:“阿林,a6卡座点了个18888套餐,你要去敬一下吗?” 作为领队,林紫平常除了要关注各个台t的动向,尽可能地把她们推销给客人以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给点了高消套餐的客人敬酒。 比如这个18888至尊女王套餐就属于这一类,来通知的人是酒吧的服务员,因为知道酒吧规则,所以特意前来告知。 “好,我马上去。” 林紫答应了一句,随后转头看向江月明,想了想,道:“你和我一起去,到了之后嘴要甜一点,知道吗?” “哦。”还在和假发斗争的江月明放下了手。 a6卡座此时非常热闹,几个举着灯牌的台t正围在客人一边转圈一边高喊口号打call。 什么“姐姐姐姐你最美,你是我的甜心小宝贝”、“姐姐的眼睛姐姐的嘴,我要和姐姐永相随”、“姐姐姐姐看看我,我是你最忠实的小舔狗”…… 可能是因为知道卡座上的客人有钱,过来凑热闹的台t很多,被人群挡着,江月明都看不见客人的样子了,倒是林紫很淡定地扒拉开几个挡路的,举着事先拿好的杯子,清清嗓子,走到客人面前。 “尊贵的姐姐,祝您……”她突然卡了壳。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是—— 还没想出来,身后那个老老实实跟着打算敬酒的江月明先叫了出来。 “席小姐!” 她高高兴兴地冲席文清打了个招呼,接着不管林紫阴沉得要杀死人的眼神,蹦着就跑到了席文清身前。 “你怎么来啦?” 早上从席文清家离开时,江月明问她晚上还会不会过来,当时席文清觉得自己没事去那儿找一个直女简直浪费感情,所以很肯定地表示了不会去,但等江月明一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越是不刻意去想,越是清晰地记起后半夜时这小孩不知是做噩梦还是什么,一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可以说,江月明抱了多久,席文清就心神恍惚了多久,尽管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没有任何心思,甚至是个直女,还是让她忍不住魂牵梦萦到现在,犹豫许久,最终办了木星的会员,自己悄悄摸摸地过来了。 “嗯,我来见你,你有空吗?” 本想借机把林紫喊过来让她帮忙叫江月明,没想到直接就见到了本人,席文清惊喜之余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是只露出一个微笑。 “我——” 江月明刚想说自己可有空了,一个字刚出口,就被林紫直接打断。 “没有!” 她抓着江月明的后领将兴冲冲还要往前面走的人拽了过来。 “不好意思,小白正好被一桌客人点走了,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介绍其他人。” 说着,林紫朝旁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台t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收到信号立刻站成一排,七八个各有特色的人站在一块儿,一副任君挑选的架势。 但席文清只是在那些人脸上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她举杯抿了口香槟。 “没关系,我可以等她。” 都是生意场上锻炼出的人精,她看出了林紫的防备,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昨天晚上自己阴差阳错地把江月明拐跑了,对方对自己有意见也正常。 对方明摆着是奔江月明来的,林紫皱了皱眉,她们这行没有拒客的道理,只好先拖着,把江月明带回了休息室。 江月明该机灵的时候也很机灵,林紫是领队,刚刚在那么多台t面前,她不能驳她的面子,直到这时才敢开口:“你为什么不让我陪席小姐啊?席小姐人很好的。” “好你个大头鬼!什么正经人见面的第一天就把人往家里带啊?” 虽然酒吧里确实有部分台t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客人暗地里勾搭上的,但起码也要认识一段时间相互有个了解,像席文清这么大胆的,一看就是惯犯。 林紫打定主意不想让江月明再和这人有接触,但江月明完全没看出她的良苦用心。 “我想去嘛,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我想去…….” 她开启烦人模式,拽着林紫的胳膊晃来晃去。 林紫:你是小学生吗? 她叹了口气。 “真是怕了你了,行行行,你去就去吧,但是千万记住,绝对不准出外场!要是你再这样,我就不让你过来了。知道吗?” “哦。” 江月明瞬间撒手,正要转身出去,又被叫住。 “还有啊,不准和她有什么肢体接触,别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哦。” 这一声显然有点敷衍,毕竟昨天晚上自己都挤到席文清的枕头上抱着她睡了一夜,什么肢体接触都有了。 正在沙发上独酌的席文清本以为自己会等很久,正想找部纪录片打发时间,余光处人影一闪,抬眼便看到江月明正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说要去陪别的客人吗?”席文清勾唇笑了笑。 “唔——” 江月明不太想拆林紫的台,一时支吾,不知道怎么说。 好在席文清也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见状没再追问,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茶几上摆着十多瓶酒,全是刚刚那个套餐上的,席文清自己喝不了多少,特意点这些只是想帮江月明冲业绩,至于其它的,比如她今天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也还没想好,虽然江月明看着好像很好追的样子,但对方毕竟是直女,是不是真要把她掰弯走上这条不归路,席文清还没考虑清楚。 想着这些心事,她一时有些沉默,旁边等着的江月明有些无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香槟。 “你不是不喝酒吗?”看到这一幕的席文清有些惊讶。 舔舔唇珠上残留的酒液,江月明认真道:“不喝不好喝的酒。” 换句话说,只要是好喝的,她还是会喝的。 这回答从她嘴里说出来还真不意外,席文清笑了笑,挑了套餐里的一瓶石榴酒,给她倒了一小杯。 “尝尝这个。” 江月明咕嘟一口灌下去,喝完给出评价:“甜的,涩涩的,一般般。” 她还品鉴上了。 被逗乐的席文清忍不住又开了瓶威士忌,往杯子里倒了一小杯,然后兑了水递过去。 “尝尝。” 这么说的时候,她将下巴支在左手手背上,摆出一副观赏的姿势。 江月明简直没有任何防备心,给啥喝啥,依然一口就喝完了,然后眯眯眼,像在回味,过了一会儿才道:“很香,有点辣,又有点甜,怪怪的。” 她形容不出来那个味道。 席文清问:“好喝吗?” “好喝。”江月明点头。 席文清又问:“还想喝吗?” 说着,又给她倒了一杯,这回是满满的一杯,她倒酒的时候,江月明就在一边看着,见状忽然觉得有点不妙,她平常很少喝酒,现在一下子喝这么多,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但席文清已经把酒杯递了过来,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看着没什么坏心。 江月明迷迷糊糊地接过,想了想,刚要往嘴里灌,一只手挡在了她和酒杯之间。 “傻子,我让你喝就喝吗?” 这小孩看着可不像那种会喝的人,也不怕被人灌醉。 这么单纯,怎么想到来酒吧当台t的? 忍不住就开始为她操心起来,等反应过来,席文清暗暗在心里唾骂自己多管闲事,正要缩回手,才发现因为距离隔得太近,江月明的嘴唇正轻轻挨着自己手背的肌肤。 好软…… 耳尖悄悄变红,席文清故作镇定地收回手,迅速换了个话题:“怎么换发型了?” “假的啦。”江月明愣了愣才道。 她扯了扯头发,试图让席文清看到头发下面的发网,但套得有点紧,她没扯动,反倒因为乱动了位置更不舒服了。 “席小姐,”有点郁闷的江月明想了想,忽然开口,“我们出去吧。” “嗯?”还沉浸在手上触感的席文清整个呆住。 “你是说出外场吗?” 她本能地开始怀疑江月明是不是在昨天尝了甜头后,又想赚外场费。 但江月明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不是,林紫不让我出外场,所以你不要给我钱,这样就不算出外场啦。” 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的江月明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席文清莞尔。 “好。” 有点好奇江月明带她出去到底是想干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台T守则 “真是搞不懂林紫,”甩了甩手上的假发,江月明皱皱鼻子,一副无奈的模样,“她说我走不了姐t的风格,非让我剪短发扮成奶狗t,明明我也可以当姐t的,对吧?” 她眼里的好胜心快要溢出来,席文清没泼她冷水,眼角略弯起,笑:“对,不过,其实这个造型挺适合你的。” 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尤其是江月明本来就有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乖乖看过来时格外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董遇淑曾经说过,台t非常会玩套路,而且大多善于演戏,喜欢先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诱导客人放下防备,然后一步步加深感情,等客人深陷这段关系无可自拔时,便开始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大肆敛财。 但席文清想,哪怕江月明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伪装,自己可能还是会心甘情愿地被骗。 她们是从后门溜出来的,出来也没干什么,就是摘了个假发。 虽然假发的质量挺好的,但只要心理上觉得有个东西在头上箍着,便怎么也适应不了,想到要是回去又会被林紫抓着戴假发,江月明索性继续带着席文清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试图将乱糟糟的假发恢复原样,结果反而越弄越糟,不由停下脚步,沮丧地叹了口气。 “完了,林紫肯定会说我的。” 在所有人里,江月明第一怕大哥,第二怕林紫,她对林紫言听计从到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席文清有些奇怪:“你室友经常凶你吗?” 和江月明相比,林紫的形象就非常符合大众对台t的刻板印象,鲻鱼头,挑染紫发,十个手指有八个都戴着奇形怪状的戒指,衣服是摇滚风的大t恤和破洞裤,在已经入秋的四方市显得特别清凉。 如果说江月明是什么软萌可爱的小白兔,林紫就是十足十的大灰狼,要不是提前知道两个人真就只是朋友,以及江月明已经被定性为直女,席文清还真有点怀疑她们两个是不是一对。 “也不是凶,林紫对我很好的,就是……”顿了顿,江月明思考了下措辞,她平时说话都是直来直往,所以经常祸从口出,但自从被林紫教训过后,至少在跟她有关的事上谨慎了些。 “就是,”终于想出合适的描述,江月明一脸认真,“我不想惹她生气,林紫她本来就有很多烦心事了,你都不知道,她真的好惨的。” “是吗?” 席文清绝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只是话都已经说到这,也就适当表达了一点兴趣。 “对啊,她爸可——”正要开口继续的女孩突然闭上了嘴, 江月明性子活泼,人多多少少的就有点话痨,这点在昨天晚上聊天时席文清就有所体会,但这样性子的人,这时却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么做不对,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个,席小姐,林紫不喜欢我乱说她的事,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对了,反正都出来了,我们去剪头发吧,这样我就不用戴这个啦。” 想着换个话题的江月明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这件事,虽说林紫邀她明天一起去,但林紫这个人老是不守时,江月明可不想明天被她放了鸽子后自己一个人去,正好席文清在,便想让她陪着。 席文清倒是没意见,本来她就是特意来找江月明的,更何况这小孩说完就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期待,让人很不忍心拒绝。 “好,不过要不要去我推荐的店?我在他们家充的钱还剩了很多,不用的话就浪费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高雯充的钱。 前任离开后,席文清将她留下的东西全都整理了出来,情侣物品、纪念礼物、旧衣服鞋子倒还好,统统丢了就是,但还有一大堆五花八门的游泳卡、健身卡、美容卡等等,全是她们还在一起时高雯办的,席文清本人倒是很少去这些店消费,高雯也是图新鲜,很多卡用了没几次就闲置了。 于是现在就有好几张卡里还存着几千块无处可用,想着里面的余额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席文清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一时找不到好的处置方法,干脆全都丢进了副驾前的储物箱,想着等什么时候用得上再用。 等着等着就等到了现在。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你明天有事吗?”她看向江月明。 “没有呀。” 江月明现在每天除了备考就是在酒吧兼职,但她备考的状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约等于无所事事。 “待会儿能不能陪我去几个地方?” 席文清终于想到了该怎么处理那些烦人的会员卡。 西岸造型。 象征着理发店的三色彩灯在略显幽暗的街角徐徐放射出光晕,站在玻璃门前,江月明抬头望着顶上的招牌,脸上满是对陌生地方的稀奇。 她正四处打量着,席文清则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表情看上去有点落寞。 半年过去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在咒骂那个该死的前任,最愤怒的时候,什么恶毒的诅咒都想过,希望她一出门就被车撞死,希望她和一个又丑又胖的蠢男人结婚后一辈子不幸,希望她回家后发现家里不仅没有财产反而欠了一屁股债…… 但骂累了,当她一个人精疲力尽地窝在沙发脚边,看着又一次被倒空的威士忌玻璃瓶,也会止不住地开始想:她就这样一走了之,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舍不得,不是针对高雯这个人,而是她投入了九年的青春和感情,她想,哪怕是养只猫养条狗,哪怕她被它们无数次地抓伤过咬伤过,毕竟一起度过了九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席小姐,你不进去吗?” 江月明都已经走到了门口,见席文清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便转身回去,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席文清蓦地回过神,突如其至的伤感拉扯着心里的伤口,苦涩的滋味打心底蔓延上喉间,让她声音有些发紧。 “我……” 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既然能对别人动心,应该已经彻底摆脱了前任,却没想到才刚和过往的记忆打了个照面,就险些溃不成军。 “我和你一起去。”勉强笑了笑,席文清轻声道。 江月明歪歪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想了想,扬起一个超大的笑脸。 “席小姐,我不太懂要剪什么样的头发,待会儿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席文清的笑容太僵硬,声音听起来也带着很浓的鼻音,怎么看都像难过的样子,但林紫曾经说过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被人知道自己的伤心事,所以她没有去问,只是想办法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招很有效,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总算停止了攻势,席文清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眼前那张热烈、鲜活——和高雯毫无关系的脸上。 “好。” 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她悄悄松了口气。 如果她们的关系再亲密一些,也许她会抬手摸摸江月明的脸,很莫名其妙的,她很想碰一下她,不必是接吻或是抚摸这样亲密的动作,就是很简单地触碰,像遇到邻居家的一只可爱小狗,不算太冒犯地碰一下。 但席文清自知她对江月明动机不纯,所以非常克制地按下了这个念头。 “走吧。” 她率先走了进去。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还在烫发,头上顶着个类似铁罩子的机器,跟外星人似的。 估计是专门为了等这个阿姨,店里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打烊,两个理发师瘫在椅子上无聊地玩着手机。 见有人推门进来,其中一个忙着打游戏的理发师头也没抬地道:“不好意思,我们快下班了,您明天再来吧。” 席文清没动。 “邱心源呢?”她淡淡道。 刚刚还沉迷于手游无法自拔的理发师顿时直起身,转头一脸诧异道:“您认识我们店长?” “嗯,我之前给她打了电话。”席文清没有过多解释, 邱心源算是高雯那边的朋友,当初这家店开业时,高雯带她来捧场,为表支持,在这里充了一万元的会员卡,按照当时充一千送五百的活动规则,卡里当时就存了一万五。 为了不浪费,后来的几年里,席文清都会来这边理发,虽然一年也就两三次,但每次几乎各种保养按摩套餐都会来一套,一次就能消费大几百。 一来二去的,就和邱心源认识了。 西安造型的店面不大,里面一共两层,一楼理发兼造型,二楼美容兼按摩,见来人认识店主,理发师很快给店主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一个身材格外丰满的女人便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从楼上走了下来。 “文清,你都好久没来过了,我可想死你了!” 店长身宽体胖,嗓门也大,一张嘴,先听到豪爽的笑声,然后才听清说了什么。 席文清和她的关系只能说一般,见状客套了两句:“你们应该快关门了吧,这么晚过来真是打扰了。” “害,我这儿个体户不比你们大公司要朝九晚五的,想几点关门就几点关门啰,待会儿你想做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十几分钟前,邱心源接到席文清的电话,说是要来店里做个造型,这放在席文清身上可是个稀罕事,要知道这位每次来店里不是打薄就是剪短,最多做个焗油护理一下,要不是还愿意做做按摩,根本赚不到她什么钱。 今天居然主动提出要做造型,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邱心源满心盘算着要不要顺便推销一下烫发和染发项目,席文清将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寒暄的江月明拉了过来。 “不是我,给她做,剪个短发,发尾要有层次,然后做个中分刘海,刘海不要太厚,就做那种……嗯,空气刘海。” 还在那儿苦思冥想回忆假发摸样的江月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台T守则 趁着江月明剪发的功夫,席文清去了趟二楼做肩颈按摩。 邱心源说要亲自下场,两百多斤的女人力道重得吓人,要不是以前就被她按过,席文清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替高雯暗中泄愤。 楼上没有别的客人,两个关系不冷不热的人独处一室,难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于是按摩的前五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五分钟后,憋不住的邱心源很刻意地咳嗽了一声,干巴巴道:“听说你和高雯分手了?” 正闭着眼享受的席文清脊背一僵,唇线紧了紧,沉默半晌,不情不愿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那楼下那个是?” 前面的都是烟雾弹,这才是邱心源真正想问的。 那小孩看着有点太年轻了,成年了吗? 不过性格倒是挺好,和她说什么都笑,脸型和五官也不错,尤其是那双眼睛啊,长得真漂亮,个子还高,照她的审美来看,比高雯强了不知多少——可怜这傻女人还一心以为席文清会为了她一直等下去。 没想到吧? 人家早就找好新欢了! 邱心源和高雯交情挺深,此时多少带了点替好友打探的心思,尽管自以为不动声色,席文清却听了个明明白白,心思转了转,半睁开眼懒懒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啊?” “嘶!” 邱心源的惊呼和席文清的痛呼同时出现。 刚刚邱心源一个不小心加重了力道,席文清瞬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她捏散架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邱心源赶忙调整力道,一边接着按一边不死心地继续问,“只是你怎么会想到找这么小的呢?不是我多嘴,她应该还在上学吧?这种还没独立的小孩相处起来很麻烦的。别到时候人家父母过来找你麻烦。” 席文清:……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重新闭上眼,不想搭理。 邱心源却兀自说个不停:“文清,我也是为你着想,我身边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朋友,比咱俩还小一岁,去年谈了个大学生,对方的学费啊生活费都是她出的,最后人家毕业,父母在老家找了个工作,她可好,直接翻脸不认人,说走就走,把我朋友伤得啊,现在都没缓过劲来。” “她毕业了,二十二岁,不算小。” 席文清试图用这个事实反驳对方。 没想到邱心源一听更来劲了。 “差七岁还不小啊?三岁就一代沟了,你确定你们俩有共同话题?” 席文清:…… 她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周身气势骤然沉下几分。 上位者当久了,自然而然地会练出一些不怒自威的技巧,见状,邱心源识相地闭了嘴,顿了顿,又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哈哈。 “不过人和人也是不同的嘛,我觉得这小孩人还不错,应该是会疼人的那种,就是小孩下手没轻没重的,你以后可有得教了。” 这个“下手”有额外含义,配上话尾后面促狭的笑声,让人想不明白都难。 不是很想在外人面前讨论床上那点事的席文清对此感到很无语,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还好。” 这话算是彻底打消了邱心源挑拨的心思。 看来高雯是真没希望了,席文清和她新欢连床单都滚了,多说无益,索性闭了嘴,专心给人按摩。 然而她虽然闭了嘴,席文清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平静,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反复在脑海里回放,她越想越烦躁,三十分钟的按摩开始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喊停,她起身道:“我去看看她头发剪得怎么样了。” 说完,匆匆离开。 邱心源一脸唏嘘。 唉,分开这么一会儿都受不了,一看就是热恋期,高雯啊高雯,你要后悔死了吧? 高雯后不后悔没人知道,但是席文清现在挺后悔的。 一楼的理发室内,江月明正仰躺在洗头椅上,给她洗头发的理发师一边洗一边弯腰盯着江月明的脸,时不时还伸手摸一把,感慨:“你平常是怎么保养的啊?皮肤好好。” “多喝水,我妈妈说的,女孩子多喝水皮肤才会好。” “欸?就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还要多运动,每天睡够八小时,多吃水果和蔬菜,多吃鸡蛋,泡温泉…… 反正很多很多,一项项说出来说都说不完,江月明嫌麻烦,就随便挑了一个,对方也不知是看出了她敷衍的心思,还是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 “话说你的双眼皮也好漂亮啊,是天生的吗?”理发师感慨。 “是啊,我们全家都是双眼皮。”江月明好脾气道。 “真羡慕。”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谁都没注意到距离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正满脸愠怒地盯着她们。 席文清阴着脸走过去。 “洗完了吗?我们赶时间,麻烦快点开始剪。” 就是对方也是个女生,且很可能是个直女,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陌生人,这样在别的女孩脸上摸来摸去也太不礼貌了吧? “哦哦,好的好的。” 理发师其实并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觉得江月明长得好看,尤其是仰躺在洗头椅上睁大眼看人时,圆圆的眼睛漂亮得像黑珍珠,让她联想到什么温顺的小动物。 不过席文清的语气很不好,一看就不好惹,理发师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连忙加快速度,擦头发、吹干一气呵成,就连后面的剪发环节都尽可能地能快则快,不到二十分钟,江月明原本的长头发就变成了一头齐耳短发。 钱是直接从会员卡里扣的,席文清心里窝着一团火,剪完连声招呼都没打,拽着正在对镜欣赏新发型的江月明转身就走。 被她用力拉着胳膊,江月明一开始觉得好玩,跟着踉踉跄跄地走了会儿后觉得不太对劲,脚步一停,定在原地不动了。 席文清皱着眉回过头。 “怎么了?” “不知道,”江月明定定地看着她,“你不高兴吗?” 大部分时候,江月明都不喜欢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也不喜欢记太多事,所以经常出现对牛弹琴、鸡同鸭讲这样能把人气死的情况,但她同时又总能精确地感知到别人的情绪,比如此时此刻,她就觉得席文清很生气。 被这么一问,席文清愣了愣,渐渐恢复冷静。 真离谱,自己刚刚竟然一直在因为有个女人摸了江月明而吃醋到现在。 她和人家有关系吗? 她有资格吃人家的吃醋吗? 自嘲地笑笑,席文清松开手,低头避开江月明的注视,否认:“没有。” “真的?”江月明不信,向前走两步,抓住了席文清的衣袖。 “席小姐,”她一脸认真道,“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所以你会生气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不要生闷气,对身体不好,你和我说清楚,我会向你道歉的。” 在所有的情绪里,江月明最熟悉的就是生气。 父母对她生气,哥哥对她生气,林紫对她生气,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对她生气,总之经常有人生气,每当这种时候,江月明就会用上她自己的一套应对机制——总是无视,偶尔重视。 生气代表对方的需求没能得到满足,可那是别人的事,江月明可不想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她任性惯了,熟悉她的人拿她没办法,不熟悉的人拿她更没办法。 可今天也不知为什么,席文清一生气,她心里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尤其是一想到是自己惹得她生气,突然就有些慌起来。 她一脸真挚地想要道歉,反倒让席文清有些不自在,犹豫片刻,席文清抿了抿嘴:“我真没生气,就是……刚刚那个理发师乱摸你的脸,你怎么都不躲的?” 为什么要躲? 江月明差点问出来。 话都到了喉咙口,看着席文清别扭的模样,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哦—— 原来不是生她的气,而是生理发师的气。 但是被摸的人是她呀,她都不生气,席文清为什么要生气呢? 这个问题让江月明很疑惑,自己琢磨了会儿,好像得出了答案,身子突然往前一探。 距离瞬间拉近,席文清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怎、怎么了?” 太近了。 近得只要一抬手就能碰到对方的脸颊。 可惜席文清有贼心没贼胆,目光在小孩脸上转了又转,手上也没有一点动作,倒是江月明胆大包天,直接抓着她的手抬起,贴在了自己脸上。 “别生气了,我也给你摸,你想摸多久都行。”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动作对于一个女同来说有多暧昧。 被摸对江月明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周边的人都说她有福相,摸了能沾喜气,所以从小时候起她就没少被人摸头、摸脸、摸手,虽然长大后这样的情况就少了很多,可仍有一些女性朋友们出于各种原因想知道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到底是怎么长的,所以五官仍然惨遭蹂躏。 至于她本人是否觉得冒犯,江月明坚称她能分辨出别人的善意和恶意,比如理发师,她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是小女生对待瓷娃娃一样的喜爱,所以虽然并不熟,也没拒绝。 但是——江月明想,席文清一定是觉得明明她和自己更熟都没摸过,理发师这样一个陌生人却能随便乱摸,心理不平衡了。 就像她的前室友们,最开始她只给夏兴兰一个人跑腿,后来另外两个室友说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她又开始帮另外两个室友做这做那。 只不过室友有三个,江月明只有一个,难免出现顾此失彼的情况。 于是为了争夺江月明的所有权,三个室友互相看不顺眼,先是大吵一架,最后更是直接大打出手。 在一边观战的江月明听着她们吵来吵去,听着听着猛地发现原来她们并不是真的把她当朋友,只是觉得她人傻,说什么都信,随便忽悠几句就能把生活费乖乖奉上,到嘴的肥羊谁也不想让,这才引发了那场冲突。 听明白了的江月明很委屈。 她一个人离家千里孤零零地来到陌生的城市,夏兴兰是第一个和她说话还给她巧克力饼干的人,当时她说她们以后就是朋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但后来,在夏兴兰开玩笑说想要江月明送一个六百块的手表江月明毫不犹豫地送了后,事情发生了改变。 江月明从朋友变成了大冤种。 除了日常的打饭、拿快递、记笔记,夏兴兰还总是怂恿江月明给自己送礼物,说友谊是需要用礼物来维持的,朋友之间送礼很正常,但往往她让江月明送的都是自己舍不得买的化妆品,江月明问她要礼物时则特别敷衍地拿一张明信片写了几句话,说送礼贵在心意…… 时隔一月,江月明终于后知后觉,原来所谓的朋友全是她的一厢情愿,又伤心又愤怒的女孩开启暴走模式,红着眼将寝室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稀巴烂。 这动静可比那三个只知道尖叫着扯头花的室友大多了。很快,整栋楼都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 然后她们四个就以聚众斗殴的名头被叫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如果不是这次大换寝她也不会遇到林紫,江月明第无数次地在心里宣布林紫就是她这辈子最最好的朋友。 “席小姐,你还生气吗?” 轻轻按着席文清的手,江月明深深凝望着她。 她觉得席文清和林紫一样是个好人,如果席文清愿意,她想她们或许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爸爸常说朋友不嫌多。 江月明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找到更多的好朋友。 然而被她寄予厚望的席文清并没从她热烈的目光中感受到她对友情的渴望,反而心里小鹿乱撞,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 是错觉吗? 总感觉掌心烫得好厉害,脑子也有点晕,江月明是不是戴了美瞳,怎么有人的瞳色深成这样? 就好像深不见底的一汪黑湖,从湖心深处透出奇妙的吸引力,明明没有任何理由,却让人不断地想靠近、靠近再靠近…… 一直到物理距离无限接近于零,属于另一个人的鼻息烫呼呼地扑打在唇周,席文清简直像着了迷般,手臂无意识抬起,搭在了江月明的腰际。 江月明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有些迷惑,像是搞不清对方靠得这么近是想干什么,但是席文清身上很香,也许是香水,也许是她本身的味道——不管怎样,江月明没后退。 席文清却停住了。 在最后关头,她及时拉住自己被美色诱惑得近乎丧失的理智,在江月明还没反应过来前,先是狼狈地拉开距离,然后匆匆找了个有急事的理由,落荒而逃。 第二天,她没再去酒吧。 第三天也没去。 整整一个礼拜,江月明都没再见到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台T守则 一周长吗? 一周短吗? 对席文清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本来她想得好好的,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对江月明那么上头完全是因为排卵期到了,雌激素作祟,等过了这段躁动期,自然而然就能回到平常心。 但事实证明,这么想纯属掩耳盗铃。 见不到江月明的第三天,她就忍不住拜托董遇淑去帮她看看这小孩都在做什么。 董遇淑对她这种故作矜持的行为不屑一顾,走之前故意逗她,说要把江月明拐回来塞她被窝。 席文清当时虽然赏了她一个白眼,心里却有一点期待,所以当董遇淑醉醺醺地打来电话,指定地点要她去接人时,她嘴上责怪董遇淑乱来,身体却很老实地去拿了车钥匙。 结果等她做了一路心理建设开车过去时,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个子挺高,目测有一米七以上,穿着一件浅色软牛仔外套,见一辆黑色保时捷静悄悄地停在了路边,很自来熟地就过去敲了敲车主的窗户。 “姐姐好,你就是董姐的朋友吧?我叫银星,董姐点了我的外场,让我好好陪你。” 不是? 席文清很困惑。 正在这时,董遇淑给她发来几个奸笑的表情。 “.…..” 看来又是这位的馊主意。 抬手按了按眉心,席文清冲还等在车边的银星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银星却没走,反而弯下腰,从开了一半的车窗外直勾勾地盯着车里的人,好半晌,微微一笑。 “姐姐,你好像对我很失望,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吗?” 作为台t,察言观色是基本功,银星干这行也有大半年了,还是头一次遇见拒绝得这么干脆的客人。 相比气恼,她更多的其实是好奇。 好奇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赢得席文清的青眼。 席文清没有直接回答,目光在银星凑近了的脸上打量了会儿,道:“老实说,你的长相是我喜欢的那种,但也就仅此而已。” 和初遇江月明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她一对上她的视线,整个人就像着了魔般地被吸引,止不住地想靠得更近,想要和她一直一直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她身边都能让大脑感到极大的愉悦。 这种感情与面对银星时完全不同,尽管银星也有一张五官优越的脸,但她顶多也就是觉得这人长得还不错,完全没有别的想法。 银星听懂了,看来自己和这位客人的磁场不合,见状没再多纠缠,礼貌地点点头告别,转身离开了。 席文清独自坐在驾驶座上等了会儿,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拉开副驾,坐了上来。 董遇淑刚刚一直在附近盯梢,见席文清不仅没把人带走,聊了没几句还直接把人赶跑了,不由十分可惜。 “哎呀,你不是喜欢这款吗?再说钱我都付了,你就试着和人处处呗,别浪费了。” 席文清板着脸,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眼刀。 “董遇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饥不择食吗?我拜托你别再搞这种事了,再说了,谁跟你说我喜欢这款!” “啊?”董遇淑很不解,掰着手指给席文清分析,“这不可能呀,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高雯那个渣女先不提,就说上个月天天给你送花的小实习生,还有上上个月隔三岔五跑你办公室蹭咖啡的新人,你自己说说,这半年里你的暧昧对象哪个不是这种看着特别人畜无害又阳光开朗的类型?” 她总结得很到位,席文清没法反驳,虽然她很想说那根本算不上暧昧对象,充其量是她默许了对方的追求,但在这种事上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便是岔开话题:“这个先不提……话说回来,你不是去木星了吗?你到底看到她没有?” “这个啊——”董遇淑拖长了声音,“怎么说呢……” 她有点不太想开口。 席文清皱了皱眉:“她出事了?” “呃,那倒没有,就是,”长痛不如短痛,董遇淑深吸一口气,“文清,其实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她们做台t的最会逢场作戏,你以为她对你一心一意,非你不可,其实人家不知有几个好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 她一脸忿忿。 “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我刚到木星就看到有一桌特别热闹,路过时顺便看了一眼,没想到那小台t就坐在卡座最中央,左右各坐着一个女的,左边那个给她喂葡萄,右边那个给她喂酒,贴得那叫一个紧啊,跟夹心饼干似的。那小台t还一脸享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点的别人呢!” 董遇淑越说越来劲,当初江月明说自己第一天入行,表现得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她还真以为这人单纯,没想到原来都是假象,看小台t和其他客人那么亲密的样子,哪里像个新手? 她最后做出总结:“总之,文清,那小台t不靠谱,非常不靠谱,还不如找银星呢。这个人我熟,她是研究生,正儿八经在那儿兼职的,平常陪客都很注重分寸,你要是真无聊想找个台t陪玩,还不如找她。” 席文清没接话,虽然好友信誓旦旦,但没有亲眼所见,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信,回家后又纠结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便是提前定了包厢,利用包厢附带的特殊指定服务,点名让江月明过来见她。 隔了起码半个小时,江月明姗姗来迟。 席文清一个人在包厢里喝酒,喝得烦躁,等得也烦躁,好不容易看到人,心里的一口郁气还没散,便见小孩站在门边犹犹豫豫的,好像门口拉了条无形的警戒线,不敢越雷池一步。 “过来坐。” 江月明反常的行为引起了席文清的注意,她朝她招了招手,特意将语音放得很柔和。 江月明一步一挪地走过去,短短十几米被她走出千里跋涉的气势,一边走还忍不住偷偷看席文清,像第一次被人类投喂的流浪动物,既耐不住诱惑,又放不下警惕。 终于,脚尖踢到了沙发底,江月明在席文清身边站定,却并不坐下,眼睛也并不看她,只是侧头对着茶几上已经空了一半的威士忌酒瓶沉默。 “你是在闹脾气吗?” 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毕竟江月明气鼓鼓的样子太明显,浑身上下只差没写出“正在生气”四个大字。 可是气什么呢? 席文清百思不得其解,她轻轻碰了碰小孩的手指。 “你在生我的气吗?” 气她这么多天都没来找她? 气她没给她贡献业绩? 席文清对自我的定位很清晰——对江月明而言,对台t而言,她只是能让她们赚钱的资源。 可是江月明摇了摇头。 视线越过玻璃瓶,越过盛满酒液的矮脚杯,越过布满白色紫荆花压纹的手提包,越过落肩连衣裙下光裸的颈项,最后停在席文清的眼睛。 时隔七天,这是她们重逢后的第一个对视,没有欣喜,没有惊讶,更没有江月明一贯的笑意满盈,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很安静,黑色的眼睛在包厢明亮的光照下反射出微微冷光,让人没来由地心神一颤。 这到底是怎么了? 席文清越发感到莫名其妙,心想就算江月明气她不来,也不至于摆出这样一幅活像要吃人的样子吧,表情不由也严肃起来。 “江月明,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给我甩脸色,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喜欢归喜欢,席文清还没自甘下贱到平白受了别人气还赔笑脸的地步。 况且在高雯身上吃的亏已经够多了,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找个活爹。 江月明歪头看了看她。 刚才席文清好声好气,她不为所动,现在席文清雷霆小怒,她倒是收敛了点,懵懵地看了席文清一会儿后,轻手轻脚地在离她几十厘米远的地方坐下了。 “席小姐,我没对你生气——好吧,其实有一点点生气,就一点点,你都不知道,那天你把我叫过去后你那些朋友有多过分,她们欺负我!” 嘴里说着只有一点点气的江月明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愤怒,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两个腮帮子又鼓起来,抿嘴瞪着席文清,像是要她给个说法。 但席文清一头雾水。 “那天?” 拜托,这一个礼拜她连想她都只敢托董遇淑那个不靠谱的去打听,怎么可能还有哪天叫过江月明? “就……前几天呀,因为林紫回老家了,她让我不要在她不在的时候来酒吧,我就一直待在家里。但是那天小井给我打电话说你过来了,想找我玩,所以我就过来了。” 席文清:“我找你玩?” 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妙。 席文清已经听出了端倪,当事人却仍然毫无察觉。 “是啊,可是我来了以后你又不在,小井说你去上厕所了,让我先和你的朋友玩,我就留下来了。结果你一直不回来,你的那些朋友又老灌我酒,我不想喝,她们就说台t都是要喝酒的,如果我不喝她们就告诉店长,那样林紫就会挨骂,我想林紫在老家本来就很难过了,要是店长再打电话骂她,她会很伤心的。况且我又不听话,她都说了让我别来,我还是来了,她肯定要生我的气,所以我就喝了。” 音量渐渐小了下去,江月明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副小孩跟自家大人告状时的可怜样。 “我喝了酒,她们又要我和她们玩游戏,我说我不会,她们说很简单,就是用冰块写字,我不想玩,我想走,可是小井说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见我,要是我走了你会很不高兴的,我也不想让你不高兴,所以就还是和她们一边玩一边等你,结果过了好久好久你都没来,小井就说你不舒服先回去了。” 冰块贴着肌肤的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到了后面,客人们全部喝得醉醺醺,身上浓烈的酒气几乎要钻进她的鼻子,离得最近的那个客人——小井说她叫金姐——歪七扭八地靠在她肩上,每次都借口写错了要在她手心上写好几遍。 一边写,还一边笑。 “小白,你的手指好长啊。” 金姐故意用冰块在江月明的指根来回滑动。 江月明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能看出客人眼里的促狭,便是下意识缩回手,想要从金姐的桎梏中离开,金姐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身子挺了挺,极暧昧地靠近她的耳朵。 “小白,姐姐挺喜欢你的,你说,要多少钱你才肯跟我走?” “我不出外场。” “呵呵,一万?两万?”金姐根本不信会有台t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 当年小井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她收入囊中,只不过在金姐囊中的不止她一个,为了能继续抱住这个金大腿,小井打起了江月明的主意,果然,这种清纯的小白兔确实很对这个老女人的胃口。 金姐势在必得。 “小白,”气息越来越近,金姐的唇畔几乎要贴上江月明的耳廓,“五万好不好?不过玩法要我定,我喜欢用嘴,只要你让我舒服了,你想要什么姐姐都可以给你。” 说着,她急不可耐地抬起手顺着江月明的小臂来回抚摸,动作暧昧至极,江月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在金姐进一步将手搭到她腰上打算将她搂进怀里时猛地一挣,将人一把推到地上,接着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结果今天小井又给我打电话说你来找我,我本来都不想来的,但是小井说你定了包厢,点了我我就必须去,不然店长知道了会很生气,所以我就又来了。” 她一副真的很无奈的样子,说完还特别理直气壮地反问:“那你说嘛,我是不是会有点生气?” …… 这傻子要是被卖了真的会替人家数钱的吧? “江月明,”席文清又觉得她有点可怜又觉得有点好笑,“你听我说,那个叫小井的骗了你,我没有找过你,你上次遇到的那些人也不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根本就不该对我生气,懂吗? 不过考虑到江月明被骗已经很惨了,后面这句责备席文清很好心地没说出口。 江月明:…… 她宕机了起码有一分钟,最后总算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她点了点头,语气很平静。 ?? 什么就这样?怎么感觉你知道自己被骗不仅不生气反而突然高兴起来了呢? 席文清实在搞不懂江月明的脑回路。 但是江月明想得其实挺简单的,她挪了挪身子,朝席文清靠近了些。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刚刚冷冰冰的眸子重新热切起来。 席文清扶额。 重点是这个吗?! “江月明,”她叹气,“你以后还是不要做台t了。” 这么容易被骗,甚至被骗了也完全意识不到,席文清真的很担心哪一天她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跑。 当然,说是这么说,这其实更像是一句吐槽,席文清也没觉得江月明能被自己劝动,尽管认识时间不长,她已经看出江月明这人有点轴,还经常有点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别人越是不想让她干什么,她反而越是想去尝试。 然而不抱什么希望的席文清没想到,江月明竟然听进去了。 她想了想,说:“其实林紫也让我别做这个,她说有些客人会很难缠,我本来是不信的。” 现在信了,信得死心塌地。 果然,事教人一次就会。 可是不当台t的话,房租怎么办? 生活费怎么办? 欠林紫的钱怎么办? 父母打电话催她回家的话又怎么办? 一个个苦恼接二连三地在江月明脑海里蹦跶,在现实的困境面前,她感到了束手无措。 “席小姐,你说得对,我不该做台t。” 她忽然一脸郑重。 席文清正有点孺子可教的欣慰,就听她话锋一转,唉声叹气道:“我还是回家种地吧。” 不是…… 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合约情侣 “你不当台t了?” 林紫刚从老家回来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四方市处处都是老字号,这里也是一家据说祖上曾在宫廷当过御厨的面馆,面的味道怎么样不好说,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江月明的心不在焉,一碗面吃一口停一口,等林紫都吃完了,她碗里还剩下一大半。 犹豫了很久,江月明才打算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林紫,只是刚开了个头说起自己不想再做台t就被一脸惊奇的林紫打断。 满打满算,江月明总共就当了三天台t,虽然她平常做事就经常三分钟热度,但这一次,林紫接受得比哪一次都快。 “也好。” 猜也知道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事,但江月明不主动说,她也不想刨根问底,便是拍了拍好友肩头,当做安慰。 “正好你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段时间就先专心备考,钱的事别担心,大不了下个月你搬回来和我一起住。” 她们两人大四时原本一起在校外合租,但因为林紫当时的女朋友对江月明的存在非常介意,三天两头地就要跑来出租屋宣示主权,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江月明撞上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被闹得心力交瘁的林紫只好和江月明坦白了自己的两难处境,江月明便很自觉地搬了出去。 这一搬就到了现在,当时的女友已成前任,林紫近期也没有想谈恋爱的打算,便想着让江月明回来和她一起住,还能省几千块的房租。 可惜却遭到了强烈拒绝。 “不要!”江月明扁着嘴。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得挺好的,要是和林紫住在一起,以后每天都要被催学习、催做家务,光是想想都让人头大。 “其实,”为了打消林紫的念头,江月明小心翼翼地说下去,“我找到另一份工作了。” “是吗?”林紫没有发现她心虚的小眼神,“你去哪儿面试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待遇怎么样?公司大不大?” 她一口气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怕江月明急着找工作反而被骗,那样的话还不如继续待业,要知道有些黑心公司吃人不吐骨头,别到时候钱没赚着反而惹上一身麻烦。 想到这儿,见江月明一直没吱声只知道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林紫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皱了皱眉:“你先告诉我,那家公司名字叫什么,我去网上查查他们的背景。” “她——” 江月明卡壳,半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该怎么告诉林紫给她提供工作的不是公司,而是一个人呢? 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诉林紫。 “挺好的,你别担心了,反正只是兼职,随时都可以走。” 林紫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怀疑。 老实说,江月明很不擅长撒谎,同样也不擅长隐瞒,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朋友之间既要坦诚也要注意分寸,林紫于是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好吧,我晚上还要去木星,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哦。” 江月明抬头目送她离开,直到视线中只剩下一扇有些老旧的木门,视野渐渐模糊,记忆飘回到昨天晚上。 那时她垂头丧气,决定离开四方市回老家,一旁的席文清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道:“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席文清心里清楚,她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认识时间还不足三天,她不该干预江月明的任何决定。但理智虽然这样想,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在不断怂恿——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真的要错过吗? 真的要就这样让这场邂逅变得无疾而终吗? 她的声音镇定得像正在进行一场谈判:“江月明,你可以不用走,如果你答应,明天你就能开始工作。” 只要有了工作,就有理由留下来了。 席文清不想让江月明离开。 “什么工作?” 接二连三的失败已经让江月明气馁到极点,她不知道一事无成的自己能为席文清做些什么,反倒越想越觉得席文清这么说只是出于同情,如果是这样,她一定不会接受。 迎着江月明探究的眼神,席文清忽然有些心虚,但话都已经说到这,索性继续道:“你可以把它看成兼职,就像你当台t一样。” “嗯?” “就是……咳,我想雇你当我的女朋友。” 直接告白肯定行不通,江月明只是犯傻又不是真傻,所以席文清换了一种迂回的说法,这样做老实说有些缺德,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明明不喜欢自己甚至不喜欢女人的情况下。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耻,席文清连忙补充解释:“工作内容很简单的,我每个月付你两万,你负责扮演我女朋友,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其余时间完全自由,你想怎么支配都可以。我也绝不会不经你的允许对你做什么,如果你担心,我们还可以签一个合约。” 这下子真成了谈判,只不过毫无技巧,席文清主动亮出了自己的所有底牌,对方却至今态度不明。 也不知在想什么,江月明的眼里先是流露出迷茫,然后是不解、为难、最后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她拍了下手,“是不是为了应付你妈妈催婚?” 之前在粥店闲聊时席文清无意间提过这事,要说为什么她都已经出柜了还会被催婚,当然是因为席梦娟女士不知从哪个途径听说她和高雯已经分手,便觉得是时候让女儿迷途知返,从此就开始了每周一次电话的死缠烂打。 席文清对此烦不胜烦,那时随口抱怨了一句,没想到竟让这个不爱记事的姑娘一直记到现在。 她哭笑不得。 江月明主动给她找了个非常体面的台阶,席文清很想就这样顺着答应下来,但这根本不是她的真正目的,就算江月明答应了,和欺骗又有什么区别? 本就过不去的良心更加不安,深吸一口气,席文清郑重地道:“你说的只是其中一种情况,江月明,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也知道半年前我失恋了,当时的事情让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尽管这半年里我一直在尝试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总是遇不到合适的人,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我会渐渐地失去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所以我想,哪怕是假的也好,我想找一个人谈恋爱。” 嗯—— 江月明思索了一会儿,努力想要理解席文清的意图,但思考到最后,她挠了挠头,皱着的眉间里满是困惑。 席小姐是想找她谈恋爱吗? 不,不对,是假装谈恋爱。 但为什么要假装呢? 谈恋爱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建立在互相喜欢的基础上吗?哦对了,席小姐说她挺喜欢我的……所以...... 江月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二那年,一个叫做“语聊”的app横空出世,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专门做语音陪聊服务的平台,为了兼职赚生活费,江月明和林紫都替这个平台打过工,当时江月明由于等级较低接的都是倾听当树洞这样的小单,林紫则很快升级成正式陪聊团队中的一员,经常对着手机发些暧昧的语音。 一开始江月明还以为她又谈恋爱了,后来林紫解释说是在平台上当虚拟女友,假装和对方谈恋爱,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听到钱叮咚叮咚到账的声音。 “为什么他们不去谈真的恋爱,反而要在网上买这种假的呢?” 江月明当时很不理解。 “你以为谈恋爱简单啊,先不说追一个人有多费劲,就算追到了,后续想要继续维持下去又不知要受多少罪。相比之下,找一个虚拟女友就省事多了,想谈的时候就花点钱,不想谈了还能随时换一个更喜欢的,多方便。” 林紫分析时说得眉飞色舞,话里话外都是虚拟女友的好处,结果说完这番话没多久就和一个陪聊的客户陷入了爱河,给自己找了个真女朋友。 可见虚假的还是比不上真实,江月明有点想劝席文清不要谈假恋爱,谈到最后除了白花钱什么也得不到,但是一个月两万的开价还是让她动摇了。 况且,她都知道的道理席文清难道会不知道吗? 迟疑了很久,她才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我当不好呢?” 江月明在恋爱上完全就是一张白纸,都二十二了心思还是单纯得跟小孩似的,根本就没开窍,别说是假装谈恋爱,就算是真谈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对此,席文清有自己的考虑。 “你不用担心这个,如果你不想继续,或者我不再需要你,我们双方都可以随时提出解约,结束这段关系。这只是一个尝试,如果你愿意,我们明天就签合约。” 条件很诱人,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 江月明嘴上虽然说要回家种地,心里其实很想留下来,尽管这份工作的内容总让她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想了又想实在没想出什么坏处,索性将这些抛之脑后,一脸开朗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 席文清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拿着正式拟好的合约,席文清邀江月明去了一家咖啡馆。 合约拟得很正规,大大小小的条款列了近三十条,其中摆在第一条的就是“乙方在合约期间需保持绝对忠诚,如被甲方发现乙方与第三人有不正当交往,则此合约立即终止,乙方需返还甲方在合约期间给予的一切财物。” 其他的则都是非常细节的一些小事,什么“甲方承诺在合约期间不随意与乙方进行身体接触”“甲方有权在合约期间随时了解乙方的动向”“除不可抗力外乙方应尽可能满足甲方的一切正当要求”…… 江月明看了一部分条约后就没什么再看下去的耐心,索性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大名,也是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席文清的全名。 之前一直一口一个“席小姐”地叫着,这会儿都成了女朋友——虽然只是合约上的——再用这么生分的称呼就有点不合适了。 放下笔,她主动问:“席小姐,我以后叫你什么呢?” 席文清倒是有点想让江月明喊自己“姐姐”,只是从第一天认识起她就发现对方似乎不太喜欢这么喊,也就刚见面那会儿迫于规矩喊了几声。 “我前任……”她顿了顿,在一瞬间的失神后继续道,“她喊我阿清,你想这样喊也行。” 江月明立刻改口。 “阿清,”她软软地喊了声,想了想,又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我家人都叫我月月。” 喊昵称是一种能快速拉近关系的方法,至少席文清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当江月明笑着喊她“阿清”时,她有一种她们好像真的谈上了的感觉。 耳畔隐约流露出一抹绯红,席文清低下头,举起杯子假装喝咖啡,过了会儿,待狂跳的心脏慢慢平静,她抬头微笑着看向江月明: “希望这份合约可以维持得久一点,月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合约情侣 很多事都是在发生以后,人们才开始后知后觉。 如果说江月明在早上签合约时还有些懵懵懂懂,那么等林紫回来,她们约着一起在面馆吃午饭时,她已经有点意识到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本来想找林紫商量的想法立刻退缩,凭借多年的相处经验,江月明百分百肯定林紫不仅不会赞同,还会狠狠地说她一顿。于是直到林紫离开,她都没透露一句关于合约的事,更没谈她这份新工作就是给别人当女朋友。 可是该怎样才能扮演好一个女朋友呢? 饭点一过,周围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江月明一个人在座位上看着碗里浓白的面汤发呆,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席文清的脸,想起那天晚上她声音很淡地提起前任,尽管语气很平静,眼底里却盈满伤心。 席文清的前任伤透了她的心,江月明不想因为自己做不好反而让她更伤心。 虽然按照席文清早上的说法,她们并不是真正的交往,只是依照合约的内容假装成情侣,江月明平常要做的就是陪聊陪玩,至于其他的,也就是所有情侣都会慢慢到达的那一步——牵手、拥抱、接吻,因为不是真正的交往,席文清对此没抱任何期待。 合约从签字起就正式生效,两个人早上从咖啡馆分别后,席文清没再联系江月明,本意是想给江月明一点缓冲的时间,没想到得不到明确指令的江月明反而自己去网上认认真真地搜索了一番。 按照网友们的意见,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一定要懂得向自己的恋人表示关心,于是当她打着哈欠,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后,拿起床头的手机,她给席文清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在干什么? 江月明问。 席文清正在会议室里开大会,台上的领导说得唾沫横飞、神采激扬,台下的员工则纷纷用记笔记当幌子掩盖住眼底的无聊,看到江月明的信息后,她悄悄拿出蓝牙耳机,拨通了语音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江月明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清,你在干什么呀?” 席文清飞快动了动手指,在会议用的平板上打下几个字发过去,问:我在开会,你刚起吗? “对呀,”一边说着,江月明同时拿起水杯咕嘟嘟灌下一大口水,声音恢复了清亮,“我从两点钟一直睡到现在。” 她乖乖报告的样子就好像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席文清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猜她现在大概穿着什么印满卡通人物的睡衣,一头短发乱糟糟的还来不及梳。 明明是邋里邋遢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放在这个人身上就莫名变得可爱起来。 江月明的自理能力说好也不好,说差也不差,以前和林紫合租时,两个人一起分担家务,林紫从大三开始就在木星干台t,过的是昼夜颠倒的生活,所以早餐一般都是江月明负责,但是她会的很少,将速食产品放进蒸锅煮一下就已经到了她的能力范围边缘,只能说饿不死,但想靠她改善生活质量则纯属免谈。 自从搬出来独立之后,少了做早餐的任务,江月明便放弃了原来规律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总是睡到十点才起,晚上则常常熬到凌晨一两点,具体在干什么也不好说,有时候会学习,但学得非常三心二意,总是学了没多久就会放下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倒不一定是在玩手机刷视频,有时候就是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花园发呆,有时候就干脆搬了一个躺椅,躺在上面盯着天上大片的云朵,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然后就这么看着看着,又睡起了回笼觉。 与江月明相比,席文清的生活习惯也算不上多好,但听她说睡到现在才起,还是忍不住打字道:午睡不能睡太久。你饿了吗?我开完会带你去吃饭。 唔…… 看着手机屏,江月明有些发愣。 之前她一直在想该怎么扮演好女朋友,这还没想明白呢,席文清就先进入了角色,想起网上说的要表达关心,江月明立刻活学活用。 “阿清,你开会累不累啊?” 像是怕被人发现,她特意放轻了声音,本就偏柔的音色软绵绵的,棉花一样地磨着人的心。 席文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只不过这个动作十分隐蔽,别人如果不认真看根本发现不了,尤其是她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手指时不时在平板上划拉几下,仿佛正在认真记录会议内容。 任谁也想不到席总监正在开小差和自己的小女朋友谈情说爱。 会议漫长得近乎是一种折磨,这些老领导一上了年纪就特别喜欢唠叨,一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从节水节电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到每一位员工的工作态度等等等等,就好像要将公司从头到尾都改造一新才肯罢休。 有好多人听着听着就有些坐不住,脸上的不耐烦溢于言表,只有席文清开着小差摸着鱼,和江月明聊天聊得不亦乐乎。 她打字:我不累,晚上吃完饭想去逛街吗? 上个月才刚结束两个大项目,席文清最近都十分清闲,只需要时不时地看看下属们的工作进度就可以。江月明没忘记自己陪玩的义务,况且合约上说了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她都应该尽力满足,便是一口答应。 “好呀。” 席文清:晚上我给你买几套衣服。 以前和高雯在一起时,席文清所有卡的密码对她都是透明的,所以高雯想要什么会自己拿着信用卡去买,没想到这样做反而让她生出歪心思,套出信用卡的钱拿去放了高利贷。 席文清不想重蹈覆辙,但也不想委屈江月明,索性就自己来给她买东西。 不过江月明显然没领会她的心思,闻言直接拒绝道:“阿清,我有钱,你不用给我买衣服的。” 合约一生效,席文清就将这个月的报酬转了过来,江月明本来就觉得拿钱给别人当女朋友这事儿有哪里怪怪的,虽然具体是哪里怪还没想明白,但也知道不该再让席文清给自己花钱。 然而排除肢体接触后,席文清也只能借用花钱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亲近,可惜这个时候正在开会,否则她就能直接开口向江月明解释清楚,只是台上的老领导还在滔滔不绝,她摸鱼也不敢摸得太明显,便简单回了个好。 下午六点,会议终于结束,席文清直接从公司开车到两人约好的地方,远远地就看到有个穿黑色卫衣的女孩坐在街边的一个石墩子上,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席文清停好车,悄悄走过去,越过江月明的肩膀顺着视线往下看,看到两排走得整整齐齐的蚂蚁。 “你在看什么?” 她忽然出声,吓了江月明一跳。 “阿清。” 两人的脸颊靠得极近,江月明下意识回头的瞬间,额头擦过席文清的下巴,肌肤相触的热度像一处小火苗,在席文清心里猛地烧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开一步,暗暗咬了口腮帮软肉,这才平静地又问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哦——”江月明没她反应那么大,伸手指了指天,“我在看蚂蚁搬家,我妈妈说蚂蚁搬家的话就说明马上要下雨了。” 下雨? 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蓝天,席文清觉得来自江气象员的天气预报可能不太准确。 但是她还是很配合地道:“那我们就赶紧走吧,我可没有带伞。” 江月明笑起来,闻言摊开手眨了眨眼,道:“我也没带伞,但是我们去哪里呢?” “去万溪吧,现在还早,我们先逛逛。” 万溪购物广场是四方市的地标性建筑,平时就算是工作日也很热闹,席文清有意去人多的地方,这样能让两人相处起来没那么尴尬。 江月明没什么意见,只是想起先前席文清说要买衣服的事,顺口说了句:“我很少买衣服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妈妈说如果我缺衣服穿的话,她会把家里的衣服寄给我。” 席文清对江月明的家庭情况不算了解,只是之前一起喝粥时听她说过,知道她在家排行最小,前面还有两个哥哥,但江月明没有详细说过自己的家境,所以席文清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妈妈要不远千里地寄衣服过来给她穿。 “特意给你寄家里的衣服,不会麻烦吗?”席文清问。 江月明摇了摇头:“不麻烦啊。妈妈说家里的衣服不要钱,从我们家寄到这里的邮费也只要几十块,一次就可以寄七八件过来。” 不要钱这个说法可能是夸张,席文清合理推测,也许是相比四方市,江月明的母亲觉得青宁市的衣服更便宜,所以才特意从青宁市买衣服寄过来,以免江月明在四方市花更多的钱。 只是有必要节省到这种地步吗? 她忍不住在江月明现在穿的衣服上扫了一眼,这是一件款式非常普通的黑色卫衣,衣服整体风格非常朴素,只在左侧胸口上用刺绣的工艺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没看到什么标志性的logo,大概是不知名的牌子,席文清收回视线,心底已经有了打算。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带着江月明去了商场。 江月明以前其实和林紫来过这里,但那时都是用抢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抢到的团购券去餐馆吃饭,至于六楼以上的那些服装店、户外用品店、精品首饰店等等,她们从来没有进去过。 因为林紫总说反正又不买,看了也是浪费时间,江月明去哪儿又都喜欢找个伴,所以来四方市这么多年,还没进过那些店一次。 这回儿跟着席文清算是过足了眼瘾,她每到一家店都兴致勃勃,东看西看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席文清很有耐心地陪着她,见她看归看,完全没有买的意思,当来到她常去的一家服装店时,便不由分说地拿了件印着紫色大狗的黑色卫衣递了过去。 “月月,你试试这件衣服。” 江月明乖乖接过,趁她去试衣间的功夫,席文清又挑挑拣拣地拿了好几件衣服裤子,等江月明一出来便一股脑地塞进她怀里。 “月月,你再试试这些。” 江月明糊里糊涂地被塞了满手衣服,闻言也没多问,乖乖地转身又进了换衣间。 当她重新出现在席文清面前时,原本朴素的着装已经换成一套嘻哈风格的卫衣加工装裤,站在镜子面前,江月明左看右看,脸上没什么满意也没什么不满意,充其量就是觉得有些新奇。 见她不像喜欢的样子,席文清果断让她换掉这套,去试另一套。 另一套是浅灰色丝绸衬衫加上黑色西裤的禁欲风搭配,和江月明平时的风格差异太大,可以说从未尝试过。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衣领,一会儿又拽拽衣摆,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席文清却满意得不行,找店员要了个黑色丝带,亲自走过去帮江月明在领口处绑上了。 这装扮看上去倒是比她之前像台t多了,丝绸贴身的质地凸显了江月明本就优越的骨相,尽管没有刻意健身,一米七六的净身高还是让她轻而易举地驾驭住了各种风格。 旁边的导购捧场地说了句:“这一套太帅了,简直就跟时装杂志里走出来的一样。” 做销售的都是人精,导购小姐一眼就看出席文清才是最后买单的那个,所以这句话她也是对着席文清说的。 席文清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闻言干脆道:“把这一套都包起来。月月,你再试试另一套。” 被迫成为衣架子的江月明:…… 好吧,也许这也是女朋友的职责之一? 江月明转身回到了试衣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合约情侣 导购小姐笑开了花。 干这一行的没什么底薪,工资主要靠拿提成,席文清一口气在店里挑了五套衣服,每一套都价值不菲,付款的时候江月明瞟了一眼,具体多少钱没看清,只看到有五位数,打头的那个数字是六。 这个月的奖金稳了。 导购小姐笑靥如花地将两位顾客一直送到了店门口,临走时还情真意切地说了句:“欢迎再来!” 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江月明迟疑了一会儿,道:“阿清,我把买衣服的钱给你吧。” “不用,既然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女朋友,我给你买东西是应该的。” 就像以前在高雯身上花钱一样,同样是女朋友,席文清不想厚此薄彼,况且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经济上的差距摆在那儿,作为更有钱的那方便注定了她要当那个付出更多的人。 而且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席文清很清楚自己其实是在用钱换取这段关系里的主动权,对江月明的喜欢还不足以让她完全放下防备,被前任伤过的心太脆弱,经不起一丁点打击,所以她必须格外谨慎、格外小心翼翼。 然而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已经远远超出了江月明的理解范围,低头看了看印着硕大品牌logo的漂亮纸袋,想了想,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叫住了领先一步走在前面的席文清。 “阿清,你摸我的裤子。” “嗯?”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先下意识移了过去,江月明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休闲裤,灰色的棉质布料,左边裤袋上用白线绣了一行英文字——“cheree”,可能是什么品牌的名字。 席文清没在意这些细节,想着江月明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有动作,见状,江月明重新说了一遍。 “阿清,你摸我的口袋,里面有糖。” 原来是摸口袋。 江月明说话喜欢简化,自己则力图表达准确,席文清搞明白的同时忽然意识到这是她发现的她们之间的第一个不同点。 当然肯定不止这些,她们之间差了七岁,成长的地方更是天南地北,一个来自高远辽阔的西北草原,一个来自温暖潮湿的南方沿海,席文清不确定这些性格上的差异在将来是否会成为她们之间的阻碍,但好在只是合约关系,想结束随时都可以……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将手伸进了江月明的裤袋。 裤袋很薄,手指刚探进去就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富有弹性的大腿,人在站立的时候腿上的肌肉会绷紧,如果是肌肉发达的人,此时便会在体表呈现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尽管隔着布料不是很清楚,席文清还是感觉到了指腹下明显的线条痕迹。 大腿都这样的话,那腰上…… 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变色,手插着江月明的裤兜,席文清突然发觉这样的举动对她们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了,手腕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动,江月明却毫无察觉,嘻嘻笑了声:“阿清,你摸得我好痒。” 席文清:……你知道这话有多容易让人误会吗? 极力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快速将手伸到最底,指尖碰到几个圆圆的硬物,猜想应该就是这些了,也不知江月明要拿几个,便先拿了一个。 硬物被牛皮纸包着,纸面上没有任何信息,江月明双手被占用着不太方便,便是继续开口道:“阿清,这是我妈妈寄过来的奶糖,用羊奶做的,你尝尝。” 直到这时,席文清才反应过来,原来江月明是想请她吃糖,奶糖这东西不算稀罕,以前她也吃过打着西北特产名号的奶糖,不过并不太合她的口味,总觉得齁甜,像加了工业糖精。 但是看着江月明期待的表情,她还是配合地拆开包装,拿出一粒圆滚滚的奶糖含在了嘴里。 糖衣入口极化,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口感竟然极其像巧克力,只不过味道是浓浓的奶香味,甜得恰到好处,既不太多,也不太少,每一分甜都严格遵守不喧宾夺主的准则,将羊奶绵密富有余韵的口感衬托得淋漓尽致。 因为一颗糖,席文清整个人被惊艳到,直到整颗糖都在口腔中融化,还有些意犹未尽。 “阿清,你喜欢吗?”江月明问。 席文清几乎有些激动地点头:“这是你家自己做的吗?挺好吃的。” 如果不是矜持作祟,她都想问能不能订做几斤了,多少钱都行。 但是江月明摇了摇头。 “不是哦,是邻居送的。我家是种地的,不养羊,但是邻居们是牧民,有时候来我家玩就会带点他们家的东西。” 也就是说没法订做了,席文清有些失望,也不知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江月明说完话后顿了顿,忽然又道:“你喜欢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我带你去邻居家玩,他们家有好多好吃的,我们还可以骑小马,我家可大了,你想怎么跑都行。” 青宁市遍地都是草原和雪山,这里的孩子从六七岁起就会骑马,但江月明小时候被马踢过,因为后怕,所以家里一直到十岁才敢让她上马背。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就算曾经差一点在马蹄下丢了小命,江月明还是对马这种动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席文清见她说起骑马时眼睛都是亮的,心里微微一动。 “月月,你想回家吗?” 她突然觉得江月明当时在木星的包厢里说要回家并不仅仅是因为失望,没准也是她的真实想法。 如果是这样,那她提出的这个合约是不是反而将她困住了呢? 江月明静静地看着席文清。 老实说,她是有点想家,上次回家还是五月份,那会儿临近毕业,学校里没什么事,实习也刚结束,她便回家待了几天。 想让她回老家嫁人的想法就是这个时候提出的。 因为这事儿江月明还和父母闹了好一阵脾气,结果就是她一个人赌气回到了四方市,父母也断掉了她的生活费,试图用经济上的压力迫使女儿回家。 作为家中的小女儿,江月明从小就是家中的重点关注对象。 怀她的时候闻春已经将近四十,属于高龄产妇,况且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负责孕检的医生当时就说生产风险较大,希望她考虑清楚。 江大富说:“这事儿怪我,我也没脸说什么,你要咱就养,不要我肯定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把它打了。” 那时腹中胎儿的月份还小,闻春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谁也没告诉,自己悄悄去医院开了流产用的药,后来拿了药回去,又想了一天一夜,始终下不定决心。 她当过母亲,知道怀孕有多辛苦,生产又有多痛苦,可一个孩子落到了她的腹中,她想象着她像一颗种子那样在自己的子宫里生根发芽,想象着她慢慢长出只有拇指大小的四肢和手脚。 对了,尽管胎儿甚至都还没成形,但她觉得那一定是个女孩。 “我做了一个梦,”丢掉流产药的那天早上,她安静地坐在床头,也不管丈夫醒没醒,自己没头没脑地就开始说下去,“我梦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娃娃,她朝着我笑,长得有点像你,很可爱,眼睛圆溜溜的。” 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六十斤的江大富满脸黑线。 “哦,老婆,你实在想夸我的话,可以夸我英俊威武,我不可爱,我一点都不可爱。” 闻春:“.…..我说的是咱闺女可爱。” 刚刚还义正言辞说自己不可爱的江大富顿时来了胜负欲,哼哼一声,道:“你都说像我了,她可爱,还不是我可爱。” 闻春懒得理他,直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我觉得我们和这孩子有缘,留下她吧。” “哦。” 江大富没什么意见,转头和两儿子说了这事,没想到两儿子的反应却特别激烈。 首先就是十一岁少年老成的江见新,不知从哪儿翻出了妈妈做孕检时的病历本,又自己照着上面的专业名词去网上搜索了一番,然后便得出了妈妈再生孩子就会死的结论,死活不肯让妈妈再生。 老二江秋白则是被怂恿的,因为哥哥说如果有了老三,他就不再是家中最小的那个,以后老三抢他的玩具和零食,爸爸妈妈也不会再站在他这边,而是会叫他让着老三。 江秋白越听越心寒,于是也加入了抗议妈妈再生的队列,最后被江大富一人一顿竹笋炒腊肉打得没了声音。 在两个哥哥的怨念中,江月明呱呱坠地,可想而知,一开始,三个孩子的关系并不太融洽,尤其是大哥,江月明从小就怕他,直到现在一看到他还本能地想躲。 和二哥的关系倒是不错,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江月明越来越发现自己在家中显得非常多余,与对两个哥哥的高标准相比,父母对她几乎没有任何要求,成绩差没关系,和同学打架也没关系,找不到工作也没关系。 父母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找个本地人结婚,不要离开家。 想到这,江月明叹了口气:“阿清,我也想回家啊,可是你看,我的两个哥哥都在靠自己生活,我不想全家只有我一个人没出息。” 哪怕大城市真的不适合她,她也想凭自己的本事向家人证明她并不比两个哥哥差,并不需要他们额外的关照,更不需要走上那条嫁个好人家的路。 她还年轻,她还有时间去尝试,而且她很幸运。 虽然父母都不赞同她留在四方市,但席文清愿意支持她继续去探索自己的人生道路。 而她只有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她要江月明陪在她身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