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 第438章 如何收场 晚余送走沈长安回到后堂,梨月正和梅先生一起吃饭。 紫苏在旁边伺候着,见她回来,便拿了帕子给她擦手,说饭菜快凉了,叫她赶紧吃。 晚余在梨月对面坐下,刚拿起筷子,春生突然匆匆忙忙跑来,说外面来了一群官府的人,声称有民众举报梨月小姐下午在草场上放一只五爪金龙的风筝,巡抚周大人亲自来问是怎么回事。 晚余脸色一变,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先前在草场她还庆幸甘州远离京城,民众们没那么敏感,不承想还是有人发现了端倪,并举报到了官府,甚至连巡抚都惊动了。 巡抚兼任着都察御史的职务,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一旦发现地方上有任何异动,可以直接上报朝廷。 因着这一特权,沈长安身为总兵,都要受他们的监督,万一事情闹起来,只怕沈长安的话他们都未必肯听。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不说实情,就会被官府带走调查。 如果她说出实情,她和梨月的身份就会暴露,祁让偷偷来甘州的事情也会暴露。 不知道祁让这会子走了没有? 要命的是,他现在走或不走,都是个麻烦。 晚余一瞬间想了很多,心慌意乱之间,恨不得先找个地方把梨月藏起来。 梅先生还不知道梨月放风筝的事,听闻巡抚亲自前来,无比震惊:“小晚,这是怎么回事,梨月哪来的五爪金龙风筝,五爪金龙象征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怎么能让她放那样的风筝?” “我……”晚余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转头去问春生,“我给你的布包你放哪了?” “放在娘子书房的书柜里了。”春生说道。 晚余在藏匿、销毁和上交之间来回衡量了几遍,最终还是吩咐他把那东西拿出来,上交给官府。 梨月一听不干了,绕到晚余面前大声道:“不行,风筝是那个叔叔的,阿娘说好了先替他保管,怎能交给别人?” 晚余和梅先生都解释不清,和她更解释不清,一面催着春生去拿风筝,一面让紫苏从后门出去,到总兵府去找沈长安过来。 春生拿来了风筝,晚余接过来,让他在这里陪着梨月和梅先生,打算自己出去和官兵交涉。 春生挠着头道:“恐怕不行,周大人点名要见梨月,说事关重大,须得当面询问她。” 晚余心里又是一咯噔,看看梨月懵懂无知的神情,不知道要怎样才能保全她。 梅先生起身道:“人都找上门了,这会子想躲也躲不掉,走吧,我陪你们一起去瞧瞧。” 晚余更不想让他出去。 上回徐清盏来,说皇上打算替梅氏一族翻案,如今两年过去,案子尚未有最终定论,梅先生的身份仍旧是在逃的罪犯,根本经不起官府盘查。 晚余头疼不已,左思右想,决定自己带着梨月出去见官,梅先生暂时不要露面,一切都等沈长安来了再说。 母女二人带着用绸布包裹的风筝去了前院,在院门外见到了巡抚周林和他带来的一大群官兵。 在他们四周,还有许多民众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耽搁了这么久,周巡抚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陪同来的师爷正在门口来回踱步。 若非顾忌着沈长安的名头,门前还有两个退伍的老兵守着,他们只怕早就闯进来了。 梨月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看到门外站着那么多官兵,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紧张地抓紧了晚余的手。 “阿娘,他们是不是要把咱们抓走?” “不会的,别怕,有阿娘在呢!”晚余只能这样安慰她,上前给周巡抚行礼,“小妇人余氏见过大人,小女年幼无知,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我便是。” “大胆余氏!”师爷指着她的鼻子斥责道,“巡抚大人亲自前来问案,你竟然连门都不让进,未免太不把巡抚大人放在眼里。”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梨月吓得一激灵。 晚余忙将她护在身后,耐心解释道:“并非小妇人对上官不敬,实在是如今天色已晚,我这学堂里都是些不懂事的孩童,怕他们受了惊吓。 再者来说,这件事既然已经惊动了街坊四邻,为免日后我们佑安堂被人各种猜疑,我觉得还是把事情当众说清楚为好,还请大人应允。”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去看师爷,而是全程面向周林。 周林现年五十二岁,为官将近三十年,早已在官场浸淫出一身的官威,所到之处,无人不毕恭毕敬。 眼前这小妇人瞧着也是恭敬的,却不像寻常的妇人一样慌张,说话有条有理,十分的气定神闲,还生了一张极为清丽脱俗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沈长安却对外声称,这妇人就是他在赴任途中偶然救下的一个寡妇。 这也太巧了吧,随手一救,便能救到如此年轻貌美的寡妇,周林对此持怀疑态度。 如今,这个寡妇膝下的小孩子,竟然当众放出一只五爪金龙的风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林眯着眼将晚余上下打量,心中疑虑重重。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为难你,你就当众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多谢大人宽宏。”晚余向他道谢,提高了一些音量道,“我家孩子下午确实逃课去了后山的草场,在那里和一个陌生人放了一会儿风筝。 风筝是陌生人带去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什么规矩,只是瞧着那风筝稀奇,就和对方玩了一会儿。 后来那人没打招呼就走了,我找过去的时候,那里只有我家孩子一个人,我感觉这风筝似乎犯了忌讳,立刻收了起来,打算明日上交官府,不想大人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既然如此,我便当着大伙的面把风筝交给大人,也省得我明日再专程跑一趟。” 她说着就把用绸布包裹的风筝双手捧着递了出去:“还望大人念在小女年幼无知,不要怪罪于她,有什么处罚,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力承担。” “你承担得了吗?”那个师爷又抢在前面大声呵斥,还抱拳往东边比划了一下,“五爪金龙,象征的是天子,什么样的陌生人会和你女儿一起放这样的风筝,你说这话,有人信吗?” 晚余无言以对。 尽管她说的是实话,但这事说出来确实没人会信。 若要让他们相信,须得找一些下午在草场亲眼看到梨月的人来作证。 可自己当时急着找孩子,并未留意有什么熟人在那边。 就算有,事关皇权,人家也未必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作证。 还有就是,她现在还不清楚这位周巡抚是什么态度,他此番大张旗鼓亲自前来,是单纯来问问怎么回事,还是另有所图。 如果另有所图,他图的是什么? 晚余决定先按兵不动,听听周林怎么说。 周林抬手示意师爷退后,微微弯腰对梨月招手:“小姑娘,你来,本官有话问你。” 梨月从晚余身后探出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要问什么?我在这里也能听得到。” 周林笑了笑,也没有勉强她,语气温和道:“不要怕,你只须告诉本官,这个风筝是谁给你做的,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我的,是一个叔叔的。”梨月说,“那个叔叔说他是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出来的,他约了别人一起放风筝,别人没来,他才叫我帮忙的。” “是吗?那个叔叔现在在哪里?”周林又问。 梨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正放着风筝,他就走了,后来一直没回来。” 周林又笑了笑,循循善诱道:“小姑娘,对官府要说实话,不然会被抓起来的,既然你说风筝是那人花了两年时间才做出来的,他怎么随随便便就不要了?” “他没有不要,阿娘说了他会找我要的。” “哦,这么说,他知道你家在哪,对你也很熟悉?” “他不知道,是我告诉他的。” “你告诉他什么?” “我,我……” 梨月到底还是小孩子,被他一连串的问话问得答不上来,气冲冲道:“你管不着,我就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是不是你沈叔叔不让你说的,这风筝是不是你沈叔叔给你做的?”周林穷追不舍。 晚余心头一跳,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之前听沈长安说过,甘州有三方势力,一方是沈长安这个甘州总兵,一方是朝廷为控制军队,派到甘州来的镇守太监王瑾,还有一方,就是这个甘州巡抚周林。 三方呈三足鼎立之势,互相监管,互为掣肘,时间长了,难免滋生出这样那样的矛盾,谁都想压对方一头,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尤其最近两年,见皇上明显更器重沈长安,那两位便想方设法地打压他,以各种理由向朝廷上折子弹劾他。 虽然皇上不至于轻信那两位的话,长此以往,难保心里不会生出嫌隙。 所以,周林此番前来,说不定就是想借着风筝事件打压沈长安,把制作风筝的罪名扣在沈长安头上,以证明他有不臣之心。 晚余想,若果真如此,弹劾的奏折最终还是会递到祁让手里,祁让自己心里有数,自然不会相信,但也没办法为沈长安正名。 除非他愿意承认,风筝是他自己做的。 那样的话,他偷偷来甘州的行为也就瞒不住了。 或许他来甘州,就是为了暗访这三方日益激化的矛盾,他不露面,也是为了方便暗中调查。 可是,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周林是为了什么,自己和梨月也已经被卷入这是非当中,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没那么容易。 晚余把梨月挡在身后,不再给周林逼问她的机会,沉声道:“周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行,你身为一方巡抚,不该这样逼问一个孩子,更不该空口白话质疑朝廷重臣。 你若不信我们母女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访今日在草场上的其他民众,无论你有何猜测,都得凭证据说话。” 周林直起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既然你要求本官查证,那本官就从你这里查起。 现在,请你如实告诉本官,你究竟是何方人士,你现在的身份是真是假,你和沈总兵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孩子,又是与何人所生,孩子的父亲现在何处?” 晚余脑子嗡的一声,张着嘴答不上来。 四周的民众开始对着她们母女二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夕阳余晖将尽。 晚余护着梨月,望向越聚越多的人群。 突然,她的视线锁定在一处,隔着攒动的人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凤眸。 祁让! 她的心狂跳起来,险些要控制不住表情。 祁让没有躲避,隔着人群与她遥遥相望,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他此番来甘州是微服私访,实在思女心切才冒险去见了梨月一面,没想到竟给她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眼下,他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陷入是非,却不能公然现身为她们解围,心中实在煎熬。 四目相对之间,周遭的喧嚣全都隐去,两人的视线跨越两千个日夜交织在一起,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9章 心照不宣 民众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堪。 在他们的谈论里,晚余和梨月俨然已经成了沈长安的外室和私生女。 周林丝毫没有打算阻止的意思,任由舆论发酵,心里盘算着,回去就给皇上写密报弹劾沈长安。 说来也怪,沈长安本就是皇上的情敌,皇后娘娘去世后,都说皇上是不想再见到他,才会一竿子把他支到甘州来,不许他再回京城。 大伙都以为这是他失势的开端,结果这几年皇上却一直没有再动他,让他稳稳地坐在甘州总兵的位置上,赋予他的权力眼瞅着要超过自己和镇守太监王瑾。 王瑾在甘州已有十年之久,自己在此任职也有七八年,多年经营被一个新来的总兵打破,自然是不甘心的,奈何沈长安向来克己奉公,能被他们抓住的把柄实在少得可怜。 此番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周林相信,这回就算他不来,王瑾也会来的。 说不定王瑾已经在来的路上。 出于这样的想法,他巴不得事情再闹大些才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沈长安自会前来英雄救美。 到那时,正好将沈长安与小寡妇私通的罪名坐实,让他百口莫辩。 他就不信,皇上对一个昔日情敌能有多袒护? 皇上这些年不动沈长安,兴许就是怕落人口实,正在苦等一个收拾他的合理契机。 自己这不就是给瞌睡的皇上递枕头吗? 周林这边想得热血沸腾,另一边,祁让看着被民众指指点点的母女二人,阴沉着脸,抬手分开了人群。 可他身形刚动,对面的晚余立刻扬起了手。 祁让连忙停下脚步。 晚余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两息之后,做了一个拢头发的姿势,随即又慢慢放下。 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祁让却第一时间领会了她的意思,退回到人群后面。 她不让他现身。 他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晚余收回视线,定了定神,再次看向周林:“抚台大人,关于我的来历,在我开设善堂的时候,就已经向衙门报备过,我若来历不明,衙门不会允许我把善堂开起来。 况且我这佑安堂不仅收容孤儿,也在为朝廷培养人才,朝廷体恤我们的难处,也曾数次拨款救济。 据我所知,这些钱款都要先经您的手才能发放下来,至于那些钱款到我们手里有多少,我便不得而知了。” 周林脸色一变,不自觉带了怒色:“余娘子此言何意,莫非在质疑本官贪墨了你们的救济款吗?” “民妇不敢。”晚余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不慌不忙道,“民妇的意思是说,既然抚台大人已经替朝廷为我们发放过救济款,岂会不知我来历清白? 你若不查明我的来历,就把朝廷的救济款发放给我,是不是也算你的失职? 你此番当众对我提出质疑,是当真不知我来历,还是刻意引导民众舆论,想把矛头往沈总兵身上引? 我丈夫是谁,我孩子是谁的,和你调查风筝一事有何关联,你是真的在意有人冒犯天威,还是想假公济私,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我……” 一番话问得周林哑口无言,那些议论纷纷的民众也都停了下来。 周林自然看过晚余在衙门里的档案,但西北这边匪乱频繁,灾荒不断,死人是常见的事,想要编造假身份易如反掌。 有沈长安在背后周旋,什么样的身份都能给她弄来。 况且甘州是自己的治下,自己的治下办了这么一个学堂,并且两三年内便有好几个学生考中了举人,这也算是自己的政绩。 朝廷嘉奖他们的同时也嘉奖了自己,自己自然不会向朝廷举报说办学堂的人来历不明。 那时的自己又怎会想到,自己只是因为贪功打了个马虎眼,竟然在今天成为了被对方拿捏的把柄呢? 周林找不到话语反驳,方才意识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娘子,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糊弄,甚至还有点难对付。 这样一来,他更加肯定这女人来头不简单。 但盘查她身份这条路已经被堵死,至少此时此刻,他不能再拿她和她孩子的身份做文章。 他沉吟一刻,才又接着道:“孩子是你的私隐,本官的确不该当众问询,但孩子放金龙风筝的行为冒犯了皇家天威,这个你总要承认吧?” 晚余说:“我只承认我的孩子被人诱导着放了那样的风筝,但你要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冒犯了天威,我是不承认的。 首先她年纪太小,根本不懂这些,其次,民妇虽然才疏学浅,也读过大邺律例,从不曾看到有哪条哪款写明不许民间放龙形的风筝。 皇上天威浩荡,庇佑万民,倘若周大人认为一只风筝都能冒犯到皇上,未免把皇上想得太过狭隘,在你的认知里,皇上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 周林被她噎个半死,气得直翻白眼。 人群中,祁让握拳抵在唇上低笑出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晚余紧接着又道:“抚台大人若觉得这事确实冒犯了天威,就请你把那个引诱我家孩子放风筝的男人找出来,问问他是何居心,再将他的罪行上报朝廷,看看皇上会不会因此降罪。 倘若皇上当真因此降罪,那我无话可说,甘愿替我女儿承担一切责罚。” “……”周林忍无可忍,指着她厉声道,“你这牙尖嘴利的妇人,皇上贵为天子,哪有时间管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这么说就是强词夺理。” “既然是鸡毛蒜皮,抚台大人又为何大张旗鼓前来兴师问罪?”晚余反唇相讥,“敢问抚台大人,此事究竟是关乎天威,还是鸡毛蒜皮?” 周林彻底无话可说,对于自己的轻敌十分懊恼。 想他一个御史出身的人,靠着一张嘴皮子和风闻奏事的特权才走到今天,竟然败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妇人。 何等的奇耻大辱? 这要是让同僚知道了,占不占理先不说,脸面肯定是要丢尽的。 正想着,身后便有人哈哈大笑:“周大人的铁齿铜牙,今天怎么不灵了?” 周林回头,就看到一身太监装扮的王瑾带着一队兵士走了过来。 “王大人,您怎么也来了?”周林心说这老狐狸的鼻子可真灵,刚想着他可能会来,他就来了。 王瑾先半眯着眼把晚余母女打量了一番,而后才尖着嗓子道:“咱家就是怕周大人怜香惜玉,对女眷太过温柔,才特地来助您一臂之力的,现在看来,咱家还真来对了,周大人眼瞅着要招架不住了。” 周林讪笑两声,心说这老狐狸分明也是冲着沈长安来的,偏要说是来助他一臂之力,他还得承他个人情。 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有这老狐狸相助,不愁整不倒沈长安。 于是便真心实意道:“王大人说得对,本官对这小女子的确有些束手无策,王大人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王瑾呵呵冷笑,又将晚余上下打量:“任她说出大天来,五爪金龙也不是随便谁都能用的,周大人何须与她多费唇舌,只管先带回衙门再说。 审问她,和捉拿同案犯并不冲突,况且你又怎知她说的那个陌生人确有其人,那人有没有可能就是沈长安,或者沈长安的手下? 那么大一条龙,做出来必定要费一番功夫,你完全可以下令把佑安堂和总兵府好生搜查一番,看看有没有来不及销毁的材料,他们若不肯配合搜查,就是心里有鬼。” 说着一拍手,语气轻松道:“多简单的事,怎么周大人竟如此为难?” 周林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还得是王大人呀,本官自愧不如。” 王瑾尖声笑道:“那还等什么,搜吧!” 他不询问晚余,也不给晚余申辩的机会,直接就怂恿周林进学堂搜查。 周林对师爷吩咐道:“听王大人的,你带人进去搜。” 师爷答应一声,立刻就要指挥人往里闯。 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把梨月吓得哇哇大哭。 “谁敢!” 晚余抱起梨月,和两个守门的老兵一起挡在大门口。 周林冷笑一声道:“余娘子,方才王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不配合搜查,就是心里有鬼,莫非你和沈长安真有谋反之心,打着开学堂的幌子,在里面行不可告人之事?” 晚余一面拍哄着梨月,一面反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身为一方长官,随随便便就当众诬陷朝廷重臣谋反,这便是你的为官之道吗?” 周林冷笑一声:“本官自有本官的道理,你一介草民,阻止搜查,就是妨碍公务,再不让开,本官就让人将你们母女二人绑起来。” “你绑一个试试!”晚余态度强硬,分毫不让。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周林被她激怒,当下便抬手吩咐手下绑人。 两名差役应声上前去抓晚余。 这时,围观的群众突然如潮水般往两边退开,暮色四合的街面上,响起了震颤大地的马蹄声。 沈长安一身亮银甲胄,策马而来,身后跟着一队近千人的骑兵队伍,火把照亮了整条街。 周林和王瑾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面露欢喜之色。 沈长安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跑来英雄救美了。 两人正要开口说话,沈长安那边挽弓搭箭,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呼啸而来,精准地射向两个准备去捉拿晚余的差役,深深射入两人中间的青石板中。 青石板应声碎裂,两个差役吓得嗷一嗓子跌坐在地上,裤子湿了半边。 梨月立时破涕为笑,张着手带着哭腔叫沈长安:“长安叔叔,长安叔叔,快把这些坏人抓起来。” 周林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 他与沈长安算是平级,且有监察百官之责,王瑾的官职没有沈长安高,但他有替朝廷监军的权力,沈长安的军队也要受他的监管。 所以,沈长安纵然手握重兵,也不敢把他们两个怎么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这念头刚起,沈长安已经策马到了跟前,对身后的兵士扬声吩咐:“所有人,无论官职大小,统统带走,违者就地斩杀!” 兵士们齐声应是,声震云霄。 周林和王瑾全都变了脸色。 “沈长安,你敢!” “有何不敢?”沈长安翻身下马,走到晚余面前,伸手接过了梨月,“佑安堂是朝廷认可的善堂,几年来救助孤儿成百上千,为朝廷培养了不少人才。 虽说当初取名时撞了宫中三皇子的名诲,皇上得知后并未怪罪,反倒大加赞赏,命本官协助余娘子把佑安堂发展壮大。 而今你等不分青红皂白,公然带人前来寻衅滋事,并煽动民众诋毁本官和佑安堂的名声。 你们既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本官将你们抓起来有何不可?” 周林噎了下,涨红着脸大声道:“你没资格,想抓本官,你级别不够!” “级别不够怕什么,人够就行。”沈长安冲他轻蔑一笑,“本官是个武将,不喜欢废话,周大人身子骨弱,最好不要挑战本官的耐心。 周大人和王大人不是总向皇上上折子弹劾本官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吗,现在本官就亲自带二位大人到我总兵府搜查一番,二位大人,请吧!”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间,沈长安的人已经将腰刀抽出一半。 他们两人的手下加起来都打不过沈长安一个,更何况还有近千名的骑兵。 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人只得放弃了抵抗,跟沈长安回府。 料想沈长安也不敢真把他们怎么样。 沈长安看着两人以及两人带来的差役被押走,目光如炬望向躁动的民众,从中寻找到祁让的身影,对上他的目光。 短暂的视线交流,沈长安把梨月交给了卫央:“梨月乖,你先和卫央哥哥回后堂,长安叔叔要带你阿娘去和那些坏人对质,完事后,长安叔叔再把阿娘送回来,好不好?” 梨月乖巧地点点头:“那你看好我阿娘,别让坏人欺负她。” “我会的,放心吧!”沈长安揉了揉她的头发,对晚余道,“走吧!” 晚余向人群中张望,片刻的迟疑后,嘱咐梨月乖乖听话不要害怕,便随同沈长安往总兵府而去。 沈长安给卫央留了两百人,把卫央的马给晚余骑。 两人策马并肩而行。 祁让从人群中撤离,对跟在身旁的小福子道:“走吧,咱们也去总兵府。”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0章 朕是不是吓着你了 沈长安带着晚余回到总兵府,在大门外下了马,让人把周林和王瑾先带到厢房关押,把两人的手下和马匹全部带到马厩看管,而后,让人封锁了整条街道,自己和晚余一起在大门口的灯笼底下耐心等候。 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祁让在小福子和一群黑衣护卫的簇拥下踏着夜色而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只在队前和队尾各点了一只火把照明。 夜风将火把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光亮映出祁让沉凝冷肃的脸。 哪怕轻装简行,没有任何仪仗,帝王的威压还是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晚余这回有了心理准备,不再像先前那样惊慌失措,但身体还是本能地紧绷起来。 沈长安的手在她后背轻轻碰触了一下。 晚余会意,深吸一口气,和他一起走下台阶去迎接祁让。 祁让站定,一只手负在身后,等着两人上前。 沈长安到了跟前,冲他躬身抱拳,晚余则是对他福了福身。 祁让放在身前的手虚抬了一下,示意两人免礼。 三人相对而立,各生感慨,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几息后,祁让缓声道:“进去说吧!” 沈长安应了声是,微微侧身,对他伸手作请,陪着他往里面走去。 晚余稍稍落后两步,跟在两人后面,和小福子并肩而行。 小福子见到晚余,激动得眼圈泛红。 可大家都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只是频频转头去看晚余。 晚余对他温和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福子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当着祁让的面不敢失态,忙又抬袖抹去。 一行人默默进了总兵府的议事厅,沈长安屏退了众人,关上门,让自己的心腹和小福子守在外面,这才将祁让请到主位落座,跪在地上向祁让大礼参拜。 晚余也打算和他一起下跪,被祁让抬手制止。 “这里没有旁人,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两人道了谢,在他下首分左右落座。 沈长安拱手道:“事发突然,为了不让学堂的孩子受到干扰,臣只能先把周大人和王大人带离现场,再交由皇上定夺,臣的做法或有失分寸,请皇上责罚。” “你没错,你做得很对。”祁让说,“是朕思虑不周,给你们造成了困扰。” “皇上言重了。”沈长安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两人想借题发挥,皇上要是不想露面,接下来仍交给臣来处理就好。” “没事,朕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你们三人的纠纷,你去带他们过来吧!” “是。”沈长安看了晚余一眼,起身退了出去,又把门从外面关上。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祁让和晚余两人。 晚余的心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慌。 祁让的心跳也很快,面上却是一派从容,目光淡然落在她脸上,缓声开口道:“朕是不是吓着你了?” 晚余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有一点,皇上来得太突然,臣……” 她本能地想自称臣妾,意识到不对,又临时改了口:“皇上来得太突然,民妇一时之间有些惊慌,没能好好地迎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祁让听她自称民妇,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习惯性地捏住了手腕上的沉香珠串。 五年来,因着他时时佩戴,从不离手,这珠串比晚余刚送给他的时候更加圆润有光泽,每一颗都乌黑发亮。 每一颗,都被他抚弄过千万遍。 晚余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珠串上,心中难免生出许多感慨:“这珠串,皇上还戴着呢?” 祁让挑眉嗯了一声:“不是你说戴着它就不会乱发脾气吗?” “有用吗?”晚余问。 “有用。”祁让正色道,“它保住了很多人的脑袋,朕现在都不杀生了。” 晚余噗嗤一声笑了。 祁让也跟着笑起来。 厅中凝滞的气氛被打破,仿佛一堵坚硬的墙在彼此心中轰然倒塌。 比之西安府隐晦不明的沉重道别,此时的两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祁让招招手,示意晚余坐近一点。 晚余便将自己的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祁让说:“在草场上,你就没想着找找朕吗?” 晚余说:“我找了,没找着。” 祁让说:“那是你没认真找,朕就躲在你们身后的草丛里。” 晚余说:“那您为什么要躲起来?” 祁让说:“朕怕吓着你。” 晚余说:“哦。” 祁让说:“哦什么?你不信朕?你是不是怕朕把你和梨月带走?” 晚余说:“嗯。” 祁让说:“嗯什么?朕在你眼里就那么言而无信吗?你方才还怒斥周林把朕想得太狭隘,你不也一样?” 晚余说:“不一样,周林没被皇上欺负过。” 祁让:“……你说过你不恨朕了,莫非你在骗朕?” 晚余说:“不恨不代表不怕,毕竟……” “毕竟什么?”祁让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晚余摇摇头。 “毕竟朕在你眼里是个出尔反尔的疯子,是吗?”祁让自行猜测。 晚余眨眨眼,保持沉默。 祁让自己笑了:“放心吧,朕不会的,这些年,你把梨月教养得很好,梨月跟着你也很快乐。 朕当初之所以让她跟你走,一方面是想让你有个寄托,能尽快好起来,另一方面,是太医的建议,说梨月的身体状况或许在外面野蛮生长会更好。 现在看来,太医是对的,朕下午看到梨月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她是那个从前差点养不活的孩子。” 晚余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祁让郑重道:“朕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可能,朕都想把佑安也送来给你带几年,那孩子被几个大儒教得有点太循规蹈矩了。” 晚余听他提起儿子,强撑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 “皇上当初为什么放我走?”她看着祁让,眼圈有些泛红。 祁让说:“因为……因为朕不想再和你做一对怨偶。” “只是这样吗?”晚余问,“这话我从前就说过,皇上并未在意。” 祁让迟疑了一下,又道:“你快不行的时候,抓着朕的手叫沈长安,你说你今生与他无缘,你认了,只是到死也没能看一眼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终究是个遗憾……” 他停下来,深深看了晚余一眼:“朕此生有太多遗憾,朕不想让你也带着遗憾死去。” 晚余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喉咙发紧,半晌才道:“还有吗?” 祁让垂了垂眸,仿佛有些话难以启齿。 片刻后,他还是坦率说了出来:“还有,朕在柿子树下许了愿,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朕就放你离开。” 晚余怔住:“皇上不是不信鬼神吗?” 祁让轻轻勾唇,幽深眸底闪过一抹自嘲:“到了一定的时候,自己就信了。” 晚余望着他,一时没了言语。 祁让说:“朕从前不理解你,觉得你拜一棵树很幼稚,直到那一刻才明白,人在绝望的时候,恨不能拜遍满天神佛。” 晚余的眼圈越发红得厉害,偏过头,调整自己的情绪:“所以,你放我离开,就是怕自己在柿子神面前失信吗?” “是。”祁让坦白承认,“朕怕失信于柿子神,他就会再度将你们从朕身边夺走,朕这辈子没怕过谁,却不敢和一棵树赌……” 他闭上眼,手指轻捏眉心,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晚余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动了动,想做点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握紧了扶手。 “都过去了。”她说,“我现在明白了皇上的心意,不会再害怕皇上反悔,如果皇上以后想和梨月保持联系,我会定期让她写信给你。 如果,如果皇上当真想给佑安换换环境,也可以等他长大一点,送他来西北历练,我会尽力照看好他。 只是我的身份该如何跟他说,皇上要思虑周全,我不想他将来有一天听说了什么闲言碎语,和沈长安君臣反目。” 祁让慢慢放下手,神色恢复如常:“你怕他误会沈长安?” “嗯。”晚余点头道,“皇上若有意立他为储君,我这个母后死了比活着强,死了至少不会让他被人诟病,活着和别的人生活在一起,岂不令他难堪? 万一他想不通,迁怒到沈长安头上,那结果肯定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沈长安为了我们已经牺牲太多,我不想他将来下场凄惨,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 祁让看着她蹙起的眉头,手指轻轻动了动,有种想要帮她抚平的冲动。 她看起来好像一点没变,细看之下,眼角眉心也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当日在西安府,她哄着他,借着陌生的身份和他道别,劝他放下执念,自己也看似洒脱地和过往做了决别。 事实上,从她紧锁的眉头来看,她并没有完全放下从前,那些伤痛往事和割舍不断的羁绊,仍在煎熬着她。 祁让轻叹一声,幽幽道:“朕也知道,朕交给沈长安这么一个艰巨的任务,把他打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能回京城,也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确实对他有所亏欠。 你的顾虑,朕在那时就已经想到,所以,朕暗中给了他一道圣旨,假如真有那么一天,那道圣旨可保他安然无恙。” 晚余吃了一惊:“什么圣旨,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祁让笑了笑说:“可能时机未到吧,他不想给你造成困扰,毕竟佑安现在还小,我们的顾虑,将来也未必会发生。” 晚余看着他,不知是错觉,还是时光的距离让她终于可以客观地审视这个人,感觉他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冷厉了。 尽管容颜依旧,眉宇间却因着岁月的沉淀,多了些圆融和内敛,以至于他的笑容都有了些温柔的意味。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他终于从一个偏执暴君,成长为了一个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掌天下权柄却心怀慈悲的成熟帝王。 晚余也弯起唇,对他笑了笑:“皇上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祁让知道她没说谎,她是真的彻底放下心防,于是便笑着问她:“朕在西安府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看过吗?”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1章 皇上英明 他突然把话题拐到礼物上,晚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看过了,就是怕被周林的人搜出来,才不让他们进门的。” 祁让眸光微动,挑了挑眉:“原来是为着这个吗,朕还以为你是为了保护你舅公。” 晚余说:“舅公虽然来历不明,但他久居甘州,教书育人,民众们对他还是很认可的,周林轻易不会动他。” 祁让颔首嗯了一声:“梅氏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下半年应该能出结果,等到明年开春,带上梨月,陪你舅公回一趟江南吧,那里的春天也很美。” 晚余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张嘴想问什么,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沈长安带着周林和王瑾回来了。 祁让立时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笑意尽数收起,又是一派不怒自威的天子气度。 “你先去屏风后面稍等,等朕处理完他们再说。” 晚余微讶:“不用我和他们对质吗?” “不用。”祁让沉声道,“他们不配。” 晚余没再多言,起身走到连接后堂的屏风后面。 祁让听着她在里面安静下来,才向着门口扬声道:“进!” 房门推开,沈长安带着周林和王瑾走了进来。 两人起初听沈长安说皇上驾临,还不太相信。 这会子进了门,看到祁让面色沉凝端坐于主位之上,两人顿时吓得手脚发软,胆战心惊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祁让大礼参拜,三呼万岁。 祁让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冷着脸一言不发,迫人的气场压得两人呼吸不畅。 两人偷偷对视一眼,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可祁让一直不说话,他们实在受不了,最后还是周林硬着头皮道:“皇上几时来的甘州,怎么没提前知会一声,臣也好出城相迎,为皇上打点住处,接风洗尘。” “是啊是啊……”王瑾尖声附和,“臣等久不见天颜,对皇上万分的想念,不承想皇上竟亲自来了甘州,实乃臣等三生有幸……” “说正事!”祁让厉声打断,“朕千里迢迢,不是来听你们溜须拍马的!” 两人吓得一激灵,连忙跪直了身子,收起脸上的谄媚之色。 周林小心翼翼道:“臣愚钝,不知皇上说的是哪桩事,还请皇上明示。” “你还知道自己愚钝!”祁让啪一拍扶手,面色更沉了几分,“既然你不知从何说起,就说说沈长安今夜为何抓捕你们二人吧!” 周林和王瑾对视了一眼。 王瑾对他伸手作请,示意他先说。 周林又看了沈长安一眼,因不知皇上对他的态度,一时之间拿捏不好尺度。 祁让见他犹豫,鼓励道:“你与他同级,怕他作甚,有话但讲无妨,朕自有判断。” 周林闻言,不禁想到自己先前关于皇上想整沈长安又师出无名的猜测,心突突快跳了几下。 看来他猜得没错,现在正是给皇上递刀的最佳时机。 皇上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叫他放心大胆地说吗? 况且余娘子拒不配合搜查,沈长安公然领兵捉拿朝廷命官皆为事实,也不算他虚构。 再加上那个来历不明的龙风筝,如果皇上治沈长安的罪,这些便足够了。 他暗自兴奋不已,便添油加醋地把先前在佑安堂对晚余和沈长安的怀疑,又和祁让详细讲了一遍。 说晚余拒不配合搜查,沈长安又滥用职权强行捉拿朝廷命官,两人必定暗中勾结,图谋不轨,请求祁让下令,让他再去搜查佑安堂。 祁让全程沉默着听完,紧锁眉头看向王瑾:“你呢,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王瑾观他脸色,又和周林对了个眼神,圆滑道:“回皇上的话,臣的府衙离佑安堂较远,臣去的时候,周大人已经先到了。 周大人和那余娘子都说了什么,臣不得而知,臣是看那余娘子态度强硬,拒不配合周大人调查,才出主意说让周大人进去搜一搜。 谁知我们还没有进门,沈大人就带兵赶到,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臣与周大人抓来了总兵府。 臣不敢保证龙风筝一定是和沈大人有关,但沈大人的行为,的确有可疑之处。 甘州山高路远,皇上又赋予沈大人各样的特权,时间长了,滋生出一些别的心思也在所难免。 龙风筝虽然表面瞧着只是一只风筝,背地里未尝不是他在试探朝廷和民众的反应。 臣原不该如此揣测同僚,但臣的职务就是替朝廷监督军队将领,以免他们有不臣之心,所以,臣认为,还是有必要查一查沈大人的,请皇上明鉴。” 一番话说得似是而非,又滴水不漏,还有着极强的误导性。 周林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心说他哪里是老狐狸,分明就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难怪他一个阉人,能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看来自己和他比还差着不少距离。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射向沈长安的箭已经上了弦,他们还是先齐心协力对付完沈长安再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皇上,王大人言之有理,臣也建议严查他们二人,沈大人有没有不臣之心先不提,至少也要先把放风筝的那个人找出来。” “找出来之后呢?”祁让问。 周林丝毫没察觉自己即将掉入他的陷阱,顺着他的话说道:“找出来之后,当以冒犯天威之罪论处。” “嗯。”祁让神情不明地嗯了一声,“假如冒犯天威的人是你们惹不起的人呢?” 周林一怔,随即大义凛然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皇上坐镇,臣何惧之有!” “万一那个人是朕呢?”祁让又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 周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停了一瞬,才突然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皇,皇上什,什么意思?” 王瑾也跟着倒吸了口气,后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了抖。 祁让冷笑一声,起身离座,走到两人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煞白的脸。 “风筝是朕放的,朕之所以事先没有说明,就是想看看你们对这件事的反应。 现在看来,你们两个果然是朕的好臣子,查案子全凭一张嘴,想让谁有罪谁就有罪,这些年上报朝廷的奏折,也是这么写出来的吗? 有你们这样的臣子为朕戍边巡狩,朕心甚慰,朕心甚悦!” 两人全都慌了神,趴在地上磕头不止。 “皇上息怒啊皇上,是您叫臣但说无妨,臣才说的……” “朕叫你但说无妨,没叫你胡乱攀扯,蒙蔽圣听!”祁让厉声打断他,“昔日先帝因为一首诗,便大兴文字狱,而你们,因为一只风筝,就想折损朕的戍边大将。 原因就是他不肯与你们同流合污,他的到来打破了你们之间的平衡,使得你们没办法再像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贪没军饷官银,是也不是?” 一声声的质问挟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吓得两人抖若筛糠。 “皇上,冤枉啊!”周林颤声道,“臣是文官,接触不到军饷,况且臣身为御史,向来以身作则,两袖清风……” “你两袖清风?”祁让又是一声冷笑,“你和余娘子起争执时,朕就在现场,朕亲耳听到余娘子说朝廷拨给佑安堂的救济款有出入,这些钱,都是经你手发放的,周林!” 他陡然拔高音量,叫周林的名字,吓得周林一个哆嗦。 “周林!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或许你和甘州各方官员之间有着水泼不进的关系网,朕想查你贪污的事没那么容易。 但是,你可别忘了,你今晚已经把余娘子彻底得罪,倘若救济款有出入,她可是不会为你周全的。 你若宁死不认,到时候,哪怕查出十两银子的差池,朕都会砍了你的脑袋! 朕言尽于此,你自个掂量着办!” 周林闻言,脸色蜡白,额头直冒冷汗。 皇上说的没错,甘州的官员不会出卖他,可那个余娘子,绝对不会为他隐瞒。 这下可如何是好? 祁让暂且晾着他,又转向王瑾:“朕知道你在甘州混得风生水起,和各级将领关系密切,但你也别忘了,就算所有人都维护你,还有一个沈长安是例外。 同周林一样,朕也给你一次机会,天亮之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否则的话,日出之际,便是你二人断头之时!” 两人趴跪在地上,面无人色,感受到死亡一般的绝望。 甘州山高皇帝远,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出过岔子,不承想有一天竟会因为一只风筝,旦夕间前途尽毁。 找谁说理去? 天子威压之下,两人不再抱任何幻想,表示自己愿意交代。 祁让对沈长安使了个眼色。 沈长安会意,出去叫了几名兵士进来,把两人押到别处审讯。 厅中又剩下祁让和晚余两人。 “出来吧,没事了。”祁让向屏风后面轻唤。 晚余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对他福身道:“皇上英明。” 祁让弯起唇角:“就这?朕费劲巴拉地说了一堆,就换来这四个字吗?” 晚余语塞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夸他,犹豫再三道,“皇上口渴了吧,民妇给皇上倒杯茶。” 祁让唇角弧度加深:“朕忙活半天,就值一杯茶吗?” 晚余见他没完没了,忍不住顶撞回去:“要不是皇上的风筝,佑安堂根本不会惹上麻烦,皇上眼下是在补救,怎么好意思邀功?” “……”祁让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半晌才幽幽一声叹息,“自你走后,已经有五年没人敢这么和朕说话了。” 晚余:“……”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2章 余温 晚余接不上祁让的话,只能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皇上此番虽然震住了周林和王瑾,但他们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只怕很快就会回过味来,想通这里面的弯弯绕,如果他们继续留在甘州,我和梨月的身份只怕要暴露。” 祁让见她不接自己的茬,略有些失望,唇角眉梢都沉下来。 “他们在这世上都留不住,还想留在甘州。”他冷笑一声,像是要把一腔怨气都发在那两人身上。 晚余吃了一惊:“皇上要杀他们?” “不然呢?”祁让冷冷道,“单是贪墨军饷和救济款,就够他们掉脑袋了,何况还有别的,朕早已把他们的情况摸清,此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他们识相的话,就该知道怎么做才能不祸及家人。” “……”晚余心头跳了跳,“所以,皇上是早就来了吗?” 祁让深深看了她一眼:“朕来的时候,佑安堂院墙里面的那棵桃树还没开花。” 晚余的猜测得到证实,心情颇有些复杂:“所以皇上一直在暗中留意梨月,看到她独自逃课去草场,才悄悄跟过去的吗?” 祁让点点头:“朕一开始着实没想打扰你们,朕以为自己能忍住,到头来才发现,朕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喑哑,语气有些卑微,仿佛一座高山,在承认自己其实不过是一堆黄土。 纵然他身为帝王,在七情六欲面前,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晚余看着他,沉默良久,才试探道:“近来天气转暖,梨月一直闹着要我带她去嘉峪关玩,我苦于学堂事忙脱不开身,不知皇上有没有时间带她去玩一趟?” 祁让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像是没想到她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 晚余得不到他的回答,忙又道:“正事要紧,皇上若着急回京,不去也罢,我……” “朕不急。”祁让打断她,“周林和王瑾的案子还牵涉到其他人,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朕……” 他有些慌乱,绞尽脑汁为自己找理由,“嘉峪关是西部边陲第一要塞,朕原本就打算抽空去视察一番的,既然,既然……” 他话未说完,晚余就忍不住笑起来:“皇上至于吗?” 祁让望着她瞬间绽放的笑颜,自己也笑了。 确实不至于。 他是皇帝,他要去哪里,何须绞尽脑汁找借口。 可是,如果抛却皇帝的身份,他在她们母女面前,确实是心虚且不自信的。 “朕去的话,你就不去了吗?”他小心问道,眼底有隐藏的期待。 晚余抿了抿唇:“皇上怎么忘了,我本就是忙的脱不开身,才拜托皇上的呀!” “哦……”祁让失望地应了一声,“你不去,我怕梨月不肯和我去。” “不会的。”晚余说,“她对你印象很好,先前还一直念叨你,我和她好好说说,她会同意的,到时候,你们把风筝带上,就可以在那里名正言顺地放风筝了。” 祁让听她把他们安排得好好的,唯独把自己排除在外,心中酸涩难言。 “非要这样吗?”他说,“即便我们是普通夫妻和离,也没必要这么泾渭分明吧,我们就不能一起陪陪孩子吗?” 晚余心里也不好受,微微偏过头道:“皇上的意思我明白,可我们不是普通夫妻。” 祁让望着她的侧脸,看到她频频眨动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好吧!”他点点头,强行转移了话题,“朕饿了,甘州有夜市吗,余娘子作为东道主,能不能请朕吃顿饭?” 晚余抬手抹了下眼睛,才转过脸歉意道:“这里是边塞,比不得京城繁华,为安全起见,晚上是要宵禁的。” 祁让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心说京师再繁华,不也照样有人不喜欢吗? 晚余不知他心中所想,提议道:“要不,民妇借着总兵府的厨房给皇上做碗面吧,如此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祁让的眼睛亮了亮,颔首道:“如此便有劳娘子了,不要别的,一碗清汤面即可。” “好,我知道了。”晚余福了福身,“请皇上在此稍等片刻。” “朕和你一起去。”祁让脱口而出,“朕不想在这里等。” 晚余愣了下,随即劝他:“皇上万金之躯,还是不要去那种油污之地吧,让人看到也不好。” 祁让的勇气似乎在那句话出口之后便已耗尽,听闻晚余不让他去,也就没再坚持,垂眸落寞地点了下头:“那好吧!” 晚余观他神色,一时又觉得他可怜,但也没因此就妥协,只说了句“我会尽快回来”,便转身退了出去。 拉开门,小福子还守在外面,见她出来,忙躬身道:“娘……” 他本能地想叫娘娘,意识到场合不对,又硬生生改了口,“娘子,我家主子还好吗?” 晚余冲他笑了笑:“你家主子饿了,我去给他煮碗面,你先进去陪着他吧!” “哎,哎……”小福子连声应是,又忍不住想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五年了,他做梦都没想到,皇上有一天还能吃到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面。 他躬身送走晚余,推门进了屋。 见祁让一个人坐在主位上出神,便走过去倒了一盏茶给他:“皇上,余娘子去给您做饭了,您先喝口茶稍等片刻。” 祁让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握在手心。 这茶是他刚来时沈长安让人沏的,过了这大半天,已经快要凉透,只剩下些许的余温。 他和晚余之间,其实也就剩下这些许的余温了吧? 回想从前那些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纠缠,而今的他们,平静又疏离,和气又客气,就像这盏茶一样,说它是凉的,它尚有余温,说它是热的,但它确实凉了。 爱不得,恨不得,合不了,断不掉。 他深吸一口气,又轻轻缓缓地呼出,端起茶一饮而尽,仿佛入喉的是一杯烈酒。 小福子在一旁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皇上,您想开些吧,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您身子不好,别再苦着自个……” “住口!”祁让蓦地冷下脸,厉声呵斥,“好好当你的差,不该说的少说!” 小福子忙跪在地上请罪:“奴才错了,皇上息怒。” 祁让握着空茶盏,冷冷看了他一眼:“起来吧,离开甘州之前,管好你自己的嘴!” “是,奴才遵命!”小福子战战兢兢起身,低着头不敢再多嘴。 过了一会儿,晚余做好了面,让人端着送进来。 一共四碗面,她和祁让一人一碗,又让人给沈长安送了一碗,还有一碗给小福子。 小福子受宠若惊,等送面的人出去了,才向晚余道谢:“奴才谢娘娘恩典,能吃到娘娘做的面,奴才真是三生有幸。” 他想起当初在南崖禅院,自己差一点就吃到了娘娘做的面,后来又被皇上抢了去。 那些记忆明明还那样鲜活,仿佛发生在昨天,怎么一眨眼,就已经是沧海桑田了呢? 他有点失控,端着碗告退出去:“皇上和娘娘慢用,奴才去外面吃。” “去吧,小心烫。”晚余笑着提醒了一句。 小福子的眼泪直接掉进了碗里,低着头逃也似的出了门。 房门关起,祁让和晚余在八仙桌前相对而坐。 晚余已经许久没有和他一起用饭,难免有些不自在,笑着对他说道:“皇上尝尝看,甘州的面食和宫里有什么不一样。” 祁让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清汤面,眼睛像是被热气熏到,蒙上了一层水雾。 “只要是你做的,就都是一样的。” 晚余笑了笑,低头吃面。 祁让便也不再说话,和她一起低头吃面。 不知想到什么,他用筷子把面挑起来翻了翻,果然翻到一只白里透黄的荷包蛋。 晚余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翻了出来,笑了笑说:“等皇上回京后,差不多就要过生辰了,就当我提前为皇上贺寿吧!” 祁让眼中水雾更盛,笑着回她:“娘子有心了,贺寿总要说几句贺词吧?” 晚余想了想,说:“那就祝皇上长命百岁,江山永固吧!” “长命百岁,江山永固?”祁让轻声重复,笑容浅淡,“好,借娘子吉言,朕会努力活到一百岁的。”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3章 最后陪朕疯一回 接下来的时间,祁让一直住在总兵府处理周林和王瑾的案子。 晚余当天晚上就回了佑安堂,后面的几天也没有再和祁让见面,只是听闻城中隐约传出风声,说五爪金龙的风筝其实是皇上放的,皇上微服私访来了甘州,正是为了查处周王二人。 民众们都很震惊。 甘州地处边陲,山高路远,从不曾有圣驾亲临此地,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惊天大奇闻。 有人信,有人不信,一时间各种各样的传闻满城乱飞。 晚余猜想,应该是祁让命人放出的风声,先让百姓接受他来了甘州的事实,然后再名正言顺地去嘉峪关视察。 如此一来,和龙风筝扯上关系的佑安堂,自然不会再受人非议。 晚余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等到案子接近尾声时,便打算先探探梨月的口风,看她愿不愿意和祁让一起去嘉峪关。 然而,没等晚余想好怎么和梨月说,祁让却在沈长安和一众兵士的陪同下来了佑安堂,说自己前些天在草场放风筝给佑安堂带来了麻烦,如今忙完了手头的事,想要带着佑安堂所有的孩子一起再去那个草场放一回风筝。 晚余吃了一惊,问他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祁让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朕觉得与其带梨月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玩,不如与民同乐,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这样的话,你不用再刻意避讳朕,关于佑安堂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如此才算两全其美。” 晚余无话可说,转头看了眼沈长安。 沈长安说:“皇上思虑周全,我也觉得这样挺好,我已经让人在草场周围布防,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晚余听他这么说,只得点头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好,那就这么办吧!” 梨月一大早就跑出去和别的孩子玩耍,晚余让紫苏和梅霜去把她找回来和祁让见面,另外还要嘱咐她一些话,免得她玩疯了什么都往外说。 不大一会儿,梨月就顶着一脑门的野花跑了进来:“阿娘,今天是星期天,你叫我回来干什么呀?” 话音未落,看到了一身明黄龙袍坐在主位的祁让,顿时惊得瞪大眼睛。 “哎,你不是那个放风筝的叔叔吗?”她一蹦三跳地冲到祁让面前,“阿娘说你会找过来的,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是啊!”祁让对她微微一笑,“你想我来,还是不想我来?” “当然想。”梨月说,“前些天有人冤枉我和阿娘,说我们冒犯了什么天威,你来了,就可以帮我们澄清了。” 祁让笑容加深:“放心吧,我已经替你们澄清了,今天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再放一回风筝,不知梨月小姐可愿赏脸?” “真的吗?” 梨月并没有第一时间相信他,转头看了晚余一眼,晚余点了头,她才一本正经道,“虽然你给我和阿娘惹了大麻烦,但你人品还不错,本小姐就赏个脸再陪你玩一回吧!” “……”祁让忍不住大笑出声,“既如此,在下就多谢梨月小姐赏脸了。” 梨月小手一挥:“小意思,你今天也是赶上了,正好我星期天不用上课。” “什么是星期天?”祁让问道。 梨月皱眉想了下,说:“星期天就是,就是放假,王先生说我们小孩子读书很辛苦,每隔六天,就让我们休息一天,所以就是……哎,反正就是这天不用上课的意思。” 虽然解释得费劲,祁让还是听懂了:“我明白了,这个意思大概和官员休沐差不多,但官员休沐是十天一回,你们是六天一回。” 梨月频频点头:“嗯,对,因为我们是小孩子嘛,当然要多休息。” 祁让笑着牵起她的手:“既然今天不上课,叫上你的同窗和先生,咱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 “好啊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梨月被他牵着手,蹦蹦跳跳往外走,口中絮絮叨叨,“你的衣服好威风呀,上面也有龙,你是不是很喜欢龙? 为什么你可以穿龙,我们却不可以,我们放个龙风筝都差点被抓走,哎,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呀,我叫皇上。” “哦,原来你姓黄,那我叫你黄叔叔吧!” 祁让:“……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聪明,一会儿不聪明?” 晚余看着父女二人说着话出了门,回头和沈长安对视一眼。 沈长安对她温和一笑:“走吧,我今天准备了很多风筝,等会儿你也放一只。” 晚余回他一笑,和他一起向外走去。 …… 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风筝在草场上空迎风飞舞,刚开始在祁让面前还十分拘谨的孩子们,已经逐渐放开了手脚,拉着风筝线在草场上欢笑奔跑。 那条引起了轰动的五爪金龙飞在最高处,风筝线正被祁让牵在手中。 梨月和一群孩子围着他跑来跑去,欢快的笑声直上云霄。 草场四周有兵士们拉起的警戒线,警戒线之外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民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们虽然不被允许进入草场,能远远的站着看一眼当今天子,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可以拿来讲一辈子。 晚余也和沈长安一起放了一会儿风筝,她膝盖不好,跑了几圈就停下来,让沈长安带着几个孩子去玩,自己坐在草地上歇息。 王宝藏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发着光。 “娘子,我有个绝妙的主意,保证能赚大钱,你想不想听听?” 晚余喜欢听他胡扯,便饶有兴味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王宝藏眉飞色舞道:“我是这样想的,等皇上走后,咱们就把这个草场圈起来,在里面养牛,然后给它取个名字叫皇家牧场。 皇家牧场生产出来的牛奶,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好,就算咱们把价钱稍微定高一些,肯定也有很多人抢着买。 等名头打响之后,咱们再开发一些牛奶做的食品,销往全国各地,包装上注明,这些食品全部产自皇帝放过风筝的牧场,如果条件允许,再印上皇上和孩子们一起放风筝的图画,啧啧啧……” 他摇头晃脑地比划着数钱的手势,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堆积如山的银票:“娘子,你想想看,到那时,咱们还不得数钱数到手抽筋呀!” “……”晚余顿时哭笑不得,“你手抽不抽筋我不知道,你敢把皇上印到包装上,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 “那就不印呗,口头宣传一下总行吧?”王宝藏说,“反正咱们就是不宣传,皇上现身甘州,与民同乐的消息也会传遍全国。 这么好的商机,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大不了咱们跟皇上合作,挂个皇商的名头行事,赚的钱分皇上一半,这样总行了吧?” “你还是省省吧!”晚余说,“你听我的,浪费一个商机,总比浪费一颗脑袋要好。” 王宝藏还不死心:“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想发财,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 晚余看了眼在孩子们中间那若隐若现的明黄龙袍:“你看清楚了,那不是狼,也不是虎,是龙。” 王宝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长叹一声,泄了气。 晚余以为他终于放弃了,谁知他停了几息,眼睛又再度亮起:“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这里开发成皇家游乐场,收点门票钱总可以吧?” 晚余:“……你还是想点别的吧!” 王宝藏大失所望,爬起来拍拍屁股,唉声叹气地走了。 祁让也玩累了,把风筝交给梨月和几个孩子,走到晚余这里讨水喝。 晚余递给他一只装满水的皮囊,他一口气喝了半袋,这才把皮囊还给晚余,自个在晚余身边坐下:“好累呀。朕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孩子一起玩过。” “好玩吗?”晚余看他脸上汗津津的,就递了一条帕子给他擦汗。 祁让接过来,随意擦了擦,将帕子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哎……”晚余张了张嘴,想问他要回来。 可他动作太快,没等晚余说出口,帕子已经被他藏起。 仿佛为了转移晚余的注意,他说:“朕明天就要押解周林和王瑾回京了。” 晚余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脱口道:“这么快吗?” 祁让眼底亮起一簇火光:“你不想让朕走?” “没有。”晚余忙道,“皇上不是说要去嘉峪关视察吗,我以为你会去过之后再走。” 祁让看着她,眼里的光又暗淡下来:“朕早年领兵时,在那里驻扎过一段时间,那里太荒凉了,你不去,朕一个人也不想去。” 晚余语塞了一下,避重就轻道:“那就早点回京吧,朝堂不能没有皇上。” 祁让苦笑:“这话以前朕信,现在朕明白了,这世上就没有不可或缺的人,不管离了谁,世界都照常运转。” 晚余感觉他话里有话,不等品出味来,梨月就牵着龙风筝跑了过来,对两人大喊:“阿娘,黄叔叔,你们不要坐着了,快来陪我放风筝。” 晚余愣了下,正要推辞,祁让已经率先站了起来,目光灼灼望着她:“走吧,余娘子,就当最后陪朕疯一回,好吗?”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4章 后会有期 面对父女二人同样期待的眼神,晚余实在无法拒绝这个请求,只得陪他们好好玩了一回。 祁让把风筝线交到晚余手里,顺着细长的线,望向盘旋在高空的五爪金龙。 金龙是那样的威风凛凛,那样的睥睨万物,却被一根细细的线牵制着。 就像他和晚余,明明他才是那个坐拥无上权柄的人,他的心,他的喜怒哀乐,却掌控在晚余手里。 他看着满头大汗,恣意欢笑的梨月,一时又觉得,他是风筝,晚余是放风筝的人,而梨月,就是那根线。 如果没有梨月,他们之间便失去了最后的羁绊。 风筝会随风飘向远方,放风筝的人,可能从此不再放风筝,也可能会去买一只新的风筝,但那都和飞走的那只风筝没有关系了。 他忽然觉得难过,看不见的悲伤从心底升起,在这春日的草原上,在这欢乐的人群中,无声无息蔓延开来。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风那么轻,他却那么形单影只。 或许皇帝都是这样的吧? 万山之巅,只有一人能够登临,他却总痴心妄想有人能与他并肩而立。 怎么可能有人与皇帝并肩呢,如果有,皇帝也就不会自称为孤家寡人了。 他勾了勾唇角,眼睛却变得模糊。 晚余的注意力都在风筝上,无意间一回头,正好撞上祁让的视线。 那双漆黑幽深的凤眸,在春日艳阳里闪着水光。 晚余心头一跳,停下来问他:“皇上怎么了?” “没怎么。”祁让笑着抬手挡在额前,“阳光太刺眼了。” 晚余神情变幻一刻,没有戳穿他的伪装,顺着他的话说:“中午的日头毒辣,差不多该回去了。” 祁让环顾四周,眼中闪过几许不舍,半晌才道:“确实该回去了,那就,走吧……” …… 次日清晨,在当初送徐清盏离开的城外古道边,沈长安再次带着晚余和梨月,送别了祁让。 唯一不同的是,徐清盏走的时候,百草摧折,雪满归途。 祁让走的时候,芳草连天,杨柳依依。 梨月对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叔叔也很不舍,又抱着祁让的脖子哭了一场。 祁让答应回到京城之后会给她写信,会送她好玩的东西,她才勉强止住悲伤,拜托祁让帮她给阿爹捎个信儿,说她就快长大了,让阿爹再耐心等她两年,两年后,她就可以去找阿爹了。 祁让笑着说好,你阿爹一定会好好等着你的。 小福子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晚余听着父女二人的对话,又看看不停抹眼泪的小福子,心中又生出在草场放风筝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想了想,随手折下一支柳条送给祁让:“虽说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还是有很多事情值得期待的,我们只有好好活着,期待的事情才有可能成真,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请您保重自身,不要轻易放弃。” 祁让接过柳条,想起西安府道别时,晚余送他的梅花,心中万千感慨。 他笑着应了一声好,把梨月递还给晚余,转身上了马车:“余娘子也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或许她说得对,人生纵然苦短,还是值得期待的。 就像当日西安府一别,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如今不也见到了吗? 所以,自己或许还可以再期待一下…… 马车辘辘远去,沈长安从晚余手里接过梨月,放在马背上:“走吧,咱们回家。” 梨月坐在马背上左右看看,小小的人儿突然生出些许感慨:“长安叔叔你瞧,不管谁来谁走,咱们总是在一起的。” 沈长安笑起来,上马坐在她身后,把缰绳给她,让她来驾驭马儿:“你说得对,不管怎样,咱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梨月手挽缰绳,兴奋不已:“长安叔叔,你终于要教我骑马了吗?” “是啊,你要好好学,长大了才能骑着马去见你阿爹。”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梨月大喊一声“驾”,催动马儿回城,“阿娘,你快来呀!” “好。”晚余应了一声,最后一次望向已经变成小黑点的队伍,翻身上马,追在两人后面往城中而去。 不管怎样,他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 …… 祁让回京后,很快便任命了新的官员来接替周林和王瑾的位子。 随着新任官员一同抵达甘州的,还有朝廷为梅氏一族平反的圣旨。 人们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隐居在甘州多年的梅先生,竟然是江南梅氏的后人。 消息传开,梅先生在西北的名望更胜从前,也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敬重,前来佑安堂求学的人络绎不绝。 除了年轻学子,甚至还有从前在科考中落第的秀才举人,不远千里前来拜他为师。 作为梅先生的外甥女,晚余的女子班也多了很多学生,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特地让人从西安府聘请了几位颇有名气的才女,来帮她一起教导这些女孩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虽说大多数人家把女儿送来读书的目的,就是单纯地想让她们学一些才艺,沾一沾佑安堂的名气,将来好在说亲事的时候提高身价,多一些选择。 但不管怎样,愿意让女孩子出门读书,已经是很大的进步,晚余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改变。 用王宝藏的话说,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最要紧的是先把火点起来。 为了方便管理,她买下了佑安堂隔壁的院子,把女子班挪到了那边,把大门开在和佑安堂相反的方向,错开两边上学放学的时间,最大程度避免男女相见。 王宝藏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给她提供了很多思路,说别处有个叫南山书院的学堂,就是这样管理男女学生的。 晚余惊讶于别的地方居然也有可以接收女学生的学堂,王宝藏却说,这都是小意思,在他的家乡,男生女生是混在一个班里上学的,只是他想不起来他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了。 晚余对他的家乡十分好奇,隔三岔五就问他想起来没有,如果想起来的话,他们一起去看看,她很向往那样一个男女平等的地方。 可惜王宝藏总也想不起来,她想去也去不了。 漫长的冬天过去后,梅先生和晚余说,他想回江南去看一看。 晚余知道这是他长久以来的心愿,就和沈长安一起带着梨月陪他回了一趟江南。 一路看山看水,不疾不徐地到了江南,正好赶上江南最盛大的春日美景。 只见处处桃红柳绿,莺啼燕语,小桥流水畔乌蓬船儿轻轻划过,烟雨楼台掩映在似锦的繁花之中,恍如一幅洇湿的水墨长卷。 暖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相比西北广袤无垠的旷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温柔如水,轻盈如梦。 晚余终于见到了阿娘口中的江南,心中无限唏嘘。 这方从不曾踏足的土地,因着阿娘的缘故,竟让她有种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的感觉。 得知梅氏后人归乡,更有名震西北的沈大将军同行,当地官员乡绅自是热情相待,为他们设宴接风。 有官员劝说梅先生,让他留在江南开学堂,重振梅氏昔日荣光。 梅先生笑着婉拒,说江南才人辈出,不差他一个,相比之下,边塞的孩子更需要有人教他们读书明理。 众人见他心意坚决,敬佩之余,也不便再强求,盛情款待半月有余,又送他们踏上了回甘州的旅程。 回到甘州时,已是盛夏时节,王宝藏提前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带领众人在佑安堂门外翘首以盼。 马车停稳,晚余牵着梨月下了车,目光含笑扫过那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脸庞,久别重逢的喜悦刚漫上心头,视线突然被一个孩子牢牢吸引。 那孩子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和其他学生一样的蓝布衣衫,却掩不住一身超脱于众人的高贵气质。 他站得笔直,小脸紧绷着,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一双清澈如湖水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那眉眼轮廓…… 晚余心头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 正当她心神剧震之际,那孩子身后站出一人,带着哭腔唤了她一声:“娘……娘子!” 晚余被这熟悉的声音惊住,尽管阳光晃眼,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人。 胡尽忠。 是胡尽忠! 电光石火间,晚余蓦地回过神,浑身颤抖着,重新将目光转向那个孩子。 佑安。 是她的佑安! 巨大的冲击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愣在当场,周遭的一切喧嚣都在这一刻离她远去,全世界只剩下那个小小的怯生生望向她的身影。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拼命忍住,牵着梨月的手,向着那孩子快步而去。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5章 让阿娘抱抱你 到了佑安面前,晚余深吸一口气,微微弯下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这是谁家的小公子,以前好像没见过?” 胡尽忠喊出那一声“娘子”之后,自知失言,连忙找补道:“您就是余娘子吧,咱家是奉了万岁爷之命,送三皇子来西北历练的,这位就是咱们的三皇子殿下。” 尽管晚余已经猜到,亲耳听见胡尽忠说出“这就是咱们的三皇子殿下”,还是忍不住喉咙发紧,身体僵硬,对上佑安看过来的目光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佑安也有点发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先给晚余见礼,还是等着晚余给他见礼。 沈长安随后而来,对佑安抱拳道:“臣沈长安见过三皇子殿下,皇上回京之前,是和臣说过要把殿下送来西北历练,不承想殿下这么快就来了,臣事先竟一无所知。” 佑安打量着眼前高大魁梧,气宇轩昂的男人,听闻他就是名震西北的大将军沈长安,紧绷的小脸上露出些许期待和崇拜,端着皇子的气度说道:“大将军不必多礼,掌印时常和我说起你征战沙场的英勇事迹,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后还请大将军不吝赐教。” 说罢又转头看向晚余,澄澈如湖水的眸底闪过一抹羞涩,“之所以事先没有通知你们,是父皇和掌印说要给大将军和……和余娘子一个惊喜。” 晚余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汪水,眼泪几乎要冲出眼眶。 她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 “那确实是很惊喜了。”沈长安笑着接了一句,对胡尽忠拱手道,“胡大总管,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胡尽忠的眼泪终于借着这“唯一”的故人流了出来。 “沈大将军别来无恙,一别多年,咱们总算又见面了,咱家真的,真的好生欢喜……” 他抹了一把泪,又哭又笑,“故人重逢,咱家失态了,大将军莫怪,余娘子莫怪。” 晚余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对他颔首道:“原来是胡大总管,民妇这厢有礼了。” 她福身去给佑安和胡尽忠见礼,胡尽忠连忙上前一步阻拦:“娘子不必多礼,此番是我们多有打扰,日后还要劳烦您多关照。 万岁爷说了,以后让三皇子跟着梅先生和沈大将军学本领,日常饮食起居交由余娘子照管,娘子别嫌我们麻烦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晚余的声音都带了哽咽,恨不得当场把孩子抱进怀里,“能够服侍殿下,是我的福气,我求之不得,只怕照顾不周,怠慢了殿下。” “娘子客气了。”胡尽忠说道,“殿下是来历练的,万岁爷特地交代,饮食起居和别的学生一样即可,娘子不必太过面面俱到。” 佑安也随之点头:“胡大伴说得对,我是来历练的,不是来享清福的,余娘子当我是普通学生即可。” 他才不过七八岁而已,却被教导得如此沉稳内敛,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点孩童的天真烂漫。 晚余想到祁让之前说孩子被几位大儒教得有点太过循规蹈矩。 那时的她还想象不出太过循规蹈矩是什么样子,如今亲眼得见,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和梨月,和其他孩子的不同之处。 难怪祁让这么着急要把他送过来,只怕再等几年他长大了,这性情就真的没法改变了。 晚余满心的酸楚,心疼地看着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梨月扯了扯她的袖子,仰着小脸好奇地问:“阿娘,你们在说什么,皇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呀?” 晚余看着相见不相识的姐弟二人,更是悲从中来,忍泪道:“皇子,就是皇上的孩子,去年和你一起放风筝的那位黄叔叔,就是皇上,这位三皇子殿下,就是他的儿子。” “哦。”梨月歪着头,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最后也不知想没想明白,小手一挥,豪情万丈地对佑安说,“算了,不管了,既然你是黄叔叔的儿子,以后在甘州就由我来罩着你,你出去只要提我的名号,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说着还重重地在佑安肩膀上拍了两下:“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 佑安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豪放又自来熟的小姑娘,精致俊美的小脸不觉染上一层红晕。 可他是皇子,骨子里的骄傲又让他下意识挺起了胸膛,认真反驳道:“我是皇子,不是你的小弟,即便不提你的名号,也没人敢惹我的。” “嘿,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梨月挑眉看他,开口就是满满的江湖气,“你是皇子又怎样,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吗,来了甘州地界,就得听我梨月小姐的!” “……”佑安很是无语,转头看了胡尽忠一眼。 胡尽忠正看着梨月热泪盈眶,不敢相信她是当初那个差点夭折的小公主。 小公主从前很喜欢让他抱,现在却根本不记得他这个人了。 这可太叫人感伤了。 王宝藏在一旁转着眼珠子看了半天热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上前提议道:“这么大的太阳,娘子一路车马劳顿,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对对,先进去再说。”晚余调整了情绪,叫他带领大伙帮忙把他们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搬进去,自己和沈长安,梅先生,梨月一起,陪着佑安和胡尽忠往后堂而去。 梨月嫌大人们走得慢,热情地牵起佑安的手说:“走,咱们先走,不等他们。” 佑安一下子涨红了小脸,把手用力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请你自重。” “……”梨月愣了下,随即咯咯笑起来,“你还是小孩儿吗你,我们学堂的先生都没你这么迂腐,不让我牵,我偏要牵,到了我的地盘,可由不得你!” 说罢不由分说地抓住佑安的手,拉着他向前跑去。 佑安被她拉得跌跌撞撞,小声抗议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放,就不放,你叫我一声姐姐,我把我从江南带回来的糖给你吃。” “我不吃,男孩子不吃糖。” “谁说的?” “先生说的。” “什么狗屁先生,骗小孩儿的吧?” “哎,你怎么说脏话?” “这算什么脏话,回头我教你几句真正的脏话。” “我不学。” “不学也得学……” 两人说着话跑远了。 胡尽忠急得在后面追:“梨月小姐,您慢点跑,别摔着殿下……” “没事,随她去吧!”晚余说,“你不用担心,梨月有分寸的。” 胡尽忠只好停下来,抹了一把汗说:“难怪皇上要把殿下送过来,梨月小姐真的好活泼呀!” 等他们回到后堂的正屋,梨月已经切了鄯善甜瓜,拿了各种糕点出来招待佑安。 佑安在桌边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梨月给他什么他都不接。 梨月眼瞅着要发火,胡尽忠进来解释道:“梨月小姐别生气,殿下入口的东西,都要老奴先尝过的。” “为什么?”梨月很是惊讶,“他吃东西,为什么要你先尝?” “这个……”胡尽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晚余说:“这是规矩,皇宫里有各种各样的规矩,你现在不懂,长大了才会懂。” “我才不要懂,我又不去皇宫。”梨月撇撇嘴,又忍不住问佑安,“皇宫长什么样啊?” 佑安说:“很大。” “有多大,比我们家的学堂还大吗?”梨月又问。 佑安板着脸,认真地算了一下,说:“比一百个学堂都大。” “我的天!”梨月惊得瞪大眼睛,“你们家多少人呀,干嘛住这么大的地方?” 佑安说:“跟你说不清楚。” “怎么说不清楚,你就告诉我你家几口人吧?”梨月掰着手指主动帮他数,“你,你阿爹,你阿娘,还有谁?” 佑安说:“没有阿娘,我阿娘去世了。” 梨月一愣,飞快地吐了下舌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让我阿娘抱抱你吧!” 她拖着晚余的手走到佑安面前:“阿娘,你快抱抱他,他没有阿娘了,他好可怜。” 晚余的眼泪一下子就决了堤。 佑安慌张地站起来,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 “谦虚什么,给你抱你就抱,我阿娘怀里可香了,别人我还舍不得呢!”梨月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进了晚余怀里。 两人都没防备,晚余被佑安的身子撞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把他抱住。 佑安小脸通红,手足无措。 晚余的心都碎了,索性就这么抱住了他,低头对他小声道:“殿下莫怪,小女就是个人来疯,咱们全当是做给她看,否则她一直没个消停。” 佑安听晚余这么说,就僵硬着身子没再动,任由晚余把他抱在怀里。 他的个子刚好到晚余心口处,侧脸贴在晚余怀里,耳朵刚好能听到晚余的心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余娘子的心跳有点快,身体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但她的怀抱确实很香,又香又软,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宫里几位母妃也都爱用熏香,余娘子的香却和她们都不一样。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 可他是男子汉,不能轻易掉眼泪。 就在他极力忍耐的时候,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他的发间。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6章 山河万里 这滴泪落在佑安发间,又仿佛落在了他心头,以至于他在后来的很多个日夜,每每想到这滴泪,都会觉得心头是滚烫的。 只是那时他还小,对于人与人之间一些复杂的情感是懵懵懂懂,无法完全体会的。 当时的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余娘子是发自内心喜欢他的。 因为掌印说过,一个人只有发自内心地喜欢你,才会为你落泪。 所以他想,余娘子肯定是喜欢他的。 这个认知,在此后的时间里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比如父皇已经说了不必对他特殊照顾,余娘子还是给他安排了单独的住处,一日三餐都让他和她们母女一起吃,有什么新鲜可口的吃食也都紧着他,还提醒梨月不要和他抢。 尽管他随行带了好几个伺候的人,但他的衣裳都是余娘子亲自洗的,他的床也是余娘子亲自铺的,每晚入睡前,余娘子还会亲自帮他赶走帐中的蚊虫。 甘州的夏日也很热,好几次他从梦中醒来,都发现余娘子正坐在床边给他扇扇子。 他不敢惊动她,就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有天晚上余娘子大约是困极了,扇着扇着,就歪在他旁边睡着了。 那是他长这么大,除了母妃和奶娘以外,头一回和一个女性睡在一张床上。 奇怪的是,他一点都没有慌乱,也没有排斥,他闻着她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把自己的呼吸放轻放缓,唯恐惊醒了她。 后来,他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醒来时,余娘子已经离开了。 早上一起用早饭的时候,余娘子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仿佛昨夜的事情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于是也恍惚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场梦。 除了余娘子,梨月对他这个身份特殊的皇子也有着超乎常人的热情。 学堂里其他的孩子知道他的身份,对他的态度是友好而恭敬的。 只有梨月不一样,一天到晚在他面前上蹿下跳,没大没小,不管他喜不喜欢,只要得了空就拉着他到处去玩,甚至还引诱他逃课,带他到城外去玩。 城外有连绵起伏的群山,有一望无垠的草原,有宽阔澎湃的河流,也有清可见底的小溪。 梨月擅长的事情实在多,上山逮兔子,爬树掏鸟蛋,光着脚丫子去溪水里捉鱼,随便折一根树枝做成简易的弓箭,都能射中空中飞过的鸟。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呼百应,调动半座城的小孩子跟她一起出去疯。 她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又可以躲得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佑安起初是不屑于跟她玩的,认为她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 几天之后,他开始每天都期待着梨月用威逼利诱的方式来骚扰他,带他偷跑出去玩。 他是皇子,哪怕偷跑出去,身后也会跟着十几名暗卫。 梨月对此并不知情,每次成功出逃,总要把自己夸耀一番,再问佑安她是不是很厉害。 每当这个时候,佑安就笑而不语,看着她在那里自鸣得意。 一整个夏天,他们玩遍了城里城外的每个角落。 大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他们像泥猴子一样从外面回来,就半真半假地教训一番,并不会真的对他们严加看管。 在梨月的感染下,佑安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拘谨,不苟言笑,内心深处的孩童天性逐渐显露,不仅话多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甚至还跟着梨月学会了捉弄人。 有一回,晚余把被子拿到院子里去晒,等到太阳下山要收被子,他和梨月偷偷藏在被子底下,然后突然窜出来,把晚余吓了一跳,捡了一根树枝满院子追着他们两个打。 胡尽忠在一旁看得眼泪汪汪,当天晚上就给祁让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祁让收到信,对儿子的变化十分欣慰,只是母子间那样欢乐温馨的互动,他可能此生都无法得见了。 好在佑安沉稳内敛,自觉学习的习惯早已养成,纵然再贪玩,晚上也会挑灯夜读,把落下的功课补上,有时还会去梅先生房里请教学问。 梅先生很喜欢他,恨不得把自己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一大一小谈论起学问,常常到后半夜还浑然不觉,总要晚余过来催促才去睡觉。 佑安有点沉迷这种被晚余催促的感觉。 因为晚余不会像宫里的宫人一样,一板一眼的提醒他时间到了,该休息了。 晚余会带着温和的笑,端着茶点牛乳进来,和他说时辰不早了,吃点东西,再聊一会儿就该睡觉了。 她也不会立刻走开,而是引导着他把话题转到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上,问问他白天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说这样免得他躺到床上还满脑子的学问,做梦都是沉重的。 佑安起初没什么感觉,直到一天晚上突然从睡梦中笑醒,躺在黑暗里,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松弛和愉悦。 夜色如水般温柔地包裹着他,他再也不用像在皇宫时那样,睡觉之前想着还落了什么功课没做,一睁眼就开始考虑今天如何应对先生的提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自由自在的鱼,也是人生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鱼得水。 这个经常被引用在书里的刻板形容,在此时此刻,变得无比鲜活。 只是这样自由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沈长安把他带去了军营,说他松快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学点先生教不了的东西了。 军营里的训练极其严苛,哪怕沈长安因着他皇子的身份对他多有照顾,该吃的苦还是一样都少不了。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和其他兵士们一起集体操练,除了骑射,刀枪,近身格斗,还要熟读兵法,学习排兵布阵。 经过几个月的严格训练,等到年关,沈长安把他送回佑安堂和晚余一起过年时,他已经从一个无拘无束的孩童,成长为一名小小的兵士,筋骨强健,身形挺拔,眼神清亮坚定,如同羽翼渐丰的雏鹰。 明明他是弟弟,却比身为姐姐的梨月都高出了半个头。 晚余欣慰又心疼,梨月则是一脸的不服气,吵着闹着要跟沈长安去军营历练,无论如何不能被佑安比下去。 开春后,晚余架不住她闹腾,只好把她打扮成男孩子,让她跟着沈长安去了军营。 进了军营的梨月,更是如鱼得水,成长和学习的速度都令人惊叹,在学堂天天逃课成性的她,在军营,不管多苦的训练从不缺席。 沈长安怕她累坏了,让她不要这么拼命,她说如果不拼命就会被佑安比下去。 沈长安觉得这姐弟二人当真互补,梨月用她天真烂漫,豪放赤诚的性情感染着佑安,让他从一个循规蹈矩,清冷自持的皇子,重新找回了孩童的天性。 而佑安的沉稳内敛,自律坚韧,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梨月,让这匹脱缰的小野马在不知不觉中收敛了野性,变得认真专注,脚踏实地。 沈长安也写了信让人送回京城,向祁让描述姐弟二人的成长。 祁让把信给徐清盏看,两人欢喜的同时,各有各的感慨。 天气彻底转暖后,沈长安去嘉峪关巡视,特地把梨月和佑安带了过去。 姐弟二人第一次踏上嘉峪关巍峨的城楼,站在上面极目远眺。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与湛蓝的没有一丝杂色的苍穹相接。 远处,祁连山的山峰连绵起伏,山顶上,千年不化的积雪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圣洁的光芒。 而他们脚下,就是万里长城的第一雄关,坚实的城墙如同巨人的臂膀,和一座座向着戈壁深处延伸而去的烽火台,共同构筑起护卫家国的钢铁防线。 苍凉、壮阔、令人心悸的视觉冲突,使得两人幼小的心灵大受震撼。 沈长安指着远处告诉他们:“从西往东,从嘉峪关到山海关,有长城的地方,都是咱们大邺的疆土,这疆土,是千千万万的将士用鲜血换来的,将来我和你父皇老了,这万里疆域,就该你们来守护了。” 佑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胸中似有热浪翻涌。 小小的少年,第一次对江山社稷这种笼统又沉重的字眼有了具象的认识。 以前父皇总说,等他长大了,就要把统御天下的重任交给他。 原来这天下,真的很大,也真的很重。 梨月说:“我又不是皇子,难道我也要和他一起守护吗?” “当然要。”沈长安郑重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江山,不仅是天子的江山,也是天下人的江山,江山稳固,则家国兴盛,江山不稳,则国破家亡,所以,保家卫国,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明白了。” 梨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重重拍了拍佑安的肩膀,“将来咱们长大了,你在京城当你的好皇帝,我就在这里,和沈叔叔一样,守护着西境安稳,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那些蛮夷之族踏足我大邺的疆土。” 一番话说得豪情万丈,气吞山河,浑然忘了自己还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 佑安不像她一样爱立誓,也很少情绪外露,听她说了这么一堆,只点头说了一声“好”。 从嘉峪关回到甘州,又是一年盛夏。 军营酷暑难耐,沈长安给两人放了假,让他们回到佑安堂陪伴晚余,顺便让梅先生给他们补课。 姐弟二人回到母亲身边,立刻原形毕露,整天打打闹闹,没个消停。 因着在军营学了拳脚功夫,动不动就要不分场合地交手过招,回来没几天,家里的桌椅坏了一堆,气得晚余直喊着要把他们送回军营去。 这天,两人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从院子里追到堂屋里,又从堂屋里打到了晚余的书房里。 打得太激烈,一不小心撞倒了书架,吓得两人忙停了手,把书房门从里面闩起来,合力把书架搬开,手忙脚乱的收拾满地狼藉。 “咦,这是什么?”梨月从散落一地的书本当中捡起一只颜色古朴的四方盒子,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 那石头温润剔透,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雕刻着什么花纹,石头旁边,还有一卷明黄色的布卷,布卷上有龙形的图案。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7章 八百里加急 晚余对书房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因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她正在趁着午休的时候,在前面和梅先生他们商量给孩子们放假的章程。 这时,胡尽忠突然慌慌张张地找过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和她说。 晚余直觉是那两个孩子又闯了祸,便留下梅先生他们继续商量,自己出去问胡尽忠怎么回事。 胡尽忠出了一脑门的汗,顾不上什么分寸,把她拉到僻静处,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娘娘,不好了,京城送来八百里加急,皇上在早朝的时候吐血昏迷,情况十分危急,孙大总管要奴才火速带三皇子回京。” 晚余脑子嗡的一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发软,万里无云的晴空一下子阴沉下来,连头顶火辣辣的骄阳都失去了热度。 “怎么会这样,情况危急是什么意思,孙大总管有没有说危急到了什么地步……”她眼前一阵发黑,身子踉跄了一下。 胡尽忠吓一跳,忙伸手将她扶住:“娘娘您别急,孙大总管只说皇上卧床不起,至于危急到什么地步,还能撑多久,并未详细说明,可大总管既然八百里加急召三皇子回京,想必是不太妙了。” 晚余借着胡尽忠的手稳住身形,心绪却乱成一团麻。 上回祁让来甘州,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小福子还动不动就哭。 现在想来,即便周林王瑾二人贪赃枉法,罪大恶极,也不是非得皇帝亲自出马。 或许就是祁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趁着还能走得动,最后来看一眼孩子。 如今他病情危急,唯一的皇子还远在千里之外。 万一皇室宗族中有人起了异心,佑安的回京之路都会危险重重。 胡尽忠见晚余不说话,提着心问道:“娘娘,奴才心里实在没底,您能不能和奴才一起陪三殿下回京,奴才一个人害怕……”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其实皇上的身子前两年就不太好了,若非心里记挂着娘娘和两个孩子,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上回奴才还听他和孙大总管说,他从甘州回来时,娘娘嘱咐他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轻易放弃,还说他要等着梨月公主长大了骑着小红马来找他。 娘娘,算奴才求您了,您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好歹让皇上再见您和小公主最后一面……” 他哭得不能自已,当场就要给晚余跪下。 “别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晚余制止了他,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现在就去找三皇子,给他收拾行装,你亲自往总兵府去一趟,让沈大将军来见我,要快!” “是,奴才这就去。”胡尽忠抹了一把泪,撒腿就跑。 “别慌,沉住气,好好走路,不可让人发现异常。”晚余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你是三皇子的大伴,将来也是要陪他站在金銮殿上的人,谁乱了阵脚你都不能乱,明白吗?” “多谢娘娘教诲,奴才记下了。”胡尽忠拼命把眼泪往肚里咽,稳住心神大步而去。 晚余看他走远,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往后院去找佑安。 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孩子们正在午歇,只有知了躲在枝叶间不知疲倦地嘶喊。 晚余到了后堂,发现后堂也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但她可不相信那两个皮猴子会老实睡觉。 用王宝藏的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她进了屋,先去佑安房里看了看,佑安果然不在。 她又去梨月房里看,梨月也不在,只有梅霜正趴在床头打瞌睡。 晚余叫醒了梅霜,问她梨月去了哪里。 梅霜睁开朦胧的睡眼,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娘子恕罪,奴婢给小姐扇扇子哄她睡觉来着,不承想自个先睡着了……” 晚余无心听她解释,转身出去找孩子。 梅霜忙也跟在后面找。 挨个房间都找遍了也没找着,后来晚余发现书房的门怎么推都推不开,就猜想肯定是他们两个躲在里面干坏事。 “梨月,佑安,开门!”晚余心里着急,声音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接连叫了几声,里面没有动静,晚余等不及,就单独叫佑安:“佑安,快开门,我有要紧事和你说,你放心,不管你们闯了什么祸我都不会责怪你的。” 过了一会儿,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往门口这边走来。 门闩被抽掉,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佑安一张小脸神情复杂地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晚余一句话刚问出口,就越过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书架,和散落一地的书本。 晚余吓一跳,忙扶着他问道:“怎么回事,书架怎么倒了,可砸到你了,梨月呢,梨月……” “阿娘!”梨月抱着一只锦盒从地上站起来,怯生生地看向她。 晚余见她好好的,刚要松一口气,下一刻就看到了她手上抱着的锦盒。 晚余的脑子又是嗡的一声,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只锦盒,是当年在西安府分别时,祁让送她的礼物。 当时祁让说不知道送她什么,让她在那里等着,自己去逛了一圈,回来就给了她这只锦盒。 她以为祁让只是在集市上给她和梨月挑了什么礼物,晚上回到客栈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皇后的凤印,和一道册封梨月为嘉峪公主的诏书。 祁让还给她留了一封信,说你连这万里河山都不稀罕,朕实在想不出该送你什么礼物才好,这凤印和诏书,就当是朕给你和孩子最后的倚仗,将来万一有难,可保你们母女平安无虞。 当时她很是震惊,想要把凤印归还,祁让早已踏上了回京的路途,她只好暂时妥善收藏,想着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 前两年徐清盏来甘州时,她把凤印找出来,打算让徐清盏带回去给祁让。 徐清盏说皇上这辈子都不会再册立皇后,带回去也不过是一块没用的石头,倒不如留在这边,说不准什么时候真能派上用场,毕竟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日子会过到哪一步。 再有就是,皇上生性逆反,这几年大家能相安无事已是难得,万一归还凤印的举动惹恼了他,不知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晚余听了徐清盏的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从此再没提及此事。 这锦盒她一直锁在书架底部的柜门里,那天给徐清盏看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不承想今日竟然以这种方式被两个孩子看到。 晚余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和侧躺在地上的书架,猜想应该是书架倒地砸断了锁头,姐弟二人把书架搬开时,盒子从里面掉了出来。 瞧他们两个的表情,应该已经看过里面的东西,并且也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自己要怎样和他们解释呢? “娘子,小姐,天呐……”梅霜随后而来,看到满屋子的狼藉,发出一声惊呼。 晚余被她喊得回了魂,伸手拦了她一下:“别出声,你先在外面守着,我跟他们单独说几句话。” 梅霜以为晚余生气,要关起门来教训孩子,忙替两个孩子求情:“娘子别恼,小姐和三殿下肯定不是故意的……” 晚余抬手制止她:“我没恼,你在外面守着就好,别让其他人进来。” 梅霜见她神情凝重,不敢再劝,老老实实关上门守在外面。 晚余牵着佑安的手走到梨月面前,先确认她没有伤到,才指着她怀里的锦盒问道:“你都看过了?” 梨月点点头,没说话,黑漆漆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简直和祁让的眼神一模一样。 晚余一阵心悸,又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梨月又点点头:“一开始不知道,佑安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晚余转头看向佑安:“你是怎么告诉她的?” “我告诉她,您是母后,她是公主,是我嫡亲的姐姐。” 佑安的语气很平静,神情也是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淡定,仿佛这件事他早已知晓。 晚余忍着一波波往上涌的眼泪,尽量柔和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甘州之前就知道了。”佑安说,“是掌印悄悄告诉我的,方才,我也已经告诉了姐姐。” 晚余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展开双臂将姐弟二人搂进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怪我当初丢下了你……” 佑安在她怀里摇头:“我没有,掌印说了,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和我们小孩子无关,纵然父皇母后没有住在一起,并不影响对我们的关爱,他怕我不信,让我先不要声张,到了甘州,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就会明白,无论母后,还是沈大将军,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仍旧这般的平静,理智得像个大人。 晚余的心却揪成一团,痛到说不出话,眼泪如雨而下。 “阿娘,不要哭。”梨月从她怀里仰起头,踮着脚想要帮她擦泪。 晚余抓住她的手捂在心口,哽咽出声:“是阿娘不好,阿娘对不住你……” “阿娘没有不好,我也不怪阿娘。”梨月说,“我从梨月小姐变成了嘉峪公主,如此威风凛凛的名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阿娘。” 晚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她止住眼泪,牵起姐弟二人的手郑重道:“阿娘的事,留待日后再和你们慢慢解释,眼下京城送来八百里加急,你们的父皇病重,咱们必须马上动身赶回京城,一刻都不能耽搁。”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8章 我信你 佑安再如何早慧,终究是个孩子,骤然听闻父皇病重的消息,一张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父皇他,他……”很少在晚余面前情绪外露的他,此刻下意识地攥住了晚余的手,嘴唇颤抖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梨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父皇”是谁。 望着母亲凝重的神情和佑安煞白的小脸,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双酷似祁让的凤眸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哭腔道:“阿娘,父皇他……他要死了吗?” “没有,父皇只是生了病,病情有点严重……”晚余试图安抚两个孩子,或者说是安慰自己,“别怕,别怕,肯定没事的,只要我们快些回去,肯定还能赶得上……” “赶上什么?”梨月一脸懵懂地问。 晚余一下子卡了壳,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啊,赶上什么呢? 赶上见祁让最后一面? 还是赶上为他送葬? 抑或许,什么都赶不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心底升起,化作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曾经的她,明明恨死了祁让。 当她收到阿娘血淋淋的手指时; 当她被逼着跪在南书房外写下不愿嫁沈长安为妻的字据时; 当她被祁让掐着脖子抵在阿娘棺材上时; 当她在南崖禅院被祁让找到时; 当她得知自己被祁让欺骗喝了假避子汤怀上身孕时; 她真的恨不得祁让立刻死去,永永远远的从她生命中消失。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在听到祁让快要不行的消息时,她却只剩满心的悲伤,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她强忍着眼泪,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整颗心都揪成一团。 她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佑安平平安安地送回到紫禁城。 那座她耗尽了所有的青春年华才逃离的紫禁城,明知是囚笼,她却不得不把她唯一的儿子送回去。 她知道对于一个小小的孩童来说,做皇帝将会是一条多么艰辛的路。 可佑安别无选择。 因为他是唯一的皇子,如果他不继位,那个位子不管落在皇室宗亲哪个人的手里,人家都不会让他活着。 说不定此刻就已经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打算在他回京的路上下手了。 所以,相比死在别人手里,再苦再难,也是能忍受的事。 正想着,梅霜在外面喊:“娘子,沈大将军来了。” 晚余猛地回神,迫不及待道:“快,快让他进来。” 房门打开,沈长安大步走了进来。 他进门先去看晚余,随后才看到满室的狼藉,惊诧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是梨月和佑安不小心撞倒的。”晚余看到他,一颗心顿时落到了实处,悄悄松了口气,尽量平静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是在半路遇上胡尽忠的。”沈长安说,“我也收到了清盏的信,正要过来告诉你们。” 晚余听闻徐清盏也送信过来,直觉情况可能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连忙问道:“清盏怎么说?” 沈长安看看佑安,又看看梨月,斟酌着委婉的说辞。 然而,不等他开口,梨月已经一阵风似的向他冲过去:“长安叔叔,父皇快死了,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说过我要骑着我的小红马去找他的,我要是去晚了,他就看不到了……” 沈长安心头一跳,伸手将她接住,刚要问她如何得知那是她的父皇,就看到了那只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锦盒。 盒子敞开着,莹润夺目的凤印映入眼帘,沈长安吃了一惊,抬头看向晚余。 晚余和他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神,强自镇定道:“是的,他们都知道了。” 沈长安微微蹙眉,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细问他们都知道了什么,牵着梨月的手走到晚余和佑安面前,直截了当道:“情况紧急,大队人马来不及集结,我先去军营抽调两千轻骑军,咱们即刻动身回京,大队人马最迟后天出发。” 晚余原本还想着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他,问问他的看法。 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他们两个的想法是一样的。 否则的话,沈长安也不会一下子调动这么多兵马。 可是,驻守边关的将领若要率兵马回京,需要先请示皇帝,得到皇帝的允许方可行事,他这样贸然回去,会不会被人诬陷谋反? 事关重大,晚余直接问了出来:“你本身就有无诏不得回京的制约,如今未经皇上允许私自带兵回京,会不会有麻烦?” “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沈长安说,“咱们先行一步,清盏说等皇上清醒后,他会让皇上写一道手谕加急送来,咱们行至中途,差不多就能收到了。” 晚余的心蓦地收紧。 原来徐清盏往甘州送信的时候,祁让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那么,祁让还能醒过来吗? 倘若祁让一直醒不过来,他们无诏归京,只怕没有那么顺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晚余很想问问清楚,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又不敢问,只得点头道:“事已至此,只好先这样了。” 她垂眸看到梨月一直抱在怀里的锦盒,略一沉吟后,将那枚凤印取出来递给了沈长安:“为防万一,你派一队可靠的人前往晋中,把这个送到南崖禅院,以我的名义,请忘尘大师到雁门关与我们会合。” “你说晋王?”沈长安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能行吗,会不会很冒险?” “行不行的,就赌这一把!”晚余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目光坚定道,“当初他为救梨月拼尽了全力,我觉得他还是可以相信的。” “好,那就赌一把。”沈长安把凤印揣进怀里,“我去安排行程,你赶紧收拾行装,把学堂的事安排好,然后坐着马车出城,不要惊动旁人,咱们在城外会合。” 晚余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尽快的。” 沈长安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肩,最终,手掌却落在梨月乱蓬蓬的头发上。 “好孩子,帮你阿娘一起收拾行装,咱们城外见。” 说完这话,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长安!”晚余突然出声叫他。 沈长安停步回头:“还有事吗?” 晚余满怀歉疚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当着孩子的面又说不出来。 沈长安略微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说道:“你我之间,无须多言,我说过要护你一生一世,一日都不能少。” 晚余张了张嘴,最后只哽咽说了一声:“你去吧!” “我和大将军同去。”一直没说话的佑安突然站了出来,“我在这里没什么用,不如和大将军一起去军营调兵。” 晚余迟疑了一下,以眼神询问沈长安。 沈长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这样也好,有三殿下跟着,倘若监军太监为难,我正好有个倚仗。” 晚余笑了,佑安也笑了。 凝重的气氛被打破,大家的心情都松快了一些。 沈长安领着佑安走出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出了学堂,卫央牵着沈长安的胭脂马迎上来。 沈长安这才停住脚步,弯下腰,双手握住佑安稚嫩的双肩:“当日在嘉峪关,臣与殿下说的话,殿下可还记得?” 炎炎烈日下,佑安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和力量,不觉挺起了胸膛:“大将军的教诲,佑安铭记于心,永志不忘。” “好!”沈长安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眼下便是需要殿下承担责任的时候了,臣知道殿下可能还没做好准备,但殿下不要惊慌,不要害怕,臣会一直陪着殿下,护着殿下,将殿下平平安安送回到皇上身边,倘若皇上真有什么不测,只要有臣在,那个位子就永远属于殿下。”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沉沉望着佑安:“殿下愿意相信臣吗?” 佑安仰着头与他对视。 他的身形高大伟岸,他的手掌宽大有力,他的嗓音低沉铿锵,他的目光赤诚,坦荡,没有谄媚,没有算计,充满令人心安的力量,和一往无前的决绝。 一股暖流从心底直冲到眼眶,激得佑安眼圈泛红,险些落下泪来。 这份无惧无畏的担当,这份如山岳般厚重的承诺,在他幼小的心灵掀起惊涛骇浪,让他在这一瞬间,对于光明磊落,忠肝义胆有了全新而深刻的理解。 难怪父皇会将母后托付给他,难怪掌印会对他赞不绝口,难怪百姓视他为大邺的守护神。 如此铁骨铮铮,胸怀坦荡之人,是当之无愧的大将军,大丈夫。 佑安飞快地眨动双眼,逼退将要流出来的眼泪,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三个字—— 我信你! 简短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它不是一个孩子随便说出口的戏言,而是一位储君对臣子毫无保留的托付与承诺。 “好。”沈长安笑着向他伸出手,“为着殿下这一句,臣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佑安心潮澎湃,深吸一口气,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借着他的力道上了马。 沈长安随即上马坐在他身后,扬鞭催马往军营方向而去。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9章 不死不休 沈长安和佑安走后,梅霜和胡尽忠进来听候晚余吩咐。 梅霜已经从胡尽忠口中听说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也知道晚余会和孩子们一起回京,就问晚余都需要带什么东西,她和紫苏好去收拾。 晚余说此番回京需要日夜兼程,不能再坐马车,所以带的东西不能太多,叫她简单收拾一些即可。 梅霜答应一声要走,忽又停下来发愁道:“娘子,奴婢和紫苏不会骑马。” “我知道。”晚余说,“你们不用回,你们留下来帮我照看好学堂和梅先生,如果事情顺利,我会赶在明年春天回来送你出嫁。” 梅霜前几年和学堂里一位教书先生定下了婚约,不承想那位先生的父亲在两人成亲之前病故了,因着三年的孝期,只能把婚期改到了明年春天。 晚余也曾想着给紫苏也寻一个可靠的人家,但紫苏年纪偏大,脸上还有道疤,一般人接受不了,能接受的都是退而求其次的人。 紫苏不想随便嫁人,晚余也不想委屈她,只能慢慢等缘分到来。 梅霜听闻晚余不打算带她们两个,顿时就急了:“甘州到京城千里迢迢,娘子和小姐不能没人照顾,况且小姐从小就是奴婢和紫苏带大的……”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眼下情况特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晚余打断她,催促道,“赶紧带梨月去收拾东西吧,帮我照看好学堂,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比跟着我回京更有意义。” “可是……”梅霜还是不放心,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胡尽忠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耽误时间。 她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牵着梨月的手出了门。 胡尽忠等两人走远了,这才忧心忡忡地问晚余:“娘娘,沈大将军说要调兵,是怕有人会对殿下不利吗?” 晚余叫他帮忙把书架扶起来,一面收拾地上的书,一面和他说:“那些事情未必会发生,但咱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因为皇上是在早朝上昏迷的,这个消息瞒不住,而三皇子来西北历练的事,别人也都是知晓的,这种情况下,不排除有人会动歪心思,况且……” 她想说况且祁让这皇位本就是抢来的。 一个杀父弑兄的皇帝,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这些年之所以没有人敢动他,一来是因为他手段了得,能震慑四方,二来是因为祁氏一族还活着的都是上几任皇帝分封出去的一些旁支,那些人没什么能力与他抗衡。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祁让本人危在旦夕,佑安身为唯一的皇子又远在西北。 只要杀掉佑安,那空缺的皇位就得从旁支中挑选一个人来继承。 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但凡出身祁氏皇族的人,都不可能不动心。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把一切的可能性都考虑到。 这些话说起来太长,她相信胡尽忠自个也能想明白,便也没有深入去讲,而是坐到书桌前,提笔给祁让写了一封信,让胡尽忠用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说是一封信,实际上只有一句话—— 梨月来找你了,你答应会等她,不能食言。 胡尽忠看到这句话,当场泪如雨下:“娘娘用心良苦,但愿皇上收到信能够振作起来,皇上一定不会对公主食言的。” 晚余没时间听他感慨,用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快去吧,出了门就把眼泪擦掉,让你带来的人也抓紧时间收拾行装。” “是,奴才知道了。”胡尽忠哭着把信往怀里揣,想到什么又说,“其实皇上最牵挂的还是娘娘,娘娘要不要再添一笔,就说您也一起回京了,这样皇上肯定会更期待的。” “不用。”晚余摆手叫他快走。 胡尽忠只得揣着信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收了眼泪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的提议多此一举。 皇上是最了解娘娘的人,他肯定知道娘娘不忍心也不放心让孩子们独自回京。 而娘娘之所以不写,何尝不是因为知道皇上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之间,无须赘述,一句就够了。 胡尽忠走后,晚余把一地的书本胡乱放回到书架上,出门去找王宝藏,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而后郑重地将梅先生和佑安堂托付给他。 “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头脑灵活,见识不凡,懂得随机应变,所以,请你务必替我照管好佑安堂,照看好这里的一切,等我回来。” 王宝藏听到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仅没有感觉难以接受,反倒兴奋得两眼放光。 “我草,我就说我这样一个旷世奇才,不可能被老天爷安排来辅佐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闹半天您是皇后呀,这就解释得通了……” 晚余不懂他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事情紧急,也没空和他解释太多:“不管怎样,总之你一定要帮我把学堂照看好,其他的,等我回来再和你细说。” “别呀!”王宝藏摩拳擦掌道:“我这样的旷世奇才,你怎能把我留下来看家,你应该带我到那波云诡谲的风暴中心,那里才是我施展才能的战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行了,别贫了。”晚余说,“你的才能不在于皇权争斗,而在于开拓创新,等将来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送你到三殿下的身边,让你尽情发挥你的才能,在此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王宝藏颇为失望,知道她着急,也不敢啰嗦个没完,只得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竭力照看好佑安堂,让她自己多加小心,有事及时送信回来。 晚余之后又去见了梅先生,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和胡尽忠一起带着梨月坐马车往城外而去。 梅霜和紫苏要送她到城外,晚余不许,让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全当无事发生。 到了城外,沈长安和佑安已经带着两千轻骑军等在那里。 除了梨月的小红马,沈长安另外也给晚余准备了马匹,胡尽忠他们从京城骑来的马一直养在总兵府的马厩里,如今也被一同带了过来。 梨月的小红马是祁让当年托沈长安精挑细选送给她的,因为学堂没地方养马,只能养在总兵府,梨月有空就去看它。 当年它还只是一匹小马驹,如今已经长得膘肥体壮,威风凛凛。 看到梨月,它兴奋地扬蹄嘶鸣,仿佛早已等不及要和它的小主人开启一场漫长而伟大的征程。 晚余上了马,让车夫把马车赶回去,趁着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和队伍一起沿着芳草萋萋的山道向东疾驰而去。 她在这条路上送别过徐清盏,也送别过祁让,而今,她自己也要经这条路踏上回京的征程。 马蹄震动大地,扬起漫天黄沙。 烟尘四起中,往事历历重现眼前,十几载光阴恍如一梦。 她不知道此番回京会是怎样的境遇,但她别无选择。 或许她并非别无选择,而是此时此刻的她,所能做出的就是她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或许人在命运的洪流面前,怎么选都不可能完全正确,与其说是最正确的选择,不如说是最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这一去,成与败,生与死,她都认了。 因为她知道,自从她的人生和一个帝王的人生在多年前交汇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次选择,都必然要和那个人扯上关系。 他们之间,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不死不休。 喜欢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请大家收藏:()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