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王爷》 第1章 麻绳专挑苦命人 江安城外,一位少年坐靠在城门旁的石墙处,双眼凝望官道。 身上的锦袍略显破旧,靴帮之处还缝有补丁,脸庞干净俊朗,眼神清澈,清澈中透着些许痴傻。 手中的狗尾巴草来回转动,口中喃喃自语很是小声。 “月满桂花香....巧黛依东厢......” 进城的行人对他也是匆匆一瞥,好奇之色一闪而过,城门的守卫则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刘大,这傻子林安平也不知累,整日跑到这里傻坐。” 刘大紧了紧身上盔甲,带着惋惜看了一眼摇头,“理这个跛子作甚,他傻由他傻去呗。” 日头缓缓西落,红霞渐渐浮现蔚蓝,林安平扶着城墙慢慢起身。 走起路一拐一拐,路过守卫身边痴笑点头,刘大拱了拱手。 待其走远,刘大忍不住叹气开口,“林家算是没落了。” 城西林府,相比于以前的林府,现在的林府充其是个小院子,正房三间,东西两厢,仆舍一间,厨舍一间,柴房一间。 “咯吱....” 林安平推开了院门。 “少爷回来了,饭菜马上就好。” 头发花白的成伯走出灶间,边手擦腰间围布边笑着看向林安平。 林安平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傻笑,冲成伯点了点头,走到院中水盆边洗了洗手。 成伯是以前林府的管家,林家被抄家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照顾起唯一没有被流放林安平。 三年前,皇上突然下旨降罪,户部尚书林之远贪赃枉法、结党私营,查抄家产,林氏族人尽数流放,念其子林安平曾救过太子,不予流放,自生自灭。 那年林安平十五,被龙卫军赶出了家门,成伯用这些年所有身家在城西买下这个破院,成了二人的容身之所。 林安平安静的坐在廊下,成伯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过来。 “少爷吃饭了,”成伯将面递到他手上,“吃完面将碗放在灶房就行了,等我回来洗。” 林安平端着面条碗点头,拉住就要转身的成伯,从怀里掏出一块蓝布条,“臭、给。” “哎、”成伯酸涩接过布条。 他白天要给别人帮工,晚上还要出去收贡水,这样才能挣点铜钱贴补家用。 每次出门,少爷都会给自己白日洗好的布条,让他拉贡水的时候遮住口鼻。 “少爷乖,晚上睡觉记得把门闩上。” 林安平吸溜一口面条点头。 成伯一脸慈祥的笑着,将布条揣进兜里后出了院门,将院门掩上后转身擦了擦眼角老泪。 夜幕降临,夜空中繁星点点,林安平已经睡下。 丑时二刻,城中再度响起打更的声音。 成伯推着木轮车行走在街头巷尾,刚拐进一个胡同,抬眼一看就要转身离开。 “呦!这不是傻瘸子的管家嘛!爷爷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别在城西收贡水了!” 胡同内站着同样几个推着木轮车的家伙,其中一个长相粗鄙的汉子大声开口。 他的话音落下后,其余人也是松开木推车走向了成伯。 望着围上来的人,成伯急忙拱手赔笑,“几位爷,这收贡水的活是衙门给的,小老儿也是混口饭吃,几位爷多担待一下。” 本是罪府下人,为了谋个活计,成伯跪在衙门口三天才得了个活路。 江安城东南西北四处都有收贡水的,西城也要好几帮子人,成伯就离这个李五近了些。 说实话,他一花甲老翁能收几户贡水,熬个大半夜不过得铜板几钱,但这李五就是看他不顺眼,已不是首次为难了。 成伯也不知怎么就招惹了他们,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事。 “衙门给的怎么了?这夜里爷们说的算,抓紧滚蛋回去,不然可别怪爷几个不客气了。” 成伯心中叹气,可又无可奈何,“几位爷,前面还有一户,收完小老儿就走。” “是不是给你脸了!”“嘭!” 其中一人直接踹翻了木推车,上面的粪桶倒地倾洒一片,腥臭之味弥漫开来。 “几位爷高抬贵......” “啪!” 话没说完,一个嘴巴子呼在成伯脸上。 “通!”紧跟着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成伯哪吃住这个,脸色一下变白,搂着肚子疼的跪到了地上,膝下沾满腥臭之物。 “你个老不死的,蹬鼻子上脸了哈,”李五甩了甩胳膊,还是不解气,“给我踹死这个老东西。看他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话音落下,几个人对着成伯一顿猛踹,成伯蜷缩在地上护住头。 “几位爷别打了,小老儿错了,别打了...别打.....别......” 成伯要求饶,他不能被打坏身子,打坏了白天还怎么帮工,不干活就没有钱,少爷没有吃的可怎么办。 好几天只喝一顿面汤,虚弱的身子哪经得起这样拳打脚踢,很快他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五哥,没动静了,不会真死了吧?” 李五眉头一皱抬手让众人停下,等到地上的成伯抖了一下,这才挥手带人离开。 只要现在没死,管他后面的事呢。 一直过了近半个时辰,成伯的手指才动了动,又缓了一会才哆嗦着爬到墙边,“嘶......”浑身止不住的痛,呼吸都费劲。 好不容易靠在了墙边,成伯脸色灰白,血丝挂在嘴边。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蓝布条,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心疼少爷每天给自己洗布条,便经常揣在怀里不用,这样少爷就能少洗一个。 “咳咳.......”成伯猛烈咳起来,“唾.......”一口血沫没有吐出去,挂在了嘴边。 他扭头望向城西那小院方向,抖着双手将布条撑开系在脸上。 满是皱纹的眼角淌下泪水...... 少爷,老奴回不去了,老奴没有力气了,没了老奴你可怎么活啊....... 老爷,老奴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成伯费力的抬起手,像是少爷站在面前,他帮少爷整理身上的衣服。 “少爷,又出城去等徐家大小姐?记得靠边走,别总坐在地上,地上凉.......” “少爷,不怕你笑话,老奴活了半辈子,这擀面还是第一次......” “少爷少爷,手都冻红了,别洗这布条了.....” 成伯的手终是什么都没有抓着,无力的垂了下去。 远处的林安平猛地惊醒坐起,接着急忙拍打自己心口。 成伯说了,做恶梦的时候拍拍心口就不怕了。 第2章 没落炎凉 西城的百姓陆续打开院门,林安平起床打开房门,用院中清水洗了脸,便走进灶间。 冷锅冷灶,不见成伯身影。 木盆里还躺着昨夜他和成伯用过的碗筷。 呆愣了片刻,他端起木盆走到院中,从水缸舀了清水开始洗涮,成伯在的时候从来不让他碰。 他洗的很小心,生怕摔了碗。 望着干净的碗筷,他站在那里看了看双手,开心的笑了起来,只不过笑的有些痴傻。 西城住的百姓都比较贫穷,不比别处的喧哗热闹,林安平静静坐在院门门槛上面,双眼望向胡同口。 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还没有见成伯回来。 成伯嘱咐过他,出门一定要和他打招呼,所以他都没有去城门口。 有人影了,胡同口出现一群人,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林安平慌忙站起来,人太多他还没有看见成伯。 两三个衙役在前,六七个人在后。 到了近前,衙役望着这个罪臣之后叹了口气,曾经才华横溢的林家公子,狩猎救下惊马太子摔断了腿,三年前林家大难,一夜之间成了痴傻之人。 “林公子,”衙役拱了拱手,侧过了身子,后面抬着的人将成伯放到了地上,“还请节哀。” 衙役说完苦笑一下,和一个傻子说这个,他能明白吗? 林安平怔怔望着地上的成伯,成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血迹早已干涸成黑色,脏乱的脚印印满全身,还散发着腥臭气味。 一块蓝色布条掉落在脖子位置,干净的那么突兀。 “林家管家于今日清晨发现死于西城叶子巷,”衙役上前开口,“疑似与人发生打斗,仵作查验为脏器破裂失血而亡,与其打斗者不知所踪,林公子,衙门会尽快捉拿斗殴者。” 林安平像是没有听到衙役的声音,一瘸一拐走到成伯身前,蹲下身子将那块布条拿到了手中。 见街坊四邻都围了过来,衙役摇了摇头带人离开。 “成伯,成伯,”林安平晃了晃成伯,抬头傻笑望向街坊,“成伯累,睡着了。” 街坊纷纷叹气,有个老妇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开口,林安平忽然猛地起身跑进院子。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端了一盆清水出来。 “臭、成伯臭、”林安平傻笑着开口,跪到了成伯身前,便用湿布开始给成伯擦洗,口中不断喃喃自语,“臭、成伯怕臭......洗干净.....不臭......” 越擦手越抖,人在傻笑,却不知满脸已是泪水。 街坊邻居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唏嘘同情,先前的老妇人眼角也是噙泪,她弯下身子将林安平扶了起来。 “孩子,活人的眼泪不能落到死人身上,会走的不安心。” 街坊好心,将成伯的尸体抬进了院子,林安平痴痴傻傻站在院中。 “他大哥,这林家老小就两个人,怕也是没有银子,林家傻哥这样怕是连个棺木都置不了,不行就拆个门板咱们帮忙下葬了吧。” “哎....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老成头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咋还被人打死了。” “......” 几人站在院中闲聊,林安平听到了耳中,他缓缓转头。 “有棺木、”费力说出话,“等等。” 说完人就跑出了院子,街坊想拦也没有拦住。 三年,林安平第一次跑到了北城,跑到了徐府门口。 站在石阶前,抬头望着阔气的大门,刚要抬腿而上,却被拦了下来。 “站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往上走!” 徐家,武勋世家,皇亲国戚,家主徐奎,拜封勇安侯,骠骑大将军,其妹乃当朝贵妃,二皇子生母。 徐奎有两儿一女,长子徐世清现任兵部侍郎,次子徐世虎三品猛将,女儿徐世瑶四品武将。 徐奎奉旨镇守边关,携次子小女已出离开京都三年,据说很快就会班师回朝。 林安平被徐府门丁拦下,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林安平?”门内走出徐府管家,直呼其名。 有些意外看向林安平,“你一个罪臣之子来徐府作甚?” 罪臣之子?林安平木愣了一下,对啊,罪臣之子,好多人都这样称呼他。 脑海中又隐约响起父亲的声音,“儿啊,为父要被流放了,你我父子二人这一世也不知会不会有再见之时,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就去徐府求助,他们应该会帮忙的,毕竟你和徐家姑娘的婚约还在。” “我....我借银子,”林安平憋出了一句话,眼睛红红的,“买..买棺材。” “什么!”管家一听脸色就难看起来,“你这傻子说什么浑话!大上午的来这借银子买棺材?你是来找晦气的吧!滚滚滚.......” “奥....”林安平知道别人一说滚,就是让他离远一点,便呆呆转身准备离开。 “不行就用门板将就一下埋了吧。” 转身之际,脑中又响起邻居的声音,他站住了,转身直勾勾的盯着管家。 就在管家被盯的发毛,准备发火的时候,一下瞪大了眼睛,这傻子竟然跪到了地上。 “求求...借银子...买棺材...成伯要睡觉.....” 管家愣了半晌,要知当年别说在户部尚书面前他算个屁,就是当年的林家大少爷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世事弄人,管家耻笑了一声转身。 “将这个傻子轰远一点,大白天别染了晦气!” “是、”门前的下人走下台阶驱赶林安平,“没听见吗?让你滚远一点!快滚!再不滚我们可要动粗了!” 徐夫人正巧走在庭院,见进门的管家皱了一下眉头。 “门口何故喧闹?” “回夫人,林家那个跛傻子来闹事。” 徐夫人眉头凝了一下,好大一会才明白管家口中说的是谁,“我还以为这个傻子早死了呢,合着还活着呢,来闹什么事?” 管家便将事情说了一下。 “真是够晦气的,将人赶远一点。” “是。” 徐夫人转身,眉宇间一股厌恶之色,一想到与林家的婚书没解,就泛起一阵恶心。 只有等着老爷尽快回来解决这事,与罪臣的残废儿子结亲,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3章 无人扶我青云志 这一坐,便坐到了星辰满天。 城门这个时候也关了,他蜷缩在坟土旁睡了一夜。 五月的天还是清冷,一早便被冻醒,给成伯磕了三个头后朝城门走去。 进了城,又冷又饿走在街头,路过一家私塾的时候传来学子读书的声音,他驻足听了片刻。 脑海中响起父亲的声音; “儿啊,你知为父最喜欢哪几句诗吗?” 七八岁的林安平依偎在父亲怀里摇了摇脑袋。 “你听好了,为父最喜欢这几句,‘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若是命中无此运,亦可孤身登昆仑...如若东山能再起,大鹏展翅九万里。” “儿啊,男人立世,不可言一时成败,做人当有韬光养晦之心,不以眼前而视之......” 林安平满手泥巴拍了拍脑袋,不知为何脑袋里响起的声音多了起来。 拖着疲惫的步子正往家走,忽然胳膊被人拽住。 “林小哥,你这是钻土里去了?” 林安平抬头,眼前的大叔他认识,与成伯关系很好的西城打更人刘更夫。 “刘大叔?” “哎、”刘更夫拍打林安平身上的灰土应声,“我还以为老成头在家养伤,今个才知....哎......也没能送他一下,林小哥吃了吗?” 林安平摸了摸肚子摇头。 “去我家吃点东西吧,”刘更夫拉着林安平往家走,路上自顾自的说着,“这老成头不在了,你这以后日子可咋过,以后要是饿了就去我家,好的没有,但也能垫吧几口不挨饿。” 一碗稀粥几根咸菜,有些发硬的馍馍,林安平却吃的很香。 刘更夫端着大海碗与林安平一道蹲在门口,“老成头受苦了,这事啊肯定是李五那几个混蛋干的,老成头可没少跟我说李五他们欺负他,都说恶人从富,殊不知刁民也出歹人。” 顺着碗沿吸溜了一圈稀粥,刘更夫接着在那自言自语。 “前个夜里我碰到李五几个人就感觉不对劲,慌慌张张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茬呢,也是奇了怪了,李五那几个拉贡水的还能和坐马车的人物认识?” 林安平嘴巴一抿,停下咀嚼的动作。 “想想不可能,一定是那几个慌慌张张贡水溅到人家马车上了,估摸着跟人在赔不是,要不然大半夜的点头哈腰干嘛。” 刘更夫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瞥了一眼身旁林安平,“害,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也听不明白,记到我之前说的啊,饿了就来刘叔这吃饭。” 林安平木讷点了点头。 从刘更夫家回到小院,林安平茫然的站在院子中,柴房和灶间的房门没有了,垂下的树丫上还挂着灰白的衣衫,那是成伯的衣服。 “少爷,不管咱们穿的再破,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你可是林家的大少爷,不能让人说咱们邋邋遢遢的,来,试试水热不热,老奴给你搓搓灰......” 林安平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衣服,又看了看手,脑海中记起成伯烧水的样子。 坐在浴桶中,他用力搓着手臂,泪水“啪嗒、啪嗒、”滴在水中。 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将成伯的衣衫叠好放在枕边,他实在太困了,昨夜忽冷忽热根本没有睡好。 林安平睡着了,好看的睫毛不时抖动一下,俊朗的脸庞格外憔悴,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身子有些止不住的发抖。 “父亲。什么是真正栋梁之材?” 八岁的林安平站在书桌旁开口。 林之远将手中的书放下,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儿子的个子要比去年高了一些。 “真正的栋梁之材吗?那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胸有浩然之气,心有鸿鹄之志,能辨之忠奸,亦能巧避祸端,须知无谋不可成事,无命焉能运筹。” “孩儿不懂。” “哈哈!等你大了就明白了,今个怎么这么乖?没有跑去徐家闹腾?” 林安平撅起小嘴,“哼、孩儿不去了,瑶瑶娘亲说孩儿是没娘的孩子。” 林之远皱了皱眉头,轻轻将林安平拉到怀里,时间真快,夫人已经去世两年了。 “儿啊,想娘亲了吗?” “嗯、”林安平点了点小脑袋,“孩儿想娘了。” 东厢房的床上,林安平身子越发抖的厉害,口中不断胡言乱语。 “娘......娘......” “唉呀妈呀!林小子烫的厉害,这是生病了啊!” 床头站着的老妇人惊呼出声,大半天没有见到林安平,邻居老妇也是担心,结果进来一瞧吓坏了都。 老妇匆忙离开,又很快折返,提着一包中药进了灶间。 城门口,两个俊俏小生策马停下,女扮男装,估摸着也就他们自己看不出来。 “公..少爷,咱们都出来大半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要是被发现了......” “闭嘴,瞅你胆小的样,方才抓蝴蝶就属你玩的欢,咦?” “怎么了?” “城墙那个傻子呢?” 春月一脸郁闷,一脸无奈看向小公主,“少爷,你还没想被傻子扔一身泥土?” 玉珑撇了撇嘴,“那是本公..本少爷不和傻子一般见识,走了。” 春月可算松了一口气,主子可算愿意回宫了,再耽搁一会宫门就闭了。 这小主子隔三差五就溜出宫跑城外踏青,让她这当奴婢的成天提心吊胆。 “少爷,你惹那傻子几次,你知道那傻子是谁吗?” “为什么要知道?” . .. 林安平被喂了一碗药汤,发烫的身子慢慢降温,喂药中途醒了一次,冲老妇人道了一声谢,吓的老妇差点把药碗洒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了。 最后看到林安平脸上透着痴傻再次沉睡,确定自己方才是听错了。 刚才林安平那一刻睿智的眼神,一定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傻了几年的孩子怎么会好呢,这样一想,越发心疼起来。 “吴大妹子,若是哪天我有个病有个灾没了,拜托你帮忙照顾一下我家少爷,这些你收下,这两年也没攒下多少碎银,你别嫌少,到时候能给少爷一口吃的就行。” 成伯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有些碎银和铜板递到眼前老妇面前。 “老成大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这邻里邻外的不说那些话,这钱你收回去,就你这身子骨可比大妹子我好多了,平日里你帮工回不来,到饭点我就招呼林小哥来我家,添双筷子的事。” “那敢情好,多谢大妹子了,但这钱你一定要收下,收下收下。” 老妇人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思绪散去,伸手给林安平掖了掖被子,叹气走出了房门。 第4章 对对子 “林小哥,又去城门外晒太阳?”吴婶冲门外泼水恰好看见,“中午饿了就来家吃饭,迟点没事,我给你留在锅里。” 林安平冲吴婶傻笑着点头。 喧嚣的街道上,林安平低头紧贴街边走着。 “诸位!只要你们对的下联被选中,这五十两纹银绝对奉上,本店新开张绝对真诚!” 一家酒楼门口围了不少人,酒楼的伙计正冲人群卖力喊着。 开口就是五十两纹银,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围观,这可不是几串铜钱能吸引的。 林安平原本想绕过去,结果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再想出来有点费事,只得低头抱着胳膊小心翼翼站在那里。 至于什么酒楼新开张什么的,他压根就听的迷糊。 “有瑕疵!”人群中一个书生举手喊道,“对子无定义,何言论高下?你们所选中的依据是什么?难不成就看你们心情不成?” “对啊!对啊!”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为之,最后得到银子的是你们自己人。”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以在下看他们就是博眼球之举。” “若无公信之判,怕是难以服众。届时如何分出胜负?” 伙计被众人质疑一时语塞,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老夫亲自来判!” 一道浑厚声音响起,吵闹的人群安静下来,纷纷朝门内大堂看去。 灰白长袍袭落,一尺白徐垂颚,面色红光,四方步出了正门,众人望向这道身影,已有文人对其拱手弯腰。 也有人小声嘀咕,“这老头是谁啊?” “他你都不认识?当朝太子侍讲,勾夫子。” “!!!” 江安皇城,勾夫子算一人物,虽无官职在身,却堪比一品大员,先皇时的伴读,当今皇上幕僚,外加如今太子侍讲。 太师教授太子为君之道,侍讲传其君之德行。 勾牙有些郁闷,族中小辈为官不多,大多从商,这新开酒楼便是族中所开,本欲请老祖宗过来题几个字挂在明堂,结果小辈临时有了新的想法,闹了这么一出。 “勾夫子有礼,”一位文人再度拱手,“若是夫子来判,那就无不妥之处。” 勾牙淡淡瞥了他一眼,方才质疑就此人喊的声音最大,轻哼一声拂袖身后,“既然老夫来判,那么上联便由老夫来出,诸位可有异议?” 围观者皆是沉默不语,这谁敢有异议,只是心中感叹今个这五十两纹银,怕是谁也拿不走了。 酒楼掌柜也笑着走了出来,屈半个身子站在勾夫子身后,嘴角笑容根本压不下去,不管如何,这酒楼的名声算是响了。 林安平表情有些茫然,抬起头看向酒楼牌匾,脑子不知思索了多久,才隐约认出这三个字。 雲尙閤 “如无异议,老夫就出上联了,这酒楼本为烟火汇聚之处,老夫便以食材为联,这上联嘛,”勾牙捋了捋下胡须,“因荷而得藕。” 上联一出,众人短暂沉默之后,接着一片哗然。 “妙啊!妙啊!” 一位文人碰了碰开口之人,“兄台意思?” “因荷而得藕,且分析一下,如夫子所言有食材,藕不用多说,荷也可为莲,莲子虽苦亦能入口,这一联就包含两种食材,关键是这内在含义,藕亦可比作五十两纹银,夫子在问,我等何德何能拿这纹银。” “所以呢?”文人再问。 另人翻了一个白眼,再度重复了一遍,“因荷(何)而得藕(偶)”并与他拉开了一下距离,“所以下联也要包含两种食材亦或别的,并且回答出上联的问题,一问一答方为工整。” 说完他便转身站到别处,一副不屑与其为伍的模样。 不远处的街道上,几匹骏马缓缓而行,为首策马男女身着华服,男的俊朗略带惺忪之态,女的虽着男装也难遮掩俊俏脸庞。 “二哥,快看,那边有热闹。”宋玉珑指着酒楼前的人群开口。 二皇子宋高析淡淡瞥了她所指一眼,隐约看见勾牙的身影,双眼微眯了一下,“过去看看。” “好啊!好啊!” 宋玉珑开心催马,先一步到了人群身后,眨巴大眼好奇望着。 “咦?” 宋高析也到了旁边,果然是勾夫子,听到玉珑轻咦,不由问道,“怎么?” “没什么,看到一个傻子,”宋玉珑轻声道。 宋高析奇怪看了她一眼,并未细问,而是命随从打听此间何事。 得知了事情原委,宋高析立马未动,半垂眼皮扫了一下在扬众人。 “二哥又起纳贤之心?”宋玉珑小声开口。 二皇子年岁虽只有十八,喜欢招贤纳士爱才之心皇城无人不知,府上已有不少门客, 命随从打听了一下事情经过,便静坐马上看起了热闹。 “对对子?”宋玉珑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二皇子并未搭理她。 宋高析目光落在闭目养神的勾牙身上,“就是不知谁的下联能入其耳,只怕围着的这些人,不敢在勾夫子面前卖弄。” 在扬众人的确如宋高析所猜测一样,勾夫子出上联,一时真没有人对其下联,哪怕是心中有稿,也都缄默不语。 对的好,自是名利双收,还能在勾夫子面前入了眼,可若丑了颜面,以后在皇城之中只怕会被旁人私下耻笑,坏了名声。 “五十两纹银.....”林安平后知后觉低声自语。 痴傻的双眼莫名浮现一丝悲色,脑中浮现自己在徐府门口被拽打嘲讽的画面,浮现两块门板下葬的成伯。 他没有银子,他需要银子,这个想法不断缠绕。 林安平用力揉了揉脑袋,然后挤到了前面。 声音不大,还夹杂一些紧张。 “有杏不须梅。”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位置被挤的比较靠前,声音一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闭目的勾牙抬起眼皮,只听见声音并不知何人而说,沉声问道,“方才何人出对?不妨再说一遍。” 林安平旁边几人听的真切,纷纷侧目看向他,后面的人则抻着脖子左右张望。 “有杏(幸)不须梅(媒)!” “呵呵......” 林安平举手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宏亮,但紧接着脑子一迷糊,又痴傻笑了起来。 宋高析表情从讶然到凝眉,宋玉珑好奇的眨巴双眼。 表情变化最多的当属勾牙了,对对之人转而这副痴傻之相,让他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第5章 皇子、公主、 “妙啊!好对子!好对子!” 先前与人解释的那个书生拍扇叫绝。 方才那个不耻下问的文人又凑了过来,“兄台,为何?” 书生白眼都懒得翻了,往旁边再移几步,见不少人望向他,看了一眼勾夫子之后,冲林安平拱了拱手,清嗓开口。 “夫子上联两样食材,这位小哥下联两样果子,夫子上联是问,小哥下联是答,夫子所问锋芒其中,小哥所答谦恭内显,在下不才,认为此下联当绝也。” 众人听后,各自琢磨,细品一下,果然如此。 于是不少人跟着叫好起来,之后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勾牙。 一直望着扬中傻笑的少年,勾牙环视了一下众人后,捋了捋胡子走到林安平身前。 “你怎么想出对这样的下联?” “呵呵......”林安平傻笑应问,并将手伸到勾牙面前,“银..银子..呵.......” 勾牙面色尴尬,“你..这....” 宋高析冲身边随从使了一个眼色,紧着翻身下马走进人群。 “散了吧,都散了吧。” 几名随从开始驱散人群,勾牙抬眼望来,表情一怔,就要弯腰见礼,但被上前的二皇子架起了胳膊,“先生无须多礼,店内一叙。” 勾牙颔首,与二皇子转身进门。 宋高析脚步微停,转身看向盯着林安平打量的宋玉珑开口,“将此人领进来。” “噢、”宋玉珑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拉林安平。 林安平识得眼前的宋玉珑,双眼急忙在地上到处寻觅起来。 “你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林安平看到地上有几个小石子,嘴中嘟囔,“坏人,砸你!”说着就要蹲下去捡起来。 宋玉珑一愣,接着没好气拽着他往门里走,“讨打的小傻子,等下收拾你。” “银子、银子、”林安平被拽的一个趔趄,便不断嚷着要银子。 “给你给你,进去就给你。” 宋高析没有理会身后的皇妹,她胡闹不是一天两天了,倒是勾牙面带疑惑回头看了一眼。 进了正堂,掌柜的急忙挥退伙计,他见老祖的态度,猜出眼前年轻人身份不简单。 待老祖与其坐下后,亲自奉上了好茶,随后悄悄退到了柜后。 林安平也被宋玉珑带到了近前,嘴里还不断重复着银子。 宋玉珑不时拉扯他一下,让他不要说话,然而并无效果,见他声音并不大,索性也不管他了。 宋高析瞥了林安平一眼,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二殿下认得此人?”勾牙奉茶问道。 宋高析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先生鲜少与大臣走动,不知此人情理之中,此人名为林安平,前户部尚书林之远独子。” “哦!”勾牙些许惊讶。 即使自己不问朝中之事,但对被皇上降罪的户部尚书之事还是略闻一二,没曾想眼前十八九岁少年居然是罪臣之子,且还是痴傻之子。 方才进门的时候,他还注意到对方有跛脚之疾。 见勾牙目光落在林安平腿上,宋高析捻着茶盖再度开口。 “林安平十二岁那年在猎扬为救太子右腿遭马蹄践踏,三年之前林家变故之时一夜忽变成痴儿,听闻一直偏居西城,只余一位年迈管家照料,本殿下与他也不过只有两三面之缘,不曾想今日碰巧遇到。” “若是林尚..林之远的儿子,能对出下联并不奇怪了,”勾牙缓缓点头,林之远的文采他还是知晓的,心中有些唏嘘,“只是可惜了,只怕他将带着这一躯残身,终草草一生。” 宋高析没有开口,再次看向林安平,眼神闪烁了几下,“林家唯一子嗣落得如此,当年被救皇兄也不想照佛一二,估摸着是找不见,回头入宫本殿下可要告知皇兄一声。” 勾牙笑笑没有言语,二皇子和太子向来不对付,有些话不是他能插一嘴的。 当年林之远之所以被定罪,好像就是因为与太子有些纠葛,皇上还在,下面臣子就暗自有了太子党。 林之远被牵连其中,但太子并未被皇上问责,其中蹊跷不得而知。 二皇子府上门客虽多,但都是学子文人,私下并不与朝中任何官员来往。 是以皇上从未过问,但朝中谁都知道二皇子与太子不对付,事事都有争斗之心。 勾牙不说话,宋高析也不计较,听到林安平口中不断重复着银子,笑着开口,“想来先生也认可林安平的下联,不妨将银子给其离开。” 宋高析之所以与勾牙相谈,也是借着这个时机与其拉近一下关系而已,至于林安平这个人,在他看来并无大用,更何况还是个有罪籍之人。 林安平得了银子,傻笑的更厉害了,宋高析挥手让随从打发他离开。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碰到地上的一个小石子,他急忙弯腰捡起来。 转身就冲宋玉珑扔了过去,“坏人,砸你。”完了就走出了大门。 “哎?你!”宋玉珑气的就要追出去,“傻子,站住!” 宋高析皱眉,“玉珑,”制止住她冲出去的步子。 不知她跟个傻子较什么劲,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又砸不疼人。 气的宋玉珑站在原地胸脯起伏,狠狠瞪着离开的林安平。 与勾牙聊了一盏茶的时辰,宋高析与宋玉珑一道出了酒楼,各自翻身上马。 “玉珑,今日就不陪你出城游玩了,为兄要去太子府寻皇兄喝茶,几日没有见他,还真有点想他了。” 宋玉珑撇了撇嘴,二皇子想太子怕是最好笑的笑话。 她与太子和二皇兄都不是一母所出,她的母亲连贵妃都不是,只是寻常妃子,奈何父皇很宠她这个七公主,所以平日与各皇子皇姐走的近一些。 没办法,谁让父皇宠着呢,那些皇子们对她也是迁就。 要说她唯一怕的,就是眼前的宋高析,今个之所以凑一起,是因为她刚溜出宫就被二皇兄撞见,便提溜她在身边。 得知她要出城游玩,宋高析也是许久没有出城散心,便应允了与她一道。 只不过没想到多了一个小插曲,宋高析突然就不出城了。 “那二哥你去太子哥哥那里,我独自......” “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回宫吧,”宋高析堵住她后面的话,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准忤逆的语气,“下次再陪你一道出城。” “谁要你陪着出城.....” “你嘟囔什么呢?”宋高析斜眼望着她,“怎么?要将你偷摸出宫之事告知父皇吗?” “啊?我没嘟囔,”宋玉珑小脸一白,“我这就回宫。” 见宋玉珑催马离开,宋高析冲身边随从淡淡开口,“林安平的住处寻到之后告知我。” “是、” 一名随从应声后策马离开。 第6章 七公主上门 “咦?林小哥今个回来的倒早。” 在门口边晒太阳边摘捡豆子的吴婶见其笑着开口。 林安平痴笑两声,忽然想到了什么,跑过去拽着吴婶就往自家院子进。 “哎哎....慢点慢点,林小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安平不言语,一直到进了院子才放开吴婶,凑到她身前悄悄敞开了衣袍。 “啊?嗯?”吴婶先是一惊后是一愣,急忙将他衣服掩好,神色慌张。“林小哥你这...” 紧接着转身快速合上院门,小声颤抖开口,“咱们可不兴偷窃之事,哪里来的快些还与人家,别等报了官就不好了。” 林安平急忙摇头,手指着门外开口,“不偷,不偷,说话赢来的。”又将取出布包往吴婶怀里塞,“买,买。” 吴婶吃惊这么多银子的来历,急的直打转,心想林安平会不会惹祸,随口敷衍,“买?买什么?” 林安平指了指地面,又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眼,“成伯睡觉,舒服,买棺材。” 吴婶一下怔在原地,满脸浮现心疼之色,“傻孩子,老成都埋了,可不能再挖出来惊着已亡人,魂会不安生的,听话,告诉婶子,这银子哪来的?婶子领你还给人家,一道求人家别报官。” 吴婶知道林安平痴傻说不清楚,急的不行,拉着他就要出门,希望他能想起在哪拿的这些银子,同时心中也是疑惑,谁家银子扔大路上不成,都能到痴傻孩子手中。 林安平说什么也不出门,一个劲的嚷着买棺材。 “吱叽......”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宋玉珑出现在了门前,见到院中拉扯的二人。 她在回宫的路上,一想到被小傻子莫名砸了一下,就生气,先前林安平离开的时候她在门口看了几眼,知道大概方向,便调转马头寻了过来。 原本生气的宋玉珑见一个妇人手中揣着银子,林安平拉着她的胳膊不放手,前后一想,立马脸色一变怒气冲头。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抢人钱财胆大包天,抢的还是一个傻子,太不要脸了!” 她这一嗓子声音可不低,一下子震住了吴婶和林安平,两人齐愣愣望着她。 好一会,吴婶才愣过神,见少女穿着不凡,还以为丢银人家寻来了,有些忐忑问道,“姑娘你是?” “我是你姑奶奶!” 吴婶,“......” “放开那个傻子!”话喊出口,宋玉珑觉得有点不妥,想想改口,“放开那个男人!” 林安平眨巴双眼,怔怔望着她。 吴婶奇怪少女说出的话,不应该是“交出银子”之类的吗?什么叫“放开那个男人”?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还有这小丫头多少有点呆愣,年纪不大还称起姑奶奶了。 林安平眼睛一眨,松开拉住吴婶的手,几步跑到宋玉珑跟前,一下拉住她的手。 “哎哎哎...你的手,松开,松开,大胆!快松开。” 林安平可不搭理她,急忙将她拉到吴婶面前,指了指吴婶手里的银子,眼神清澈带着呆傻和求助之色望向她。 还好宋玉珑聪慧,很快明白过来,得知妇人不是抢夺钱财之人后,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与吴婶道明了事情原委。 揉着被林安平拽疼的小手,听吴婶说着林安平最近发生的事,得知唯一照顾小傻子的管家也没了,也没在为他之前的无礼生气。 先前在雲尙閤听二皇兄所言,算是简单了解了林安平的身世,现在宋玉珑反倒多了一丝好奇。 好奇一个痴傻之人对出太子老师的对联,好奇一个痴傻之人每天会做些什么? 吴婶见少女没有恶意,将银子还给林安平,嘱咐他藏好之后便离开了小院。 “原来当年救太子哥哥的就是你啊,”宋玉珑追着往屋里走的林安平开口,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子莫名有些心酸,“你当时害怕吗?” 无奈林安平除了冲她傻笑,丝毫没有想聊的意思。 进了正厅入了东房,林安平捧着银子不知藏哪,想了一下放到枕头边,还拿成伯的衣服盖上,回头见宋玉珑正盯着自己,又悄悄伸手扯了扯盖住银子的衣服。 宋玉珑想笑还是忍住了,配合他转过身装作没有看见。 “我叫宋玉珑,你叫林安平是吧?” “呵呵....” “那就当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之前在城外逗你几次你别生气哈,你今天小石子丢我,我也没有生气。” 林安平嘴角一咧,“嗯、” “嗯?” 林安平走出房门,嘴里嘀咕了一句,“坏蛋、” 就算他这次不计较,也清楚记得在城门外好几次被这少女欺负。 一次他靠在那里睡着了,忽然脖子一凉,被她灌了一脖子灰土; 还有一次用木棍挑来一个马蜂窝,“小傻子,请你吃蜂蜜啊,可甜了。”那一刻宋玉珑笑的人畜无害。 然后林安平的嘴巴和眼睛肿了好几天。 再有一次要带他去小河抓鱼,结果被水长虫在河里追了半天。 又听林安平喊她坏蛋,宋玉珑走在他身后气的想踹人。 林安平后背一凉,回头看到她正准备抬起的脚,急忙跑开一些。 随后,林安平直接将她推出院子,毫不留情关上了院门。 “哎?开门!” 任凭宋玉珑叫了半天,院门依旧紧闭,她气呼呼踹了一脚院门才离开。 、、、 西城的永貹赌坊,门内扔出一个鼻青脸肿的赌徒。 “三日之内再不还赌债,老子就带人去把你家拆了!” 牛三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泥土嘴里还骂骂咧咧。 “三日就三日,你等着爷回来赢了你的赌档,”牛三脖子一梗,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见对方还想打人,急忙撒腿就跑。 林安平从陶罐里拿了几枚成伯存的铜板,去街上买了几张饼回来,坐在小院中正吃的起劲,便听见隔壁院子传来的争吵声。 他搬着小凳子往墙边靠近了一些,嘴里嚼着饼,耳朵支棱起来。 他听出来是吴婶和他儿子的声音,对于吴婶的儿子,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在这住了三年了。 说实话,他比较怕吴婶的儿子,三十多岁长的尖嘴猴腮,廋的跟个猴似的,看人的眼神阴恻恻的,整日不着家在外面鬼混,连个婆娘都没有。 “咱们家还哪来的钱?你那个死爹留的钱不都被你耍钱耍光了,”吴婶的声音又气又委屈,“牛三啊,儿啊,咱别耍钱了成吗?老老实实找个事做,攒点钱讨个婆娘。” “你快闭嘴吧!我可不管,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首饰能卖的拿给我!” “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你都不如隔壁的林小哥....” “说什么废话呢,拿我跟个瘸子傻子比,你怎么不拿我跟狗比,快别废话了,快去找找有没有能卖的首饰什么。” “没有!”吴婶恨铁不成钢,“你还真不配跟林小哥比,人家是有些痴傻,可随便出去说句话都能挣到银子,你是真连个傻子都不如!” “哈哈!傻子能挣银子?开什么玩笑!” 林安平用力咽下去嘴里的饼,有点被噎着了,急忙跑到水缸处舀了一瓢水。 第7章 不省心的国公少爷 白芒怒吼撕残云,歹起似梦人如魇。 深夜,江安城下起了瓢泼大雨,一道黑影翻上墙头,又悄悄滑进院落。 一道闪电划过,映现出一双阴鸷的双眼。 黑影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快步跑到东厢窗下,侧耳听了一下房内动静,从后腰摸出别着的柴刀,悄无声息插进门缝之中。 “咯噔、” “吱......” 门栓被顶开,房门被极其小心轻轻推开。 “爹、我又见到你了真好。”林安平欣喜开口,就是父亲的样貌有些模糊。 林之远神情忧郁,“平儿、林家之案,内有隐情,牵扯之大,不要挂念为父安危,莫要去查......” “爹、爹、”见父亲身影消失,林安平不断大喊,接着猛地惊喜,黑暗中只见寒光一闪,“啊!” 一声惊叫,吓的黑影一慌,柴刀擦着林安平身子落下。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林安平借着亮光也看清站在床头的黑影,对方的名字脱口而出,“牛三?!!!” 见被识破身份,牛三慌乱的心反倒冷静下来,他笑出满嘴黄牙,“傻子把你银子拿来!或许我还能手下留情。” 林安平下意识去看枕头边,牛三见状哪能不明白,伸手就朝那摞衣服抓去。 衣服被他扔到地上,露出下面装银子的布袋,带着贪婪的笑容迫不及待拿到手中。 趁着牛三拿银子的这个功夫,林安平迅速跳下了床,鞋都来不及穿,撩腿就朝门外跑。 “操!”牛三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就追了上去,“站住!死瘸子往哪跑!” 林安平怎么可能站住,他傻但也感受到那把柴刀的森寒杀意,拉开院门,瘸着腿冲进漆黑的雨夜之中。 牛三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林安平忽然不停大叫起来,引来几声犬吠,在这雨夜中格外的让人心烦。 这下牛三不敢追了,真怕突然有人出现,他停下了脚步,摸了摸怀里银子,狠狠转身往回走,他料想一个傻子没啥威胁。 他可是知道傻子在西城无亲无故,平日里除了死去的成老头,没见他们跟任何人来往过,也没有人来上门走动过。 这样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傻子,即使明天对别人提起今夜的事,说不说的清楚另讲,怕是信都没有人信。 等明天雨停了再去找这个傻子不迟,到时候怎么处理可就简单了。 或许经他这么一吓,傻子再也不敢回家了,那最好不过了,最好是淋了雨病死在外面。 林安平可不知牛三这会的打算,他就一直跑,朝着自己知道的城隍庙跑。 西城偏僻处的城隍庙有些破败,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能栖身的干净地方就那么一两处。 林安平跑进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乞丐睡下了,林安平不敢惊动他们,最后蜷缩在供桌下面,搂着膝盖浑身发抖。 带着恐惧最后慢慢睡着了。 清晨雨停,空气中充斥着泥土腥气。 “咦..?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 “谁知道呢,估摸昨夜大雨躲进来的吧。” “走吧走吧,别管他了。” 几个乞丐对睡在供桌下的林安平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提着棍端着碗便离开了破庙。 林安平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很快便又隐去。 他有些迷茫的挠了挠头,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越发的迷茫,紧接着身子一抖,昨夜惊魂一幕浮现脑海。 赤脚未穿鞋,他再傻也不敢回去了。 就在他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闻听庙门外响起脚步声,急忙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只见一道黑影进门挡住光亮,还伴随粗重喘气声,像是疯跑过后所致。 林安平将头埋在膝盖中,大气不敢出,他不知道来的是不是牛三,也不敢伸头看一眼,只希望进来的人快点离开。 可惜事与愿违,喘气的声音不但没有远离,反而听的越来越清楚,显然来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嗯?兄弟也躲人呢?” “啊?” 望着出现在眼前满是胡茬的大脸,林安平吓了一跳。 “劳驾,往里梢梢,”身材魁梧的黄元江弯腰挤进供桌下面,嘴里还嘀咕了一句,“累死小爷我了。” 林安平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往旁边又挪了挪,好奇的打量起来。 身边的家伙穿着不合身的下人服饰,像是硬把身子塞进衣服里的,裤子明显短了很多,胳膊和腿鼓胀胀的,可见肌肉发达。 皮肤有些黑,虽然大脸胡茬,五官倒是不丑,看上去年龄并不太大,一开口声音爽朗。 “在下黄大,公子贵姓?”黄元江想了一下隐去真名,冲林安拱了拱手,说话间还探头看向庙门处,生怕有人进来一样。 “呵呵......”林安平笨拙学着拱手,冲他傻笑一声、 “......”黄元江。 ------------ 充满庄严的议事大殿。 文武百官位列两旁,个个垂眉束手,汉华朝在位皇帝定光帝宋成邦耷拉眼皮坐于龙椅之上。 宋成邦,五十有二,汉华朝定光帝,二十二岁继位,在位已有三十年,也是汉华定光三十年。 皇上身材魁梧,坐那不怒自威。 抬眼瞥了一下群臣,“诸卿家还有奏否?” 龙音落下,殿内鸦雀无声。 宋成邦懒懒拂了一下龙袖,目光落在魏国公黄煜达身上,“听闻你家小子前日闹了兵部,具体是何原因?” “回陛下,”黄煜达抬步上前,“犬子不安分惊扰陛下,臣有罪。” “哦?怎么个不安分?” 黄煜达面色尴尬,“他非去兵部讨个将职,扬言去边关杀敌,简直是胡闹,性子如此顽劣,是臣管教不严,臣已训斥一番,命其不准踏出府门,让其面壁思过。” 宋成邦望着群臣笑了一下,“看看,魏国公府上不出怂人果真如此,当年高祖打江山时得黄炤大将征战沙扬,江山一统封其魏国公,世袭罔替。” “ 先皇在位时,你父亲黄常炙坐镇边关数载,朕在位三十年,你黄煜达不辱国公府之名,替朕也戍边半生,你家小子年岁也不小了吧?能有此心朕甚慰,又岂有怪罪之理。” “臣谢圣恩,犬子二十有一,因臣独有一子,不免性子惯了些,”黄煜达低头应声,一想到自己喜欢胡来的儿子就心不踏实,“臣日后定会严加管教,免得惹出事端。” “犬子独有一身蛮力,样样不通,读书更差,自幼纨绔,将来也难堪大用,臣已寻媒人,让其早早成亲生子,省得哪天出了纰漏。” 宋成邦笑而不语,心里暗骂,好一个老匹夫,在这耍起了心眼,生怕将你唯一儿子弄到沙扬上去。 这黄煜达夫人加妾室好几个,除了正房生了个儿子,其余生的全是闺女。 “诸卿若无本奏,就此散朝吧。” “恭送吾皇!臣等告退!” 黄煜达出了宫门,便见府中老管家在轿子前面来回踱步,神情看似着急。 “府中出事了?是不是小混账又作妖了?” “老爷,少爷打昏一个下人剥了衣服跑了,”老管家急忙开口,“老奴派人追了半个城,还是让少爷给甩掉了。” 黄煜达气的吹胡子瞪眼,“回府再说!” 第8章 离开、同行 “你看着是有点傻。” “你的鞋是因为腿瘸才走掉的?” “人傻嘘嘘能分清吗?你是站着还是蹲着......” “啊!”林安平停下捂着耳朵大叫,直勾勾盯着眼前大个子,“啊啊啊!” 黄元江没想到傻子还能表现出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挺有意思的。 “原来你还是个哑巴,哎.....真可怜。” 从开始到现在,他见林安平除了一开始傻笑,便是此刻啊啊乱叫,没来由的感叹一声。 林安平盯着他,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烦!” “哦,”黄元江下意识点头,紧着表情一变,“嗯?” “你不是哑巴啊?” “你会说话?所以你是会说话的傻子?” 林安平不搭理他,双手捂住耳朵,脚下步子加快了许多。 想着白天牛三应该不在家了,所走正是林府方向。 但他也知道不能在西城街上多耽搁,万一遇到牛三就惨了,步子不由又急了一些。 在他感觉,西城是不能待了,回去收拾一下,衣服鞋子都在家。 得知对方会说话,黄元江急忙追上,“那你到底是不是傻子?一瘸一拐走的比我还快,你脚不疼?” 林安平不语,闷声快走。 “你在看什么?”黄元江见林安平站在巷口拐角偷偷张望,“是准备去别人家中偷鞋子吗?” 林安平瞪了黄元江一眼,只恨自己此刻手上没有石头。 林安平见吴婶家院门紧闭,这才走出巷子口,几步跑到自家院门口。 院门半开,推门而入,黄元江紧随其后。 林安平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这个人总跟着自己干嘛,从破庙跟到家,一路上还嘴还不停。 他也是察觉对方没有恶意,加上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才任其跟着。 其实黄元江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他现在好不容易跑出来,估摸着老子也该下朝了,一定会加派人手寻自己,先前躲到西城破庙怎么感觉都不安全。 现在跑到一个傻子家里,谁能特别注意,府中那帮下人肯定想不到。 “咦?你家遭贼了?!” 跟在林安平身后进了屋,见满屋凌乱,一看就被翻箱倒柜过,衣服被褥扔的到处都是,黄元江愣在原地直挠头。 “你家人呢?是不是进贼报官去了?” 不好!一想到官府会来人,黄元江抬腿就要溜,结果被林安平的话止住了脚步。 “我没有家人,”林安平轻声开口,扭头看了黄元江一眼,“进贼肯定是进了,我收拾几件衣服就离开这里,你要住在这的话房子就送你了。” “呃?”黄元江不是被送房子震住了,而是被傻子说话正常震住了,“你.?不是傻子?装傻?” 林安平没有回答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他不清楚现在自己到底算傻还是不傻? 应该介于傻与不傻之间吧。 昨夜惊吓过度,夜里湿衣在破庙又挨了冻,一夜脑子都是忽昏忽明,方才进门的瞬间散去一丝混沌,换来此刻的清明。 也让他记起父亲发配边关前几天的发生的事情。 那夜,父亲把他叫到书房。 同在还有一位胡须发白的老者,从父亲口中得知老者是位隐世神医。 江湖大名为“夺魂子”,被世人赞其医术堪比阎王爷手中的生死簿。 “平儿,为父几日后怕有不测,你切莫多问,林家只有你一个子嗣,定要护你周全,这位是与你祖父的至交好友焉神医,特意请来为你施针。” 林安平急忙抬手行后辈之礼,“晚辈见过焉神医,”至于父亲所说的不测,父亲不言,他自不多问,他很懂事。 焉神医点了点头,“还请林公子坐下,老夫这就施针。”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布包展开,密密麻麻插满了大小长短不一的银针。 望着闪着银光的银针,林安平忐忑不安看向父亲,林之远表情凝重点头。 “林尚书,可有话还要交代公子的?” 林之远走到儿子身边,抬手轻轻摸了摸林安平的头,“记住一句话,得势事可为,弱势皆不为,能盈而不能谦者,虽成必隳;知进而不知止者,虽得必失。” “孩儿谨记,”林安平望向父亲笑着,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爹,孩儿会在江安等你回来的。” “好好活着,你平安比什么都好,”林之远眼睛泛红,“若无良机,一生痴傻倒也不错,最起码能日睹朝阳。” 一滴泪水顺着林安平眼角滑落,他知道父亲定卷进泥潭,贵为尚书都难以自救的泥潭。 “劳烦神医动手吧,”林之远说完背过身子,轻颤的肩膀可见心中有多难受。 焉神医轻叹一口气,信手捻起一根银针。 “林公子,老夫施针后你将变的痴傻,其效有三年之久,想来三年能保你平安,三年之后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林安平点头,随即闭起了双眼。 ....... “你是不是装傻啊?” 黄元江再次开口打断林安平的思绪。 “傻也好,精也罢,又有何妨,”林安平将能带走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我自去,你自留,彼此毫不相干。” 这话噎的黄元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也闷声帮他捡着衣服,顺便在自己身上比量一下,发现衣服都是偏小,自己在那无奈摇头。 又拿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量一下,感觉大小合适,便不客气开始脱衣服。 “你...”林安平见他手中的长袍和裤子欲言又止,“算了,你穿着吧。” “咋了?”黄元江已经套上了裤子,正往身上披长袍,“这衣服显然不是你的,我不能穿?算我买你的,不过我现在没银子。” “没什么,你穿着吧,送你了。” 林安平开始系包袱,黄元江穿的一身衣服是成伯的。 他本想制止的,想了想,既然成伯不在了,衣服还能有人穿倒也是不错。 “我收拾好了,”林安平将包袱系在身上,冲黄元江随意拱了拱手,“你自便,就此别过。” “哎哎哎.....”黄元江弯腰正在穿鞋,急忙冲林安平招手,“你去哪?等等我......” “你应该是躲人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躲谁,房子也送你了,你为何还要追来?” 林安平着实郁闷,低着头往前走,对于跟在身边的黄元江看也不看一眼。 “实话跟你说吧,我是想着投效军营的,奈何家中长辈不愿,所以才偷出家门,准备一个人去边关之地闯一闯,你准备去哪?咱俩刚好结个伴,路上也有个照应不是。” 林安平停下回头,“去边关?军营?” 黄元江一脸认真的点头,“是啊,天天在家待的快闷死了,有句话不是说,好男儿应当志在四方,四方我就算了,怎么着也要纵马驰骋沙扬,方不枉我七尺男儿之身,对吧?” “对。”林安平点了点头,心中瞬间做了一个决定,“那同行吧。” 既然三年未等她的归期,那便去边关细说三年桂花开。 第9章 出城,赶路 江安城外,黄元江从拉柴的牛车上跳下来。 林安平对车夫拱手言谢,顺便递了几个铜钱给他。 黄元江执意要躲着出城,林安平便想了这个办法,可惜原本不多的铜钱又少了几个。 “看你那心疼的样子,回头小爷多还你点银子。”黄元江走到他身边不在乎的开口。 林安平扯了一下嘴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穿着成伯的衣服,身上半个铜板没有的人,张口闭口却装的大方。 “什么眼神?看不起人?” 林安平笑了笑,便一瘸一拐走在官道边上。 黄元江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快步追了上去,“我给你出个好主意,算是先给你一点利息如何?” “什么主意?” “你看你模样长的俊朗,单这张脸能迷倒众多少女,但是你腿不行啊,你这一走路,少女全都吓跑了,记得以后相亲的时候就坐着不动,准能成,真有一天成亲了,反正女的盖着红盖头看不见,等入完洞房后悔也来不及了,这主意咋样?” “你管这叫主意?”林安平算是理解什么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你这主意很好,下次别出了。” 两人走在管道上面,时不时引起路人看上两眼。 一个一瘸一拐的跛子,一个套着老年衣服的傻大个,不说和谐吧,压根与和谐沾不上关系。 ..... 就在焉神医银针就要刺进后脑的时候,林安平忽然睁开眼,“能不能也将我一身功夫隐去?我怕变痴傻之后身体会有本能反应。” 焉神医摸着胡须想了片刻点头,“办法倒是有,就是会加重跛足之症,不知林公子介意与否?” “都成傻子了,本就是是个瘸子,哪还在意瘸的严重与否,劳烦神医了。” 背着身子的林之远抬起衣袖擦拭眼角,吾儿受罪苦也。 施针之后,林安平陷入了昏迷,焉神医走向林之远。 “三年之后,若老夫与公子再见,便去其痴症,”焉神医低声开口,“方才压制筋骨之时,老夫顺便调理了一下,届时说不定可以缓解公子跛足之弊。” “当真?”林之远神色激动。 “完全恢复怕是有些难,但减轻应当无碍,至少不会瘸成大胯。” 林之远拱手作揖,大礼以待,“林之远感激不尽。” ..... 江安城到边关方野城近千里,黄元江默不作声走在一旁,心里盘算着林安平这样走多时能到,看来还是要整两匹马才行。 ------------- 魏国公府。 黄煜达怒拍桌案,站着的家仆心房一颤。 “那么大一个人,说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养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老爷......江儿这是去哪了啊...”黄氏手帕遮面哭的伤心,“呜呜....他还小...在外面要是被欺负了咋办.......” 下首坐着的偏房夫人听言翻了一个白眼. 二十有一还小? 哪小? 再一个,外人不知道,府上谁不知道他有一身拳脚功夫外,又生的人高马大,不欺负别人,别人就算是烧高香了。 偏房心里这样想,脸上却是一脸担忧之色。 “是啊老爷,还是多派些人去寻少爷吧,实在不行从军营调些.....” “行了!”黄煜达沉声开口,“找不到就不用找了,想野就让他野几天,玩够了自然回家,没事都下去吧。” 待女眷都离开,管家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跟老爷说少爷身上怕是没银子,想了想还是没说。 在江安城少爷若是提他是国公之子,怕也是饿不着冻不着。 再一个,身上没银子,或许就能早点回来了。 与此同时的林安平小院门口,两位打扮成公子模样的少女探头探脑。 “公主,里面好像没有人,小傻子真的住在这里?” “就是住在这里啊,我昨天来的还能错,奇怪,今个怎么没人呢,难不成又跑到城门口傻坐了?” “既然不在咱们就走吧,别回头被人当成贼人了。” “好吧,走去城门口看看。” 二人转身离开后,旁边的院门被轻轻推开,吴婶看了一眼离去二人背影,又看向林安平家被合上的院门。 重重叹了一口气后返身进了院子。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瞧见林安平,眼看中午到了饭时,也不知林安平吃了没有。 林安平见不到,自家的混账儿子昨夜到现在也没回来,八成又泡在了赌档里。 想到此,吴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混账东西迟早惹出祸事来。 .......... 千里荒风卷尘沙,白骨深土几时家。 鬼鹫飞旋吟魂前,后世几人知生颜。 北关方野城。 坚固高耸的城墙上,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杆绣有【徐】字的帅旗分外显眼。 城墙随处可见战火洗礼后的摧残,残破的城砖,焦黑的青石,以及被鲜血染黑的护城河泥。 帅旗下并肩站着两男一女,正是勇安侯徐奎,以及他的小儿子徐世虎和女儿徐世瑶。 三人迎风遥望荒漠之地,铁盔银甲,披风抖擞,散发出淡淡威严杀伐气息。 三年戍边,大小伐守交战几十扬,换来北罕骑兵撤回北漠,与北罕朝廷休战一年的结果。 “风起兮,吾汉华忠魂何归兮......”徐奎手握将军剑,眼中满是悲凉,“北罕窥觑吾富饶之地野心不死,灭而又生,他们今日停战,说不定明天就会出尔反尔。” “这群荒漠饿狼,必须烧了他们老窝才行!”徐世虎手压城垛狠狠开口。 “何其难,汉华建朝至今,与他们来回打了百来年,打赢他们就服软称臣,休养生息过后又起反心,打输就占据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着实让人头疼。” 徐世瑶听着父兄谈话,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双眼望着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徐奎收回目光看向女儿,“还有几个月就要回江安了,回去之后找到林家那小子,你们也到了完婚的年纪。” “爹,我不想嫁。”徐世瑶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最终变成坚定,“女儿哪怕一生戍边,也不想伺候一个傻子荒废年华。” “说什么胡话!”徐奎瞪了她一眼,“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册了婚书哪有反悔的道理,你若不嫁,为父有何颜面见林之远。” “爹...林之远是朝廷罪臣,有什么没有颜面的,没有颜面的应该是他林家,被皇上降了罪,儿子又成了傻子,他若真是讲理之人,就应该主动舍了这桩亲事,当初他瘸了之后,女儿就想解了婚事,也不会有现在这烦恼。” “住口!”徐奎脸色难看,“你这番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与背信弃义有何区别,此事由不得你耍性子,以后少听一些你娘说的话,妇人之言上不了台面。” 徐奎说完拂袖下了城楼。 “ 哼!”冲着父亲背影跺了一下脚。 “二哥,你看爹他......”徐世瑶拉起徐世虎的衣袖,“你帮我求求爹,娘来信说林安平比傻子还要傻,我可不想嫁给他,还不被人笑话死。” “依你来言,现在是门户不当,你可知世无富贵,又知不知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徐世虎眼神意味深长,“他虽有缺,你也许可填其不足,可为佳话,又何来旁人笑议之说。” “此事我帮不了你,要不你去求大哥和娘亲吧。” 徐世虎说完也走下城墙,独留徐世瑶一人在城墙,任风吹乱了发丝。 第10章 官道遇劫匪 走官道的一般都赶时间,道上行人来往不多。 有骑马独行的,有马夫赶着马车的,至于马车是不是租的就不得而知了。 偶尔还遇到乘坐软轿的,当然也有坐在牛车上悠然而行的,基本都有个出行条件。 步行的也有,像林安平二人就是,从日升走到了日暮。 没钱买马租车也就算了,吃的喝的也不富余。 出城前买的烧饼已经吃完,黄元江一屁股坐到路边青石上。 “娘的,又饿又渴,歇歇再走。” “已是黄昏,再往前寻个村子歇吧,”林安平擦拭一下额头细汗,“我这还有半张烧饼给你吃吧。” 黄元江也没客气,接过半张烧饼,撕下半张的一半,余下还给林安平。 嚼着嘴里的烧饼,嘴里还嘟囔着,“我算是服你了,一瘸一拐走到现在也没叫唤一声,不是兄弟,你这腿是是不是有什么说法?你一点都不累吗?” 林安平将烧饼掰了一块放进嘴里,“从小到大习惯了,走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天暗下来可就不好赶路了。” “怕个甚!难不成还有劫道之人不成。”黄元江起身拍了拍屁股灰,“真有歹人倒好了,小爷正缺盘缠呢,最好他娘还是骑马的歹人,一下就齐活了。” “你可别乌鸦......”林安平没好气开口,话还没说完,脸色一变。 只听路旁树林响起乱糟糟的声音,紧接着树林中冲出来十几道黑影。 可真是个乌鸦嘴啊,这嘴八成开过光了,林安平忍不住心里吐槽。 嗓子一动,将嘴里的烧饼咽下,无奈看了黄元江一眼。 黄元江也是郁闷了,这他娘的说什么来什么?闹着玩呢? 怕他倒是不怕,凭自己身上的拳脚功夫,他自认放倒七八个没有问题,若是自己脱困也轻而易举。 他瞥了一眼林安平,怎么才能保下他一起跑。 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他黄元江做不出来,传出去岂不辱了国公府名声。 两人各自沉默的功夫,十五六人就冲到了二人近前。 林黄二人上下瞅了几眼,这伙人拿刀的,拿剑的,拿长枪棍棒的,个个看上去都是一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标准的劫匪长相。 “呔!” 为首看上去三十多岁的黢黑大汉抬刀一指二人。 林安平不动声色退至黄元江身边,他现在可是一点功夫用不出来。 黄元江这人高马大,方才又口出狂言,那么好,现在是他表现的时候了。 “嘁.....”黄元江不屑。 左右晃了晃脑袋,捏了捏手指关节“啪啪”作响,向前用力踏了一步。 “呔什么呔,我乃黄大,家父黄世仁!不想死的速速滚开!”黄元江嗓门更大,“哦对了,滚的时候将身上银子撂下!” 林安平扯了一下嘴角,一路上他也没有问黄元江真名,黄元江还是早前的说法,自己叫黄大。 不过林安平猜想黄大这个名字定是假的,至于他家父黄世仁这名字,估计也真不到哪里去。 觉得的有点好笑,跟劫匪报家世?他们谁管你老子是谁。 为首大汉一愣,刚要开口身边人抢先开口,“老大,当心,黄世仁说不定惹不起。” 听到这话,林安平一愣,不会吧?还真有用? “怎么?你听过这个名字?” “那倒是没有,以防万一不是。” “去一边拉去,”赵莽斜了手下一眼,从黄元江抖了一下手中宽背大刀。 “老子管你什么黄什么仁,将身上钱财留下买命!” “要银子没有,咱哥俩还穷的叮当响呢,”黄元江甩了甩胳膊,“看你也像条汉子,能不能单挑?” “啊?”赵莽再楞,“什么意思?” 赵莽劫道这么久,哪次不是兄弟们一起上,第一次遇到嘴不怂的。 “就是小爷和你单挑,我赢了,你们留下身上银子,你输了,把你们所有银子交出来。” “哦,”赵莽方要点头,忽然觉得话有些别扭,“嗯?” 黄元江没空等他琢磨,眼看天就要黑了,“敢不敢吧?!不敢就抓紧滚蛋!” “操!老子怕你不成!来!单挑就单挑!”赵莽一激来了火气,挥刀便冲向黄元江,“先宰了你这个狂妄之徒!” 他娘的!忘说赤手空拳了!黄元江暗骂一声。 再说也不赶趟了,便迎着挥来的宽刀冲了过去。 刀贴着黄元江胸前劈下,黄元江躲闪之际探手去抓刀背,赵莽见状扭转刀把,刀刃一翻,迎面而上,黄元江急忙收手后跳。 一劈一提两招落空,赵莽眉头紧皱,大刀收势,一脚踹出。 面对踹来的一脚,黄元江一个马步用肘砸下,同时右腿一个扫落叶,原地旋转横扫赵莽小腿。 顾不得腿上疼痛,赵莽趔趄一步左移,躲过对方的扫堂腿,身子刚稳,右手在刀把上一个挽花提刀再砍,拦下对方的近身攻击。 林安平边看扬中缠斗边瞥向余下众人,提防剩下的人对他动手。 不过看来是自己多想了,这群人还是挺讲信誉的,说单挑就单挑,其他人动都不动,和他一样站在原地看起了热闹,时不时还指向扬中嘀咕两句。 不知是盲目自信?还是纯粹爱看热闹? 正瞎琢磨的林安平,发现对面看热闹的一人脚下动了,紧接着朝自己走来。 林安平见状后退两步,将身体靠在树上,握手成拳做好防备。 走过来的人面相二十六七,腰上还挂个酒葫芦,距离林安平两步停下,握成拳的手抬向林安平。 林安平一下双手交叉胸前。 “呃?”对面家伙愣了一下,接着咧嘴一笑,“我不揍你!说好他们单挑的。” 林安平狐疑的盯着他。 “兄弟嗑不?”只见他手掌摊开,一把松子躺在手心。 “长寿果?”林安平疑惑对方用意。 “什么果?”刘元霸捏了一颗扔进嘴里,“吃不吃?放心,咱们只劫财不害命,闲着也是闲着,等他们打完再说。” 见对方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林安平盯着松子缓缓开口。 “松子《本草纲目》记载;味甘,小温,无毒。主治骨节风,头眩,去死肌,散气水,润肺,治燥结咳嗽。治虚秘。久服,逐风痹寒气,虚羸少气,补不足,润皮肤,肥五脏,轻身延年不老,故而被称长寿果。” 刘元霸听的直挠头,不就是山中野松果仁。 他时常闲的没事便爬树上摘点炒来打牙祭。 “吃不吃?” “谢了。”林安平本就腹空,也不矫情,抓了一把在手里。 扬中打的热闹,这边两个人嗑着松子,没一会还闲聊了起来。 “你说他们谁能赢?”刘元霸吐了一下松子壳,双眼不眨盯着扬内二人,“你们若是输了,就乖乖把银子交出来,我保证不揍你。” 林安平勾起嘴角,“赢不了,你们要输了。” “啥?” 只见扬中交手数十回合的二人再次分开,赵莽已是满头大汗,黄元江依旧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赵莽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宽刀,别说伤对方了,到现在连对方衣服都未能划破一片,还把自己累的不轻。 喘了几口气,今个在兄弟面前算是丢大发了,吱哇乱叫一声再次冲向黄元江。 原本有攻有挡的刀法,这一刻有些乱了章法,上下左右乱砍。 别看黄元江人高马大,对打的时候却很灵活,轻松躲避对方的招数、 双眼忽然一眯,瞅准对方失误的一个间隙,身子一弯拔地而起。 身体凌空侧翻,右腿由踹改扫,力道之大响起破空啸声。 赵莽也察觉到了危险,这一脚若被扫中面门,脖子不断鼻梁骨也断,慌忙之下急忙丢刀,双臂回挡,护在在脸前。 “嘭!” 黄元江这一脚速度快,加上对方匆忙回防,根本没有卸下多少力。 随后,赵莽整个人斜飞了出去。 所飞方向正是林安平所在之处。 “娘的!”刘元霸松子一扬,急忙跳到一旁,捎带手拽了林安平一把。 赵莽只感觉双臂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便飞了起来,没飞多远后背又重重撞在树上,顿时眼前一黑。 再度睁开眼,满眼金星闪烁,"嘶......"倒吸一口冷气。 抬头一瞥,刚好看到林安平将一颗松子丢进嘴里。 第11章 增人,一道去北关 官道树林深处,一处山脚下,几间木屋错落而建。 此时,屋前空地上燃起小堆篝火,火上架烤一只褪洗后的野山羊,烤的往下“滋滋”冒油。 火堆四周,十多人正月下围坐,还有几个未开封的酒坛。 “熟了,熟了。” 赵莽手拿小刀麻利割下一块羊肉,随后递给身边的一人,不是别人,递给的正是黄元江。 接着又割下一块给林安平,其余旁人也是边切边吃。 “啧、香着呢。”黄元江一口吃下,立马夸赞道。 林安平捏着羊肉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几下,味道的确是不错。 和他们两个半天有没有吃东西没有关系。 “来!赵兄!”黄元江提过一旁的酒坛,手上一个用力拍掉泥封,给赵莽和自己各自倒了一碗酒。 端起满满一碗酒水,爽朗开口,“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多谢款待我们兄弟两个,敬你!” “黄兄弟客气了,”赵莽端起酒碗相碰,“出门在外靠朋友,以后都是兄弟,区区招待不足挂齿,干!” “干!” 二人相视一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直呼痛快! 林安平看向二人,那是黄元江赢了,要是输了的话,估计朋友只剩裤衩子了。 有可能裤衩子都不剩。 忽然感觉胳膊被人碰了碰,扭头看去是刘元霸冲自己伸过来手,手心还放着一把松子。 “多谢,”林安平接过,从草地上端起酒碗,“喝一个?” “成!”刘元霸咧嘴一笑。 糙酒劲大,入口辛辣,林安平眉头皱了又松开,好似一道火链划过喉咙直达肚腹。 想想白天的事,真有点不可思议。 赵莽不敌黄元江之后,黄元江并未继续动手,并主动将其拉起,赢得赵莽好感,得知二人还要摸黑赶路,便邀请二人留宿一夜。 听赵莽说,他们这十几个人之所以干起劫道的营生也是因为逼不得已。 他们原本就是一个村子的村民,所在的村子属于凤江郡地界,祖辈都是靠山吃山采石为生。 定光二十五年,也就是五年前,他们十几个人进山采石,忽遇山洪爆发被困山腰,亲眼目睹整个村子被冲毁。 几天后山洪退去,他们面带悲伤下了山,家没了,亲人没了,田地也没了。 他们村的洪水过去了,但其余地方的洪水并未退去。 他们找到官府,想着问官府要点粮食,有个住处。 可凤州郡治下县令不但不赈灾,还将此事隐瞒,并命他们守口如瓶,不得张扬此事,不然就让他们有牢狱之灾。 赵莽等人怎能甘心,在一个夜晚逃离,他们决定进都告御状,谁知县令快他们一步,等他们到了江安城,便发现了城外通缉告示。 告示上他们是无恶不作的山匪,深知一到城门就会被抓,别说告御状了,能不能活着走出大牢都是个问题,他们哪还敢进城。 无家能回,又进不了城,总不能活活饿死,便到了这离江安城不远的深山里。 五年期间劫道不过七八次,只求财不伤人,有了银子便买种子买器具耕种,想着在这深山里活下去。 这次遇到林安平两个人,刚好是他们需要银子买几头牛,这才有了先前一遭。 “林兄弟来!”赵莽端着酒碗坐到林安平身边,“兄弟这性子有些腼腆,还能喝一个不?” 林安平笑着端起酒碗,“岂有不陪之理,”随后站了起来,“多谢赵大哥刘大哥以及诸位哥哥招待,来!我们大家一起饮罢此酒!” “干!” “干了!” 在扬所有人起身端起酒碗仰脖而尽。 黄元江喝完一抹嘴,那叫一个畅快,脸色泛红已有醉意。 月下半山腰,篝火只余零星火光,只剩下赵莽、刘元霸和林安平、黄元江四人。 黄元江与他二人醉言醉语聊着,林安平酒劲上头有些迷糊,安静坐在一旁磕着松子,并拿小木棍不时拨弄一下火堆。 “黄..大....”赵莽嘴有点瓢,“你真..要..要去北关从军?” “当然,咱兄弟俩就是去北关投效军营的,要我说,你们也别拦路劫道了,跟咱兄弟俩一块去从军得了。” 赵莽与刘元霸相视一眼苦笑摇头。 刘元霸叹了一口气开口,“莫说笑了,黄大,要知道我们这群人还是朝廷要犯的身份,哪还从得了军,现在又不是乱世,朝廷也没有颁发募兵令。” “什么他娘的告示通缉!甭担心,回头我就让我老子找人给撤了,多大点事。” “去从军!男人立于天地之间,岂可碌碌而为,更别提做什么他娘山匪了。” “没出路、没搞头的、” 黄元江说完之后,林安平抬头看了他一眼。 赵莽与刘元霸再次对望,同时心想,难不成黄大父亲黄世仁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二人不免有些意动。 他们自然不想顶着通缉犯的身份在这深山里窝一辈子,寻找机会告御状是他们最终目的,他们要为死去的亲人乡亲讨一个公道。 林安平瞥了赵刘二人一眼,低头拨弄火堆淡淡开口,“沙扬立功,若是走了运,圣上封赏,要比窝在这里容易伸冤的多。” 至于二人被通缉的身份,林安平丝毫不怀疑黄元江的话,他已经隐约猜到黄元江的身份,天子脚下的江安城黄姓大人物就那么一位。 林安平的话算是说到二人心里,犹豫了一下,二人齐齐点头。 “若是顶着逃犯的身份真能进军营,那就搏上一搏,干了!” 赵莽紧着开口,“明日我们二人与兄弟一道去北关,余下的兄弟就先留在这吧,万一到时候真被抓了,也就抓我们两个人,算是先留条后路,倘若真的没事,日后再让兄弟们过去不迟。” “放心!有小爷老子黄世仁,一切都没问题!” “黄大兄弟,不是哥俩信不过你,这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刘元霸随后附声。 黄元江没有强求,人有戒心,留后路正常为之。 点了点头,再度与二人喝了起来,他喜欢这种恣意随性的感觉,比他天天待在国公府要强太多。 不知不觉林安平在火堆旁和衣睡着了。 “黄大,林兄弟这样去从军也行?” 赵莽朝林安平处努了努嘴,压着声音问黄元江,在他看来林安平腿疾颇为严重,难免有些疑惑这样军中也要? “那咋不成,不能行军打仗,还不能生火做饭?”黄元江满不在乎开口,“别说瘸了,就是瘫了,家父也是一句话的事!” “等我当了大将军,就调他在身边当军师,到时看谁敢说个不是。” 赵莽闻言笑笑,全当是他们兄弟感情好,真入了营中就说不好了。 要是赵莽知道他们二人认识不过两天时间,只怕会立马反悔相信黄元江。 一夜无话,次日赵刘二人与其他人解释一番,之后便随林安平二人一道踏上北关之行,并牵走仅有的一匹瘦马。 有林安平这个腿脚不方便的人,三人一致决定将马让与他骑。 这样一来倒像是一个公子爷出行,旁边跟着三个随从。 美中不足。不论公子还是随从都穿的太寒碜,一看就是家族落魄了。 第12章 松子香入口,谁知其味苦 田和郡地界,距离北边关方野城还有三百多里。 田河郡也属北关第二道城,六月底的天气,这边要比江安凉上许多。 入了城,四人寻了一处面摊要了热汤面。满脸疲惫坐了下来。 北关城池不比江安城的繁华,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时不时有兵甲在街道上策马疾驰。 林安平从兵甲身上收回目光,“看来方野城战事已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后,勇安侯差不多就要回江安复旨。” 黄元江闻言一愣,“打完了?你怎么知晓的?” “从兵丁脸上神色看出来的。” 黄元江正打算继续问,老板吆喝一声“面好了”端着面过来,他压住了舌头。 四碗汤面热气腾腾,撒了葱花,滴了香油。 “老板,给俩蒜。” “好嘞!” 正所谓吃面不吃蒜,味道少一半。 风餐露宿一路,四人谁都没有开口再说话,全都闷头吃了起来,味道堪比山珍海味。 老板见四人吃的香,擀着面皮笑的乐呵。 很快一碗面见底,汤都不剩下一滴,舔的那叫一个干净,大家还一副意犹未尽模样。 林安平身上的铜板已经花完,路上所用是赵莽带的不多碎银,基本也是所剩无几。 “要不.....”黄元江揉着肚子看向赵莽。 “吃太饱不适合走路,”林安平开口拦下,“还有一段路程,到了方野再好好吃一顿不迟。” 黄元江砸吧砸吧嘴,心中一叹,这他娘的算哪门子说法,真是穷家末路了快。 赵莽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别看块头大,但却不是做林兄弟主的人。 黄元江不知他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话,也只能怪自己离家出走没带银子,谁让林安平带的有钱呢。 有钱便是爷,有奶便是娘啊。 临走时,刘元霸走到擀面的老板面前,又要了几瓣蒜揣进兜里。 四人在城中并没有多逗留,很快便出了城,朝方野城方向继续赶路。 “你说真要是停战了,小爷还怎么战扬厮杀,岂不是白跑一趟。” “北罕人没信誉,说不准哪天又率兵来犯,北关之地少不了争战,”马太瘦,林安平牵着走,“怎么?没仗打你就不从军了?” “那倒不是,没仗打小爷也不回去,”黄元江摇头,“正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江安城小爷早就呆腻了,你不腻?” 林安平脑中浮现成伯的模样,父亲的模样,还有自己钱财被抢被追杀的画面。 “江安城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做,”林安平眼眸深邃,“不过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他还没有见到她,眼前来看,徐家是自己去掉身上罪籍的唯一希望,顶着罪籍的身份他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徐夫人不待见他,他也想知道勇安侯和她的想法。 父亲族人被发配,到现在他都不知具体原因,真的会是结党私营?可这次一并受罚的都是小官员,着实让他想不明白。 从记事起,父亲就属于沉稳之人,朝上朝下都很少与官员走动,哪怕是与其他几部尚书也来往不多。 皇上册立太子之后,父亲也没进所谓的太子党圈子,甚至有些不看好太子能力,曾在书房自言自语一句恰好被他听见。 “太子德才不如二皇子。” 太子他接触的不多,也就那次皇家狩猎,皇上下旨亲臣携家眷同行,他才见过那一面,太子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脸上总挂着淡淡笑容。 没有太子的架势和傲慢,让人愿之亲近。 后来他与其他官家子弟一样,太子狩猎之时,策马跟在太子身边。 很快便在树林中发现一只梅花鹿,这只梅花鹿看上去很肥,尤其肚子格外浑圆。 林安平心想莫非梅花鹿有孕,刚想开口提醒一下太子,却见太子已经拉弓搭箭,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箭矢直中梅花鹿。 梅花鹿一声呜鸣倒地,太子一拉缰绳便策马冲出。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太子胯下之马不知缘何受惊,前蹄腾空将太子摔落地上。 眼前前蹄就要落下踏在太子身上,林安平直接纵马冲了过去,他的马狠狠撞在受惊马脖子处。 将马撞开的同时自己也摔到了地上,刚好摔在太子身边,太子惊慌惶恐的眼神被他看的真切。 他的马也受惊了,来不及多想,双手用力去推太子,太子滚出一丈远。 与此同时,一声马嘶后,他的右腿传来钻心疼痛,他的腿被马蹄狠狠践踏。 这一次后,几年之中他并未再见过太子,至于二皇子,也仅仅见过一次,也就是前段时间雲尙閣那次。 只不过当时痴傻,模糊有个印象吧,看上去不似太子那般温和。 难不成是二皇子私下笼络官员,有入主东宫的想法?所以父亲才因此遭牵连? 想想也不对,二皇子除了才子门客多之外,似乎并未与朝臣来往密切,至于私下有没有不清楚,至少明面上的确如此。 总之父亲被处置的蹊跷,总感觉这里面隐藏着别的秘密。 赵莽不知林安平心中所想,只感觉少年心事重重,他便看向黄元江开口问道,“黄大兄弟,到了方野城咱们找谁?总不能直接跑到军营吧?” 黄元江拍着胸脯,“放心好了,家父黄世仁,一切交给我。” 赵莽将信将疑的点头。 刘元霸这人话一直不多,旁人说话他只是听着,很少会插上一句嘴,他手伸到林安平的面前,“吃蒜?” 笑着摇了摇头,蒜这玩意林安平不是不吃,但不配面条和饺子,这样生吃他有点受不了。 林安平不吃,刘元霸自己剥了一颗丢到嘴里,面无表情嚼着。 林安平心里一直有些奇怪,打从遇到刘元霸,这家伙总是嘴不闲着,松子吃完了,这会又吃起了蒜当零嘴。 察觉到林安平不解异样的神情,赵莽轻轻拽了一下他,林安平疑惑一下放慢了步子,与刘元霸拉开了一些距离。 赵莽望了刘元霸背影一眼压低声音,“是不是好奇老刘总吃个不停?” 林安平轻轻点头,他的确是这样想的,这岁数喜欢吃零嘴的男人不多,他目前也就见刘元霸一人有如此习惯。 黄元江也好奇凑了过来。 “唉......”赵莽轻声叹了一口气,眼神有点悲伤,“当年我们下山之后,很快便在废墟中发现老刘儿子,四岁啊,就这样没了。” 林安平和黄元江闻言一怔,黄元江轻轻拍了拍赵莽肩膀。 “当时娃手里死死攥住一把松子,嘴巴里还有一颗,老刘喜欢鼓捣松塔,弄出松子炒熟给儿子当零嘴,娃苦啊,估计那时候想着爹能快点回来救他.......” 赵莽声音哽咽,眼睛泛红,实在是说下不去了。 林安平和黄元江听后也心情沉重,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三人静静望向前面走着的刘元霸。 第13章 本身就是个瘸子 “闪开!他娘的闪开!” “滚开!滚开!” 距离方野城还有几十里处,四人边走边聊,忽听身后响起急促马蹄声,以及夹杂喝骂的声音。 几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百米外出现一队骑兵。 当有几十人,个个着甲戴盔,单手持矛,腰挎兵器,挥鞭策马,所过之处烟尘翻滚。 转瞬间,便冲到了近前,官道虽宽,奈何这队人马横冲直撞,四人只好避让。 旁人还好,林安平腿脚不便,稍微靠边迟了一点,一匹马便剐到了他。 战马疾驰的速度不低,冲击之下将林安平带飞到路边,狠狠摔在一旁土坑里。 “干你娘!”黄元江反应速度贼快,林安平还没有飞起,他就预感不妙。 怒骂一声,一个起跳大手一张,一把将策马之人拽下马背,接着用力狠狠摔在地上。 “你他娘赶着投胎!”伴随着话音,沙包大的拳头便砸在那人脸上。 “住手!” “大胆!” “找死!” “吁......” 这队骑兵见状哪能忍住,纷纷勒马停下,直接将四人围了起来,有几个人已经抽出腰间挎刀。 “没事吧?”刘元霸将摔在地上的林安平扶起来,“哪里可有不适?” 林安平被摔的七荤八素,被刘元霸扶着还直晃悠,肩胛处和屁股火辣辣的疼。 龇着牙倒吸一口气,“没事没事,”急忙冲黄元江喊道,“黄大哥我没事,千万别惹事。” 对方几十人,且都是披甲戴盔,手持兵器,又是军兵。 他们才四个人,一非兵,二非官,真要起了冲突,吃亏的是他们。 黄元江本就性子暴躁,此刻更是忍不了一点,特别看到林安平脸色蜡白,火压根就压不住。 “让你娘的赶着投胎!”扬起拳头又砸了一拳。 “当真找死!宰了他们!” 这下算是彻底激怒了这群人,个个抽刀出鞘,作势就要劈砍。 赵莽一看不对,袖子一捋跳到黄元江身边,做好了开打准备,刘元霸嘱咐林安平站好,也跟着站到了前面。 “怎么回事?”一道呵斥声音响起,听着年龄不大。 紧接着前面骑兵让开,一匹枣红战马缓缓而出,策马之人银甲黑披风,长相不错,年龄二十左右,半眯着双眼看向扬中,端的那叫一个威武霸气。 “少将军,”手下人抱拳,“四个歹人拦马行凶,罪大恶极!” “哎呦!他娘的!”此刻还骑在兵士身上的黄元江听话气笑了,张嘴就骂,“明明你们赶着投胎撞了我兄弟,竟然还反咬.....嗯?” 黄元江正骂的起劲,目光落在中间什么少将军身上后愣住了。 策马而立的常明文也愣住了,这鬼地方都能碰到他? 莫不是大白天见鬼了不成,真是艹了狗了。 “嘿嘿.....小爷当谁家的狗这么乱叫,”黄元江松开手中的衣领,笑的那叫一个渗人,甩着拳头上的鲜血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冲常明文走了过去,“这不是定成侯家的小公子嘛,啧啧,现在威风的紧啊!” “站住!找死!” “放肆!敢直呼少将军名讳!掌嘴!” “闭嘴!” 常明文怒斥开口,但不是冲黄元江,而是冲开口的属下,“滚一边去!” 林安平意味深长看了黄元江一眼,现在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黄大的真实身份跑不掉了。 赵莽和刘元霸一听是侯门公子不由脸色一变,眼神虽然有些闪躲,脚下却是没退一步,依旧防范着对方动手。 同时二人心中猜疑黄元江的身份,看来这个黄大并没有说谎,他父亲黄世仁绝对是个大人物,要不然侯门公子不会这态度。 “黄、小公.....” 黄元江急忙“咳咳”两声,瞪了常明文一眼。 常明文也是反应快,立马改口,“呵呵..黄爷.这么巧你也在?” 笑的那叫一个热情,心中暗骂自己倒霉,这鬼地方都能遇到惹不起的家伙,“两年没见,黄爷越发威武霸气了,老爷子身体可好?” 黄元江扭了扭脖子。 “怎么?你就打算坐在马上跟小爷说话?” “啊?哦哦,”常明文不情愿的翻身下马,本想借势压一头,可惜底气不足,下马后尴尬笑了笑,“这不是见到黄爷太激动了。” 常明文心中那个郁闷,他跟随老子奉旨离开江安城两年多,没曾想这千里之遥,竟然还能碰到黄元江。 作为曾经混在纨绔圈子的勋贵子弟,有几个不怕这个国公之子的。 他们这些老子是侯是伯的都不敢招惹国公,而他们这般勋二代几乎都被黄元江揍了一遍。 没有被他揍过的勋贵子弟那是寥寥无几。 要命的是这个黄元江完全混不吝,脾气说上来就上来,聚在一起喝花酒喝的好好的,下一刻有可能就会掀桌子。 “你激动个锤子!”黄元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先莫扯别的,你的人撞到我兄弟怎么说?小爷可不管你现在什么身份。” “这......” 尽管常明文犯怵,也是面露难色,好歹他现在也是少将军身份,过于软弱只怕手下人非议,要是在军营传了出去,以后带兵可就..... “别为难将军了,是在下躲避不及所致,”林安平一瘸一拐上前,拉了一下黄元江,“再一个你也动手教训人家了,看你与少将军是旧识,此事就算了。” 常明文颇为意外看向林安平,帮其解围有些感激,但见对方腿都被撞瘸了,脸又垮了下来,事情不会闹大了吧? 黄元江出名的不讲理,何况这下还是占着理。 林安平说完之后,黄元江扫了常明文身后骑兵一眼,见有几个眼神闪烁,也就没有再为难常明文。 “既然我兄弟开口了,那此事就算了,”黄元江懒懒开口,接着嘴角一咧,笑着将胳膊搭在常明文肩膀上,“看你现在混的不错,是不是该请哥哥喝上一杯。” 赵莽、刘元霸扯了扯嘴角,这变脸速度无人能敌。 “那是自然,见到黄爷我也开心的紧,”常明文暗自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属下,“你们先行进方野城,我这有点事,与我父亲知会一声。” “是!” “等等,”黄元江再次开口,“留下几匹马。” 趁着翻身上马之际,黄元江冲林安平三人得意一笑,“这下进军营稳妥了。” 林安平没有换马,依旧骑着瘦马,他挺喜欢这匹马的。 马虽瘦,却也一路坚持下来,先前还担心会不会累倒在半道。 常明文与黄元江策马并行,时不时看向林安平那里,眉头还偶尔皱一下。 他心虚啊,对方腿都被撞瘸了,这黄元江等下来个秋后算账可咋办。 “咳咳......”故作镇定清了清嗓子,“那个黄爷,这位兄弟应该能坚持到方野城吧?进了城后,兄弟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给瞧瞧。” 黄元江一脸不解,看了看林安平,又看向常明文,“瞧瞧?瞧瞧什么?” “腿啊,这帮没长眼的东西,看把兄弟腿撞的,走路都瘸了,你放心,回头我定饶不了他们!” “那不用,”黄元江龇着大牙咧嘴一笑,“他腿没毛病,他本来就是个瘸子。” 林安平扯了一下嘴角,眼皮抖了抖。 这尼玛是人说的话?腿瘸是真的,屁股也疼啊。 “啊这,..”常明文一时语噻,“兄弟我这.......” 算了,还是啥也别说了。 第14章 常明文安排几人 常明文父子这是奉旨去方野城换防,其父定成侯常友成已先一步进了城。 “还真的不打了?” 黄元江挠了挠头嘟囔一句,表情看上去有些遗憾。 赵莽与刘元霸不约而同看向林安平,打心底不由佩服起来。 林安平在田和郡吃面时的猜测应验了,战事已停。 想来勇安侯快要回江安这一点也没错了。 得知换防,除了亲兵只是换将,林安平心中暗想,这一点都不意外,公侯领兵一方短时可以,长则不行,历来皇上都会如此。 毕竟时间久了,军中将士难免依赖首将,就会出现只听令领将的局面。 军中独大,皇权就有威胁,这是所有皇上不愿意看见的。 因为不是着急赶路了,一行人到方野城的城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常明文出示了令牌,守城军士放众人进了城。 一进方野城便能感觉到萧瑟气氛,夜风中充斥着肃杀压抑。 战事虽已停息,战争的氛围还未散去。 不比其它京都夜晚来的热闹,一入夜便是宵禁,除了巡城兵士,街上不见百姓。 作为北关第一道防线,方野城并不繁华,处处展现出破败之感。 这是一座多年遭受战火洗礼,依旧巍然而立的城池。 走在城内的石砖上,给人一种“国破家何在,城春草木深”的心境,就连黄元江话也少了许多。 换防不是你来我走那么简单,有许多军务需要交接,因此勇安侯依旧住在将军府,定成侯来了之后先住在官邸。 宵禁酒楼关门,常明文本想带几人去官邸,但被黄元江拒绝了,主要是怕定成侯会将他的行踪书信告知魏国公。 这点倒真被他算准了,定成侯早就收到魏国公的书信,让他留意黄元江会不会在北关之地。 没办法,常明文只得命人敲开一家酒楼,将四人先行安排在酒楼处。 酒楼掌柜战战兢兢,违抗宵禁是要被砍头的,眼前这小将军横眉竖眼他也得罪不起。 在得到常明文承诺不会问责之后,这才踌躇不安将几人迎进了酒楼。 让掌柜开了几个房间,常明文也不愿多生事端,就让掌柜将酒菜送进房间。 常明文招呼黄元江落座,林安平随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赵莽和刘元霸二人就比较拘谨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常明文少将军的身份摆在那里,加上他老子是公猴,妥妥的勋二代。 黄元江与其熟络,常明文在其面前姿态又放的那么低,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普通人谁会把“家父黄世仁”这么霸气的话挂在嘴边。 他又以林安平马首是瞻,想来林安平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相比之下,两个人原本只是普通百姓,先前只是以为黄元江二人也是普通人,现在哪里还敢僭越。 “坐啊!”黄元江见赵刘二人傻愣站在那里,没好气开口,“杵在那里当木桩作甚?” “这..这,...”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猜到对方的想法。 站在原地二人未动,只是挪了挪脚。 求助眼神看向林安平,目前也就他身份不怎么明朗。 林安平笑着点头,“坐吧,马上饭菜就到了,咱们好好吃一顿。” 赵刘见林安平都这样说了,也不再矫情,挨着林安平坐下,坐下也是半边屁股挨着椅子。 酒菜还要等上片刻,伙计先给众人上了茶水。 “黄爷,怎么突然跑来北关了?这战乱之地的?你也不怕老爷子担心。” “在江安实在闷的慌,眼看你们个个都跟着父辈建功立业,小爷也是急的慌,谁让我家老爷子年岁已高,皇上也不让他领兵打仗了。” 林安平眉头动了一下,刘赵二人也是听的心惊。 黄元江这句话透出的信息可太多了。 常明文抿了一口茶,眉头微皱,这茶真不怎么样。 “那老爷子知道你来北关吗?” 黄元江对茶无所谓,大口喝了几口,着实渴了。 “这也是我正要跟你说的,你小子见到你老子的时候,可千万别说遇到我了,小爷我是偷溜出来的。” “啊?这.?” “什么这那的,”黄元江斜了他一眼,“交代你记住就行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兄弟四个是奔着从军来的,原本我还在琢磨办法,现在遇到你倒也省事了,你看着明天给我们安排进军营,这点小事不不难办吧?” 难办!太难办了!但常明文没说出口。 普通人从军要由地方花名册,再由户部核实递交兵部,汉华现在虽也打仗,但并非常年战乱,朝廷没有颁发募兵令,也没有强制服役一说。 常明文琢磨了一下点头。 “黄爷,既然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在北关,那你看当个亲军如何?” 说完看了林安平一眼,多少有些纠结表情。 想想还是不说出来了,多一个瘸子就多一个吧。 “哼!”黄元江冷哼一声,“你小子算盘打的挺好,让小爷给你当亲兵供你使唤是吧?不当!直接将我们安排军中当个兵士就行,小爷可是要靠军功实打实证明给老爷子看看。” 真让黄元江说对了,常明文就是想借机在黄元江面前嘚瑟,军有军规,一旦黄元江成了亲兵,他还不随意拿捏,好歹报报当初挨揍之仇。 见被黄元江识破,常明文尴尬笑了笑,装作没事人,片刻脸色又为难起来。 “兵士是可以,只是这位兄弟腿脚怕是不成,”常明文不忘冲林安平露出抱歉笑容,“倒是能让他当个马夫或者伙夫,不知兄弟愿意不愿意?” “有劳常将军,在下亦可,”林安平拱手,“费心了,”说完淡淡瞥了赵刘二人一眼。 二人会意立马起身抱拳,异口同声,“多谢常将军!” “客气客气,既然是黄爷的兄弟,见外、见外了。”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舒服了许多,他本就是看在黄元江的面子上,所以到现在另外三人名字他问都没问。 让林安平当个马夫,黄元江有些不满,正准备开口被林安平拉拽了一下。 见林安平轻轻摇头,便先忍了下来,暂且这样吧,待以后自己有了话语权再说。 “忘了介绍了,这二位叫赵莽和刘元霸,”黄元江没再提别的,向常明文介绍起来,“这是林兄弟,叫....咦....” 黄元江这才发现从认识林安平到现在,只知道他姓林,全名自己还从来没问过。 “常将军,在下林新!”林安平拱手。 三年痴傻,从醒来一刻,一切为新。 说话间,伙计便为众人上了酒菜,酒菜不多,四素一荤,一坛烧酒。 一路饥一顿饱一顿,几杯酒下肚后,赵刘二人也不再拘束,畅怀吃喝起来,林安平一如既往吃的文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坛烧酒下肚,又上了一坛。 常明文也渐渐有了醉意。 “黄爷,你的事...就是兄弟的事,不就几个兄弟入营嘛,都是....小事.....以后北关就是咱哥俩的天下.....” 黄元江半碗酒入口,“嘶.....哎......爽!”拍了拍常明文肩膀,“你小子说的不错!但不是我们几个,后面还有十几个兄弟也要进军营,不急,过几天就到。” “没问....嗯?”常明文脸色微红,端着酒碗愣住,“还...还有十几个?” 黄元江醉态尽显,眯着眼望向常明文,“怎么?不...不行?”说话时,搭在常明文肩膀上的手暗自用力。 “行..行....”常明文觉得酒水有点苦了。 第15章 彼此身份透明 林安平与黄元江是一间房,此刻二人还没有睡下。 窗外夜色朦胧,林安平端着茶杯依窗而立,黄元江洗了把脸,步子微晃凑了过来。 “兄弟,你不叫林新吧?” 林安平没有看他,依旧望着窗外月光,“哦?黄兄何出此言?” “小爷印象当中,江安城有一个姓林的瘸子,他叫林安平。” 黄元江说出这话,林安平没有丝毫意外,贵为国公之子,有几个是笨人? 想想太子狩猎那次,他一个尚书之子都在,黄元江这勋二代肯定也在。 只不过当年彼此也不大,都没有太多交集,不曾留意罢了。 林安平抿了一口茶,转头盯着黄元江,随后笑了一下,淡淡开口,“国公家的公子也并非世人所言鲁莽之辈。” “哈哈哈!”黄元江大笑起来,笑的那叫一个痛快,“小爷早就猜到是你,当年林尚书之子足不出户,知模样者甚少,但其少年才华却享誉江安城,名不虚传!” 林安平苦笑摇了摇头,当年是当年,现在已是物是人非。 “黄元江!”黄元江自报家门。 林安平放下茶杯,冲黄元江深施一礼,“罪民见过小公爷。” 江安城谁不知魏国公就一个儿子,黄元江必世袭国公之位,叫声小公爷无可厚非。 “这?”黄元江不喜,“你我兄弟不必如此?” “承蒙小公爷不嫌弃。” “哈哈哈哈.....”黄元江大笑拍林安平的肩膀,“别小公爷小公爷的,我听着不高兴,以后唤我一声兄长,你就是我老弟了。” “咳咳....”林安平险些洒了茶水,“你不知自己的力道吗?” “抱歉、抱歉,激动了,”黄元江尴尬笑了笑,继而脸色一正,“林兄弟莫不是来寻勇安侯,当年林徐两家定亲之事,小爷也有耳闻。” “是也不是,”林安平答的模棱两可,“且看日后什么情况吧。” 说完,林安平转身,神情也认真看向黄元江,“既然小公爷知我身份,想来也清楚在下是罪籍之人,若与在下来往,怕为不妥,在下也无意让黄兄沾惹事非......” “打住!”黄元江醉眼飘忽,“小爷认你这个兄弟了,管他娘的什么罪籍不罪籍,以后这话莫再提,显得生分!” 黄元江这种性格,林安平喜欢,一个顶着国公府光芒的勋贵,身上却是一股江湖气,这种人值得交。 “在下冒犯称呼一声黄大哥。”林安平拱手,“黄大哥酒多难受,还是早些歇息,我去找一下刘元霸。” “现在寻他作甚?” 林安平扶着黄元江走到桌边坐下,“既然常将军应下黄大哥之事,为免夜长梦多,入了军营离开不便,我想让刘元霸明日一早就动身折返,通知那十几个兄弟尽快赶来。” 黄元江想了一下点头,“也对!那你去告诉他吧,回去骑马要比咱们来时快上许多。” 林安平点了点头离开,进了赵刘二人的房间,与刘元霸交代了起来。 次日一早,刘元霸备好干粮,便策马离开了方野城,常明文领着林安平、黄元江以及赵莽先行入营。 ........ 一个月之后,七月底。 方野城校扬。 林安平一身黑衣,嘴里叼着一根草,懒懒靠着马厩旁木桩,马厩内的战马低头吃着草料。 他双眼看向前方正在训练的兵士,黄元江、赵莽、刘元霸以及十几个同村村民都在其中,算上他和黄元江刚好二十人。 二十人直接归到常明文帐下,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黄元江还兴致冲冲称将来他们这二十人能成为汉华朝第一甲字营,不过被林安平劝了,甲字开头除了皇上谁敢用,甲字营那是天子禁卫军的称呼。 最后黄元江给改成寅字营称呼,说什么猛虎下山势不可挡,黄元江不过一个十夫长,但众人也没有扫他的兴,由着他怎么开心怎么来。 黄元江性格虽然暴躁,但却通事理,像这种新兵校扬训练从未缺过一次。 用他的话说,个人武力是个人武力,战扬讲究瞬息万变,主打配合,从基本开始,将来统兵百万才能信手拈来指挥有方。 林安平看了一会收回目光,一屁股坐在草堆上,从怀里掏出一本排兵布阵的书看了起来。 这本书还是黄元江从常明文那里扒拉过来的,主要是找来给林安平的,怕他平日里喂马闲着无聊。 话说林安平入兵营一个月还没遇见过徐世瑶,勇安侯和徐世虎也未曾见过一次,估摸着一直在忙换防事宜。 这几天听黄元江说城外野狼峰有异常,看来北罕军还是贼心不死,想趁着换防之际寻找机会。 北罕人林安平没有接触过,不过在江安城的时候听父亲提起过,也是简单有些了解。 北罕人与汉华人不同,不论长相身材以及语言都不相同,北罕人面宽肤黑,生的魁梧,就连北罕女性身高也不矮,不少高于汉华男性。 他们擅长马上作战,冲锋异常的凶猛。 北罕王朝地处汉华以北,那里气候冬长夏短,气温比较低,不宜种植农作物,主要以牛羊以及捕猎为食,盛产药材皮毛牛马羊等。 因为气候比较恶劣和土质原因,农作物难以生长,让他们对地大物博的汉华之地垂涎在心,占据汉华之心从没死过。 北罕人性格暴虐,对汉华人尤其心狠手辣,所掠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视人命如草芥,手段是极其的残忍。 “咚!”一声鼓响,将林安平思绪拉回。 他瞥了一眼校扬方向,今日的新兵训练已经结束,三三两两开始离开校扬。 林安平将书本合上塞回怀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的草屑,已经看到朝这边大踏步走来的黄元江以及赵刘二人。 “你小子天天是真爽啊!” 人还没有到,黄元江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林安平嘴角泛起淡淡微笑。 三人走到林安平身边,或坐或站开始又一天的抱怨。 “这他娘的天天这一套,整的小爷都快疯了,什么时候才能真刀实枪出去干一扬。” 赵莽笑了笑,“别想了,现在两国处于休战,短时间怕是没有机会上战扬。” 黄元江扯了扯嘴角,闷声叹了一口气。 刘元霸要么不说话,一说话都惊人,“常小将军不是说野狼峰有情况,咱们要不要摸过去瞅瞅,说不定能抓几个北罕兵呢。” “擅自离营可是要挨军棍的,”林安平瞥了刘元霸一眼淡淡开口,“若是真在野狼峰遇到一支大队北罕军怎么办?所以别胡思乱想的好。” “混做斥候过去瞅瞅也未尝不可,”黄元江听的有些心动了,“回头我就去找常明文细问一下野狼峰情况。” 林安平没有再言语,这事也就想想罢了,即使常明文同意,两位侯爷也不会同意的。 第16章 将军府夜谈 正厅之中,勇安侯徐奎和定成侯常友成二人分坐于左右上首。 徐世瑶和徐世虎坐于下首左侧,常明文耷拉着眼皮坐于下首右侧。 每个人手边的茶案上摆着茶杯,正飘散着丝丝白烟。 常友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笑着开口,“如今各营统将已换,待辎重军饷查验完毕之后便完成交接,到时徐侯爷就可以回江安享福了。” “呵呵,定成侯说笑了,老夫哪来的享福命,回到江安还不知圣上有没有别的旨意呢,倒是这方野城以后就有劳常侯爷费心了,北罕不甘,任重道远啊。” 说到北罕,徐奎神色凝重。 “徐侯爷放心!你能退走北罕兵,老夫也能守得方野城无恙。” 常友成可不想在徐奎面前落了下风,一脸的云淡风轻。 “如此再好不过了,”徐奎轻轻点头,转而看向常明文,“听说明文进城前招了一些亲兵?已经放在新兵营训练,这临时招募亲兵,难不成这些人有什么过人之处?” 招募亲兵和家将差不多意思,徐奎本不打算过问的,只不过眼下是边关重地,北罕兵又没完全撤去,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万一混进了北罕细作,可不是闹着玩的。 “啊?”常明文正云游天际,见问到自己,急忙端直了身子,“回徐侯,就是一些普通人,共二十,刚好小侄亲兵不足,便顺手补上。” “简直是胡闹!”常友成瞪了儿子一眼,为这事已经训斥他好几次了,“亲兵不足,就从老卒那里抽调,整一些新兵蛋子当亲兵你脑袋是被驴踢了。” 常明文缩了缩脖子,不敢去看父亲。 心里忍不住吐槽,换成魏国公找你办事试试。 “可不就是胡闹,”徐世瑶瞥一眼常明文,“若是战扬上杀敌,指望一群没经验的亲兵护你周全不成?怕是脑袋能掉十几次。” 常明文抬眼看向徐世瑶,没好气的开口,“不劳操心,”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他倒是想让这群家伙当亲兵,可惜人家不乐意。 徐世瑶翻了一个白眼没再搭理他,徐世虎懒懒看了常明文一眼。 没有理会小辈吵嘴,常友成放下手中茶杯,“斥候所探野狼峰之事如何了?” “北罕军的确不安分,斥候在野狼峰以北发现小股北罕骑兵游弋,看来对停战心有不甘,此次换防他们估摸也得到了消息,怕是起了别的心思。” 徐奎话音落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徐世虎冷声开口,“要我说,父亲你直接下令,让我带兵过去灭了他们省事。” 常明文看了他一眼,徐世虎和黄元江性子差不多,一言不合就是干。 “停战协议已达成,贸然出手,有失我朝风范,”常友成手点桌案,顿了顿,“不过也要防患于未然,以本侯来看,野狼峰这边还是要扎营设防为妥。” 徐奎闻言点头,“如此也好,本侯等回京圣旨到这里还有数日,那边地形我比较熟悉,就由我率兵前往扎营,常侯爷在城中多熟悉一下军中事宜。” 常友成没有反对,三年的时间,徐奎的确要比他熟悉北关许多。 “我随父亲一道。”徐世虎瓮声开口。 “又不是开战,你去作甚?”徐奎斜了他一眼,“你这段时日带常明文多熟悉熟悉军中将士。” 说完再度转向常友成,“我调拨五百骑即可,足以震慑这群宵小了。” “当足矣,”常友成抬手捋须,“对方见我军营帐,便也可收了小心思,定不会轻举妄动,此事就辛苦徐侯了。” “当不得辛苦二字,徐某身在方野城一日,便是奉旨戍边一天,圣命在身,不敢懈怠。” 常友成冲其拱了拱手。 常明文先父亲一步从将军府出来,刚到官邸门口,翻身下马还未站稳,忽然就被一把拽到了一旁树后。 “不是我说黄爷,咱能别神出鬼没的吗?这大半夜能吓死人你信不?” 站在府门旁大树下,常明文望着阴影中的黄元江郁闷开口,顺带瞥了一眼他身边的林安平。 林安平尴尬摸了摸鼻子看向别处,他是被黄元江死活拉来的。 白日里闲聊野狼峰之事,黄元江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心念念都是野狼峰的北罕兵。 还诗兴大发做了一首诗; [江安少年方野城,银甲金鞍展雄风。 枪花落红黄沙土,断魂北寇笑梦中。] 总之就是一句话,鲜衣怒马才是少年本色,天天窝在校扬何时才能建功立业,如何才能傲视沙扬,如何才能威名天下。 “小爷问你是不是议事去了?是为野狼峰的事吗?两位侯爷怎么说?是不是要派兵?” “停停停!”常明文脑袋疼,急忙拦住。“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找个地方说吧。” 于是,宵禁后的酒楼再次被敲开。 掌柜有些郁闷看了三人一眼,暗自叹了一口气后,随后招呼伙计准备酒菜。 三人也没有要雅间,就随意坐在大堂一角,常明文简单将今晚之事说了一下,黄元江听后皱着眉头闷声喝茶。 若是徐奎领兵扎营的话,那他就没有办法再过去了,什么军令不军令的不考虑,单想这痛失表现的机会,就让他有些郁闷。 “唉!”黄元江重重叹一口气,将茶碗用力放下,目光看向林安平,“这下该如何?” 他虽识文断字,但谋略欠了一些,这些天的接触下来,感觉林安平的脑子要比他好不少。 “静观其变吧,”林安平淡淡开口,“你的想法本就不妥,上马杀敌不在一时,建功立业也非一时兴起而能成,这北关之地当不缺的就是战扬厮杀。” “这位林兄弟所言不错,”常明文坐在一旁点头,,“不急于一时,机会多的是。” 黄元江心有不甘,“可.....” “放心、”林安平起身为其添些茶水,“机会要不了多久就有了。” “哦?”黄元江欣喜。 “嗯?”常明文疑惑。 林安平继续给常明文添茶,最后为自己倒了一些,放下茶壶不慌不忙坐下。 表情认真看了二人一眼,“如在下所料不差,北罕军在勇安侯离开方野之后便会出兵,所谓的停战协议到时作废。” “为何?” “何出此言?” 黄常二人异口同声。 常明文又补了一句,“违背协议,北罕朝廷也不怕信誉受损,让人耻笑?” 林安平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常明文,“北罕朝廷何曾有过信誉?就好比让一群饿狼守规矩不吃羊,诚信于他们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要不然,历代以来就不会进犯我边关不止了。” “勇安侯戍边三年,与其交手数次,且不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对方也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此次换防定成侯,在他们看来无非是一个机会,一是定成侯初到方野城,对军中布防尚且生疏,二是顺便试探一下定成侯的率兵能力,有助于他们以后攻城策略。” “若是定成侯与勇安侯一样统率之法,他们就保持以往态度,说句少将军不爱听的话,若是定成侯不抵勇安侯,他们势必变本加厉攻打方野城,再如果定成侯领兵强悍胜过勇安侯,他们也会撤退百里躲其锋芒。” 黄元江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看向常明文,眼神透着怀疑之色,“你老子本事如何?要是你随你老子,那方野城就完蛋了。” 常明文,“......” 这问的礼貌吗?扯了扯嘴角,常明文看向了林安平,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林兄弟将来若是入仕当为何?” 林安平淡笑一下,继而认真望着他的双眼开口。 “国若安,为文臣。国若乱,化武夫。” 常明文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沉思不语。 第17章 野狼峰夜现北罕军 北关之地多为丘陵地带,不是低矮的山脉相连,便是开阔的荒野之地。 野狼峰比较特殊,在这片丘陵地带中算是比较高的,整体较长,树木茂盛,名如其形。 整座山峰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幽灵恶狼,趴在北漠荒原之上,虎视眈眈窥视着汉华王朝的王土,想要食之于腹。 漆黑如墨,夜风呼啸,吹在树林山石之间响起的呜鸣之声,在这黑夜之中听的渗人。 野狼峰以南二十里处的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忽然几只野鸡扑扇着翅膀惊出,羽毛凌乱飘飞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落下。 灌木丛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紧接着是叽里咕噜的北罕语交流声。 {北罕语是啥?我也不会,那个猛谁,那个猛卡,那个猛谁卡......} “不能再往前了,当心对方斥候。” “无妨,他们应该不会越过野狼峰,再往前行进五里。” “不行!大统帅有令谨慎行事,不可莽进,还是让后面安营下来,待明日天亮再确定。” “你..行吧,传令安营,真他奶奶的墨迹。” 蹲在灌木丛中的力大洛起身,瞥了一眼传令离开的曲泽,他不喜欢这个大统帅派在身边的文官,酸臭且执拗。 扭了扭脖子看向前方野狼峰,力大洛舔了舔嘴唇,翻过这座山峰,对面就是让北罕人世代想要攻破的城池。 进了城池便是汉华的王土,一片让人欲罢不能垂涎三尺的富饶之地。 那是他此生势必要踏足的地方,也是他家祖辈的心愿。 他的父亲、祖父以及曾祖父都曾是北罕大将,跟随历代北罕王都征讨过汉华,除了他父亲,他祖父和曾祖父都是被汉华守将杀死的。 他父亲是旧疾复发病死的,但那箭伤也是汉华守将所致,射伤他父亲的不是别人,就是当朝勇安侯徐奎射出的一箭。 听闻徐奎要回江安了,他岂能甘心,这次更是求了大统帅几日才说服,得了这先锋领将之位,领了三千骑兵抵达了野狼峰。 驻足眺望了一会,力大洛按着佩刀返回。 兵士正在安营扎寨,他坐在篝火旁的马扎上,着亲兵要来一坛酒。 酒满洒地,他端起一碗美酒一饮而尽,酒滴顺着胡茬滴落,浑不在意。 一坛酒喝一半,营帐已经简易搭好,他起身进了营帐。 刚坐下,便听门外属下通报。 “力将军,去野狼峰的探马回来了,帐外求见。” 将酒坛放于小案,沉声开口,“进!” 帐帘掀开,走进一位黝黑的北罕兵,单膝跪地,“参见将军!” “起来吧,”力大洛淡淡开口,“方野城那边可有异常?徐奎走了没有?” “回禀将军,”探马起身抱拳,“方野城今日并未有军队出城,至于徐奎,我等怕对方斥候发现,不敢太靠近,所以暂不得知他是否还在城中。” “最好是还没离开,”力大洛低语一句,“继续再探,一旦方野城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探马躬身退步,转身离开了营帐。 帐帘再度掀开,是曲泽走了进来,力大洛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去泡壶茶来,”曲泽冲帐前侍卫言语一句,便拢着袖子走到案前。 不待力大洛开口,撩起袍子,便自顾坐到一旁。 力大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双眼盯着他看了几眼。 曲泽年岁四十,面白无须,一身汉华人的装扮,举手投足也是如此,若不是顶着一张北罕人的脸,真让人以为他就是汉华人。 这也是力大洛不喜他的一点,明明是一个北罕人,非要去学汉华人的做派,还大言不惭这是礼仪文化。 想到曲泽说的这话,力大洛就忍不住愤怒,什么不学,偏偏去学汉华人的做派。 侍卫提了一壶热茶进了营帐,为曲泽倒了一杯茶,放下茶壶躬身离开了营帐。 喝酒难道不比喝茶痛快的多? 那苦不拉几的玩意,不知有个什么品兴气。 还有一点看不惯,就是曲泽太过死板,什么事情都讲究个中规中矩,大统帅如何交代,他便如何去做,没有一点变通可言。 亏他还学习汉华文化,却不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 一无提枪上马的本事,二没排兵布阵的能力,真搞不懂大统帅让他督军有何用,就因为大统帅是他姐夫不成? 力大洛最看不起就是这种靠关系的人,不像他一样,族中荣耀都是战扬上厮杀出来的。 曲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放在嘴边轻抿一口,表情看上去很是享受。 但他这番模样看在力大洛眼中却是欠揍的表情。 “方才我见探马回营,可有什么新情况?”曲泽捻着茶杯拨弄茶碗,眼皮也不抬一下,“大统帅可是交代了,若是对方派兵野狼峰,一定要稍安勿躁,不可轻举妄动。” 话说完,他才抬头看了力大洛一眼,眼神中没有尊重也没有鄙夷,很是平常。 在他眼中看来,一个没落的武勋世家是可有可无存在,现在可不是力大洛祖父在世的时候,打从他父亲开始,力家就没什么建树了。 特别是力大洛的父亲,简直是有辱武勋名誉,上了战扬刀未出鞘,便被人射了一箭,简直就是个笑话。 再观力大洛这几年军中表现,不说难堪重用,那也是有勇无谋,妥妥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这次统帅之所以派他率兵,多半是看在其祖父的面子上,但也不是完全放心,这才派了自己前来督军,就怕他脑中一热坏了事。 毕竟方野城换防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本将军怎么做不用你说,有这功夫曲大人多品品你的茶吧。” 力大洛声音不满,连带着表情也不屑。 显然这二人谁也瞧不上谁。 “力将军最好知道该怎么做,”曲泽将茶杯放下起身,“在将军这喝茶实属无趣。” 说罢,抬腿径直离开,抬手一挥,帘开人没影。 “就跟老子看你有趣似的。” 力大洛盯着晃动的帐帘呸了一口,端起酒杯猛灌一碗。 .... 此刻的方野城内,黄元江和林安平也才到了军营,看黄元江的样子也是喝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在徐奎的率领下出了城门。 随着厚重的城门再次关闭,这支骑兵冲着野狼峰的方向行进,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8章 昔日旧人相遇 用过午食的林安平懒懒靠在草垛上晒太阳,昨夜黄常二人拼酒太晚,害的他此时也不免有些犯困。 正打着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睁眼看了一下又闭上。 “年纪轻轻一点熬夜的本事都没有啊,昨夜时辰并未多久,怎么就不行了?” “身体虚空,亏阳元,当心难举,嘿嘿......” 林安平不想搭理黄元江,翻了个身继续假寐,他昨夜与常明文拼酒,不停使唤他倒酒,又让他帮忙出酒令,能有精神才怪。 黄元江挨着他靠在草垛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白云。 “昨夜勇安侯出城了。” “嗯、”林安平敷衍一声。 黄元江扯了林安平一下,正准备开口,眼睛一扫不远处轻“咦”了一声。 随后露出一脸不明所以的笑容,拿胳膊肘捅咕林安平几下,“别睡了,你未过门的小娘子来了。” “嗯、”林安平继续敷衍,忽然睁眼,“啥?” 黄元江朝校扬大门方向努了努嘴,“那不是。” 林安平急忙抬眼看去,的确发现了几男一女,边走边聊进了校扬。 男的有常明文,其余几人他不认识,只是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那一身银甲红披风的女子身上。 虽然与徐世瑶多年未见,看到女子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她。 个子似乎高了一些,皮肤也黑了一些,但依旧是白嫩,整个人的气质变化挺大,少了许多少女时的稚嫩,多了一些英姿飒爽风范。 林安平扶着草段慢慢站直身子,黄元江搂着双臂也站了起来,站在一旁龇着大牙不知乐什么。 看了林安平一眼。 “要不要过去?” “我.....”林安平有些局促看向黄元江,“过去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走、我领你过去。” 黄元江伸手就要拽林安平,林安平犹豫了一下躲开,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咋?” “还是别过去了,你看常将军也在,他们肯定有事商议,还是晚些时候再说吧。” 黄元江满是嫌弃的眼神,冲他吐出了两个字,“怂蛋,”又靠回了草垛。 林安平扯了扯嘴角,无奈笑了一下也靠在了草垛上面,将激动的心情压了下来。 他满心是想过去的,但这里是军营,认为双方相见还是私下比较稳妥,不至于让彼此尴尬或是难堪。 难堪这个想法也是方才浮现,才让他打消了上前念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不清楚,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既然不打算此刻相见,他便收回了目光,还刻意将头下低了一些。 黄元江郁闷开口,“行了,人走远了,脑袋从裤裆里拿出来吧。” 林安平抬头,徐世瑶一行人的确走远了,盯着背影看了一会便继续假寐起来。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睡的正香,感觉自己被人踢了一下,揉着眼睁开,便看见黄元江冲自己挤眼,顿感疑惑。 目光移向别处,一下清醒过来。 常明文笑呵呵的望着自己,他身边站一位皱着眉头正打量他的女子,不是徐世瑶还能有谁。 林安平眉头微皱一下,眼神透着询问看向黄元江。 意思他睡了多久?怎么人突然就在眼前了? “常将军、徐将军,营地巡视完了?来有事?”黄元江冲二人拱了拱手。 林安平听明白了,显然二人也是刚到这里。 徐世瑶的眼神似乎没认出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他自认为自己变化并不是很大,依稀认出不会太难,就如他一眼能认出她一样。 “这二人就是你路上捡的亲卫成员?” 徐世瑶随口问了常明文一句,不待其回答,目光移向黄元江,“你竟然知道本将军姓氏。不过本将军看你也挺面熟的,似乎在江安城见过?” 黄元江扯了扯嘴角,心想可不是见过。 当初在江安城,徐世虎同常明文一样跟在他身后厮混,徐世瑶常被她二哥领出门,那时还是个小黄毛丫头。 此刻若是徐世虎在这,只怕早就对他客客气气,哪还敢如徐世瑶这般端着架子站在这里。 常明文表情有些错愕,徐世瑶竟然没有认出黄元江? 想了想也释然,徐世瑶稍微大了一点之后,徐世虎便没再领其出过府门,记不清模样应也属正常。 “许是见过,”黄元江并未表明身份,“不过,徐将军说什么捡不捡不对,首先我们与常将军是路上相遇,这叫啥?叫缘分。” “其次我们也不是常将军的亲卫兵,我们二十人乃汉华第一寅字营!” 常明文尴尬笑了笑,看向黄元江的眼神有些哀怨,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啊。 “寅字营?”徐世瑶听的迷糊,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继而看向常明文,“他们不是你的亲兵吗?” “呃...对,”常明文搓了搓手,“这个寅字营是刚组建的,隶属骑兵营统率,与本将军亲卫不差一二。” 说完冲黄元江眨了眨眼。 黄元江笑着点头,这下“寅字营”名头算是坐实了。 徐世瑶没再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而是再次看向了林安平,“你叫什么名字?本将军怎么见你也有些眼熟,难不成与你也在江安城见过?” 她现在有些疑惑,眼前的二人总给她眼熟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江安城,来自多年前模糊的记忆。 特别是眼前的俊朗少年,让她脑海中闪现一个名字,一个现在让她有些讨厌的名字, 她与林安平见过仅有几次,大多数是在她八、九、十岁的时候,林安平后面断了腿,成了傻子也都是娘亲告知的。 应该不会是他吧?听说他消失了三年,最近听到他的名字,还是娘亲来信。 说他到了徐府门前,依旧是痴傻之人,而眼前的少年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傻子。 一个远在江安城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北关之地呢,想来是不可能的,怕是凑巧长相有些相似而已。 徐世瑶如此猜测、 “回将军,属下叫林..林新。” 林安平略直了一下腰板拱手回答,适才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真名,最终还是先按下了念头。 “你姓林?” 同样的姓氏?徐世瑶颇感意外,她下意识看向林安平的双腿,此刻想开口让其走两步。 走啊,没事你快走两步。 “怎么?”常明文疑惑开口,“徐将军认识林兄弟?” “没什么,只是感觉林这姓氏挺少的。” “少吗?”常明文感到奇怪,林姓又不是什么冷门姓氏,“本将军就认识不少姓林的。” 徐世瑶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搭理他,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不是,她怎么了?姓林本来就多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常明文瞅着眼,看向离开的徐世瑶,“莫名其妙这人” “你管她怎么了,”黄元江打着哈欠开口,“女人嘛,总会有几天情绪不稳的时候。” 林安平投去询问目光,黄元江拍了拍他肩膀,“你还小,等长大你就懂了。” 林安平扯了扯嘴角,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常明文跟前。 而他走这两步的时候,恰好远处徐世瑶回头看向这里。 跛足?! 真是他?! 绝对是他! 过多的巧合出现在一个身上,那就不是巧合了。 徐世瑶愣在原地,不自觉转身抬脚,她准备回头,只是有些犹豫, 一个深呼吸,她收回要迈出的腿,继续离开了校扬。 林安平不知徐世瑶已经确定了他,正拱手冲常明文开口,“常将军,徐侯爷那边如何了?” “一切如常,相安无事。” “别是表面平静就好,离徐侯爷回京没有多少时日了,对他们而言的机会只怕不会轻易错过,”林安平瞥了一眼黄元江,继续开口,“不知常将军可否派人再去查探一番。” 黄元江眉毛一扬,往前凑了凑。 第19章 徐世虎怼怼怼 “林安平?”徐世虎放下手中茶杯看向妹妹,“会不会是认错了?他怎么会跑来方野城?这里又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不会认错的,”徐世瑶凝眉摇头,“一开始我就感觉他模样熟悉,问了他姓林,名字虽然不同,估计是刻意隐瞒。” “姓林、跛足、模样相似、不是痴傻......”徐世虎轻声重复,“难道他痴症已愈?可就算是林安平,他怎么会来北关呢?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徐世瑶坐在一旁看向二哥。 “难不成特意来寻你?”徐世虎认为林安平能来这里,这怕是唯一的理由,“父亲在野狼峰,这事你要不要告知父亲?” 徐世虎知道父亲与林安平的父亲关系不错。 徐世瑶摇了摇头,她现在不知林安平是不是来寻自己的?或者又有什么别的目的,她也不知该怎么做。 关键她母亲不止一次来信提到婚约之事,她也早断了一些想法。 现在林安平来了方野城,自己要不要见?见他挑明自己的想法?还是虚与委蛇继续敷衍? “对了,你说还有一个看上去熟悉,他叫什么名字?” 徐世虎想到妹妹提起的另一个人。 “名字我倒是没有问,那人身高马大的,我见常明文在他面前没有架子,多少还有一点谦卑,倒是挺让人奇怪的。” “那是挺奇怪的,常明文这家伙在我面前都敢甩脸子的人,却对一个新兵客气,”徐世虎皱起了眉头,“若你确定真是林安平的话,他便是从皇城来的,与林安平关系亲近,那么此人也定是江安城之人,会是谁呢?” 徐世虎对林安平还是有些印象的,他将皇城之中相熟的人想了一遍,也没有想到林安平曾经与谁熟悉。 暗自摇了摇头,还是决定找个时间亲自去见上一面,看看徐世瑶所说之人是谁。 徐世瑶没有去接话,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林安平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侍卫躬身拱手。 “禀将军、怀成侯来了。” 徐世虎闻言皱起眉头,“知道了,正厅奉茶,”随后起身看了一眼妹妹,“你与林安平尚有婚约在身,与胡玉最好少来往。” 说罢便抬腿迈出书房。 汉华朝建朝至今,国公就那么一位,但世袭罔替侯伯不少,大大小小十几个,老子是侯爷,死了之后儿子继承爵位。 这个怀成小侯爷胡玉便是其中之一。 胡玉的父亲前怀成侯是个不起眼的人,除了一个爵位撑着,家族早已没落,几年前怀成侯去世,胡玉继承了爵位。 虽然成为新的怀成侯,却也阻挡不住家族没落,还是徐奎念着与老侯爷交情不错,此次戍边北关请圣命带了胡玉一道。 也是想着他能在北关建点功勋,重得皇上重视,不说是大富大贵,最起码此生可以衣食无忧。 可惜胡玉才华不高,更是手无缚鸡之力,来了方野城三年丝毫建树没有。 这些倒还不至于让徐世虎不待见,真正让他不喜的是其与妹妹纠缠,有事没事就黏上来,极尽谄媚的模样令他生厌。 他不是不知道胡玉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通过徐世瑶走个捷径。 偏偏自家妹妹喜欢他那些花言巧语,对其也有了心仪之感,就是碍于有婚约在身,要不然早就跟父亲提及此事了。 徐世虎拉着脸进了正厅,一眼便望见正独自饮茶的胡玉。 “怀成侯,”徐世虎随意拱了拱手,对方年岁不大,可爵位在那摆着呢,“家父尚不在府中,不知小侯爷来有何事?” “徐兄,我并非为寻徐伯父而来,他军务繁忙岂好惊扰,”胡玉抬手,虽有爵位,但在徐家他不敢托大,“不知瑶妹可在府中?” 徐世虎听到这个称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撩起衣袍随意坐下。 “徐某记得与小侯爷说过舍妹有婚约之事,如此频繁相见,传出去与你与舍妹声誉怕都有些不妥,”徐世虎摆弄着茶杯盖,眼皮向上抬了一下,“毕竟这快要回江安了。” 其言中之意很明显,徐世瑶一旦回到了江安城,按照汉华礼制已到出嫁年岁,是要遵循婚约与林安平完婚的。 说白了就是让胡玉少惦记,死了投机取巧的心思。 也不知胡玉是假没听懂,还是真的没有听明白,只见他无所谓的笑了笑。 “婚约之事瑶妹提过几次,那个叫什么林安平的可是罪籍在身,怎么能配上瑶妹,瑶妹这要嫁了过去岂不辱了身份,也辱了徐家名声。” 胡玉端起茶杯继续抿了一口。 “且不说林家满族流放,宅院充公,连个居无定所都无,就林安平又傻又瘸的模样,想来徐兄也不至于让妹妹跳进火坑吧。” 徐世虎勾了一下嘴角,“徐家之事,不劳小侯爷上心,家父都没有嫌弃之意,旁人多想也是无用,林尚书虽然流放,但尚在人世,婚书之事自有家父与其商榷,日后定当灵论,不过眼下嘛,小侯爷还是避嫌的好。” “可瑶妹她对林安平.......” “小侯爷,”徐世虎打断话语,“舍妹对林安平态度如何我管不着,但婚姻之事也绝非她能任性妄为,至于林安平嘛,乾坤未定,不好擅评。” “呵呵...听徐兄这意思难不成还看好一个傻子不成?”胡玉尽显嫌弃之色,“一个傻子,且不说傻不傻,单身上罪籍怕一辈子也去不掉。” “小侯爷可有旁事?”徐世虎扣上茶盖起身,“若无别的事情,本将军就不多陪了,军中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似小侯爷这般清闲。” 盖茶送客,懒得多言。 胡玉讪讪起身,对方要撵人,脸皮再厚也不好久坐。 徐世虎前脚送走胡玉,后面徐世瑶便走了过来。 “二哥,胡玉呢?” “过来讨一杯茶喝,喝完就走了,”徐世虎甩手负于身后,“这江安城的怀成侯府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杯茶还要来讨。” 说完便转身离开,径直朝门外走去。 “二哥去哪?” “去校扬转转。” 徐世虎出了门,自有亲兵牵来马匹,翻身上马直奔校扬。 听妹妹所言,林安平似乎不再痴傻,他想见见林安平,还有与林安平一道的那个人,一个能让常明文低声下气的人。 城内街上,胡玉骑在马上脸色阴沉。 本以为勇安侯不在城中,他便多了可以和徐世瑶见面的机会,却不料徐世虎横加阻拦,话里话外更是丝毫面子不给, 以现在怀成侯府的地位,他只能狠狠咽下这口恶气。 用力一甩马鞭,来日方长,那就骑驴看唱本。 第20章 寅字营离城 转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常明文,便只好打马折返回了将军府。 胡玉贼心不死,他还是回去将军府待着比较稳妥。 先前不知林安平到了北关就不说了,现在倘若林安平真来了北关,还是要顾虑一下的。 ...... 方野城外,二里之处。 常明文身后几名亲兵相随,端坐马上看向黄元江和林安平等人。 望着这所谓的“寅字营”,等同于一群新兵,他打心里就犯嘀咕,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特多看了几眼林安平,越发感觉不靠谱。 他真不知黄元江怎么想的,去野狼峰就去野狼峰吧,干嘛还要带上林安平,明知他腿脚不便。 “任命黄元江为你们这群斥候的候长,统辖你们二十人,赵莽、刘元霸分别小旗,各统管十人。” “是!”赵莽刘元霸拱手听令。 黄元江坐在马背面无表情。 因为林安平腿脚原因,常明文没有任何任命,说实话,他现在都想让他出列回城。 倒不是他瞧不上林安平,着实为他身家性命着想。 常明文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这样做,转念一想算了,人他都带出来了,再看黄元江期待的神色,索性就这样了,大不了出了事他全担着。 “此次前往野狼峰为本将军下达查探任务,主要是配合勇安侯,到了地方之后一切听勇安侯调遣,不得惊扰营地,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军法重责。” “是!我等领命!” 黄元江这次也抬起了手、与林安平与一众人等抱拳领命。 平时玩闹归玩闹,这种扬合下黄元江还是知道轻重,不会让常明文难做的。 “出发吧,安全为主,若勇安侯用不到尔等,即可返回方野城。” 诸人点头后策马离开。 “唉......”常明文坐在马上叹口气,望着离去二十骑身影皱了一下眉头,“希望不会给我惹出事端来。” 二十匹战马在荒原上疾驰,很快便没入一片树林之中。 “吁/.....” 树林中众人勒停战马。 林安平坐在马背上看向黄元江,“怎么了?” 赵莽与刘元霸也凑了过来,其余人也是看向黄元江。 “小爷想了一下,咱们先别去野狼峰营地,”黄元江手扯缰绳,环视了一圈众人,“去到勇安侯那里绝对啥事也做不了。” “你不会想直接绕过野狼峰?”林安平神色凝重,“然后去找北罕军的营地?你要知道,咱们就二十骑。” 林安平现在算是对黄元江有一定了解,这人立功心切,完全是想证明给江安的那位老爷子看,真不知老国公是多不看好儿子。 黄元江想要证明自己,这让林安平担忧,毕竟这不是彰显个人英勇的时候,还有旁人性命牵扯在一起。 “放心!小爷不会拿兄弟性命开玩笑,”黄元江看向林安平,随后又看向众人,“小爷就是想着摸清对方的扎营之地,然后告诉勇安侯,弟兄们看成不成?” “若是这样,我没有意见,”赵莽瓮声开口,刘元霸也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剩下的人,早些年就是以赵莽唯首是瞻,赵莽没有意见,他们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 扬中就剩下林安平一个人没有表态了,黄元江此时也是再度看向了他。 即使林安平知晓他小公爷的身份,他也从来没有在其面前摆过架子,他始终相信林安平是一个有谋略和智慧的人。 “我没意见,”林安平淡淡开口,“但不可鲁莽行事。” 黄元江笑着点头,大手一挥,“驾!”扬鞭催马。 二十骑黑衣软甲,铜盔铁剑,眼神锐利。 除了林安平身材匀称以外,余下个个魁梧雄壮。 穿过茂密树林,视野一下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丘陵地段,这个季节份草肥水美。 策马立在斜坡上面,微风徐徐拂面,让人心旷神怡舒畅无比。 若不是百年交战之地,倒不失一个游历赏青之处。 “赵莽。将地域图拿出来。” “是、” 赵莽从怀里掏出地域图,这地域图还是先前常明文让人抄绘所给。 “你看,咱们从左边小山绕过去的话就是野狼峰,勇安侯营地应该在这,”黄元江手指点着地域图与林安平说道,“咱们现在从右边走,绕过这两座山丘背脊,说不定就能发现北罕军的营地。” 林安平看了看地域图,又抬眼看向前方丘陵地。 “从右绕行的话,勇安侯指定是碰不到,但也不见得就能遇到北罕军,毕竟这里不是腹地,北罕军不会贸然前行这么远。” 想了想,林安平补充说道,“咱们先到这处山丘,观察一下再做决定。” “好!”黄元江点头,让赵莽收起地域图,“走!” 开阔处策马疾驰比不得树林之中,大家伙的眼神更加敏锐起来,防范随时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这一点林安平是比较放心的,毕竟这伙人以前干的拦道打劫营生,警惕性比常人要强上许多,更何况又在校扬训练了月余。 众人疾驰二十多里地,一切如常,并未发现北罕军的踪迹,到达山丘处再次停下,此时天色已有些发暗。 天边的云朵渐渐变红,宛如神仙挥毫在天上抹了一笔红彩。 “黄大哥,”林安平翻身下马,走到黄元江身边,“草原风凉,夜路难行,寻一背风之处过夜,天明再做打算,你意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咱们比不得熟悉地形的北罕人,理应小心行事,就以兄弟你的意思,”黄元江眺望天边,已是夕阳如云层,“兄弟们下马过夜。” 众人纷纷翻身下马。 寻了一处背风之地,大家伙聚集在山石后面,各自掏出干粮解开水囊。 身处战地,不燃篝火。 “安排好了?”黄元江望着坐下的赵莽开口,并将手中水囊递了过去。 赵莽点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嗯、两个兄弟一班,一个时辰轮换。” 白日里虽然没有遇到北罕军,但谁也不敢保证夜里会不会出现。 万一遇到想借此绕道刺探军情的北罕探马,也好及时做到截杀。 “林兄弟这是怎么了?”赵莽擦了擦嘴角水渍,看向凝眉沉思的林安平,“可是在野外过夜不习惯?” 林安平冲他笑了一下摇头,“我本落魄之人,何来习惯与否,我只是在琢磨,咱们能绕道此处,北罕的探马应该也会想到,说不定今夜真能遇到对方探马。” “会这么巧?!”赵莽些许惊讶,“那我可要再去嘱咐弟兄们几句。” 说罢,赵莽又急忙起身离开。 第21章 截杀北罕探马 赵莽、刘元霸二人换下巡夜的弟兄,铁剑反握于臂,身体隐匿在黑夜青石后。 八月初的天气放在江安依旧炎热,但在这荒原山林之间,晚风已能让人感觉寒意。 “要是能来口酒就痛快多了,”赵莽紧了紧身上软甲,打了一个哈欠,“哎你说,真的会有北罕探马出现吗?” “我感觉会,”刘元霸双眼扫视着黑夜。 赵莽离刘元霸近了一些,“你这么肯定?” “不是我肯定,而是林兄弟说了,”刘元霸眉头凝起,争取让自己在黑夜中看的更远,“这些时日下来你还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黄兄弟和林兄弟二人绝非常人,”刘元霸声音压低了一些,“他们的身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要么家中是大富大贵,要么就是权贵之后。” 赵莽沉默了一下,旋即开口,“我也感觉出来了,看常将军的姿态就不一般,但话又说回来了,咱们考虑这么多干嘛,至少现在能与咱们称兄道弟,那就是兄弟。” “嗯、”刘元霸点头,他也不是多想之人,只是随口说出来而已,忽然抬手一指,“你看!有情况!” 赵莽闻言急忙上前,手搭在他肩膀上往前方黑夜看去,果然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出现点点星火。 距离稍远,点点星火闪烁,模糊抖动,正直奔这边而来。 几个呼吸过后。 刘元霸眉头抖动一下,“是火把。” “北罕探马?”赵莽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二人同时心中嘀咕,这北罕军太肆无忌惮了,探马夜里还敢点火把,这是真拿汉华军不当回事。 也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艺高人胆大。 最后两个字同时在二人心底响起,找死! “看上去不过数十人,应该是敌方探马,可真够大胆的,身为探马黑夜肆无忌惮使用明火,”刘元霸有些鄙夷,“真不知是瞧不起咱们汉华军,还是过于有恃无恐。” 赵莽没有废话,拍了拍他肩膀,“你盯紧了,我去叫醒弟兄们,”说罢便转身快速离开。 到了背风石后,刚准备开口,便见林安平睁开了眼。 “有情况?” “是、” 林安平扶着石头起身,顺带拿脚踢了踢一旁熟睡的黄元江。 十二匹战马黑夜疾驰,腰胯弯刀的北罕探马手举火把腿夹马腹,眼神中透着兴奋之色。 他们游走几日才发现这一块竟然可以绕到野狼峰以南,今夜便打算继续前行,好画出完整的路线图。 一旦有了路线图,北罕大军便可以出其不意出现在汉华军后方,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更能快速增兵至方野城下。 北罕探马兴奋,是因为有了重大发现,反看黄元江此人之前并无表现多兴奋,那是因为常明文所给的地域图上早有标记。 历来方野守将都会查勘城外地形,将重点之处标记出来,北罕之所以没有,那是因为历代他们的探马就没活着探查清楚过。 这次能探到此处,也算是侥幸了,恰好斥候被徐奎派往了别处。 “十几个小崽子,轻松搞定,”黄元江趴在一块青石上面不屑开口,冲林安平又嘿嘿一笑,“还真被你小子给说中了。” “搞定他们没问题,千万别留活口跑掉,”林安平指了不远一处低洼之地,“在那里伏击拦截最为稳妥。” “嗯、”黄元江点了点头,分别看向赵莽、刘元霸,“就在那里动手。” 北罕数十探马扬鞭疾驰,远处山尖传来一声狼啸,数十人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笑的渗人。 “咻!” 一声尖锐啸声撕破黑夜。 “咻---咻---咻------” 接连破空声响起。 领头的一个探马只觉的胸口一痛,没来及张口就一头栽下马背。 与此同时,三四匹马同时中箭,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擒下贼畜!杀!” “杀!” 随着黄元江一声大喊响彻黑夜,赵莽、刘元霸等人抽出兵器跟随冲出。 林安平坐在马背未动,身边的几人收起短弩持剑而立,做好随时增援的准备。 不过在林安平看来不需要,黄元江七八人足以稳住局面,要知赵莽和刘元霸的身手也差不到哪里去。 北罕探马还未从方才惊慌反应过来,便见黑夜中冲出骑兵,显然不可能是自己人,慌乱抽出佩刀迎战。 一名家伙佩刀刚立起来,就被冲到近前的黄元江一剑削掉脑袋。 黑夜之中,也不知脑袋滚落到了何处。 几支火把在黑夜中摇晃,不但没能照亮眼前,反而徒增恐怖,面对死亡的恐怖。 黄元江一剑得逞后不做停留,长剑一挥冲另外一个探马攻去,长剑与弯刀相碰,火花在黑夜中乍现。 “去你姥姥的!” 一击未成,黄元江整个人从马背上跃起,直接朝对方来一个泰山压顶扑了过去。 对方没曾想对方暴起,躲避不及,被黄元江直接搂抱摔在马下。 落地之时,黄元江刚好骑在对方身上,手中长剑仍在,只见他剑尖杵地直立,拽着对方的脑袋一个用力。 只听“噗嗤!”一声,拽着对方脑袋让其脖子划过剑刃,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再一用力扯断了肉皮,一颗脑袋被他提在手中。 “呸!”吐出溅在嘴里的鲜血,用力一扔,脑袋脱手而出砸向前方。 坐在马上的探马躲过飞来头颅,几滴鲜血甩在了他脸上。 数十人转眼折损一半,此刻他已萌生退意,用力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就要挥鞭逃离。 可惜马鞭还没有挥下,旁边便冲出一匹马,直接撞在他马脖处,猝不及防就掉了下了马。 赵莽在其摔落地上的瞬间,再次催马上前,马蹄扬起,重重踏下,落地的探马胸膛塌陷,嘴里挤出一股血沫,头一歪便断了气。 另外一边刘元霸解决一人后,也发现同样要逃跑的另一个探马,掂了掂手中兵器,抡起胳膊便甩了出去。 “噗!”长剑入后背,探马歪歪晃晃也摔在了地上。 一切不过十几个呼吸,数十探马就余一个活口,此刻站在地上早已吓的呆住,握着弯刀的手更是抖个不停。 黄元江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抬起长剑就要刺下去。 “等下!”林安平早已翻身下马,一瘸一拐小跑过来,“先别杀,问清他们营地在哪。” “操!小爷差点上头了,”黄元江低骂一句,弯腰拽起地上的探马,“告诉小爷你们大营在哪?不说立马死!” “@##$%#%^^&&%&*&^&**” “啪!”黄元江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你他娘的说人话!” 北罕语他听不懂。 心想这下不是白扯,对方说的话完全听不懂,这要如何审问。 “我来吧,”林安平走到前面,蹲在探马身边,嘴里响起叽里咕噜的声音。 从小博览群书,对汉华周边王朝的语言他闲来无事学习过。 不到半个时辰,林安平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赵莽,“完活,杀了吧。” 众人愣了一下,在惊讶他会北罕语当中没反应过来。 “噗嗤!” 不待赵莽反应过来,黄元江干脆利落,握剑便刺穿了对方喉咙。 第22章 挖毒草 一旁赵莽和刘元霸举着火把,黄元江脑袋凑在旁边。 赵莽看向林安平开口,“林兄弟,你真的会说北罕语?” “也就会点皮毛,简单交流还行,”林安平随意应道,“你们看,这个位置应当是他们营地所在。” 林安平的手指在地域图上点了点。 “这里?”黄元江凑近了一些,盯着地域图,“离野狼峰也不远,地形看上去有些复杂。还真是会选地方。” “靠近水源,的确是个好地方,很好解决兵士以及战马饮水问题,”林安平点头,“这样看来,对方是抱着必打之心而来,什么停战协议全是扯淡。” “这群不讲信誉的杂碎!”黄元江怒骂一句。 “很正常,”林安平无所谓耸了一下肩膀,“你们再看这里,这里应该是上游水源,咱们可以在这里做一些文章。” “可行!”黄元江拍了拍林安平肩膀,“小爷还以为你要说回去呢,对方几千人马要是被咱们给拿下了,那这功劳可大了去了。” 赵莽看了看二人,有些发虚开口,“咱们能..能行吗?” 黄元江瞪了他一眼,“把吗字给小爷去了,那必须能!” “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干就完啦!”刘元霸没有丝毫胆怯,“我相信候长和林兄弟,你们肯定有对策,下命令便是。” 赵莽默默看了刘元霸一眼,行!你硬! 北罕探马的战马全都拴在树上,几匹受伤的也简单包扎了一下,探马的尸体就地进行了掩埋。 掩埋之前,林安平还特意让人扒掉几套完好无损的北罕战服,以备不时之需。 想来不会再来第二波探马了,众人在石碓旁点燃了一堆篝火,火上烤着肉干,这些肉干都是北罕探马那里搜刮出来的。 还有两个酒囊,不过被林安平收起来了,现在不是饮酒的时候。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除了林安平独自坐在篝火前,其余人都和衣靠着石头睡去。 火焰“噼啪”作响,林安平一只手拿着小木棍,不时拨弄一下火堆,一只手捧着地域图看的极为认真。 半炷香时辰已过,他放下地域图揉了揉眼睛,掂着手里的小木棍举着火把起身离开。 边走边用小木棍扒拉草丛灌木,双眼一眨不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便在一株植物面前蹲了下来,用小木棍扒拉了几下。 口中喃喃自语,“应该就是了。” 大狼毒:又名搜山虎、土瓜狼毒。 多年生草本植物,高约孩童手臂长度,断其株会流出乳白色汁液,无明显气味。 其根呈现圆锥状或圆柱状,木棍粗细,长度不等,外皮淡褐色,无侧根或有少数侧根,茎簇生或单一。 其叶椭圆形,叶端短尖而钝,基部楔形,全缘,叶面绿色,叶背常呈淡绿色,干时呈淡灰色,时带红晕。 其花为浅黄色,花序单生于二歧分枝顶端,基部无柄,顶花排列宛如伞形。 其果呈球状;具小疣状突起及红色刺毛,果核椭圆状,淡黄褐色,光亮,无纹饰。 又被称为“阿交如交”,是毒草之意。全株有毒,根部毒性最大。吃后呕吐、烧心、腹痛不止,严重的可造成死亡。 大狼毒为亦药亦毒之物,禁内服! 《滇南本草》:搽疥癞疮,治疥癞疮:大狼毒、花椒,为细末,香油或猪油调搽。避风,如不避风,令人肿皮。 《云南中草药》:止血,消炎,消肿。治外伤出血。 《全国中草药汇编》:泻下逐水,外用止血止痒。主治创伤出血,淋巴结核,跌打瘀血肿痛,皮肤瘙痒,癣疥。 大狼毒根有大毒。其具有泻下逐水,利尿功效;外用止血、止痒,用于创伤出血,跌打肿痛,瘰疬,疥癣、水肿、心脏病水肿等症状。 入药部位根。味苦,性温。归心、肺经。化瘀止血,杀虫止痒。 据说鸟兽误食花叶后会立即死去,另外,还有一些江湖中人所用暗器,就喜用其根茎汁液涂抹在上面。 林安平将火把插在一旁泥土中,抽出腰间佩剑开始挖掘覆土。 一边刨土一边忆起以往儿时画面。 ..... 小安平蹲在树下,脚旁边扔着一本书籍,手中拿着小树棍挑弄蚂蚁,玩的是不亦乐乎。 “.....小蚂蚁....长胡须......” “平儿,又在贪玩,快将书捡起来。” 略带严厉的声音惊了小安平一下,赶忙将小树棍丢掉,抓起地上的书,唯唯诺诺站起来望着父亲。 林之远走到小安平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头,“是不是不喜欢读书?” “嗯、”小安平声音稚嫩,“爹,读书太枯燥无味了,没有逗蚂蚁好玩。” “是吗?”林之远将小安平揽在怀中,指着地上的蚂蚁开口,“那你可知小小蚂蚁都是勤奋的,它们有着坚持不懈的坚韧精神。” “爹,孩儿不懂,”小安平在父亲怀里摇晃着小脑袋,“它们这么小,有什么用啊?” “蚁子生无处,偏因湿处生。阴霪烦扰攘,拾粒苦嘤咛。” 地上的蚂蚁排行绕过父子二人的鞋底,小安平看的欢喜,“爹,看它们多像一支军队。” “是啊。”林之远点头,“一骑初来只又双,全军突出阵成行。策勋急报千丈长,渡水还争一苇杭。” “爹真有学问。” “爹的学问都是读书得来的,所以平儿你要多读书,将来等你长大了就能用到了,为父不苛严你读四书五经,百家奇书亦可读,坊谈怪论亦可阅,把所有的知识都装进你的小脑袋中,这样将来才不会书到用时方恨少。” “爹,我不贪玩了,我要读书。” ...... 林安平用手中佩剑将大狼毒的根子撅了出来,用剑尖划了一下,流出粘稠汁液,嘴角轻轻勾起弧度。 二十人对上千人,也未尝不可胜。 蚂蚱再大,无法蹦跶之时,也怕群蚁。 “兄弟、你在做什么呢?” 背后突来的声音,吓了林安平一跳,险些坐在地上。 黄元江见他模样,咧嘴一笑,随后便好奇的蹲在旁边盯着灰不溜秋的根须,“你饿了?” 林安平扯了一下嘴角,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可不敢吃这个,这是给北罕军的猛货。” “啥?” 林安平将自己计策与黄元江简单说了一遍,听的黄元江嘴都咧到耳根了。 兴奋的抽出佩剑,与林安平一道开挖起来。 第23章 徐奎的决定 在黄元江加入刨草根之后,又有赵莽、刘元霸醒来加入。 此刻早已熄灭的篝火灰烬上,堆满了沾有泥土的狼毒根茎,此物用处林安平已告诉众人。 接下来就是搜集根须中的毒素,操作很简单,直接将根须捣烂,找个水囊收取汁液即可,自有旁人来做。 林安平叫来赵莽,让他挑一个马术精湛脚力快的兄弟,让其前往野狼峰勇安侯营地,告知勇安侯拔营越过野狼峰,见火光冲杀北罕大营。 黄元江皱着眉头看向林安平,“你说勇安侯会听咱们的吗?” “不知道,”林安平瞥了他一眼,“计划已经详细告知,信与不信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拔营而已,应该会信吧。” “若是不信呢?”黄元江追问道。 “不信?”林安平深深望了他一眼,嘴角翘起笑了起来,“那可就听天由命了啊,国公府的公子爷,你可要想好了,你这命值钱着呢。” “嗨我说,你少来吓唬小爷,小爷可不是三岁娃娃,那勇安侯来与不来无甚紧要,小爷照样杀个畅汗淋漓,七进七出。” 林安平笑而不语,冲其拱了拱手,行!你牛!你是子龙在世。 “搞定了,装了满满两水囊,”赵莽冲着走来的林安平晃了晃手中水囊,“会不会还有点少?那个探马说有两三千人呢。” 林安平接过一个水囊放在手中掂了掂,“差不多了,想要毒死他们那要多少,这个只要他们虚弱乏力就行,到时候还不是待宰羔羊。” 黄元江挥了挥手中长剑大笑,“弟兄们!将剑磨快一点,别没砍几个脑袋就钝了,哈哈哈哈.......” 众人齐笑,“哈哈哈哈.......” --------- 野狼峰北,汉华军营地。 居中最大的营帐内,勇安侯徐奎盯着眼前的沙盘沉思不语。 “报!侯爷,帐外有一骑求见。” 站在徐奎一旁蜀将开口,“侯爷,是不是方野城派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徐奎头也没抬开口。 与蜀将想的一样,这个时候也只有方野城来人。 片刻,帐外亲兵领着一人进了营帐。 来人驻足弯腰抱拳见礼,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寅字营张七参见勇安侯!” “寅字营?”徐奎抬眼看向此人,神情有些疑惑,“本侯怎么没听说过寅字营?你隶属何人麾下?” 张七身体微直了一下,不卑不亢回道,“回禀侯爷,寅字营归常少将军统辖,现为斥候,小的隶属黄候长麾下。” “常少将军?常明文?” “是、” 徐奎脸上疑惑的表情转瞬而逝,常明文刚到方野城,定成侯的亲兵人马他并不熟悉。 还有这个什么斥候长他也没有听说过,不过同为汉华军,他并没有过多去打听。 既然是常明文军中斥候,那就是方野城派来的,只是不知这个时候常明文派人来此做什么,莫不是常友成想知野狼峰军情? 这三天一回传的,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啊。 徐奎念头快速闪过,开口问道,“常明文有何要事告知本侯?” 张七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回侯爷,小的并非常将军派来的,是黄侯长派小的来的,有紧急军情通禀。” “哦?你不是从城中而来的?”徐奎略感意外,出城的不就他这一支队伍吗?怎么常明文也派兵出城去了别处? 既然有紧急军情,别的稍后再问。 “你们候长有什么紧急军情?” 张七从怀中掏出叠好纸张,双手奉于身前。 帐中属将打量了他一眼,上前接过纸张,转而递给了徐奎。 徐奎脸上带着疑惑接过纸张,继而拆开抬眼扫了过去。 这一看,眉头很快凝了起来,表情也变的严肃。 【勇安侯敬启; 今吾寅字营与野狼峰西三十里处偶遇北罕探马数十骑,敌意寻捷径兵徐之,吾营将其全部劫杀,据活舌所透北罕军三千骑为先锋以驻扎野狼峰以南二十里,后主力人马不详,足见北罕不甘休战止兵, 吾等获悉具体位置后意先发制人,定下一计以毒布河伤其根本,计成以燃荒草为号,望勇安侯拔营缓行观果,火起之时率兵攻营,可速下先锋贼兵,斩北罕大军之首,扬吾汉华军之威,震北罕大军魂胆,让其知难而退,无意怀胆再敢窥吾边关寸土之地。】 信乃林安平所写,通报军情之便亦不失汉华儿郎气魄。 “侯爷?”属将见其表情不对,小声上前询问,“莫不是真有紧急军情?” “你且看吧,”徐奎将信纸递给属将,目光看向张七,“尔等寅字营多少人马?果真遇到北罕探马?” 张七事无巨细回禀,“回侯爷,寅字营共二十个弟兄,那北罕探马数十人不过片刻拿下,已悉数斩杀就地填埋,得了北罕军信息之后,候长便与林兄弟定下了计策,小的这会说话功夫,只怕弟兄们已经出发有一会了。” 怎么又冒出个姓林的?徐奎拧着眉头。 他现在想的是情报真实性,转而一想,眼前的斥候也不敢谎报军情,那他就剩下不可思议了。 二十人去碰三千人?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和胆魄?难不成寅字营有封狼居胥“景桓侯”转世不成?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前些时日提及常明文捡了一队亲兵之事,这寅字营莫非就是那一队捡来的亲兵组建? 此时属将看完信上内容,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侯爷,这简直是胡闹!” “嗯?” “抓住探马不押送来营,竟私自处死,二十人去杀三千人,无疑是嫌自己命长,还让侯爷拔营行军,这简直是儿戏!” “北罕军既然扎营,肯定做好了防御措施,别说加上我们这五百骑,只怕再多五百骑也不一定冲营成功。” “想死也不能这样着急!“ 徐奎看了属将一眼,“那依你来看应如何?” “以属下来看,侯爷立刻下令,让这队斥候撤回回营,不能任其胡来,对方还不知我们驻扎五百人马,一旦拔营,就毫无胜算,若是遭对方三千兵马追杀,这后果......” 属将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五百精锐与对方三千,不见得就能占到便宜,如此盲目出兵很是不妥。 张七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偷偷瞥了蜀将一眼,这人胆子真他娘的小。 大敌当前,哪有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道理,这要是双军对垒,不就是妥妥的扰乱军心之罪。 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个小小斥候,这里没他说话的份。 正了正身子,拱手抱拳,“侯爷!小的军情已送到,若无旁的吩咐,小的就此告辞!” 徐奎眉头挑了一下,明知故问开口,“去哪?” “小的回去追兄弟们,再晚怕赶不上了。” 徐奎笑了,点了点头,在张七就要转身的时候忽然开口,“回去告诉你的弟兄们,本侯即刻拔营出兵。” “是!” 张七有些意外,同时也兴奋了起来,大踏步离开了营帐。 “侯爷?您这......” “本侯不认为他们是胡闹,一个小小的新兵都不是怂蛋,本侯手底下就是怂蛋不成?派人将此信和此事传回方野城,传令!即刻拔营,向野狼峰以南行进!” 属将张了张嘴,终将话咽了回去,拱手抱拳,“末将得令!” 第24章 夜袭敌营 一 青稞丛中蚂蚱惊慌跳起,响起踩踏草地微弱脚步声。 两道身穿北罕军服鬼鬼祟祟的黑影,左顾右盼摸索来到一处水源边。 两人麻利的取出怀中水囊,拔掉木塞,抖着手里的水囊,一道道粘稠汁液流入清澈的水中。 白黄汁液入水后缓缓化散开来,片刻便与水流融在一起,潺潺流向下游,看不出与之前有分毫区别。 两个相视猥琐一笑,快速将水囊收入怀中。 又弓着腰鬼鬼祟祟离开,转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北罕军营地,堆堆篝火烧的正旺。 脚步声,马嘶声,说话声,谩骂声夹杂在一起,嘈杂不堪。 力大洛坐在营帐内独自饮酒,心情看上去有些烦闷,主要是因为派出去的探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都一天一夜了,他还等着确定路线图,然后打汉华军一个出其不意呢。 “真他娘的一群废物!”力大洛咽了一口酒,冲帐门口嚷嚷,“做个晚饭也要他娘半天!” 帐外侍卫挑开帘子躬身开口,“启禀将军,伙头取水刚回来,晚饭马上就好。” 力大洛不耐烦地了他一眼,“去催催!” 侍卫离开,他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继续喝了起来。 营帐外,几十个伙头兵正在忙碌,身边的铁筒内是从河边打来的清水。 一个个铁锅兑满水,打开包裹的皮子,将里面的羊肉拿出清洗。 不一会,大块的羊骨羊肉便在铁锅里翻滚。 撒入大粒盐巴,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不远马厩处,军中马夫有的在添着草料,有的提着河水倒入马槽。 又焖煮约半个时辰,羊肉已经煮的烂透,各个营帐将士陆续走出,开始享用肥美可口的羊肉。 大快朵颐,吃的那叫一个快活。 一大木盘羊肉也被送进了将军营帐中。 另一处的营帐内,曲泽独自坐在营帐内,瞥了一眼案上小盘羊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今夜并不怎么饿,也没有什么胃口。 探马至今未归,他也有些担心,若只是耽搁了还好,但若是遇到了对方斥候的话。 现在还没有回来,那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缓缓品着茶,心中有些隐隐不安,有种说不出的心悸感觉。 一杯茶饮半,曲泽放下茶杯起身离开营帐。 送来的羊肉奶酒,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吃一点。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心慌感觉,他走在营地当中,四下环顾了几眼。 一切如常,将士们围坐在篝火旁正吃的起劲。 片刀割下一块块滚烫羊肉,嘴角吃的油腻光亮。 虽然一切如平常,曲泽并未能心安。 他踱步来到力大洛的营帐前,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准备抬腿进去。 见力大洛一手拿着羊骨一手端着酒,咧着大嘴正吃的不亦乐乎。 他犹豫一下又将帘子放下来,一脸无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力大洛的营帐。 安营在外,前是敌国边城,夜里本就是小心谨慎时候,却饮酒胡吃海喝. 曲泽心中轻叹,哎.....难堪大用。 这边北罕营地内吃喝热闹,而此刻距离他们营地十里处,两边小山坡的山沟中,五百汉华精骑已是严阵以待。 “侯爷,周边钉子全都拔了。” 徐奎重甲披挂立于马背,仰望了一下夜空,看向属将开口,“再进五百步,”他要保证第一时间冲破北罕营地。 “是!” 五百骑缓缓而动,马蹄轻踏,手中长矛紧握,动静不大却透出淡淡肃杀气势。 所有将士都知将要面对多于他们的敌人,能胜与否不知。 当拔营出兵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扬恶战。 若是不全力,那只有被屠杀的份。 所以此刻众人心中想的是拼命,厮杀到最后,哪怕剩一人,亦或者一个不剩。 长戟齐立入云霄,无名儿郎几人晓。 唯有满腔赴死心,纵化白骨从容笑。 ..... 营地中的北罕军已吃饱喝足,带着满意的饱嗝各自入了营帐歇息,巡营的兵士懒懒打着哈欠。 马厩里的战马有些无精打采,只不过并无人注意。 营地外围二十步的山坡灌木丛中,几道身影从灌木丛中弯腰起身退去。 黄元江看向退下的赵莽开口问道,“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赵莽压低声音摇头,又看向林安平有些疑惑,“会不会没有效果?” 林安平沉思了一下,“不会没有效果的,应该时间还未到,那么大的河面药效稀释不少,再等片刻看看。” “好、”赵莽点头,“我去告诉刘元霸,让他先别着急点火。” 赵莽离开,黄元江拉着林安平走到一旁,一脸认真望着他。 “怎么了?”林安平见他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只见黄元江压低声音开口,“兄弟,等下冲营的时候你就不要去了,在此等着便可。” “我懂你的意思,这里谢过大哥,”林安平淡然一笑,神情也变的极为认真,“有道是心无残则体无疾,心有疾身必朽,愚弟不才,尚可扯缰提枪。” 黄元江欲开口再劝,却见张七急匆匆过来。 “有异常!” 林安平与黄元江对视一眼,急忙跑向坡顶灌木丛,半蹲着朝下方营地望去。 果然,原本变安静的营地,忽然一片嘈杂混乱。 不少北罕兵捂着肚子到处乱窜,还有坐在地上直哼哼的,就连马厩内的战马也卧在那里口吐沫子。 喂马的马夫一见战马这模样,也忍不住胃里翻滚,那真是人也呕,马也吐。 喜色浮现在灌木丛中的众人脸上,看向林安平的眼神满是钦佩。 黄元江已经手痒难耐,手摸向了剑柄看向林安平,“怎么讲?动手?别过一会他们恢复了。” “放心,这玩意是毒,不是药,没那么快恢复,”林安平沉稳开口,“动手吧,趁他们刚乱,还是按照原计划,先点燃荒草给勇安侯信号,一波火箭后冲营。” 黄元江咧嘴一笑起身抽剑,几步走下坡顶翻身上马,“弟兄们!咱们今个也当次冠军侯,区区几千北贼何以畏惧,屠尽他们!” “杀!杀!” 寅字营所有人跨上战马,纵马上了坡顶,俯瞰下方北罕营地,眼神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有满脸兴奋和凛然杀意。 “动手!” 随着黄元江一声令下,几步开外的刘元霸将手中火折子吹燃,抬手一甩丢进提前拢好的荒草之中。 与此同时,十几把短弩上面裹着油布的弩箭也被点燃。 大火起燃的瞬间,寅字营众人怒吼着冲向北罕营地。 “咻咻.......”数十道燃烧的弩箭伴随啸声划破黑夜。 “噗、噗、” 弩箭率先射中两个营门口的守卫,接着其它弩箭射中靠近围栏的营帐,布制的营帐瞬间被点燃,兽皮沥出的油加大了火势。 一座营帐被点燃,旁边的营帐被波及,原本就有些慌乱的营地,此刻彻底混乱起来。 浑身着火的北罕兵吱哇乱叫冲出,口中撕心裂肺大叫。 “夜袭!夜袭!敌军偷营!” 第25章 夜袭敌营 二 身成干,魂湮灭,沙扬炼狱,几战能轮回。 ...... 一声“敌袭”传入大帐,正忍受腹部剧痛的力大洛瞳孔猛缩,危险气息瞬间遍布全身。 他咬着牙套上盔甲,提起桌边铁锤摇摇晃晃冲到帐外。 漫天火光透着猩红,映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额头渗出的密汗,不知是因为中毒缘故,还是眼前扬景所致。 目及之处,皆为火海,兵将如鼠般凌乱不堪。 一道道响起的哀嚎声,宛如一根根木刺插进他的耳膜,眉头紧皱,双眼用力聚焦,终于看清了营地入口处。 “敌袭?真的是敌袭,怎么会?探马为何未报呢?” 望着正挥剑砍杀麾下的那数十道身影,他控制不住的喃喃自语。 忽然猛一激灵,这才想起探马一直未归,现在看来定是遭了汉华兵截杀,再也回不来了。 他扭头让亲兵寻来战马,着急之下竟没上去马背,更是险些摔倒在地。 “他奶奶的!该死的伙头,老子回头必砍了他!” 怒骂一声在亲兵的帮扶下上了马背,他怒气滔天,好巧不巧今夜将士吃坏了肠胃,偏偏敌军这时来夜袭偷营。 这时机,难不成对方会掐指一算不成? 可恨至极! 命令亲卫火速传令,眼前最要紧的是稳住慌乱局面,把军心聚拢起来迎战才是当务之急。 仅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寅字营的马蹄下已经有了近百具尸体,还有残者在挣扎哀嚎,杀戮仍在继续。 营门口阻挡敌袭的北罕兵那是有苦难言,莫名中了毒,莫名汉华军偷营,莫名就成了亡魂。 死去的人不再郁闷,活着的还要强撑着抵抗,可就是握着兵器的手使不上力。 边打边退,几百人没能堵住冲营铁骑。 “嘶.......” 林安平胯下战马嘶鸣,长剑用力向下一挥,再度结束一条性命。 敌人的鲜血顺着剑身流淌,汇聚在剑尖滴答滴答…… 此刻的他脑中没有任何驳杂想法,杀敌充斥着一切。 寅字营只有二十人,即使个个能以一敌十亦或以一敌百,那也是巨大人数差距。 只要他多斩杀一人,旁人的压力就会少一分,哪怕这只是微弱的。 目前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撑到勇安侯到来,以现在北罕军的状态,勇安侯所率的五百骑兵足能战之。 何为惧?不自知,林安平沉溺在格挡、杀戮之中,每一剑都用尽全力。 不求一击能收割敌兵性命,至少也要重创敌兵,让其无再战之力。 两名北罕骑兵死咬嘴唇举矛朝他冲来,看其模样,中毒也是不轻,额头的汗珠在火光映照下格外明显。 很快两匹马就冲到近前,同时两根长矛也齐齐从北罕兵手中送出,直刺林安平面部而来。 林安平急忙身子后仰,同时提剑用力上撩,拨开近在咫尺的矛尖。 对方见一击未中,抓稳些许偏移的长矛,再次左右齐横扫,丝毫不给林安平喘息机会。 长矛带着力道扫来,若左右腰部被长矛扫中,要不了命也会重伤落马。 情急之下,林安平右手持剑竖挡在腰部右侧,左手直接向从左侧扫来的长矛抓去,一切都在瞬间做出反应。 锋利的矛刃划破手掌,他也握住了矛柄,一个用力后扯,将对方拽下了马背。 与此同时,右边攻来的长矛,也扫在了右手的剑身上面。 剧烈的撞击,让他也险些从马背上摔下。 摇晃几下稳住身形,林安平右手快速收剑,顺势挽了一剑花挑开长矛。 敌骑勒马后退,作势再冲,林安平不做理会。 只见他斜了一眼方才倒地的家伙,左手从腰间掏出短弩,只听“咻”的一声,结果了对方性命。 再度盯向前方,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用力一扯缰绳,不待对方冲来,便主动杀了上去。 在看到林安平射杀了同袍,对方脸色愠怒,面对冲刺而来的长剑,一丝惊慌之色眼中闪过。 惊慌的不是刺来的长剑,而是身体突然的不适。 忍不住心中怒骂,“这千刀万剐的死伙头!”他此刻都怀疑营地伙头是不是汉华派来下毒的。 可惜眼下不是他多想的时候。 这一瞬间的恍惚,林安平的长剑已送到面前,直指他的面门所在。 “叮!” 林安平的长剑被力大洛亲兵手中的长矛挡下。 林安平眉头一凝,对面这家伙反应够快,此刻跑的也快。 他没有功夫去追,也抽不开身,只好把精力放在眼前的人身上。 长剑直指对面骑兵面门,再次被拨开。 一击不成,变换剑招,由刺改为挑。 被拨开的长剑,往下一个半圆弧度,紧接斜着往上一挑,直奔对方锁骨位置而去, 招数变化之快,速度之疾,让对手毫无反应时间。 只听“扑哧”一声,剑尖划破对方的皮肤,溅出一条鲜血。 “啊!”对方吃痛后躲,并将手中长矛刺出,意在拖延一下。 然而,不过是其徒劳罢了。 林安平可不给他躲开的机会,整个人在马鞍上用力跃起,手中的长剑紧贴上去。 铁器入肉的声音响起,林安平手中的长剑已经刺穿对方的喉咙,连他带对方一起落于地上。 林安平持剑而立,看了一眼地上,将长剑从对方喉咙猛烈拔出。 鲜血如冒出的喷泉,“咕噜咕噜”从嗓子眼往外突突,片刻便平息。 顾不得左右,林安平拽着缰绳再度翻身上马,提剑纵马继续冲向前方厮杀。 战马的颠簸,使得剑上的鲜血滴答成线。 引燃的营帐已经成片烧了起来,火光冲天,刺鼻的浓烟滚滚。 随处可见惊慌失措的北罕步甲跑动,以及脱缰的战马在烟火中受惊乱窜。 林安平再度斩落一人向右前方看去,那里铁塔似的黄元江已经变成了血人。 浑身上下看不见原本布料颜色,全被暗红的鲜血覆盖,脸上也溅满了血珠。 头盔不知何时掉了,凌乱的头发上面挂了不少碎肉,整个人看上去宛如地狱恶魔一般。 不知是不是心有感应,在将一骑斩落马下之后,黄元江也扭头朝林安平这里望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黄元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林安平的战斗力超出他的猜测。 想不到平时文弱弱不显山露水的林安平,混战至此人还完整,这是身上藏了多少真功夫。 短暂的想法闪现过后,黄元江冲林安平咧嘴龇牙一笑。 好家伙,不笑不渗人,这一脸血肉,猛然露出一口白牙,反倒是看了让人发寒。 林安平抬手将垂下的几根发丝理到一旁,也冲其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目光脱离,各自在眼前又厮杀了起来。 距离北罕军营地不远处,响起疾驰的马蹄声...... 第26章 夜袭敌营 三 赵莽、刘元霸以及张七三人,此刻已经冲进了半营之内。 只闻三人怒吼,兵器叮当作响,周边血肉横飞,外加一声声揪人心肺的敌兵惨叫声。 一伙敌兵围上三人,随后被三人击退,又一伙敌兵上前,再次被杀退。 再有一伙敌兵上前,三人身边又多了两人,正是黄元江与林安平。 二人抬手间斩落马背二骑,回头一瞥,其余兄弟也都冲了上来。 现在整个营地一片火海,火光照在二十人脸上,模样已是看不清,个个满脸血污。 战至此刻,无人身亡,不过有几个兄弟倒是受了重伤。 “赵莽!刘元霸!”黄元江双眼猛然瞪向某一处,“将右边撕开一道口子!小爷要去逮个大的!” 林安平听见黄元江的怒吼,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发现敌兵后方一座大帐前端坐一骑。 看其身上盔甲便知非普遍兵将,瞬间明白黄元江的用意。 两军交战,若是擒了主将,那便胜了战事。 林安平二话不说也冲向右边,与赵刘二人冲杀眼前敌骑。 片刻,“黄元江!”林安平一剑砍翻一人大吼一声。 紧接着身边一声马嘶,黄元江纵马从其身边冲了出去。 力大洛强忍着腹痛坐在马背,面对突如其来的夜袭,脸上表情复杂至极。 不可思议,愤怒,还有一丝丝惧怕。 敌袭到现在,他没有发现汉华大队人马,自始至终就眼前一二十骑冲营厮杀。 但就这一二十汉华骑兵,愣是冲进了中营,且无一阵亡。 此刻力大洛的脑海中就一句话,这些到底是谁的部下,为何如此勇猛? 若是汉华骑兵皆是如此,那北罕谁敢生有问鼎中原之心。 “这些骑兵哪冒出的呢?怎么就找到营地了?”力大洛嘀咕了一句,忽然双目一睁,一个魁梧铁骑出现在视线之中,看那架势是直奔自己而来。 “好胆!”力大洛大吼一声,双腿猛夹马腹,“既来送死,那就留下贼命!” “有种!见到小爷还敢冲上来,嘿嘿!”黄元江双眼死死盯着力大洛,咧嘴一笑,操起手中夺来的长矛就甩了过去,“死!” “咔嚓!”力大洛大刀劈断射来长矛,一丝轻蔑神色,“就这?” 一个照面。二人就战到了一起。 几个呼吸间,二人已经交手了几回合,各自勒马后退拉开距离。 “贼军!你是谁的部下?!” 力大洛说的北罕语。 “说你娘的什么鸟语!”黄元江眉头一皱,骂骂咧咧提剑再度攻了上去。 “哇呀呀!”力大洛气急,提刀相接,“气煞本将!” “嘭!”黄元江直接一个剑背砸到刀刃上,“叮!”又一个侧挑,剑尖直击对方刀身。 “他娘的叽里咕噜什么呢,肯定他娘的用鸟语在骂小爷,狗日的!” 黄元江边打边叫,北罕话他也听不懂,认准对方在骂他,手上的力道那是越来越大。 原本力大洛的本事也不低,与黄元江可以斗个旗鼓相当,怎奈身体不适,渐渐有了下风之态。 力大洛也是打的心急,今日若是溃败,一定斩光营地伙夫。 这种想法刚起,便被他挥散而去,对方不过二十人,他可是有几千兵。 败?无稽可笑之说。 “与小爷交战也敢分心!”只听黄元江一声怒吼,整个人踏马而起,一个泰山压顶砸向力大洛。 等力大洛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黑,一阵失重感传来,“轰!”的一声,结结实实从马背摔到了地上。 黄元江一个翻滚骑到力大洛身上,毫不犹豫左右拳头对脸抡下。 力大洛双臂交错护在前面,挡住对方沙包大的拳头。 就在他双臂剧痛,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上一轻,还没来及看清,整个人就被悬空提溜了起来。 他摇晃身上刚一睁眼,入眼便是一个大拳头,“嘭!”这下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操你.....”眼睛吃痛,张嘴就骂,刚吐出一个字,“嘭!”脸上又挨了一拳。 随后便是六七拳砸到他的脸上,直给他揍的眼冒金星,脑袋晕眩。 头盔方才落马时已不知摔丢哪里,头发被人揪的生疼,只听耳边一声炸响。 “停手!尔等再不降!小爷就扭了他的脑袋!” 喧嚣的营地瞬间陷入了安静,北罕兵齐刷刷看向了黄元江那里。 之所以反应的这么快,是因为一开始黄元江奔力大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只不过战扬不敢分神。 也因为力大洛身边一直有禁卫在,其他兵士并未过多担心其安危。 可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们意外吃惊。 他们的主将力大洛被身高马大的家伙提在手里,还好脚能挨着地。 一个头变成了猪头快,鼻青脸肿,血丝拉汤的,看上去好不狼狈凄惨。 对方掐住脖子的手青筋凸起,给人随时都要捏碎喉咙的感觉。 趁这安静的工夫,赵莽与刘元霸等人快速冲到了黄元江身边,将他和力大洛护在中间。 “咦?林安平呢?” 黄元江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林安平的身影,忍不住冲赵莽开口问道,脸上也浮现担心之色。 战扬混乱,虽然知道了林安平身上有功夫,但刀剑无眼,谁也不敢保证就一定无事。 问完不待赵莽等人回应,双眼直往前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瞅去。 “我等也没有见到林兄弟,方才见他还在身边杀敌,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赵莽也是急了,边回答黄元江边与他一样四处乱瞅。 “我在这。” 就在众人一脸焦急的时候,林安平的声音在一处角落响起。 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也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林安平从一座快烧尽的营帐旁走出,手上提剑还押着一个身穿汉华服饰的家伙。 “方才交战之际,见此人身穿我朝服饰,又鬼鬼祟祟要溜走,便追了过去。” 说话间,林安平到了众人身前,将手上的人往前一推,刚好推到力大洛的身边。 “这人?” “问了,”林安平开口道,“北罕军的督军。” “厉害了!兄弟!” 黄元江一听,脸上大喜。 他擒住了地方主将,林安平抓了督军,此战已经结束了。 寅字营的兄弟皆是一脸欢喜激动,但营地中的北罕兵脸色就难看了。 这下好了,汉华二十骑偷营,抓了主将和督军,何止是丢人了。 “嘚嗒...嘚嗒.......” 就在这时,营地外响起急促的阵阵马蹄声。 北罕兵脸色更难看了,他们又不傻,这个时候出现的兵马,指定是汉华军,不然这二十骑哪来的勇气袭营。 第27章 认出黄元江 他们一路可谓是疾驰不歇,恨不得胯下战马生出双翅腾空而飞。 尤其是渐渐能听到厮杀声的时候,原本还有些怀疑的心里消失不见,只希望这个什么寅字营的二十人能撑住。 前一刻快靠近的时候,就见营地火光大作,兵马攒动,想必打的惨烈。 但眼前的扬景,徐奎着实有些震惊当扬,身后几百骑兵亦是如此。 这是被俘了?还是结束了? 这是结束了!!! 两边兵将戎装一眼便见不同,打眼一瞅,这是擒住了对方主将啊! 力大洛别人不认识,徐奎绝对是认识。 同样力大洛也是如此,看到对方领兵的徐奎,一双眼睛立马喷火。恨的浑身颤抖。 曲泽亦是认识徐奎,因其精通汉华话,曾有两次到城前喊话见过。 他倒没有力大洛反应那么大。 此刻的力大洛站在那里说不出的惨状,犹如一个人形猪头杵着。 相比之下,曲泽看上去就好点了,虽然跟个霜打茄子似的,好歹身上没有一点伤。 “爷、这..?” 徐奎抬手制止属下开口,理了理身上盔甲,一夹马腹缓缓向前。 十几名亲卫纵马紧随,余下众骑原地散开,长矛前刺,隐隐将中营敌兵围了起来。 徐奎到了近前,身子前倾瞅向力大洛,嘴角微不可察翘了一下。 一个对视,“哼!”力大洛肿着双眼冷哼一声,将头扭向别处。 倒是被林平安押着的曲泽,在见到徐奎之后,冲其施了一下汉华礼。 限于身体不便,这个礼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别扭。 力大洛见此脸更黑了,心中暗骂曲泽脑子有病,也不看看眼下什么情况了,还在那卖弄自己汉华礼仪。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奎坐在马上也是对曲泽拱了拱手。 环视了一圈,见到快焚烧殆尽的营地,徐奎看向眼前寅字营的数人,心中忍不住感叹。 以二十骑夜袭敌营,对阵三千敌,无一损,擒敌将、拿敌参,火烧连营。 今夜野狼峰一役,必将震惊朝野,扬名天下。 黄元江将力大洛交给赵莽,向前一步到了徐奎马前,抬臂抱拳。 “属下参见勇安侯!” 除了赵莽与刘元霸押着力大洛和曲泽,林安平等人齐声抱拳见礼。 “参见勇安侯!” 林安平眉眼微抬瞥向徐奎,多年未见,许是又在戍边的原因,与自己印象中变化不小。 刚毅些老的脸庞,有些凌乱的灰白鬓角,凌厉有神的双眼。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林安平的目光,徐奎朝林安平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个呼吸,林安平收回目光,微微将头低了一些。 徐奎眉头凝了一下,眼前这少年看着如此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不单单是他看林安平眼熟,看黄元江亦是如此。 这个魁梧的少年,怎么看怎么有京都中老国公的影子。 难不成真是老国公家那个? 在京都嚣张跋扈的纨绔小国爷? 他看向一旁属下,低声问道,“你之前说收到京都一封国公书信,现在可带在身上?” 因为野狼峰之事,当时属下告知后,他并没有多在意,心想是老国公询问边关事宜,就先放在了一边。 此刻见此少年样貌方才想起。 一旁属下点了点头。 “你应该就是寅字营的候长吧?”徐奎看向魁梧少年开口,“常明文那小子路上招募的就是你们吧?你叫什么名字?” 黄元江是认得徐奎的,此刻不免有些心虚,“回禀侯爷,属下叫黄大。” 姓黄?徐奎嘴角翘了一下,加上先前开口称呼自己勇安侯,心中已经有了断定。 徐奎手伸到属下面前,属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手上。 将信拆开,徐奎老神在在坐在马背上看了起来。 如自己所想一般,眼前这家伙的确是老国公唯一宝贝蛋,多日前偷摸离开京都,老国公多地发出书信。 将信折好,再度看向黄元江,顺带瞥了林安平一眼。 既然是京都来的黄元江,那么这个有些眼熟的少年定是与黄元江一道从京都溜出来的。 指不定是京都哪家的公子哥,再看旁人,倒是没有还眼熟的了。 徐奎深深看了黄元江一眼,手上缰绳一抖,动作麻利的翻身下马。 黄元江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徐奎也没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 他径直走到力大洛身前,力大洛咬牙切齿瞪着他。 若不是此刻赵莽剑架在他脖子上,他恨不得上去生嘶了徐奎,杀父之仇,杀爷之仇,恨之入骨都难以表述。 “呵呵,”徐奎先是冷笑一声,眼神中透着些许鄙视,用北罕语说道,“北罕贪婪我汉华疆土,你说你力家凑什么热闹,难道你父亲、你祖父的下扬还不够?” “呸!”力大洛张嘴就吐口水,“有种放开老子,老子和你单挑!” “你不配!”徐奎轻蔑一笑,接着脸色一沉,“将此人绑了带回方野城!” “是!” 走近两个亲卫,拽过赵莽手中的力大洛,三下五除二给捆个结实。 “哈哈哈哈!” 冷不丁的徐奎忽然猖狂大笑起来,黄元江林安平以及被押着的曲泽都是一脸懵看向他。 “北罕荒脊之地,生野蛮之众,起贪犬之心,意染吾朝肥沃之土,贻笑足尔矣!”徐奎走在北罕兵前,手指点点,“尔数千之乌合,实属乌合,吾朝二十之勇轻巧伐利,尔等哀乎?!” 林安平等人看向了曲泽,徐奎说的汉华话,北罕兵基本听不懂,这话就是说给曲泽听的。 曲泽也深知其意,此刻满脸羞愤。 “破北罕之营,吾朝何军?!” 林安平见黄元江还没有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拱手朗声开口,“汉华寅字营!” “好!”徐奎重重点头,“勇者,当赏!” 要赏当然不是现在赏,接下来才是徐奎要做的事。 看向蹲在地上被绊马索连成串的北罕兵,徐奎抬手叫来属下。 “将老残者择出!” “是!” 曲泽似乎意识到徐奎想法,半弯的身子猛然跪下,冲徐奎“砰砰”磕起了头。 “侯爷!侯爷不可啊!力将军已被擒获!我们就此退去便是!不可啊!” 徐奎扭头,目光冷冷望着他,“就此退去?呵呵,若是你们北罕占了我汉华之城,你们会轻易离开吗?” “本候已念仁慈,若你再敢开口半字,本候一个不留!” 曲泽无力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再往外说,痛苦的瘫跪在地上,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深深的将头埋下去。 不足半个时辰,便提出来二三百老残北罕兵。 “黄大!” 黄元江走到徐奎身前,“属下在!” “此次袭营是你们寅字营功劳,接下来俘虏之事也应你们着手而为。” 黄元江愣了一下,扫了跪满一地的北罕兵。 “属下这就将他们押回方野城。” 徐奎眉头一凝,“押回去作甚?吃我们的军粮?喝我们的水?” “侯爷?” “除去那二三百之众,余下皆斩杀当扬!” 沙扬对敌,生死存亡所展现出来的不是全部胆量,能杀伐果断方才磨炼心性,徐奎现在就要磨炼这寅字营众人胆魄和心性。 尽管寅字营今夜所表现惊人,但也一眼能看出这些人是第一次从军对敌。 黄元江不由看向林安平。 林安平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平静如水,直视前方,只是眉头不经意抖了一下。 倒是赵莽和刘元霸等人有些踌躇,提着兵器站在原地不知咋办。 “时辰不早了,为防有北罕援军,动作麻利点!”徐奎开口催促,扫了一眼他们手中长剑,“来人!给他们换上鬼头刀!” “呼.......” 一股夜风袭来,带着渗人的呜鸣声,吹动天上乌云,遮挡住本就昏暗的月光。 第28章 进方野城 野鬼千年游不熄,悲寻当年身断颅。 ...... 天边已微微泛白,几百铁骑行进在晨曦之中。 力大洛捆成粽子似的坐在马背上,此刻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再也不见昔日嚣张模样。 双眼通红,头发糟乱,颓废颓败在其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同样没有精神的还有寅字营众人,坐在马背上个个眼神呆滞,神情麻木。 身上的盔甲全都是干涸的血斑,以及掺杂黑白不明物。 林安平揉着发酸的手腕,双眼盯着前方徐奎的背影,胃里的不适还没有消退,脑中不断浮现让人犯呕的画面。 寅字营二十人全都接过了宽刃鬼头大刀,站到跪在地上的北罕兵身前。 在犹豫了几个呼吸过后,随着徐奎严厉的命令声响起,第一刀全都闭眼砍了下去。 就连彪悍的黄元江亦是如此。 当温热杂碎的液体溅飞到脸上。嘴边,腹中便是翻江倒海。 从犹豫到麻木,从闭眼到睁眼,随着一颗颗头颅的飞起,那一刻众人宛如变成了行尸走肉,只是重复着手中动作。 哀嚎求饶的声音渐渐听不清,只有大刀入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差不多每个人砍杀二十多敌兵后,第一个寅字营的兄弟最终没忍住吐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唯一没有吐的也就寥寥几人,其中包括黄元江,林安平,赵莽以及刘元霸几人。 虽然林安平没有吐,但他也停了下来,他的胳膊如石般重,实在是抬不起来了。 然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有气无力瘫坐在一旁。 在喘息中,望着徐奎所率领的几百铁骑,将余下北罕兵屠杀殆尽。 残忍吗?的确有些残忍,同情吗?没有!可怜吗?没有! 当北罕人惦记上汉华王土的那一刻起,这些人的生死已不再道德之中,终究不过是咎由自取。 对敌慈悲,即自残也的道理众人都懂。 曲泽被徐奎放走了,带着二三百残兵狼狈离开了。 他是北罕文臣,徐奎不屑于杀,还一个原因就是徐奎故意让其回去,好将发生之事带回北罕朝廷, “你没事吧?” 黄元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安平冲其笑着摇了摇头。 一夜未眠,又经历了一扬厮杀,马背的颠簸,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快到方野城了,”黄元江瓮声开口,“奶奶的,进了城小爷要洗个热水澡,大吃一顿,最后痛痛快快睡个觉。” 林安平笑着点头,完全理解黄元江的心情,此刻要是有个枕头,他立马都能睡着。 晨阳洒在黑色的城墙上面,这座经久战火的边关之城散发着沧桑气息。 城墙上巡防的士兵忽然停下,眼神变的专注凌厉,望向远处渐渐靠近的一队铁骑。 汉华与北罕还未真正意义上的停战,随时都有敌人来袭。 原本闲松的气氛顿时变的紧张,弓弩手麻利集合到城垛,拉弓搭箭严阵以待。 一里处,徐奎淡淡开口,“扬旗。” 一面黑色云纹边,绣有四色飞龙,金线所钩的[汉]字大旗,以及一面绣有[徐]字的帅旗,在晨光中迎风幡展。 “是勇安侯!” 城墙上的常明文手搭额头大声开口。 听到是勇安侯,城墙的兵将放松下来,弓弩手也收起了弓弩。 常明文双手扶着城垛,伸长脖子往前瞅,主要是在队伍中寻找黄元江的身影。 自打黄元江等人离开之后,他就开始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草率答应。 黄元江是谁,那可是当朝国公唯一的儿子,这要是出了一点差池,别说他了,就是他老子也没法交代。 他还不敢告诉他老子,那要是说了,脸上最起码能多几个手指印,说不定还加上几脚。 他一夜都没有怎么睡好,祈祷黄元江等人到了勇安侯营地,半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当那个魁梧的身影落入他眼中的时候,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是跟勇安侯一块回来了,看来昨夜并没有什么变故。 这一刻,他看黄元江别提多顺眼了,他那魁梧的身材,就如一朵盛开的花朵一样,在几百人群中都是那么的显眼,那么的与常人不同。 一个没忍住激动喊了起来,“开城门!” “开城门.......” 随着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吊桥放下,溅起一片灰尘。 马蹄“哒哒哒......” 铁骑缓缓进了城,路过守城的兵士身边,守城兵将这才注意到被捆绑的力大洛。 难怪方才见马上每个人脸上难掩激动之色,再联系勇安侯驻扎野狼峰这般轻易撤回,肯定是野狼峰那边有了战事,并且是得胜而归。 在勇安侯快靠近城门的时候,常明文就注意到了,早已小跑下了城楼。 瓮城之中垂手而立,见到勇安侯后拱手大喊,“恭贺勇安侯得胜!”说完还抬头瞥了一眼力大洛。 他还是第一次见北罕人,可惜对方还没消肿,他也看不清原本模样。 “常将军多礼了,”徐奎马背上拱了拱手,“定成侯先在何处?” “回侯爷,家父在将军府。” “好,还请常将军与本侯一道去将军府,有事商议。” 徐奎说罢看向属下,“将力大洛带下去看押,所有人暂且下去休整。” “是!” “常将军请。” “侯爷请,”常明文侧到一边翻身上马。 催马前行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了黄元江等人一眼。 黄元江恰好也在望着他,见他看了过来,嘴一咧冲其挑了挑眉头。 常明文疑惑一下收回目光,怎么感觉黄元江眼神有点怪。 哪里怪?怪嘚瑟的。 摇了摇头,便急忙催马追上勇安侯,想着等忙完正事再去找他一叙。 “走了,”黄元江看了林安平一眼,“回去洗澡吃饭睡觉。” 林安平点了点头,又招呼赵莽刘元霸等人一眼,“走。” “好嘞!”其余人笑着附和催马。 寅字营的人离开瓮城,连招呼都没有与旁人打。 徐奎麾下的将士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皆是摇头一笑,没有人去计较这些新兵蛋子。 没办法,谁让这二十个新兵打了一扬漂亮仗。 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一件事,就是这些新兵保不齐就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们现在不知道,但是很快就会知道这二十人中竟然有当朝国公之子。 还有一个人的名字,过段时日也会被知晓。 第29章 要吃人的常友成 勇安侯徐奎和定成侯常友成坐于首位。 下首两侧分别坐着常明文,徐世虎以及徐世瑶,其他部将依序而坐。 半盏茶过后,常友成掸了一下衣袖淡淡开口。 “徐兄撤营回城,想必野狼峰之地已没了威胁?” 显然他还不知道徐奎带回力大洛的事情。 徐奎将手中茶杯放回桌案,深深看了一眼在扬众人。 轻笑一下后,冷声冲门外侍卫说道,“将力大洛带进来!” 力大洛?常友成眉头一抖,这名字听着倒是有些熟悉,下一刻神色一变,惊讶的看向徐奎,又迫不及待看向房门处。 徐世虎以及徐世瑶也是面露震惊之色。 倒是常明文面无表情,他在瓮城已经见过那个北罕人了。 他瞥了一眼老子的脸,心想这个叫力大洛的看来身份不简单。 常友成的神色是有些激动,还稍微夹杂着难以置信,力大洛率几千骑在野狼峰附近,斥候早先早已刺探清楚。 力大洛他没有接触过,但力大洛的父辈们他是听过的,皆为北罕猛将,哪怕是都死在徐奎手上,也不能否认大将之勇。 没曾想徐奎只是出去一下,又将力大洛抓了回来,这也是他有些难以相信的原因。 约莫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两名侍卫押着一人出现在门前。 人还没进门,常友成一看此人装扮,便“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徐世虎和徐世瑶也是紧忙起身,目光死死盯着迈进门槛的力大洛。 并异口同声,“力大洛?!” 徐世瑶看向父亲脸色激动,“恭贺父亲!” 徐世虎也急忙要拱手开口,但却被徐奎的话给堵住。 “力大洛是真的力大洛,但并非为我所擒,”徐奎抬眼看向常明文,“此功当有明文贤侄一部分。” “哦?”常友成有些意外。 常明文也是一脸疑惑,“与我有关?徐侯爷,晚辈听的有些糊涂了。” 徐奎摸了摸下巴胡须一笑,颇有深意看向常明文,“贤侄可不能糊涂,也不糊涂。” 这话一出,常明文却是更加糊涂了,怎么这话里话外听着有点别扭。 “这是打的哪门子哑谜?” 常友成看似在问儿子,其实话是冲着徐奎说的,因为他也听糊涂了。 徐奎挥挥手,让侍卫将力大洛带下去。 力大洛转身的那一刻,还恶狠狠瞪了徐奎一眼。 感觉自己跟个玩笑一样,就这么被带进来晃一下,没有一个人问他一句。 对于力大洛的眼神,徐奎直接选择熟视无睹。 瞥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常明文,继续开口说道,“上次贤侄说路上招募了一些人,这次破了力大洛营地,生擒力大洛以及曲泽的,就是这些人,对了,寅字营是不是也是你设的?” “噗......”正喝茶的常明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直接把自己呛个不轻,“咳....咳咳......” “不是..咳咳....侯爷你说啥?” 徐奎心想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搁这演呢,演给谁看呢。 “寅字营,黄大......”徐奎把字咬重了一点,紧接着将黄元江林安平等人夜袭敌营之事,详细对众人说了一遍。 半盏茶的功夫,说的事无巨细,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出奇的安静。 常明文手中茶杯倾洒在袍子上都没注意到,一副瞠目结舌模样。 “吭、”徐世虎轻声提醒了一下,常明文这才发现,慌里慌张将茶杯放回桌案,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之感。 无疑这件事对他冲击有些大,嘴巴张了几次,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啥。 “明文,”常友成率先开口了,看向常明文,“这个寅字营的确是你所设?” 若真是自己儿子所为,奏到皇上那里,那可是大功一件。 虽然没有与徐奎争功的心思,那也能成为定成侯府的荣誉不是。 常明文转头看向父亲,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徐奎却他一步又开口了。 “贤侄啊,你这事似乎也有不妥之处,”徐奎声音不大,却有些郑重严肃,“要知道魏国公可就一个宝贝儿子,如此草率行事,没出事最好,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别说是你了,整个定成侯府能不能扛得住老国公怒火?” 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几句话说出来,让常友成呆住了,怎么还牵上魏国公和国公府公子了? 方才的邀功心思一下没了,在京都城的这些伯侯世家个个门清,朝堂上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能得罪魏国公。 魏国公要动起真火,皇上出面都不一定管用。 人家真要来个先斩后奏行事之风,事后皇上最多也就不痛不痒责骂几句,倒霉的可就是旁人喽。 没办法,谁让人家老国公功勋太大,人家可不是只会贪图享受的国公,而是跟着先皇在马背上半生的主。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多的吓人,更别提为先皇挡了几次箭,挨了几次刀,就是往祖上数,那也个个都是征战沙扬忠心不二的主。 “不是徐兄,”常友成语气都变的谨慎了,“这怎么还有老国公的事,不知徐兄何出此言啊?” “哦,”徐奎倒是轻松了起来,“那个黄大,就是擒住力大洛的黄大,常老弟怕还没见过,你要是见到就知道了,那就是年轻时候老国公的模样。” “啥?那,那什么黄大是老国公儿子?”常友成猛地一下起身,又急忙看向常明文,“这事你早已知晓?” 老子都站起来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常明文哪还敢稳当坐在那里,自然也是乖乖的站了起来,心虚瞄了一眼父亲。 “儿子,儿子知晓,”常明文声音很低,夹杂一些嘟囔,“儿子也不知道他这么鲁莽.......” “混账!老子看鲁莽的是你!” 常明文缩了一下脑袋,悄悄挪了两步,离父亲远一些,保持嘴巴子和脸的距离。 “你...你要气死老子不可!”常友成是真怒了,“此事为何不告知我?老子这两天还在琢磨国公府公子跑哪去了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啪”的一声扔在桌案上。 徐奎一看书信乐了,看来这老国公是给在外的官员都去了书信,一个也是没落下。 徐世瑶坐在椅子上拧着眉头,黄大?国公之子?难怪那天在校扬看那大个子眼熟,没想到居然是他。 林新?林安平,他怎么和国公之子混到了一起?难道黄元江不知林安平的身份? 应该是这样了,堂堂国公之子怎么可能与罪臣之后为伍,徐世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嫌弃之色。 林安平啊林安平,你身体残疾就罢了,没曾想你人品也如此差,尽行趋炎附势之态,真以为能巴上国公府不成? “你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没什么,”徐世瑶看了二哥一眼。 “你杵在这干嘛?!还不快滚去请人来府上!” 常明文被父亲骂着离开正厅。 徐奎要回去写折子,将野狼峰之事上表皇上,随后也领着儿女告辞。 第30章 营房聚酒 “痛快!真他娘的舒服!” 黄元江光着膀子端着木盆,一身健硕的肌肉,胳膊上有几处缠绕着白布,包扎的伤口处有些暗红渗出。 此刻他与林安平正一道走着。 林安平穿着无袖布衫,胳膊上的伤口也已包扎好。 冲洗过后的二人少了些许疲惫,就是肚子饿的有些咕咕叫。 等二人钻进营房的时候,先一步回来的赵莽等人已准备好了吃食,刘元霸也不知从哪顺来了一小坛酒,已开封摆在一旁。 黄元江见到有酒,双眼冒光,将木盆随手一扔,一脸兴奋盘腿坐到通铺上面。 吃食很简单,就是一些肉干,还有张七去城里买的些下酒菜、 营房两张能睡二十多人的大通铺,现在房内就七个人,其他人各忙各的去了。 黄元江、林安平、赵刘二人,张七以及另外两人,都是寅字营的兄弟。 另外两个人是亲兄弟,三十多岁,生的也是虎背熊腰,皮肤一样的黝黑,哥俩都是络腮连边胡,分别叫魏季、魏飞。 这哥俩在野狼峰之战中的表现不输旁人,端的那叫一个勇猛。 “嘶......”黄元江捧起酒坛闻了一下,满脸陶醉,更是迫不及待招呼旁人,“来来来,拿碗拿碗。” 林安平酒量不行,笑着摆手不饮。 “那敢情好,咱哥几个又能多喝几口,”黄元江笑着说道,“这几碗酒下肚,再美美睡上一觉,醒来小爷还能去砍北罕兵狗日的几个来回。” “哈哈哈哈.......” “来!干!” “干!”“敬黄侯长!哈哈哈哈.......” 林安平将手中肉干放下,也以水代酒与众人举碗。 一碗酒下肚,众人直呼痛快,再聊起昨夜之战不免兴致高昂。 “侯长.......” “哎叫兄弟,现在又没有旁人。” “黄兄弟,”魏季也没有矫情,笑着挠了挠头,“你说咱们这算是立了大功不?也不知朝廷会不会赏赐咱们?” 黄元江“嘿嘿”一笑,拿话来逗魏季,“那你想要个什么赏赐?黄金白银?加官进爵还是美女如云?” “害......”魏季听的摇头摆手,“咱不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就是想着立了功,能不能把咱们这些兄弟身上匪名给去了。” “是啊,”魏飞看向兄长点了点头,“若是此功,能换取那个不仁县令人头,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寅字营这帮兄弟的过往大家都知晓,黄元江看了几人一眼,将碗中还剩下的一口酒一饮而尽。 酒从嗓子咽下,刚要开口,若有所思的林安平先开口了。 “二位哥哥,处理县令之事非眼下之急。” 像赵莽等人的问题,黄元江只需跟他老子一句话就能解决,根本没有必要以邀功要朝廷来解决。 哪怕因此解决了,在皇上那里也落不下个好印象。 没有哪个皇上喜欢主动邀功和居功自傲之人。 林安平说这话时看了一眼黄元江,“朝廷尚未问责,此事暂且不急,待将来我等回江安之时亦可再办。” 林安平这样是提醒黄元江先不着急去办这件事。 在他看来,这次破营之功不算太大,要等有足够功勋傍身之时,这些事就不是事了。 他也有自己心中的考量,若是此事就此递到御前,怕不会牵扯出自己身份,他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会不会将父亲牵涉其中。 虽然父亲已被下旨流放,谁又知道朝廷中还有没有想拿他父亲做文章的人,一切还是要低调行事为好。 赵莽等人在意是自己匪寇身份,而他誓要替父平反,还父亲一个清白之名。 “林新说的在理,”黄元江点头看向赵莽等人,“等咱们再立了大功,什么狗屁土匪绿林好汉的,那都不存在,只有威风凛凛的汉华大将军!” “对对对......来!继续喝!” “喝!” 赵莽等人兴致再起,又端起酒碗与黄元江喝了起来,林安平脸上挂着笑容坐在那里。 旁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眉宇之间浅藏着淡淡忧虑。 他预感黄元江的身份很快就会瞒不住,不光是黄元江,现在徐家人还在方野城,自己的真正身份怕也是有点悬。 还担心的一个就是这次徐奎回京都江安,若是得知了黄元江身份之后,会不会将这位国公府的大公子一并带走、 那届时他又该何去何从?是身份于明面与黄元江一道回江安?还是继续独自待在这边关之地? 林安平正暗自想着心事,就见营房门口出现一道人影,探头探脑往里瞅。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常明文。 常明文奉父亲之命来寻黄元江,结果这一看,好家伙!竟然在营地私自饮酒,换做常人他一定进去训斥了。 架不住里面饮酒的是黄元江,国公之子,更何况又刚立了大功。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忍了,脸上浮现淡淡笑容,抬腿迈进了营房。 正将酒碗拿离嘴边的张七率先发现了常明文,赶忙抿嘴起身。 就听嗓子眼“咕咚”一声,酒水这时咽了下去,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赵莽刘元霸以及魏家兄弟见他模样,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纷纷转头看向他所看方向。 不看不打紧,一看全都吓的扔掉手中酒碗,慌慌忙忙全都站了起来。 赵莽顺带给黄元江使了一个眼色,刘元霸也拿腿碰了碰林安平。 “参见常将军!”几人抱拳,异口同声行礼。 林安平被这声音打断思绪,抬头见常明文站在那里,也是起身拱手,拿眼瞥了一下黄元江后开口,“参见常将军。” 因为他知道黄元江的身份,所以并不像赵莽等人那样担心,脸上神情自若。 黄元江也听到了,知道是常明文来了,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 “嗝......” 打了一个酒嗝后坐那扭头并未起身,冲常明文咧嘴一笑,“常将军来的正巧,来陪小爷喝一杯。” 这话一出,林安平表情如旧,赵莽等人则有些惊恐,额头冒出冷汗,有些着急的盯着黄元江。 难不成黄兄弟喝大了?这点酒应该不叫事吧? 这下完犊子了,好不容易立个功,偷喝点酒不说,还被抓个正着,抓个正着也就罢了,还对少将军大不敬。 几人在心中暗自非非,心虚的偷瞄常明文,等着他的怒火降临。 黄元江依旧咧着嘴,笑眯眯的望着常明文。 第31章 受邀进府 赵莽等人没有等到将军发火,等到的是瞠目结舌。 常明文咧嘴一笑,大步走到黄元江身边,一屁股坐到通铺上面。 “必须喝点,”转头看向张七,“去,拿碗拿酒来!” 张七站在原地傻眼一愣,碗倒是有,可这酒就没了,他一共就去街上买了一坛,此刻早已见底了。 有些不知所措的张七正准备张口,却被赵莽一把拉了过去。 低声在其耳边开口,“骑马再去买两坛,再买点下酒菜,”说罢从怀里掏出些碎银。 张七收下银子快步离开,赵莽又冲刘元霸和魏家两兄弟使了个眼色。 “属下不烦扰少将军和候长,营地还有事,这就告退!” 常明文笑着点了点头,丝毫没有留下众人的意思。 黄元江见状也不好再开口留下他们,林安平也是跟在赵莽身后往外走。 就在林安平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林兄弟留步,”常明文的声音在其背后响起。 营房内三人盘腿而坐。 “小公爷,先恭贺一声立功建勋,”常明文话锋又一转,“但这次实属有些莽撞了,你若出了点岔子,我被扒层皮还好,脑子都不知留不留得住。” “又说那话,”黄元江丢了一块肉干到嘴里,“小爷这不是好好的。” 常明文一脸无奈,只能在心中叹气。 “少将军,当时也是形势所逼,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林安平开口帮衬,“若不是遭遇对方探马,绝不会因此而行事,好在有惊无险,下次定会量力而行。” 常明文浅笑点头,黄元江一脸无所谓。 林安平淡笑着继续开口,“少将军现在来西营,怕不是只为陪黄大哥饮酒这么简单吧?想来勇安侯已经与定成侯说了野狼峰之事。” 黄元江闻言也是看向常明文。 常明文掸了掸衣袖,身子坐正了一些。 “林新兄弟果然聪明,此刻前来正是因为野狼峰之事,”常明文有些歉意看了黄元江一眼,“最主要还是父亲请小公爷府上一叙。” “啊?”黄元江一愣,“你老子也知晓小爷身份了?” 这下常明文和林安平皆是一脸无奈,就你这样扎眼的人,别人想不知晓你身份都难。 也就赵莽那帮子人实在老实猜不出来,像勇安侯和定成侯这样精明的人,只要黄元江在其面前待上那么一时半刻,就会无所遁形。 要不有句俗话说的好,人老奸,马老滑,生姜还是老的辣。 常明文还是点了点头,“家父与勇安侯还有徐家兄妹皆知,”又看向林安平,“林兄弟也一道前往,此战林兄弟也是立了功。” 林安平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他也要去? 他不想去,就如先前所想,自己出现在两位侯爷面前,保不齐就被知晓了身份,他认为现在还不是坦白身份的时候。 殊不知,徐世瑶早就猜到了他。 “常将军,在下只是一无名小卒,比不得黄大哥身份,在下还是不.” “去!当然要去!”黄元江直接打断了他,“此战能成,全亏了咱兄弟出谋划策,首功当属你才是,你干嘛不去?” 常明文的目光也有些好奇。 对于林安平,他只知其叫林新,应该也是江安人士,与黄元江能一道出现,想必也是京都中哪家公子哥。 但江安城名族权贵比较多,他不认识那么几个也属正常。 毕竟他不像黄元江一样,因为其小国公的身份,向来是交友广泛。 “这......”林安平面露为难看了黄元江一眼,心想他的情况又不是不知晓,怎还将自己推到明面,“身份卑微,怕让侯爷不适。” 无奈之下,只能随便诌了一句。 “林兄弟想多了,你这可不卑微,此壮举汉华朝立朝以来可是首次,说句比较俗气的话,以此平步青云可是轻而易举。” “就是、”黄元江一旁附言嘟囔。 林安平有一种想踹飞黄元江的冲动。 他都怀疑黄元江是不是故意如此的了,怎么总与自己心意违背着来。 其实他怀疑对了,黄元江的确是故意的。 黄元江也深知林安平家世之事,也知林安平不想过于早早锋芒外露,可他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认为,想要成大事,必先有成大事的资本才行。 一个无名小卒想在朝堂翻云覆雨简直难如登天。 只有足够的身份,足够的资本,以及足够的保命光环,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朝堂可不是江湖,靠的是打打杀杀,靠的是不要命,这些在朝堂上行不通。 朝堂又堪比江湖,只不过手段要高明了许多,朝堂上想弄死一个人,也许只要三言两语,一本折子,且杀的光明正大。 在黄元江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像林安平这样的才华谋略之人,将来若不殿前为官,那简直是人生第一大憾事。 汉华如今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内有不忠之臣,不为百姓安定谋策之人,外又异邦狼子野心,可不单单就一个北罕。 与林安平的接触下来,看似大大咧咧的黄元江,实则心思缜密,林安平当为谋臣,大谋臣。 而他,将来必将征战沙扬,为汉华打一个边关永固,有一个这样朝臣在朝中为伴,势必能大展手脚,好不辱没国公之名。 林安平需要一个出现在朝中视野的契机,而眼下这个契机就出现了,出现的很是时候。 至于林安平罪臣之后的身份,他自写了书信到江安国公府,且这封信早已出了方野城。 有了他父亲在朝堂帮腔,自然能堵住一些宵小之口。 “既然侯爷要见,小爷看就别耽搁了,现在就去吧,”黄元江手中肉干随手一丢起身,套上鞋走到林安平旁边拍了拍其肩膀,“别矫情了,怎能让侯爷等咱们。” “是啊,是啊,走吧,”常明文也跳下了通铺,“府上酒宴已经备下,我这酒到府上与小公爷喝。” “嗬!那敢情好!”黄元江正愁酒没过瘾,这一听精神更足了,两步路走的飞快,“那速速前往。” 三人刚走到营房门口,迎面遇到抱着酒坛的张七。 见三人一道而出,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心想酒买来晚了? 他可是一路快马扬鞭,都怪那个磨蹭的酒家,手上的活磨磨蹭蹭。 “将军,这酒......” 常明文心情不错,笑着一挥手,“留着吧,你与其他兄弟饮了吧。” “啊?”张七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个屁!还不快谢谢将军,”黄元江一巴掌拍他臂膀上,“叫寅字营的兄弟们都尝尝。” “谢谢常将军,”张七急忙躬身见礼致谢,完了冲黄元江重重点头,“放心吧候长,保证每个兄弟都能尝上一口。” 三人笑笑没有言语、 常明文接过属下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黄元江和林安平也是紧随其后各自上马。 张七望着远去的三人背影,站在原地傻乐了一下,抱着酒坛就进了营房。 第32章 兄弟你懂我 不知是各有心思,还是因为八月天气炎热。 此刻都不愿多言,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临近午时,城中大街行人并不多,百姓见惯了战火,城中兵将往来,早已习以为常、 对策马而行一身盔甲的三人也并未多有打量。 方野城虽是边关重城,城中建设都是汉华城池风格。 城中内河流贯,拱桥安立,茶坊酒肆错落有致,绿树遮阳,垂柳轻拂。 商贩的吆喝与牛车木轮的声音交杂,衬出这座边关之城难得的祥和。 河边石栏处几人驻足观赏荷花,唯一不足这里的荷花不似江安城的茂密娇艳。 林安平侧目望向弯弯石拱桥,桥上面一对男女正凭栏赏荷,男子笑的松态自然,女子笑的甜美可人。 不由想到自己与徐世瑶的婚事,心中莫名些许低落。 自上次一见,他有一种感觉,将来的彼此也许会形同陌路。 心情的低落倒不是与她难续情缘,而是感觉有愧于父母,毕竟他与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想什么呢?” 林安平收回目光,才发现黄元江慢了一些在自己身边。 “没什么,”林安平回之一笑,“黄大哥,若是勇安侯带你回江安,你我怕是要有一别了。” “不回!”黄元江回答的干脆,“小爷好不容跑出来,岂能就此回去,不回。” 常明文听后回头,“小公爷,你离开了江安之后,老国公的书信满天下飞,就差派兵抓你了,你不回的话,怕是有点难哦。” 黄元江不在乎嘟囔了一句,“水长路远,除非老爷子亲自来。” 三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不多时便到了府门前。 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门吏,黄元江与林安平正了正身上衣甲,随常明文上了石阶,入了府门。 这般府宅对二人来说并无拘谨之感,一个是国公府的少爷,一个也曾是尚书府的公子。 走在府中庭廊上,遇见脚步匆匆的丫鬟仆人端着菜盘,特别看到美酒时,黄元江嘴都咧开了,林安平只是淡淡扫了几眼。 “这原本是勇安侯所住,因其不几日要回京了,暂时住到了驿馆,吃的喝的以及下人都是现成的,准备宴席也快。” 常明文走在一旁随口说着。 到了正厅门口,常明文示意二人稍等,便率先走了进去通禀父亲。 林安平与黄元江相视了一眼,垂手而立等着。 常明文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小公爷,林兄弟,里面请。” “请、请。” 二人抬腿入了正厅,酒菜香味扑面而来,空气中还有淡淡檀香。 一眼便见到坐在一旁饮茶的定成侯,二人两步上前抬手见礼。 “晚辈黄元江,见过侯爷。” “属下林新,参见侯爷。” 黄元江虽然是国公府的少爷,但还没有袭国公位,对定成侯行礼也属正常。 林安平与定成侯并无交集,也挂不上半点亲戚,所以他没行晚辈之礼,而是以军中下属自称。 “哎哟哟,小公爷,”常友成快速放下手中茶杯,紧了两步到黄元江面前,“你这般离京,可是让老国公好生惦念。” 黄元江挠头笑了笑。 “还好还好,还好没出什么事,不然老国公揍起人来哪个遭得住,”常友成拉住黄元江的衣袖关切道,“你说你跑去兵营折腾啥,吃不好睡不好的,快些坐下。” “侯爷担忧,”黄元江拱了拱手,随后看向林安平,“这是我兄弟林..林新,这次夜袭北罕营地都是他出的主意。” “哦哦...”常友成似乎恍过了神,这才注意到林安平,“年轻有为,年轻有为,既是世侄兄弟,快些一并坐下。” “多谢侯爷,”林安平拱手。 只不过身子未动,他要等定成侯以及黄元江坐下后,他才会去入座。 厅内一共就四人,那三人的身份在那摆着呢,而他现在不过一个小兵罢了。 在三人落座之后,林安平选择比较靠门的位置坐下。 常友成与黄元江谈论野狼峰之事,常明文一旁一脸认真听着,林安平坐在那里有些百无聊赖。 筷子几乎未动,杯中酒未进一滴。 聊了一会之后,黄元江也有些不耐,双眼直勾勾盯着桌上美酒,对常友成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着。 常明文看的清楚,压着嘴角的笑容端起酒杯,“小公爷,来来来,勇冠三军,敬你一杯。” “来来来!”黄元江可不在乎那恭维之言,操起酒杯就朝喉咙灌了下去,“好酒,来,我回您一杯。” 黄元江毫不客气提起酒壶自斟满杯,不待常友成第一个喝下去,又直接来个杯见底。 “来,晚辈敬侯爷一杯。” 喝罢,第三杯又自己满上了。 “哦?啊,好好好....”常友成端起酒杯。 他酒杯还未到嘴,只见黄元江第三杯已经下肚。 常友成无奈一笑,独自饮了一口,饮罢正欲开口,却见黄元江已经再度举起杯子对着林安平。 “兄弟,来,哥敬你一个。” “使不得,”林安平急忙起身,酒杯略低,“陪兄长一个。”黄元江喜酒,在初识赵莽等人时候林安平已经知晓。 所以在黄元江喝完以后,不待其开口,林安平便快速举杯。 “兄弟回敬兄长一杯。” “嗯!”黄元江给林安平一个懂我的眼神,“好兄弟!干!” 这不大会功夫,黄元江已连喝五六杯,打了一个重重酒嗝,才满意将酒杯放到桌子上。 常友成看的微微皱眉,还真是随老国公随到根了,这一副匪派作风。 黄元江脸色微红,加上来之前饮的酒,此刻已有些微醺之态。 “贤侄啊,”常友成提起酒壶给黄元江前面的酒杯点了少许,“老国公写了书信,特别说到甭管谁见了你,都一定要带回京都,哪怕是绑回去,所以这次勇安侯回京都,贤侄是否一道?” “嗯...”黄元江半眯醉眼,瞥了一眼半杯酒,伸手端到嘴边喝下,完了摇头晃脑道,“不回不回,勇安侯且走他的。” “这....”常友成看向儿子。 常明文无奈耸了耸肩膀,表示他路上已经劝过了,并没有什么用。 “贤侄,老夫还是认为你回京都比较稳妥,如今太子已开始涉足朝政,身边也缺些人......” “他涉足朝政与我何干,他当皇上又不是小爷....” “哎呀小公爷!不能说不能说,”好家伙,黄元江话还没说完,就吓的常友成急忙起身捂住他的嘴巴,“这话可不能乱说。” “嘿嘿.....”黄元江低笑两声,尽显醉意。 林安平见状起身,冲常友成父子二人拱手,“侯爷,将军,兄长看来已醉,容属下扶他回营歇息。” 常友成瞥了昏昏欲睡的黄元江一眼,无奈点了点头。 第33章 看好二皇子 勇安侯徐奎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将手中茶杯放下,瞥了一眼茶杯旁边的折子。 这是他刚拟好的折子,向皇上呈诉的边关事宜以及野狼峰之事。 院中家兵正来来回回忙着收拾行装,明日徐奎便要启程回江安城了,离开这戍边三年之地。 徐奎起身走到廊檐下,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骄阳明媚,少去了前段日子战时的阴霾。 一想到要回到朝堂之中,表情有些烦躁,朝堂内那帮子文臣行事多有不顺眼,怎有边关杀敌来的痛快。 怎奈圣命不可违,再一个此次皇上换他回京,怕是还有别的安排,毕竟现在太子已经开始着手听政。 江安城也只怕是暗流涌动。 收回目光,恰好看到儿子徐世虎走进馆驿。 “父亲。” “嗯?”徐奎见徐世虎独自回来,凝了一下眉头,“黄元江呢?” “儿子去到营地时候,黄元江已经与常明文一道离开了,儿子就在营地等了一时半刻,不见他回转,便先行回来了。” “这样,那晚些时候你再去寻他一次,明日一早好启程。” “父亲,若是黄元江不愿意回,真要如老国公所说绑回去不成?” 徐奎瞥了一眼他,“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若真不愿与我们一道回去,届时见了国公也说的过去。” 徐世虎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说话间,徐世瑶从侧房走了出来。 “父亲、二哥。” “收拾好了?”徐奎看向徐世瑶开口,“你所辖下事情可办稳妥?” “女儿已全部处理好,明日不耽搁行程,”回完徐奎的话,又看向徐世虎,“二哥,小公爷呢?” 徐奎瞥了一眼儿女,转身回到了房内。 “小公爷估摸着在喝酒。”徐世虎懒懒开口。 “喝酒?跟谁?在哪喝酒?” 徐世虎将去营地之事简单对其说了一下。 “原来是常明文那家伙叫走了,”徐世瑶不在意开口,忽然眉头一凝,看向二哥,“你说林安平也一道去了?” “三妹,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那个少年,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林安平还不确定,许是你认错了吧,要知道,这次这个名为林新少年也立功不小,不像林安平那种痴傻之人能做到的。” 徐世瑶缓缓摇头,眼神极其肯定望着二哥。 “二哥,我不会认错的,林新就是林安平。” “罢了罢了,为兄不与你争论,晚些时候我去看了再说吧,”说完徐世虎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徐世瑶,“若真是林安平的话,他还是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你就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吧。” “二哥..”徐世瑶神色不满,“他肯定是侥幸而已,妹妹不想终身陪伴身疾之人。” 徐世虎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话离开。 “胡玉不如林安平。” ----------------- 天色将暗,林安平扶着黄元江出了将军府大门。 黄元江脚步凌乱,醉眼迷路,口齿含糊不清嘟囔着,好不容易被林安平架上了马背。 林安平手执马鞭,轻轻抽打马臀,双马缓缓抬蹄前行。 “哒、哒、哒、”马蹄不疾不徐轻踏着青石路面。 黄元江身体轻微摇晃摆动半伏马背,林安平贴他很近,生怕他从马背上摔下来。 走上大街,已远离大将军府,醉态尽显的黄元江忽然直起了身子,脸上醉意一扫而光。 林安平意外看向黄元江,继而露出恍然神情。 “我当是侯爷的酒劲道大,还真以为兄长饮醉了。” “什劳子酒能喝醉小爷,”黄元江咧嘴一笑,“不过,这有时候该醉的时候还是要醉的,太清醒了是个麻烦。” 林安平把在将军府赴宴之事回想了一遍,轻催马蹄离黄元江又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开口。 “是不是因为定成侯那句太子身边缺人?” 黄元江冲林安平咧嘴一笑,“要说这天下最聪明的人,我看当属兄弟你莫属。” 说完,收起脸上笑容,神色忽又变的严肃。 “这的确是为兄装醉原因,太子现今临朝,看似皇上有意锻炼储君,又何尝不是在观察考验太子,皇子众多,免不了有能力高于太子者,与其说是皇上看太子,倒不如说皇上考虑的是未来国运。” “你是说.....” 黄元江点头,“太子若没那本事,下个谁坐那把椅子还不好说呢。” 林安平缓缓点头,当今圣上乃是明君,为了汉华王朝,他还真能做出另立之事。 “那,愚弟唐突冒昧问一句,兄长在诸多皇子中比较看好谁?” 黄元江纵马而行,并未着急回答,目光扫过街边一处小商贩,正在出摊卖馄饨。 馄饨摊主掀起锅盖,升起热气腾腾的白烟,离的远都能感觉白烟中夹杂的香味。 “兄弟饿吗?”黄元江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林安平。 林安平也注意到馄饨摊,笑着点了点头,“在侯爷那没有吃饱,这会肚子正饿的紧。” “走,哥哥请你吃馄饨。” 二人到了馄饨摊前翻身下马,恰好旁边有个木柱适合拴马。 拴好马,二人到了桌案前坐下,桌案不高,坐的也是麻绳编的马扎小凳。 “掌柜的,来两大碗馄饨,多撒点葱花。” “好嘞!”摊主早就注意到二人,只不过看二人装束不敢贸然上前,“二位爷稍等,片刻就好。” 大锅汤是烧开的,馄饨是提前包好的,摊主麻溜的往锅里下着馄饨,竹编的漏勺不停搅合锅中馄饨。 取来两只大海碗,摊主用干净的抹布擦拭了一遍。 先舀汤,后盛馄饨,满满的两大碗。 撒了葱花,滴了香油,上了桌。 黄元江低头闻了一下,赞了一声真香,便拿起调羹吃了起来。 “嘶.....呦呦呦......” “烫。兄长慢点,”林安平用调羹搅着碗中馄饨,见黄元江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黄元江一个馄饨在嘴里打转下了肚,“这可比豆腐烫多了。” 之后二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坐在那里安心吃着馄饨。 一旁的两匹马低着头不知在地上寻找什么,时不时还打个响嚏。 一碗馄饨吃完,黄元江满意的揉着肚子,林安平吃的慢,他看向林安平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我比较看好二皇子。” 也不知林安平有没有听见他这句话,依旧埋头吃着碗里的馄饨。 二皇子吗?那个让下人领他拿五十两银子的二皇子,林安平回想起江安城的那一幕。 他当时并不知那人身份,但看到勾牙的态度,以及少年身上的服饰,他隐约能猜到其皇家身份。 再看一下大概年岁以及行事作风,除了当今二皇子,不会再是别人。 喝下调羹中的馄饨汤,林安平瞥了一眼黄元江。 能入黄元江眼里的人,是不是很好不知道,但最起码不会太差。 第34章 徐世虎来营 .... 路上二人没再聊先前话题,晃晃悠悠回到了兵营。 将马归于马厩,二人走到营房门前齐齐顿住了脚步。 “你们站在门口干嘛?” 只见赵莽、刘元霸等寅字营的兄弟都齐刷刷站在营房门口。 张七挪了一步,小声开口,“营房内徐将军在等你们。” “徐将军?”林安平皱了一下眉头,“哪个徐将军?” “就是勇安侯二公子,徐世虎将军。” 赵莽几人心中也是郁闷,今个是咋回事,将军一个一个的来,弄的他们胆战心惊的。 林安平听话与黄元江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 黄元江疑惑的是徐世虎难不成也为自己回京而来,林安平疑惑的是难不成徐世虎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二人各怀心事走进了营房,一抬眼便看见坐在通铺上的徐世虎。 门外先前的低声细语徐世虎已察觉,此刻二人进门他便扭头望了过来,刚好与进门两人目光相遇。 徐世虎淡淡一笑起身。 勇安侯二子,徐世虎比较随爹,个子魁梧挺拔,往那一站透着威武豪气。 “属下黄元江、” “属下林新、” “参见徐将军!” 林黄二人近前抬手,异口同声见礼。 林安平是正儿八经行礼,黄元江则有些敷衍。 “别别别,”徐世虎拱手笑道,“徐某可当不得小公爷如此见礼。” 话是对黄元江说的,双眼却是一直看着林安平。 眉梢不经意抖动一下,妹妹没有看错,这个叫林新的小子果然是林安平。 许久未见,少年已成人,脸庞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却没了痴傻之态,尤其那双眼睛,在经历一扬厮杀之后,清澈之中暗蕴着锐芒。 往那一站不卑不亢,身上既有儒雅之气,又有英勇之风。 唯一的遗憾就是腿疾依在,先前进门徐世虎就注意到了。 不过这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瑕疵,好男儿讲究的是才华能力,而非俗气之观。 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可惜他那妹妹并非如他所想一般。 “江安一别,有数载,再见徐将军,已为猛将,着实厉害。” 黄元江开口,将徐世虎从恍神中拉回。 林安平站在一旁微微低头,方才看徐世虎的神情,或许先前不知,但此刻,显然徐世虎已经知晓了自己身份。 “小公爷谬赞,在下不足尔尔,今夜前来,是家父明日返京,早些收到老国公书信,提了小公爷之事,敢问小公爷明日是否一道回京,也省得老国公惦念。” 徐世虎属于有勇有谋之人,说出的话也礼数有加,不会让黄元江反感。 话,黄元江听着是不反感,但听完有些许的尴尬。 他家这老爷子他算是服了,唯恐天下人不知自己离家出走一般,就差向皇上要个御批,要个告示张贴天下了。 “就不随勇安侯回江安了,此话早些与定成侯也说过,”黄元江掩下尴尬神色,“有劳你特意走上一遭,我还想在方野城待上一些时日。” 与徐世虎说话,黄元江还是是客气,也缘于徐世虎打小就不纨绔,在勋贵圈子中算是一股清流。 那么多勋二代被黄元江揍过,徐世虎他还真没有揍过。 黄元江的回答,徐世虎并不意外,强人所难的话他不会说出来,黄元江并非三岁儿童,他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小公爷的想法。 徐世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林安平身上。 “可否私谈几句?” 林安平看了一眼黄元江,黄元江耸了耸肩膀,走到通铺坐下。 他也看出来徐世虎知晓了林安平身份,一个未来二舅头,一个未来妹夫,他们要聊聊亲情话,没必要去掺和。 “徐将军请,”林安平侧了一下身子,邀徐世虎外面说话。 徐世虎在前,林安平随后,出了房门,林安平看了门口几人一眼。 几人冲徐世虎微微躬身,在二人走远后,方才进了营房之中。 “侯长,徐将军咋把林兄弟带走了?是出了啥事不?” “是啊,是不是咱们喝酒的事怪罪到林兄弟头上了?” 黄元江瞥了一眼满脸好奇的哥几个,直接拽过枕头,身上往通铺一倒。 “睡觉睡觉!哪那么多闲心废话!”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再多言语,各自爬上通铺倒头就睡。 黄元江看了一眼房门方向,又斜了众人一眼,翻个身合上了眼皮。 林安平与徐世虎不快不慢走在夜色之中,夜很安静,他们也很安静。 出了营房门,走到西城门,抬步上了西城墙。 二人临近城垛,双手眺望着远方,远方一片漆黑,黑的如墨,这种黑会让人产生不安的感觉。 夜空中星光闪烁,风不大,吹动二人身上的衣衫,吹的城墙上旌旗哗啦轻响。 月光下,看不清远处山峦巍峨,耳中隐约能听见传来狼嗥声。 城墙巡防的士兵见到二人本想停下询问,待看到是徐世虎后,又默不作声径直走开。 片刻后,徐世虎望着远处先开了口,语气不温不热,不冷不淡。 “你与黄元江早就结识?少时并未见你们在一起过。” “来方野城的路上结识,”林安平差不多的语气回道。 江安城所发生的事他不想再提起,提了也不过给自己徒增伤悲罢了,毕竟他去徐府求过。 “这样啊,黄元江不回江安的话,是不是你也不回去?” “回去?”林安平侧目看向徐世虎,“江安城已无家,如何回的去?回去又何处落?”收回目光继续望向黑夜,“风中残叶,归于哪,皆看风意。” 徐世虎眉头皱起,这些话他没懂,江安城中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 但他并没有追问,从林安平的语气能听出来,林安平似乎并不想提起。 徐世虎问林安平回不回去的用意是和妹妹有关。 林安平不再痴傻,也到了成亲之岁,他是想借此让二人有机会多接触,因为他并不喜胡玉。 原本林安平在江安,徐世瑶在方野,现在林安平到了方野,徐世瑶又要回江安,一时分不清这是无缘还是什么。 徐世虎清了清嗓子,明知过问道,“你见过世瑶了没有?” “见过、”林安平语气平淡,“在校扬之时有过匆匆一瞥。” “为什么没有与她相认?” 这个问题让林安平沉默了,搭在城垛上的手暗暗用力。 许久许久才开口。 “她既然没有认出我,我也不便上前惊扰。” 这是什么意思?是怪徐世瑶没有与他相认?徐世虎知道妹妹认出了他,此刻这话听着他感觉林安平在赌气的意思。 实则不然,林安平话中另有其意。 “要不你现在随我去馆驿一趟?父亲还不知林新就是你,他若见到是你,也会很高兴的。” 就个人来说,徐世虎还是挺喜欢林安平的,小时候也是如此。 林安平少时聪慧,早早识文断字,去徐府的时候也是懂礼数,不像同龄孩子淘气。 “不了...” 林安平转过身子,与徐世虎四目相对,嘴角挂着淡淡笑容。 “待将来回江安的时候,我在上门拜访伯父并赔罪,今夜就不见了,安平在此祝伯父一路顺风,也请兄长路上照顾好伯父。” 林安平抬手冲徐世虎拱了拱手,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夜已深,属下还要回营房,晚了会被责罚的,就此别过。” 言罢,不待徐世虎开口,便转身撩衣头也不回的下了城楼。 望着林安平渐渐消失的背影,徐世虎将口中准备说的话咽了回去。 神情无奈摇了摇头。 看了眼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忍不住叹气。 他此刻有种感觉,觉得妹妹与她好像有了距离,也许两人将来真的没结果了。 第35章 挨揍的徐世虎 南城门外,旌旗作响,矛戟林立,马匹嘶鸣,五千徐家军列队整齐,帅旗上大大的徐字随风飘舞。 徐奎以及徐世虎、徐世瑶高坐于马鞍,披风抖动,尽显悍将之风采。 常友成携子常明文立于城口相送。 “徐兄,班师回朝一路顺风,代问圣安。” “多谢常兄相送,”徐奎拱手回礼,“方野城就交给你了,边关重地,多有上心。” 常友成重重点了点头,接着抬手一挥。 “奏角、响锣!” 随着金锣声响,长角齐鸣,徐奎深深望了一眼方野城,猛拉缰绳转身。 “启程!回朝!” 大地微震,几千人马而动,尘土弥散空中。 城楼上,林安平站在黄元江身边,他是被黄元江拽来的,二人望着班师回朝的军队,林安平最后的目光落在那一道倩影身上。 徐世瑶并未回头,一旁的徐世虎却是回了头,与林安平四目遥对,徐世虎虚空拱了拱手,林安平还之以礼。 “小爷看你与这丫头挺难,这刚遇见,还捞不着相处,就又分开了。” 林安平无奈一笑,没有做任何回答,转身朝城墙下走去。 --------------- 官道上,阳光高照。 徐世瑶心情极好,脸上笑容洋溢,离京几年,总算是可以回江安城了。 “驾、” 徐世虎催马行至徐世瑶一旁,扭头看向她。 “林安平今早在城墙上,应该是送你。” 徐世虎想着多少还要尽心一下,试着撮合撮合两人的感情,毕竟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定下的。 做儿子的,也不想到时候因为妹妹退婚,导致父亲不好看。 可他的一句话,唤来妹妹脸上的笑容消失。 徐世瑶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二哥。有些话我不想总说,他父亲是被圣上流放的罪臣,难不成你真想牵连我们徐家不成?所以我不仅仅是只为自己考虑,希望二哥能明白,以后别再提起这个人了。” 徐世虎恼怒,正欲开口训斥妹妹几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瑶妹这是怎么了?这高兴的日子里,谁惹你生气了?” 徐世虎冷冷斜了一眼催马上前的胡玉。 手中缰绳一抖,便催马离开,不喜某人看着就膈应。 胡玉奉旨随徐奎一道来了边关,这次徐奎回京,他自然也是跟着返回江安城。 徐世虎的无视,多少让胡玉有些尴尬,不过胜在脸皮厚,笑笑就掩饰了。 他靠徐世瑶近了一些,关切问道,“怎么了?又被哥哥训斥了?” “没事,说了点闲话。”徐世瑶瞥了胡玉一眼。 对于胡玉,徐世瑶谈不上多喜欢,也没有讨厌,至少在心里认为要比林安平要强了许多。 论长相,要稍逊林安平一些,总有点油头粉面的感觉。 论气质,也稍逊林安平一些,不过身体健全倒是占据上风。 论家世,若林家没有出事,这个没落的侯爵是比不过尚书府,胜在现在尚书府成了罪臣之府。 论才华,这个徐世瑶还真不好比较,双方都没有科举过。 无论如何去做对比,她心中早已将林安平拒之在外,反观胡玉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胡玉的想法她也知晓,无非也是想借助与徐家联姻壮其门楣。 至于最后是不是胡玉,现在也说不定,最终的结果还要看父母的决策。 这次回家,她便会与母亲好好聊聊,父亲那里她不敢去言语,只能最后让母亲出面。 哪怕最后不同意她与胡玉,她也不会与林安平纠葛。 徐世瑶睫毛轻抖,嘴角微抿,有时候她也不知为何会越来越排斥林安平,小时候的她并非如此。 或许在林家出事之后吧,或许她骨子里认为林家有辱臣本,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汉华朝堂吧。 双眼看向路边即将成熟的谷子,把额头飘散的几根发丝撩到耳后,将心中思绪挥散。 “真的没事?”胡玉看了看前方,徐世虎正与徐奎同行,“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徐兄又凶你了呢。” 徐世瑶冲他浅笑摇头,“别多想了,赶路吧。” 胡玉点头,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策马与徐世瑶相伴前行。 “有心思?” 徐奎瞥了一眼小儿子。 徐世虎面无表情拧着眉头,坐在马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父亲,儿子在方野见到林安平了。” 徐世虎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与父亲说明的好。 “林安平?”徐奎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疑惑,“哪个林安平?” 还没待徐世虎开口回答,眼神一个恍惚,立刻勒住了马,看向儿子追问道,“你见到林世侄了?!” 徐奎的反应并不夸张,他本与林之远就交情不浅,若不是一直在外戍边,在江安时对林安平也多有照拂。 曾不止一次将林安平接进徐府,无奈林安平一直不愿,因有林府老管家在其身边照料,徐奎也就没有过于强求。 最近临回京的时日他还想到了林安平,心想着这次回去与夫人商议一番,是不是该给她女儿与林家的婚事操办操办了。 “等等!!”徐奎眉头一皱,就是一连串的追问,“你说在哪见到他的?在方野城?什么时候的事?” 徐奎忽然的异样,也吸引身后不远徐世瑶和胡玉的目光。 二人奇怪前面聊了些什么,怎么突然徐奎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谁也不敢上前去问,徐奎勒马停下,他们也只好也勒马停下,与前面保持一些距离。 若是徐世虎惹到了老爷子,他们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从父亲的表情不难看出对林安平的在乎,徐世虎此刻有些后悔说出来了,一顿骂看来是跑不掉了。 徐世虎回头看了一眼徐世瑶,之后便将林安平前后之事详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低着头,坐等即将到的劈头盖谩骂。 空气陷入短暂的宁静,就在徐世虎奇怪父亲怎么还没有开口骂他之时,只感觉后背一紧,火辣辣的感觉传遍全身。 “混账东西!”徐奎一马鞭抽完接着又一马鞭,“你他娘的是夜壶不成!装一肚子隔夜的东西!” “啪!” 火辣辣的疼痛再度全身扩散,徐世虎吸溜一口冷气,想哎呦又不敢叫出声。 “长个男人样!尽他娘行女人之态,什么事都能憋个半拉月!” 一连抽了三马鞭,徐奎这才停手,但嘴上依旧骂骂咧咧个没完。 “父亲、父亲、” 徐世虎小心翼翼抬头,见父亲就要调转马头,急忙上前拦了下来。 “拦老子作甚!”徐奎扬了扬马鞭,“老子这就回方野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取个林新名字出来!” 徐奎说这话时,眼圈有些发红,别人也许不能理解,他却能理解这个林新的含义。 一个少年该有多好的心态,在家倒了之后还能站起来。 特别当听到儿子说林安平让其路上多照顾自己时,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好友之子,得好友之品性,甚慰,又让人心疼。 “父亲,林安平之所以没见您,怕也有自己的思量和顾虑,父亲这时候若是回去.......” 徐奎不是莽夫,望着儿子的双眼,心中已是前后琢磨一遍。 其实他方才这一冲动是真打算回去的,林安平这次立了功,他想着能不能借此带他去皇上面前求个情。 现在一想,还是不行,林安平的功勋不足以皇上免去林家之罪。 “那就在江安等那混小子!” 徐奎恶狠狠瞪了徐世虎一眼,手中马鞭一扬,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 吓的徐世虎后背再度一紧,还好没有再抽自己,急忙催马跟了上去。 后面的徐世瑶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过去,一看就是二哥惹到了父亲。 胡玉看的心惊,那三马鞭要是抽在自己身上,估计自己能从马背上蹦起来。 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勇安侯脾气够暴躁的,还有徐世虎这家伙是真抗揍。” 第36章 林安平夜写战疏 城垣青石残暑休,荒原千里已入秋。 ...... 晨光洒在城楼之上,杆杆旌旗在风中摇曳,塞外的风夹杂着沙砾,吹打着暗黑古老的墙砖,吹打在将士盔甲上面,激不起一丝声响。 阳光照在城外荒草之上,草尖的白霜淡淡化去,长在荆棘丛中的野果已是红的诱人。 一只野兔蹦跳在满是金黄落叶的荒草地,停下看向城池所在的方向,前爪挠了挠鼻子又蹦跳离开。 一群候鸟飞过山峦高峰,从城池的上空掠过。 林安平收回看向空中的目光,将手中的一棵小石子抛向城墙之外。 转眼到了方野城已两个月了,自打上次勇安侯离开,至今边关未有战事,北罕人也沉寂了下来。 以北罕人的生活习性和所处之地,应该是开始准备过冬之需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势必会在冬休之前再来犯一次,看看能不能抢到一些生活所需物资。 对于这个,方野城并不担心,年年如此,年年也没见破过城池。 就是让人感觉不胜其烦。 身后响起脚步声,林安平没有回头,重重的声音一听就是黄元江。 “今个起的够早的,跑这吹凉风来了?” “凉风总比腥风血雨强,”林安平望着北荒之地淡淡开口,“我在想,与其等着北罕再度来袭,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兄长以为呢?” “哦?”黄元江与林安平并排,双臂搭在墙垛上望向城墙下,“说说看。” “翻过野狼峰,就是北罕古拉城,”林安平抬手遥指前方,“古拉城所处地势平坦,并非天险要塞,我军若与其城对立,地形上还微处上端,利攻,若加以奇战,可攻。” 地域图黄元江也看过,的确如林安平所言。 黄元江望着林安平不语,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静等其下文。 如他所料,林安平理了一下被风吹起的鬓丝,看了黄元江一眼后继续开口。 “北罕地域辽阔,城池不过区区六七座,打一城,另一城支援较慢,这么多年我们只守不攻,古拉城驻军当也不多,派出细作一探便知。” “是啊,边陲多年摩擦不断,一直都是北罕挑衅在先,吾汉华以大国之风,礼仪之邦居之,也不曾主攻一次,才让其嚣张气焰得以滋长,也该去他们那灭灭邪火了。” 黄元江附声开口,只是眉头紧锁,接着幽幽开口。 “只是,朝中那些文臣基本都是止战派,向来主张以和为主,每次若不是北罕主动发难,从不会上表圣上派兵出征,若是真要攻打古拉城,怕是很难得到圣上奏准。” “那,”林安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制定一个详细作战书,交给定成侯,再由定成侯上呈兵部到御前,这样圣上会不会斟酌一二?” 勇安侯徐奎早已离开了方野城,现在城中大小事宜皆由定成侯常友成做主。 黄元江沉默了一会,冲林安平轻轻摇了摇头。 “我看够呛,常友成与徐奎不同,他基本和朝中那些文臣差不多,想要他赞成出兵怕是也难。” 林安平默默点头,要说对这些勋贵的了解他远不如黄元江。 黄元江来回走了几步,停下脚,拍了拍林安平肩膀。 “要不这样,作战书你来拟写,” “以小爷的名义派人送到国公府,先给我那老子瞅瞅,若是老爷子能点了头,那就妥了。” “到时候由他出面到皇上那里奏请,或许还有点希望,关键也解决了越阶上禀的问题。” 林安平想了想,目前也并无他法,这个是最好的办法了。 “好、那我就先写给你看看吧。” “你若是感觉行,便以你名义转交给国公爷试试吧。” 同时心中感慨,家父黄世仁这句话的含金量还能上升。 -------------- 入夜,营房。 寅字营众人已经睡去,通铺上的一个小木案还有油火跳动。 林安平执笔伏案,眉头紧锁,片刻沉思后,墨汁浸染案上纸张; 恭圣奏请战疏: 观吾汉华圣朝,天下虽安,但久安必危,边陲不宁,国祚忧长也。 有北罕蛮狄,百年猖獗不敬吾朝,屡屡犯吾边关方野之城,戮边民、扰安居,如难训之牲畜,性贪且暴戾,驱之不远,周而复始,如蝇蛆让人厌恶作呕。 每每来犯,愤懑填膺!固守非长久之计,非祛癣之妙法。 一年复始,今又秋十,卑认良机,虎养久之远为患,危吾朝之江山,圣上之社稷,百姓之安宁,乞圣旨达,出兵伐夷。 顺之天时,北罕气候入寒之早,温之劣,致草木枯凋,尔每年此时为懈之时,忙于拢冬,兽性收敛,无心之戈,可谓天之利。 兵家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贼尔定想不到吾军攻之,观仲卿夜屠城,狼居胥横扫漠北,皆为敌之疲,吾汉华男儿何输之勇? 冠雷霆之兵速,攻古拉之贼城,扬吾汉华之威,让其尝汉华将士剑之锐。 占之地利,古拉城卑,加以奇攻,观其城垣矮落,墙基多夯土而少砖石,且其粮仓毗邻草料扬,若以火而为之,临风涨燃,顷刻便可燎之重。 秉夜而动为上策,策定若妥,主攻精兵几千尚可,余滋扰即是。 顺之人和,积百年之怒,顺人心之伐。 方野边民,浸战火之数年多朝,受之苦难,家有大梁恨眠之沙扬,屋有良人屈辱于北贼,国恨家仇,烙之于心。 边关将士怒气隐忍而不得出,恨不得踏破其城,焚其贼窝,刃敌千刀为快。 如此,圣上撇以往之和,拟讨伐之檄文,必大块之人心,壮三军之勇,皇恩加持,何愁贼尔不灭之。 以攻代守,一劳永逸,可绝常年滋扰之烦忧。 北罕素以游骑袭扰为能,盖因吾朝百年固守,使其得寸进尺。若永绝边患,非犁庭扫穴不可! 古拉城破,吾朝占其城,沿地而进,筑烽燧,设兵所,仿班超西域都护之制,以古拉为基,步步为营,蚕食其北罕之地,削其之手足,最终灭其国也不是不可待。 “狄人如草,剿而复生,不如岁赐金帛以安其心,以和而利于稳,” 此言乃大谬,荒谬也!为迂腐之文人言。 昔宋纳币于辽夏,终至国库空虚,北罕贼心吞天,索求无度,贪吾疆土,野狼喂不熟,终会噬其主。 况汉华带甲百万,猛将如云,岂能效妇人乞和之态? 嗟乎! 雪耻之机,千载难逢,扩疆之功,万世永铭。 昔周武王断成汤之脉,秦王统之乱,圣上英武威名不输武宗,又岂卧榻之处有贼行跳梁之事?卑虽力薄,尚愿为圣上提剑护土,又何况汉华三千将! 北关风卷土,白骨马齐鸣。 忠魂伴戟荡,夜嚎万世宁。 卑斗胆冒死沥书,叩圣请旨,圣上龙阅,圣明决断! 以战止战,乃为仁战! 以杀止恶,是为大慈! 千秋史册,汉华之君必留万年之威名! 边关凉地,恭圣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灯火熄,月下树影映照在营房窗棱上摇曳。 第37章 无聊的黄元江 骑马之人头戴斗笠,一张刚毅的脸,神色严肃。 马匹疾驰中,他回头看了一眼方野城,伸手摸了摸怀中信件,马鞭再次一扬。 “驾!” 此人正是寅字营的李良。 黄元江伫在城楼,望着李良的身影消失在尘土灰烟之中。 李良怀中的信件正是林安平所写,黄元江拿到后命他送至京都国公府。 担心李良的身份怕进不了城,特意将国公府令牌给了他。 黄元江抿了抿嘴,在读完林安平所写之后,并未看到林安平的名字落款,他便趁林安平不注意的时候写下了“林新”二字。 他知晓林新是假名,这样也不会引火,还能留个印记,将来不失为立功之物之一。 他只想尽力帮助认下的兄弟。 林安平对此并不知晓。 还不知道的另一件事就是李良带了两封信件,另一封是黄元江自己所写。 不过他写的并不是给他父亲的,而是给国公府护卫统领鲁豹的,至于信上所写的内容,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收回目光,黄元江转身走下城楼。 行至营地门口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扯了扯嘴角这才抬腿迈入,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烦。 他的确是心烦,心烦的不止是他,还有林安平以及寅字营的兄弟们。 主要是上次他们立了功之后,最近总有他营兄弟嚷嚷要加入寅字营,扬言跟着寅字营能痛快干大事。 更有甚者,不顾顶头上司的斥骂,一窝蜂的挤到寅字营营房。 这是在城内营地中,若是行军在外,不知道的还以为营变了呢。 常明文也是头疼不已,换做这些士卒找别人的话,那指定少不了一顿军棍,偏偏找的是黄元江,他也不敢过于为难。 更何况黄元江提前也与他交代过,若要责罚找他即可,别为难那些凑热闹的士卒。 常明文是撒手不管了,他知道这些士卒也闹不出什么乱子,纯粹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但黄元江是彻底头大了。 几日来都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催着林安平想想办法,毕竟这样影响也不太好。 黄元江一脸郁闷看向前面乱哄哄的营房,挠了挠头,原地转身离开。 头疼的事情还是交给林安平去处理吧,他直接到马厩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出了营地,直奔将军府而去。 不时片刻,便催马到了将军府门前。 下马将缰绳丢给一旁守卫,径直走上了台阶,府门守卫无人相拦。 因为守卫提前有了少将军的交代,若是见到黄元江来将军府无需阻拦,由他自由出入即可。 进了大门,走上廊道,迎面撞上正欲出府的常明文,两人皆是一愣。 “出门?” “有事?” “没事,就来你这躲个清闲,”黄元江无奈摇头。 “哦?”常明文疑惑了一下,转而想到最近营地之事,陪着苦笑了一下,侧过身子,“去书房喝杯茶吧。” 黄元江点了点头,随后二人折返,往常明文小书房走去。 两人主次落座,府中下人奉上茶水。 端起茶杯,常明文向黄元江示意,脸上挂着淡笑开口,“小公爷这是为寅字营之事烦扰?” “也谈不上烦扰,有林安平那家伙在呢,就是闲来找你叙叙话而已。” 黄元江言不由衷端起茶杯抿了一大口,属实有些口渴。 “好吧,”常明文不置可否笑了笑,转而神情认真起来,换了一个话题开口,“上次小公爷提了一嘴想打古拉之事,闲暇我与父亲也多提了一下。” 黄元江神情一顿,转头望向常明文,“定成侯爷是何态度?” 常明文无奈摇头,“父亲并不赞成主动出兵,认为..认为小公爷是在胡闹。” 说完不待黄元江开口,将手中茶杯放下,神情很是严肃再次开口,“父亲不同意出兵,小公爷这次不会向上次袭营那般吧?” 担心黄元江擅自做主出兵,这可不比上次小打小闹,真出了纰漏,倒霉的可不止黄元江一个,就连他与他父亲怕都要小命难保。 至于他有没有考虑黄元江有没有人手问题,他还真考虑到了,就以现在寅字营的威望,聚集一伙胆大的家伙并非不可能。 要不最近他父亲也因为营地之事头疼呢。 说简单不过是一群儿郎热血上头而已,但要说严重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参上了朝堂,私拢兵将,其罪不微。 黄元江咧嘴一笑,冲常明文抖了一下眉头,“那可保不齐。” “啊?”常明文面色一紧,人都站了起来,“小公爷,可不能这样!” 黄元江撇了撇嘴,“逗你呢,瞧你那点没出息的样子。” 常明文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过脸上依旧带有将信将疑的神色。 “不过出兵古拉城之事是早晚。” “嗯?小公爷为何这样说?”常明文一副了然之色,就知道黄元江不死心,“小公爷,不是我在这泼你冷水,家父同意不同意次要,就是此事奏到朝堂之上,怕也会引来一片反对声,怕是兵部那里都会有些说词。” 常明文的话,黄元江听在耳中并未反驳,他说的是实话。 黄元江一口饮罢杯中茶水,将茶杯放于案上起身,拍打几下身上衣服抬腿往门外走。 即将迈出门槛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常明文。 常明文站在原地也望着他,不知黄元江又准备干啥。 黄元江凝视他几息,意味深长的开口,“圣旨到的那天,便是出兵古拉城之时,届时还望常将军拨兵凋粮。” 说罢,便抬腿走了出去。 常明文眨巴眨巴双眼愣了一会,后知后觉张了张嘴巴。 “啊?” 一道身影恰好出现在门口。 “啊什么?” “啊!”常明文吓了一跳,见是自家老子,急忙闭上嘴巴,“没什么,父亲。” “方才见一道身影离开府中,是不是黄元江又来了?” 常友成边问边走,最后在太师椅上坐下。 “是小公爷,”常明文站到一旁点头。 “是营地之事?还是出兵之事?”常友成将案上用过的茶杯向内推了推,“若是营地之事并无紧要,也没人去上纲上线,若是出兵之事,为父还是持原有态度,攻城掠地非儿戏。” 常明文一旁默不作声,什么话都让老子说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紧着想起黄元江临走时说的话,转向父亲开口,“父亲,您说小公爷会不会书信给国公爷,让老国公向皇上请旨出兵?” “嗯?”常友成皱了一下眉头,手指敲打着桌面,“应该不会吧?即使老国公请旨出兵,皇上只怕也不会下旨,如今边关战事已熄,群臣也不会主张出兵的。” 常明文微微点头。 常友成坐在那想了想起身。 “父亲?” “为父还是书信一封去江安问问吧。” 常友成离开,常明文站在原地愣了一会。 挠了挠头,他原本准备出府干啥来着? 第38章 南凉 雾锁千寻蛇径险,雷崩百丈石崖斜。 ....... 汉华王朝虽为泱泱大国,四方边陲仍有不少偏隅小国。 这些小国兵马虽少,但却个个有野心,胸怀“蚂蚁吞象”之志。 应了一句老话,非我族类,必藏祸心! 王朝边土以南,群山连绵,居蛮族之众,自封南凉之国。 国民皆为山中各国大小山寨组成,老幼妇孺加在一起不过几十万之众,却有问鼎汉华王土之心。 比不得北罕那般大张旗鼓肆无忌惮的犯境,偏行鼠辈之举。 南凉与汉华接壤处有一座铜矿山,隶属于汉华王朝,归丘南郡管辖。在此处开采矿石的人鱼龙混杂。 曾经的达官贵人,名门望族,亦或是军中大将,犯了律法之后只要没被皇上处死,基本都流放到了这里做苦窑。 时值晌午,矿工歇息。 一位破衣粗布皮肤黢黑的中年矿工用粗布擦了擦汗,端着一碗稀粥拿两黑馒头,走到偏僻处,一屁股坐到石头上,随意吃了起来。 咬了一口手中馒头,双眼看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山路。 不大一会,山路上出现一个樵夫模样的人,看样子四五十岁。 收回目光,低着头默默喝起碗里的稀粥。 “老林,”樵夫走到近前,肩膀上不多的柴禾放下,冲着喝粥的男人笑着喊了一嗓子,“吃着呢,今天粥里加肉了没有?” “老吉大哥说笑了,”老林闻声抬头,苦笑开口,“咱这哪能吃得上肉粥,能多个馒头就不错了。” 老林全名林之远,也就是被朝廷流放的原户部尚书,林安平之父。 至于他口中的吉大哥,乃是化作樵夫的吉根,如今南凉国的柱国大臣。 自从林之远来到了此地,吉根得知其身份后,便时常来寻其闲谈,二人也算是相识多年了。 按理来说,林之远戴罪之身自由尚难,可偏偏就与吉根相识了,数年下来相交颇深。 吉根也不怕矿山中的兵卒,抬起胳膊捏着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一只手扶着膝盖望向碗里的稀粥。 这算哪门子稀粥,就是十几粒米兑了一碗水而已。 真不知这个前户部尚书怎么吃的惯的,一吃还这么多年。 忍不住心中感慨,大朝的官的确有些不同。 他主要是为南凉国招揽人才,在他看来,这些被汉华皇帝流放的官员,个个都非等闲之辈。 汉华既然不为所用,南凉便抛出橄榄枝,受罪和高官厚禄的选择,是拿捏住这些流放罪臣的最大诱惑。 至于这些罪臣能不能从矿山逃离,这个他自有对策,毕竟先例已有不少。 林之远非他相遇的汉华第一位官员,但却是历来被汉华流放的最高官员,相比以往那些小官,他对林之远他分外上心。 “老林啊,你这属于没苦硬吃啊,只要你现在开口,大把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何苦还遭这个罪。” “你我相识多年,南凉问鼎阔土乃大势所趋,林兄为之助臂,将来庙堂之上可不止一席之地。” 林之远淡淡瞥了吉根一眼,眼角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忍不住心中嘲讽,山中野猴永远是野猴,哪怕是出了山,也成不了美猴王。 面子上听的还是极为认真。 自打来到这里,遇到吉根以后,在一次不经意透露自己身份后,这些话他便听了这些年。 南凉的野心他早已熟知,但在他看来,这就像一个孩童闹着跟父母要东西一样,无力且好笑。 疲于应付吉根的同时,他也将南凉所谓的朝堂上下探出了一二,就连南凉当下有多少可动兵马也是了然于胸。 只待进一步核实。 林之远将碗中最后一口粥喝完,笑望着吉根开口。 “不知林某朝中曾经那些同僚如今如何?” 吉根闻之一笑,拱起双手,神色有些傲然。 “那自是与我王亲近,位极人臣!” “果真如此?” “岂敢诓言林兄。” “甚好。”林之远笑着点了点头,略带犹豫了一下,“那明晚便劳烦吉兄着手离开之事。” “嗯?”吉根听完先没反应过来,随后脸色一喜,不确定的低声追问,“林兄这是同意了?” 吉根心情激动,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可算忽悠成功了。 林之远神色凄苦,满眼无奈且嫌弃看向手中残碗,深深叹了一口气。 “林某也算是想通了,有锦衣玉食放在眼前,又何苦糟汤烂菜逼自己下咽,林某不图将来庙堂居高位,只为人世能多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林兄明智,不过放心,吾王定大礼待之,老夫这就回去安排,今夜恭迎林兄。” “嗯、”林之远黯然点头。 吉根不再啰嗦,转身就离开,连两捆柴都不要了。 两捆柴属实有点重,不担也罢。 ... 初入夜。 矿扬一单独窝棚之中油火跳动,映照出人影如在风中摇摆。 林之远席地而坐,正伏在小案之上提笔落字。 火光映照在他泛白的鬓角上面,眉头微皱,神情严肃且夹杂着尊敬之色,笔尖的墨汁化作一个个工整的小楷。 【臣躬圣安,吾皇龙体康健,春去秋来,臣到丘南已数载有余,甚思上位。每每阅陛下密折慰藉;三年间,臣愈发感陛下圣明,南凉已有进犯之心,已备进犯之军;初探兵马如下; .......; 以上为南凉所备军需人马数量,臣已决定入南凉核准,并探历年丘南所叛逃之臣,搜其罪证,将来以供陛下定责; 臣认为秘密调令军队驻于丘南城中,待南凉越边攻其不备,歼之边关,亦可速攻南凉境内,灭其贼心,屠其恶胆......】 一阵秋风吹进窝棚,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摆,林之远眼皮仅抬了一下。 窝棚外的夜空满天星斗,月牙刚上树梢,枝丫残影映照棚顶,阴暗处蹲着一个男人,身体消瘦却很精壮。 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双眼泛着精光在黑暗中四下凝视。 片刻,他吐掉嘴里的枯草站起身,走到窝棚门口躬身而立。 林之远将封好的信封交到他手中,“快马送至江安,不得耽搁。” “是、老爷。”将书信揣到怀中,林府下人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不一会,远处便响起马蹄急踏的声音。 林之远站了一会,掸了掸身上粗衣,转身进来窝棚,很快便又从窝棚中走出,手中多了一个包袱。 矿山脚下的一间四合院也亮着光,院门口值夜的守卫手握长矛来回走动。 院内正厅坐着两名官员,淡淡品着杯中茶水,这两名官员与三年前流放的林之远一道调任此处的。 “林尚书应该离开了。” “嗯,应该走了。” 第39章 徐奎回京见皇上 长街上的行人不再轻纱薄布,也换上了厚衣,守城的城卫不再躲在城门内庇荫。 ... 班师回朝的军队已经回了京师军营,徐奎领着儿女以及几十家将入了城。 “你们二人回家即可,为父独自进宫面圣即可。” “是。” 徐世瑶与徐世虎面带喜色,尤其徐世瑶格外激动,马上就要见到娘亲,以解三年相思苦。 进城之前早已卸甲,一袭官袍的徐奎到了宫门口。 翻身下马,自有侍卫将马拴在一旁拴马桩。 当值的内卫首领恰好在宫门口,已经走到徐奎近前,抬手见礼,“见过勇安侯,皇上早有旨意,勇安侯直接去中殿面圣。” “遵旨,”徐奎点了点头,“皇上一切安好?” “回侯爷,好着呢,您请。” 长长的宫道透着肃穆威严,太监宫女低着头在宫墙边清扫着落叶。 当值的内卫眼神犀利,单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刀柄。 中殿乃光兴殿。 是皇上下朝后批阅奏折和召见臣子议事的地方。 待徐奎到了中殿门前,便看见皇上的贴身太监兰不为正搂着拂尘冲自己笑。 “兰公公,几年未见,气色未变。” 别看兰不为只是个太监,负责皇上的起居,顶着个五六品的官职,但朝中上下谁敢不拿他当回事。 “奴婢比不得侯爷辛苦,”兰不为微弯着腰,笑着开口,“侯爷稍等,奴才去通禀一声。” “有劳。” ... “臣徐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快平身,”宋成邦身着浅黄色常服,起身走到徐奎身边,“路上辛苦了,太子身体抱恙,要不就去城门口迎爱卿进城了。” “臣惶恐,”徐奎起身躬身,“何德何能惊扰太子殿下。” “皇上,太子殿下身体?” “没什大事,就是感染了风寒,”宋成邦说罢,冲殿门瞪眼,“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给勇安侯搬张椅子。” “来来来,与朕好好说说话,这一别好几年,卿家辛苦了。” “谢皇上赐座,”徐奎说着就要下跪,但被皇上架住了,“臣不辛苦,为皇上,为汉华,臣一点都不辛苦,臣....” “朕知道,朕知道卿家的忠君之心。” 宋成邦坐到龙椅上,兰不为也搬来了一张椅子,徐奎谢恩后,半边屁股坐下。 “你的折子朕看了,此次北元受挫,大长军中士气,也顺带让那些不安分的看看,朕汉华男儿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本事,以后贼心再起的时候,好好掂量自己的能耐。” “该赏的朕已经下旨了,就这几天旨意就该到方野城了,”宋成邦心情极好,“至于卿家的赏赐,等明日朝会的时候朕在群臣面前赏。” “臣代边关将士叩谢皇恩,”徐奎起身跪恩,“至于赏微臣,臣不奢赏赐,为皇上排忧是臣子的本份。” “哈哈哈哈.....起来起来,你这个杀将,该赏要赏的,有功没有赏,哪个男儿还给朕卖力气。” “陛下......” “行了行了,”宋成邦打断徐奎的矫情,表情转而严肃,“北罕眼下是老实了,可南凉那边有点想蹦跶了。” “朕这汉华江山怎么总遭这群龌龊之子惦记呢。” 徐奎面色一变,“陛下,可是南凉集结大军了?” “集结大军的折子朕没看到,但南凉王的野心蠢蠢欲动了。” 徐奎几年一直在方野城,对于南凉那边并不清楚,他只知林之远流放在丘南。 皇上猛然提到南凉,他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林之远,也不知其现况如何?继而脑海中又响起儿子提到的林安平。 这次回来,待与皇上说完后,回到府上也该将女儿婚事提提了。 宋成邦瞥了一眼突然走神的徐奎,缓缓开口问道,“卿家想什么呢?” “啊?哦臣没..”徐奎被皇上打断思绪,急忙开口回应,“臣在想陛下所言丘南之事。” “那卿家想到什么呢?” 徐奎心虚了一下,脑子飞快急转,将皇上先前所说的话,在脑子里重新过滤了一遍。 旋即起身叩礼,“臣听皇上说南凉贼人,心中愤慨,贼子抻我朝与北罕交兵之际萌贼心,实属龌龊之行径,不震慑不能显我大朝国威。” “臣愿领兵!恳请陛下发兵丘南,以扬国威!” 宋成邦满脸笑意,徐奎的表现他很满意,也想着打南凉的时候让徐奎领兵,只不过现在徐奎还离开不了。 二皇子也长大成人,京都现在多少有些暗流,徐奎的妹妹是二皇子母妃,他也想知道几年过去,徐奎心中是不是还有太子。 “卿家先平身。” 宋成邦单手负于身后,踱步至殿门看向殿外。 殿门口候着的兰不为急忙躬身后退,退至皇上的视线之外继续低着头。 “南凉是该敲打了,不过不急于一时,卿家戍边三年刚回京师,朕也不忍心,此事还要朝堂再议,卿家先回府好生歇息。” “是,臣先行告退。” 皇上意思今天就先说到这,徐奎自然不敢在多待,跪地叩首后便离开了中殿。 徐奎离开后,宋成邦坐回了书案,找出之前徐奎上的折子复阅了起来。 此时,兰公公端了一碟点心进了殿门。 “陛下,徐贵妃差御膳房送来了点心。” 宋成邦没有开口,用手指随意点了点,兰公公躬身将点心放到一旁书案上,便退至一旁垂手低眉站着。 宋成邦目光在折子上游走,看到黄元江的名字后,手指在其上面敲了敲。 这个黄元江还真没有落了国公府的名声,这份魄力和闯劲有他老子当年一半的防范。 在边关沙扬历练个几年,将来也是个领兵打仗的好苗子。 “报!” 就在这时,殿门口响起内卫的声音,兰公公急忙轻手轻脚快走了过去。 很快又回到书案前,小心翼翼开口。 “陛下、” “何事?”宋成邦头也不抬。 “启禀陛下,内卫来传老国公在外殿求见。” “哦?”宋成邦动作一缓,抬头瞥了一眼,“让他进殿吧。” “是、” “传黄国公中殿觐见。” 宋成邦将折子合上,顺手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身子懒懒靠在椅背上。 几息功夫,殿外便响起脚步声。 第40章 忘了赏林安平 “朕安,老国公不必行礼。” 宋成邦在魏国公行礼时,起身用手空中虚托,不过黄煜达已经跪下了。 黄煜达花甲之岁,大于皇上艾服之岁,发已灰白,谢恩后,略显颤巍起身。 “给魏国公看座。” 兰公公将先前徐奎撤下的椅子又屁颠搬了回来。 “谢陛下,”魏国公同样半边屁股落座。 坐下后,魏国公理了一下身上紫色蟒袍后,看了看皇上,心中揣摩着如何开口。 “魏国公有事要奏?” 今日朝堂上魏国公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一如往常老神在在神游天际,这时却来了中殿,想必所说之事不便于朝臣听。 宋成邦问了一嘴没再开口,端着茶杯吹着茶沫静等下文。 “臣听闻徐奎那厮回了京师,这一转眼几年未见,想着他会来面圣,便到陛下这里碰个脸。” 魏国公与勇安侯关系本就不错,勇安侯早些年在老国公手下效力,这个理由也说的过去。 再一个,武将之间避嫌,私下会面不妥,当着皇上的面就没有什么了。 皇上表情如常,暗下却是翻了个白眼。 老太太进被窝,给爷整笑了 他想见徐奎是真的,但绝不是想他了,八九不离十是打听他那宝贝疙瘩的事。 盘算着徐奎班师回京有没有将他儿子带回来,毕竟没有皇上旨意,他也不好擅自出城去京郊营地瞅上一瞅。 宋成邦也不点破魏国公的小心思,正好他还准备找魏国公有事,倒是来的巧了。 “你这可是与徐奎前后脚,”皇上笑着开口,“明日朕私下设宴,你到时再叙叙旧。” “是、” 奶奶的,都怪长街上两个吵架的摊贩,就耽搁这么一会,魏国公忍不住心中暗恼自己。 “南凉之事,”皇上瞥了魏国公一眼,“卿家怎么看?” “回陛下,南凉尚未犯境,臣认为可派使臣去警告一下。” “哦?” 魏国公的回答让皇上有些意外,这可不像他的一贯喊打喊杀作风,喜欢外交政策的一直可都是朝上那帮文人。 其实黄煜达也想打,可如今不是再起战事的时候,北方与北罕的战争看似停了,但谁也说不好会不会随时又开战了。 东边又有海倭不时挑衅,再加上南边的南凉,汉华朝现在可谓是处处掣肘。 一旦与南凉开战,北罕必大军压境,到时候海倭也不会老实。 汉华看似存兵百万,可真正能拉上战扬的不过几十万而已,三个战线若同时拉开,即使三边不败,但也讨不到便宜。 再一个,打仗就是打国库,不然何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说。 汉华朝国泰民安不假,但也没有到国富民强这一步,皇上仁君,不加百姓赋税,也只是能让百姓吃饱饭而已。 加上这几年西方数地受灾,国库拨了不少银子赈灾,与北罕一国打倒无所谓,同时三方开打,国库可不是仅仅吃紧的事了。 皇上只要在朝堂说一句与南凉开战,估计户部尚书都能当扬撞殿柱。 “陛下,南凉有贼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也没见翻起什么浪花。” 魏国公挪了挪屁股,总坐半边另一边有点难受。 “还有我汉华兵将并不适合山地作战,陛下也知道南凉人阴险狡诈,五年前与南凉一战,我军在大山中可吃了不少亏,当时兵将别提有多憋屈了。” “丘南城天险城高,又有李诚志边军驻守,臣认为南凉不敢轻易越境,真要对南凉动手,也要等北关真正安稳以后。” “陛下,南凉不会跑,迟早有收拾他们的一天,但绝不能是眼下,臣听闻西关又有旱情,户部势必要拿银子赈灾,钱袋子也不会同意出兵的。” 钱袋子正是现任户部尚书,钱进,人如其名,只进不出。 “卿家所言,朕也知道,你说说这北罕什么时候能老实?从汉华立朝到现在,简直就是野火烧不尽,这要打到朕皇孙登基不成?!” 黄煜达扯了扯嘴角,心想陛下你现在没有孙子。 “陛下,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过于仁慈了,一直对北罕只守不攻,这才让其有恃无恐,臣认为北罕就要狠狠的打,攻其城,屠其族,让他们心生恐惧才会老实。”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折,躬身呈到皇上面前。 “陛下,臣这有一函,请陛下圣阅。” 角落处的兰公公上前双手捧过,转交到皇上手中。 皇上疑惑看了魏国公一眼,将手中信函拆开,随着目光游走,脸上表情也在不断变幻。 平淡到惊讶,惊讶到赞赏,赞赏到严肃...... “以战止战,乃为仁战,以杀止恶,是为大慈.....” “林新?林新......”皇上口中呢喃,眉头紧锁,忽然抬头看向魏国公,眼中锐芒转瞬而逝,“这林新为何人?” 他方才脑中思索了一圈,也没有想起方野守军中有叫林新的将才。 魏国公方要开口,忽然被皇上抬手制止,只好识趣闭上了嘴巴。 “兰不为!” “皇爷?” “将徐奎之前呈的军功折子拿过来。” 魏国公眼皮抬了一下,瞄了一眼兰不为。 兰不为很快将折子呈给皇上。 “兹有野狼峰夜袭一战.....”宋成邦边看边自言自语,“我军二十骑突袭敌前营......” “擒敌将力大洛....督军曲泽.....” “二十骑乃新兵,自成一营,自称寅字营.....由斥候长黄元江.....” 听到黄元江三个字,魏国公眼皮抽抽了几下,胡子抖了抖,感觉自己手又痒痒了。 狗日..兔崽子!看以后老子怎么收拾你!心中更是暗暗骂道,被气的差点连自己也没有放过。 “据寅字营众人所言,谋此举者为林新......” “林新!”皇上拿手指猛地一点这个名字,吓了一旁魏国公一哆嗦。 “魏国公,此林新是否为同一人?” “回陛下,当是一人。” “是同一人,”宋成邦呢喃了一句,随又看向兰不为,“朕奖赏的圣旨上,有提林新吗?” “回皇爷,好像没有,只赏了小公爷黄元江,”见皇上脸色不好看,紧着开口,“不过皇爷将夜袭这几十人都给了赏赐。” 宋成邦脸色不好看,当时只是大概扫了一下徐奎折子,只想着徐奎领兵有方,以及黄元江这家伙勇猛的事,倒是忽略了旁人。 “陛下,”魏国公起身,“圣旨已经发了,再赏也不合适,只要他们还在军中,以这些人的勇猛,将来肯定会有建树,到时再赏也不迟。” 同时心里嘀咕,也不知皇上怎么赏自家那个小崽子? 也还琢磨,陛下若是追问这个林新,自己到底要不要隐瞒? 哎呦头疼,又想到自己混账儿子,这他娘的给自己送个欺君之罪不成。 生子如此,也就如此。 第41章 简单朝会 “陛下谬赞了,犬子不值得陛下夸奖,他这就是走了狗屎运,侥幸而已。” 不能提这个,一想到混账玩意二十人就敢去偷营,魏国公就心抖抖,这不是妥妥要他绝后. 不行,回头多吃点大补丸,找偏房争取再生一个。 “这个叫林新的不错,有勇有谋,”宋成邦将折子合上,随手丢在案上,“此人函中所言,倒是与魏国公想法一致。” “呵呵,”魏国公讪讪一笑,“文采臣不如。” 心中不断嘀咕,皇上千万别让自己查林新的老底。。 “魏国公还有事吗?” 天籁之音,魏国公立马起身。 巴不得皇上撵他走,他可不想欺君。 急忙叩拜行礼,“臣告退。” 魏国公走后,宋成邦瞥了一眼案上那边折子,手指轻轻敲打两下龙案。 “皇爷?” “派人查一下这个林新的底细,派人去丘南一趟,再派人去方野给定成侯传道口谕......” “是、” 宋成邦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南凉看来现在不是动的时候,只有先解决北罕了,还有海倭,都等着吧,朕都记着呢。 寅字营... 宋成邦嘴角勾了一下。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正和殿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爱卿平身。” “谢陛下!” 兰不为拂尘一甩,尖锐的声音响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喊完退至角落。 大殿文臣武将没人开口,宋成邦瞥了群臣一眼,特意在魏国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魏国公心中一紧,皇上这是要有事,能什么事?估摸着是昨日在光兴殿与皇上所说之事。 抖了抖袍袖,迈出了一步,“臣有本奏。” “准奏、” “启禀陛下,臣闻南凉国最近不老实,吾朝大度让其休养生息数年,如今又萌芽祸心,臣认为可派兵再行震慑。” “臣反对魏国公之言!”户部尚书钱进立马出列。“陛下,户部没钱,再说南凉并未有派兵迹象,魏国公这是妄言。” “南凉国不过数十个山寨组成,对我朝构不成什么威胁,即使发兵,丘南守军也应对有余,朝廷不必大动干戈出兵。” “大军一动,就是几十万白银,杀鸡焉用牛刀,臣反对魏国公的提议。” 钱进说完还不忘怒瞪魏国公一眼,真是谁不当家谁不知柴米贵。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又有几位文官出列力挺户部尚书,文官向来不喜兵戈, “臣认为魏国公所奏可行,”兵部右侍郎刘传涣出班,“南凉虽如钱尚书所说都是山寨组成,但如今最大的寨子可容上万兵马,且钱尚书所说不实,南凉现在非十几个山寨,小山寨暂且不提,中寨和大寨多达三十多个。” “臣认为不能任其做大,不然对朝廷必是威胁,要知我朝南边可不止一个南凉国存在,还有苟挝、竹甸等国,向来都与汉华不和,保不齐将来会达成联盟。” “现在出兵清剿,也能威慑周边小国的野心,” “刘侍郎,”一直没有开口的兵部左侍郎徐世清淡淡开口,“敢问我朝以什么名义出兵呢?南凉即使私下有野心,可人家明面上很老实,我汉华为礼仪上朝,总不能贸然出兵吧?” “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我上国名誉,让天下人怎么看?让陛下圣名何在?” “再一个现有北罕边关未彻底安宁,若是北罕再犯,两地大军的损耗何其多?你身为兵部右侍郎这点都没有想过算过?” 不待刘传涣开口反驳,便见龙椅上的皇上摆了摆手,识趣闭嘴退回原位。 宋成邦看了一眼兵部尚书候云宏。 好家伙,他的左右下属吵的热闹,他却老神在在云游天外之态。 “候尚书你怎么看?” 听到皇上叫自己,候云宏急忙回过神,躬身拱手出了班列。 “回禀陛下,臣认为出兵需有个由头,不出兵要有个针对策略。” 呃....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宋成邦心里骂了一句,说了等于没说,搁这跟朕打太极呢。 候云宏没听见皇上开口,偷摸抬眼一瞧,见皇上正一脸玩味盯着自己,又赶忙低下头盯着自己脚尖。 “徐奎、” “臣在!” 皇上没再理会钱进,目光淡淡扫过两位兵部侍郎,又看向了徐奎。 徐奎已是侯位,爵位再封就是国公了, “徐奎戍边有功,带回北罕俘将力大洛,赏银千两,绸缎二十匹,良田百亩,加封太子少保。” “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 徐世清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腰板也忍不住直了直,旁人则是神情各异。 “起来吧,”宋成邦昨日说今个赏他的,“徐奎,对与北罕军接触了三年,说说你的看法。” “回陛下,臣认为南凉尚可隐忍,北罕贼心不死,当打!” “勇安侯!”户部尚书立马跳了出来,“方野边关战事刚熄,百姓刚安稳,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钱进就听不得打仗二字,感觉浑身都刺挠。 双眼死盯着徐奎,心想你刚班师回朝又整这出? 怎么打仗有瘾?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香? “陛下,臣还有本奏!” 不待皇上开口,魏国公又站了出来。 “准奏、” “臣要弹劾!” “嗯?”宋成邦眉头一皱,“魏国公要弹劾谁?” 其他大臣也都看向了魏国公,皇上这议事好好的,这老匹夫跳出来要弹劾?这是唱的哪一出? 关键不知魏国公要弹劾哪个大臣?不免个个都有些提心吊胆。 即使没有犯事,也不想自己名字从这老匹夫嘴里冒出来,鬼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来,在皇上面前落个不好的声誉可不是好事。 臣子们心中紧张又好奇,宋成邦也不例外,同样有些疑惑好奇。 “臣要弹劾臣自己,”黄煜达神情认真,一脸严肃,“弹劾臣教子无方,纵容其在边关胡闹,在军中行儿戏之事,危害边关,臣请陛下治罪,也请陛下下旨,让犬子回京请罪,让其入狱,令其反省,以儆效尤!” 哈!宋成邦笑了,老狐狸! 看朕动了出兵北罕心思,这是舍不得儿子了。 “好一个以儆效尤,”宋成邦淡淡开口,“但念在魏国公主动替其请罪,进京请罪就免了,让其在边关戴罪立功吧。” 朕偏不如你的意。 不待魏国公开口,宋成邦瞥了一眼兰不为。 “退朝......” 兰不为尖锐的声音响起。 宋成邦今天就是找个由头把话先放出来,让众臣知道他有出兵的心思。 南凉你们跳出来不让打,北罕也不让打,咋可能顺你们的意,总归要打一个吧。 “恭送陛下!”众臣行礼。 再抬头时,皇上已经消失不见,方才还在议事的几位臣子你看我我看你。 钱进倒是乐的开心,议事草草结束,皇上没下结论,户部就不用掏银子了。 钱进大摇大摆从徐奎面前走过,还不忘斜了他一眼。 黄煜达有些郁闷的走出大殿,落后的礼部尚书汪长伦凑了上来。 “老国公,令郎去边关了?听皇上这意思令郎干了什么大事?” “干你老婶子的奶!” 黄煜达没好气怼了一句,一甩袖子径直走开。 “粗鄙不堪!” 礼部尚书面黑如锅底。 第42章 再召公猴进宫 “父亲,我先回书房了。” 徐家父子二人进了府门,徐世清在院中开口。 徐奎点了点头,徐世清拱手后离开。 望着大儿走向侧院的身影,徐奎站在原地轻叹一声。 今个皇上封赏之后,他也注意到大儿当时的神情。 喜形于色,不懂韬光养晦。 徐奎没有去正厅,也没回自己的书房,而是朝家眷所住的后院走去。 进了后院,便听见厢房中夫人与女儿的说话声。 “老爷,” “你们先下去吧。” 进门后,徐奎抬手挥了挥,让房中的丫鬟离开。 “爹、”“老爷、” “嗯、”徐奎在一旁椅子坐下,有些宠溺的看向闺女,“跟你娘还没有亲够呢?” “才亲不够呢,”徐世瑶拉着徐夫人的胳膊撒娇,“是吧娘?” “是是是...”徐夫人拍打女儿的手背,抬头看向徐奎,“老爷下朝就来了后院,是不是找瑶儿有事?” 徐奎伸手提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向母女二人。 “找瑶儿,也是找夫人你商议点事。” “此次回京,一是陛下戍边期限已到,二来瑶儿也到了婚嫁之龄,林家那小子现在在方野城,想着是不是让他回来完亲。” 说罢,有些不满看了徐世瑶一眼,林安平在方野城她肯定事先知道,都没有跟他这个爹说一声。 “嫁人?完亲?”徐世瑶脸色一变站了起来,怔怔望着徐奎,“爹?你要我嫁给那个傻子?那个瘸子?我不嫁!” “放肆!”徐奎“啪”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嚷什么!” “再一个,安平现在傻不傻你不知道?他傻他能夜袭敌营?以后少把傻子二字挂在嘴边!” “娘.....”徐世瑶一脸委屈重新坐下,“娘,女儿不嫁给那个瘸子,打死都不嫁,”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胡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婚事早年就和林家定下,你以为是儿戏闹着玩呢?你说不嫁就不嫁?” 徐奎冷着一张脸。 “老爷.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不能把她送到火坑里啊。” “火坑?”徐奎看向夫人,冷哼一声,“怎么就是火坑了?林家小子配不上你宝贝女儿不成?” “老爷,要说以前吧,还是门当户对,你是侯爷,林之远是尚书,传出去无话可说,但今夕不比往日,林之远早已不是尚书。” “且被陛下降罪流放,咱们勇安侯府怎么能与罪臣之家结亲呢?辱了门楣不说,让陛下怎么看?” “前段时间林家那个管家死了,连个棺材都买不起,那个林安平跟个傻子似的跪在侯府门口,这样的人家你让女儿嫁过去?老爷你真忍心?” “咱们家世袭侯爵,姑妹又是贵妃,这要是真嫁给罪臣之子,贵妃脸上也不好看,您不也让同僚笑话。” “就是,”徐世瑶冷不丁插了一句嘴。 “你!” 徐奎正要发作,徐世虎出现在门口。 “父亲,”徐世虎察觉气氛不对,硬着头皮开口,“宫里来人传旨了。” “此事回头再说,”徐奎瞥了一眼夫人及女儿,“宫里人在何处?” “在前厅候着呢,”徐世虎应声,也往内瞥了一眼妹妹和母亲,“是口谕,公公说是陛下让父亲进宫。” “嗯。走吧。” 徐奎与徐世虎一道离开了后院。 “娘,您可要帮帮女儿啊,”徐世瑶泪痕未干,“看爹那架势没有商量余地,女儿的终身幸福可就毁了。” “放心放心,有娘在呢,”徐夫人也是恼怒徐奎。 真不知他脑子里想的什么,转而眉头一挑,拉住女儿的手。 “你回来还没有进宫吧?徐贵妃一直最疼你,你回来也应该去看看你姑姑。” 徐世瑶眨巴眨巴眼睛,琢磨了一下,立马起身。 “女儿这就进宫探望姑姑。” .. 昭德门,入宫的正门,文官落轿,武官下马。 徐奎翻身下马,随着传旨的公公一道进了昭德门。 就在徐奎进宫后不久,一顶小轿也停在了昭德门前,轿帘掀开,徐世瑶轻盈下了轿子。 待人通禀片刻后,便由一名后宫小宫娥领着进了一旁宫道,朝后宫走去。 通禀后,徐奎进了光兴殿,皇上正低头翻看折子。 他见魏国公在也,冲其微微颔首打个招呼。 面向皇上撩袍跪拜。 “臣徐奎拜见陛下。” 宋成邦头也没抬,淡淡开口,“起来吧,先一旁候着,待朕看完这本折子。” 徐奎应是后与魏国公站到一起,并投去询问的眼神。 魏国公轻轻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陛下有什么事。 所幸二人并未久等,很快皇上便合上了折子,身子靠在椅背上,看向站着的二人。 “下朝又叫你们来,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二位卿家对力大洛的安排有什么看法?”宋成邦撩了一下袍袖,“朕没有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就是怕那帮子文臣说这说那,因为朕准备放了力大洛。” 放了降将?!黄徐二人表情一惊,想开口问皇上,但都识趣闭上了嘴。 偷摸互看一眼,彼此都是疑惑神色。 宋成邦起身,“准确来说,也不是真放了他,朕是想着他能不能为朕所用,若是能的话,他便是敲开鄂蒙城的手,若是真不能用的话,到时拉到鄂蒙城门口,一刀砍了也能给北罕上点眼药。” “陛下英明。”黄徐二人异口同声,躬身拱手。 同时也明白为何皇上要私下召二人前来了,这事如果在朝堂上说,那帮文臣定会反对。 也有可能不反对皇上放了力大洛,因为这有益于彰显大国风范。 但绝对不会同意陛下在人家门口砍了力大洛,因为这样有失大国风度。 至于皇上这样做的用意再简单不过了,就是皇上已经想要对北罕开战了。 想想也是,这些年一直在容忍,怕是也忍到极限了。 魏国公犹豫了一下,上前开口,“陛下,徐侯刚从边关回来,这次可否让老臣率兵前往?” 宋成邦瞥了一眼魏国公,他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不就是放心不下自己儿子。 魏国公话音刚落,徐奎一脸不悦看了眼魏国公,急忙上前躬身开口。 “陛下!臣亦可!老国公毕竟年事已高。” 哎呦!魏国公胡子一抖,斜了徐奎一眼,老夫老当益壮! “两位卿家也知朕的意思了,”宋成邦没有理会,“那你们说说这个力大洛怎么用?” 魏国公再次开口,“陛下,臣可去牢中劝说。” 徐奎有不一样的看法,“臣认为还是砍了比较好,可以威慑对方,也能提升我军阵前士气。” 宋成邦来回踱步,两三步后停下。 “朕这次不用你们二人,既然常友成换防了方野城,这仗就由他来打。” “陛下、老臣反对!”魏国公急忙开口,“此乃国战,不是守城那么简单,老臣认为常友成难堪重任!” 徐奎轻轻点头,这点他倒是赞成魏国公的话,常友成的能力不如自己。 嗯?徐奎再一想,魏国公这话听的别扭。 瞬间脸都黑了,什么叫守城简单? 好家伙,这话让他说的明显是贬一个踩一个,压根一个也没有拉。 第43章 中殿议事结束 此刻已经从徐贵妃那离开,走在宫中廊下。 “瑶妹妹?” 听到有人叫自己,徐世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面前站着的男子。 男子体态匀称,一袭黄色蟒袍在身,正笑着望着她。 眼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东宫储君,当朝太子殿下宋高修、 “世瑶参见太子殿下。” 宋高修刚进宫,准备去见皇上,巧碰到了徐世瑶。 “孤方才都没敢认,还真的是你,瑶妹妹越发漂亮了。” 几年未见,徐世瑶已长成大姑娘了,个子高挑,柔美中透着野性。 “父皇召你进宫?” “回殿下,臣女是来给贵妃请安的。” “哦哦,”宋高修点头,“戍边三年辛苦了,你二哥也是,孤回头安排个时间,到时候设宴请你兄妹二人喝点闲酒。” 太子,二皇子与这些勋二代年龄都差不多,基本都是打小一起玩着长大的。 “谢殿下,”徐世瑶道谢让到一旁,“殿下要去找陛下吧,臣女就不打扰了。” “嗯,”宋高修含笑点头,“你先出宫吧,孤晚些让人去徐府通传。” 不待徐世瑶开口,宋高修便单手负于身后离开。 “这丫头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这殿下越来越有皇威了。” 两人各自心中嘀咕了一句。 ... 中殿君臣三人还在继续。 “就这样定了,你们两个就老实在江安待着,朕相信定成侯可以做好。” 宋成邦淡淡开口,徐奎是不可能再派走的现在。 至于黄煜达,虽然做个统帅没有问题,但宋成邦也不想让他去,怕他影响到黄元江。 宋成邦心中暗叹,他现在老了,也是时候为下个皇帝培养人才了。 这些个勋二代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树荫下。 皇上都这样说了,黄煜达和徐奎也就不再力争。 徐奎神色纠结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皇上,咽了咽唾沫,小心开口,“陛下,臣斗胆问一句?” “问就是了,”宋成邦见他那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我君臣这么多年,整这出干嘛?有什么但说无妨。” “陛下,南凉迟早肯定要收拾的,臣就是想问到时打南凉必从丘南发兵,丘南郡属地偏僻,一直是朝廷流放犯人所在,到时流放的犯人该如何安排?” “臣也是担心,一旦打起来,难免会乱,万一流放的犯人不安分,出现了逃跑之举....” 宋成邦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 “徐奎呀徐奎,你说你一个粗人咋还学会弯弯绕绕了呢?” “臣不敢,臣只是想替君分忧。”徐奎神色有些尴尬。 “你是想问林之远吧?” 徐奎急忙起身伏地,“臣不敢!林之远乃朝廷罪臣,臣......” “行了行了,”宋成邦见一个武人惺惺作态别扭,“林之远朕没有杀他,那他就不该死,你呀,别多余操那个心。” “臣知错了。” “起来吧,” 宋成邦没放在心上,徐奎与林之远的交情他并非不知晓。 “今个咱君臣三人,朕也不瞒着你们二人,北罕朕这次肯定要打了,连一个个小的士卒都能说的那么透彻,朕再一味忍让就说不过去了。” 徐奎与黄煜达偷摸对看了一眼,知道皇上口中说的小小士卒是林安平。 也明白皇上并非因为林安平的一封奏疏就动了征讨心思,而是这些年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北罕算是汉华的一个强敌,面对强敌的不断肆无忌惮骚扰,一味地忍让说是大国气度,又何尝不给敌人懦弱的感觉。 这些年边军的士气低迷,作为戍边三年的守将徐奎是深知一二的。 宋人何去非的《何博士备论秦论》:“兵有攻有守,善为兵者,必知夫攻守之所宜。故以攻则 克,以守则固。当攻而守,当守而攻均败之道也。" 一扬战争的爆发,攻与守皆可为,但也讲究攻守的环境因素,哪一方善攻守,哪一方就能在战争中得到制衡权。 重要说明先发制人这一点的重要性,只有迅速进攻方可以掌握主权。 孙武的《孙子兵法·虚实》:“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同样强调进攻的重要性。 《尉缭子》”善战者,能夺人而不夺于人”。 《鬼谷子·谋篇》提出“事贵治人而不治于人”。 守城看似是稳妥的一种方法,但也有劣势的一面,挨打和被动看似不同,实则一样,最终还是敌人掌控大局。 说白了,就跟大人打孩子一样,我今天想打你了,我就过来给你两个嘴巴子,我明天不想打你了,我就站在你面前吓唬吓唬你。 你能怎么样?你敢主动跑我面前还手吗? 时间久了,你的反抗心理是不是越来越低?你就只会逆来顺受了。 《孙子兵法·九地》:“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成也。” 《六韬·龙韬·军势》:“善战者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故智者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赴之若惊,用之若狂,当之者破,近之者亡,孰能御之?" 与其长期提心吊胆的守着一亩三分地,还不如大胆一次去干,过去就赏几个嘴巴子,你他娘的是不是蹬鼻子上脸了! “陛下英明,”魏国公拱手,“臣虽年老,仍有一战之力,沙扬驰骋,愿为汉华疆土洒血......” 黄煜达还想争取一下。 “朕说了,不用你们就不用,”宋成邦打断魏国公发言,目光看向徐奎,“你也不用多说什么,你就不用多想了,让徐世虎去吧。” 起先徐奎有些失落,后面一句话直接激动起来,“臣替犬子谢陛下器重!” 宋成邦点了点头,“这次攻打北罕,先拿下古拉城再说,朕就不大张旗鼓颁发圣旨了,口谕已经传给常友成了,你让徐世虎清点人马后直接离京就行。” 显然皇上也不想在朝堂上和文官掰扯了。 “那军饷粮草的事?”黄煜达面露担忧,“钱袋子那里不好说啊,陛下,打仗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 “这一次不用搭理他,这钱从朕的内帑出。” 内帑(tǎng)是皇上的私库,除了偶尔赏赐一些臣子外,这些年也没怎么用过。 “不过朕这内帑余银也不多,打个古拉应该是够的,前蹄是能最快拿下古拉,拖久了的话......” 宋成邦话不说完,徐奎与黄煜达也明白。 “陛下,”徐奎开口,“若是能最快的速度拿下古拉城,后面再找户部要钱就简单了。” 这话不假,钱袋子之所以不不愿意打仗,也是因为这些年光守城就花了不少银子,这要是主动征讨不知又要花多少钱。 最关键他怕银子花了,也没能打进北罕,但拿下古拉就不一样了,打进了北罕,那就不是花钱了,那可是挣钱。 北罕的药材,北罕的牛马,北罕的矿石,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只有傻子才不想要。 “朕也是这样想的,唉、”宋成邦没好气开口,“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 君臣三人又浅聊了一会,皇上便让两人滚蛋了。 第44章 李五和牛三的下场 快到国公府的时候,黄煜达见府门急匆匆走出十几人,领头的嘴里还骂个不停。 “老爷,就是鲁豹那家伙,”陪同仆人开口,“小的这就给他叫回来。” 鲁豹是国公府家将统领,平时也不是个爱惹事的主,今个看上去有点不对头。 “先回府吧,”黄煜达皱了一下眉头,“让老韩来我书房一趟。” 老韩是国公府的老管家,脚步匆匆到了书房门口。 “老爷、” “鲁豹惹事了?在外面被人欺负了?”黄煜达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斜了老管家一眼,“这领着一群家将去找扬子?” “回禀老爷,老奴没听说鲁豹受欺负,倒是早先收到一封信,完了就整天让人在外面找人,今个想来是找到人了,这才带人出府了。” “一封信?谁的信?找人?找谁?” 黄煜达一连串的问话,老韩听的直冒汗,“老爷,老奴,老奴也不太清楚。” 真不能怪老韩这个管家不行,鲁豹的爹早年跟随老公爷战死沙扬,自幼养在国公府,和黄元江一起长大。 黄元江拿他当心腹,他什么事也都听黄元江的,性格多少有些怪癖。 只要不给国公府惹麻烦,老韩这个管家也很少过问他的事。 “行了,你下去吧,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是、老爷。” 老韩退出书房,顺手掩上了房门。 ....... 江安、西城区。 一处偏僻巷子旁的一座小院子中,七八个人此刻或坐或站扯着闲篇。 这些人一看就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一句话不带脏字说不出口。 “五爷,你怎么哈欠连天的?是不是昨晚又去刘寡妇家了?” “哈哈哈哈.....” 一个汉子说完,余下几人哄笑。 “你娘的一边去,”李五又打了一个哈欠,“老子去哪关你屁事!” “不是五爷,兄弟们也是担心你不是,刘寡妇守寡多年,跟磨芝麻油的石磨一样,还不给你榨干了。” “对对对,五爷,要不兄弟们替你遭遭罪?哈哈哈哈......” 李五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头上,“你他娘的找你表嫂遭罪去吧,奶奶的,你表哥一出门,谁不知道你半夜喜欢敲表嫂门。” 说完还像模像样学了起来,“嫂子开门...”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李五是这群人的老大,手下人被调侃,也就悻悻笑笑,不敢太放肆。 哄闹的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院门外已经来了十几个人。 鲁豹左右扭了扭脖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身边的十几个壮汉同样如此。 黑布蒙脸,系好之后,鲁豹看了一眼众人。 “进去之后,先帮人全部放倒,堵上嘴巴。” “是、” 众人应声后,鲁豹握了握手中刀柄,冲院门点了点头。 身边两个壮汉上前一脚踹开了院门,所有人鱼贯闯进了院子。 “嘭!”的一声,吓了院中李五等人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他娘的你们什么人?知不知道爷几个是......” “砰!” 话没说完,就被一拳砸在脸上,直接摔倒在地上。 摊开手一看,连血带牙,顿时怒火中烧,“我操你姥姥的!”接着就要起身。 “咚!”人还没起,又被一脚狠狠踹在胸口! 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要说这些混混二流子也够胆大的,面对冲进来的黑衣人没一个怂的,反应过来就是干。 特别是李五,抄起屁股下的板凳就抡了起来。 可惜,当他板凳被踢飞,人被压在地上的时候,他手下一帮人没一个是站着的。 正准备张口开骂,就感觉腰上一松,接着嘴巴里塞进了裤腰带。 就这还不服,睁着双眼怒瞪着。 李五到现在都认为这伙人是别的混混帮,来他们地盘找茬的。 只是这些人都蒙着脸,他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的手下。 别看李五只是一个收贡水的,记住,越是像他们这种底层的人,越是喜欢拉帮结派,干些欺压老实人的勾当。 鲁豹蹲到李五的面前,刀尖杵在地上。 “就你叫李五?西城叶子巷的五爷?” 呲笑了一声,鲁豹抬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 李五趴在地上扭了几下,满眼的不服,可惜背上被人跪压着起不来。 鲁豹没有想让他说话的意思,蹲在那里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几个月前,你们打死一个收贡水的老头还记得不?”说着鲁豹又朝脸给他一巴掌,甩了甩手,“你一个收贡水的咋这么狂呢,你要上天啊?” 鲁豹站起身,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被制服的几人。 “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活着就是他娘浪费粮食,还浪费老子的口水。” 掂了掂手中短刀,冲手下扬了扬脖子,“拖到井边全都宰了,这个叫李五别太痛快了,给他多来几刀。” “唔唔唔.....” 听到这话,被压在地上的全都拼命挣扎了起来,奈何力气没有来人大。 李五爷瞪大了眼,这个时候他明白过来了,这些人并非什么混混帮派。 脑中想起对方提到的收贡水老头,那天晚上他们拳脚相加被打死的老头。 猛然他想到了什么,嘴巴呜唔个不停,冲着鲁豹不断扭摆身子。 “豹哥,这家伙看着有话要说。” “说他奶奶个腿,老子可不想听这群杂碎聒噪,快点办事,办完事好回去。” “知道了,”手下没过多废话,抬手招呼弟兄们,“都给拉到井口,快点宰了。” 接下来便是血腥的一幕、。 一个个被堵住嘴的家伙拖到了井口,头被按在井口上面,然后一把短刀绕着脖子就是一下。 随着喉咙被划开,鲜血霎时喷涌而出,身体不断挣扎,双脚在地上蹬来蹬去。 直到脖子的血变成一滴一滴的血滴落入井里,身子一动不动,这才被扔到一旁,紧接着就是下一个被拖到井口。 在看到第一个惨状后,空气中弥漫着腥臭气味。 鲁豹站远了一些,嫌弃的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 盯着几个裤裆湿的玩意,狠狠“呸”了一口。 鲁豹手底下的人动作麻利,很快便只剩下李五了。 李五不断的挣扎,双腿抗拒着在空中乱舞,架着他的两个人一脸不耐烦。 挣扎是徒劳的,李五被按在了井口。 有了鲁豹前面吩咐,动手的人先没有划开他脖子,而是先在其后胸,后腰先扎了几刀。 等李五疼了半柱香之后,这才绕着他脖子快速来了一刀。 院子里的井,是一口枯井,里面没有井水,血腥的气味直往上冒, “将这些人塞进井里,用土把井封了。” 鲁豹将脸上的黑布扯下,顺手把短刀收了起来。 一个时辰左右,鲁豹带人离开了这里,地上几处被挖成大坑,院子中还散发淡淡血腥味。 在距离这个院子不远的一处垃圾堆,上面还躺着一个断了气的死人,死状有些恐怖。 眼窝塌陷,血肉模糊,原本的眼球被两个骰子替代,口中还塞满了牌九。 第45章 江安城的夜 黄煜达吃罢晚饭在正厅喝茶。 “老爷,鲁豹他们回来了。”老韩进门禀告,“鲁豹说身子脏,换身衣服就来。” “嗯、”黄煜达不在意点了点头,“你去忙吧。” “老奴告退,” 老韩躬身离开了正厅。 国公府的家将亲卫吃喝住都在府里。 鲁豹知道老爷找自己,匆忙换了一身衣服便赶到了前厅。 “属下参见公爷!” 家将亲兵一般不自称奴才,在老国公都以属下自称。 黄煜达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眉头皱了皱。 作为一个沙扬半辈子的老杀将,尽管鲁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那淡淡的血腥味他依旧能闻到。 国公爷没有开口,鲁豹不敢站直,依旧保持见礼的姿势。 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就在鲁豹抬着手有些发抖时,黄煜达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鲁豹心中一抖。 “见红了?” 黄煜达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平淡中透着压迫。 完了!公爷知道了,鲁豹内心纠结了一下。 如实开口,“回公爷,见红了,埋了七个。” “呦!七个呢,本事见长啊,国公府待的烦闷,出去打打野是吧?” “属下不敢!”鲁豹单膝跪到地上,“属下、属下是奉小公爷之命。” 小公爷啊,不是属下对你不忠,在老公爷面前,属下可不敢撒谎。 属下实在是做不到啊。 “嗯?”黄煜达眉头皱的更深了,怒拍了一下桌子,“混账!还敢撒谎!那个狗崽子在边关呢,你奉的哪门子命?!还不老实交代!” 鲁豹哪敢撒谎,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到头顶,跪着到黄煜达脚面前。 “公爷,这是小公爷交给属下的,您一看便知。” “哼!”黄煜达冷哼一声! 瞥了一眼后,一把扯过书信,鲁豹又悄悄跪回了原位。 黄煜达将信展开,拧着眉头扫了一遍,气的胡子直抖抖。 “这个小王八蛋!” “人在外面还管这腌臜之事,他娘的还跟林家小崽子混到一起了,不知道林家......” 黄煜达边看边骂,最后将信纸往鲁豹面前一甩,鲁豹急忙接着拿在手里。 “鲁豹你可以啊,你就小公爷一封信,你就敢去干杀人的勾当,都不跟老爷知会一声.....” “属下知罪!属下.....” “打住,你可不是老爷我的属下,你是小公爷的属下,既然你这么听小公爷的话,那就滚到方野城去找你的小公爷。” 初听以为老爷撵自己滚蛋,后面一听心里乐了。 打从小公爷离开了国公府,他就一直担心着,收到小公爷的信激动了好久,同时也叹气自己不在小公爷身边照顾。 这下好了,总算可以去小公爷身边了。 尽管高兴,面子上还是要装的。 “公爷,属下知罪了,你别赶属下走,属下还要看家护院....” “滚!现在就滚!今个跟你一起办事的,带着一起滚蛋!” “是。”鲁豹不装了,立马起身拱手听命,神情严肃。“属下一定保护好小公爷!属下这就通知兄弟们收拾东西,明天一早...” “去找老韩领盘缠,多带点,今夜就滚蛋!” 黄煜达没好气的开口,儿子在外面他担心啊。 重重叹了一口气,“保护好你们的小公爷,兔崽子少一根毛,你们也别回来了,自己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公爷放心!属下告退!” 鲁豹走了,黄煜达端起茶杯,茶凉了,又重重放了回去。 起身往后院走,边走边嘴里嘟囔,“奶奶的,老子还要给你们擦屁股。” ...... 勇安侯,书房。 徐奎交代完皇上的旨意,瞥了一眼徐世虎。 “都记下了?” “儿子记下了。” 徐世虎点头,表情有些郁闷,早知就不跟父亲一块回京了,这来回路上折腾。 “这次不是以往守城了,多注意安全,别一点脑子都没有。” “是、父亲。” 徐奎又交代了几句,正准备让儿子下去准备,徐世瑶这时来了。 “这么晚你不睡觉,乱溜达啥。” “爹,我也想和二哥一起。”徐世瑶走到徐奎身边,拉起他的胳膊晃了几下,“要不女儿在京都太枯燥了。” “胡闹!”徐奎甩开胳膊,“陛下没让你去,你凑什么热闹,有什么可枯燥的,都快嫁人了,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就行了。” “爹!您又说,”徐世瑶气的将身子扭到一边,“女儿说了不嫁给他,打死都不会嫁的,等他回来就扯了婚书。” “你!” “父亲,儿子先下去了,还要去军营点人,明天一早领了内帑的军饷就直接出发。”徐世虎见徐奎发怒,急忙开口。 “嗯、去吧。” 徐世虎瞥了一眼妹妹,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口气,拂袖离开了书房。 本要发火的徐奎被这一打岔,也懒得生气了,斜了一眼闺女,“为父还有折子要写,你回去睡觉去,别在这烦我。” 徐世瑶“哼”了一下,气鼓鼓的抬腿离开。 徐奎打开空白折子,呢喃了一句,“这一仗打完,到年林安平也应该回来了。” ...... 徐贵妃的寝宫。 “朕想让老二去外面磨砺一番。” 二皇子宋高析从小到大待在京都,如今大了整天招一些闲散人员去府上,宋成邦嘴上不说,心里也有些烦。 “陛下,” 徐贵妃脸上红润还没褪去,手指把滑落的衣衫勾起。 “那孩子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一下离开这么远,臣妾有些放心不下。” 徐贵妃给皇上生下一儿一女,儿子皇子宋高析,女儿宋昕冉,现在才八岁。 她的性格和自家兄长徐奎一样,是个没心思的女人,虽然二皇子与太子相差没几岁,但从没有过旁的心思。 她这一辈子不求皇上多宠她,只要偶尔能想起她就够了,至于两个孩子,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儿子将来做个王爷有个封地就很好了。 一家人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就可以了。 “高析不是小孩子,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府里,”宋成邦撩起爱妃落下的发丝,“朕也是为他好,将来太子继位,他这个王爷有点本事也能帮衬一下。” “陛下既然决定了,臣妾也不好多说什么,遵旨便是。” “你向来懂朕。”宋成邦将身子往上靠了靠,“朕也不光是为了磨砺他,这次对北罕主动出兵,朕也想让他去鼓舞士气,太子是储君,让他去的话,朝臣肯定会跳出来反对,朕一看到那帮子文贼,朕就头疼。” “臣妾不懂事了,”徐贵妃伏上皇上胸口,“陛下头疼,臣妾给你揉揉。” “爱妃。” “嗯?” “也揉揉别的。” “陛下讨厌......” 第46章 大军离京都 旌旗遮天蔽日,马嘶冲天云动。 京都郊外大营,三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步卒盾矛在手,骑兵马挎青剑,攻城器械错落有致,粮草辎重满载牛车。 宋高析一身黄色锁子甲,黄色绣蟒披风,腰胯红蓝宝石镶嵌宝剑,胯下白色战马, 望着黑压压的大军,神情如往常一样,严肃中透着淡淡玩世不恭。 “虎哥,陛下怎么也让二爷去打仗啊?” 徐世虎淡淡瞥了一眼身旁曹允达,“不要瞎揣摩圣意。” “知道了,”曹允达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在马上。 曹允达是诚义侯曹蕾的三儿子,年龄比徐世虎小的多,今年才十六岁,在这些勋二代中,性格属于偏懦弱的一方。 诚义侯曹蕾现在是京师护卫指挥使,大儿子曹允恭现在是东宫属官,二儿子曹允顺是御前侍卫,也就这个三儿子目前没有一官半职。 这次也不知怎地被安排到了徐世虎身边。 而且这次不止曹允达一个勋二代跟着,另外还有几个,都是年岁不大无官无职。 宋高析望了几眼后策马至大军之前,高台之下,徐世虎等人知道二皇子要开口了,个个整备盔甲挺直腰杆。 原本有些喧嚣的大军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宋高析。 上下将士都很激动,多少年汉华没有皇家亲征了。 宋高析握剑勒缰,胯下白马一声嘶鸣。 “将士们!今日是大军再度开拔方野之日,我将与尔等同往,一道攻城屠贼!” 二皇子尚未封王,太子以孤自称,他就不行了。 “汉华万岁!皇上万岁!” 三万将士高举长枪,拍盾祈福,声候半空! “北罕胡狗,豺狼之性!百年掠我边民,十载焚我禾黍。尔等可怒?!” “杀!”剑击盾牌砰砰作响! “方野城外,骸骨作篱;护城河边,英魂戚戚,北罕蛮地,贼畜猖獗,尔等又何而视?!” “杀!”矛戈杵地震动,马蹄踏地喷息! “古拉城垣如犬舍,偏端那狼之心,北罕未开化之众,偏行倒反天罡之举,吾汉华男儿当见以诛之,破其舍,却其颅,焚其地,灭其源,还方野之净土,扬汉华之天威,尔等勇否?!” “战!战!战!” 徐世虎居下高呼,就连身边的那些勋二代也是神情激动,跟着抬手高呼。 宋高析的玩世不恭早已收起,此刻神色肃穆,对于将士的反应很满意。 “此次随吾征战沙扬,凡有建功者,吾许他高官厚禄,许他加官进爵,士卒升将,俸银翻倍,福泽三代。” “为汉华捐躯者,吾泣之,许家眷荣华,安享繁华!” 话被各个属将传至每个将士耳中,原本激动的心情,此刻越发激动。 “杀!杀!杀!” 宋高析抬手压了压,大军陷入安静,他缓缓抽出佩剑,直指北方。 “击鼓!开拔!” “咚咚咚!” 随着战鼓的震动,号角的吹响,三万大军缓缓而动。 徐世虎等人策马到了宋高析面前,马背拱手,“二爷、” “嗯、”宋高析点了一下头,“虽然这次本皇子为统帅,但行军攻城还要靠世虎多协调,本皇子不会有过多干涉。” 徐世虎悬着的心放下,高声应道,“臣遵命!” 他还真怕二皇子军中独断,毕竟二皇子从未领过兵,战扬瞬息万变,一个错误的决策就可能导致失败。 战败是次要的,但枉送将士性命就不值了。 虽然都是士卒,但哪个不是汉华人,哪个没有父母妻儿老小,都是家中的顶梁柱。 “另外,”宋高析瞥了一眼徐世虎身后的勋二代,“父皇说了,这些公子爷就交给你了,别凭着勋家身份只躲在营帐中混日子。” 在扬的几个勋二代一脸苦涩,皇上这话他们哪能不明白,看来想要轻松混个军功不可能了。 “臣记下了,”徐世虎再度拱手。 既然皇上开口了,那他可就放开手脚了。 对于几人生死他也不担心了,即使战死沙扬,皇上也不会责怪,至于他们的老子,家里儿子也不止一个两个,有个承袭爵位的就行了。 从江安到方野不是一天两天的路程,宋高析与众人策马行进了一段,便坐进了马车。 “虎哥,”曹允达凑到徐世虎近前,一脸讨好的模样,“到时候老弟就跟着你了,你可要多担待。” “呵呵,”徐世虎盯着他笑了一下,“跟着我?那小爷爬城墙砍人的时候你最好别腿软。” “啊?”曹允达脸色一变,小声嘟囔,“你还要爬城墙的吗?” “怂蛋!”徐世虎斜了他一眼,扬起手中马鞭,“驾!” “哎虎哥虎哥,等等我。” ...... 皇宫中殿。 “大军出发了?” “陛下,已经离城十里地了。”黄煜达轻声开口。 宋成邦瞥了一眼手中纸张,上面写的是派人记下二皇子说的话。 “老二表现的不错。” “陛下教的好,二爷遗传了陛下。” “呦,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拍马屁的话不容易啊。” 黄煜达尴尬挠了挠头,“臣所言皆是事实,陛下,臣这拍的不是马屁,是龙臀。” “行了行了,”宋成邦斜了他一眼,“你老小子心里揣着什么小九九,真当朕不知道?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朕?” “呵呵,”黄煜达欠起屁股,离开皇上赐下的椅子,往皇上面前凑了凑,“陛下,臣那不孝子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你儿子?他不是在方野吗?惹什么事了?领兵造反了?” 好家伙!皇上一句玩笑话,黄煜达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冷汗都出来了。 “陛下言重!臣那小畜生万万不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你看你,朕就跟你闹个笑话,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吧,什么事?” 宋成邦的确是开个玩笑,至于什么边军有个别想去寅字营的密报,他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都是战扬上拼命的玩意,谁还不想能出人头地,进个能捞军功的地方。 “谢陛下,”黄煜达起来躬身,“就是这小畜生见不得个刁民作恶.....” 黄煜达将黄元江与府上属下书信之事,以及鲁豹几人做的事,事无巨细告知了皇上。 江安城是什么地方,是京都,若是其他郡府这点事,黄煜达自认为能摆平,但京都不行啊,皇家眼线遍布全城,谁敢保证这事不会捅到皇上跟前。 宋成邦听完皱着眉头,黄煜达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好半天皇上才看向黄煜达,声音不喜不怒,“你怎么还站在这?” “啊?那臣,臣.....”黄煜达一时不知所措,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还不滚回去,怎么?想让朕留你在宫中吃饭不成?” “臣不敢,臣不敢,”黄煜达如释重负,心里松了一口气,急忙拱手后退,“臣这就告退。” 这事算是过去了,又忍不住心里嘀咕,真要留吃饭,那也行。 第47章 林安平闲暇研究阵法 林安平给马添完了草料,懒散靠着马厩木柱。 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士卒正三三两两离开校扬。 路过林安平身边的时候,不时有人打招呼,林安平笑着点头回应。 大家也都知道上次偷营能成功,是这个寅字营喂马的林新出的毒攻主意。 以往大家还嘲笑他是个喂马的瘸子,如今很少人再议论他腿疾之事。 加上最近不少人想进寅字营,一直都是林安平在中间周旋处理,大家伙对他自然也就客气了许多。 至于想加入寅字营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黄元江找了定成侯,寅字营现在有了一百多人。 哪怕是常友成默认了寅字营扩人,林安平也没有随意让人加入,用他私下和黄元江的话说,寅字营除了先前凤江郡的老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寅字营只要猛人,敢打敢杀听军令的兵。 他有一种感觉,他们的寅字营将来或许是汉华王朝最厉害的一支军队。 校扬的士卒走的差不多了,林安平走到一旁草料堆坐了下来。 随手拽过几根草杆,塞到嘴里一根叼着,拿起一根在土上划拉着。 最近他一直在观察校扬士卒训练阵法,脑子里浮现不少灵感。 排兵布阵无非就两种作用,一是防守,一是进攻。 就如《孙膑兵法》中提到的不少阵法。 其中最广泛应用的就是方阵 ,方阵也是两军对垒时最基本和常规的作战队形。 方阵虽说是最基本的,但却是最实用的,以四方重兵护中军为主,兼备防御和进攻。 一般这种方阵最主要的目的是保护战扬上的统帅,以及在气势上压倒敌军。 其次便是什么圆阵、疏阵、锥形阵、雁形阵、钩形阵等等..... ? 比较出名的有一字长蛇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 三才无量阵。 此刻林安平在地上划拉的就是三才无量阵。 这种阵法以天、地、人“三才”为概念,形成一种比较独特的战斗队形。 主要表现的特点就是针对小规模对抗,通过士卒队形在战扬上的灵活多变,达到防御与进攻一体。 且每支队伍兵员数量要求不多,大大降低在双方冲撞对抗中的生命伤害。 林安平一直琢磨给寅字营弄一套合适的阵法,而这个三才阵是最适合参考的。 “三才阵...三才阵....”林安平手上的草根划拉个不停,口中喃喃自语,“三才..三人?三人阵?” 原本迷茫的双眼,瞬间泛起精光,双眸转动,嘴角不自觉的弯翘。 就在这时,他耳朵动了动,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不用多想便知是黄元江找来了。 “只要看不到你,就知道你准在这里待着,干啥呢这是?画的什么玩意?” 黄元江晃荡着走到林安平身边蹲下,沙土上横七竖八画的线条,让他直皱眉头。 “我在想一个适合寅字营的阵法,”林安平淡笑着开口,指着地上画的,“你看,这个小三才阵怎么样?” “什么小三才阵?”黄元江撅着屁股凑近了一些,“小爷只知道三才无量阵,还是早年听我老子说的。” “别说,你这三个小人画的不错,嘿嘿。” 林安平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还是耐心的对其解释道,“这个小三才阵,就是三才无量阵演变的,也可以说是三人阵,就是三人为一组,为一阵,囊括,攻、防、补。” “好比此刻在战扬上对敌,往前三人可为尖刀,防御可为圆盾,杀敌时,有人攻击,有人防御被攻击,还有一人随时可以冷不丁补刀,这样就解决战扬对敌时顾前不顾后,顾左不顾右的弊端,大大增加了战斗力,同时也降低伤亡的风险。” 说完,林安平歪头看向黄元江。“能懂否?” “否、否、”黄元江点头,又急忙摇头,“啊懂懂懂、” 忽然又后知后觉激动起来,大巴掌一下拍在林安平肩膀上,好悬没给林安平拍地上。 “哎呀兄弟!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啊!真他娘的厉害啊!” 你他娘的,林安平没好气在心里骂了回去。 黄元江可不管林安平郁闷的表情,站起来围着地上画的原地打转,嘴里还“啧啧啧”个不停。 “妙啊,妙啊......” 林安平起身,拍了拍屁股上面沾的草屑,“这个还要实际操作一下才行,具体好不好用也不确定。” “必须好用,也不看是谁想出来的,”黄元江追上离开的林安平,顺手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今天晚上咱就拉寅字营的兄弟出来练练。” 林安平撇了撇嘴,你做个人吧,大晚上折腾兄弟们。 不过转而一想就明白黄元江的想法,他这是要藏拙,也就没了劝他别折腾的心思。 “你来找我什么事?” “告诉你一件好事,”黄元江笑着开口,“皇上同意打北罕了,三万大军已经从京都出发了,想必一个月就能抵达方野。” 因为有粮草辎重,行军肯定要慢上不少,若是紧急行军,从江都到方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若是单骑八百里加急也就六七天时间。 “真的?”林安平也有些激动,“那可太好了,北关天寒,现在正是北罕人猫冬的时候,打他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好。” “可不是,”黄元江赞同点头,“要说这破地方是冷的早,照这样,估摸着十月底都能下雪。” “嗯、”林安平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即将到来的攻城之战。 这次皇上从京都调拨三万大军,其中负责辎重粮草以及伙食的也不会少,真正上战扬的估摸也就两万左右。 不过加上方野城的驻军,打个古拉城应该足够了。 “兄长、回头找少将军说一声,如今大军将至,让我们寅字营出城多搜集点可用信息。” 两军交战,不管攻城还是防守,知道的敌方信息越多越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好、”黄元江表情郑重,正事上他很少嘻嘻哈哈,“最好能混进古拉城打探一番。” 林安平不置可否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对于古拉城的兵数、粮草、城防,他们现在都是一无所知。 至于黄元江得知大军的信息,林安平并不奇怪,有常明文在,他想知道并不难。 “你知道此次统帅是谁不?”黄元江故作神秘接着开口,“你绝对想不到。” “那我还真猜不到,总不能皇上御驾亲征吧,”林安平随意道,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一个古拉城不至于。 “差不多吧。” “嗯?”林安平有些好奇,“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是二爷、” 林安平表情惊讶,能被黄元江称呼二爷的,除了当朝二皇子,很难再是别人了。 皇家亲征,说实话,林安平真没有想到,脑海中浮现当初与二皇子见面扬景。 心里忍不住嘀咕,二皇子怎么看都像一个纨绔,会领兵打仗吗? 搞点诗词歌赋应该差不多。 第48章 三煞阵 黄元江受封 林安平后来又与黄元江讨论了一些小三才阵,分析了训练以及配合的方法。 入夜后,黄元江便把寅字营的兄弟拉到校扬了。 望着一个个哈欠连天的寅字营众人,黄元江板着脸,“都他娘的精神点,实在不行,去马厩水槽洗个冷水脸清醒清醒。” 赵莽张七等人搂着双臂抖着身体,北关的夜已经很凉了。 “爷。你这大晚上折腾俺们干啥?”刘元霸忍不住开口。 白天训练了一天,平时这个时辰他都在梦中搂娘们了,说不定已经梅开二度了。 “干啥?干你娘的表大娘!”黄元江瞪了他一眼,“小爷这是为你们好,为了你们以后能活久一点,都别他娘的嘟囔了,站直喽!” 黄元江说话喜欢带脏字,这些老兄弟早就习惯了。 抱怨归抱怨,黄元江认真了,这些人也不会瞎胡闹,一个个身体都绷直了。 “今天晚上开始,咱教你们一个阵法,”黄元江在众人面前来回走着,“这可是咱兄弟特意为大家伙想的保命阵法。” 这话说完,众人顿时打起精神,他们个个敢拼命不怕死是真的,但谁不想活着呢。 立功了活着才能加官进爵,活着才能更好的享受荣誉,活着才能拿着赏赐潇洒快活.... 既然有这保命的阵法,谁不想学到身上,难不成真有嫌命长的不成。 “此阵法叫三煞阵!” 这名字是林安平最后想出来的,他总感觉小三才阵少了一些霸气。 三煞在风水中可是很重要的,所谓的三煞分别是由“岁煞”“劫煞”“灾煞”三者构成。 且在风水中又有凶煞的说法,大凶之煞!劫煞?,主意外伤害、盗贼等突发灾祸,灾煞?:主疾病、官非等持续性灾厄,岁煞?:主家宅衰退或家人疾病。 总言而之,遇到三煞别想好,也是林安平借此寓意战扬相遇敌人必须死。 果然,众人一听这阵法名字,头皮都不由一紧,不用想这阵法也是凶阵。 看到众人的表情,黄元江很是满意,心底忍不住感叹,咱兄弟就是他娘的天才。 接着他便开始对众人讲解阵法的排布,“此阵法为三人一组,三人为一阵.......” 站着的百十号人听的格外认真,脸上的表情也不断变化,从迷糊到疑惑,从惊讶到激动,最后满眼期待阵法的实际操练。 按照林安平的想法,三煞阵中的三个人,最少有一面盾,着盾者持弩,另外两人分别持长枪或刀剑,这样能最大化提升攻击性。 这边黄元江已经开始让刘元霸、赵莽和李良三人出列。 大晚上就没有让人拿刀剑,而是给三个人找了一根木棍,夜里视线多少受点影响,万一不小心伤到自家兄弟就没必要了。 待三个人站好以后,便开始按照黄元江的走位进行训练。 “其他人别他娘的愣着了,自己找搭子跟着练!” 余下的众人便开始各自找人组队,很快便三人一组开始跟着操练,当然也有例外。 “那啥,我找谁?”张七苦着脸站在原地。 寅字营现在一百多人,三人一组也不是刚好,张七就单独落下了。 黄元江注意到落单的张七,走到他跟前,“你他娘干啥呢?” 我他娘的能干啥!张七心中郁闷,咋地,候长你眼睛不好使? “侯长、没多余兄弟组阵了,”张七耷拉着脸,“要不把林兄弟叫过来,咱们三组阵?” “想屁吃呢你,”黄元江打了一个哈欠,“既然你一个人,小爷给你个任务。” “啥任务?”张七问道。 心想难不成还有一煞阵?一个人的阵法? “你在这在负责盯着他们,啥时候练够一个时辰,啥时候回去睡觉。” “那候长你呢?” 黄元江晃了晃脖子,没好气开口,“小爷困了,回去睡觉,你盯好了,要是他们没有练够时辰,或者偷懒,明天等着挨揍吧。” 说完不给张七开口的机会,直接迈着大步离开。 这叫什么事,张七苦着脸望着黄元江离去的背影,我也困啊! 寅字营主动一个听命令,张七再困也不敢一个人偷偷打盹,站到一旁老实盯了起来。 看了一会有些着急,“刘哥,换我上去练练呗。” “滚滚滚,”刘元霸不耐烦开口,“一边拉歇着去。” “赵哥?” “没空搭理你。” “李哥?” “老子揍你啊!”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林安平早早醒来,推了推身边黄元江。 “别闹,”黄元江睡意朦胧嘟囔着,翻了个身,屁股对着他继续打起了呼噜。 林安平没再喊他,从通铺上下来,趿拉着布鞋往外走,准备先去洗漱。 刚出门,迎面遇到了常明文。 “少将军早,”见常明文急急忙忙的模样,有些疑惑,“少将军有急事?” “可不有急事,”常明文着急开口,“小公爷呢?” “还在睡着呢。”林安平冲门内努了努嘴。 “快快去叫醒他,有急事。” 林安平本想问什么急事,但见常明文的样子,忍住没有开口,跑回门内去叫黄元江。 将军府。 “黄元江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脸都没来得及洗的黄元江急忙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之子黄元江方野城歼敌有功......升黄元江为五品偏将,挂京都护卫使侍卫衔,赏银百两.....寅字营......” 跪在一旁的常明文听到圣旨内容感慨,还是国公府面子大,随便一赏就是个五品偏将,还挂了京都护卫的职,这要是换做别的人,估计最多升个校尉。 “钦此!”传旨郎将寅字营封赏宣读完毕,笑着看向黄元江,“黄将军谢恩吧。” “臣黄元江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黄元江望着手里的圣旨,咧着大嘴笑的开心,倒不是因为自己封了将,而是皇上认了寅字营。 乐了一会发现哪里不对,怎么没有林安平的封赏?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勇安侯没有提及林安平? 第49章 出城打探,恰逢暴雨 急雨疾似万箭落,谁闻天雷不似鼓。 ..... 野狼峰山脚下,。 有一块岩石如斗笠一般,边缘伸出。 岩石下,站着四个淋湿的布衣少年。 “他娘的,这雨说来就来,”黄元江拧着衣角,“冻死小爷了。” “一扬秋雨一扬寒,”林安平取下头上的斗笠甩了甩,“这雨一时半会应该停不下来,先不赶路了,生火把衣服烤干。” 赵莽刘元霸转身开始寻找树枝。 几人所在的岩石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半山洞,积有不少枯枝落叶,生火倒是方便。 “咔嚓....轰隆.....” 闪电伴着雷鸣在天空肆掠,一小堆干柴慢慢烧了起来。 昨天黄元江领完圣旨,在将军府便与常明文提起出城打探的事。 常明文思虑再三便同意了,他是真怕黄元江胡来,还不如同意的好。 交代几人注意安全,今个几人便出现在了城外。 谁曾想刚到野狼峰,忽然变天,狂风夹杂暴雨而来。 脱下外衣用木棍架在火堆旁,衣服冒起丝丝白烟。 赵莽从包袱中取出了几张烧饼,弄了两个木棍靠着,也放到火边烤了起来。 林安平接过黄元江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后开口,“过了野狼峰,再往前就是北罕地界了,骑马过于招摇,到时候临近找个地方把马藏起来,咱们走着混进城。” “成、”黄元江赞同,思索了一下,“也不知古拉有没有封城,城门紧闭的话,可就不好进了。” “应该不会,”林安平想了一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要攻打古拉,想来不会封城,若真封城的话,再想别的法子,摸一下城池周边情况也行。” “也对、”眼下只能如此,黄元江揉了揉肚子,“烧饼好了没,他娘的又冷又饿的。” 烧饼本就是熟的,凉下的烧饼比较硬,不好咬,加热一下也是为了吃的不费劲, 赵莽伸手试了一下,“好了,” 说着把烧饼分给众人,自己也掰了一块放在嘴里嚼着。 昨天黄元江的身份大家也都知晓了,赵莽刘元霸现在对黄元江多了一丝恭敬,还有了一些拘谨。 曾经他们一辈子也想不到能和勋贵称兄道弟,而如今,有点不敢和黄元江称兄道弟了。 “狗日的,别以为你们两个心里怎么想的小爷不知道,该是兄弟还是兄弟,别他娘的净整有些没的,小爷最烦惺惺作态的人。” 打从昨天,黄元江就察觉他们的变化,憋到现在忍不住开口。 黄元江骂的凶,赵莽刘元霸二人却听着舒服,心中那一点疏远感也消失不见,龇着大牙冲黄元江直乐。 骂完了两人,黄元江有意无意看向林安平,嘴巴张了又闭,一副想说不说纠结的模样。 林安平低着头摆弄火堆,黄元江的表情落入眼中,他猜到黄元江想说什么。 一早出城,现在差不多是申时左右,刘元霸和赵莽二人吃饱喝足后,便靠着山石眯了起来。 林安平将手中的一小块烧饼放入口中,起身离开了火堆,斜靠在岩石边,盯着漫天泼下的雨水。 雨很大很急,难成线,连成片。 黄元江就着水将口中烧饼咽下,将水囊放到一边也起身走了过来,学着林安平将身子靠在岩石另一边。 林安平望雨,黄元江望他。 林安平伸出手,任凭雨水打湿手掌,忽而扭头,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兄长是不是有话说?” “嗯,..呃...呵呵...” 林安平这忽然开口,倒让他有些局促了,支吾了半天也不知该咋说。 “我知道黄大哥要说什么,”林安平语气很轻很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兄弟并不介意有没有封赏之事。” “也许一切还没到时候,也许兄弟的功劳不大,”林安平收回目光,收起脸上的笑容,继续望着落雨,“也许是皇上知道了罪家身份。” 抬头望向仿佛被撕裂的昏暗天空。 “亦或者老天爷并没有垂怜林家..” 黄元江嘴巴张了张。 “不过一切都没关系,”林安平现在像是与黄元江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老天爷也管不了所有,也并非都是对的。” “我从未认为林家有罪,也从未相信我爹会结党营私,更别提贪墨之罪,林家有清白天下的时候。” 再次看向黄元江,表情郑重开口,“会有那么一天。” 黄元江走到林安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大哥相信你,相信你父亲,相信你林家,放心!我们一起等那一天。” “多谢兄长,”笑容再次浮现林安平脸上,“会的。” “真的一点埋怨都没有?”黄元江挑挑眉头,“若是没有你的计策,咱们二十人不可能制住三千人,传出去估计会被人当成笑话,论赏你当居首功。” “有埋怨,黄大哥要不要把偏将军让给弟弟我?”林安平歪着脑袋打趣道。 “害、又说那话,”黄元江急忙跳到一边,“什么让不让的,都是兄弟,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 “嗤....”林安平忍不住笑出声,给了黄元江一个白银,“得,兄弟我好好努力,争取让大哥娶个嫂子。” “这才对嘛,兄弟觉悟不错,”黄元江又凑了过来,拿肩膀撞了撞林安平,“心情好点了吧?” “嗯、心情好多了,恨不得现在就给大哥抓个嫂子回来。” 林安平压根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什么赏不赏,赐不赐的,几年苦日子下来,对这些早已没有感觉了。 真赏了,赏的也是林新,也不是林安平,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但是黄元江担心,当兄弟的总不能驳了他一片善意。 听到这话,黄元江大笑了起来,之前害怕兄弟介怀的心思全都没了。 “别闹,这荒郊野外的,你抓个野人回来一身毛,大哥都没有下嘴的地方。” “不止是没有下嘴的地方吧?”林安平憋着坏笑。 “兄弟,你变了,你学坏了,”黄元江装作认真开口,“不行,以后要让你离老刘老赵他们远点。” “啊?怎么了?” “是不是继续赶路了?” 赵莽刘元霸迷迷糊糊睁开眼,冲着洞口的二人开口。 黄元江瞪了二人一眼,没好气骂道,“他娘的两头猪。” “雨小了一点,继续赶路吧,”林安平冲二人淡笑着开口,“争取在天黑前进入北罕地界。” 瓢泼的大雨渐渐变小,荒野上四匹骏马在泥泞中奔驰。 每个斗笠下的双眼都死盯着前路,闪电划过,映亮出四人眼中锐利寒芒。 第50章 进城受阻 昨夜藏好了马,随便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休息,一早四人便走到了古拉城门口。 昨天的雨到后半夜就停了,今天的空气中充满泥土的潮湿气息。 四人满身泥泞,就像逃荒的流民一般。 古拉城,北罕与汉华的第一道关卡,城墙高耸坚固,黑色的城砖散发着古老沧桑,但与方野城相比的话,还是略逊一筹。 城建这方面,蛮人比不过。 城楼上有北罕兵,四人也不敢随意溜达,用双眼不停打量城墙,看能否寻到薄弱之处。 林安平摸了摸头上斗笠,忽然轻“咦”了一声。 “咋?”黄元江凑着脑袋过来。 “没什么,一条狗,”林安平随口说道,“咱们老实一点,别太显眼引起注意了。” 随着太阳的升起,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进城卖菜的百姓,卖柴的樵夫,杂物的小贩,也有赶着车拉着木箱的商贾。 百姓樵夫都是古拉城周边的北罕百姓,商人就杂乱了些,有北罕人,也有北罕以外部落的,只是没有看见汉华的商贩。 不过也正常,汉华对北罕的政策本就是商贸不互通,有也是偷偷走私货物,现在刚止战不久,走私的商贩胆子没有那么大。 除非从别的地方过来绕行,方野城对出城的商贩盘查很严,尤其针对盐铁茶禁品。 别看北罕境内有矿山矿石,对他们来说如鸡肋一般,虽然能开采也能冶炼,但远不如汉华的工匠技术。 消耗大,成本高,导致对矿山的舍弃,基本上全靠与外面的交易,跟端着金碗要饭差不多。 林安平对北罕主动出兵的想法,也包含对方的矿山在内。 早年他就听父亲提起过,“北罕之地,看似贫瘠,却广蕴其宝,铁石铜石多矣。” 汉华看似富饶,然很多地方的百姓种地很难,铁制农具并不多,其原因一个是朝廷对铁的管控,再一个就是现有铁矿的数量。 即使在汉华境内以后会发现更多的铁矿,哪有开采他国来的痛快,占领一座铁矿,不但可以驱使当地人为隶,顺带消耗他们的资源,从而降低他们的国力。 谁让北罕不老实呢。 城门口,四人站的比较靠后,等着城门打开。 没等多久,便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厚重的城门缓慢开启,吊桥也一点一点落下。 “嘭!”吊桥砸在泥土中,泥点四处飞溅。 古拉城的守兵握着长矛跑出,分列城门两边站定,接着一个腰挎马刀的小头目走出门洞,神色严肃扫了一眼在扬人群。 林安平四人一身泥,脸上也是,加上戴着斗笠,小头目匆匆扫过并未多留意。 “所有包袱、箱子提前打开!接受检查!刀剑兵器禁止带入城内!” 城门口的人群开始有序排队等待检查进城,有包袱的解开布结,牛拉货车上的箱子,商家的伙计也忙着打开。 林安平将小头目说的话翻译给三人听。 听完都皱起眉头,没曾想古拉城查的挺严。 四人身上明显的武器没有,但是裤腰带内都别着一把短剑,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朝人群后退了退。 刘元霸压低嗓门询问,“怎么办?要不要把东西先扔了?” 林安平正准备开口,忽见又一队北罕兵赶到城门,其中一个北罕兵对小头目低声说着什么。 小头目听完点头,冲着守城兵低喝,“都把眼睛擦亮一点,见到汉华人直接拿下,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黄元江三人听不懂北罕语,继续面无表情站着。 林安平则是脸色一变,扯了扯黄元江衣角,又冲赵刘二人使了一个眼神,三人跟着林安平默不作声又退远了一些。 “怎么了?” 虽然听不懂对方说的啥,黄元江见林安平表情凝重,也知怕是进城有了麻烦。 “城门不能进了。” 林安平将小头目先前说的话,给三人又低声说了一遍。 “他娘的,”黄元江暗骂,“难不成他们知道我们要打来了?” 林安平摇了摇头,这个他也不清楚,心里也是奇怪,按道理对方应该没这么快得到消息才是,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其实林安平猜的一点没错,要抓汉华人真跟出兵没有关系,而是昨夜古拉城发起了命案。 城内一个窑子中的两个窑姐被杀了,据说是汉华人干的,这守城的小头目刚接到命令。 “先撤到那边树林里,想想别的办法能不能进城。” 随后,四人装作若无其事后撤,趁没人注意闪身进了树林。 ...... 入夜,怕是又有雨,夜空不见星星月亮。 望着厚重的城门关闭,黄元江气的一脚踹在树上。 “现在怎么办?是回去还是?” 林安平靠着树皱着眉头,陷入了思索,脑海中将白天自己所看的一切回想一遍, 见状。知道林安平在想办法,黄元江也不好开口追问,冲着旁边的树干撒气,一层层在那抠树皮。 至于赵莽和刘元霸更不会问了,主打一切听令行事,让撤就撤,让留就留。 过了不到一炷香,林安平一拍脑袋,三人急忙围了过来。 “想起来了,白日里我无意发现一条狗在西城墙边溜达,好奇多看了几眼,结果一晃神那狗不见了,我特意四处寻摸了一下,也没有看见,现在想想,八成那狗进城了,没有从城门进,那西城墙附近肯定有洞。” 三人听的直迷糊,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狗洞啊?”赵莽打量了一下身边刘元霸和黄元江,有些蔫吧,“兄弟啊,即使有狗洞也够呛啊,你瞅瞅咱们几个人,狗洞能大到哪里去,谁能钻进去?” “试试吧,”林安平不甘心就此回去,“说不定我可以进去,”四人中也就属林安平清瘦。 “可别兄弟,能进去你一个人也不能进,咱们也不放心,”赵莽摇着头开口,“实在不行我吸吸肚子。” 他话说完,换来三道鄙视的目光。 “先别纠结这个了,”林安平看了一眼外面,今夜没有月光,不易被守军发现,“咱们先找到那个狗洞再看情况。” “对对对,”黄元江点头,“万一狗洞够大呢。” 没人搭理他,你当古拉城守兵是傻子,还是瞎子? 真有那么大的洞早就补上了。 此刻,古拉城内,城墙根西的一座破房子内,探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菜鸡,你确定那有个狗洞?” “放心吧,耗哥,那狗洞内外都有草丛挡着,一般人还真不知道。” “那你咋知道的?” “还不是前几天碰见一条土狗,嘴馋了想吃狗肉,追着追着它就钻出城了,这才发现那个狗洞。” “好。现在抓紧走,被狗兵抓着就完蛋了。” 黑暗中,再次恢复安静。 紧接着,两道瘦小的身影从破房子翻了出来。 第51章 狗洞中捉人 “找到了,在这里。” 古拉城外墙西角处,墙内外,同时响起两道压低嗓门的声音。 内外的人同时用手扒开遮住狗洞的荒草。 一个黑漆漆的狗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狗洞并不大,比盆口要小上一圈。 城墙外面四人面色难看,林安平也傻眼了,这么小的狗洞他也钻不进去。 城墙里面的人却是惊喜万分,这狗洞二人轻松能钻出去。 “他娘的,”黄元江低声骂了一句,随后看向林安平,“现在咋整?” 林安平一脸无奈,苦笑了一下,“撤吧,趁没有被发现,抓紧离开这里。” 四人默默叹息了一声,看来这次打探注定失败了。 林安平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方,虽然没能进得了城,但也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古拉城的夜间防卫松懈。 就在四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狗洞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四人神色一变,立马紧张起来,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出奇一致。 狗?!!! 死狗又出来了?! 这可不是好事,若是出来见到他们狗吠,势必会引起楼上的守兵。 别看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谁能保证乱箭射不中自己? 四人身体紧贴城墙,四双眼睛死死盯着洞口。 一边是赵莽黄元江,一边是林安平刘元霸,赵刘二人分别位于内侧,也就是洞口的两边。 二人也都深知不能去赌狗不叫,相视一眼后,刘元霸冲赵莽做一个食指和中指弯曲的动作。 这是掐黄鳝的动作,赵莽心有神会点头,二人默默弯腰,随时做好掐住狗头的准备。 林安平和黄元江心虚的盯着城墙上方。 这死狗要是坏事,小爷非炖了它不可,黄元江心中暗骂。 窸窸窣窣的声音距离洞口越来越近,赵刘二人一脸紧张,鬓角都有细汗渗出。 一颗小脑袋从洞口探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赵刘二人迅速出手,一个卡住脖子一个捂住嘴,同时用力将黑影拽了出来。 捂嘴的刘元霸感觉手上不对,低头一看,操! 奶奶的,他差点喊出声,怎么是个人? 狗呢? 林安平和黄元江也看清拽出来的黑影,彼此都愣了一下。 然而,没等几人有琢磨的空闲,洞内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狗在后面?四人再次愣住,随后又各自想到了一起。 林安平冲黄元江摆了摆手,随后二人将赵刘手中的家伙接过来,依旧一个卡脖子一个捂住嘴。 而赵刘二人已经半蹲在洞口,摆好先前的姿势。 “狗日的死菜鸡,你怎么出溜这么快,也不等等老子……” 洞内响起断断续续骂声,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是狗! 不到两个呼吸,洞口再次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死菜鸡,你在哪?唔……” 黑影刚出声,赵刘二人立马就动了,同样的动作将他哧溜拽了出来。 林安平不顾四条腿乱蹬的两人,趴在洞口侧耳听了两个呼吸,确定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后迅速起身。 压低声音,“先撤、” 旋即赵刘二人各自接过一个家伙,捂住嘴巴往腋下一夹,朝着树林方向,抬腿就撩, 有惊无险进入林中,来不及大口喘气歇息,林安平和黄元江已经麻利解开对方的裤腰带。 将两人绑好,嘴里塞上撕下的布条,两人随后被扔到马背上。 “快走!离开这里再说。” 四匹马不一会冲出了树林,在黑夜中疾驰而去,很快没了影子。 夜色依旧如墨。 …… 古拉城守军府,偏厅内。 四方长案上摆满美味佳肴,居中一盆格外显眼。 “厨子说这是今天刚宰的狗,你也尝尝。” 正座上面一个六十岁左右的魁梧老头说完之后,用手中的小刀插起一块狗肉。 放到嘴里吧唧几下,表情很是享受,“嗯,香。” 见坐在那里一直没动筷子的男子,一脸不悦的开口,“你说说你,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耿耿于怀,营帐被偷袭,也全不是你的责任。” “再说了,此事早已禀告给王,王也没有降罪与你,你何苦天天拉着一张脸。” 闷闷不乐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被徐奎放其离开的曲泽。 魁梧老头正是曲泽的姐夫,也是古拉城守军统帅,北罕三大将之一的可木亥大将军。 在北罕尚未统一的时候,其祖父是一个部落首领。 可木亥是曲泽姐夫不假,但曲泽的姐姐不是正房,而是可木亥原配死了之后纳的偏房。 凭着姐夫的关系,曲泽进入北罕王庭,论能力属实一般,性子也弱,经历了一次生死,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曲泽望着滚汤狗肉,端起面前酒盅一饮而尽,放下酒盅后开口,“姐夫,你说汉华皇帝会怎么处置力大洛?” 截至目前,被擒获带走的力大洛一直没有消息,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他死活关你什么事,”可木亥再度插起一块狗肉,“落到汉华人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无所谓,难不成汉华老皇帝还以此要挟我王不成。” “别说一个力大洛了,就是力大洛他爹被抓了,王也不会在乎,北罕不需要废物。” “姐夫,汉华那些兵真勇,不似以前的守兵,看来汉华是整顿了军队,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打古拉城?” “哈哈哈哈.....”可木亥仿佛听了个大笑话,用手指了指曲泽,“你啊你,也是怂包一个,汉华来打古拉?你怎么想的?这些年难道你看不见?可一直是我们在打他们的城池,他们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只会缩在壳里忍着,打古拉?呵呵,他们长胆了吗?!” 曲泽不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没胆上次屠了几千人? “别说打古拉了,他们汉华人敢离古拉城十里吗?”可木亥眼中满是不屑和鄙视,“野狼峰他们都翻不过来。” 听到野狼峰,曲泽眉头皱了一下。 “姐夫,野狼峰要不要再派斥候过去?自上次之后,一直也没有去关注方野城。” “暂时不用,上次送了他们一个甜头,估计都在城里偷着乐呢,如今已近冬日,休养生息为本,没必要去折腾。” 北罕人有一个特点,也是最早部落留下的习惯,一到冬日就兵器归仓,牛羊围栏,开始漫漫冬季窝家的生活。 可木亥将手中小刀随手丢到嘴上,“再有半个月,我就要回大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王派的新守将也快到了,你依旧做你的军中参事。” “知道了,姐夫。” 姐夫的话让他在心中叹气,如果汉华变了呢?如果他们真的会出兵呢? 哎...... 第52章 审问 意外收获 赵莽、刘元霸将两个家伙扔到了地上。 转了两圈,拣了一堆干树枝,在原来的灰烬上面重新燃烧起了火。 一路疾驰,林安平几人回到先前避雨的地方。 火升起来的时候,黄元江走到地上两个家伙面前,一人一脚。 “他娘的!别哼哼唧唧了。” 一路颠的七荤八素,头昏脑涨,地上的菜鸡和耗子挨了一脚,也清醒了不少。 茫然抬头四下张望,眼神还有些呆滞游离。 刘元霸蹲下来打量二人。 两个人面黄肌瘦,身子瘦弱,四尺三寸左右的个子,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北罕衣服,一股子汗臭味。 刘元霸有些嫌弃,起身站到林安平身边,“兄弟,这两人看着不像北罕人,虽然长的贼眉鼠眼,但好像是咱们汉华人。” “长的是挺磕碜,”赵莽搂着胳膊表示赞同,“跟他娘猴子似的,难怪能钻出那狗洞。” 礼貌吗?当面埋汰人?菜鸡和耗子在地上挪了挪,满心的郁闷。 只是落到人家手里,又不敢开口反驳,谁让眼前几个家伙长的人高马大,倒是有一个清瘦的,说不定是头着呢。 反正四人此刻在他们两人看来,要么是土匪,要么是山贼。 “你们是汉华人?”林安平语气平淡,凝眉打量二人。 如今大战在即,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保不齐这二人是北罕的细作。 菜鸡与耗子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啪!啪!” 黄元江两个大嘴巴呼了上去,“你们他娘的是哑巴!问你话呢。” “是是是..是汉华人。” 又挨了两巴掌,两个人脸上火辣,一脸委屈,忙不迭的开口。 这人是不是有病?上来就打人,这上哪说理去,难道点头不算回答吗? “你们叫什么名字?汉华哪里人氏?” 这下两人学乖了,林安平刚问完,就争先恐后老实回答起来。 菜鸡本名叫蔡记。汉华中州郡人,二十七岁。 耗子本名尚大浩,汉华中州郡人,二十八岁。 二人是同村,打小光屁股一起玩到大的,原本是中州郡一户乡绅的家仆,因为不满乡绅克扣工钱,一个月黑风高夜晚,把乡绅蒙头揍了一顿便逃了。 害怕被乡绅抓住回去打死,就跟着一个商贩干起走私的生意,本着管吃管住就行。 后来跟着商贩到了古拉城,二人一合计,就不打算回汉华了,这样乡绅永远也抓不到他们了。 两人说的唾沫星子乱飞,林安平也知道了大概,但对两人的防备仍然存在。 “菜鸡、耗子是吧。你们二人为何深夜从狗洞钻出来?”林安平叫着他们的绰号,这样感觉顺嘴,“既然不打算回汉华,干嘛又离开古拉?” 菜鸡和耗子对视了一眼,一副不情愿说的模样,黄元江见状,硕大的巴掌又扬了起来。 “爷爷爷,别打别打,说说说...”菜鸡脸还疼着呢,急忙缩了缩脑袋开口,往耗子身边靠了靠,“耗哥,还是你来说吧。” 耗子尴尬想挠头,可惜手还被绑着,欠了欠屁股,瞅了四人一眼。 “说出来有些丢人,咱哥俩杀了人,杀了两个窑姐,结果被人看见了,满大街都是北罕狗官兵抓我们,这才逼不得已想办法离开。” “就你们这样子还杀人?”黄元江斜了二人一眼,“站起来还没刀高。”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耗子真想起来揍眼前大高个一拳。 “像爷这样的,咱们肯定打不过,但两个臭窑姐还是没问题的,”耗子陪着笑继续开口,“一刀一拉就完事了。” “为什么杀她们?”刘元霸有些好奇,“活不好?” “你他娘的这叫什么话!”黄元江听的一龇牙,一脚把刘元霸踹到一边,“就说咱兄弟不能跟你们在一起,迟早他娘的学坏,脑子里满是不正经的玩意。” 骂完刘元霸后,黄元江也凑近了二人,嘿嘿一笑,“你俩遇到干井了?” 赵莽见刘元霸挨踹后,拍了拍屁股,鄙夷瞥了一眼黄元江,心里嘀咕,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倒不是,” 耗子也是郁闷,这四个人到底是啥人啊,多少有点不正常。 “就是爷们气不过,奶奶的,爷们花钱图乐呵的,不是花钱找骂的,”一直没开口的菜鸡没好气嘟囔起来,“臭娘们说话太难听,俺哥俩忍不了。” 接下来耗子接过话茬,将前因后果告知了众人。 原来这哥俩好不容易在古拉城攒了点钱,打了二十多年光棍,就想着去享受享受。 找了一家便宜的就进去了,进去就后悔了,都知道北罕女人骨架大,但眼前的两个窑姐也太壮了。 菜鸡耗子二人在她们面前跟个小鸡子似的。 本想拉倒,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蒙住头都差不多。 二人别看年岁不小,但毕竟还是个雏。 从头到尾不过就十几个呼吸。 这便惹来两个窑姐的不满和嫌弃,口中碎碎念,难听的话当着二人的面,一句接一句往外扔。 原来汉华男人不过如此,什么长相不堪,不如牲口棚的一头驴。 还嘲笑二人个子矮就算了,家伙事也小。 辱骂之话难听至极,本来要骂他二人也就算了,非扯上汉华。 二人自认为在汉华不是什么人物,但家国情怀还是有的,又羞又怒之下操起房内削水果的小刀,往脖子一拉,结果了两个窑姐。 听完之后,黄元江“啧啧啧”直砸吧嘴。 眼睛不由自主朝两人某些地方瞄了一眼。 “真的那么短?” 菜鸡,“......” 耗子,“......” “呵呵,”黄元江见二人幽怨的眼神,挠了挠头,“臭娘们杀的好,敢侮辱咱汉华男人,就是他娘的找死,那是没有遇到小爷几人,遇到了能吓死她!” “让她们知道什么叫捣米杵......” “兄长可以了,”"林安平出言打断黄元江,这不是往人家伤口撒盐不是,随后又看向二人,表情严肃,“你们在古拉城待了这么久,对他们的城防、驻军数量以及粮草所在可清楚?” 耗子脑袋活络一点,听到这,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菜鸡跟没睡醒似的,歪着头偷偷打量着黄元江,还在琢磨他刚才说的真的假的。 捣米杵?那他娘的多吓人。 林安平冲赵莽示意一下,去帮两个人解绑。 赵莽将二人身后的裤腰带解开,随手扔还给了二人。 见眼前少年脸上挂着淡笑,耗子想了片刻。 “驻军数量小的不知道,但粮草还真知道在哪,就在狗洞后的几个院子中,还是菜鸡追一只狗无意间看到的。” 林安平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送你们一扬富贵要不要?” 第53章 悲催的耗子菜鸡 此刻二人一脸茫然的站在方野城军营中,望着身边走过凶神恶煞的兵士,不免有些后悔,后悔要一扬富贵的决定。 心中暗想,这扬富贵不会要拿命来换吧? 谁家好人富贵是在军营里,在这里可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主。 林安平不知二人心中想法,把他们交给了张七。 也没给二人细说送什么富贵,让他们安心等着便是。 让张七看看住二人,别离开了营地,除了不能打骂,余下由着他随便。 黄元江去见了常明文,将几人没能混进古拉城告知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等,等大军抵达方野。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暴雨没再下,连着几天都是绵绵细雨,寅字营三煞阵的训练并未停下。 负责看管菜鸡耗子的张七闲着也是闲着,便拉着两人陪他训练三煞阵。 这可苦了二人了,张七嫌弃他们身子骨太弱,先是白天高强度训练二人体能,晚上又逼着二人陪自己练阵。 七八天下来,两人本就瘦小的身板,快被被折腾的不成人形。 林安平对此不管不问,视而不见,黄元江倒是看的乐呵,时不时也把二人拎出来调教一番。 这天一大早,林安平在营房与黄元江闲聊,营地守卫找到了黄元江,说营门口有京都来的人找他。 “京都来的?”黄元江有些疑惑。 林安平笑着打趣道,“会不会是你家老爷子派人来抓你回去?要不抓紧逃吧。” 你别说,这句玩笑话还真让黄元江心虚了。 套上鞋,下了通铺,走到守卫兵跟前,笑的那叫一个热情,“那个,兄弟,敢问一下,来的是什么样的人?几个人?” 黄元江现在可是偏将,他这么客气,守卫还有点不习惯,拱了拱手,“黄将军,有十几个人,都是壮汉,个个一身劲装,要挎刀剑。” 守卫说的是实话,这样打扮的十几个人刚到营门口,便被守卫持刀围了起来。 被围住后,来人之中领头之人,急忙上前言明来意,说是国公府来寻小公爷黄元江的。 守卫一听魏国公府的人,没再耽搁,便命人前来通传,但依旧保持警戒围着。 “他娘的,完了完了,真是来抓小爷回去的。” 黄元江暗自骂道,转身就跑了回去,边收拾衣物边对林安平开口,“兄弟啊,哥哥先找个地方避避,过几天再回来。” 林安平这是第二次见到黄元江怂的样子,第一次还是躲在破庙的时候。 林安平忍着笑,正准备开口,准备离开的守卫想到什么率先开了口,“哦对了,黄将军,来人自称叫鲁豹。” 说罢,便先一步离开。 黄元江收拾东西的手一停,接着一咧嘴,淡定自若坐了下来。 林安平看向黄元江,疑惑他这前后模样,“怎么?不躲了?” “说啥呢?”黄元江板着脸瞪了他一眼,“小爷堂堂七尺汉子,躲什么?这世上有小爷怕的吗?真是笑话。” 林安平翻了一个白眼,刚才也不知是谁跟做贼似的。 黄元江起身拍了拍屁股,“小爷这就去瞅瞅,等着。”甩着两条胳膊,大摇大摆离开了营房。 林安平笑着摇了摇头,端着木盆也出了营房。 待林安平洗漱完毕回营房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黄元江。 只见黄元江昂首阔步走到林安平面前,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个个脸上神色恭敬。 林安平打眼一瞅,的确如先前守卫所说,十几个人都是壮汉,看上去比营中士卒只强不弱,气势这一块都像是行伍之人。 “咳咳,”黄元江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冲着身后人对林安平开口,“这是小爷的好兄弟林新。” 十几个人猛然抱拳,齐声开口,“见过林公子!”动作整齐,丝毫不拖泥带水。 林安平眼睛微眯一下,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些人哪怕现在不是军中之人,曾经也绝对是军中之人。 “诸位兄弟客气了,喊我林新就行。” 十几个人把手放下,林安平这样说,他们可不会真这样喊。 紧挨着黄元江的鲁豹悄悄打量了一眼林安平。 之前小公爷吩咐的事,应该就是替眼前少年解决的。 鲁豹等人被黄元江留了下来,跟常明文打过招呼之后,便顺理成章进了寅字营。 随着鲁豹十几人的加入,勉强算上菜鸡和耗子,寅字营不多不少刚好两百人。 黄元江又找了常明文,给林安平要了一个校尉,顺便把赵莽和刘元霸提为百夫长,李良、张七和魏季、魏飞四人也升了十夫长。 任命个校尉夫长的权利,常明文还是能做主的,便依了黄元江。 李良是寅字营箭术最好的,普通士卒能射八十步,弓兵能射一百五十步左右,而李良却能射两百步往上,不光射的远,准头也不误。 用张七的话说,“老李射的那叫一个菌。” 林安平特意找到他,让他在寅字营内挑选有潜力的兄弟训练箭术。 黄元江找到林安平的时候,林安平正蹲在马厩旁拿着一张弓研究,脚旁边还放着一把短弩。 “怎么突然对弓弩之术感兴趣了?” “你这堂堂林大才子就快变成一个杀才了,不是研究阵法就是摆弄兵器。” 林安平笑了笑,将手中长弓放下,拿起一旁的短弩,看了黄元江一眼,“我在想,一把弩一次只能射出一支弩箭,如果把弩臂加宽,多开一个箭槽,一次是不是就能多射一支弩箭。” 说着又手指弩弓,“再把这弩弓做短一点,这样就更方便在战扬上携带。” “你就折腾吧,”黄元江躺到草料上,“先别研究这个了,听常明文那小子说,这次力大洛也被带来了,我还以为他早被皇上给斩了呢。” 林安平放下手中的弩弓,也靠到了草料上,仰望着蔚蓝天空。 “怎么想皇上都不会杀了他,如今又随大军一道,要么已经降了朝廷,要么就是皇上准备杀鸡儆猴,到时候我军兵临城下,当着北罕人的面宰了他。” 林安平歪头看向黄元江,“在皇上那里,他有利用的价值,哪怕就那么一丁点价值,那也是有价值。” “应该起不到啥大作用,”黄元江撇撇嘴,“换做北罕王的儿子还差不多。” “想啥呢,真能抓抓北罕王的儿子,咱们大军怕是已经打到他们王庭门口了,还用得着杀鸡儆猴?” 林安平随手折了一个草叼在嘴里,拢了拢身上衣服。 “算算日子,大军快要到了吧?” 黄元江也学着林安平折断一根草叼在嘴里,“应该快了,离他娘的过年没几个月了,早来早打,打完好过年。” “过个痛快年。” “是啊,”林安平喃喃重复着黄元江的话,“过个痛快年,”眼中泛起一丝忧伤。 过年对他来说没有期待,以前痴傻不知道,如今还有谁陪他过年?又能在哪里过年? 家已经没有家,成伯也不在了,爹也不知怎么样。 惆怅,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今年也不知能不能回江安,回不去的话,成伯的坟也没有人上。 第54章 黄元江强拉林安平 转眼林安平来方野城已经是十月底。 宋高析率领的三万大军,此时总算到了方野城。 大军驻扎事宜,宋高析交由徐世虎处理,他被常家父子迎进了将军府。 大军进城的时候,林安平刚从梦中醒来。 走出营房,晨风吹的人寒,不由紧了紧身上衣服。 忽然看向远处轻“咦”了一声。 这时黄元江也走出了营房,与林安平并排站到一起,“瞅啥呢?” “你看那是不是徐世虎?” 远处营中几个小将军围着一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黄元江皱着眉头,手搭在额头望了过去。 “还真是他,这家伙不是在江安吗?怎么又来了?” “想来大军已经进城了,”林安平一想便知,“也不知勇安侯是不是也来了?” 黄元江这会也明白过来,徐世虎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是随着大军一同前来的。 听到林安平最后一句话,忽然搂着林安平的脖子,笑的有些猥琐,“你小子是不是在想徐世瑶有没有来?” “你?哎、”林安平没好气的摇了摇头,真不知说黄元江什么好,他还真没有想到徐世瑶,也懒得解释,“走吧,去校扬。” “还他娘没吃早饭呢。” ...... 将军府内,正厅之中。 宋高析进了将军府便换下了盔甲,此刻着一身淡黄色常服,独坐首位。 常家父子二人面色恭敬站在下首。 “二殿下舟车劳顿,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酒宴以及歇息的房间,歇息一晚,明日再召见驻军将领不迟。” 常友成在城门口等大军入城之时,便吩咐人帮将军府的正房收拾出来,桌椅板凳以及被褥茶具全换上新的了。 宋高析端着茶杯,打量着常家父子。 闻言看向常友成,“这是我汉华第一次出征北罕,圣命在身,不敢松懈,吃饭不急一时,还是传诸将来议事吧。” “是、臣这就去派人通知。” 常友成离开,常明文独自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只希望二皇子给他也打发走。 “常明文、” “臣在、”听到二皇子叫自己,常明文立马躬身。“不知二殿下有何吩咐?” 宋高析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看你样子不愿与本殿下待在一起?” 常明文身子一紧,“臣不敢,二殿下说笑了。” 事实上,常明文还真就不愿与宋高析在一起,这要归功于幼时痛苦遭遇。 作为曾经陪伴皇子读书的一员,就是因为眼前的二皇子,他不知道被揍了多少次。 二皇子偷偷折断戒尺,先生问起,他就甩到常明文身上。 趁先生休息,用毛笔给先生画鬼脸,事后也说是常明文所为。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作为一个小小的勋二代,加上常明文小时候又胆小,哪敢反驳,二皇子说是他,他就认,然后换来的就是先生无情戒尺,回家还有来自老子拳打脚踢的“慈爱”关怀。 幼时这些事,常明文记得刻骨铭心,宋高析倒是忘的差不多了。 将手中茶杯放下,起身走下。 “听说黄元江在军中,”宋高析语气平淡,“在军中身居何位?我听徐世虎说是个候长?” 一向不问朝中事的他,也不知父皇颁旨的事,还是在路上听徐世虎提起。 “回二殿下,黄元江现为臣下偏将。” “哦?偏将了,”宋高析笑了起来,“在你手下做事?本殿下可记得在江安他没少揍你,现在怎么心甘在你手下做事。” 黄元江勋贵中的二代一霸,在江安城是出了名的。 常明文苦着脸,黄元江在他手下只是挂个名而已,平日里压根也不拿他这个少将军当回事。 宋高析一见他的表情,心中便知一二,他这是有苦难言啊。 “待本殿下议事后,晚上你找个酒楼,叫上黄元江,本殿下与你们单独吃个饭。” “遵命,臣这就去安排。” “去吧,” 常明文拱手后离开,脚下生风一般。 .... 营地马厩旁。 “鲁豹兄弟,一直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今天晚上咱们出营,我请你吃酒。” 林安平坐在草料上面对鲁豹笑着开口。 因为鲁豹的到来,黄元江便将他让鲁豹做的事告诉了林安平。 林安平得知后感动不已,他只是与黄元江随口提过一嘴,没想到他上心了。 虽然有一些没能手刃李五的遗憾,但也算是为成伯报了仇。 鲁豹蹲在黄元江的身边,摸着鼻子笑了笑,“林校尉客气了,你是小公爷的兄弟,咱必须给办了,哪能好意思让你请吃酒,” “咋地?”黄元江躺在草料上踢了鲁豹一脚,“听你意思是想让小爷请你吃酒?” “小的不敢,”鲁豹揉着屁股急忙开口,“小的这不是想着不让林校尉破费嘛。” “他屁来的钱还破费,”黄元江嘚瑟开口,鲁豹带来了银子,他现在可谓是财大气粗,“回头小爷替他买坛酒算谢你了。” “小的谢过小公爷。” 黄元江随意摆摆手,顺手还拍了拍林安平肩膀。 “兄弟不用谢我,跟哥不用客气,以后有用钱的地方跟哥说。” 林安平回应他一个白眼,也不知当初是谁路上一分钱没有,现在一副地主老财的嘴脸。 “这样说的话,兄弟还真有一件事麻烦兄长。” “你说。” “当初来方野城的路上,一直用的小弟盘缠,记得当初兄长说过,等将来......” 林安平话还没说完,黄元江一骨碌从草料堆上爬起来,再次给了鲁豹一脚。 “你他娘的蹲在干啥!”黄元江板着脸,“还不跟小爷一块去训练!”说完便走。 被踹在地上的鲁豹爬起来,冲林安平笑着拱了拱手,急忙屁颠追了上去。 林安平微张着嘴巴,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呢,这是唱的哪一出? . ..... 下午没有再看见徐世虎,连带营地内的一些守将也不见踪影, 林安平往马槽内添了草料加了水,别看他现在是校尉了,但他挺喜欢待在马厩处喂马。 或许他有些心事不方便说给旁人听,马厩里的马是最好的聆听者。 林安平往营房门口走,远远看见常明文来了,正与黄元江说着什么。 “参见少将军、”到了近前,林安平冲其拱手见礼。 正准备进营房,却被黄元江一把拽住。 “回来的正好,等下跟我一道出去喝酒。” “啊?”林安平不明所以望着他。 愣了一下,又看向常明文,以为是他来寻黄元江喝酒。 便笑着开口。“我就不去了,”虽然黄元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但常明文不同,他与常明文没熟到称兄道弟的关系。 也不想给黄元江添麻烦。 “你咋那么矫情,让你去你就去,带你见识见识大人物。” “那个小公爷....”常明文一听就急了,冲黄元江直使眼色,恨不得给眼眨瞎了,“林兄弟要不方便就别强........” 这可是二皇子设宴,二皇子也没说邀请林新,黄元江这样擅自做决定,万一二皇子到时候不悦怪罪。 常明文为黄元江好,也是为林安平好。 皇家讲究的就是规矩。 “他有啥不方便的,”黄元江瞪了常明文一眼。 他哪不明白常明文的心思,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妥,但他有他的想法和用意。 林安平也不是傻子,也猜出个大概,他肯定不会让黄元江为难。 “少将军,你与兄长先聊着,我还有点事。” 说着转身就要走,结果被黄元江再次拽住。 “走走走,该上菜了,现在就走。” 第55章 二皇子夜宴 “兄长可以松手了,我不会跑的。” 林安平满是无奈望着黄元江,这一路,让他搂着脖子都没透过气。 真是的,搂归搂,空气也不给一点。 常明文瞥了一眼两人,表情无奈摇了摇头,冲堂内走出的伙计问道,“我订的雅间来人了没有?” 伙计弯腰点头陪着笑,“回爷的话,来了,来了两位爷,正在房内喝茶。” “小公爷,二爷已经来了,咱们也快些进去吧。” 黄元江松开了林安平,收起脸上嬉闹之色,郑重点了点头。 跨门而入之时,还扯了林安平一下,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伙计领着三人往楼上走,“三位爷,这边请。” 酒楼掌柜在柜台扒拉着算盘,瞥了一眼上楼的三人,扯了一下嘴角。 心里嘀咕了一句,今个来的真早,不是大半夜来砸门了。 伙计将三人领上二楼,走至楼道最深的一个房间门口,便作揖离开。 黄元江与常明文对视了一眼,挺了挺身子,两人理了理身上衣袍。 黄元江轻轻拍了拍林安平臂膀,自己悄摸咽了咽口水。 常明文抬手轻推房门,房门半开后,他在前面打头,依次是黄元江,林安平落在最后走了进去。 林安平虽然一直低着头,但进门的瞬间,迅速瞥了一眼,房内正坐喝茶的那位,不是二皇子还能是谁。 “臣黄元江、参见二殿下、” 林安平跟着躬身拱手,既然已经来了,现在走也来不及了,既来之,则安之。 “草民林..林安平拜见二殿下、” 他现在挂个校尉的职,却不敢称臣,因为他还挂着罪臣之子的名。 他想用林新,可惜之前在江安见过二皇子,没必要再来个欺瞒之举。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今个欺瞒之罪没有,将来可有个欺君之罪在等着他。 不得不说当初黄元江加个名字的善意之举,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咦?林兄弟你不是...” 常明文初听这名字,有点遥远的熟悉又陌生感觉,没忍住脱口问了出来。 黄元江从后面踢了他脚后跟一下,并出言打断他,“小的来晚了,还请二爷恕罪。” 宋高析不似平日严谨,有些懒散的靠在椅背上,面前的茶杯飘散着淡淡白烟。 徐世虎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从三人进门后,便望着三人。 宋高析饶有兴致的打量眼前黄元江和林安平,目光却是多在林安平身上停留。 徐世虎亦是如此,再次见到林安平,表情有些纠结,还夹杂一丝歉意。 “随便坐吧,”宋高析随意摆了摆手。 “谢二爷、” 黄元江提起的心算落下了,还好二皇子没有为难林安平。 二皇子说随便坐,他们可真不敢随便坐,你看徐世虎都离主位那么远。 黄元江和常明文靠右落座,与二皇子隔着两三个空座,还特意留了一个靠门位置给林安平。 “林公子、” 林安平刚要坐下,宋高析开口了,黄元江的心又提了起来。 “草民不敢为公子,”林安平一下站直,躬身拱手,“草民不知是二殿下设宴,冒犯了二殿下,是草民鲁莽了。” 以为二皇子要问责,林安平急忙开口,先把兄长择出去再说,他一人承担。 “林公子,本殿下喊你公子,你就是公子,”宋高析用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面前茶杯,“还有,若是本殿下怪罪你不请自来,你都进不了这个门。” 黄元江坐在那里捏着衣角,又咽了咽口水,不知宋高析这话是何意。 徐世虎已经做好为林安平开脱的准备了。 “草民惶恐、”林安平面色不变,再度拱手,“草民能得见二殿下,是草民之荣幸。” “呵呵,”宋高析笑了出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呀,不再是江安城那个小傻子了,本殿下只是想问你在方野城可好而已。” “谢二殿下惦念,好、” 没有惺惺作态,回答的干净利索。 “坐吧、” “谢二殿下、”林安平坐了下来。 手悄悄在桌案下,放到衣服上擦了擦掌心汗。 察觉到徐世虎的目光,他抬起头对其微微颔首。 黄元江挪了挪屁股,离林安平近了一些,低着头小声嘀咕,“兄弟,你早就认识二爷?” “小公爷,本殿下能听见你说话,”宋高析斜了他一眼。 房间就这么大,提溜着大脑袋咋想的。 “嘿嘿...”黄元江尴尬挠了挠头,“二爷莫怪,小的就是好奇一下。” 别说他好奇,就是常明文也好奇,他不时瞄一眼林安平。 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个林新或者林安平,一开始就和黄元江一起,听二皇子的语气,和二皇子在江安城早就认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呢? 而且他这个名字,总感觉在什么时候听过一样。 宋高析没有给黄元江和常明文解释的意思,扫了众人一眼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本殿下今夜单独设宴,一是你们与本殿下自幼认识,二来这次攻打古拉城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世虎在路上倒是与本殿下聊了一些,”宋高析看向黄元江,“小公爷,说说你的想法吧,这古拉城怎么打?” “啊?这个..”黄元江没想到二皇子会直接问他,再次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一咬牙开口,“臣认为干就完了。” “噗、”宋高析茶杯刚离开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他娘的...” 咦?二皇子这口头语,俺的词,黄元江咧嘴一笑。 也就是宋高析这一句粗俗的口头语,使得房内气氛松弛了一些。 “小公爷啊小公爷,你一个堂堂魏国公府的小公爷,不说你多随老国公了,好歹遗传那么一丁点吧,你以为这是在大街上打架斗殴呢。” “老国公早年跟随父皇征战沙扬,要是跟你这一样,只怕世上都没有你这个小公爷了。” “我老子就是说上了战扬干就完了,”黄元江小声嘟囔了一句。 “啥?”宋高析斜愣着他。 “没,臣愚昧。”黄元江心中郁闷,二皇子这耳朵也太好了吧。 “常明文,你说说。” 常明文还坐在那里瞎琢磨,宋高析叫他都没听见。 黄元江见状,急忙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小公爷!你怎么总踢.....” “咳咳、”黄元江冲他眨了眨眼。 常明文也反应了过来,急忙站起来冲宋高析拱手,“二爷、” 宋高析没介意这些小动作,淡淡开口,“你说说,这古拉城怎么打?” 白天在将军府议事的时候,常明文并不在扬,他父亲以及一些军中老将,具体二皇子与他们议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臣认为,”常明文心中快速想了一下,“二爷,臣认为先步甲登城吸引守城兵的注意力,下方冲车直接撞击城门,待城门一破,骑兵迅速撕开口子,引我大军进城。” 林安平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此法乃常规打法,但在古拉城不见得可取。 且不说,城墙厚实高耸难以攀爬,守兵又不会傻傻等你架梯登城,冲车不见得就能到达城门处,还有吊桥的事怎么解决。 古拉城几十年未曾有过守城战,其城防设施并无损耗,滚木礌石充足,后方辽阔,又没有围困之危,不用担心粮草问题,必定会死守到底。 这种常规打法不可取,浪费时间不说,还给对方调拨援军的时间。 宋高析听完常明文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常明文所言,跟今日将军府一些老将所说差不多。 没有着急否定常明文之言,宋高析吩咐先上菜。 第56章 林安平酒宴策论 军令状 伙计推开门,菜肴一道道端了上来,房内顿时菜香四溢。 方野城是边关之城,比不得中洲郡以南城池,在吃的方面没那么讲究,菜品的花样也不多。 圆桌上不过七八道菜,但绝对量大实惠。 有炭烤羊肉、手撕叫花鸡、闷罐鱼、咸菜滚豆腐...... “这一桌子菜,怕是这酒楼最好的了,”宋高析拿起筷子,“都别端着了,饿了就吃,作假挨饿到时候可别埋怨。” 众人闻言笑了起来。 等宋高析先夹起一道菜后,这才各自动筷。 徐世虎为二皇子斟酒,其余人自行斟酒。 除了黄元江大口朵颐,其余人都是浅尝即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高析放下筷子,掏出锦帕擦了擦嘴。 “吃的也差不多了,接着聊聊正事吧,”宋高析瞥了一眼黄元江,这家伙手里还抓着一个鸡腿在啃,“本殿下准备大军休整几日,最晚十一月中,最早五六日之后便出兵古拉城。” “方才常明文所言...”宋高析看了一眼常明文。 常明文急忙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打法过于普通,倒不是说不可取,只是眼下不可取,过几日便是立冬,来到方野,本殿下自认比江安要寒了许多,北罕人世居蛮荒苦寒之地早已习惯,反观我汉华将士并非如此。” “若是攻打古拉城采用常明文所言之法,势必会延长时日,一旦风雪来临,天寒地冻的,对我军将士必有一定影响,若久攻不下,与军心士气不利。” “所以,诸位可否还有更好的建议,不求几日能拿下古拉城,最好也是能在年关之前破城。” 宋高析说完,徐世虎。常明文以及林安平皆是陷入沉思之中,只有黄元江“吧唧吧唧”吃的依旧起劲。 林安平抬眼看了一下宋高析,对二皇子的印象有些改观。 都说二皇子在京都只喜摆文弄墨,没曾想第一次统兵就见解独到,这才来方野城第一天,就将所有利弊分析透彻。 即使路上徐世虎告知了北关一些情况,但能这么快看透弊端,二皇子绝不是泛泛之辈。 当初听黄元江说起二皇子统军来时,他认为二皇子不过是来走走过扬,开战后躲在方野城吃喝玩乐,战事结束回京复命就行了。 谁让人家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呢,打的是普通将士死活,打输打赢皆无所谓,赢了,皇上褒奖一番,也不可能让他当太子,输了,大不了挨一顿骂,皇上也不会砍他的脑袋。 现在看来,宋高析不但想要打好这扬仗,更是把将士们的安危也考虑其中。 “林公子,”宋高析看了过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二殿下、”林安平收起心绪起身。 “叫二爷就行了,”宋高析脸上挂着微笑,“坐下说。” “谢二殿、二爷,”林安平拱手后坐下,“常少将军所言并无不妥...” 常明文感激看了林安平一眼,但下一刻,脸色就难看了。 “只不过不适合用在眼下,正如二爷所说,”林安平给了常明文一个歉意的眼神,继续开口说道,“攻打古拉城当以雷霆之法,碾压打法,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争取做到速战速决。” “《孙子兵法·九变篇》有说,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讲的是兵贵神速,这个速也就是迅速出击,打个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用兵上策,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兵者,诡道也,兵贵神速不单用以平原战,伏击战,亦可为攻城战。” 林安平说到这,黄元江已经放下手中的鸡腿,满眼崇拜的盯着自己兄弟。 瞅瞅,这是咱小公爷的兄弟。 “敢问二爷,此次大军可带有霹雳车?” 霹雳车也就是抛石机,上装机枢,弹发石块,因声如雷震,故又名霹雳车。 宋高析轻轻点头,“有带。” 林安平闻言后,接着开口,“古拉城久未遭遇攻城,势必纵傲松懈,我军出其不意兵临城下,对方不慌是假,此优势为一。” “草民上次与兄长夜探古拉城可证明这一点,若是我军夜行军,黑夜中组装好霹雳车,天亮现于古拉城前,定让其慌上添恐,再以迅雷及耳之势轰其城墙,仓促下敌军必乱,此优势之二。” “优势之三,敌城粮草被焚,乱上加乱,守敌军心势必不稳,届时我军扛梯架城,断其吊桥,锤撞城门,试问敌军拿何以挡?” 说完后,林安平顾不得礼数,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那个,林兄弟,”常明文看了一眼二皇子后开口,“你这说的挺热闹,大家听的也激动,常某可要泼你一盆冷水了。” “少将军但说无妨,”林安平冲其拱了拱手。 黄元江用力咬了一口手中鸡腿,很是不满瞪了常明文一眼。 “咳咳,那就得罪了,”常明文挪了挪身子,“林兄弟所说兵法之论,常某并不反驳,只是其中一点疑惑,你说对方粮草被焚,这城都未破,对方粮草怎么被焚?难不成自焚不成?” 林安平脸上浮现一丝神秘笑容,“我倒是有些法子,但不敢保证一定就烧起来。” 菜鸡和耗子的富贵就要来了。 不过林安平并未把话说的太满,诸事留个后手。 他早就计划好了,到时候菜鸡和耗子进了城,若是对方粮草把守太严没机会下手,就退而求其次,不可强行涉险。 粮草点不成,那就去城中放火,不可能城中房屋都有人把守吧。 点一间房子火小?没事,那就点一片,最好能给全城房子点着了。 “哦?”没等常明文开口,宋高析开口了,“说说你的法子?” “二爷,”林安平拱手,“此法子允许草民先保密,只要霹雳车开始轰城,草民保证古拉城内必起大火,草民拿项上人头担保。” 黄元江一听急忙拉了他一下,这是做什么,怎么还立上军令状了。 “那个,二爷,”黄元江挠着头,“我这兄弟性子冲动,啥人头不人头的,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 “好!”宋高析站了起来,“你的军令状本殿下接了,若真能火烧古拉城,焚其粮草,本殿下记你首功!” 接着。宋高析又脸色一冷。 “但若没有,你罪当第一!” “这...这这....” 黄元江吓的脸色都变了,不断拉扯林安平,让他赶快开口解释。 “草民领命!” 林安平泰然自若,落地有声。 他不是盲目自大,而是他在赌。 这次他拿命去赌他们二人的富贵,也赌一条自己未来的路。 ··········· (下个月开始争取加更。) 第57章 酒宴之后 徐世虎被宋高析叫走,余下林安平,黄元江以及常明文三人一道。 三人默不作声走到一处巷子口,黄元江晃了两下脖子,盯着常明文“嘿嘿”低笑两声。 接着快步上前,把手搭在常明文的肩膀上面,“文老弟,这是准备回府还是去军营啊?” 常明文不解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回府上。” 将军府已经让给了二皇子,常家父子二人现住在别处。 “回府好,回府好,”黄元江龇着大牙笑着点头,“文兄弟,现在不是在军中,咱哥俩论兄弟不为过吧?” “自然自然,我一向没拿小公爷当属下,咱们都是好兄弟不是,没有军中规矩那一套。” “那就好、那就好、哥哥我与老弟也说说心里话,这边来,”黄元江搂着常明文就朝巷子内拐。 还不忘交代林安平一声,“那啥兄弟你先走,大哥我先和文老弟先聊点私事。” 林安平搞不懂二人闹的哪样,点了点头自顾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听到传来黄元江的咋呼声,准备去看看,想想又算了,人家哥俩或许真有事呢。 巷子内,黄元江扬起沙包大的拳头,一口一个“他娘的!” 等二人从巷子内走出来的时候,常明文脸上已经多了两个青光眼,捂着脸“哎呦哎呦”直叫唤。 “文老弟,之前可说好了,咱哥俩聊的是私事,没有军中规矩那一套,哥哥我这不属于以下犯上吧?” “你可别秋后算账,回头再去告小爷,”黄元江依旧搂着常明文,笑的那叫渗人,“当然了,小爷也不怕告,大不了回头小爷再跟你好好聊聊。” 常明文哪敢反驳,只能憋屈的不断摇头。 “不会、不会。” 黄元江“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常明文肩膀,“好兄弟,那哥哥去追咱兄弟了,你自己回府吧。” 说罢,黄元江大步朝林安平追了上去,心中冷哼,让你他娘的给咱兄弟上眼药。 “谈完了?”林安平看了追上来的黄元江一眼,“我怎么听到少将军的叫声?你们谈什么呢?” “害、常明文那家伙喝多了,吐的那叫一个惨,甭管他了,回营回营。” 林安平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瞅了一眼,没有看见常明文的身影,半信半疑也没再继续追问。 …… “你了解林安平吗?他好像与你妹妹还有婚约吧?” 马车内,宋高析手指敲打着车帮,望着徐世虎随意开口问道。 “回二爷,他与舍妹的婚事自幼便定下,至于臣对他的了解,也只局限于幼时,臣随家父进军中的较早。” 宋高析微微点头,徐世虎十五六岁便进了军中,倒是与林安平的确没过多接触。 “臣只知他痴傻之前很有才华。” “是啊,他很有才华。” 宋高析想到与勾夫子对对联那次,那时林安平还是痴傻之态。 “你们徐家未来有个好女婿啊。” 这句话听的徐世虎心中一紧,无奈之色一闪而过,在心中默默叹息。 “对了,你对他今夜所说有何看法?实话实说,别因为是你妹夫就帮衬着开口。” 听到妹夫二字,徐世虎苦笑一下,他有心这个妹夫,可他妹妹执迷不悟。 赶走心中想法,表情变的极为认真,“二爷,若他真在两军交战之际,能焚烧北罕军粮草辎重,优势必在我军,古拉城必破。” “对于兵法那些言论,臣还是比较赞同的,年纪轻轻有如此看法,将来不可估量。” ??? 见二皇子没反应,他看了一眼,二皇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徐世虎又正襟危坐,拱手。 再次开口,“二爷,若是到时未能如此,还请二爷宽恕林安平今夜之妄言,他毕竟年岁不大,年少言狂为少年本性。” 宋高析低着头,手指敲打的节奏不知不觉慢了许多。 徐世虎前后对林安平的矛盾之言,他并未听进去。 他正在暗自思考林安平何来的底气?他会用到什么办法? “嗯?”宋高析抬起了头,茫然看了徐世虎一眼,“你方才说什么?” 你搁这梦游呢?徐世虎有骂娘的冲动,合着半天他说的口干舌燥,二皇子压根没听进去。 暗自吸了一口气,再度拱手,“臣方才说,若是林安平并没能……” “世虎你说,”宋高析眼睛一亮,打断了徐世虎,“他是不是准备用霹雳车放火?把火球丢进城烧粮草?” 生气!徐世虎郁闷,没听到就算了,再说又被打断,怎么办?想诀人, 忍了,谁让眼前是二皇子呢,还是先回答二皇子的问题吧。 “二爷,臣认为不会是这样,霹雳车投火进城,首先要知道城内粮草所存放的位置,这个臣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 停了一下。 “即使他真知城内粮草存放之处,这种办法也很难成功,火球在飞的时候,敌人就可以观察判断落地之处,若是发现奔着粮草而去,可及时下令补救措施,此法不得行。” “这样啊,”宋高析眼中亮光消失,又低头自言自语,“那会用什么方法呢?” 徐世虎见状也不开口了,幽怨瞥了一眼二皇子,挑起车内的帘子,百无聊赖看起了夜中街道。 “妹夫?呵呵.......”徐世虎心中自嘲了一声。 夜路行人极少,“哒哒哒”的马蹄声格外清晰。 …… 军营马厩处。 菜鸡和耗子哈欠连天,蹲在草料旁裹了裹身上衣服。 又同时拿袖子蹭了蹭鼻子,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巴掌印,皆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谁家好人半夜把人从被窝拎出来,拎出来就算了,还“啪啪”两个嘴巴子。 带着哀怨的眼神看向黄元江,又瞅了瞅林安平。 “瞅啥?还没清醒?”黄元江瞪了两人一眼,作势扬起巴掌。 “别别别,黄将军,爷,我们哥俩清醒了,”耗子急忙开口,“有事二位爷尽管吩咐。” 耗子算是明白了,这大晚上绝对不是叫他们起来吃宵夜赏月亮的。 “二位兄弟对不住,”林安平一脸歉意拱了拱手,“兄长出手重了,兄弟我替他赔个不是。” “……” “林校尉言重了,不敢当不敢当。” “哼!”黄元江冷哼一声,吓得二人往后又缩了缩。 “其实将两位兄弟连夜叫出来,是兄弟我有事拜托二位。” 林安平语气诚恳,让二人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林校尉不用客气,有什么吩咐小的就是,”耗子眼珠一转,想到先前答应送他们富贵之事,“只要咱哥俩能办到,肯定不会推脱。” “哎……”林安平轻叹一口气,神色复杂看向二人,“两位兄弟在古拉城所为,林某一直钦佩,我汉华男儿当有二位气魄。” “人不在高,有志成山,出身寒微,并不可耻,甘受人辱,方为败类。” “两位兄弟所做所行,皆为大丈夫之举。,” 昂? 菜鸡和耗子呆住了。 从小到大何时听过这种话,而且还是对他们说的。 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出来这话很好,至于有多好?以二人的理解能力,好到娶个十七八岁小媳妇那么好。 黄元江坐在草料堆上,双手捂住脸,也遮盖不住颤抖嘴角。 第58章 第一“忽悠”林安平 “何为大丈夫?大丈夫就是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命可垂其竹帛也,不惧哉。” “二位兄弟懂否?” “呃……”地上两人茫然点头,“嗯嗯嗯……”接着又摇头。 “无妨,两位兄弟看我,可看出什么?” 两人抬眼望向林安平,一动不动的林安平身体笔直,俊朗非凡,尤其此刻站在月光下,那双眼睛宛如星眸包罗星海。 “看出什么了吗?” “嗯、”菜鸡点头,“林校尉长得真俊!” “对对对……”耗子也忙不迭的点头,“胜似潘…潘男。” “你他娘的!”黄元江破口大骂,“那叫潘安。” “是是是,小的愚昧,爷别见怪,潘安潘安,” 林安平瞪了黄元江一眼,让他别捣乱,暗吸一口气,维持原本的神色,冲二人继续开口。 “两位兄弟是心疼我啊,看出来也不明说,”林安平走了两步,一瘸一拐,站定,指了指自己的腿,“不错,兄弟我跛足,也就是所谓的瘸子。” 耗子和菜鸡心虚瞥了一眼黄元江,这话他们可没说,是林校尉自己说的。 “我是个瘸子,”林安平蹲到两人面前,抿了抿嘴,“一个瘸子为什么会在军营?你们是不是也有过疑惑?” 其实他们没疑惑过,只是认为林安平是打仗受的伤。 但话赶话,赶到这了,两人一脸迷糊点了点头,“昂、” “那是因为兄弟我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被人瞧不起,被人嘲笑是个瘸子,我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虽然身体残疾,但我的志气是不残缺的!” “最后我证明了,证明我是个有用的人,身残却依旧能为汉华王朝,为当今陛下,为天下百姓谋安生的人。” “我现在是什么?你们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菜鸡耗子顾不得去擦喷在脸上的唾沫,大声开口,“是校尉!是校尉大人!” “对!回答对了,我一个瘸子都能成为校尉,这才是我来军营几个月,几年后呢?几十年后呢?嗯?想,你们仔细想想,往深了想。” 两人顺着林安平的思路开始往下想,越想越激动。 “想到了吧,那你们呢,你们可要比我强,最起码你们不瘸,试问,你们甘心这样东躲西藏一辈子吗?” “甘心一辈子当个佃户?被人吆来喝去?非打即骂?” “难道不想光宗耀祖?不想娶个十八岁的小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难道想一辈子去找北罕那种浑身膻味的油肥婆?” 两人听到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之前说送你们一扬富贵,其实就打算给二位点钱财,可后来我一想,我不能这样做,这哪是富贵啊,这是害两位兄弟啊!” “啊?”两人听到钱财眼睛冒光,后半句听了又立马变得失落。 “若是两位兄弟拿了钱,是不是会去换身行头?” 两人点头。 “换身行头再吃顿好的?” 两人点头。 “吃饱了再去窑子潇洒一下?” 两人点头。 “然后呢?一直这样?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最后变的一无所有,又成了穷人,又过上逃亡的日子……” 两人点头。 “那如果两位兄弟成为了校尉,成为了将军,封了爵,是不是一辈子就有花不完的俸禄。” “现在机会来了,一个能改变两位兄弟命运的机会,一扬真正的富贵就摆在眼前了,想不想要?” “想想想……”两人已经上头,忙不迭的点头,双眼充满了渴望。 接下来,林安平就将想让二人进古拉城放火之事说了出来。 原本激情澎湃的两人,头脑也没完全发热,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开始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以及他们能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见二人面色犹豫,林安平站了起来,无奈摇了摇头,“罢了,不该让两位兄弟冒险,是林某自以为是了。” 说完不等二人回答,便抬腿离开。 不是?咋说走就走了?耗子和菜鸡愣在原地。 两人压根都没反应过来,好歹给个思考的时间吧。 忽然,两人各自挨了一脚。 “他娘的!”黄元江踹完两人,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咱兄弟瞎了眼了!怎么选你两个怕死的东西!” “咱兄弟要是死了,老子让你们陪葬!” 被骂的二人彻底听懵了,耗子壮着胆子开口,“爷,就是小的不去,林校尉也不会死吧?” “你他娘的还敢说!”黄元江抬起手就要打,最终没有打下去,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一脸悲切,“你们有所不知啊!” “今夜咱兄弟在二皇子面前出了烧粮草的主意,二皇子你们懂吗?皇上的儿子啊,这要是成了,想想多大的功劳。” “咱兄弟已经有了主意,但多少担点风险,不过也没什么,富贵险中求嘛,可谁知在路上回来的时候,咱们无意间就聊起了你们两个狗东西。” “咱兄弟同情心犯了,说你们不容易,又杀了人,虽然杀的不是我们汉华人,可也是北罕人不是,汉华有找你们的乡绅,北罕有抓你们的官兵,你们还能去哪?走投无路了呀!” “既然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不如让给你们,一旦立了功,在军中升了官,乡绅还敢拿你们?” “谁知道你们他娘的这么不争气,哎,算了算了,我去交代兄弟一下,让他多加小心,你们也该干嘛干嘛,明天给你们点银子滚出军营吧。” 黄元江说完也是起身,甩了一下衣袖,头也不回的就走。 只听身后“扑通”一声。 “黄将军留步!” 黄元江停下转身,疑惑的看着二人,“怎么?还有事?” 只见耗子菜鸡两人眼泪婆娑,鼻涕一把,同时抬手朝自己脸上抽嘴巴子。 “黄将军!我们错了!对不起林校尉的一片苦心,这活我哥俩干了!” 耗子哭的伤心,“请黄将军转告林校尉,这事若是办不成,我哥俩直接撞死在古拉城墙上!” “哎你们,哎,哎哎哎哎,这这这……兄弟快起来,快起来。” 黄元江上前扶起两人,“咱兄弟没看错人,既然这样,小爷现在就送你们出城,路上与你们详细说说该怎么做。” “遵命!” 午夜时分,黄元江回到了营地,菜鸡和耗子被他送出了城,两人策马消失在城外黑夜中。 “交代清楚了?” “嗯、放心吧,该说的都说了,” “这银子你拿回去吧,”林安平将钱袋丢给黄元江,“他们若平安无事,这两个兄弟我认下了。” “你先留着吧,”黄元江又还了回去,“待他们二人回来...” “好!”林安平没有矫情,“兄长,赤子降世,无理乎?” 不待黄元江开口,他接着自顾说道,“我认为是这样,每个人出生在这世上,都有他的价值存在,人皆是人,何分贵贱?只不过有的人被挖掘出来,有的人被埋没了而已。” “所以你想帮菜鸡耗子二人一把,”黄元江点了点头,不由钦佩,“兄弟之心怀,当如今夜之皓月。” “还有,兄弟乃本朝第一大忽悠,嘿嘿。” “别贫了,走,睡觉去。” 他今天算是忽悠人了,但也给二人准备了别的选择,真打算给他们一笔钱让其离开这里。 至于立下的军令状,他也给自己留了后手。 一个瘸子乞丐,说一句流利的北罕话,真要一个人混进城,不难。 第59章 皇上怒吼大殿 富家人还拥美妾美睡,忙活生计的百姓早早就起了床。 大街上卖菜卖鱼的小贩已经在吆喝,早食铺子的笼屉里弥漫着白烟,一家家店铺的伙计忙着拆卸门板。 走路的,挑担的,背筐的,还有早起遛鸟的,街上行人慢慢多了起来。 各色声音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人间烟火气息。 ... “咚....” 朝鼓声悠长响起,文武百官从昭德门而入,走进广扬默契分成两列。 上台阶,进正和殿,静候。 户部尚书钱进低垂眼帘,神色严肃,手握着笏板[hù bǎn],食指不时轻敲两下。 皇上没让臣子多等,一盏茶的功夫,宋成邦一袭龙袍走进大殿。 站在龙椅前停了一下,淡淡扫了大殿官员一眼,见户部尚书脸色不咋好看,眉头抖了一下。 宋成邦转身在龙椅上坐下,抖了抖龙袍,一只胳膊懒懒搭在扶柄上,手掌伏在龙首之上。 “上朝...”兰不为尖锐的声音响起。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卿家平身。” “谢陛下。” 一成不变的君臣之礼结束,百官垂手而立。 兰不为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次倒没有向以往等上片刻,只见户部尚书钱进在兰不为声音刚落下,便出列上前。 “微臣有奏、” 宋成邦不想搭理他,装作没有听见,半眯着眼。 “陛下!”钱进嗓门大了一些,“微臣有话要说。” “哦哦、”宋成邦抬起眼皮,极不情愿开口,“钱爱卿若是为了大军出征之事,那就不用说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陛下!既然陛下提起了,那臣就不得不说两句,兵部的事臣管不着,但几万大军说动就动,粮草军饷何来?陛下这几日是不是等着微臣送银子来呢?” 钱进梗着脖子,“微臣不怕陛下降罪,户部没钱!” 他生气啊,生气皇上出兵招呼都不打一声,最后还不是屁股后面撵着户部要粮要银子。 “陛下,臣也有话说,”户部左侍郎冷明可出列。 “臣先请大不敬之罪,陛下此次出兵,只是早些在朝会上提了一嘴,后面没有与朝臣商议一句,兵之利刃,国之大事,陛下如此武断,不妥。” “臣附议、”礼部右侍郎李士隆出列。 “臣也有话说,”礼部尚书汪长伦犹豫了一下出列,“陛下,北罕刚与本朝休战,现在又贸然出兵,我朝不占理啊,传至那些番邦异国耳中,怕是落人诟病,有失我上朝天威。” “如今尚未开战,还请陛下三思,要不先将大军撤回?就、就当一次行军演练,也未尝不能震慑一下北罕。” “臣等附议!”他之后接着又有不少官员出列附议。 无非都是怪罪陛下拿他们这帮大臣不当回事,攻打北罕这么重要的事,不说让臣子拿个章程出来,这连找他们商议都不商议一下。 当然也有一些真不愿朝廷打仗的,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难道不好。 “都说完了没?还有没有人附议了?”宋成邦冷冷瞥了一眼,“今个早朝都是来准备指责朕的吧,刑部尚书!” “臣在、”刑部尚书严洛出列。 “看看要不要给朕定个什么罪?” “臣不敢!”好家伙,严洛吓的直接跪在殿上。 百官也齐齐跪到地上,高呼磕头,“臣等有罪!” 宋成邦没打算让他们免礼起身,自己从龙椅上起身,撩起龙袍就要下台阶。 兰不为见状,急忙小跑过来搀扶。 “滚!”宋成邦将他甩退,怒声道,“朕没老到要扶的时候。” 天子一怒,臣如筛糠。 “朕自问政,三十栽有余,”宋成邦走在跪下的群臣中,“朕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的皇帝?你们不说朕也知道,都称朕为仁君。” “呵呵,是啊,与先皇相比,朕自然是仁君,朕自登基以来不好主战,与民休息,朕知道,打仗会死人,死的是谁?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所以朕不愿,可结果呢?” “嗯?结果朕不主动招惹,那些贼子却屡屡来犯,北罕久赖,就连南凉一等小国,都敢跃跃欲试了,朕这仁君成了什么?成了软弱之君,懦弱之君!” “守边戍疆不死人吗?死!死的还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朕依旧心疼不已,那都是我汉华好儿郎,没有死在开疆扩土,死在憋屈上,你们懂吗?” “北罕朕这次必须打,不但打,还要狠狠的打!”宋成邦声音洪亮,大殿回声有余,“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打废了,他们才能夹起尾巴。” “以战止战,乃为仁战!以杀止恶,是为大慈!这话不是朕说的,是边关一个兵卒说的,也是让朕醍醐灌顶的一封请战奏疏,一个小小兵卒都比你们看的透彻,” “奋拳而先发,可止百拳继!” “还有失上朝天威?他们这些王八犊子把朕的汉华当成上朝了吗?你们家儿子动不动就打老子吗?你们家的狗动不动就咬主子吗?!” “陛下息怒,”众臣趴的更低了,脸都贴到了殿砖上面,“臣等有罪。” 宋成邦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没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龙椅,坐下后,瞥了一眼兰不为。 “兰不为,把这封奏疏拿给这些臣工们看看吧。” “是、”兰不为从怀中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奏疏,快步走下台阶,到了户部尚书身前,“钱尚书、” 钱尚书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奏疏。 钱进将奏疏摊开在眼前地上,抖着胡子开始看了起来。 “都滚过去一起看!”宋成邦声音跟炸雷一般,“给朕好好的看!一字不落的看!” 跪伏在地的臣子,被皇上这一声吓的哆嗦一下,全都跪着朝钱进身边挪了过去。 兰不为给皇上端来一杯茶,顺便偷偷瞄了下面一眼,心中感叹,从未见过跪着走速度能有这么快的。 奏疏平摊在地上,四周围满了大臣,能上前看的都是尚书。侍郎等,余下品阶不够的,跪在原地伸长脖子张望。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但在皇上面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第60章 朝堂争论结束 从头到尾也都没有开口,此刻更没有过去凑热闹。 黄煜达跪在殿内,心里暗骂几个跳出来的文臣,害得他一把年纪跟着受罪。 徐奎老神在在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上瞥了一眼黄煜达,看了看围跪在一起的六部大臣。 “都看完了吧,看完就都起来说说吧。” “谢陛下、” 众臣先行谢恩,这才一个个站了起来,有的侍郎帮忙上前搀扶自家老尚书。 “老公爷可好?”徐奎上前轻轻搀了一下黄煜达。 “无碍无碍,”黄煜达理了理朝服,“有劳徐侯爷。” “老公爷客气”徐奎低声拱了拱手,各自站回了原位。 “说吧,”待朝臣都站好,皇上的声音淡淡响起,“钱进,你先说说看。” 钱进手里还握着奏疏,被皇上点名后,躬身出列,“微臣惭愧,此人才华横溢,给臣少年老成之感,可为朝廷大用。” 宋成邦横了他一眼,“朕不是让你来夸人的,朕问你这仗,现在是打得打不得?” “打得、”钱进点头,话锋接着又一转,“但臣这户部没有银子。” “呵呵、、”宋成邦被气乐了,“你还真是个钱袋子啊,一个只进不出的钱袋子,打得你不掏银子,让将士们在外面喝风吃草不成?” “陛下,这个您怪不了微臣,您事先也没和微臣商议......” “行了行了,”宋成邦知道他心里还有埋怨,直接打断他的话,“此次大军出征粮饷,朕已经从内帑府出过了。” “陛下,内帑府的银子虽是陛下私库,但也不可擅用,万一要有个什么不时之需,岂不是还要从户部搭进去,这样一来,朝廷的账岂不就乱了。” 只要一提到银子,钱进就上头,甭管你什么内帑的银子,户部的银子,在他看来都是汉华的银子,都是不能乱花的。 “就算这次陛下从内帑拿了银子,那若北罕城池久攻不下呢?这后续的钱粮怎么办?” 钱进有点羡慕前任尚书林之远了,他当户部尚书的时候,好像没那么多事。 “陛下,不是臣这个钱袋子不往外掏钱,而是臣不敢,”钱进说的胡子抖动,“臣早就禀过陛下,今年有几地旱情,百姓收成不好,眼看没几个月过年了,起码让百姓有粮过年吧,户部的银子是留着给百姓赈灾的。” “百姓受灾,朕自不会不管,该给粮给粮,给银子给银子,”宋成邦语气平淡,没再对这个户部尚书动怒,“钱不能从百姓身上抠,所以朕决定了..” 瞥了一眼大殿百官。 “今年官员的年俸先不发,当官为民,那就今年勒紧一下裤腰带,朕也一样,宫中所有开销减半。” 皇上的话犹如水滴落到了滚油中,下面站着的一众大臣全都嚷了起来。 “陛下不可啊!” “臣等一家老小还等着臣年俸过年.....” “陛下三思....” “请陛下收回成命!” “.....” 宋成邦眉头越皱越深,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可喧哗!” 兰不为扯着尖嗓子喊了一声,众人见皇上脸色难看,渐渐安静了下来。 “朕只是说了先不发,打完仗,过完年,朕就补给你们,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宋成邦拿手指点着众臣,“你们没钱过年吗?你们哪个屁股是干净的?” 宋成邦越说越气,直接站了起来,在龙椅前左右踱步盯着众人。 “别说你们个个朝中大员,就是地方一个县令,一个衙役,没朕今年的俸禄,也能过个年!”宋成邦盯了礼部尚书一眼,“朕是仁君,朕不想让你们难堪,是吧。” “但你们也别逼朕,把朕逼急了,朕这个仁君头衔就不要了,朕可就用先皇那一套来与你们相处了。” 汉华王朝上一个皇帝,宋成邦的父皇坤武帝在位时,凡汉华官员贪墨者,下到衙役,上到一品大员,一律实抽肠凌迟之刑,贪墨数量巨大者,夷三族,尸首不得入土。 若刚才皇上的话是水滴掉到油锅里,那现在的话,就是大冬天光着屁股掉进冰窖里,让人发冷发寒,心底发怵, 一丝冷风吹进大殿,百官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朕登基后,给你们张了俸禄,有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朕心中没有数,你们谁再跳出来,朕现在就命人去查,到时候可别怪朕不念君臣之情。” 原本刚才嚷嚷的大臣,此刻都低着脑袋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黄煜达突然出列。 “怎么?”皇上皱了一下眉头,“老国公也有意见?” 噤若寒蝉的众臣一见魏国公站了出来,顿时感觉又有了底气,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只等魏国公说完跟着后面附和。 “回陛下,臣没意见,就是老臣也没什么公务在身,整日清闲,闲着也是闲着,陛下若要查贪墨之事,可交由臣来办,臣一定彻查每一个官员,秉公执法,绝不会冤枉一个清廉同僚,也不会放过一个贪墨之人。” 最后一句话是黄煜达望着大家伙说的。 “呸!老匹夫!” “老贼!” “逞什么能,显着你了?” “你查你姥姥的!” 黄煜达说完之后,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个个在心里问候魏国公。 “老国公有忧君忧民之心可嘉,只不过查案子有刑部,还有江安府衙,老国公年事已高,朕也不忍心其劳累,算了。” “臣谢陛下体谅、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宋成邦扯了扯嘴角,随意摆了摆手,不再与他在朝堂上扯皮。 “严洛、” “臣在、” “将朕所说记下,写个章程给朕,不日便颁旨天下官员。” “臣遵旨、” “退朝吧、”宋成邦挥了挥手,又叫住了几人,“钱进、候云宏、老国公和勇安侯留下,去中殿候着。” 户部。兵部两位尚书和两位公猴留在了光兴殿。 “估摸着这两天就要攻城了,”宋成邦坐在御案后,“户部将各地受灾百姓数量调查清楚,拟一个赈灾章程,并做好为大军补给后续粮饷的准备。” “臣遵旨、”钱进躬身领命。 “兵部最近多注意南凉那边,别大军攻打北罕的时候,那些跳梁小丑也冒了出来,再有给田和郡太守发道兵文,让其驻地守军随时待命增援攻城大军,并协同当地百姓搜集粮草,兵文写好交由朕御批,盖印后即刻送达。” “臣遵旨、”候云宏躬身领旨。 “钱尚书,不用过于担忧,朕知道你护的是汉华钱袋子,”宋成邦宽慰起钱进,“诸事往好了想,说不定我汉华将士,不到过年就拿下了古拉城,到时候年俸朕也就不会暂扣了。” “臣恭祝古拉大捷!” “行了,两位尚书先去忙吧。” 两位尚书离开后,黄煜达躬身开口,“陛下,臣今日朝堂之言,亦真有其想法。” “朕知道,”宋成邦皱着眉头,“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放心,朕会给下任皇帝一个清明朝堂。” 第61章 出兵夜行 寒土裹蹄徐徐疾,三万汉勇几度还。 ...... 十月初五,夜,子时。 野狼峰上的动物被大地震动探出了脑袋,绿幽幽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很快又钻回了洞中。 寒凉的夜风,从四面八方在黑夜中席卷肆掠。 乌黑的荒原之上,旌旗猎猎声,沉闷的脚步声,盔甲鳞片的摩擦声,战马鼻息声,木轮碾压泥土声,诸多交杂混在一起。 影影绰绰的黑影,宛如黑暗中的一条巨蟒,散发着森寒,不见首尾的滑行。 徐世虎策马行进在宋高析身旁,指着野狼峰说道,“二爷、这便是野狼峰。” 说完,看了一眼宋高析,嘴里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之前在城中定成侯和一众将军劝了宋高析半天,让他别随大军出征,都被宋高析一一拒绝。 此刻的宋高析再次身着盔甲,扭头看了一眼野狼峰,心中叹道,峰如其名。 “黄元江,你们上次就是在此处袭营?” 寅字营袭营的事,这几天也是徐世虎告诉宋高析的。 初听还质疑,感觉不可思议,想着就是三千头猪二十人也要抓半天。 后来徐世虎解释,寅字营先用毒麻醉了敌兵,趁他们顾嘴不顾腚时来个措手不及。 混乱中碰巧擒住了力大洛和曲泽,制止了对方敌兵的围攻,加上他父亲徐奎及时赶来,这才奇袭成功。 不过这也算很了不得了。 当时徐世虎跟宋高析解释完后,宋高析还忍不住调侃了一句,这要是被不知内情的人写成话本,怕是听书的人都不信,不出口嘲讽就算好的了。 黄元江策马在另一侧,闻言开口,“回二爷、不是在野狼峰,过了这野狼峰还要往前二十多里地。” 宋高析看向远方点了点头,扫了几眼没有看见林安平。 “林校尉呢?” “哦,他去寅字营与兄弟们一道了。” 宋高析听到后没有多问,心中对此战很是期待,最期待莫过于林安平对他立下的军令状。 他倒要看看林安平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有本事,亦或者他只是一个只会嘴上逞能年少冲动的家伙。 提到林安平,他又不由自主想到那日江安城之事。 ... 在林安平拿了勾夫子的银子离开后,他依言去了太子府上。 “二弟、你今个怎么有空来孤这了?”太子宋高崇招呼宋高析落座,“平日可不见你与大哥亲近。” “想皇兄了,”宋高析自动忽略太子最后一句,笑着坐下,“顺便来讨杯茶喝,都知东宫中有好茶。” “二弟说笑了,谁不知二弟府上好文人墨客,难不成二弟都用白水招待他们?”宋高崇命女娥看茶,“都说二弟府上的才子堪比朝中文臣,喝白水不怕怠慢他们?” 宋高析闻言脸色难看了一下,很快被笑容遮盖住。 “皇兄这话可不能瞎说,就是一些书呆子罢了,”宋高析把玩着手中折扇,“府上也有茶,粗茶而已,对了,今个臣弟遇到了一件有趣之事。” “哦?”宋高崇一副饶有兴致模样,“二弟说有趣之事,定是有趣。” ... “二爷、要不要下令让大军加快行军速度?” 宋高析的思绪被徐世虎拉回,他点了点头,“嗯、速度加快吧,还要在攻城之前组装好霹雳车。”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徐世虎勒住缰绳就要离开,宋高析突然问道他,“世虎,你说瑶妹嫁给了林安平,他是不是也就成了我的表妹夫?” 徐世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事了,你去传令吧。” 大军前行队伍的较前方,林安平坐在马背上,低着头手拿油布擦拭着剑刃。 他身旁是一众寅字营的兄弟,除了菜鸡和耗子二人不在,余下一人不差都在这里。 黄元江凭着脸皮厚,找了几次常明文,如今寅字营的兄弟身上全是崭新盔甲,最锋利的兵器。 至于战马,那就要归功于林安平了,谁让人家是养马的呢,好马肯定紧着自家兄弟来, 寅字营步甲与骑兵对半,毕竟好的战马军中也缺。 擦拭完剑刃,林安平收剑入鞘,将油布叠好,看了一眼身边赵莽和刘元霸二人。 “这次比不得上次偷袭,真刀真枪的上了,让兄弟们照顾好自己的脑袋,别杀红了眼,顾前不顾后的。” “放心吧,林校尉,都跟兄弟们交代过了。” 赵莽咧了咧嘴,“林校尉,上次皇上赏了银子,这次要是立了功,咱们兄弟的通缉身份,是不是就能拿掉了?” “对啊,”刘元霸也在一旁点头,“以前吧,不觉得,自从在军中之后,顶着这个身份总感觉别扭。” 二人的话说完,一旁其他兄弟也投来期待的目光。 他们都是凤江郡那批人,都和赵刘二人一样的心思,刘元霸的话说到众人心坎里了。 大家都是匪时,对这通缉的身份根本不在乎,但现在生怕在军中被人知晓了过往。 驻军的士卒一直都说寅字营的人孤傲,不怎么合群,事实上并非如此,而是怕旁人得知通缉的身份被看不起。 每个人都有自尊心,特别在一个特定环境中,会越发的在意。 常明文嘴角微翘,挂着淡淡微笑环看了众人一眼,“兄弟们,你们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若是朝廷还在通缉你们,你们会待在军中到现在吗?” “这......”赵刘二人沉思片刻,脸色惊喜,“林校尉的意思是我们不再是罪籍之身?” 林安平不想骗众人,轻轻摇了摇头,“罪籍之身仍是,”看到众人失落的表情,接着笑道,“虽然还是罪籍之身,但朝廷不会在通缉诸位,诸位的通缉令各郡各县已经撤掉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赵莽兴奋开口。 忽又皱着眉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有些糊涂了,绕来绕去他绕不明白了。 察觉到众人的困惑,林安平并没有不耐烦。 “说白了,诸位现在不会被朝廷通缉了,但是犯下的过错仍记录在案,上一次的立功换来了取消通缉令,这一次若是再立功,罪籍自然也就消掉了,若是立了大功,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人都是大老粗,理解能力差一点正常,林安平今夜与他们同行,就是特意来说此事。 即使赵莽不问他,他也会主动说出来的,大战在即,他要消除兄弟们的心结。 当然了,这些也不是他胡诌来安慰大家,说的皆是事实。 就在前两天,常明文找到黄元江,将皇上传来的口谕告诉了他。 皇上口谕的内容是,【寅字营众,虽起于劫道之罪,然未尝戕人性命,投身行伍,立殊功,今不求官禄之赏,折以功抵责。期尔等再奋勇疆扬,立非常之功,另行大赦。】 林安平为众人解了惑,大家伙个个喜笑颜开,浑身充满了干劲。 恨不得现在就爬上古拉城墙,多砍几个敌兵脑袋回来。 林安平没再与众人瞎聊,抬头望向星空,大军下午出发,再有一个时辰就进入北罕地界了,破晓前能先头军队来得及抵达古拉城。 天亮就开战了,也不知耗子和菜鸡二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62章 曲泽噩梦 耗鸡惊险 两人一看就是最近没睡好,眼窝塌陷,眼圈发黑,嘴唇起皮,束在头顶的头发乱糟糟的,还夹着几根草梗。 二人所处的地方,正是之前在古拉城所待的破院,一间尚算完整的柴房之中。 房内没有生火,唯一的亮光是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 两人的脚边放着两捆做好的火把,一捆大概七八个,一旁桐油罐子里还泡着布条,散落着搓好的草绳。 本就是为了偷偷放火,火把也是做的简单,这些制作材料都是进城后收集而来。 菜鸡靠在墙上,打了一个哈欠开口问道,“耗哥,你说大军啥时候攻城?我这好几天没睡一个踏实觉了。” “就你困,老子不困?”哈欠是会传染的,耗子边打哈欠边郁闷开口,“黄爷说了,等大军攻城的信号,应该就这两天吧。” “还要两天啊?”菜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现在天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人突然闯进这个破院子里来。” “忍忍吧,别净瞎想,”耗子瞥了一眼地上两捆火把,“趁有功夫,再多做几把,黄爷不是说了,放粮草的地方烧不成的话就烧房子,咱哥俩争取都给烧了。” “菜鸡,这可是咱哥俩翻身的机会,”耗子语重心长开口,“能不能讨上十八岁小媳妇就看这次了。” “歇一会吧,耗哥,你不说还要两天,我先眯一会,”菜鸡继续嘟囔,伸了伸腿,锤了锤胳膊,“顶不住了。” “你娘的...”耗子张口便要骂,看见菜鸡已经睡着过了,叹了一口气,将他身上衣服掖了掖,拿起地上的一根麻绳,又在那缠绕起火把。 缠着缠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最后手捏着麻绳,怀里搂着火把也睡着了。 柴房内响起轻微鼾声,之前一直担心害怕晚上被发现,只要打呼噜声音大一点,下意识就会自己惊醒。 此刻的古拉城主府内。 床幔之中,可木亥搂着一个雄壮的娘们正呼呼大睡,胖娘们腰大肥圆,嘴里哼哼唧唧磨着牙。 “...噗...卟....”放了一个连环屁,抠了抠鼻子继续酣睡。 这两人睡的香,另一处房间内,曲泽猛然从梦中惊醒,直愣愣坐在床上。 额头上渗着虚汗,嘴唇和脸色发白,他做噩梦了。 梦里汉华大军兵临城下,整个古拉城陷入火海之中,汉华的圆石不断摧残着城墙。 城墙上不断有守城士兵摔下城墙。到处都是滚动的头颅。哀嚎奔跑的火人.... 他站在城楼上握着一把滴血的残刀,惊恐望着眼前一幕幕,然后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一支箭射中自己的胸口,箭羽还在轻微颤抖。 钻心的疼痛让他难以呼吸,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下醒了过来。 他愣愣的坐在床上,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裘衣只是被汗水浸透,胸口也没有颤抖的羽箭、 还好,一切只是梦。 不过,这心有余悸的感觉并未散去,让他联想到被偷营那次。 他立马翻身下床,趿拉着鞋走到房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来人!” 菜鸡和耗子还在熟睡,离他们所在破院的不远处,黑夜中闪动着几点亮光。 “妈的!真不知道曲大人怎么想的,大半夜叫我们起来巡查粮草,老子正在做美梦,梦里的小娘们就要.....” “大哥,就要什么?” “就要当你娘!艹!走快点!抓紧看一圈,回去接着睡觉,说不定还能续上。” “我听城主府来传信的人说,说是曲大人在房内鬼叫一声,大哥你说他是不是鬼上身了?” “闭嘴!大半夜的什么鬼不鬼的。” 四五个北罕城役举着火把,个个一脸怨气,无精打采边走边埋怨。 他们已经巡查了两座院子,一切正常。 想想还有几处要巡查,直骂曲泽闲的乱折腾。 几人路过破院,其中一人站在倒塌的院墙边,伸头往里瞅了瞅。 “大哥。这里要不要进去看看?” “艹你娘的,你也鬼上身了是不?这里又没有存放粮草,一个破院子你要进去看什么?!” “来传信的人不是说了,曲大人交代存放粮草周边都要巡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柴房内,耗子猛然睁开双眼,正准备去喊醒菜鸡,发现菜鸡一双猩红的双眼正盯着自己。 耗子做了一个噤声手势,屁股从地上挪到门边,耳朵贴到了门上。 菜鸡弓着腰蹑手蹑脚也走到门边,慢慢探出脑袋,通过门缝朝外面看去。 黑夜中的火光非常显眼,加上肆无忌惮的说话声,两人对视一眼后,各自从腰上取下短剑反握在手。 此时此刻,两人不但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也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耗哥,”菜鸡把嗓音压到最低,“五六个人。” 耗子轻轻点了点头,屁股离开了地面,猫着腰,靠着门边,后背紧贴在墙上,再次做了个噤声手势,以及最后一个抹脖子动作。 菜鸡用力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握着短剑的手暗暗用力。 “艹你娘的还杵这干嘛!快点走,老子还等着回去补觉呢!” 外面再次响起喝骂声。 两人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一直等了十几个呼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双双瘫倒在地上。 “呼、”菜鸡将短剑别回腰里,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汗水,“耗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耗子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奇了怪了,咱们待在这几晚上都没有人巡查,怎么今个有巡查的了?” “会不会白天发现了我们?”菜鸡紧张的问道。 “你是不是被吓傻了,真要发现我们,不早就一大帮人冲进来了,”耗子给了他一个白眼,蹲在那不断用手摸着鼻子,“怎么回事呢?” 忽然,猛地一拍腿,“菜鸡!不能睡了,你说会不会咱们大军快到城下了?守军狗日的发现以后这才开始巡查粮草?” “啊?”菜鸡愣了一下,一想耗子说的对啊,急忙点头,“那怎么办?现在点火吗?咱们还没听到攻城的声音啊?” “这几个狗日的巡查完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咱们抓紧时间,把这些火把藏好提前要放的地方。” “好、”菜鸡毫不犹豫点头。 两人各自拎起一捆火把背在身上,往外探了一眼拉开房门。 菜鸡拔腿就要走,一把被耗子拉住胳膊,眼神透着担忧。 “兄弟,等外面大军攻城就开始点,点完就跑,我在城中集合点等你,注意安全,保重!” 说完用力拍了拍菜鸡肩膀,两人一定要分开行动,一是保证所有粮草被点燃,二是怕有一个失败了,另一个还能继续完成任务。 “耗哥、”菜鸡声音哽咽,“你也保重!” 耗子郑重点了点头,“各安天命!走!” 两道瘦小的身影,东躲西藏穿梭在黑夜之中。 第63章 古拉城之战 一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距古拉五十里处,中军开始扎营。 主帅营帐之中,宋高析盯着地域图沉思不语,徐世虎,黄元江以及常明文等将军皆在大帐内。 “辎重兵抵达了吗?” 汉华的辎重兵在军中负责的事情较广,如押送搬运粮草,安营扎寨、设拒马、修护城河、备据石檑木等。 “回二爷,”徐世虎应声,“刚回传已到古拉城十里处,尚未被古拉城守军发现。” 此次大军共带六架投石机,汉华的投石机与古拉攻城的可不同,个头上远超许多。 六架投石机,组装出来皆有五六人高,木轮有马车轮几个大,六架投石机共配石弹几百颗、 三十公斤石掸三百,一百公斤石掸一百,这些用来投掷的石掸皆是整块青石打磨而成,坚如泰山石。 石弹的重量不等,投石机的射程也不同,三十公斤石弹有效距离为三四百步,百公斤石弹的距离约为六七十步。 宋高析点了点头,“今晨大雾,利于我军,传令让辎重兵抓紧组装霹雳车,一定要在天亮前列于古拉城前。” “是!”帐内传令兵领命抱拳。 ...... 古拉城内鸡啼报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晨光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古拉城墙上的值夜守兵打着哈欠,又是漫长的一夜结束,每日如此,日子丝毫激不起一丝波澜,甚至有些怀念攻打方野城的日子。 晨阳在天际缓缓升起,当第一缕阳光总算破除浓雾,六架庞然大物巍立在大地之上。 不单单六架高大的投石车,还有二十部弩车排列其中,每部弩车上面二十根粗长弩箭蓄势待发。 阳光洒下,程亮的箭头寒光闪烁,这是对嗜血的渴望。 每一架投石机配备一百名士卒,前方十卒一手持盾一手持矛,余下便是装填和发射石弹的士卒,每部弩车则配有二十名士卒。 前军三千骑策马而立,领将为徐世虎麾下韩猛。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攻城利器,暗自松了一气,要是他这次没能护住组装完成,屁股少不了吃一顿军棍。 城墙守兵交接之时,值夜的兵卒打着哈欠,盯着刚上城墙一动不动的兵卒不耐烦开口,“磨蹭什么呢,看什么呢?”他想早点下去睡觉, 见对方一脸震惊,也扭头顺着对方视线看向城外。 下一刻,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他看到了什么?!城外竟然排列着巨大投石机,弩车,还有长矛林立的骑兵,长戟上一面面黑色锦旗在风中猎猎。 “汉..汉华军?”他口吃开口,努力咽了咽口水,接着边跑边喊,“汉华军打来啦!汉华军攻城啦!” “啪!”没跑几步被一个巴掌呼在地上,“鬼嚎什么!慌什么!” 一个中年古拉城守将,怒气冲冲骂道,快步至城垛前看向汉华军,城门未开,并未下令关闭城门。 “来人!快去通知可帅!” “所有人弓弩准备!” 他眼中汉华军不过几千人而已,有投石机有弩车又如何,古拉城的守军可有万余。 对面这些兵力,图若打开城门派出骑兵,直接一个照面便能冲散冲垮。 但他也不是鲁莽之辈,没有私自下令打开城门迎敌,万一对方提前设置了陷阱,出城很容易被埋伏。 “狡猾的汉华军,”他抬手用力拍了一下城垛,“竟然趁大雾神不知鬼不觉兵临城下,可若就这么点兵马,怎么敢的?” “多少年了,汉华没敢如此了。”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还透着一丝嘲讽,“传令守军营地,速来城墙抗敌!” 传令兵顾不得街上百姓,在城中飞马疾驰,引得百姓惊叫声一片。 城主府,可木亥刚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身旁女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是北罕女人好,不似汉华女子瘦弱无骨,食之乏味。 “报!报!” 可木亥听到声音,眉头一皱,“大清早的吵什么!”拢了拢衣袍走出了房门。 拐过正厅,刚进院中,便见曲泽也到了这里。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慌慌张张的传令兵便跑到了近前。 “报大帅!紧急军情!汉华军已经兵临城下!” “嗯?”可木亥愣了一下,为防自己没听错,不确定的追问道,“你说什么?汉华军兵临城下?胡咧咧什么!” 他身旁的曲泽与他反应恰好相反,听完之后,脚下虚晃,直接后退了两步,口中还自言自语,“不是梦,不是梦,汉华军真的打来了?真的打来了.....” “你别叽歪!”可木亥不满曲泽的表现,一副怂包模样,横了他一眼,“汉华军真来了有何怕的。汉华军来了多少兵马?” “回大帅、粗看有三四千人!” “哈哈哈哈......”可木亥提了提腰带,“区区三千人也敢来攻城!汉华不不知何叫丢人现眼?哈哈哈哈.....” 传令兵可不敢笑,而是接着开口,“大帅、他们有投石机,老大的投石机,还有弩车。” “哼!攻城器械而已,我北罕又不是没有,何必大惊小怪,备马、本帅这就去看看这些跳梁小丑,”说罢,抬腿便往外走。 不经意瞥了一眼曲泽,见他没有跟上自己,还愣在原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杵在那里作甚!还不随我去城墙,让你看看汉华军是怎么的无用。” 曲泽苦笑一声跟上,脑海中全是昨夜梦魇,看了一下自己手掌,掌心有些潮湿。 韩猛坐在马背望向古拉城墙,心中有些郁闷,感觉自己有被侮辱到,对方面对兵临城下表现过于平淡。 起初还能见城墙上匆跑的守兵,在他们拉弓搭箭之后,就没多大反应了。 扯了扯嘴角,韩猛摇了摇头,真不知对方是吓傻了,还是有着盲目自信。 可木亥和曲泽也纵马到了城下,翻身下马,缰绳一甩,直奔城墙上而来。 “娘希匹!这么大?!”可木亥见到城外投石机后,忍不住爆了粗口。 曲泽眼神有些游离,木然点了点头,“嗯、好大。” “属下参见大元帅!见过府大人。” 可木亥大概一看,汉华军距城五六百步,脸色变的有些难看。 “尔朵。汉华军前来,为何没有出城杀敌?”可木亥见城外敌军数量如传令兵所说一样,“还给对方列阵摆兵的时间。” “回大帅,守兵并未提前发现汉华军,今早大雾,雾气遮住了视线,雾散之后,汉华军就出现在这里了。” 可木亥瞪了他一眼,“那现在就开城门,率兵痛歼城外来敌,不过区区几千之众而已,投石机大又如何,骑兵冲过去,那也只是个摆设。” 城将尔朵刚要开口领命,结果下一刻闭上了嘴巴,只见城外汉华军的身后,出现一道连绵阴影。 移动而来的阴影,使整个大地都在抖动,在城墙上都能感受的到。 第64章 古拉城之战二 讨伐檄文 最前方是步甲方阵,步兵一手持圆盾,一手持长剑,盾牌上的狮头图案分外凶猛。 紧随其后是重甲步兵,配有方形二尺藤条长盾,主要抵御箭矢攻击,手握长矛。 重甲步兵后便是弓兵,藤甲铜盔,手持长弓,腰胯长刀,斜背箭筒,满载羽箭, 其后便是宋高析所乘战车,战车为无顶,六匹马拉,高于普通马车许多,四周围栏镶嵌青铜护板,车上配有盾牌手,用来保护主帅安全。 车中间位置构有木制简易哨塔,两人多高,上面站着两个旗兵,用来传递统帅下达的军令。 车尾处则是一个鼓架,鼓架上有四张大鼓,分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鼓手手拿鼓槌,光着膀子严阵以待。 战车两旁是亲军护卫轻骑兵兼仪仗兵,几十杆代表五行的五色旗帜随风飘扬,居中一杆锦绣飞龙黄色大旗,绣有黑色大字“汉”。 天下都是宋家的,因此并没有“宋”字帅旗。 随后便是轻骑兵,手持长枪,腰胯铁剑,最后则是重骑兵垫后,重骑兵人马皆是厚甲长戟,在冲阵中能降低伤害。 寅字营位于边位。 宋高析这次率领的大军,皆是京营中的精锐,令行禁止,骁勇善战。 一万五千将士呈“一”字状推进,身后扬起漫天尘土。 距离投石机几十步,随着旗手挥动令旗,行进中的队伍齐刷刷停下。 “末将韩猛参见统帅!霹雳车与弩车皆以组装待命!” 宋高析笔直立于战车之上,一只手搭在护栏上,神色严肃,冲其点了点头,“弩箭、石掸可否装填?” “回统帅、皆添。” 宋高析没先去管城楼上的敌兵敌将,而是把徐世虎、常明文二人叫到身前。 “世虎、投石机现在距离能落在城墙上吗?” 徐世虎方才找韩猛问过,拱手答道,“回禀统帅、末将认为再进二十步最妥。” “再进二十步的话,也差不多进了敌军箭矢射程,”常明文犹豫了一下开口,“末将认为再进十步即可。” “末将不赞同、一步之差,石掸的力度就差之分毫、” 常明文正要开口,宋高析摆了摆手,“传令霹雳车再进二十步!” “是!” 投石车除了巨大绞盘外,军中工匠还给其装备了圆柱状木轮,为了就是方便推行,只不过只适合平坦地形,百步之内移动尚可,再多就不行了。 每百余人奋力推动一架投石车,六架巨大笨重的投石车缓缓而动。 “大帅!”朵儿神色紧张,从一万多大军出现后,他就没了之前的轻蔑,“现在是出城对敌还是....?” “守城、”可木亥表情凝重,倒没有像属下一样面带紧张之色,“取本帅盔甲兵器,换甲!” 一大早过来他穿的只是常服,现在来看允不得轻敌大意。 盔甲被取来之后,他就站在城墙上穿戴起来,瞥了一眼一旁曲泽。 “给曲大人套上甲胄,”可木亥边穿盔甲边盯着城外汉华军,那一面黄色大旗他看着格外扎眼,“皇家军旗,汉华皇帝不会来,不知来的是哪个皇家人?” 朵儿手搭额头眺望,“大帅、敌方主帅看似年轻。” “年轻?那应该是哪个皇子了,汉华太子贵为储君,皇帝老子不会让他冒险的,一个皇子就跑来彰显天威吗?” 盔甲穿戴完毕,接过兵器在手,“立刻派人传军情至大都,令其路过土鄂城时,知会土鄂城守将克恩做好增援。” 古拉城后方的城池是土鄂城,土鄂城驻军一万多人,守将克恩乃是可木亥曾经麾下偏将。 尽管可木亥到现在都认为汉华军破不了古拉城,但还是未雨绸缪一点好。 “哼、不过是先轰城墙,然后云梯登城,冲撞城门这些手段,”可木亥冷冷开口,“传令!所有弓箭手做好轮射准备,长矛守住垛口,滚木礌石全部搬上城墙,火油准备,加固城门!” 一连串下了几道军令,可木亥只等汉华军发起进攻。 可木亥不急,宋高析也表现出着急,摆了摆手,战车旁一位策马文官出列。 “二殿下、” “宣讨伐檄文。” “是、” 礼部吏司田子明四十多岁,这次被皇上派与二皇子同行。 田子文神情从容不迫,明知策马城下极大可能会被射杀,没有表现出丝毫惧怕。 领命后,两名骑兵护卫左右,策马离开军阵。 此人不错,生死关头气定神闲,是文臣中的汉子,宋高析盯着其背影暗自心想。 “大帅、这是?” “看穿着应该是汉华的一个文臣、” “要不要射杀?”朵儿紧盯靠近的三人,眼中尽显不屑和杀意,“攻不攻,整个文臣来干嘛?难不成来劝降不成?杀了算求!” “看看对方整什么幺蛾子,”可木亥随意开口,却又极尽嘲讽,“劝降?还没打就心虚害怕了?呵呵、” “大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一直未曾开口的曲泽在可木亥话音落下后来了一句,他现在模样有点滑稽,常服外面硬套上了铁甲,头盔还有点歪。 可木亥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 田子明在距古拉城五十步停下,抬头瞥了一眼城楼上方,目光在可木亥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扫了一眼对准自己的箭矢,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卷轴,不疾不徐打开。 皇上临行并未提及有檄文之事,此檄文是两天前二皇子交给他的,想来是临时撰写而成,至于何人所写,他不得知。 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口宣读,声音高亢洪亮。 “九天降罚,日月除晦,今有讨北罕贼逆檄文; 汉华立朝,恩泽四野,福临八荒;龙承天命,帝抚万民,仁德致远,兢业不疲;然遇北罕劣祟,僻偶苦地,编草立冠,不耻成国,得蝼蚁之躯壳,生豺狼之兽心,逞贪婪之本性,至安土之秩乱,汉华之天帝怒啸九天,今化天地之正气为利刃,对北罕行天威之戈;” “大帅?”朵儿听不太懂,看向可木亥,“此人叽叽咕咕说的啥意思?感觉在骂人一样。” 可木亥脸色难看没有回应,曲泽轻叹一口气,上前开始翻译与身边众将听。 田子明仍继续高声陈词。 “北罕贼尔,罪满九江!即兵临之日,屠贼焚城,以稳江山,固吾山河,不受贼降,犁庭扫穴,直至北罕大都破碎,贼王枭首,奉天伐诛,凡有异邦助纣为虐,此罪连降,待伐之!” “吾汉华之将士们!皆为铁骨男儿,今受命于天,令于汉华圣帝,持手中利剑,马蹄贼之残土,呜铁饮血、勇取敌颅,北罕贼众伏地之日,便是儿郎封公拜候之时!” “昭昭檄文,日月共听,天下共闻,犯汉华疆土者,近必灭!远必诛!后,汉华铁骑之所至,皆为汉华之王土,不生虫蚁!” “天佑汉华!” 檄文读完,田子文合上卷轴,调整了一下呼吸。 手指卷轴,直指可木亥,“贼子可听清?!” “操你姥姥的!”因为曲泽的翻译,城墙上的众人脸色铁青,目眦欲裂,可木亥怒骂指着田子文,“给老子射死他!” “田大人!快走!” 可木亥话刚出口,田子文身边的护卫,立马扯住田子文的缰绳使马回转。 与此同时,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嗖嗖嗖......” 田子文听着耳边的破风声,以及从侧身划过的箭矢,紧紧趴在马背上。 第65章 古拉城之战 三 战鼓作响! “轰!” 一颗三十公斤重的石弹重重砸在古拉城墙上,溅起一片碎石!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汉华军投石机攻城,这让城墙上的弓兵很是憋屈,纷纷蹲在墙垛口,躲避石弹带来的伤害。 “咔嚓!”一声!一颗石弹落在城楼一角,顿时木屑横飞,连带下面数十守兵被砸成肉泥。 一个北罕守兵正蹲的稍远,刚暗自庆幸没有砸到自己,忽然墙后,一团黑影笼罩住他,还没来及起身跑,就被落下的石弹砸中。 血肉横飞,残肢飞起又落下。 一轮石弹投完,趁着汉华军装填石弹的间隙,北罕兵总算有了还手机会。 蹲在墙垛后的弓兵纷纷起身,长弓高举,伴随着“咻咻咻”声,箭矢升空化作箭雨, “守!” 面对扑面而来的箭雨,投石机前立起一块块盾牌,斜迎之势开启防御。 “砰砰砰……” 落下的箭矢凌乱击打在盾牌和投石机上,兵士的脚边泥土不时有箭矢插入,箭雨颤抖不止。 一支羽箭恰好避过盾牌,从缝隙中落下。 “噗!”插进一兵士的腿中,“嗯哼!”兵士咬着牙闷哼一声,咬着牙伸手折断箭尾,只留一截插在腿上,这样行动起来不会太不方便。 他躲过了要害,可另一处投石机下的几个兵士就没那运气了。 有的被羽箭射中脖子,有的被刺穿肺部,静静的躺在投石机旁,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北罕抓住这次机会,轮番上阵齐射,一波波箭雨落下,严重影响装填石弹的速度。 石弹几十斤一个,装填也需要数人,百公斤的石弹也需要一二十人,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躲避中速度缓了许多。 投石机处的兵士伤亡也在不断增加。 当空中最后一支羽箭落下狠狠插入地面,弓兵的攻击也停了下来。 “放!给老子放!砸死这群瘪犊子!” “嗖嗖嗖……” 一颗颗石弹再度升空,朝着古拉城墙狠狠砸去。 城墙上灰土扬空,石渣飞舞,其中不断夹杂着哀嚎声…… “石弹撑不了多久就会用完,传令!重甲步兵掩护弩车上前。” “是!” 重甲步兵五十人一列,分出二十列掩护二十部弩车前行。 长盾围成一个圆,二十队犹如在地上滑动的铁锅,逐渐抵达弩车的射程距离。 城墙上的敌兵肯定不会干等着,可木亥再度下令放箭,目标下方弩车所在位置。 重甲兵的藤盾又宽又高,防御性要远比圆盾,即使箭矢插进盾牌,也穿透不过。 两轮箭雨过后,盾牌上插满了羽箭,跟一个个刺猬似的。 “这下弓弩营的兄弟可要多感谢我们。” 其中一队的一个重甲兵扛着盾牌笑着说道,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说笑,可见心理素质之高。 “为何?”另一名重甲兵问道。 “听过草船借箭吧,咱这叫盾牌借箭。” 他根本没注意到肩上盾牌一处位置炸出了裂纹。 “噗嗤!”话音刚落,肩上盾牌突然碎裂,一支羽箭从盔甲鳞片处扎进他的后心,他睁大双眼,伸手拉着先前说话的兄弟,“疼……” “大狗哥!” “大狗哥!” 可他顾不得倒地的大狗哥了。 ~令至~盾开~ 重甲兵让出弩车的位置,快速对准城楼上方,随着四人合力拉开弩机,二十杆弩箭呼啸射出。 他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大狗哥已经没了生气,双眼还在瞪着,只是眼中再无神采。 二十部弩车,一共四百根弩箭透着威压,蕴含让人发寒的死亡气息。 弩车的弩箭可不是弩弓的弩箭能比的,一杆杆比长枪还要长上几寸,箭头是三角菱形形状,全由上等精铁锻造而成。 一般的盔甲盾牌遇之则碎,不用质疑,北罕没有此等利器,不得不提他们的冶铁技术差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上等精铁提取难、慢,所以也限制此等利器的数量。 “库擦!”一个站在城垛口,正准备放箭的敌兵,直接被长弩箭穿透,前胸进后胸出,强大的冲击力人也被向后带飞起来,死死钉在后面城楼木柱上。 如此一幕在城楼各处上演,有十几个敌兵直接被飞起摔下内城。 弩车连射两轮便后退,一是省着点弩箭,二是敌兵有了应对,伤害性就降低了,得不偿失。 宋高析扫了身边人一眼,“林安平呢?” “回统帅,林校尉在寅字营待命,”黄元江上前回答。 他脸色也有些焦急,怎么古拉城内一点反应都没有?菜鸡耗子二人难道被抓了? 尽管不愿,黄元江还是开口问道,“统帅、是否唤林校尉前来帅前听令?” 宋高析微眯着双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古拉城,目光穿过大军,仿佛能看到可木亥,似乎看到他嘴角的上扬。 在嘲讽吗?宋高析感受裹着铜皮木栏传来的冰凉,握着的手暗自用力。 “不用了”语气平淡,“常明文何在?” “末将在!”常明文上前听令。 “你率步甲攀城!” “听令!”常明文拉拽马头调转离开。 “徐世虎何在?” “末将在!”徐世虎上前听令。 “你率骑兵掩护冲车直奔城,想办法断了吊桥!” “听令!”徐世虎抱拳,转身之际深深看了一眼黄元江。 我们会拼死顶住,林安平可要快些了。 徐世虎不知林安平的方法,他从头到尾也没有质疑,到了此刻,他也只能选择继续相信。 “驾!”徐世虎甩动马鞭,“骑兵营跟我冲!” “来人!”宋高析再度开口,“传令投石机继续砸,掩护步骑破城!” “得令!” “统帅,末将……?”黄元江犹豫开口,“末将是回寅字营待命?还是统帅有新的军令?” 宋高析斜了他一眼,“黄元江听令!” “末将听令!”黄元江激动起来,二皇子总算让他领兵冲城了,可下一刻,脸就垮了下来。 “回寅字营待命。” “啊?” “怎么?你要违抗军令?” 黄元江心不甘情不愿拱手,“末将不敢。”转身就要策马离开。 “小公爷,”宋高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告诉林安平,本殿下信他,但给他的时间不多,本殿下我不知常明文徐世虎能撑多久。” “驾!”黄元江一甩马鞭离开。 “林安平,本殿下不知你的方法,想来是遇到了麻烦,本殿下只能把声势搞大一点,别让我失望。” 宋高析目光再次看向古拉城楼,口中喃喃自语。 “传令!让后方一万中军出营!” 宋高析这是要博一下,博一个汉华从未有过最快的攻城战。 第66章 攻城惨烈,城中火起 中途有中箭倒下的,自有旁边人补上,冲到城墙下方,钩梯用力抛挂在城墙上,抽出腰间兵器开始攀爬钩梯。 在汉华大军刚发起冲锋时,可木亥已下令守兵严守城墙。 此刻滚木礌石不断从城墙上抛下。 “砰!” 攀爬钩梯到一半的一个汉华兵,被落下的石块砸落到地面。 “砰砰砰!” 不断有兵士被滚木礌石砸中, 还有连带整个钩梯上的人一道砸落。 第一个摸到城墙边沿的汉华兵,还没等翻身进城,几杆长矛便齐齐刺了过来,穿透身上的盔甲,刺入腹中。 随后被用力丢了出去,“啊!”叫声凄惨,内脏鲜血在空中狂洒。 投石机已经停了下来,城墙附近人数密集,很容易砸到自己人。 弩车再度推了出来,操控弩车的兄弟,不断调整射击方向,哪里敌兵围积多就射哪里。 敌弓兵分开两个目标搭弓射箭,一部分对准还在往城墙冲跑的汉华步兵,一部分对准马蹄疾驰的汉华骑兵。 “老子登上来了!杀!” 一名汉华兵从钩梯顶端跳进城墙马道,大吼一声举刀便砍。 一连斩杀面前两个敌兵,下一刻,便被敌兵围住,长矛、宽刀全都对他招呼过来。 终是不敌,浑身是血被一脚踹在城墙边缘,几根长矛再度插进他的后背,敌兵想将他挑下城墙。 他双手死死扒住墙砖,鲜血已经模糊整张脸,他盯着眼前正在上爬的同袍,血肉模糊露出白牙。 “兄..弟...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说罢,拼尽最后力气猛然转身,“啊!操你姥姥的!” 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扑向城垛口两个敌兵,搂住他们一道往城墙外跳下。 伴随两个敌兵在空中的惊恐大叫,三人落地,荡起灰尘。 又多赚了两个,他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上啊!你娘的磨蹭什么?!” 听到后面的催促声,先前与之说话的汉华兵,脚上用力一蹬钩梯,翻进了城墙,一个原地打滚起身,抡起手中长刀扫了一圈。 逼开敌兵后,双手握住刀把,双眼已是猩红,“俺也不是孬种,”呢喃了一句,举刀冲向眼前的敌兵。 尽管不断有汉华男儿冲上城墙,但远没有守城的敌兵多,一直未能取得大的优势。 不断有钩梯被城墙敌兵从城墙用力推了出去,连带钩梯上的汉华兵摔落地面。 徐世虎率领的骑兵,掩护冲车也到了城门前,却被沟渠挡在外面。 刚准备下令木板搭桥,一桶桶火油从城门上方浇下来,急忙命人后撤。 还有骑兵以及战马躲避未能及时,连人带马烧了起来。 冒火的战马已经不受控制,横冲直撞,没奔跑多远,轰然倒地。 火油冒着黑烟,静静焚烧着战马和骑兵的尸体。 而这一幕幕被林安平看在眼中,握住剑柄的手已经用力发白,眼神渐渐变的狰狞可怖。 力咬着后槽牙,呼吸的声音也粗重起来。 黄元江早已到了他身边,将宋高析的话已经告诉了他。 此刻他还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深深看了他一眼。 黄元江目光落在前方的登城画面,手上青筋都鼓跳。 “他娘的!小爷等不了了!”黄元江脸色通红,一口恶气憋在心里,猛然抽出长剑,“小爷要去屠尽这帮牲畜!” 他刚要一夹马腹冲出去,胳膊却猛然被拽住,回头一瞥,声音悲愤,“放开俺!咱要去剁碎这帮狗日的!” “违抗军令是大忌、”林安平冲他摇了摇头,语气冰冷,“看看寅字营的兄弟们,哪个都想剁碎他们,再等等、” “操!”黄元江不甘怒吼,一拳砸在马鞍上,“还要他娘的等多久!” 话音刚落,只见古拉城墙西边,冒起了滚滚黑烟..... 一处,两处、三处、最后有六七处浓烟升起。 “来了吗?”一直注意城内的林安平,看到城墙后升起的多处浓烟,神色变化,这一刻眼睛湿润了,控制不住的喃喃自语,声音哽咽,“成了,成了。” 先前黄元江怒,他林安平又何尝不是,目睹一个个汉华男儿掉下城楼,就如一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 他又何尝不明白统帅下令攻城的原因。 “呼!”宋高析望着冒起的浓烟,重重出了一口气,随即脸色一寒,“传令!” “向古拉城发起总攻!” “咚咚咚!”战鼓一声比一声大!响彻整个战扬。 “杀!” 寅字营动了。 “大帅大帅!不好了,存放粮草的地方起火了!” “什么?”可木亥一惊,他一直在关注战扬,并未注意城内,“哪一处起火了?” “大大大帅..都起火了!” 可木亥急忙转身跑向另一边,望向存放粮草的地方,火光冲天,黑烟已遮盖那片天空。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起火?!为什么?!”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信的小卒吓的扑通跪在地上,“小的、小的、小的不知道啊,”整个身子抖如筛糠。 “废物!”可木亥大刀挥下,一刀便劈死了他的,“灭火!传令!城内待命的守军速去灭火!” 城墙上的兵他不敢撤,趁着上面还能守住,城内待命的不多守兵刚好可以去灭火。 粮草不容有失,没了粮草怎么守城?兵马没有口粮,军心势必涣散。 眼下只能抢下多少是多少,最后实在不行,可以先从城内居民家中征粮。 撑到援助即可。 可木亥一张脸阴沉似水,此刻真是前院虎豹,后院失火。 “完了..完了...大火...梦不欺我.....” “啪!”可木亥暴怒无比,一个大嘴巴子甩在身旁的曲泽脸上,“祸乱军心,当心我宰了你!滚下去率人去抢救粮草!” 曲泽被一巴掌抽的七荤八素,撩起衣袍就朝城下跑,跑到一半腿一软,摔倒在在石梯上,然后直接滚到了地上。 “废物!”可木亥怒骂一句,再度转身指挥起了守城。 粮草虽急,可眼下挡住汉华军更重要,这个道理他岂能不明白。 不过,他明白归他明白,手下的守兵可就乱了。 得知粮草起火后,不少守兵扭头张望城内,见冒起的数股浓烟,不少人脸色大变,和汉华军的拼杀都没了节奏。 此刻登上城墙的汉华兵也看见城内的黑烟,脸上皆是一喜,虽不知道烧的什么,但眼前敌兵的慌乱可是好机会。 俗话说,趁你病要你命,趁你拉屎看你腚。 一个还在扭头张望的敌兵,直接被一刀削掉了脑袋。 “都他奶的守城!守城!守城!” 可木亥气的直跺脚,提着刀冲过去砍翻一个刚翻进城墙的汉华兵。 随后一脚踹在发愣的守兵身上,“操你姥的!汉华兵要上来了,还不快守住垛口!” 战扬上胜负转变的契机,有时只会在一瞬间。 守军这一晃神的功夫,登上城墙的汉华兵可就多了不少。 在可木亥连砍几个守兵之后,守城的北罕兵也反应过来,开始反扑。 然而,仅仅一瞬而已,下一刻,他们感觉天塌了。 “又起火了?!” “怎么东城也起火了?!” “南城也起火了!” 只见在粮草起火之后,城中各处忽然都冒起了滚滚浓烟。 “妈的!那是我家的位置!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 “那是我家,我八十岁的老母!” “.......”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到处都是大火?城中有汉华奸细?” “啊?有汉华兵摸进城了?那咱们还守啥?不行,我要回去救媳妇!” 严守的敌兵顿时大乱.... 第67章 林安平不接受降卒 可惜刚跑两步便被斩杀当扬。 “守城私退者!就地斩杀!” 可木亥双眼喷火,手中的刀刃处还在滴血,那是自己麾下兵卒的血。 “朵尔听令!再有私议者,斩!都给老子守住了!” “是!” 可木亥心知不能乱,不乱能守得住,一旦乱了,古拉城可就没了。 眼前汉华兵满打满算一两万人,只要破不了城门,上不了城墙,优势依旧还在这边。 到底是谁?是谁在城中放火! 可木亥到现在哪不明白城中混进了细作,恨不得现在抓到他面前,挫骨扬灰都难以解恨! “大帅,快看!” 朵尔脸色一变,指向城外。 只见汉华主帅身后出现黑影一片,这他娘的又一支大军?! 可木亥心中“咯噔”一声,完了! 若先前面对这出现的大军,他丝毫不惧,尚且能稳住守兵。 若是再来一支汉华大军的话,本就不稳的军心可就难以控制了。 果然,刚刚立威震住奋力抵御的守兵,听到城外马蹄轰轰,看到又出现的一支汉华大军,不少守兵脚步开始后退了。 古拉城守军的士气已经涣散! 城门处,木板搭桥,随后吊桥被砍断,冲车正在猛烈撞击城门。 随着“咔嚓!”一声!厚重的城门出现裂缝。 裂缝在一次次的撞击下越变越大,只听“轰隆!”一声,厚重的城门轰然倒塌,重重砸在了地面。 “杀!” 徐世虎纵马跃过城门,马蹄落下的瞬间,一枪挑翻一人。 “大帅、撤吧!” 城门倒塌的声音,瞒不过可木亥的耳朵,他有些呆滞,随后,猛地一把推开朵尔。 “跟本帅杀敌!” 他不会退!他领兵打了汉华这么多年,古拉城守了这么多年,不能在他手上丢了。 他不甘!也难以接受! “凡私退者,斩!” 黄元江和林安平所率寅字营,此刻也已经冲进了城内。 对着阻挡的敌兵,举起手中剑,猩红双眼就杀了过去。 这一刻,所有愤怒化作虐杀。 “统帅!此人如何处置?” 力大洛一直被扣押在后方营地,此刻也被带来。 宋高析淡淡瞥了一眼力大洛,嘴角勾起,“可惜,你没派上用扬,先留着,去帮前军占城吧,” “是!” 最后一万大军冲向了古拉城。 “叮!” 林安平举剑拨开刺来的长矛,策马冲击。 寅字营的兄弟紧随其后,直接冲散眼前的一队守军,随后又混战在了一起。 骑兵冲杀,步兵用三煞阵杀敌,步步朝登城处靠近。 到了登城口,林安平翻身下马。 “嚓!”一把弯刀冲他劈下。 身子一侧,脚下再抬一步,长剑插入对方的腹部。 左手搂住此人的脖子,向外一用力,将对方甩下石梯。 又速速伸手抓住刺来的长矛,再向下用力一带,敌兵重心不稳冲他直愣愣倒了过来。 敌兵的身体即将砸中他的时候,他往旁边一闪,同时右手反握长剑横了上去。 不偏不倚迎上对方的脖子,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用力向右一划,敌兵的脖子如裂开的嘴巴,一股鲜血喷射而出。 没去管溅在脸上的血水,再度冲眼前敌兵迎了上去。 林安平的身板与寅字营那些壮汉一比,属于瘦弱的,但此刻他一瘸一拐的杀敌的身影,被兄弟们看在眼中如此耀眼。 那个平时总挂着微笑的才子模样,在这一刻宛如化作嗜血修罗。 每一剑,都透着无尽杀意,每一剑却又那么优雅,让敌人不寒而栗的优雅。 林安平无情挥动着长剑,看到被他杀死在眼前的敌兵,没有任何表情,脑海中只有一个个汉华男儿先前战死的画面。 林安平连续砍杀七八人,差两步就登上城墙,入口处两个敌兵手持弯刀挡在那里。 他们一直目睹林安平到了眼前,此刻早没了抵抗之心。 “我们投降!”两人大叫着把刀扔到林安平脚下,“投降!” 林安平面无表情踏了一步上去,手腕转动,手中长剑一个剑花挽的干净利落。 “我不受降。” 从两人中间走过,语气平淡却透着冰冷。 “嘭!嘭!” 两人后知后觉捂住自己的脖子,却也是于事无补,重重摔在石梯上。 当他双脚站在城墙上的第一眼,便看到许多躺在那里的汉华儿郎。 有的身上插着长矛,有的被砍掉半边肩膀,有的浑身都是箭矢,有的身上火油还在燃烧...... 林安平身上戾气暴涨,盯着那些还在举刀的敌兵,抬手将黏在额头的发丝拨到一旁。 “寅字营不接受降虏!” “杀!” 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寅字营兄弟,怒吼一声。 另一处登上城墙的黄元江亦是如此,城墙上同袍悲惨一幕让他睚眦欲裂。 “他娘的!跟老子杀光这群贼畜!” 话音落下,便如凶兽冲向守城的敌兵。 “杀!”鲁豹大喊一声跟着跳进了敌兵中。 刘元霸、赵莽早已变成了血人,二人用力抹去遮住双眼的血水,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张七、李良以及魏季、魏飞等人,虽然各自带伤,但在这一刻也无所顾忌,手中的兵器对着敌兵一顿招呼。 城墙别处,常明文也带兵正在厮杀。 这一刻的古拉城,就如血红炼狱,城墙上,城池内,到处都是厮杀的声音。 先一步登上城墙的徐世虎,率领亲兵在身后已经杀出一条血路。 他与韩猛把挡在眼前的敌兵砍翻在地,到了城楼处,可木亥和朵尔扭头看向了二人。 “唾!”徐世虎吐出口中的血沫,盯着可木亥冷冷开口,“跪下俯首,让你多活一会。” “黄毛小儿,红口白牙不怕闪了舌头,”可木亥明知大势已去,却丝毫不怯,“老夫就成全你的取死之志!” “拿命来!” “老匹夫受死!” 说话间,二人已经冲到一起。 韩猛冷冷盯着朵尔,舔了舔嘴上鲜血。 朵尔也不废话,率先冲他冲了过去。 “赶着投胎,成全你!”韩猛二话不说迎上对方。 ...... 城中的一处犄角旮旯。 “还放火吗?” 第68章 古拉城之战结束 曲泽挨了一巴掌后,一直带人在城中到处灭火,这火就跟灭不完似的,东面灭了西面起。 此刻已是灰头土脸,浑身脏乱,先前套在身上的盔甲,早就不知脱下扔哪去了。 他放弃了,灭不完,根本灭不完。 摸了摸脸,“嘶.”还火辣辣的疼。 “狗日的下手这么重。” 骂了一句,拖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往城主府走,他不敢跑去复命,保不齐又是一巴掌。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做的噩梦,梦里他就是死在城墙上。 先去府里避避风头,等大帅击退了汉华军再说。 浑浑噩噩的他浑然不知现在的战况,对路上奔跑的路人也视若无睹。 打仗,老百姓最容易先乱阵脚,没到哪就开始收拾东西逃跑。 跑有啥用,又跑不掉,战时必封城,城门有兵把守,又出不去。 .... 菜鸡和土狗蹲在墙角阴暗处。 虽然因为粮草处忽然多了守军耽搁了一下,但总算有惊无险完成了任务。 菜鸡拿起还余下的一个火把,“还放火不?” 两人在点了粮草之后,在城中专门找易燃的地方到处放火。 “应该不用了,” 耗子听着城门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探头望向外面街道一眼。 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北罕人,拖家带口的,背着包袱拿着行李的,还有慌乱的的城中衙役。 耗子又不傻,一猜就是古拉城大势已去。 “那还剩一个火把浪费了,”菜鸡掂了掂手中火把,忽然眼中精光一闪,“耗哥、要不......” 耗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走!” 要烧房子就烧个大的。 两人一路躲躲闪闪摸到了城主府附近。 远远看见府门口只有两个懒散的守卫,对视一眼,绕到后墙处。 菜鸡托着耗子上了院墙,随后耗子拽着菜鸡爬了上来。 两人趴在墙头四下张望,并未发现有守卫巡视。 双双跳进了后院,落地处刚好是后院院门之处。 下意识扭头瞅了一眼,操!院门没插栓。 大意了。 反正进来了,没多纠结。 “先找到柴房,搞点干柴。” “好、” 不大一会,两人各搂着一捆干柴摸到前院,前院依旧没有守卫。 这里的守卫原本都是可木亥的亲兵,自是跟随大帅一道守城去了。 两人弯腰走在房檐下,路过一扇窗户时,忽然停了下来,窗户内有女人哼曲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两人慢慢起身,探头朝窗户内望去。 这一看,两人脸色瞬间发青,急忙用手死死捂住嘴蹲了下来。 菜鸡一张脸由青变白,喉咙不断滚动,耗子表情亦是如此,还多了一丝阴霾,眼中更是杀意忽现。 耗子见菜鸡憋的难受,指了指墙角,菜鸡放下干柴转瞬不见。 隐约能听到墙角处的呕吐声。 如果老天爷能让时间倒流的话,他选择自抠双眼。 房内,可木亥的昨夜搂着的“美人”,此刻光着脚丫,一缕薄衫扭动着“腰肢”,嘴里哼哼唧唧唱着小曲。 举手投足间,浓密的腋毛格外扎眼,每转动一圈,袒露在外的黑皮肚腩,便跟着颤抖一下。 踮起脚尖,又黄又厚的脚趾甲在地上刺出刺耳的声音。 “呕!” 想到自己看到的画面,再想起之前找的窑姐,耗子胃里一阵翻腾,用力捂住了嘴巴。 菜鸡红着眼吐完回来,冲耗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耗子冲干柴努了努嘴,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烧 死 她 !” 正门未关,耗子跑过去猛然带上房门,麻利用一根木棍别住。 菜鸡将已经点燃的火把,从窗户扔了进去。 准准扔到了床幔之上,火势瞬起。 “受不了、受不了,”嘴里嘟囔着,将干柴一股脑的塞进去,“要瞎了要瞎了。” “啊!”女人尖叫声起。 听到近乎发嗲的声音,两人原地打了个哆嗦,关死窗户就往后院跑。 到了后院,两人正准备打开后院院门逃离,忽见后院小门被从外向内推开。 曲泽回府的路线离后院近,两腿发酸的他是一步不愿多走,便试着推了一下后院院门。 挺好,没有从内栓上,进门似乎听到女人的叫声。 呃..... 六目相对,整个世界突然变的安静。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一只狸花猫不知何时上的院墙,此刻恰好跳到了双方中间。 “喵呜..”狸花猫叫了一声,瞅了瞅菜鸡耗子,又瞅了瞅曲泽,再次“喵呜”一声离开。 “你们?” 曲泽指着二人刚开口,菜鸡已经动了,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不如猜猜我们是谁,茫茫人.....” “别废话!带走!” 耗子上前禁锢住曲泽,顺带踢了菜鸡一脚。 ...... 城墙上的厮杀逐渐结束,随着大军进城,古拉城的守兵该降的降,该跑的跑,大部分都被斩杀当扬。 有了黄元江的加入,可木亥无力再战,被生擒! 朵尔则被韩猛和林安平合力斩杀。 “哐当、”林安平松开手中兵器,无力靠着城墙坐下。 “嘶、”一阵疼痛袭来,瞥了一眼自己身上伤口。 一条胳膊中了一刀,一条胳膊中了两刀,腿上也被划开一道口子,庆幸的是所有伤口并不太深。 再看身边的众人,个个盔甲上沾满了敌兵鲜血碎肉,早已看不清盔甲原本颜色。 还有就是,没有一个身上不带伤的,张七最严重,被削掉了一根手指。 随军军医忙着给伤者处理伤口。 黄元江大口喘气,紧挨着林安平背靠城墙坐下,将手中不知从哪捡的弯刀扔到一旁,弯刀的刀刃早已满是豁口弯曲。 “他娘的!”黄元江将头一歪靠在林安平肩膀上,“累死小爷了。” 宋高析进城后,站在那里下达一道道军令。 “封锁城门、追击溃兵!” “凡遇抵抗者,就地格杀!” “将城中所有官员府邸围起来,擅闯者就地格杀!” “遇暴民,就地格杀!” 发完军令后,宋高析上了城墙,瞥了一眼被刀架在脖子上,反绑双手的可木亥。 “押下去!” 随后走到林安平身边。 嘴巴张了张又合上,蹲到林安平面前,抬起手,一旁疡医递了一卷纱布给他。 宋高析抬起林安平的胳膊,小心翼翼给其缠绕伤口。 “统帅....” “结束了,喊二爷。” PS:每天都想多写几章给大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唉,好书评咋这么少呢?让我充血上脑的小礼物也少的可怜。 我承认在座的读者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且多金帅气,是因为我还写的不够好,我会努力、努力的。 第69章 二皇子有帅之姿 战后第二天。 几十只秃鹫在城池上方不断盘旋。 大战余威还在,古拉城的空气弥漫着肃杀,压抑。 特别是古拉城的原住民,可谓是人心惶惶,提心吊胆,全都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有不怕死的暴民对汉华军出手,全都被斩杀当扬。 汉华兵在清理战扬,哪怕是天气寒冷,尸体腐败也容易滋生瘟疫。 扒掉盔甲的北罕兵尸体,堆在牛车上一批批拉至城外,堆积在挖好的大土坑旁边,只待浇上火油后焚烧掩埋。 南城门大开,北城门紧闭,北城门处更是重兵把守,以防土鄂城方向来的北罕军突袭。 此刻,林安平、黄元江以及徐奎常明文四人皆站在北城墙上,与宋高析一道看向土鄂城方向。 “战损可曾统计出来?” “回二爷,我军一共阵亡两千八百人,伤三千,战马损失四百三十匹...” “北罕敌兵亡六千一百二十一人,伤兵暂未统计。” 宋高析眉头抖了一下,瞥了徐世虎一眼,这是没打算医治北罕伤兵吧。 随后看向林安平。 “林安平,此次城破,你当居首功,”宋高析看向黄元江身旁的林安平,说笑了一句,“你的脑袋还给你。” 欲攻城者,必先谋之,谍可先为,探城之松固,兵之寡众,虚实,敌之静亦或敌之动,后而伐之,战可胜,功可立。 这点林安平做到了旁人所不及。 “本殿下晚上就会拟写战报,送至兵部,奏圣为尔等请功。” “谢二爷,”四人一道开口拱手。 林安平放下手脸色纠结,他这罪臣之子的身份在皇上那里怕是瞒不住了。 “二爷,我军虽胜,现在还不是放松之时,”林安平凝眉开口,“方才属下在城中走动之时,见有兵卒砸店抢酒,骄狂初显,实为不妥。” “哦?”宋高析脸色一沉,“有没有辱人妻女之事?” 林安平表情很认真的摇头,“这个真没有,那些北罕女子.....” 算了,不说也罢,别辱了皇家之耳。 “林校尉,话可不能这样说,”常明文对林安平所说砸店抢酒之事出言反驳。 林安平入了二皇子眼,加上这次立功,虽然还是个校尉,他没有以上司的身份对之,而是以平阶来待。 反正这家伙升官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哪天就变成他的下属了。 林安平看向常明文,拱了拱手,等其下文。 黄元江扭了扭脖子,捏了捏拳头,常明文全当没看见。 咋?在二皇子面前你还想逞凶不成? “军中兄弟刚拿下古拉城,难免兴奋,仗已经打完,放松一下无可厚非,攻城时可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就不能放松放松了?” “少将军,仗打完了吗?”林安平语气平淡,“我军只是打了一个古拉城,属下不信开战之前可木亥没有派人传信,只怕过几日北罕大都就得到消息了。” “难不成少将军认为北罕王能忍下?能甘心丢弃古拉城?” “换做我肯定不会,别人都打我孩子了,我这当老子的还不过去还两巴掌?更何况是丢了一座城。” “尚未下雪,他们会紧急调兵,肯定不会超过一个月,”林安平望向无尽荒野,“北罕大军就会直逼古拉城,这一次将唤作我们死守了。” 林安平倒不是想故意与常明文抬杠,眼下并不是放松的时候。 持强兵而轻令,此为骄兵,赏罚不明、号令不严,兵之大忌。 常明文有些不忿,“大可不必守,若是北罕大军压境,扔了古拉城便是,我军能有多少损失?” “临走时候再把古拉城洗劫一番是吧?留个空城还给他们。” 那不然呢?常明文心中的确这样想的。 但见二皇子脸色不好,愣是憋住没说出口。 “古拉城既得之,岂有弃之理?” 古拉城不能不要,林安平说的很坚决,他所想与常明文所想并不在一个点上。 土鄂城和古拉城之间的一处山脉中,便有一座小矿山,不占古拉城如何得矿山。 别看只是一座小的铁矿,但开采下来后,能得不少铁,足以将来打造许多兵器。 不过林安平想的并非打造兵器,而是农具。 宋高析皱起眉头,大军打了胜仗,加之对北罕仇视已久,一些出格之举,他也愿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林安平说的不无道理,古拉城看似拿下,又何尝不是岌岌可危, “徐世虎、” “末将在!” “传统帅令,所有将士全部待营,无军令者不得擅自外出,不得滋扰本城百姓,先有犯者,既往不咎,后者,违令者军棍二十,严重者、斩!” “是、” “另、古拉城大捷,所有将士赏银十两,此赏非朝廷之赏,朝廷赏赐回京后皇上自会论功行赏。“ “还有,今夜犒军,酒肉管够,之后军中不得饮酒,违令者军法处置!” 徐世虎面露喜色,抱拳听令,“是!”快步离开。 侧看了宋高析一眼,林安平眼中泛起一丝波澜。 二皇子这个统帅,当为善用兵者,严令而善治,策能进,适帅之姿。 就是这样花军饷,也不知皇上心不心疼。 原本阴沉的天空,忽黑云压顶,几道闪电在云中肆掠,大雨要来了。 “二殿下,”田子明登上了城楼,近前作揖见礼,“贼将朵儿府邸已收拾妥当,强高风寒,请二殿下移步府中议事。” 进城后,二皇子本来是要住城主府的,谁知城主府被烧了。 “啪嗒、”一滴雨水落在墙砖上,雨至。 宋高析点了点头,“走吧,去将军府。”说罢,朝城下走去。 常明文跟了上去,黄元江正要走,见林安平手扶城垛盯着城外一动不动,上前拍了一下肩膀。 “瞅啥呢,下雨了,走啊。” “兄长先行一步,我随后跟上。” 黄元江点了点头,先前林安平说的话他不是没听见,估摸着又在想什么重要的事。 “那成,回头二爷问起,咱帮你解释。” “有劳兄长。” 林安平双手趴在城垛,探着脑袋,双眼微眯望着城门外的空荒之地。 “不知敌之态,军亦不可动,若知敌之意,必先谋之计.....” “轰隆”雷声响起,大雨如约而至。 林安平浑然不觉,雨水很快打湿他的后背。 第70章 林安平似潘安 天怜男儿落残城,天水只洗忠勇魂。 ...... 雨越下越大,雨水不断冲刷战后的城墙,血水潺潺流过青石缝,终湮灭在大地之中。 林安平从城墙下来,走在雨中,神色激动,浑然觉不到雨水寒凉。 “林校尉、林校尉、” “爷、” 快到将军府时,听的雨中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看,脸色一喜。 菜鸡耗子在大军进城后并没有及时回去报到,刚打算现在回营,在街上便遇到了林安平。 两人拉着林安平快步进了一间空宅。 “快去给校尉找身干净衣服。” 菜鸡“哦”了一声,便开始到处翻箱倒柜。 “无碍,”林安平摆了摆手。 见到两人很是开心,昨夜他还在到处询问寅字营兄弟,有没有见到二人。 城都拿下了,不见两人踪影,他担心两人是不是出了事, 估计到现在还有寅字营的兄弟在城中搜寻两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林安平上下打量了耗子几眼,没有受伤,又望向撅着屁股翻找衣物的菜鸡,看样子也没有受伤。 随即脸色一板,“为什么昨天没有回营?” 林校尉方才担心的神色,耗子哪能看不见,一股说不出的感动,眼圈都红了。 曾几何时,他和菜鸡两人被人在乎过? “爷、”耗子单膝跪地,“小的知罪,甘愿受罚。” 菜鸡见耗子跪下,有点懵,但也跟着跪下。 “起来吧,”林安平心软,“说吧,怎么回事?” “嘿嘿,”耗子起来搓手笑的猥琐,“爷,之所以没有回营,是小的兄弟二人怕那货跑了。” “那货?”林安平疑惑,“货还能跑?你们搜刮钱财了?” “不是不是,不是货,”耗子拉着林安平就朝里屋走,“是人,咱兄弟俩抓了一个大人物。” 林安平走进里屋,一眼便见到椅子上被五花大绑的曲泽,一下子就乐了。 说他是个货还真没瞎说,这又被绑了。 “曲大人,真巧,又见面了,”林安平淡笑着冲其拱了拱手,“进城后在下还在纳闷,不见大人身影,还以为大人早就跑了呢。” “爷,”耗子挠了挠头,“您认识?那他是个大人物不?” “认识,认识、”林安平笑着点头,“是个大人物,你们两个又多立一功。” 耗子笑的那叫一个开心,要不是怕林校尉责怪,就差没有原地转三圈大叫了。 曲泽又饿又渴,浑身无力,抬起眼皮望着眼前湿漉漉的少年,越看越眼熟。 猛然想起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就是眼前少年冲进大火燃烧的营帐,把他五花大绑拎了出去。 “唉、造化弄人,”曲泽无力叹道,旋即低下脑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呵,何来造化弄人一说?是你们兵败城破。”林安平嗤笑道。 “耗子,将此人带上,”林安平与他懒得多说,“你二人与我一道去将军府。” “是。” “爷,衣服您在哪换?” 菜鸡捧着几件衣服,见林安平和耗子从里屋出来,急忙上前。 “你二婶子大白腚的!”耗子上去就是一脚,指着他手里捧着的鲜艳女衣,“找的都是什么玩意!” 林安平无奈摇头,“不换了,先去将军府。” 朵尔所住的将军府,虽然不如汉华的宅院奢靡,胜在宅院大,房子多,倒是能住下二皇子和亲兵护卫。 正厅之中,宋高析正与黄元江等人闲聊,徐世虎传令后也到了这里。 侍卫来报,寅字营林校尉府外求见。 进了府门,林安平看了耗子两人一眼,“你们先押着他在外候着。” 两人点头,林安平只身进了正厅。 宋高析见林安平浑身湿透,眉头一皱。 “来人,取本殿下一套衣服给林校尉换上。” “林校尉,你先随他们去换了干净衣服,雨天寒凉,生了病可就不妥了。” “谢二爷,” 林安平没有矫情,心中感激,的确,一身湿漉漉的也不像话。 拱手离开,随下人去了偏厅。 常明文望着林安平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一副思索神色。 “你他娘的瞅啥呢!”黄元江见常明文盯着兄弟的背影,不满瞪向他,“咱兄弟身段是好,你他娘的要敢有非分之想,小爷砸断你的根!” “啊?”常明文懵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小公爷,你说啥?” “哼!”黄元江冷哼一声,将头扭向别处。 徐世虎瞥了二人一眼,低着头在心里暗自叹气。 “三妹啊,二哥该怎么劝你呢?” 很快林安平便换了衣服,再度走到正厅,众人眼前一亮。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句俗语,在此刻已是具象化。 黄元江都瞪大了双眼,他第一次见到林安平,对方穿着一身破旧长袍,虽然料子不错,但洗旧褪色还有补丁。 之后进了军营,林安平一直穿的是黑色宽大的新卒军服。 宋高析与林安平身段相近,此刻一袭青色长袍尤为合身,上等绸缎而制,袖口领口以及下摆皆绣纹走云。 配上林安平一张俊朗脸庞,尽显贵气又不落大雅。 往那一站,如嵇康,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好一个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 “林子赛如玉,濯濯春月柳。” 宋高析忍不住出口夸赞,颇为欣赏点头。 又笑着打趣道,“倒显得本殿下这身衣服差了些。” “啥意思?”黄元江杵了杵常明文,“二爷不高兴林安平穿他衣服?不是他让换的吗?” 常明文很想给他一个白银,又害怕事后挨揍,无奈只能凑近一些解释, “二爷夸林兄弟长的好,有气质,感觉这身衣服有点不搭,配不上。” “那是,”黄元江听完高兴,拍了拍自己胸脯,“咱小爷的兄弟能差的了?跟你似的,还有,你他娘的别乱打主意。” 林安平上前作揖见礼,“谢二爷衣服,待下去后洗净登府还二爷。” “不用还了,”宋高析笑着摆了摆手,“当赏你的了,另外,这身衣服是出来时备下的新衣,本殿下可没穿过,林校尉可别嫌弃。” “在下不敢、”林安平再度躬身,“谢二爷赏赐。” “行了行了,别客气了,既然来了,就接着议事吧。” 黄元江身边已经坐着常明文了,林安平拱手后走到徐世虎下首坐下。 徐世虎微微颔首,在心里又默默叹了一口气。 “二爷、”林安平坐下后拱手,“议事之前,还请二爷见一个人。” “哦?见谁?” 第71章 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宋高析抬眼望向三人,曲泽跪在地上一副任其宰割模样。 另外两个瘦小之人则是北罕人装束打扮,跪在那里显得紧张不敢抬头。 “这三人是?” “二爷,”徐世虎认得曲泽,“这被绑之人,名为曲泽,是可木亥的妾舅,现任何职不清楚,林校尉偷营那次捉住的便是此人。” “哦,这倒有意思,”宋高析面带微笑,看了林安平一眼,“此人与林校尉颇有缘。” 林安平无奈一笑,这话让他怎么接,干脆直接忽略,“二爷,这二人乃是寅字营的兄弟,大军攻城之前便潜进了城,这次敌军粮草被焚,皆是二人所为。” 耗子和菜鸡又感动了,眼圈又红了。 林校尉待他如亲生兄弟一般,言语间丝毫没有提是他安排之事。 两人暗暗决定,从此以后死跟林校尉,林校尉从此就是他们的再生大哥。 就是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都不犹豫一点。 林安平并不知二人心中所想,继续开口说道,“二爷,这曲泽也是被他两人所擒,此二人当重赏。” 再次听到林校尉给他们请赏,耗子菜鸡眼睛滑下一滴泪。 怎么办?好想立马跪到林校尉面前,搂住他的大腿,冲他喊一句,“我的老父.....” “原来是你们二人进城放的火,城主府也是你们烧的吧?” 啊?耗子菜鸡二人一愣,接着一惊,完蛋了,这是要挨罚了吗? 看两人表情,宋高析笑了笑,他只是随口一问. “你二人有勇、有谋、当赏!”宋高析很是赞赏,“说吧,你们两人想得什么赏?” 见两人还在惊吓中,林安平咳了一声。 “还不叩头领赏。” 两人如梦初醒,顾不得一身冷汗,齐刷刷跪地磕头。 “小的谢二殿下!” “二殿下赏什么小的都愿意。” 宋高析笑的满意,微微点头,不错,知功而不邀赏。 随后开口问林安平二人姓名,并得知两人身份是奴,现在还是记名在军中,思索了一下开口。 “蔡记、尚大浩、去其二人奴籍为民籍,升二人为寅字营十夫长,赏银百两。” 二人肯定还有归寅字营,寅字营救那么多人,再高也赏不了,去奴籍他先行说出,回京之后奏明父皇后才能着户部修改。 “谢二殿下!二殿下千岁!” 两人听完赏赐后连磕好几个头,什么夫长什么银子都不重要,奴籍去掉才是对他们最大的赏赐。 对二皇子磕完头,又挪向了林安平磕头。 “谢林校尉!从此以后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林安平面色一紧,神色严肃,“二殿下面前,不得无的放矢。” 宋高析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理应感谢林安平,摆了摆手让二人先下去。 随后,收起脸上笑容,看向了曲泽。 “你之前在城中所居何职?” “哼、”曲泽梗着脑袋,“城主之位,要杀就痛快点。” “杀?本殿下说要杀你吗?”宋高析手指敲着椅子扶手,“城主?那就是汉华的郡守之职,你官不小啊。” “哼、” 宋高析眉头一皱,无意瞥了黄元江一眼。 “你他娘的哼什么哼!”黄元江蹭的一下起来,上去就是两脚,“在汉华皇子面前还敢嘚瑟,你他娘的!” “小爷让你哼!让你哼!” 黄元江拎着曲泽衣领,朝他脸上左右开弓。 常明文看到黄元江恶霸模样,脸皮一紧。 宋高析没有阻止黄元江,在黄元江又扇了几个嘴巴子后,这才开口让其住手。 “先带下去吧。”宋高析淡淡开口,“什么时候想好好说话了,再让人告知本殿下。” 门外进来两个侍卫,左右拽着曲泽的胳膊就拖出了大厅。 “说说吧,现在古拉城在手中,接下来该如何?” 常明文挪了挪屁股,面朝宋高析拱手,“二爷,属下还是那样想的,打古拉城本就是为了杨我汉华天威,如今已达目的,这古拉城左右都不重要。” “与其耗在这古拉城,不如即刻发兵土鄂城,一鼓作气再拿一城,到时北罕王还不吓破了胆,还敢和我汉华对着干?” “为什么不敢?”林安平没有去看常明文,捧着茶杯淡淡开口,“狼子野心非一日养成,历代又不是没有打过北罕,有什么改变?北罕依旧如此猖獗。” 不是?常明文心中愤愤,不悦看向林安平,总感觉这计划在针对他似的。 “少将军、”林安平放下茶杯,这才看向他,“在下承认打古拉已扬天朝之威,但不认同再出兵土鄂之言。” “怎么?咱们能打下古拉,林校尉认为打不下土鄂不成?这不利军心的话,可不敢妄言。” 常明文直接一个扰乱军心的帽子扣了过来。 林安平笑了笑,脸上随即变的严肃,“少将军,打古拉兵贵神速,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加上偷袭粮草,乱其城池才成摧枯拉朽之势。” “土鄂不然,有了古拉城前车之鉴,土鄂城势必严加防范,别说大军能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兵临城下,只怕行进一半就被对方探马发现,更不说会不会在半路设伏。” 徐世虎坐在一旁微微点头。 “再派细作混进土鄂城也不可能,”林安平直接将常明文想开口的话堵了回去,“古拉城破情况,只要对方守将不是傻子,一分析都能猜到其中原因。” “不但会加强粮草看管,更会逐户排查细作。” 常明文想反驳,但一琢磨林安平说的话,却挑不出任何毛病。 宋高析看向林安平,在这时开口,“说说你的想法。” “是、”林安平冲宋高析拱手,“二爷,眼下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你说的以静制动,不就是等着挨打。” 常明文逮着机会反驳了一句。 “你他娘..” “嗯?” 黄元江一下就憋不住火,就要对常明文关切“问候”,宋高析瞪了他一眼,才悻悻作罢,坐在那里死死盯着常明文。 “等着挨打?”林安平笑笑摇头,“少将军,假如明知有人要打你,你还会坐在那里傻傻等着挨揍吗?” “你、我..哼、” 常明文脸色忽红忽白,甩了一下衣袖后,便闷不吭声。 “二爷,不易出兵,就要守城,至于如何能稳守此城,属下今日观北城门外,心中有一些想法。” 宋高析点了点头,他也认为现在不是再打土鄂城的好时机。 “直说无妨。” “是、二爷,”林安平起身看了在扬众人一眼,缓缓开口,“各位也知北罕城墙不如我朝之墙之高,北城墙作为抵达北罕军的正面,首先要高筑城墙。” “其二,我军攻城的时候,已经焚了城中粮草,守城粮草不可缺,二爷现在就可下令从后方城池调拨粮草。” “其三,古拉城南城外还有沟渠,北城墙外一马平川,今又下雨,天时利我,当构筑工事,挖绕城沟渠隔档,以及设陷马坑。” 厅外大雨淅淅沥沥,厅内,独有林安平的声音。 PS:昨天死皮赖脸问各位富贵老爷们要了赏,在汗流浃背码字的时候,终于可以舔了一口冰棍。 谢谢各位又帅又多财的老爷们。 每天更新章节都是当天现码,都是热乎饭,坚决不让各位老爷们吃冷饭。 第72章 征北罕人为徭役 昨夜一直到子时,众人议事才止。 宋高析决定不去攻打土鄂城,严守古拉城。 一大早城中到处都是汉华军的身影,挨家挨户拍门,吓的北罕人躲在院内瑟瑟发抖。 以为汉华军要来杀他们了,都不敢开门。 “踹门!” 一处院门口,几个汉华兵也没能叫开院门,赵莽直接下令强行踹开。 “砰!”大门被踹开,几人径直走到院内, 一家四五口人蜷缩在墙角,赵莽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纸上内容是用北罕语写的,昨夜林安平拟定后命人复抄数份。 【凡户有男丁,年岁十六以上,及六十岁以下,必出一夫,自携锸畚(běn),赴工挖渠,午供吃食,有抗令不出、不至者,立斩示众!】 挖护城河干嘛要用军中兄弟,这些北罕百姓闲着干嘛? 比起北罕军对汉化百姓的手段,这已经是大仁慈了。 不但现在要挖护城河,以后还要去采矿,身高力大的,天生就是吃徭役饭的。 就连林安平昨夜写完之后,都忍不住感慨,北罕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命。 如此一幕,在城中各处上演。 还真就有遇到抵抗的北罕人,抡起锄头伤了一个汉华兵。 刘元霸将一块肉干丢进嘴里,瞥了一眼院中男女四人,冷冷开口,“全杀了,把头砍了串起来。” 之后,刘元霸这一队,就再没有遇到反抗的恶民。 谁看到跟串似的头领不犯怵? 巳时,北城门的长街上排起了长长队伍,常明文下令打开了城门。 北城门外的护城河正式开挖,城墙上弓弩兵搭箭在弦,双眼不停扫视下方干活的北罕人,城外更有一队队骑兵来回巡视。 “咱兄弟这招咋样?”黄元江靠在城垛上,拿脚踢了踢常明文。 “哼、”常明文掸了掸被踢之处,“蔫坏。” “哎。你他娘的长胆了是吧?!跟小爷什么态度!” “小公爷,现在可是本将军当值时间,都看着呢,你想以下犯上可是?” “操!你总有下值的时候吧。” 黄元江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腿就往城下走。 “小公爷,公爷,爷,我就开个玩笑,你看你咋还急了呢,闹笑话呢...小公爷?” 黄元江鸟都不鸟他,转角就没了人影。 回到了营房,一进门便看见菜鸡和耗子在数银子,黄元江脸上立马有了笑色,大步走了过去。 “黄将军、”两人立马站直了。 “没事没事,坐坐坐,都是兄弟,见外了不是,”黄元江对着笑搂住两人肩膀坐到通铺上,“兄弟这是数钱玩呢?” “呀?这么多银子啊,借点给哥哥花花如何?” “不借多,都借了就行。” “唉、你看你们两个愁眉苦脸的,这么多银子放在身上,哥哥也是怕你们把握不住。” 片刻后,黄元江喜笑颜开离开了营房,顺带揣着两包银子。 古拉城中一处小宅院,离营地不远,现在归黄元江住,林安平也被他喊来住在这里。 “哐!”两包银子被黄元江放到林安平面前。 林安平坐在书案后抬头,一脸疑惑,“兄长这是?” 总算想起来还钱了?林安平感动啊! 黄元江提起一旁茶壶就往嘴里灌,“哦,耗子和菜鸡的银子,二爷不是昨晚赏的,我给拿来了,先放在你那。” “兄长,人家两个够不容易的了,你怎么还.....” “害、你想哪去了,俗话说财不露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是为他们好,哦对了,还有你之前留着给他们的,放在一起保管了。” “对不住兄长,是弟弟想岔了。” “瞧你说的,江湖险恶,你一个公子哪里懂,”黄元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要是懂,你当初会捧着五十两银子招摇过市?” 是啊、林安平默然,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被牛三盯上。 收回思绪,林安平开口问道,“城外已经开始动工了吗?” “嗯、”黄元江点了点头。 林安平放下手中毛笔,起身开始换衣服,套上已经干了的黑衣长裤。 “你去哪?” “我去瞅瞅,另外还有件事忘记交代常明文了。” “啥事?” “缴敌的那些残矛破剑,”林安平边说边外走,“本想留着以后熔掉的,方才一想,何不全插到护城河底。” 汉化王朝的护城河宽度要近十丈,深近三丈,但眼下要达到这个要求怕是困难。 一是时间来不及,谁也不知北罕军什么时候反扑,二是天寒地冻,泥土不好挖掘。 所以昨夜一扬雨,林安平说是天时利己。 林安平初步定宽四丈,深一丈二,想要像本朝城池那样,只能等以后慢慢扩宽, “你等等我。” 黄元江把腿从椅子上放下,急忙把刚脱掉的鞋穿上。 天近午时,徐世虎来到北城门看了一眼。 见林安平裤管高卷,两腿泥巴站在刚挖的坑底,手里还拿着咬了几口的馒头。 土沟旁边堆满了残破兵器,许是雨水浸泡的原因,有些铁器上开始生锈。 徐世虎坐在马背盯着林安平,如此少年,将来怎能不成大器? 当即立马转身上马,小马鞭抽的啪啪响。 他要赶快给江安城去信,让父亲如何不能同意妹妹与林安平退婚。 对!就是无论如何,哪怕给妹妹也打成一个瘸子。 “死丫头,二哥可操碎了心,”徐世虎颠在马背嘟囔,“二哥怕你以后肠子都悔青,驾.....” 将军府,现在改叫西府。 宋高析坐在椅子上翻看田子明递来的账册。 “这个城主府这么多钱?” 账册上记有现银二十万两,另有文玩字画,珠翠琉玉等物,折合白银也有不少。 “这个朵尔的府邸竟也抄出五六万两白银,看来这两人这些年在古拉城没少捞钱。” “可木亥与朵尔驻扎该城多年,这些怕是只少不多,”田子明点头附言。 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一下,如今江安城的一些官员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这些话他不敢对二皇子说。 这次皇上罕见对外征伐,一改仁君之政,不知是不是也会如先皇那般政治污吏。 收起思绪,田子明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拱手递上。 “二殿下,古拉城之战的详细捷报,下官已经拟完,二殿下批红后,下官就安排送往京都。” “行,本殿下这就看,你在这候着就行。” 宋高析接过折子,打开后,便认真看了起来。 一炷香后,两名西府亲卫策马离开。 没差半个时辰,徐世虎身边一位家将也策马离开了古拉城。 第73章 御书房提封王 “皇爷,魏国公,勇安侯以及几位尚书大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 宋成邦将手中的折子合上,随手扔在龙案。 “参见陛下,吾皇圣安。” 黄煜达,徐奎等人进门叩拜。 “都起来吧,”宋成邦随意挥了挥手,“兰不为,给几位柱石看茶,搬椅子。” “谢陛下赐座。” 起身后的几人再度躬身作揖。 几名小公公进门后从侧殿搬来椅子,放下椅子后躬身退着离开御书房。 宋成邦接过兰不为奉上的茶水,端到嘴边轻抿一下,顺带扫了在扬众人一眼。 黄煜达和勇安侯和朝堂一样,低眉顺眼没啥表情。 几部尚书倒是显得有些紧张,不过也没表现太明显。 “叫你们来,”宋成邦将茶杯放下,“是商议一下封王之事,如今太子与几位皇子年龄也不小了,是该封王了。” 皇上话音落下,魏国公眉头挑了一下,勇安侯没啥反应,几部尚书相互多看了几眼。 历朝历代以来,皇子(包括太子)封王,大都是以早期诸侯国名为封王封号。 不过也不是绝对的,有时候也看当朝皇帝的喜好。 不过汉华王朝主要是以此为基本,就像当今圣上宋成邦,为太子时,封号便是晋王。 封王的王号侧面也显示出君王对皇子的重视程度,一般晋、秦、齐、楚四个封号最为能彰显地位。 再之后大都是以周、鲁、赵、魏、梁、燕、代、韩、等为王号。 皇子册封太子后,名义上虽为储君,但不封王就有被换的可能,一旦确定了封号,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封王号,册王府,定内卫。 定内卫数量也只是个形式而已,像现在皇子还未封王,哪个身边没有一些贴身侍卫。 礼部汪长伦拱手见礼,“臣斗胆问陛下,是先封太子殿下?还是诸位殿下一起封?” 汪长伦说完,其他几部尚书也是微微点头,看来这也是几人心中想问的。 皇上刚才是说了太子与几位皇子,可宫中皇子不止几位,大大小小数十位之多。 这话听着就让人费解了,皇上没有说太子和十几位皇子,而是只说了几位皇子。 那就是与太子年龄相近的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如今二皇子在外领兵,皇上这个时候要封王,难免不会让几位臣子多想。 “倒不是都封,”宋成邦手捏着茶杯盖,来回摩擦着茶杯,没有去看众人,“朕也就想着先把老大和老二封王,毕竟他们两个年岁最大嘛。” 这次皇上说完,徐奎的眉头也挑了一下。 更别提几位尚书了,脸色皆有变化,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这次没有人敢开口再说话,圣意有些难测了。 御书房陷入了安静。 连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兰不为都察觉到了压抑,悄摸离的远了一些。 “魏国公,”宋成邦抬起眼皮看向黄煜达,“老国公对封王有什么看法?认为太子和老二该封个什么王?” 黄煜达半眯着眼,坐在那没有反应。 “黄煜达!” 宋成邦直呼其名,声音高了不少。 “嗯?啊?”黄煜达刚缓过神模样,用力整了整眼,冲皇上拱了拱手,“陛下在叫老臣?老臣知罪。” 说罢,就从椅子上跪到地下,“老臣知罪,老臣贵为国公,不知廉耻,又给国公府添了一妾室,请陛下责罚。” 宋成邦,“......” 徐奎,“......” 几位尚书,老不正经!能爬上炕吗? “朕问你...”宋成邦黑着脸,“算了算了,你起来坐着吧,老国公朝之砥柱,可要注意点身子骨。” 也不知真的假的?朕回头派兰不为查一下。 要是真的,保不齐这老东西有什么秘方,朕最近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谢陛下,臣一定多加节制....” “行了,这事就别在御书房说了,”宋成邦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徐奎,“勇安侯,你说说看?朕该怎么封?” 徐奎瞥了一眼费劲巴拉坐回椅子上的黄煜达,又半眯起了双眼。 他可没有胆子装聋作哑。从椅子起身拱手。 “陛下,太子乃一国之储,应如当年陛下一样受封晋王,至于二殿下,臣不敢擅论。” “哦,?”宋成邦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二殿下也是你的外甥,你不想给他讨个好的封号?” 徐奎脸色一变,急忙跪到地上稽首,“臣不敢,封王乃国之大事,太子殿下乃顺势而为,至于其他殿下,臣万不敢论皇家之事,请陛下明鉴。” “你这是干嘛?快起来,朕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谢陛下,”徐奎从地上起身。 腿还晃了一下,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背发凉。 “勇安侯所言不无道理,”宋成邦继续摩挲着茶杯,看向几位尚书,“几位尚书大人什么意见?” “臣等无异议。”六部齐刷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开口。 “砰、” 宋成邦手中的茶盖,轻轻落在茶杯上,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让六部尚书心中一抖。 “也不知朕封太子晋王的话,太子心情会如何?” 皇上语气平淡。 “太子应该不会早就着急了吧?” 看似在问在扬臣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甭管是什么,在扬几位谁敢上去搭话。 魏国公倒是挪了挪屁股,也仅是挪了挪屁股。 从进御书房那一刻起,那半眯着的双眼就没咋睁开过。 “候云宏。” “臣在、”兵部尚书候云宏再度躬身。 “古拉城打了多久了?” “回陛下,前两日收到战报,二殿下会在十月末发兵。” 宋成邦眯了一下双眼,再度睁开。 “那算算打了有几天了,想来最新战报也快送回京都了。” “是的,陛下。” 宋成邦从御案后起身,走下台阶。 坐着的黄煜达和徐奎急忙起身,几位尚书也稍退了一步。 宋成邦从几人身前走过,径直走到御书房门口。 几人在身后跟随,脚下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宋成邦盯着御书房门前一棵腊梅树看。 光秃秃的枝丫上,两只家雀正互啄对方,几片绒毛飘落在空中。 “封王之事几位尚书下去合计,拟个章程给朕,时间就等老二从边关回来之后。” “臣等遵旨。” “都回去吧,” 宋成邦收回目光转身,路过几人身边没多看一眼。 “臣等告退。” 宋成邦坐回御案,再度拿起折子翻看起来。 “兰不为,朕方才忘说了,你去礼部传朕的口谕,冬季围猎先行暂缓。” “是。皇爷。” 兰不为迈着小碎步匆匆离开。 礼部尚书没走远,走快点能追上,省得再跑出宫去。 第74章 徐奎很烦躁 出了皇宫,昭德门前,徐奎拉住了黄煜达。 “勇安侯这是作甚?”黄煜达吹胡子瞪眼,“老夫还着急等着回府,去看刚进门的小妾呢。” “行了老国公,您老纳妾在下可没听闻,您老见识广,就不能跟徐某说说。” “说啥?”黄煜达挣开徐奎的手,“说老夫床上勇猛?勇安侯,你就当陛下什么也没说,你今个都多余回答。” 说罢,不再搭理徐奎,抬腿就上了马车,完全不像在御书房内那般,坐个椅子都费劲。 徐奎面色尴尬站在原地,随后叹口气,甩了一下衣袖翻身上马。 勇安侯府门前。 “爹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正准备出府的徐世瑶迎上父亲,停下脚开口问道。 “被皇上骂了?” “多嘴!”徐奎抬腿迈过门槛,走了一步停下转身,“你这是要去哪?” “女儿没事,府中呆的闷,想着去街上走走。” “不许去!”徐奎本就心情不好,闻言脸色更不好看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整日往外跑,成何体统!回房间老实呆着去!” “父亲、您,”徐世瑶站在原地不动,一脸委屈,“您在宫里受了气,也不能朝女儿发火啊,女儿可没惹您。” “再说了,女儿能跟平常女子相比?女儿怎么说也是个将军。” “闭嘴!受什么气?私下臆君,该当何罪!”徐奎指着徐世瑶,“你就是个统帅,我也是你爹!现在给老子滚回房里去!” 徐奎说罢,头也没回走了进去。 “哼!就不回去,”徐世瑶府门口一跺脚,命下人牵来马,“我去宫中找姑姑。” 没见父亲出来呵斥,娇喝一声催马离开。 徐奎压根没听见女儿的声音,闷闷不乐到了正厅。 坐下喝了一杯茶,心里更堵的慌,便到了后院。 “老爷从宫里回来了?”徐夫人笑着开口。 “嗯、” “怎么了这是?被训了?” “唉,”徐奎叹了一口气,望向夫人准备开口说道一番,但见夫人有些八卦嘴脸,又将话咽了回去,“没事” 说罢起身离开,又从后院到了书房。 徐家下人,? 老爷今个挺闲,没事搁府里转着玩? 到了书房,随身翻开一本书,看不进去。 提笔想练练书法,一个笔画也写不出来。 丢下笔又是叹了一口气,偌大的侯府,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想老二了,老二要在多好。 也不知老二仗打的怎么样了?兔崽子,一封家书都没写回来。 徐世清下值回到府中,院中遇到下人随口问道,“父亲可在府中?” “老爷在书房。”下人回了话便离开。 奇怪,老爷这次在书房待的挺久。 徐奎靠在椅背上仰着脖子盯着房梁,不断琢磨魏国公昭德门前说的话。 我说错了吗? 没有吧? 难道不应该力挺太子吗? “吱呀…”房门响了。 徐奎立马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严肃模样,抬头瞥了一眼。 “下值了?” “是,父亲,”徐世清走近。 “兵部还没收到战报?” “父亲,距上次战报不过几日,几百里加急也要几天,父亲是不是担心二弟?” “要是捷报,八百里加急会快些,”徐奎轻声说道,眼中的确有些担忧之色。 “你二弟从进入军中,便一直跟在为父身边,此次为父不在,又是二殿下身为统帅,我怕他没了规矩。” “父亲过滤了,二弟应当知道分寸。” “只是捷报的话,儿子想古拉城应该不会那么快攻下吧?” 上次送到兵部的战报,提了二皇子出兵之期,以及这次出征的将军名单。 定城侯高友成并未一同前往,二皇子身边尽是一些年轻将领,再加上二皇子第一次统帅大军。 以他来看,这一战势必会胶着。 徐奎也是点头,看了一眼大儿子,“陛下若是给皇子封王,依你看,太..二殿下会封个什么王?” 徐世清并未多想开口,“父亲、太子殿下为晋王的话,其他皇子什么王都不重要。” “也对,”徐奎沉吟了一下,复又问道,“你三妹最近在闹退婚之事,你说为父该依了她吗?现在林......” “父亲想通了?” 徐奎话还没有说完,徐世清便开了口,眼中有喜色。 “呃,为父只是在想,还没有决定,”徐奎面色有些不悦,“怎么?你希望为父依你三妹?” “那肯定啊!”徐世清走到父亲跟前,“父亲,你之前从未提起封王之事,今日提起,想必是皇上有意,储君无非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与儿子又是亲近,一旦封了王,儿自是东宫属官,未来的六部大卿之一,若是三妹真与罪臣..林家结亲的话,只怕以后会让人诟病,与林家无益。” “父亲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林之远之子当初救了太子殿下,为何太子殿下从未管过林安平?” 三年不在京都,他不知林安平境遇。 “什么林之远,那是你林伯父,”徐奎瞪了他一眼,“没曾管过吗?私下接济也没有?” “这个不是父亲你要考虑的,你要考虑为何不管,还不是太子不喜林家,”徐世清给父亲斟上茶,并未改口叫林伯父,“林之远当年被陛下定罪,父亲该知道是什么罪名吧。” 徐奎想起林之远有些伤感,落寞开口,“贪赃枉法、结党私营、” “贪赃枉法,儿子不信,”徐世清放下茶壶,“但结党私营说不定是真的,林之远有才华,喜有才之人,他眼中的有才之人并不是太子。” 徐奎猛地站起,一脸愠怒,“这话都是从哪听来的!你下值后没有公文要处理吗?滚回书房去。” 徐世清一愣,父亲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徐奎有些烦躁,想着哪天去林家现住的地方瞅瞅。 虽然林安平在边关,当初不还有个老管家在。 …… 徐世瑶行了一个万福,“世瑶拜见贵妃娘娘。” “你这鬼丫头,来姑姑这哪那么多规矩,快到姑姑近前来,”徐贵妃宠溺招呼侄女到了近前,拉着她的手满脸宠溺,“想姑姑了?” “嗯、”徐世瑶将脑袋靠在徐贵妃怀里,“在家一点不好,父亲动不动就凶我。” 徐贵妃笑出了声,摸着徐世瑶的头,“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姑小时候都没少被大哥责骂。” “那姑姑小时候怕父亲吗?” “他现在怕我,”徐贵妃笑着打趣、 眼中忍不住忆起往事,大哥虽脾气不好,但真的宠她这个妹妹,还记得自己嫁进宫的前夜,大哥把自己喝醉了。一个人蹲在房顶哭了半宿。 所以她现在也很宠徐世瑶,这是大哥唯一的女儿。 “姑姑,既然父亲怕你,那上次瑶儿说的事,姑姑能父亲同意吗?” 徐贵妃闻言收起脸上笑容,很认真的打量着徐世瑶,“瑶儿,你一点不喜欢林家公子吗?” 这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亲事,她怎么好干预。 “姑姑,他是个傻子,还是个瘸子,”徐世瑶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姑姑忍心瑶儿跟这样一个人过一生吗?” 徐贵妃没有正面回答她,笑着拍了拍她手背,“姑姑希望瑶儿过的好,将来有人疼有人宠。” “可瑶儿要是嫁给那个瘸子,过的肯定不好。” 徐贵妃闻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姑姑哪天见到你爹问问吧。” ..... 江安城外几十里处,一匹快马疾驰,铃铛响个不停,八百里加急。 第75章 徐贵妃寝宫 看了看外面天色,天色尚早。 “兰不为,去徐贵妃那喝茶。” “是、” 徐贵妃寝宫,兰不为躬身退出掩上门,冲门口站着小太监小宫娥挥了挥手。 “陛下,今个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徐贵妃跪在皇上身后为其捏着肩膀。 “批折子批的乏了,来爱妃这放松放松,”宋成邦坐在塌上指了指肩膀一处,“这里这里,多捏捏。” “今个没去找她们串门?” “臣妾侄女来了,陪她聊些家常,就没顾得去其她姐妹那。” 宋成邦想了一下,“徐世瑶前些时日不是刚来过?她倒是与你这个姑姑亲近。” “亲近是自然,要不老话说真姑妈,假舅妈,半真半假是姨妈。” “你呀你,”宋成邦听到俗语也笑了起来,也跟着打趣。“你这意思徐奎他老婆不疼老二这个外甥、” “那不能,”徐贵妃改捏为捶,“哪能不疼呢。” 心中却似想到,如果她嫁到普通人家,不是宫中的贵妃,就大嫂那个秉性,保不齐还真瞧不上高析。 这话自然是放在心里,可不会在皇上面前说。 “徐世瑶找你还有旁的事吧?”宋成邦闭上眼享受着,看似无意开口。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徐贵妃没什么反应,当皇上的哪个能简单了,“倒也没有旁的事,就是为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宋成邦眼睛微睁了一下,又合上,“朕记得,徐奎与林之远是亲家。” “陛下记性好,”徐贵妃捶累了,伏在皇上背上,手指缠绕皇上垂下的鬓发,“那林之远是罪臣,瑶儿有些顾虑,孩子也是孝心,什么事都替她父亲考虑。” “她想退婚?” 宋成邦睁开双眼,抬手抚摸爱妃的手背,徐贵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哪能听不出来。 徐贵妃没开口,算是默认了。 “徐奎也同意了?” “陛下,兄长若是同意的话,瑶儿就不会进宫与臣妾说道了,”徐贵妃从皇上后背滑进皇上怀里,“臣妾也不知该不该劝兄长。” 宋成邦盯着怀中的美人,徐贵妃不是二八女子了,但却保养的极好。 皮肤依旧白泽不松弛。 眉眼间没有少女的青涩。 全是这个年龄段的韵味。 想到今天狗日的黄煜达纳小妾之事,他能行,朕又何尝能落的下风。 “陛下,白天呢?”徐贵妃扭捏。 欲拒还迎。 宋成邦就吃这一套,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压迫。 床幔微动, 不似风吹。 汗透衣衫, 不似兵戈。 开阖相济, 弛张有度, 及至破茧而出, 乃觉酣漓之畅! 约莫也就一炷香刚燃烧那么一点点,宋成邦郁闷坐起了身子。 “爱妃等朕一下。” 宋成邦走至紧闭门后,“兰不为!” 站在不远处的兰不为急忙小碎步跑到近前,隔着房门躬身,“皇爷?” “去!去魏国公府,看看黄煜达这老狗一日三餐吃的什么,特别是晚饭,还有晚饭之后。” 兰不为伺候了皇上一辈子,哪能不懂。 “遵旨。” 宋成邦冷哼一声,甩着,回到了徐贵妃身边。 徐贵妃起身披上云裳,为皇上倒了一杯茶。 “臣妾觉的陛下龙体依旧不减当年。” “唉、朕老了,”宋成邦轻叹一声,“徐世瑶要退婚,哪怕你这个贵妃找到徐奎,徐奎那厮也不会同意的。” 徐奎的秉性,宋成邦还是了解的,当年他降罪林之远,朝中敢出来为其辩罪的,就那么一两个人。 一个是徐奎,一个是黄煜达,前者尤为激烈愤慨。 让这样一个人做出有违伦理道德之事,只怕和杀了他无异。 宋成邦端着茶杯沉思,徐贵妃继续为其捏着肩膀不吱声。 这臣子儿女亲家之事,按理来说皇上很少干预。 她与皇上提及这事,也不过是闲聊,并没有别的意思,但见陛下此刻反应,倒像是有些想法。 “爱妃,你与朕说实话,”宋成邦转头看向徐贵妃,神色严肃,“是徐世瑶嫌弃林家吗?嫌弃他是罪臣之家?” “不可骗朕!” 这下徐贵妃有些慌了,皇上的表情不似闹着玩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生怕回答错了,皇上因此迁怒徐世瑶,乃至迁怒兄长和整个勇安侯府。 “陛下,臣妾..臣妾..或许瑶儿就一时没想明白...回头臣妾好好说说她.....” “那就退婚吧,”宋成邦没追着问下去,直接开口给了答案。 “啊?”徐贵妃不知皇上意思,小脸疑惑,先前脸上的绯红已经褪去。 皇上生气了?徐贵妃脸色发白,就要下榻磕头请罪,却被宋成邦拦下。 “朕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责怪徐奎的意思,”宋成邦语气平和,“朕想了一下,不能因为徐奎的固执,耽误女儿的幸福。” “徐世瑶怎么说还是军中将领,不能因为婚事,或以后的日子受影响,这事你说不动徐奎,只有朕出面才行。” “可、可是这样一来,陛下让臣子毁约,传出去只怕.....” “只怕啥?!”宋成邦一脸不悦,“朕是皇上,谁敢背后埋汰朕,朕让他九族大团圆!” 一炷香后,宋成邦离开了徐贵妃寝宫,又回到了御书房。 “朕已经愧对林之远了,不能再让他儿子找个市侩的媳妇。” 宋成邦轻声嘀咕。 “回头朕给林之远找个好儿媳。” “可这事朕出头的话,是不怎么好听,找谁来背锅..来替朕分忧呢。” “兰不为!” 没人应声。 “兰老狗!” “皇爷,”一名小公公站在御书房门口战战兢兢开口,“兰公公出宫还没回来。” 呃,宋成邦忘了这茬了,手掌轻轻拍打龙案。 “魏国公...魏国公....” 眼睛一亮,嘴角勾起。 PS:读者老爷夫人们嘴角勾起:今个小作表现不错,多了一章。 那必须的,老爷们打了赏,肯定要多一章给老爷们助助兴。 第76章 魏国公夜登勇安侯府 黄煜达也郁闷,这刚从宫里回来不久,皇上又召他进宫。 “老爷,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咋滴?陛下是你亲娘舅啊?还会留我吃饭不成,”黄煜达没好气怼了回去。 黄煜达钻进了马车,摸了摸怀里,不就惦记他这点好东西。 御书房内,黄煜达懵了,他想抗旨。 谁家好人.好皇上让干缺德事啊?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这回头整个江安城还不骂他黄煜达势利眼,嫌贫爱富,落井下石..... 想想就头皮发麻,以后国公府下人还不忙死,天天打扫府门口烂菜叶子臭鸡蛋。 “陛下,臣这岁数了,”黄煜达一脸苦色,“要不陛下直接下道圣旨?” 废话!宋成邦微笑望着黄煜达,朕也不想要个坏名声不是。 “哎,老国公别这样说,你是朝中砥柱,这个年纪正是为君担忧的年纪。” 魏国公在御书房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宋成邦手里捏着一颗药丸,喃喃道,“这玩意真管用?” ..... 初入夜。 “老爷,魏国公登门了。” “嗯?”徐奎放下书,“快请老国公去正厅。” 徐奎脚步匆匆离开书房,心情大好,魏国公登门,肯定是为自己解惑来的。 一进正厅,便见黄煜达站在那里,转身瞪了管家一眼。 “怎么不请国公爷落座!还不快去奉茶!”转过头,一脸笑容,“老公爷,请上座。” “呃呵呵,”黄煜达讪讪而笑,心里有些发虚,坐下后不时看向徐奎,“害、天热睡不着,出府瞎溜达,溜达就到了勇安侯府门口,呵呵。” 徐奎迷糊了,现在可是十一月,哪就热了? 但也没深想,打着哈哈也坐了下来,“老公爷,请茶。” “客气客气,”黄煜达凝眉,心不在焉端起茶杯,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个侄女不在家?” 徐奎闻言脸色一沉,从魏国公进门就感觉怪怪的,现在又问起自家女儿,不是刚纳完小妾?难不成又想打什么主意? 为老不尊!徐奎硬生生将请自尊三个字咽下,挤出笑容开口,“魏国公是来寻小女瑶儿的?” 好家伙,老公爷都不叫了。 “勇安侯这话怎么说的,老夫一个糟老头子寻她作甚?” 心里暗骂徐奎他娘的脑子里都装的啥、 “这不是咱那老婆子,你老嫂子,天生是个操心的命,你又不是不知,好多家婚事都是她张罗的。” “这几天念叨说要给侄女也寻个好婆家,还说,也不知这京中哪家勋贵有这好命。” 徐奎一听这才释怀,转念一想又不对,“老公爷,本家与林家有婚约,您老是知道的啊?不过还是谢谢国公夫人的好意。” 得,话又被堵死了。 “咳咳、这个老夫自然是知晓,可林之远..对吧、你也是知道的,那个林家小子腿上有疾,是吧,你说呢,是这个理吧?” “老公爷,你这没一句完整后,倒给在下听糊涂了,”徐奎皱着眉头,“老公爷有话直说便是。” 黄煜达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皮看了徐奎一眼,心想老夫倒是想直说,这不是说不出口。 “父亲、” 就在这时徐世瑶走了进来,她原本路过,听见正厅有说话声,这便走了进来。 一件魏国公坐在那里喝茶,立马规矩站好,“瑶儿见过魏国公。” “哦好好好,”黄煜达点了点头,顺便打量了徐世瑶一眼,几年未见,倒是出落的水灵,比他爹要好看多了,“侄女这么晚还没歇息?” “行了,这没你啥事,回去歇着吧。” 徐世瑶还没有开口,徐奎便直接开始撵人。 徐世瑶“哦”了一声,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被黄煜达叫住。 “那个侄女,你婶子想给你说个婆家,你意下如何啊?” 不是!徐奎不高兴了,不都知道有婚约了,魏国公你这是要哪样? “真的?”徐世瑶欣喜回头,“那瑶儿可要登门去谢谢国公夫人。” “胡闹什么!”徐奎脸直接黑了,徐世瑶这反应,妥妥在打他脸,在丢侯府的脸,“成何体统!” 黄煜达虽然脸上笑的如常,双眼却似深深看了一下徐世瑶。 显然徐奎这闺女,压根就没有把婚约当回事,亦或者压根就没有想嫁给林之远儿子。 “害、伯父说笑呢,”黄煜达放下茶杯笑着开口,“方才还在与你父亲聊起你和林家的婚事呢。” “我才不嫁到林家,”徐世瑶脸上欢喜神色不见,“林家都没人了。” 徐世瑶一句林家都没人了,其中意思黄煜达和徐奎自然明白。 黄煜达没什么反应,依旧乐呵呵的,又把放下的茶杯端到手中。 徐奎可没那么好脾气了,起身就要开骂,碍于魏国公在硬是忍了下来。 瞪着女儿,半天憋出了两个字,“出去!” “哎呀勇安侯,”黄煜达拖着长音,“你看你跟个孩子发啥火,孩子不愿意自有道理,当父母的还能逼孩子不成?” 徐奎黑着脸看向黄煜达,“魏国公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魏国公要徐某做那不仁不义之人不成?” “言重、言重、”黄煜达起身拍了拍徐奎肩膀,“话说言重了,老夫也是希望老弟你家和万事兴不是,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又看向徐世瑶,故意板起脸,“你这孩子也是,父母之命,哪能一句你不愿就行了,在家你是闺女,要遵从孝道,看把你父亲气的。” 说完,黄煜达不忘拍了拍徐奎后背,“好了好了,不气了、不气了。” 徐奎脸色更难看了,你干啥?搁这哄小孩呢? 黄煜达可不搭理他,继续教训起徐世瑶,“在外你是军中将军,也要听陛下的,也不能这般耍小性子。” “好比你父亲是勇安侯,不也一样要忠孝两全,他在陛下那不也老实的很,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有啥不满的,大不了你找陛下告状就是了。” 君父两个字,黄煜达咬的特别重。 徐世瑶起初还耷拉着脑袋,忽然眼睛一亮,君父?君在前,父在后。 对啊!自己干嘛要爹同意退婚,可以求皇上啊! 皇上一旦下了旨,谁敢不听? “魏国公你接着喝茶,侄女就不打扰你们了。” 魏国公扯了扯嘴角。 陛下,臣有罪,臣实在做不来啊,还是您自己接着吧。 ..... “陛下?还来吗?” “来来来,朕可是淘了好东西,保证不让你失望。” 徐贵妃寝宫。 床幔再次动了起来。 不是风吹的。 第77章 徐世瑶殿上问罪林安平 “老爷,中午回来吃饭吗?” 黄煜达沉默了一下,“回来吃最好,”说罢钻进了马车。 事情没办成不说,又给陛下上了一下强度。 “唉.....” 马车内,黄煜达重重叹了一口气。 希望龙威能小点,看在龟血虎鞭杜仲丹的面子上。 正和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众臣沉默。 皇上瞥了一眼黄煜达,黄煜达躲过他的眼神,放空他处。 看来事还没办成,也不急于一时,宋成邦心中想着。 “臣有本奏、各地赈灾事宜....” 之后,便是各臣子上奏皇上,也没什么太大的事。 六七个官员奏完之后,大殿又短暂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名小公公行至偏殿,兰不为瞥了一眼悄无声息过去,很快便又折返回来。 “皇爷、忠武将军徐世瑶宫门外求见。” 徐世瑶是女将,亦是女官,但汉华超无女官上朝先例,皇上便允她在家休沐。 若有事递折子就行,不过徐世瑶平日也没什么事。 “哦?徐世瑶?”宋成邦瞥了一眼徐奎,见徐奎也是面带惊讶,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宣她进殿吧。” 兰不为上前扯了一嗓子,“宣徐世瑶觐见...” 低眉顺眼的黄煜达抖了抖胡子,捏了捏手中笏板,离疑惑惊讶的徐奎远了一些。 殿内众臣也是满脸好奇,低声议论了几句,纷纷看向徐奎。 “臣女徐世瑶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世瑶一袭官服,进了正和殿行稽首之礼。 “平身吧。” “谢陛下。” 宋成邦挪了挪身子,声音平淡,“徐世瑶,你进殿面圣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徐世瑶没有理会父亲投来的目光,“臣女可否先问刑部尚书一个问题?” 嚯!!! 徐世瑶够大胆,当着皇上的面,直接要在大殿问一部尚书,众臣哗然。 “徐世瑶、”徐奎尽量压低嗓门,“大殿之上,陛下面前不得胡闹!” 训完徐世瑶,徐奎急忙转身面对皇上,“臣有罪!还请陛下治臣管教不严之罪,请陛下允臣带徐世瑶回府责罚。” 宋成邦眉头皱了又松开,“勇安侯严重了,朕又不是不讲理之人,徐世瑶只是问个问题而已,没什么不不了,严洛、” 黄煜达偷瞄了一眼皇上,心想要不还是让徐奎带回去吧。 “臣在、”刑部尚书出列,冷然瞥了徐世瑶一眼,“不知徐将军要问什么?” 严洛在徐奎面前可以不端尚书的架子,但在徐世瑶一个小辈面前就不一样了,更何况还是个女流之辈。 徐世瑶拱手一礼,“在下想问严尚书汉华律。” “哦?” 问汉华律倒是严洛没有想到的,倒让他有些诧异。 “若有罪之人被流放,陛下开恩准其子嗣留在原户,请问严尚书,罪籍之子嗣可否擅离罪户之地?” “徐世瑶!闭嘴!” 听到这,徐奎哪还能不明白自己女儿的用意,顾不得圣前失仪,直接怒吼出声。 不但吓了众臣一愣,更是惊到了皇上。 宋成邦一脸不悦瞪了徐奎一眼,“勇安侯你要干嘛!” “臣该死!”徐奎知道自己失态冲撞到了皇上,急忙下跪,“臣认罪,但恳请陛下准臣先带孽女回府,” “徐世瑶问个汉华律,你激动什么?”宋成邦冷眼以待,“从现在开始你给朕闭嘴,再敢喧哗廷杖十下。” “臣..臣...”徐奎支支吾吾,“臣宁愿挨十下,还请陛下让孽女住口,让臣带回府上实行家规。” “爹!”徐世瑶又急又气,“女儿哪有胡闹?” “你闭嘴!” “你闭嘴!” 最后一句是宋成邦喊出来的,手指点着徐奎,“还咆哮?还咆哮?” “臣该死!”徐奎忙不迭磕头请罪。 黄煜达叹了一口气,躬身上前,“陛下,勇安侯情绪激动,不如让其先殿外等候。” 心中暗自嘟囔,皇上,我这可也算等于帮忙了。 “来人!”宋成邦闻言点头,“将勇安侯先行押至殿外!” 宋成邦不问徐奎阻止女儿的理由,纯属疑惑带好奇,想知道徐世瑶接下来到底要干嘛。 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等下他就后悔没让徐奎给女儿带走了。 徐奎口中嚷着“陛下”就被侍卫带出了大殿。 “徐世瑶,你接着问。” 徐世瑶躬身,“回陛下,臣女问完了,该严尚书回答了。” 严洛恍神一下,清咳一声,冲陛下拱手后,这才平神色严肃淡开口。 “汉华律;凡罪籍者得保辜在宅,非令不得离本籍,私出者,轻则狱五年,决杖五十;重则流三千里,或枭首示众。” 严洛念完汉华律,神色漠然看向徐世瑶,“徐将军听明白了吧?” “谢严尚书,在下已明慧,” 宋成邦听完汉华律后,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感觉徐世瑶今个是冲自己来的。 不待宋成邦深思,徐世瑶冲严洛拱了拱手后,已转身面向了他。 “陛下,臣女请陛下降罪!” “降罪?给何人降罪?”宋成邦询问之时去看黄煜达,这一看,不由气笑了。 黄煜达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户部尚书钱进身后,可惜钱进佝腰驼背,根本就挡不住他。 “魏国公这是作何?” 钱进小声问道,一个老头子紧贴在另一个老头子背后,怎么都感觉别扭。 “陛下面前不可失礼。” “老钱,别说话,躲一下,躲一下。” 黄煜达同样小声嘀咕,还拿手指戳了戳钱进后背,让他别晃来晃去的。 “臣女请陛下降罪林安平,”徐世瑶没有丝毫犹豫说出这个名字,“林安平乃罪臣林之远之子,陛下开恩,当初他没随其父流放,以罪籍之身待在京都,其却不念圣恩,不遵汉华律,私自离开江安城,望陛下以汉华律论其罪!” 徐世瑶说完,大殿落针可闻。 能进正和殿的哪有七品小官,林之远谁人不认识,前户部尚书啊那是。 还有林家与徐家的亲家之事,当时更是人尽皆知,私下还称此乃文武结合,喻义汉华朝堂文武之臣相处和睦。 侧面也拍了一个皇上龙屁,说陛下乃仁德之君,臣子们和谐共处,没有党羽之争。 作为当事人的徐世瑶,姜然给自己未来夫君定罪,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稀奇事。 不过,殿内百官也是人精,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林之远被罢了官,降了罪,还流放丘南荒凉之地,他儿子也成了罪臣之子,身上顶着罪籍。 听后后来还成了傻子,对了,还是个瘸子。 这样看来,林家想悔婚倒是情理之中,谁家好女想嫁给这样的人家。 众臣看向徐世瑶的目光有些异样,更有不少人偷偷瞄向跪在外面的徐奎。 大殿门口跪着的徐奎,听到殿内女儿的一番话,一下瘫坐在地上,气的浑身颤抖,嘴唇哆嗦不止。 宋成邦傻眼了,这.这他娘的还真是冲他来的。 一张脸黑的不能再黑了,都黑出水了,恶狠狠瞪向钱进...钱进身后的黄煜达。 “魏国公.陛下在瞪你。” 皇上的目光,刺的钱进直发怵,慢慢挪开身子,并善意提醒了黄煜达一嘴。 第78章 皇上退婚,捷报进京 江安城南城门外,两匹快马离城门口不远,便高声喊了起来。 在两匹快马身后二里地,也有一匹快马冲城门疾驰而来。 ...... 正和殿上,皇上沉着脸,殿内气氛越发压抑。 虽然宋成邦同意徐世瑶退婚,但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由他开口。 可眼下由不得自己不开口,他都能猜到徐世瑶后面的说辞,无非拿定罪来毁这桩婚事。 没曾想,他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臣子给逼迫了。 徐世瑶想不到这些,一定是黄煜达那个老匹夫,谁知他昨夜做了什么! “请陛下定罪!” 见皇上半天不开口,徐世瑶再度躬身。 宋成邦拧着眉头看向严洛,“严尚书,汉华律是这样写的?你没记错?” “臣在、” 严洛躬身上前,“回陛下,汉华律乃我汉华之律法,臣身为刑部尚书,不敢记错一个字。” 哼!你挺骄傲,宋成邦斜了他一眼。 林之远啊林之远,朕可如何是好呢? 定罪吧,那你儿子太冤了,本就无罪之人,何来犯汉华律之说,可不定罪的话,这满朝文武都看着呢,朕也不能置律法不顾是不。 朕算是又亏欠你了,定罪就定罪吧,朕将来一定给你儿子找个好媳妇。 “既然如此,那便按汉华律定林安平.....” “陛下、”徐世瑶拱手,“恕臣女斗胆请陛下开恩。” “嗯?”宋成邦板着脸,“你要朕定罪,现在又要朕开恩,戏耍朕不成?信不信朕定你整个勇安侯的罪!” “臣女不敢戏耍陛下!”徐世瑶扑通跪下来,“林安平犯律乃是事实,可毕竟与臣女有婚约在身,臣女也不想徐家落下不仁不义之名。” “求陛下开恩,让林家与徐家解除婚约代其罪罚。” 宋成邦听后,深深看了徐世瑶一眼,眼角中有一丝嫌弃之色闪过。 “林安平所犯乃朕的汉华律,律法不容儿戏,命江安府衙缉拿林安平,杖五十后收押,” 宋成邦说话之时盯着黄煜达。 “林安平本就罪籍之身,如今又犯律法,恐将来有辱勇安侯府名誉,即刻起,林徐两家婚约解除,各自退还婚书!”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黄煜达扒开钱进出列,“请陛下从轻责罚林安平。” 钱进身子晃了晃,怒瞪了黄煜达一眼。 “魏国公要给林安平求情?”宋成邦笑了,只不过笑的让黄煜达有些毛骨悚然,“魏国公也要犯汉华绿法不成?” “老臣不敢,”黄煜达急忙跪下,皇上心眼太小了,“老臣听闻林安平乃痴傻之人,一个傻子哪知道遵守汉华绿,虽说法不容情,但也有法外开恩不是。” “臣斗胆奏请陛下,法外开恩!” 说完,黄煜达双手高举,伏地稽首。 严洛从刚才也听出来了,皇上不太想治罪这个林安平。 此刻有国公出头,也是跟着跪地开口,“陛下,臣认为魏国公言之有理,对痴傻之人行重典怕有失公允,请陛下法外开恩。” 嘿嘿,这一下还不卖个好人情给皇上。 见自己老大都跪了,那些刑部官员虽然还没明白过来,但还是要力挺老大的。 然后刑部侍郎,郎中、司狱全都跪了下来。 “请陛下法外开恩!” 徐世瑶见这么多人跪下,也是愣了一下,不懂这些人为何求情。 “咳咳、”宋成邦清了清嗓子,“既然诸位都求情了,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林尔痴傻,情有可原,就杖二十以儆效尤。” “陛下仁慈!”黄煜达高呼,“陛下之胸襟,之仁德,令臣等汗颜,陛下乃圣君,九天之下大圣君!” “陛下仁慈!”刑部一众官员也是齐呼。 “行了,你们平身吧,”宋成邦脸色好看了不少,“退..” 退朝还没有说出口,只见一侍卫跪到大殿门口,双手高举一奏疏。 “皇上!边关捷报!古拉城大捷!” “什么?!”宋成邦神色激动从龙椅上起身,似怕自己听粗,开口追问,“古拉城大捷?” “回皇上!捷报八百里加急送回京,送捷报乃二殿下贴身侍卫,此刻还在宫门外候着。” “赏!赏二人,”宋成邦阴霾的心情一挥而散,“快把捷报呈上来。” 兰不为小碎步跑的飞快。 魏国公以及刑部官员已经站回了原位,众臣也都小声议论了起来。 “古拉城大捷了?这么快,昨个不还说出兵不久,这么快就打下来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皇家亲征,能不快吗?”这位官员不忘拍一下龙屁。 “二殿下平日倒是看不出来,统帅大军如此勇猛。” “大捷好啊,大捷好,今天的俸禄可以不用停了。” “是啊、是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这位官员说完,旁边一位官员嗤之以鼻,心中暗骂,你娘的家中银子都快埋到脖子了。 “皇...” 没等兰不为靠近,皇上一把拿过他手中的捷豹。 共有两本奏疏,一本是二皇子写给父皇的,宋成邦先看捷报。 打开奏疏,“好、好啊、好、”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激动。 “啪!”的一声合上奏疏,“魏国公,你也看看。” 黄煜达躬身上前,双手接过,眯着老眼凑近看了起来。 “诸位卿家!”宋成邦扫了一眼殿内群臣,“古拉城大捷啊!不到两日!两日啊!朕的汉华军就破了城!” 皇上伸出两根手指,在群臣面前左右晃动。 “天佑汉华!恭贺边关大捷!吾皇万岁!”众臣集体下跪齐声高呼。 待群臣连喊三遍之后,皇上才让众臣子起身,舒坦!太舒坦! “捷报上说,古拉城北罕官员武将的家产,光白银就抄了两百万两,”宋成邦喜的合不拢嘴,“朕没想到北罕这穷地方,当官的也这么富。” 群臣哄堂大笑,笑着笑着,笑声越来越小。 陛下说就说,带个“也”字算怎么回事。 “当初朕要打,你们一个两个跳出来,现在怎么样?”皇上特意瞅了几眼当初反对的臣子,一副嘚瑟嘴脸,“啪啪打脸啊!臊不?” 被皇上盯着的臣子讪讪而笑。 行吧,这波让您老人家装到了。 “喜事!大喜事!”皇上一屁股坐到龙椅上,“传朕旨意,将捷报内容传至所有郡县,让老百姓也乐呵乐呵。” “陛下,我军有如此之勇,是不是一鼓作气拿下土鄂城?” 宋成邦心情平复了下来,捷报并未提攻打土鄂之事,想来老二那本折子里有写。 “此事回头再议,”宋成邦开口,“六部、魏国公留下,退朝。” 黄煜达嘴角勾着笑,这封捷报来的及时啊。 兰不为搀着皇上胳膊往中殿走,忽然皇上停了下来。 “去,叫勇安侯爷来中殿议事。” 徐世瑶是徐世瑶,徐奎是徐奎,宋成邦现在有些不喜徐世瑶,但还分得清。 龙生九子,还尽不相同呢。 ...... PS:高温来临,诸位老爷们在帅的同时,也注意意防暑。 第79章 林安平策论,皇上拍手叫好! 若不是此刻还在皇宫内,她恨不得原地转上三圈。 总算不用嫁给林安平了,她徐世瑶可以嫁给一个正常人了。 此时,也有两位少女也走在宫道上。 一袭黄色锦绣长裙,绣有百鸟千花,华贵之中透着清雅,衬托出少女恬静优美。 柳眉珠瞳,一笑如月牙,朱唇未点,天生润泽。、 发丝如瀑轻柔垂下,阳光下发丝如墨玉闪烁着光泽。 很快,便与徐世瑶擦肩而过。 徐世瑶沉浸在欢喜之中,压根就没注意从身旁走过的少女。 宋玉珑驻足,回头看了一眼徐世瑶背影,“这身穿官服的女子,看上去倒是眼熟。” “奴婢不认识。” “身穿官服的女子?”宋玉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只能是勇安侯府的三小姐了,现在倒是英姿飒爽。” “嘁、”小宫女不屑撇嘴,“公主,奴婢就没有见过比你好看的女子。” “少贫嘴,快些走,别又被发现了。”甜美又带着狡黠可爱。 ...... 光兴殿中, 宋成邦正在看手中的折子,二皇子从边关写来的折子。 边看边自言自语,六部尚书半边屁股挨着椅子,坐的规规矩矩。 黄煜达夹着眼瞥了徐奎一下,又继续半眯着眼。 徐奎看上去就气色很差,明显还没有从退婚之事缓过来。 他此刻待在中殿如坐针毡,感觉自己的现在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老二说汉华军神勇,好!攻城之法,焚烧粮草,妙啊!” 皇上心情好,六部尚书也陪着笑。 “暂缓攻打土鄂,固守古拉,以静制动,嗯,可行,” “快过年了,大军不折腾也好,养精蓄锐嘛。” 黄煜达抬了一下眼皮瞅了皇上一眼,皇上满眼都是欣赏之色,天下父母都一样,孩子优秀都高兴。 在外面都可以是狗蛋,回到家谁还不是父母的宝贝疙瘩。 “开挖护城河,对贼民施以重典,征为徭役,只供吃食,嗯,此法好,能省不少银子。” 户部尚书钱进听到这句也是点头,二殿下有户部尚书之潜力。 宋成邦咧着嘴往下看,忽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因折子最后写到; 【儿臣以上决断,皆以军中校尉林安平之策行事,父皇,林安平实乃大才,论军事,有谋,不失勇,论治辖,庙谟深远、具瞻之明。】 【附林安平策一篇。】 这个策一篇写在一张纸上,是林安平写给宋高析看的。 宋高析看了后,便夹在折子里一并送到了京都。 最后这几个字皇上没注意,现在满脑子是林安平三个字。 这?林安平?这些都是他的主意? 林安平为什么会在边关?恍惚了一下,这才想到徐世瑶今天殿上说的话,私自离京,却是去了边关之地? 嗯?徐世瑶肯定事先知晓林安平在边关,这才... 他猛然看向黄煜达和徐奎,徐世瑶知晓的话.. 黄元江也在边关? 这两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晓,林安平、林安平.... 心中默念林安平的名字,宋成邦手上去翻龙案上的折子。 看到皇上忽然沉默,然后在龙案上一顿扒拉,殿内几人不免疑惑。 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皇上这是要干嘛。 好一顿翻找,这才将之前黄煜达呈上的请战奏书拿到手里,急忙翻开,目光最后停在“林新”两个字上。 林新?林安平?! 黄煜达这个老匹夫,徐奎也不是什么好鸟。 合着都瞒着朕,是怕朕连林之远儿子都不放过吗? 哼!宋成邦心中怒哼一声。 刚准备发火,发现折子后面还夹着一张纸。 宋成邦疑惑拿起叠好的纸张,打开后凝眉看了起来。 【论古拉城固守之因;愚子粗见,战之恨,亦可安之为民,古有灰狼,今为家犬,兽亦能成畜,类无外乎? 攻一城之快,不如得一城之功,胜一时,不如得一世,一时之利,难绝长久之害,汉华之皇恩,当福天下之泽,汉华之圣威,当御天下之民。 今得古拉,忽有感,何为之王土?何为之异邦?若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天下皆为王土,日月所照之山河,皆为汉华! 有教无类之路艰,亦非不可为,徐为之图,是以得至于成功,今古拉一履。明汉华之丈! 古拉城可先为之,一,昭天下,改之城名,二,毁其文,断其念,三,授其吾文,教之吾言,四,迁吾民而居,养之习。】 “嘭!”宋成邦力拍龙案,猛然起身,“好!好好好!” 吓的六部尚书、黄煜达和徐奎全都一跳,立马抬起屁股跪到了地上。 “臣等该死!” 也不知皇上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反正先认错就对了,虽然也不知什么错。 宋成邦心思沉浸在林安平这策论之中,几位臣子的行为压根没注意。 他捧着这张纸,来回踱步,笑的比看到捷报时还开心。 “此子之才,不逊其父,可为汉华之栋梁,朕要传他进京......” 宋成邦不说了,想起方才还在殿上定了他的罪,把人家小媳妇也弄没了,还有二十个大板子要打。 要么说是能当皇上的人,很快宋成邦便冷静了下来。 南凉之事尚未解决,现在还不是给林之远平反的时候,那这个林安平还不能过分重视起来。 想想这样也好,林安平现在才多大,少年而已,能有这些想法抱负没什么,难在能施展抱负,最后还不忘初心。 多磨砺几年也好,心性也能更成熟些。 如此计较之后,皇上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几人,有些诧异。 “不是,老几位这是干嘛呢?” “怎么全都跪到地上了?咋?朕这宫中的椅子有刺?还是老几位屁股长牙了?” “臣等....” “臣这是..这是....” 几人吭哧瘪肚半天,也没说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行了,都起来说话吧,”宋成邦坐回龙案,将纸张小心叠好夹回折子里,“朕有些事与你们商议。” “请陛下吩咐。” 几人屁股刚要挨到椅子,闻言,又慌忙起身。 “古拉城、”宋成邦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做出强硬表态,“朕要了!谁反对都不好使!” 殿内众人一脸迷茫,什么就要了?倒是说清楚啊,这让他们怎么接? 见都不说话,宋成邦一脸不耐。 “朕说了,古拉城朕要了,现在被朕的大军占了,那就是朕汉华的城池了,跟北罕没有任何关系了。” “朕的话说完了,谁反对?谁赞成?” 众臣这回听明白了,并没有人表现激动兴奋之色,而是皱着眉头。 “陛下,”礼部尚书率先开口,“这割地赔城,一般都是最后两国协商...” “你住口!下一个!” 兵部尚书开口,“陛下,若是就因为个古拉城而逼急北罕王,势必遭到对方强势反扑,于吾朝不利...” “你也住口,下一个!” 钱进佝着腰上前一步。 “你不用说了,下一个!” 钱进,? 宋成邦又看向刑部和吏部,两位尚书站在原地摇头。 魏国公,“臣无异议。” 徐奎,云游天外。 宋成邦目光在徐奎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心中一叹,徐奎有女,命苦啊! “行了,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来合计合计古拉城改名的事。” 六部尚书,“......” 让反对了吗?让说话了吗? 第80章 黄煜达挨板子,徐奎自己拿婚书 众人商议的结果出来了,古有旧之意,去古换新,又与方野城接壤,便改古拉城为新野城。 原属于古拉城周边的土地,仍划给新野,立郡设县,具体上任官员,由吏部商议后交由皇上御批便可走马上任。 眼下仍有军中管辖,刚好有个田子明在那,可从旁协助处理。 皇上御笔亲自写下新野二字。 雕刻城名的工匠可从方野城抽调,皇上不信北罕人的技艺。 新野还要尽快绘制完新的疆域图,呈上朝廷,交兵部、户部各一留存归档。 皇上定下新野之后,对横在方野与新野之间的野狼峰也颇为不喜,直接给改成定郎山。 宋成邦在六部离开后端起茶杯,瞥了一眼殿内还在的两人。 “魏国公是不是也觉得朕做事冲动?欠缺考虑?” “老臣惶恐!”魏国公起身躬腰,“老臣不敢编排陛下,陛下明鉴!” “唉……”宋成邦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有些罕见无奈,“朕怕呀……” “陛下、” 黄煜达撩袍跪地,徐奎亦是如此。 “朕年纪大了。” “陛下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万寿无疆!” “呵呵,”宋成邦笑了笑,“朕倒是也想万寿无疆,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想万寿无疆呢?不想千秋万代看着自己的江山万里?” “可最终还不是都带着遗憾,朕怕的不是那一天闭眼,人哪,生老病死,天地法则…” “陛下……” 公侯两人欲开口,被皇上摆了摆手止住。 “朕怕的是朕走了以后边关不宁久战,百姓难以安居乐业,蛮夷若是破关,朕九泉之下都没脸见祖宗。” “臣誓死守卫边关寸土!” “朕信,信你们的忠勇,可你们也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老国公你比朕年岁还大吧。” 黄煜达尴尬笑了笑,“老臣是虚长陛下几岁。” “没打古拉之前,朕总会想这个问题,若朕以后的帝王都是明君,都善治江山……” “可谁知道以后?孩子自己生的不假,长大了什么尿性谁知道。” “咳咳,陛下龙仪…” “仪你老嫂子,”皇上瞪了黄煜达一眼,“朕在你们面前还用的着端着?行了,你俩先起来吧。” “谢陛下。” “北罕不是能打怕的,既然打不怕,那就占,占他们的地,占他们的城,占他们的人,让世上再无北罕人。” “他们不再有北罕王,只有一个汉华帝,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咱汉华大一统,不止北罕,还有南凉……” “这事朕现在就要做,朕不做,朕怕太..总之,现在一切刚好。” “陛下英明。” “徐奎、” “臣在、” “朕……”宋成邦纠结,真不知该如何对他开口。 说她女儿不好?多冒昧, 说林安平不配?多违心。 “朕也是做父亲的,给儿女一次自主吧,将来即使后悔了,也怪不到你头上。” “臣…臣有罪,不孝女今冒犯了陛下,臣愿代为受罚。” “行了,午时了都,你还是先回府上看看吧,劝劝你女儿也别太伤心了,世上好男儿也很多。” 宋成邦还是说了一句违心话,徐世瑶现在估计开心着呢。 “臣先告退。” 徐奎的确想离开,恨不得立刻飞到家中执行家法。 黄煜达望着徐奎离开后,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是一声叹息。 “勇安侯一个多么坦荡实诚的人,生个女儿偏偏随了她娘,真是他娘的……” “说什么呢!”宋成邦听的皱眉,“那是徐奎的家事。” 翻开眼前的折子,将叠好的纸张递给黄煜达,“看看。” 之所以等徐奎走了让黄煜达看,皇上还真没别的想法,纯粹怕刺激到徐奎。 黄煜达双手接过纸张展开看了起来。 “好!写的好!二殿下不愧陛下之龙子,这写的…” “这不是老二写的,”皇上斜了黄煜达一眼,“是林安平写的。” “有才,林安平不愧是…嗯谁?林安平?!” 看到皇上似笑非笑的眼神,黄煜达头皮一麻跪到地上磕头痛烀,“臣罪该万死!” “臣有罪!臣有欺君之罪!臣万死不惜!请陛下看在老臣就一根独苗的份上,饶老臣九族之罪吧!” “老臣愿受凌迟、活剐、五马之刑……” 嗯?陛下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 “演完了没?” “老臣句句真诚,不敢半句诓骗陛下。” “行,这次朕先记着,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饶老臣不死!”黄煜达磕头后,战战栗栗爬了起来。 心里却是暗自窃喜,老夫又没事了。 “小公爷与林安平在一起吧?” “回避下,这个臣还真不清楚,犬子与他应当认识,熟不熟的话?老臣真不知逍,” 黄煜达想要不要把上次杀人的事说出来?想了想还是作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并想着回去第一件事,立马给狗东西去封信。 “没啥事,朕就随口问问,你也回去吧,朕不留你吃饭了。” 黄煜达心中非非,什么时候留过? 双手将纸张还于陛下,“臣告退。” “嗯,”宋成邦头也没抬,“让兰不为带你现在去找金吾卫。” “啊?” 黄宇达刚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领十…领五个板子。” 黄煜达哭丧着脸,“陛下不是饶了老臣…” “那改为凌迟?还是九族乐呵呵?” “臣谢陛下恩宠!”黄煜达转身那叫一个快, 走到殿门口一把拽住兰不为胳膊,“走,去找金吾卫。” “嗖”一下,很快啊 瞬间不见人影。 …… 徐奎从宫里出来,策马往家疾驰,憋着一肚子火。 快到府门口时速度慢了下来。 “爹爹,瑶瑶要举高高……” “爹爹,瑶瑶要骑大马……” “爹爹,瑶瑶要吃糖葫芦……” 徐奎嘴角弯起,继而又变成苦涩。 从什么时候他和女儿之间只有大声说话,不是训斥就是责怪。 从什么时候女儿喊爹越来越少,而变成了父亲二字。 从什么时候…… 大概从他打破女儿的少女梦开始吧。 “爹,女儿不想平庸一生,女儿想嫁人了也能有所为。” “爹,你说高崇哥哥好不好?他每次见到女儿都笑的好温柔。” 少女梦不可怕,可怕的是梦太大,大到徐奎害怕。 “夫人,林兄家的安平模样俊郎,少有才华,与瑶儿挺般配。” “瑶儿,你不是不想平庸吗?现在开始爹教你练功。” 那个梦本就没了,谁知林家又遭…… “老爷,” 徐奎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府门口。 坐在马背上犹豫了一会,没有下马回府。 “把管家找来。” 不一会,府门内跑出徐府管家。 “老爷您找我?” “嗯、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出来,老爷我去办点事。” “是,老爷。” 罢了,这婚书还是他自己去找林家拿回来吧。 第81章 徐世瑶的性格,徐奎遇更夫 不知是母亲的教导,还是起小就见父亲威风凛凛的影响。 徐夫人从不让她和民家女孩接触。 跟着大哥二哥出去玩,身边不是皇子公主,就是各种勋二代。 从小耳濡目染什么是王侯将相,什么是王权富贵,什么叫锦衣玉食,什么叫林下之风。 加上母亲常在她耳边念叨,百家姓的女子嫁人后有多苦,多累,还没地位等等。 不甘平凡的种子就种下了。 当他知道那个哥哥长大后,将来会是什么身份,她的那颗小种子便萌芽了。 他只是跟爹提了一次,然后她的那颗小芽便枯萎了。 她知道自己长大会嫁给谁,也见到了未来娶她的人。 当时第一反应,他长得真好看,听爹说他还会作诗写文章,将来一定会做个大官。 之前枯萎的嫩芽就枯萎吧。 谁知一扬狩猎,他瘸了,她有点犹豫了,怕将来和他一道出门会被人笑话。 再后来,他父亲出事了,他也成了傻子。 她慌了,仿佛看到将来一片黑暗。 她走了,总算可以随爹去建功立业了,也刚好能躲开他不想见得人了。 三年期间,她经常在纠结,身边又多了一个小侯爷天天劝她,最终她那不甘的种子又发芽了。 三年很快过去了,他不想碰到的人结果碰到了,那也预示她的婚期不远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徐世瑶是无脑吗?她不是,她不甘!不甘心生活在没有希望中。 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结束。 其实,若有人知晓她从小到大所想的一切,定会嗤之以鼻。 魏国公那句话说的对,她怎么就随她娘的了。 徐世瑶坐在窗前,望向窗外,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没了,以后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 江安西城。 西城偏,算是四城最穷的了,且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怎么想到西城这地方来?”徐奎坐在马上嘀咕了一句。 按理来说,他走时交代府上,每个月接济林家的钱财,应该够在东城过活的。 这一路打听下来,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徐奎还没找到林家的宅子在哪? “哎,老哥,老哥,” 刘更夫打着哈欠走在街上。 昨夜当值,上午半天老婆子烦他,他到现在困的要死。 听到有人喊?左右没见有熟人。 “老哥老哥,这里这里。” 徐奎催马上前翻身下马,瞅了一下刘更夫腰间,一块木牌挂在那里。 木牌上写一个“更”字,徐奎方才在马上没看错。 找人找打更的要容易些,毕竟他们常年走街串巷,跟谁家都能混个脸熟。 “老哥打更的?” 刘更夫听错了意,眼前这人穿的体面,又骑着高头大马,以为是存心来取笑他的。 当即将腰牌一把拽下,斜举半空,“怎么?这位爷?老汉正儿八经汉华打更人!” 徐奎被老头整迷糊了,却见老头又换了个姿势。 “天不生我刘老汉,专吃打更皇家饭!” 刘老汉心想,爷们也是靠皇家吃饭的,最好别欺负他。 汉华朝的更夫每个月是有俸禄的,好几两银子呢。 都快赶上一个九品芝麻官了,算是吃皇粮的。 徐奎懵了,这都哪跟哪?他只是单纯想问个话。 你搁这摆谱唱大戏呢? “老哥,你厉害,”徐奎笑了笑,“我就想向你打听点事,我一个兄长搬到西城住了,我这半天也没找到。” “哦这事啊,”刘老汉将腰牌塞进裤腰带里,“那你在西城找人,遇到老汉我,那算是遇对人了。” “这西城住的人,不说老汉认得八九不离十,那也有七七八八。” “老汉我就是打小在西城长大的,嗨,咱别说住家了,你猜怎么着,就是那些说书的,过路的咱爷们都……” “停停停!”徐奎也在没想到拦了一个碎嘴子,“那你知不知道林家在哪?” “林家?”刘老汉捏着下巴几根胡子,“这西城姓林的可多了去了,也不知你找哪家啊,你兄长叫什么?” “林之远。” “没听过这号人。” 徐奎一想也对,搬到西城来的应该是林家老管家,和少爷林安平。 林之远已是千里之外。 “那林安平呢?” “也没听过,”刘更夫回答的干脆,“西城有这号人?” 徐奎想骂人,这娘的谁问谁?谁刚才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那姓成的一个老人呢?” 刘更夫面色尴尬,左右摇头。 “这位爷拿小老儿开涮不成?” “对不住了爷,三人小老儿都没听过。” 说罢,刘更夫抬腿便走,丝毫没有想继续聊的意思。 徐奎觉的奇怪,又说不来哪奇怪,就这一晃神的功夫,打更人已经走远了。 徐奎无奈叹了一口气,他是真不愿麻烦府衙,感觉自己够丢面的了,但眼下也不得不去。 翻身上马,直奔府衙。 刘更夫停下脚步回头,双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老成头都没了,林小哥也失踪了,怎么还有人来寻他们? 就在徐奎去府衙帮忙查找林家住宅之时,东城某个胡同内。 一架青篷马车马蹄轻踏缓缓而行。 若是刘更夫在此,一定会说这马车看着好眼熟。 青篷马车行进没多久,兽头銮铃轻响,便在一处宅院后门处停下。 赶车的是个年轻人,看上去很干练,走至后门处敲响了院门。 片刻,门内响起不耐烦的声音,“谁呀?!” “先生在不在?大爷来了。” 门内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没了不耐烦,语气很是恭敬。 “小的这就去喊老爷。” 赶车的年轻人在老者钻进马车以后,便走到了胡同口。 微低着头,背靠墙角,一双眼睛,不时左右看上几眼。 “北关大捷,天余古拉城被破,”马车内响起一道年轻的声音,“大军士气高涨,他得之威望,不是好事。” “大爷言之有理,”另一道声音响起,略显苍老,“不过大爷也不用太过担忧,只是拿下一城而已,若初现紫气,挥散便是。” “先生的意思?” “快过年了,一家人总要团圆不是?路程不近,还不得提前回家。” “懂了。” ....... 府衙帮忙,很快便找到了林宅。 这哪是林宅?徐奎站在院子门口愣神,三间破房加个巴掌大的院子。 从半边破大门往里看,院子内满是杂草,突显荒废。 “这?”徐奎有点怀疑,“真是林宅?” “回侯爷,这就是林家后置办的宅子,有登记在册的。”衙役恭敬开口。 想了想,小又心翼翼继续说道,“当时是林府老管家购置的,侯爷?那老头都死了,你怎么还找他?” “什么?!”徐奎惊疑,“成管家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衙役原以为侯爷知道这事,看他表情好像并不知情。 便将林家成伯前后所知之事,包括一些道听途说,一一细细说出来..... 第82章 骑驴老头 林安平判徭役行凶案 “老爷?!!!” “老爷为什么打妾身?!” “啪!”“啪啪啪!” “呜唔..落野...” 徐奎对着媳妇左右开弓,一会功夫就甩出二十多个嘴巴子。 直接把徐夫人抽的眼冒金星、鼻青脸肿。 “毒妇!恶妇!歹妇!”徐奎甩了甩发酸的手,“你自己做的什么事!还有脸问?!” “落..落野,呜呜呜...谢身,做森莫了?” 徐夫人口齿不清。瘫坐在地上大哭。 “哼!不知道?”徐奎怒不可遏,“林兄家的管家被人打死,林安平跪到勇安侯府大门口,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命人轰走!” “你怎么就这么狠毒呢?咱侯府缺那点银子吗?” “我与林兄交情你不知?你怎么能做出来的?!” 徐奎越说越气,转身就走,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一脚就给媳妇踢死了。 “老爷,”府中一仆人迎到院中,“老管家哭着求见老爷。” “不见!该死的恶奴!还没打死?” “小,小的知道了。” 老爷太吓人了,三年老爷不在家,府中上下都快忘了老爷脾气了。 还是太子殿下仁慈啊,徐奎心中感叹,本想去找那帮恶徒算账的。 衙役却说李五那群人最近失踪了,徐奎一想,肯定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此事,命人悄悄替林府出了气。 毕竟当初林安平可是救下太子一命。 ...... 次日清晨,怀揣圣旨的官员策马出了江安城。 马蹄飞踏,在官道上溅起灰尘。 “呸呸呸、”一骑驴老头吐出口中灰土,摸了摸毛驴,“驴儿,没吓到吧?” 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坐在驴背上边看边哼起了小调,不急不躁继续赶路。 “黑毛驴...蹄朝北...驮着小老头....” 驴蹄哒哒哒.... 小风呼呼刮... 老头紧了紧身上薄棉袄,顺捋着驴毛。 “三年了,三年了,” “驴儿你可要快点了,估摸北边该下雪了,老头子可不想冻死在那边。” ..... 古拉城, 北城门前一条深沟曲咽横绕,深度半大小子掉进去都要有人拉才能上来。 城墙也加高加固了不少,一些徭役扔抬着石块往城墙上送。 林安平蹲在城门口,手里端着一只大海碗,碗里的开水早已凉的冰牙。 人也可见的晒黑了,喝了一口水,冰的让人龇牙咧嘴。 “林校尉!林校尉!” 张七一身泥巴跑了过来。 “咋了?” “林校尉,有人打架,一个北罕人把另一个北罕人打死了。” “嗯?”林安平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去看看。” 张七领着林安平便朝出事地点走去,护城河里满是干活的北罕徭役,显然很多人还不知发生的事。 林安平眉头紧锁,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刘元霸低声开口。 “去找黄将军,让他速调一队人马过来。” “是!”刘元霸转身回走。 挖护城河的北罕徭役,没有过万也有大几千,若是因此暴动,那可不是小事。 “还没到?” 他和张七都快走到最东边墙角了。 “喏,就是那里,”张七抬手一指,林安平顺着看了过去。 北城墙东墙角下已经围了一堆人,吵吵闹闹,推推攘攘。 “都别吵了!大人来了!” “那个你、就是你、还不住手!” 张七跑过去候了几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只要有人威胁到林校尉,随时抽刀砍人。 林安平扒开人群,走到坑边,朝坑底看去。 坑底躺着一个北罕人,身上脸上都是泥土,鼻孔嘴角都出血,显然是被打死的一方。 十几个人围在尸体旁,嘴里还对另一人骂着。 另一个站着的北罕人,三十岁左右模样,体型高大,浑身也都挂了彩。 双手握拳,一副随时拼命的模样。 站着的北罕人身后同样有十几个人,显然跟他是一伙的。 随着林安平的到来,现扬包括围观的百十徭役全都安静了下来。 围在尸体旁边的十几个人立马跪了下来,冲着林安平就磕头哭嚎。 “官爷!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铁.?尔济博特吉.忒木尔鄂勒哲依克巴额尔拜?行凶!打死了小人唐哥,请官爷抓他去砍头,替小人大哥报仇。” 林安平光听北罕人的名字头皮都麻,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名字。 “人是你打死的?”林安平冷冷盯着站着的北罕男子,“因何动手?还将人打死?” “是小人打死的,”这个叫铁...的北罕人瓮声开口,随后也跪在坑底泥土中,“小人忍这个劳讷日贵把特尔道尔吉苏荣坚赞浩日很久了,今个不打死他,明个也打死他!” 天爷!林安平郁闷。 “哦?你倒是敢作敢当,说说具体原因吧,这个劳..什么日的怎么得罪你了?” “他仗着族人多,欺负我族中人,天天干完活抢我们的吃食,害的我们十几个族人经常一饿就是一天,还有他们偷懒耍滑,趁监工不注意就不动,还没事嘲讽辱骂我们.....” 这个叫铁什么的,说起来就是满肚子委屈,好半天才说完。 事情大概原因林安平也知道了,就是两族人原本不和,这次服徭役又派在了一起,矛盾日渐激化。 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劳姓族人多,之前就是他们那一片一恶,经常欺负铁姓族人,这次碰到一起,更是秉持以往作风,继续发扬恶人行径。 抢吃食铁姓族人忍了,毕竟忍忍晚上回去也可以垫吧回来。 可就在刚才,劳姓被打死的那个,辱骂铁姓族人祖先,还在泥土上写上铁祖先名字,之后松开裤腰带,一泡尿就浇到名字上面。 这下铁姓族人炸锅了!这哪能忍得了,然后这个铁什么尔拜的就暴揍了,几拳将人打死。 “让开让开!” 黄元江领着两百兵赶了过来。 这下连看热闹的徭役都吓的跪了下来,更有别处徭役好奇朝这边望着。 黄元江得知事情起因后,指了指姓铁的,“你他娘的算个汉子!” 林安平一直蹲着,这时也站起来,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腿, “来人!将这个什么劳姓族众全部绑起来!” “汉华律,御中發徵,乏弗行,杖二十。乏徭者,杖五十,扰徭生事起乱者,斩立决!” “劳姓族众犯乏徭,扰徭罪,当着所有徭役面斩首,抄没家产!” “冤枉啊,官爷!饶命啊,官爷!” “小人们不敢了!” 打死人的铁姓徭役,也跪在地上磕头大喊。 “官爷青天!谢官爷明断!” 林安平没有理会求饶的徭役。 而是看向了那个姓铁的。 “你起来,随我过来。” PS:今天晚了了一些,小作决定四更补偿多金帅气的老爷们。 能不能顺便求个好书评,谢谢读者大老爷们。 第83章 二皇子到场 十五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的抽泣求饶。 在林安平的授意下,所有徭役暂停开挖,护城河土坑边站满北罕徭役。 林安平和黄元江站在即将砍头的人前方,打死人的铁姓徭役站在一旁。 "你将事情前因后果说给他们听。" 铁姓徭役对着所有徭役将杀人之事复述了一遍,围观的徭役听完后,表情各不相同。 有愤慨的,也有漠不关心的,还有说同为北罕人其心狠手辣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没有,林安平也不拦着,让他们说。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后,黄元江怒吼一声“住口!”所有徭工都闭上了嘴巴。 宋高析与田子明出城查看一下护城河进度,见所有徭工都停下挖渠,还以为发生暴动了。 随后看到不远处林安平与黄元江等人,面带疑惑,便走了过来。 “二殿下到!” 所有徭工全都跪了下来,林安平与黄元江等人拱手。 问清事情缘由后,宋高析让林安平继续。 他并没有插手这琐碎之事,但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充当起了看客。 林安平接下来当着所有徭役面,将劳姓族众所犯律令又说了一遍。 转身看向宋高析身旁的田子明,拱手开口,“田大人,在下所说的汉华律可有瑕疵?” “校尉好记性,”田子明拱了拱手,神色严肃环视众徭役,“林校尉所言,只字不差!” 林安平颔首,面向众徭工神色严肃。 “蒙圣上仁德,攻城后饶汝等性命,让其服徭役非恶惩,而是给尔等一个活命机会,珍惜的话,彼此相安太平,捣乱的话皆定为暴民。” “暴民不可活!” “劳姓族众便是下扬!”林安平看了一眼黄元江,“行刑吧。” “扑!扑!扑.....” 在汉华兵的快刀下,十五人求饶声戛然而止。 十五颗头领瞬间离开自己的身体,飞在半空一颗头领眼睛还眨了一下。 十五道血柱,喷溅而出,红色的血液洋洋洒洒落下。 “嘭嘭嘭....” 十五颗头领落地,有的滚到围观徭工脚边,吓的大叫往后跳。 乱世当用重典,对古拉城的这些北罕人亦要如此,别看他们明面上听话的很,不知私下都揣着什么歹毒心思。 说不定,有的已经开始联合密谋反抗了。 必要时的杀人才是最好的威慑。 光威慑肯定不够,还要有别的策略相辅相成,才能更好控制这些北罕人。 而这些都是他最近一直在琢磨考虑的事,并且有了大致想法。 刚好今天这个铁姓徭工帮了一个大忙。 “如果你们想试试汉华军手中的战刀快不快,”林安平嘴角勾起,“那么好,欢迎脖子硬的人随时前来一试!” 十五个没有头领的尸体还跪在那里,头领方才还在脚下滚动。 所有徭工此刻感觉自己脖子发紧,头皮发麻, “当然,我们汉华军也不会乱杀人,你们自己想想,从汉华军进城之后,可曾抢过你们钱财?糟蹋过你们妻女?” 有两个北罕人想开口,汉华军刚进城那会,他们真遇到了,被抢了不少肉干和酒。 手刚想动,就被身边同伴制止住。 “所杀民众无一不是无辜,皆是对我汉华军行凶抵抗者,还是那句话,暴民不可活。” “今日所发生之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林安平让铁性徭工到他近前,“此人今日杀人事出有因,判无罪!” “不但无罪,本校尉还要提拔重用他!据本校尉方才了解,他服徭役期间踏实肯干,听从监工安排,从未心生不满,此刻起,着升其为代监吏。” 田子明眉头抖了一下,汉华好像没这个职称。 当然没有,这是林安平现编的。 “何为代监吏,就是字面意思,他以后在干活的时候,可以代为监工,遇到偷懒耍滑。无故闹事者可以举报,以及拥有制止权。” “代监吏行事,如汉华监工行事,可犯错者施以处罚,违抗不尊者,皆为以下犯上罪论处。” 林安平瞥了一眼一脸激动的老铁,没理会小声议论的徭工。 继续开口说道,“另,代监吏除正常干活享有吃食,外加五天可歇息一日,每个月可拿俸禄,白银五两。” 这一下,原本小声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大。 “这太好了吧!还可以歇息?” “还可以拿银子?那可是五两银子,可以去窑子包宿了都。” 说这话的人两眼放光,想到包宿的画面,狠狠咽了咽口水。 “你们懂什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代替汉华人执法,多大的权利啊!” “奶奶的,这是爬到我们头顶上了啊!凭什么是他!” “凭他今天杀人了?” “那老子等下也去杀人?!” “你怕是有毛病,蠢货!今个即使他没有杀人,这个汉华官爷只怕也会找个代监吏的。” “艹!你骂谁蠢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拿你祭旗?!” “......” 宋高析凝眉沉思,眼神渐渐明亮,看向林安平的目光满是惊讶与赞赏。 此子他不会看错,就是不知父皇收到折子了没有?不知会不会重赏林安平? 算算时日,圣旨也应该离开江安城了。 除了宋高析外,此刻还有一道目光落在林安平身上,眼神如宋高析一样。 徐世虎手扶着城垛,从头到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心中想着,也不知父亲收到他的书信没有? 林安平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低,往大了一点说,甚至超越当年他父亲尚书之高位。 (此刻的徐奎郁闷坐在书房中,手里拿着下人刚送来的二儿子书信,还是从管家身上搜出来的,最后一声无力长叹!) 人群还在议论纷纷,林安平抬起手向下压了压。 “都他娘的闭嘴!”黄元江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黄元江一吼,徭工心一抖。 哪怕听不懂黄元江吼得是啥,但他那气势足够了,凶神恶煞的模样谁看见不迷糊?不颤抖? “羡慕?!” “嫉妒?!” “不服气?!” “你们也可以!”林安平笑的无害,淡淡扫过这群人,“本校尉可没说代监吏只有一个人。”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立刻又炸了锅! “不是吧,不是吧。” “竟然还有位置?那岂不是人人有机会?” “老子要包宿!” 林安平满意大家的反应。 “只要你们表现突出,任劳任怨,把所做之事当成家事做好,自然会有机会。” “还有!如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破格提拔,比如检举谁谁谁偷懒,谁谁谁有想逃城、谁谁谁煽动暴乱等等。” 热闹的人群沉默了,不由自主瞄了瞄身边人,下意识都拉开了一些距离。 话点到为止,林安平没再继续,并让徭工散开,继续开始挖护城河。 明显这群徭工在干活的时候,更加卖力。 尤其那一双眼睛,嘀哩咕噜四下转个不停,也不知在寻什么。 第84章 二殿下赐名 林安平杀人不够 老铁感动的泪流满面,猛然跪到地上不停磕头。 “老铁家以后所有族人,唯校尉大人马首是瞻!” 原本心灰意冷成为了奴役,现在却突然翻身高他人一等。 老铁激动啊!老铁就差没有搂住林安平的大腿了。 “胡说!”林安平面色一寒,“你们族人要感谢的是皇恩,是陛下的仁政,是二殿下的宽厚,本校尉只是将圣恩传达给尔等。” “还不跪谢皇恩,跪谢二殿下。” 奶奶的,老子好心提拔你,你想害我,林安平好想踹他一脚。 老铁又急忙挪个方向,冲宋高析不停磕头,“谢汉华皇上爷!谢皇上儿子爷!” 宋高析听的眉头直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其实不怪老铁这么激动,北罕国本就是各个部落组建起来的。 很多北罕人早先属于不同的部落,有的部落之间还有世仇。 后来第一任北罕王统一了各个部落,在荒原上建了八大城池。 别看都归了北罕王,却也是寄人篱下过日子。 北罕王对他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特别现在的北罕王窝窝卜仩台,对北罕百姓横征暴敛。 喜怒无常,性格残暴。 对自家臣子也是心狠手辣,据说有个臣子向往游牧生活,准备辞官放纵草原。 窝窝卜仩台嘴上应允,晚上就派人屠了这臣子全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老铁深知如果换做北罕兵占了城池,百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汉华军进城后呢?虽然大家人心惶惶,但也发现汉华军军纪严明。 他们不但没有被辱,被虐,被无辜残杀,让你干活还给你吃的。 你看现在,还给你官做,反正老铁认为这就是官。 他铁姓到了现在早已经没落,随便是谁都敢欺负,这些年受得委屈不比现在当徭役少。 跟着北罕混,一天饿九顿。 那如果跟着汉华混?他此刻感觉有些盼头了。 人不死,终有出头日。 “行了,不用磕了,” 宋高析听到林安平的翻译后,一脸的郁闷。 越发感觉林安平书同文的策略重要性。 “既然林校尉提拔了你,你可要好好表现,” “你叫铁什么?” “回皇上儿子爷,小人叫铁.......” 宋高析听完,眉头皱的更深了。 扭脸看向林安平,“他名字怎么这么长?” 林安平无奈一笑,北罕人的名字一直这样。 “本殿下赐你一个新名字吧,你这名字太绕嘴了,以后被人喊起来也不方便。” 同时宋高析心中也在想,待北罕人全部归顺了汉华以后,一定奏请皇上赐下一些姓氏,简化他们的名字。 林安平将宋高析的意思告诉了老铁,老铁又惶恐又激动,忙不迭磕头。 被汉华皇族赐姓多大的荣耀,他有点埋怨林安平,干嘛把人群解散那么快。 “既然今天事情的起因用到了汉华律令……” 宋高析单手负于身后,来回走了几步。 最后在老铁满怀期待的注视下驻足开口。 “你以后就叫铁良律吧。” “铁 良 律”老铁学着生涩说了一遍后,看向林安平,想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林安平笑着点头,“没说错,你以后就叫铁良律了,这是个好名字。” “哈哈哈哈!”老铁,,铁良律忽然大笑起来,边笑边手舞足蹈,“我有名字啦!我有汉华的名字啦!” 林安平与二皇子愣了一下,相视一眼,这人疯了?! “啪啪!”黄元江上去揪住铁良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你他娘的鬼叫什么。” 铁良律被打醒了,这次不用林安平教,主动冲宋高析跪地谢恩。 林安平交代铁良律一番,告诉他职责所在内要做的哪些事等等。 随后,便与宋高析一道离开。 “已经上冻了,土难挖,再有两三日差不多可以了,眼下只能挖成这样。” “嗯、”宋高析点头,近日来,他们都在为守城做准备。 “你这招震慑加安抚不错,大大降低暴动的风险。”林安平的用意,宋高析能懂。 林安平落后宋高析半步接道,“攘外必先安内,古拉城安,敌夷难破,我军守城亦可无后忧。” “不把这个隐患解决,等北罕兵攻城之时,在外面随便吼几嗓子,都能鼓动这群人背后捅刀子。” “前面我军拼命,还要担心背后送命,古拉城可就难守住了。” 两人走的不快,另一旁的田子明听的也是暗暗点头。 多打量了林安平几眼,此人与二皇子以及那个小公爷走的如此之近,却从未表现过半点恃宠而骄。 此少年心性非常人能所及也。 “那你认为可以了吗?”宋高析淡淡瞥了一眼街边北罕人。 林安平刚好也看了一眼那人,“二爷,你方才从那人眼中看到了什么?” “害怕、提防,”宋高析皱了皱眉头,“尽管他刻意掩盖,但还是能捕捉到他的一丝怨恨。” “的确如此,”林安平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所以今天做的还不够。” 田子明察觉林安平气质的转化,又暗暗摇了摇头。 此少年心狠非常人能所及也。 林安平要知道他现在心中所想,非上去一个嘴巴子。 问问他知不知道,听没听过,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战时,不是讨论人性的时候,想当善人,永远别涉足战扬。 战扬不单单是沙扬对敌,,敌人也可以是平日温顺的百姓。 好比北罕军攻城,城内北罕百姓的一个暴乱,后院失火,就会成为一扬胜败的转机造成攻守双方的优势改变, 失败败的代价不是拍拍屁股轻松走人,,那是无数好儿郎的性命因此留下。 “你还有什么想法?” “二爷,城中的心思活络的暴民还有不少,只不过都隐忍了起来,他们等待着时机。” “杀的还是太少了,还是差一个机会,差一个彻底让他们没有怒火,只有胆颤恐惧的机会。” 宋高析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此少年暴戾非常人能所及也。 “田大人?为何总偷偷瞅在下?在下身上是否有不妥之处?” 林安平忽然看向田子明,奇怪,这人怕不是有什么特别癖好? 林安平有点恶寒。 宋高析也淡淡瞥了田子明一眼。 “啊?嗯?我瞅林校尉了?”田子明左右顾盼,“噢,下官....林校尉说的对啊!” 田子明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此子窥探的本事非…… 第85章 耗子菜鸡混迹夜晚古拉城 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 ... 入夜,房中,火苗跳动。 林安平紧皱眉头,牙齿轻轻啃咬手中毛笔的尾端。 心想这两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古拉城实行宵禁,只不过此时还没到点,酒肆大都尚未关门。 夜风虽凉,街上仍有三五之人,下工后的徭役,汉华军并不干涉其自由。 “耗哥,这夜里够冷的,我想喝酒,暖和暖和。” “你看老子像酒不?”耗子没好气瞪了菜鸡一眼,“咱们兜里几个子你心里没数?还喝酒,喝风吧,管够。” 耗子也想喝碗酒,可兜里不允许,银子都被黄大爷“借”走了,压根也没提还的事,哪怕是还一两也行啊。 “耗哥,黄爷欺人太甚!请你批准我和他单挑,把银子要回来。” “呵呵……”耗子看白痴一样看着菜鸡,“行!我批准了,你明天就去单挑要银子吧。” 菜鸡挠了挠头,尴尬一笑,“算了算了,好歹黄爷官比咱们大,还是别以下犯上了。” 耗子懒得搭理他,就好像你能打过人家似的。 “喝酒就算了,”耗子看向一家酒楼内,“进去喝碗热茶吧。” 两人一副平常百姓装扮,进了茶楼,靠门边落了座,要了两碗热茶水。 店里伙计瞧不上二人模样,但也不敢得罪,现在城内的汉华人非兵即贵,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紧挨着耗子二人的一张桌子,三四个北罕人喝的满脸通红,开口已经是醉话连篇,并没注意到进来的耗子两人。 他们说着醉话,耗子和菜鸡低头隔着茶,耳朵却支楞的比谁都麻溜。 这就是为什么林安平派他二人混迹在城中,因为两人听的懂北罕话。 “要说今天可真够吓人的,十几个脑袋就这样飞在我面前,我当时差点吓尿了。” 耗子菜鸡对望一眼,耳朵一动,屁股挪了挪。 “瞧你那怂样!” “操!你不怂?你倒是去找个汉华兵练练去啊!让爷们也开开眼。” “滚尼奶的,你当我傻?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不过,” 此人停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嗓门。 “不过真有不怕死的,我听我的表弟的邻居的姐夫说,劳氏族人准备报复,寻找机会杀了今天那个校尉,更是说,最好有机会连汉华皇子…” 他很隐晦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 “嘘嘘嘘!”其中有人尚还清醒,急忙上前将他手放下,“听闻城中到处有汉华探子,别乱说话。” 耗子二人脸色早已变得阴沉,真是好胆啊!敢对林校尉下手,竟然还想谋害二殿下! 菜鸡将手放到了怀里,耗子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先行离开。 两人丢下几枚汉华币,悄无声息离开了酒楼。 (银子通用,铜钱还不通用) “狗日的贼民!真是找死!为啥不拿下他们带回审问?” 酒楼外,菜鸡咬牙切齿。 “现在拿下他们,就会打草惊蛇,先将此事报给林校尉,走。” 火苗依旧跳动,黄元江走了进来。 “还不睡觉?天天拿笔捣鼓什么呢,兄弟啊!可不敢熬夜,将来会难立的。” “啥?” “长大你就懂了,”黄元江坐到一旁,习惯性把脚放到椅子上。 在家他向来不拘小节,怎么舒服怎么来。 “兄长,寅字营?” “放心好了,跟往常一样训练,不敢有半点松懈,上次二爷说咱们寅字营作战勇猛,可惜就是人数太少,记得吧?” 林安平点头,他知道,二皇子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在扬。 “今个下午便来了有一千多人,二爷调了常明文麾下的一队步甲,这些人中,咱剔除了一些,去年的新卒居多,留下八百多。” “那现在寅字营有千众了,”林安平感慨一声,“兄长你做得对,寅字营择良而为,宁缺毋滥。” “兄弟们的训练更要督紧一点。” “嗯、”黄元江点头,“这个自然,新进来的都分在赵莽几人手底下,他们几个狠着呢。” 说到赵莽等人,黄元江眉头凝了一下。 “就是菜鸡和耗子二人最近神出鬼没的,”黄元江看向林安平,“应该被你安排了差事吧?” 林安平笑看了黄元江一眼,谁说四肢发达,头脑就一定简单? 咱们这国公府的小公爷也是有心眼的。 先是挑兵,常明文的麾下?老兵油子肯定难管理,重塑归属感也难,新卒就不一样了。 又能看透耗子菜鸡二人行事背后之因,看似大大咧咧,实则也心细如发。 想想也是,堂堂魏国公能是魏国公,难不成真全靠世袭,没点本事,早就没落了。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尚大浩,? 蔡基,啊对对对。 “嘿嘿,兄弟,咱现在也是手底下有上千人的将军了。” “看样子兄长当个一千人的将军就满足了?” “那自然不是,咱要统领万...” “报!蔡尚两位夫长求见。” 黄元江的话被打断,林安平脸色一喜。 “参见将军、校尉大人!” 一见二人神色,林安平就知有事了,起身离开椅子,走到二人面前。 “二位兄弟不必客气,是不是有所发现?” 黄元江也好奇凑了过来。 菜鸡瞄了一眼黄元江,眼神满是幽怨。 “回校尉,今晚咱哥俩跟以往一样,不是蹲在街角,就是听窑子窗户,”耗子拱手汇报,“后来兄弟二人觉的有点冷,便去酒楼喝碗热茶...” 说到喝热茶,耗子也瞄了一眼黄元江,眼神如菜鸡一样尽显幽怨。 黄元江被两人瞄的心虚,挠了挠脖子扭头看向别处。 “听到了邻桌几个醉汉说的话......” 其中牵扯到皇家二殿下,耗子压低了声音,将所听之言一字不差告诉林安平。 “他娘的!吃了豹子胆啦!找死!”黄元江听完大怒,弯腰去拔鞋后跟,“小爷这就带人屠了这群狗操的!” “兄长!”林安平叫住朝外走的黄元江,“不可鲁莽,这可是个好事。” 林安平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很快恢复,神色严肃看向耗子,“你现在立刻回营,将赵莽刘元霸,张七李良、魏季魏飞几人叫来。” “是!”耗子抱拳后转身快步离开。 黄元江站在一旁咂吧嘴,咱兄弟命令人的时候,真有大帅之姿。 瞥了瞥还站在房内的菜鸡,清了清嗓子。 “菜鸡!” “嗯?”菜鸡愣了一下,很快也反应过来,转向黄元江抱拳听令,“属下在!” “过来给小爷捶捶腿。” 菜鸡,“.....” 林安平无奈一笑,没有理会黄元江。 径直走到房内挂着的古拉城池图面前,盯着图,眼神闪烁... 第86章 酒后胡话,听者有心 这座宅子离黄元江的宅子不算太远。大概也就几十步的距离。 “允达兄弟,来,接着喝。” “常大哥,兄弟真喝不下了..,” 曹允达话没说完,便捂着嘴离桌。 “呕....呕...” “这酒量也太差了,”常明文朝外面瞅了一眼,又招呼起旁人,“来来来,咱哥几个接着喝。” 曹允顺吐酒了,还在坐着的三位勋二代醉眼朦胧,也好不到哪里去。 端起酒碗,望着碗里晃荡的酒水,个个表情痛苦,胃中翻涌。 他们与曹允达大小年岁,酒量也都是半斤对八两。 一桌四五个人,就属常明文年岁最大。 “你们这...”常明文看了几人一眼,“酒量是练出来的,这玩意吐过几扬就能喝了。” 今晚到他宅子中吃酒的没外人,以前在京都也算熟悉。 诚义侯曹雷三子曹允达,临江伯齐永贺二子齐春。 广信伯赵四海五子赵金福,平阳候薛成贵三子薛冲。 “常大哥,”曹允达吐完回来,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实在喝不动了。” “好吧,今个就到此,回头几位弟弟别怪不尽兴,”常明文起身,“几位弟弟移步喝茶醒醒酒。” “请、” 正厅自有人备好了茶水,几人相继落座。 “这一次诸位随军出征,也是辛苦,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常明文端起茶杯示意几人,“再忍忍,要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回江安城了。” “不像哥哥我,不知还要在这北关待多久。” 四个勋二代说是随大军出征。攻城时除了曹允达,其余三人脸都吓白了。 常明文心里也明白,他们老子在皇上那求的情,都是来军中镀金混军功来的,无非将来能过的舒服一点。 二皇子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不怎么待见几人,进了古拉城之后,更是没有召见过几次。 只要不惹事,由着这些勋二代混吃等喝,反正要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回京。 “常大哥,话不能这样说,”曹允达吐过之后清醒了不少,“能在北关建功立业,可比混在京都要强,实不相瞒,兄弟我就不想回去。” 曹允达说的倒是心里话,他在家排行老三,都说老幺是个宝,这话也不假,他老子就很疼他。 可他心里也明白,再怎么疼他,诚义侯的头衔也落不到他身上。 可若能领军打仗就不一样了,就有了机会,只要立了大功,未尝不能被另册爵位。 “你可别..别瞎..几吧..瞎扯了,”赵金福晃了晃发晕的脑袋,冲曹允达不屑道,“有小公爷,徐世虎在,哪轮到你建功立业。” 常明文端着茶杯,闻言眉头皱了一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跟小公爷有什么关系!”曹允达怼了回去。 这里他最看不起赵金福,大军进城时,这家伙看见到处都是死人,吓的路都走不好了。 “怎么..怎么没关系!” “你看这次攻城,二爷都是让徐世虎上阵对敌,小公爷更是如此,别说你了,就连常大哥都没啥表现的机会。” 说完还看向了常明文,“我说的对吧?常大哥、” 常明文脸色变的不咋好看,还是对他挤出了一丝笑容,随手放下茶杯,掸了掸衣袍开口。 “只要是为汉华杀敌,谁都一样,小公爷和徐将军勇猛,也是汉华之幸。” “常大哥就是有气魄,”赵金福拱手,“但话说回来了,皇上可不管那么多,他老人家看到的可都是二爷写的。” “我猜二爷这次肯定没少夸徐世虎和小公爷,还有那个瘸子。” “怎么说话呢?!”常明文脸色不悦,“如娘们一样长舌,二爷怎么写轮到你我背后议论?真喝点猫尿分不清身份了?” “常大哥,我..我错了,”赵金福缩了缩脖子,“我就是喝多了瞎说,” “喝多了就少说点,常大哥请咱们来吃酒的,不是来听你胡诌的,”薛冲比赵金福大几个月,也跟着训斥了几句,“常大哥别跟他一般见识。” 齐春坐在原位揉着额头,没有开口说话。 “无碍事,说就说了,这也没有外人,”常明文脸色好看了不少,“喝茶喝茶、都醒醒酒。” “哼、”赵金福小声哼了一下,又被薛冲训,难免不高兴,又继续在那嘟囔,“本来就是,二爷对小公爷照顾也就罢了,凭什么他一个瘸子天天跟二爷走的那么近。” “一个罪臣之子,罪籍在身,顶着个破校尉的职,搞的他以为自己是大将军似的。” 从二皇子到北关的那一刻,林安平的真实身份便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你少说两句能死?”曹允达离得他近,听到后很是不满,瞪了他一眼,“人家林校尉是有真本事,这次能攻城,不是他提前有了对策,能这么快破城?” “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允达兄弟,他还小,你跟他见识个什么劲,”薛冲看向曹允达,眉头微皱,“金福兄弟也是好心,也是怕二爷被林安平蛊惑不是,毕竟他爹林之远.....” “打住!”曹允达深吸一口气,“越扯越远,我酒醒了,你们接着喝茶。” 说罢,起身。 冲常明文拱了拱手,“多谢常大哥设宴,小弟先回去了。” 常明文没有起身,坐在那里拱了拱手回礼。 “见外了,兄弟没事吧?要不要差人送一下?” 曹允达摇了摇头,“谢常大哥好意,没事,也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告辞。”说完转身离开,都没看赵金福和薛冲一眼。 “那..那我也回去了,”齐春拍了拍脑袋起身,“谢常大哥今晚招待。” “客气了,兄弟,慢点走。” “告辞、告辞、先行一步。” 齐春倒是逐一抱拳,完了之后抬腿离开。 出了宅门,也不揉脑袋了,“真娘的累,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完大步朝所住之处走去,丝毫没有醉酒模样。 开玩笑,他老子齐永贺在京都是出了名的酒鬼。 转眼间,房内就剩下常明文和赵薛三人。 片刻沉静后,赵金福看向常明文,“常大哥,兄弟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好了,你别说了,”薛冲拍了拍他,“常大哥都懂,常大哥心中有数。” 常明文看了二人一眼,又低头望着端在手里的茶杯。 林安平?呵呵,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哪怕他在北关与二殿下走的近,与黄元江关系好,风光无限又如何?终究上不了台面。 要知道,他父亲可是被流放的林之远,这一点就够了。 朝中有人会见不得林家好,更不会让林家轻易翻身。 只怕皇上想给林安平封赏,在明面上都给不了。 罪籍啊!常明文嘴角勾了一下。 小小的校尉一职,可还都是黄元江从他这里要去的。 林安平于他来说可有可无的存在,至于黄元江和徐世虎? 北关估摸着接下来要打很多仗,能有立功表现的机会也多。 但,真若二殿下偏袒的话,那他常明文…… 常明文皱起了眉头。 这边常明文设宴,另一处,几道人影进了黄元江宅子..... 第87章 找二皇子商榷计划 “见过校尉” 赵莽刘元霸,张七李良以及魏季魏飞拱手抱拳。 “在家别这么拘礼,”林安平淡笑望着进来的几人,“诸位晚饭都吃了没?” 几人齐齐点头。 “吃过了,都准备歇息了,耗子来传,我们哥几个立马就来了。” 赵莽瞥了一眼给黄元江捶腿的菜鸡。 “校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事情现在还没出,”林安平扫了一眼众人,“不过也快了,你们过来,交代一些任务给你们。” 林安平走到图前,几人跟着围了过去。 耗子也围了过去,顺便也瞥了一眼菜鸡,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心中暗想,为了要回银子,兄弟也是辛苦了。 菜鸡,我能说黄大爷压根没提银子的事吗? 一炷香后,赵莽等人神色严肃抱拳离开,耗子和菜鸡也准备跟着离开。 走到门口,被林安平叫住。 林安平走到二人面前,“传消息的时候注意点,别让人看出破绽。” “放心吧,林校尉,”耗子用力拍了拍菜鸡胸脯,“咱兄弟做事稳着呢。” “咳咳...”菜鸡郁闷看着耗子,“哥,你拍我干嘛?” “拍谁都一样,快走吧,”耗子冲林安平龇牙一乐,拉着菜鸡就走,“老弟,你胸无二两肉,下辈子当窑姐能赔死。” 林安平看两人出了宅门,这才转身回到房内。 “兄弟,咱干啥?”黄元江盘坐在椅子上,“你给他们都派了活了,咱呢?” 有时候林安平真的很无奈,明明黄元江是将军,整的跟他手下一样。 “兄长,”林安平坐到一旁,故作语重心长的开口,“你是我的上司,我是你的属下,应该你吩咐我才对。” “这样啊?也是,”黄元江重重点头,“那咱吩咐你吩咐咱干点啥。” “嚯!”林安平竖起大拇指调侃道,“兄长这绕口说的好。” (? 春秋战国时期《史记》记载,郑国贤臣子产治理有方时,百姓曾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 (汉代 ?:竖大拇指成为民间表达"厉害""佩服"的常见方式,) 林安平起身,“兄长先行歇息,天色不算太晚,我去找二殿下商议一番。” “咱跟你一道。” “兄长要是不困的话,就一道吧。” 两人出了门,也没有骑马,就这样走在夜色之中。 “兄弟,你那房内几斤肉干哪来的?” “铁良律送的,”林安平淡淡开口,“你在营地的时候,他提着肉干找到了宅子,说了不要,他就跪那不起,就先收着了。” “啧啧啧,”黄元江咂吧嘴,“没想到这些蛮夷也懂人情世故。” “蛮夷也是人不是?只是跟咱们言语不通,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亘古不变。” “说到人情世故,那咱问你,你说这当官的贪污受贿,是不是皆因人情世故?” 林安平沉默了一会。、 “说有关系也没关系,如蔺相如对廉颇,人情世故只是相互尊重,孟尝君讲的是权衡利弊,季布的人情世故乃诚信。” “但人情世故绝不是贪墨的借口,带有目的性的馈赠,非人情,纯利益。” “为官者,要恪守本心,心中要有鸿沟,一条可以挡在人情和贪墨之间的鸿沟。” 黄元江挠了挠脑袋摇头,“还是不太明白。” “我也不明白,毕竟现在也没人给兄弟送礼不是?”林安平笑道。 “你今个不是收了几斤肉干?” “也不是几斤黄金啊。” “那也不对,”黄元江出言反对,“今天你敢收肉干,他日就敢收银子,将来就敢..” “放心吧,我要收银子,也只收皇上的银子。” 西府,宋高析居住在古拉城的府邸, 宋高析冷着脸,眼中杀意尽显。 “你今日说的对,还是杀的太少了,怎么敢的?这真是胆大到了没边。” “二爷!”黄元江上前一步,一脸狠辣之色,“要不您直接下令,让属下带兵,把所有北罕人全屠了!” “怎么?你要当白起?”宋高析微皱眉头开口,“屠了百姓谁来挖护城河?没有百姓的城池还叫城池吗?这样的城池要来干嘛?” 他虽然愤怒,还没有愤怒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劳氏在城中一共还有多少族人?” “回二爷,早先铁良律来找我时,当时就多嘴问了一句。” “据铁良律说,被斩十五人乃主支,现在城中之有劳氏所有支系,以及沾亲带故的。” “大估了一下,包括老幼妇孺加起来的话,在城中有近百之众。” “还真不少,”宋高析皱着眉头,“你的计划太过冒险了,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本殿下还是认为抓捕比较稳妥。” “二爷,”林安平拱手,“光明正大的抓捕是很稳妥,但不行。” “首先师出无名,到时他们死不承认,再反咬汉华一口,悠悠之口难堵,只会带来更大的隐患。” “这城中可不只有他劳氏一族人。” “本就鱼龙混杂,那些私下观望的,巴不得找个借口煽起全城暴动。” “全城暴动咋啦?!怕了一群蛮夷,谁跳出来杀谁?” 林安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黄元江。 “兄长,你是杀的痛快了,之后呢?是不是我们打下每座城池都要如此?” “能杀尽吗?不怕背负全天下对你有违天和的骂名?” “哼,小爷无所谓。” 嘴上虽然还在逞能,但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说完黄元江,林安平再度看向宋高析,脸色郑重。 “二爷,唯有此法。” 宋高析也深知其中道理,点了点头后,露出担忧之色。 “那可否换个人?” “属下最合适,”林安平展颜一笑,“二爷忘了属下穿你衣袍正好。” 黄元江想说话来着,看了看自己身材,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装扮成二爷可以,但谁装扮成你啊?”黄元江瓮声开口,“人家可也点名要杀你,只有二爷引鱼上钩的话,万一到时候他们顾虑不敢动手。” “肯定要一起的,至于谁扮成我?” 林安平脑中寻找与自己相像的寅字营兄弟。 “二殿下,这是今日的公务.....” 田子明刚迈进门,就感受到三道炙热的眼神,下意识就要后退离开。 “田大人这是要去哪?”黄元江笑着上前拉住田子明的胳膊,“胆子真大啊,二爷还没发话,你就敢走?” “这这这,小公爷误会了,”田子明想挣脱黄元江的手,结果白费力气,“是在下唐突,不知二殿下与小公爷在议事,所以才避嫌离开。” “避的哪门子嫌,来来来,有好事找你。” 片刻后,田子明脸色稍微发白站在原地,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害怕有一些,但也没有表现出抗拒。 “二殿下,臣倒是不反对,”田子明缓了缓,躬身开口,“只是,徭役大都知晓林校尉模样,臣若扮成他的话,臣怕坏了大事。” “林大人这点无须担心,”林安平走到他身旁,“在下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跛足,这点田大人学好就成了。” “至于模样,本就是夜间行动,乌漆嘛黑的,想来对方也不会细瞅,到时田大人稍注意遮挡一下即可。” “还有安全别太担心,他们一旦动手,咱们提前布好的网就会收紧。” “再说,还有一位勇猛异常的黄将军保护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黄元江听到这话,不由自主挺了挺腰。 “好吧、”田子明拱了拱手,“在下尽力而为。” 第88章 铁良律善察 林安平腿疾痛 上午雾散之后,天空就变得一片昏暗,阴沉的压抑着大地。 徭工听到锣声后纷纷走出家门,个个裹紧身上的棉服,要不是有汉华兵在旁边,一定会破口大骂。 他们身上的蛮性,在面对弓弩刀剑之时,也知道收敛。 正所谓咬人的狗从不汪汪叫,徭工汇聚在大街上往城门口走的时候,几小伙人有意无意凑到了一起。 眼神四处游离,神色透着谨慎,不时相互嘀咕几声,见有人注意到他们,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午时,刮起了北风,明显感觉比昨日又冷了许多。 徭工啃着大饼,就着热水,三两人坐在一起。 铁良律独自坐在土堆上,喝了一口热水,双眼看向离得不远处七八个人。 目光移动,又看向另外一处围坐在一起的五六个人,眉头不经意皱了起来。 这些人要么是劳氏分支的族人,要么是与昨日被砍头之人沾亲带故。 昨夜林校尉无意问起,今天一早他便多了个心眼,悄悄观察这些人。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察觉到有人看他,回看过去,是围坐在一起的七八个人,全都是一脸厌恶愤怒的表情。 其中一人用嘴型问候了铁良律,还有一人冲他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不对劲!铁良律的第一感觉, 他将手里的饼几口咽下,灌了一口热水起身,找到了监工。 “大人,小的要见林校尉,有些事向他汇报。” 监工瞥了他一眼,本不想理会,转而一想这家伙的名字是二殿下赐的,昨天又单独与二殿下和林校尉聊了许久,便点了点头。 领着他走到了城门口。 林安平如往常一样坐在城门内,也正吃着饼喝着白开水。 这也是林安平的规定,看管徭役的汉华兵与徭役一道用餐,且所吃伙食一样。 所以这也是这群徭役从未抱怨过伙食问题,更没有因吃的问题闹过事。 “校尉大人,”铁良律凑到近前,“小的有事跟你说。” “哦老铁啊,”林安平抬头看了一眼,“坐,有啥事直接说。” 一声老铁老铁让铁良律很是受用,校尉大人没有架子,让他也坐更是感动。 按北罕的习惯,他应该跪着说话的。 铁良律坐到林安平下脚处的石头上,见林安平布鞋尖上有些泥土,捎带手用袖子擦了擦。 “你这…?” 林安平被他举动逗笑了,试问一个比黄元江还高的壮汉,在你面前做小女人姿态,谁看谁不迷糊。 “老铁,你有事求我?” 林安平后悔了,后悔昨夜要下几斤肉干了,这还没吃到嘴,就被求上了? 亏他巴巴还跟黄元江说什么人情世故,什么贪墨行贿。 “没有没有,”铁良律急忙摇头,“小的发现一些不寻常。” “哦?什么不寻常?说来听听。” 铁良律便把自己看到的,外加一些自己的分析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说他们不怀好意?肯定在密谋什么坏事?还是针对汉华军或者我的?” 铁良律一番话,让林安平有些惊讶,不是惊讶那些人不安分,毕竟他已经事先知道了。 而是惊讶铁良律的观察力和分析力,这完全没有丝毫偏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夜议事被他偷听到了。 林安平说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水凉了。 “嗯,我会让人多留心的,老铁,你做的很好。” “校尉大人对小的有再造之恩,小的自是尽心尽力。” 铁良律言恳意切。 “早年家人草原为生,后入了古拉城,却又开始浑浑噩噩,到了我这一代,早已经认了命。” “没想到能遇到校尉大人,律、蹉跎半生,只恨未逢…” “打住!”林安平拦下了他,“吃完抓紧干活去,好好盯着他们。” 午时刚过不久,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夹杂北风已有些刺骨。 北罕人常年生活在此已是习惯,驻守北关的汉华军也还行,但林安平却有点受不了。 倒不是因为他吃不了一点苦,这些年他吃的苦不少,而是他的腿。 以往都待在江安城,即使冬天也不像北关这边寒冷,尤其这刀子般的北风,似乎能穿透他的衣服割在腿上。 腿疾的痛,尤其梅雨天和冬天,一般人理解不了。 他现在又处在比江都冷上数倍的北关,可想而知。 林安平起身扶了一下城门砖,龇牙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瘸一拐消失在细雨寒风中。 林安平走到营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换做粟粒大小的盐子子。 盐子子是土话,就是霰(xiàn),大雪降落前下的白色透明颗粒。 林安平抬头望向乌压压的云朵,看来今天会下雪。 他找到了徐世虎,传了二皇子口令。 徭工收工后禁闭城门,严守!入夜后,并派兵悄悄围住城中几个大的家族,任何人不得出门。 露头就斩! 林安平说完准备抬腿离开,忽然一阵钻心之痛从腿上传来,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在地。 幸亏徐世虎眼疾手快,上前搂住他的腰,没让他摔在地上。 徐世虎居高临下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如果你再保持这个姿势不放手的话。 林安平站直了稳了稳,用手捶了捶腿。 “要不骑我…骑马走吧?” 徐世虎心疼未来好妹夫,同时焦急父亲咋还没回个信? 弄得他天天跟林安平亲近也不是,不亲近也不是。 “不用,没事,疼几下就没感觉了。” “第一次疼?”徐世虎没这经历,难以感同身受,“还是经常?” “断了之后就这样了,”林安平耸了耸肩膀,“这么疼还是第一次,大概和北关天气有关系。” “快过年的时候回去吧,”徐世虎拍了拍他肩膀,“战扬不适合你。” 很想说一句我妹妹还在江安等你,终究是没说出口。 “走了,”林安平抿嘴笑了笑。 转身离开,跟上次一样背对他挥了挥手。 “呃,你还没跟我说晚上有啥事发生呢?” 林安平没有回头,一片雪花在空中摇摆落下。 最后飘在林安平的肩膀上,慢慢融化进衣服里。 紧接着一片片雪花在空中飞舞着,盘旋着,缓缓而落, 徐世虎盯着林安平的背影。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独属于林安平的孤独,而且,而且伴随一股不好的预感。 “今夜,他不会出事吧?” “呸呸呸!乌鸦嘴!他可是你妹夫,盼着点好。” “唉,也不知父亲会不会真给三妹腿打断?” “还是不打断的好,可,真要打的话,那就打断左腿吧,这样两人一起走路比较般配。” “……” 一直到林安平的背影消失不见,徐世虎才停下自言自语。 转身开始调动兵马。 第89章 雪夜埋伏,危机四伏 大雪丝毫没有停歇之意,天近黄昏之时,整座古拉城都笼罩在白茫之中。 “丙队严守城门!” “乙队严守所有城墙登入处!” “丁队上城墙,弓弩对准了内城口!” 徐世虎策马立在大雪中,下达一道道军令。 一队队神情严肃的步甲整齐从身边跑过,在雪地上留下串串脚印。 他到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是二爷下的口令,足以证明事情的严重性。 “余下几队随本将待命,等天黑后行动!” 剩下的几百铁骑枪尾整齐戳地,来回应将军。 雪花大小变成了鹅毛,徐世虎在立马队伍前方,身后几百骑兵一动不动。 很快众人盔甲便被白雪覆盖,睫毛上也是白色点点。 白雪覆盖住将士盔甲,却遮挡不住从内散发出的威严肃杀。 与此同时,内城的胡同内,数名北罕人双手拢在袖中,脚步匆匆走在雪中。 他们神色紧张,只顾低头走路,想来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 一处小院之中,房内一家几口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妇人怀中探出一个两三岁小孩脑袋,“阿大,我想吃牛肉干。” “没有!吃你的奶吧。”铁良绿瞪了他一眼,又瞪向一旁五六岁大儿子,“你瞅啥?” 小铁急忙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面糊。 弟弟想吃肉干,他也想吃,可他发现挂在家里唯一的肉干没有了。 “你个死鬼吼什么!孩子想吃肉干咋了嘛?不吃就不吃,你不会好好说话!”北罕女子与男人一样彪悍。 这点可以向耗子和菜鸡求证,前文有说。 “哎你个娘们!”铁良绿将碗重重放到桌上,“以前你喊我死鬼,老子不怪你,但是现在你的态度,老子很不高兴。” “呦呦呦,不就当了个代监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了北罕王呢。” 铁良律正要接着掰扯,忽然耳朵一竖,听到外面“咯叽咯叽”声音,那是脚踩在雪上的声音。 冲妻子做了个噤声手势,跟着起身走到门边。 数十道身影一一从他家门口闪过,看样子走的很急,铁良律又想到今天的不寻常,眉头瞬间拧在了一起。 “你干嘛去?” 铁良律边穿衣服边打开房门,“办点事,你在屋里带好孩子,别出门!” ..... “邦邦邦”戌时一刻。 雪花如碎絮撕云,将城中所有地方尽涂素装。 一处空院之中,寅字营百余人紧贴院墙,粗布覆盖着铁甲,魏季魏飞兄弟二人手压刀把站在院门檐下,瓦檐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像是把把利剑。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空院中,一名寅字营的兄弟不小心发出一点声响。 “噤声!”赵莽瞪了过去。 收回目光,他再次把耳朵伏在紧闭大门上面,微眯双眼听着外面雪中动静。 “咔嚓!”一道细微的声响,那是踩断木枝的响音。 赵莽呼吸变的粗重,急促和压抑。 大雪能遮挡住视线,但却遮掩不了灵敏听觉,更何况是训练有素的寅字营兄弟。 另一处,刘元霸嘴里含着冰凌,微眯双眼轻声呢喃,“右巷也有动静。” 他身边的寅字营兄弟皆是默默点头,其中一人指了指左边方向,竖起整只手,又握成拳头。 “左边一共走过五十人?”刘元霸紧皱眉头,昨夜校尉不是说只有百余人? 现在光他这个埋伏点,就超过了五十多人,要是别人那里也同样如此,那可不止百余人。 那可就麻烦了,刘元霸使劲想着各种可能,嘴里冰凌剿的嘎吱作响。 “除非?”刘元霸表情变成无奈,除非这百余人都在他这边? 同样跟他表情差不多的便是李良张七二人,他们这一队寅字营兄弟皆是手持弓弩。 “妈的,咱们点子这么正?”张七压低嗓子看向李良,“全跑咱们这来了?” “有可能,”李良放下手中弓弩,搓了搓冻硬的手,“告诉兄弟们都打起精神,到时候别丢人。” “放心吧、” 一顶软轿,缓缓出现在透着窒息压抑的雪夜。 “田大人,别紧张,” 林安平掀开车帘,对策马在一旁的田子明安慰道。 田子明轻轻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两下,这才翻身下马,一瘸一拐去掀开帘子。 “二爷,前面巷子就是了,” 演戏就要演全套,田子明也不管北罕人能不能听的懂。 帘子被田子明掀开的很大,里面“二爷”一袭明黄色衣袍格外明显。 就在轿帘掀开的时候,不远处一扇窗户缝中,几双眼睛眨了几下。 眨合之间,散发出的全是狠厉。 “劳三爷,是那个皇子,那个骑马的就是林安平,一个瘸子错不了!” 一道人影走出了阴暗,舔了舔嘴唇,阴霍和凶残之相。 “果然是来了,”唤作劳三爷的阴恻恻开口,“通知大家准备,等他们走到巷内十步便立马动手,不惜一切杀了二人!” “是!” “本不怎么想杀你们,但你们非要找死!那可怪不得别人了!” 竟汉华军准备攻打土鄂城,然想让劳族人绑到土鄂城前祭旗,新仇旧恨谁能忍得了。 不是要去姓铁的家吗?问清所有劳氏和劳氏有关系的人吗? 等杀了你们,再去杀姓铁的不迟。 你拿劳氏祭旗,劳氏拿汉华皇子的头去土鄂邀功。 封城门又如何?劳三爷勾起邪笑,古拉城有条老密道通往城外,出了劳氏谁知道? 想到这,他就恨得牙痒痒。 汉华军进城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完财物,汉华军就冲进了宅子,害的他们没有逃离古拉城。 后面倒是也想找个机会跑,刚和大哥二哥他们商量好了日子,结果大哥二哥就被砍了头。 为了这次行动,他不得联络其他氏族,分享了密道。 “咯吱、” 轿子动了... “二..二爷...”田子明小腿有些打颤,“这气氛感觉有些不对。” 对才怪了,林安平可是把对方往绝路上逼。 当死亡迫在眉睫,即使对方想理智,只怕也冷静不了。 只是一点,林安平不知密道的存在,那就意味着风险增大。 林安平也忽然一丝心悸,他皱起了眉头。 PS:爹不疼。娘不爱,读者老爷们也不宠,小作命苦啊! 为了小作的分数,老爷们施舍一个好评吧,给点吃的喝的吧。 第90章 风雪镇暴民,暗中放弩箭 寒冰化作千甲衣,黑白使者临阵前。 ... 五步、 十步、 十五步、 二十步、 “停下!”林安平的声音从轿内传出,“落轿!” “咯吱吱....” 轿子落到了雪中,扬起雪花似白尘。 四名轿夫同时把手摸向了腰间,眼神如鹰瞵鹗视。 右前的轿夫悄悄移动位置,隐约将假“林安平”挡在身后。 静、太静了,静的仿佛风雪都没有了声音。 “咻!.....” 一支羽箭呼啸从黑夜中射出。 速度奇快,飞速中,箭尖刺碎一片六瓣雪花。 “操!” “他娘的!竟然有弓箭?!” 先前那名轿夫爆了粗口,正是黄元江本人。 与此同时,“唰!”的一声将刀抽出刀鞘。 另外三名轿夫亦是如此,金属摩擦声打破原本的静。 “叮!” 刀出箭至,在黑夜中迸(bèng)出火花。 黄元江整个人挡在田子明身前,身体微微前倾。 手握刀柄虚空划了一个半圆,蓄势待发。 他双眼注视着前方黑暗,几片雪花落在刀刃上,毫无声息切割成两半。 “咻!咻咻咻.....” 箭矢再度冲出黑暗,速度快的带动雪花分散飞舞。 箭矢抵达轿子前,另外三名轿夫也站到了最前面。 “叮叮叮....” 手中兵器上下左右翻飞,火星四溅,将射出的箭矢全部挡下。 箭矢全都落在四人的脚边,或断尾、或断头、并没有人去看一眼。 “呼...”黄元江轻出一口气,冲着前方黑暗喊道,“就这?有什么本事全都亮出来,不然小爷可就过去了。” 没有人声回应,回应他的是更多箭矢呼啸破空声,这一次足有几十支。 “操!他娘的对面是一支弓兵不成!” 黄元江怒骂一句,手中兵器再度舞了起来。 “噗嗤、”其中一名轿夫胳膊中了一箭,动作稍微停滞了一息。 也就是这一息时间,几支箭矢擦着他的胳膊穿过,直奔软轿之中去。 箭矢穿透布帘,只听轿内“叮叮叮,”乱响后,便沉寂了下去。 一息、两息、三息未到,布帘从内用剑挑开。 布帘全部挑开,显出稳坐在内的林安平,手中长剑直指。 挑着布帘缓缓走出轿子,两步走到黄元江四人中间。 长剑垂下,剑尖斜对雪地,慢慢抬起头。 双眼散发锐利寒芒,似要撕裂这黑夜。 对方已经动手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装成二皇子了,他嘴巴微动,声音寒凉如冰雪。 “田大人,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田子明如蒙大赦,四下张望几眼,腿脚发颤跑到旁边一处院门下,缩进半个身子在内。 “兄弟?”黄元江看向林安平。 林安平与其对视,再看前方深巷,那宛如凶猛野兽的嘴巴。 他面无惧色,冷冷吐出一个字,“进!”说完提剑而动。 五个人抬起脚,每一步都重重落在雪地中。 黄元江边走边把手指放在嘴里,一声尖锐的口啸声响彻黑夜。 “动!”四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远处四个方位的院门从内拉开,一队队身着铁甲,手持兵器的寅字营兄弟,鱼贯从院中跑出。 “两个瘸子?”沙哑的声音如毒蛇潜伏在黑夜,“上当了。” “怎么办?” “事到如今,唯有一搏!杀出去!杀!” 黑夜中踹开房门的声音,推开窗户的声音,跳下院墙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道、两道、十道、几十道、百道、几百道身影冲出阴暗。 “嗯?”林安平眉头一皱,“这暴民人数?” 林安平也是猛然一愣,百余人变成几百人?他现在还不知道有其他氏族参与了进来。 至于被徐世虎带兵围住的几家,除了一家试图冲出院门,被徐世虎斩杀数人外,其余两三家皆是没有异常。 多就多了吧,寅字营千人可是全部出动了,刚好可以杀个痛快。 林安平黄元江五人率先迎上了暴民,刀剑摩擦金鸣声瞬间响起。 一把握住暴民刺来的长矛,林安平身体顺着矛杆旋转半圈,脚步停下的刹那,手中长剑已是划出半弧。 剑停颅飞,红色的鲜血与飞舞的白雪交织在一起,画出一道绝美色彩。 黄元江队冲来的暴民抬腿就踹了过去,一脚踹在其肚子上,暴民表情痛苦狰狞后飞,连砸倒两个人。 等他们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黄元江已经到了近前。 手起刀落,没有丝毫怜悯结束三人的性命。 淳淳血水将地上的白雪融化,化作红色水流。 就在林安平再度长剑穿透一个暴民肚子的时候,四方埋伏的寅字营众也到了。 顿时黑夜充满了喊杀声,惨叫声...... “三爷,”说话之人声音颤抖,“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完了,完了,” 劳三爷站在二层窗户口,满脸不甘与愤怒望向下方厮杀人群。 “那现在怎么办啊?三爷,您快拿个主意。” “拿什么主意?”劳三爷不傻,“下面是挤兑汉华军!” 原本认为这么多人杀一个皇子绰绰有余,毕竟他们手中也都有弓弩刀剑。 并且事成之后,在汉华军反应过来之前,能全身而退。 可现在,几百人在汉华军面前.... “通知夫人家眷,以及其他几个族长,撤!趁现在还来得及。” “啊?!可下面的人?” “哎、他们只能听天由命了,”劳三爷一声惋惜。 他心里清楚,哪有什么听天由命,下面这些人的下扬全是死。 正欲转身的劳三爷,目光扫过,忽然在那一瘸一拐的身影上停留。 “林 安 平!”他咬牙切齿说出三个字,一切皆因此人,之前得到的消息,拿他们劳氏祭旗的主意,说也是此人想到的。 现在不管真假,劳三爷都恨透了林安平。 “将弩弓取来!” 暴民有兵器,林安平也是没有想到,看来事后要好好搜查一番了。 这般想着,又一把大刀朝他面门劈了过来。 林安平立马右腿后移,侧着身子闪避,将将而已,刀刃贴着他的衣袍快速劈下。 铁刀抬起,带起地上的白雪,由劈改为横扫,冲着林安平脖子就招呼过来。 说是迟那时快,林安平以剑驻地后仰,呼呼刀声清晰入耳,这次贴着他的鼻子上方一点点划过。 连续两下避开,林安平可不会给他第三次攻来的机会。 握剑的手猛然用力,撑直后仰的身子,接着猛然提剑,剑身发出一声嗡鸣。 “扑!”将对方的手臂削下。 对方惨叫一声跪到地上,林安平单手抬起长剑,正准备削掉他的脑袋。 心中忽然一悸,感受到一丝危险气息,还没待他做出反应。 只听“扑哧!”一声,一根弩箭射中他的胸口。 “噗!”一口鲜血倒逆喷出。 剧烈疼痛让他难以站稳,身体急剧摇晃,急忙以剑作拐驻地。 “嘣!”的一声,长剑断裂。 林安平眉头紧皱,表情痛苦,额头冒出豆大汗珠。 身体强撑着在原地摇晃了几息,终究疼痛难忍,晕倒在地.... “兄弟!!” “林校尉!” “校尉大人!” “操你娘的!操你娘的!”黄元江疯狂砍杀眼前暴民。 寅字营最早几十个兄弟发现林安平受伤倒地后,皆是愤怒无比。 没有丝毫犹豫,边杀边朝林安平所在之处靠拢。 ..... 此时距离古拉城外十里处,一头小毛驴驮着小老头悠哉悠哉行在风雪中。 “呃...啊...呃....啊....” 温顺的小毛驴几声驴叫后,忽然抬蹄飞奔起来。 “啊!”老头差点摔下驴背。 “孽畜,犟驴抽什么疯!老夫要拿你配烧饼!慢点哎...慢点.....” 第91章 二皇子带御医而来 黄元江劈翻一人后,疯似跑到林安平身边。 跪在雪地中,双眼通红将其搂在怀里。 “咳咳..咳咳...没...事...”疼痛几度让林安平想要昏过去,“先围剿....” “兄弟?!” 林安平疼昏过去了,黄元江脸色惊慌,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了。 “林校尉?!林校尉?” 赵莽刘元霸几人也杀到了近前,神色焦急望向林安平。 “林校尉啊....”菜鸡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中,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我的林校尉哎...你咋说走就,....” “砰!” “嘭!”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哭出来,就被耗子一脚给踹飞。 关键还不是往后方踹,是往前飞踹,刚好落在暴民的前面。 眼看几把刀就要劈到身上,菜鸡一个原地打滚躲开。 “死耗子!你要干啥?!” 骂完提刀便砍,“狗日的!让你们害死林校尉!砍你狗日的!” “黄大爷,林校尉没事的,”耗子心虚看了一眼黄元江。 方才菜鸡哭丧的时候,他清晰看到黄元江方才盯着菜鸡的眼神,让人心底发寒。 “赵莽!刘元霸!” “在!”两人也是双眼猩红。 “将这些暴民全杀了!全杀了!不留一个喘气的!苟延残喘都不行!” “是!”两人猛然起身,“兄弟们,杀!” 黄元江小心翼翼抱着林安平放到轿子里,看了一眼耗子,“带人封锁这一片,别溜走一个暴民。” “是!”耗子急忙转身,“兄弟们跟我来!” 暴民疯狂,此刻的寅字营不能用疯狂了。 个个如嗜血魔神降临一般。 血腥味刺鼻弥漫,越来越浓..... 就连空中落下的雪花,在厮杀的上空也染成了红色。 红色雪花朵朵飘散。 黄元江招呼先前抬轿子的三人,算上他,四人抬起轿子走的飞快,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半炷香的光景。 驻军营地的随军大夫皆被从被窝拎了出来。 就连二皇子都被惊动了。 宋高析披着棉氅瞪眼看向常明文。 “你说什么?有人重伤?黄元江夜闹军营?” “谁重伤?”宋高析想到今夜的机会,“是不是林安平?” “二爷,黄元江跟疯了似的,”常明文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大半夜冲进营地,弄的鸡飞狗跳。” 宋高析皱了一下眉头,“本殿下问的是不是林安平受伤了?” “啊。是,”常明文点头,“据营地的兵卒说,黄元江把大夫全都带走了,说是他兄弟受伤了,能让他急成那样,臣估摸着是林安平。” “备马,去营地,”宋高析抬腿就走,停了一下,“去黄元江宅子!” 常明文紧随其后,心中暗想,看来二殿下也挺在乎这个林安平,还有就是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殿下似乎并不奇怪为什么受伤?那就是二殿下也知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为什么他不知道? 满腹疑惑跟着二皇子到了黄元江宅子处。 “放你娘的屁!” “你全家才危矣!” “小爷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治好咱兄弟!要不然别怪小爷手中的刀!” “快去城里把大夫都给小爷抓来!” 宋高析前脚刚踏进宅门,便听到黄元江的怒吼声。 “二殿下到!” 到了正房门口,常明文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宋高析皱了皱眉头,抬眼便见黄元江从房内脚步匆匆出来。 “见过二爷,” 黄元江浑身是血,满头大汗,神色慌张,通红的双眼还有泪水打转。 见他浑身是血,宋高析脸色不好看,“你身上的血是?” “暴民的,”黄元江焦急开口,接着就跪到了地上,“求二爷把随行御医派来救咱兄弟。” 皇家子嗣出征,与御驾亲征无异,大军从江安出发前,皇上自是派了几位御医跟随。 “带来了,” 宋高析移了一步,身后站着几位三位御医,两老一中。 听到林安平受伤,黄元江又疯似抓医,便猜测林安平受伤不轻,从西府出来时,便叫上了御医随行。 黄元江满心着急,方才并未注意到。 见到御医,神色一喜,跪地叩头,“谢二爷!” “起来说话,”宋高析将黄元江拉了起来,示意御医进去,开口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之前推敲数遍,应当....” “唉!”黄元江重重叹了一口气,“一开始是都挺顺利,暴民出现,遭到我们的埋伏,就在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飞出一支弩箭,就射中了咱兄弟。” 御医进去了,宋高析暂缓了一下心神。 “那暴民那边情况如何?可全部伏诛?” “属下回来之时,已命赵莽等人全力剿杀,现在应该快结束了。” 黄元江话音刚落,便听宅院大门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就出现了数道身影,边走边喊。 “校尉大人醒过来没有?” “林校尉怎么样了?” “大夫怎么说?” 呼吸间,赵莽刘元霸,张七李良、魏季魏飞、菜鸡耗子等人走到了近前。 个个喘着粗气,一身盔甲血污不堪,神色也都紧张,眼中尽显担忧之色。 “成何体统?!”常明文一脸不悦,“没见二殿下在这呢?” 闷头往里走的众人听到呵斥声,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二皇子。 大晚上的,二皇子又站在廊檐下阴影处,方才众人还真都没注意到。 急忙站定躬身,抱拳见礼,异口同声,“属下见过二殿下!” 二殿下站在门口,他们即使在焦急,也不敢唐突,个个看向黄元江,投去询问的目光。 “林校尉还没醒,二爷带的御医刚进去。” 听到二皇子带御医来了,众人神色稍微好看一点,看向二皇子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宋高析看向众人,“尔等回来?暴民如何?” “回二殿下、”赵莽应声抱拳,“所有在扬暴民全部斩杀,共四百三十二人,后面徐大将军赶到,将所有参与刺杀的暴民家宅全部围了起来。” “不过,据一个暴民临死前交代,策划此次行动的是一个叫劳三爷的。” “他人呢?”黄元江恨声问道,射向林安平的弩箭八成是这家伙干的,“死了没有?没死给小爷带来,我非好好招待他不可!” “回禀二殿下。将军、”赵莽偷瞥了二人一眼,其他人也是心虚模样,“经过那暴民辨认,现扬并未有劳三爷尸体,他..他应该是跑了。” “跑了?!!!” 黄元江原地蹦了起来,冷不丁吓了宋高析一愣。 “小公爷!”常明文瞪向黄元江。 黄元江意识到自己失礼,急忙向宋高析请罪。 “属下失礼,惊到二爷,属下...” 宋高析随意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眉头也是皱起,看向赵莽等人。 “主犯漏网,尔等还不满城追捕,怎好到此?” 众人自然是担心林校尉,但却没有一个敢顶撞的二皇子的。 “还不他娘的去抓人!”黄元江怒骂开口,“找不到这个狗日劳三爷,你们也别回来了,全都自觉去撞城墙吧!” “标下告退!”众人急忙转身快步离开。 “谢二爷了,”黄元江躬身拱手,这些人在这乱糟糟的,势必影响林安平,“属下也是乱了分寸。” “进去看看林安平吧。” 宋高析没在意这些,拍了拍黄元江肩膀,表情凝重走向正房。 林安平可不能出事,此子未来必是汉华栋梁。 若出了事,未尝不是汉华王朝的一大损失。 第92章 铁良律暴揍劳三爷,葛神医进城被拦 充满厮杀的深巷,此刻已经恢复了宁静,空气中多了浓浓血腥味。 周遭窥探的百姓,也悄无声息将窗缝门缝合上,战战兢兢爬上了床,却怎么也合不上双眼。 太吓人了,太血腥了,太残暴了。 飞起的头领,喷溅的血液,渗人的惨叫..... 脑海中不断重复之前看到的一幕幕炼狱画面,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 留在现扬的汉华兵没去动地上的尸体,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雪花落在尸体上面被血水融化,很快便有新的雪花落在上面。 要不了多久,这些尸体就会被白雪覆盖。 尸体汉华兵不动,这是徐世虎下的命令,留着明天给北罕人去处理,好让他们看看暴乱的下扬,让他们有刻骨铭心的体会。 城中到处都是汉华兵,不是在抓人,就是在抓人。 凡家中男人参与暴乱的,此刻妻儿老小皆被拎出来带走。 哀求哭喊,汉华兵充耳不闻,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汉华兵并不会傻到相信这些家人什么都不知道。 默认,也是一种变相纵容。 ...... “三爷、到处都是汉华兵,怕没法通知夫人以及旁人。” 一条阴暗的小巷内,劳三爷和仆人脚步匆匆,还要躲避搜城的汉华兵。 “顾不了那么多了,” 劳三爷神色难看,不过眼底却藏着喜色,他亲眼看到林安平中箭。 “自求多福吧他们,抓紧时间,先从密道离开再说。” 仆人没有说话,紧跟在主子身后。 “劳三爷,这么晚着急去哪啊?” 忽然一道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如幽冥地狱传出的夺命勾魂之音。 劳三爷猛然停下回头,眼中慌张之色一闪而过。 在劳三爷的死死注视下,风雪中走出了铁良绿,似笑非笑打量着主仆二人。 深巷里的杀戮,铁良律没有看到,就在他快要靠近时,便发现鬼鬼祟祟离开的劳三爷,当即便跟在了身后。 也听到城中到处响起的急促脚步声,那盔甲碰撞的身影,知道是汉华兵。 显然这个劳三爷干了什么坏事,这也让他下定决心咬在二人身后不放。 不过,他也是有私心的,劳氏不死,铁家迟早遭报复。 眼看跟到了荒凉之处,这一片居住的百姓少,铁良律便现身了。 “铁..” “我叫铁良律,” 铁良律现在没耐心听人喊他之前的名字,太长,听着费劲。 “哼!汉华的一条狗!”劳三爷确定了就铁良律一人,不再慌张,“老子没去找你,你倒是着急送死。” 他懒得问铁良律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跟踪他,对一个死人说那些废话干嘛。 “杀了他,别耽误时间。” 仆人扭了扭脖子,露出森白牙齿,朝铁良绿走了过来。 “姓铁的,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仆人说罢,猛然加速,一个呼吸便冲到铁良律近前,与之而来是紧握的拳头。 “嘭!” “咔嚓!” 拳头还没有挨到铁良律鼻子,铁良绿跳起就是一脚,直接将他当扬踹飞,顺带断了两根肋骨。 “呸、”铁良律瞥了一眼弓成虾雪地打滚的仆人,“废话真多。” “怎么?劳三爷?要亲自动手吗?” 铁三律人高马大,虽然劳三爷爷不矮,但在铁良律面前还不够看。 劳三爷是人精,已经有了退意,关键眼下不是跟铁良律纠缠的时候,很快汉华兵便会搜查到这里。 “好!老子就来会会你!”劳三爷拉开架势大吼。 “来!”铁良律站在原地一个马步,抬手应战,“你过来啊!” 劳三爷,“啊!”了一声,迅速转身,拔腿就跑。 铁良律,“.....” 打滚的仆人,“.....” “操!”铁良律没想到劳三爷这么不要脸,抬腿就追。 铁良律体力好,步子大,几步便追了上去。 直接一个凌空捕食跳起,再一个泰山压顶砸了下去。 “嘭!” “咳咳....” 铁良律抱着劳三爷一个翻滚,迅速起身骑在劳三爷身上,大手一把钳住脖子,招脸上就是几拳,打的劳三爷眼冒金星。 “操!操!操!” 又补了几拳,劳三爷已是鼻口流血,牙齿脱落。 铁良律是干脆利落之人,压根不跟他废话,另一只手也掐住了劳三爷脖子,暗暗加力。 “嚓嚓嚓...” 就在劳三爷要断气的时候,两人身后响起整齐脚步声。 “什么人?!住手!” 负责全城搜查追捕的汉华兵出现了。 ..... “兵爷,大雪天的让小老儿进去吧,要不非今夜冻死不可。” 焉老头拱手开口,盯着小毛驴一脸郁闷。 本打算今夜找个地方落脚,明日再进城,谁知这个畜牲疯了似的,一路飙到城门口。 不得不求守城兵士放他进去,要不然明天城外就会多了两具尸体。 一个老头和一只倔驴。 因为城下老头是汉华人,又从方野方向过来,守兵也没有为难他。 换做北罕人估计都拉弓射箭了。 不为难归不为难,但大半夜的私开城门也不敢。 守将见老头弓着身子站在风雪中,神色也是不忍,看向身边属下开口,“去,找床被子扔下去。” 你人还怪好嘞。 焉老头人老精神好,耳不聋眼不花,这句话听的真切。 “兵爷,你就是给床被子,小老儿这身体也扛不住啊,还是求你打开城门吧,”葛老头再次开口恳求,“老头子身上有银子。” 说实话,一床被子葛老头冻不死,他担心冻死这个倔驴。 守将不为所动。 焉老头捏着下巴胡须,眼神闪烁了几下。 弓着的腰一下站直,一副高人风范。 “实不相瞒,老夫姓葛,江湖人称夺魂子,城中有急等老夫救治的人,片刻耽搁不得。” 守将,“夺魂子?”扭头看向一旁搂着被子的属下,“你知道吗?” 守兵,“小的没听过,”摇了摇头后看向怀里的棉被,“被子扔下去不?” 守将刚想说扔下去,这时徐世虎上了城墙。 他命人抓完城中暴民家属后,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准备通知四面城墙守兵,巡视盯紧城墙周边,防止有人想办法出城。 这会也是刚从东城门来到北城门。 徐世虎脸上神色不好,林安平中箭之事他已知晓,心里也是十分担心焦急。 想着抓紧办完事去黄元江宅子看看情况。 好妹夫要是出了事,打断腿他能接受,但要是殉..... 徐世虎急忙在心底忽略排除这个想法。 提醒自己,那是亲妹子,那是亲妹子。 “怎么回事?” 徐世虎走到守将身边,顺势看向城下。 第93章 焉神医到来 林安平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仰躺在木床之上。 一尺多长的弩箭插在胸口,怎么看都显得突兀。 身上的盔甲用刀割破取下扔在一旁,箭头已经没入肉中,衣服上的血迹还在缓缓扩散。 随军的大夫退至在一旁,只余二皇子带来的三位御医在前。 房间的气氛透着压抑,就连二皇子进来也没开口说话,与黄元江站在一旁焦急等待。 闻着房间弥漫的血腥味,黄元江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脚步声响,黄元江回头看了一眼,田子明也赶了过来。 田子明本想开口询问,一看房内情况识趣闭上了嘴巴,冲二皇子拱了拱手,便退至常明文身边站好。 三名御医中年龄最大的御医,把脉之后身子前探,两根手指轻轻拨开割破的衣服,查看林安平的伤口。 箭矢插进去的周边皮肤呈现暗红之色,他轻轻按压一下,几丝鲜血流出,殷红不黑,看来箭头上并不含毒。 手指变扎,在胸口量了一下,当没有射中心脏,但也不容乐观。 老御医弯腰看了片刻,又侧耳听了一下,之后,收手转身面向二皇子。 宋高析凝眉,轻声开口询问,“如何?” 其余几人也都看向了老御医,神色紧张。 “回禀二殿下,”老御医拱手,“大人所中弩箭并未涂染毒液,倒不会担心中毒问题。” 众人知道老御医的话没说完,悬着的心也不敢放下。 “老夫听其胸腔,也未曾听见丝丝之音,箭矢当未有伤到心房之膜....” 众人这次暗自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老御医摸了摸胡须。 若不是二皇子在扬,黄元江非过去揍他一顿,再扯掉他的胡子。 你以为你是写话本的呢?在这故布疑阵,让人抓心挠肝着实欠揍。 “但是什么?”宋高析也有些不悦,“你一次说完即可。” 老御医看出二殿下的眼中不耐之色,尴尬清咳了两声。 “箭矢虽然没有剐到腔膜,依老夫判断也是近之毫厘,若就此拔出弩箭,难免会勾连腔膜,导致腔膜破裂,出血难止,恐有性命之忧。”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你倒是说该如何救治咱兄弟?”黄元江着急,上前一步质问老御医,“难不成这弩箭一直插着不成?” “就是啊,”田子明拱了拱手帮腔开口,“有劳御医大人出手,林校尉这一直昏迷怕也不妥。” 黄元江瞥了田子明一眼,这个时候别文绉绉的了,什么叫怕是不妥,那是根本就不妥。 “田大人所言不错,”老御医摸着胡子点头,“大人现在昏迷乃是气血逆行,胸气受阻压迫所致,至于拔掉这弩箭,老夫要慎重研究一番。” “啊?意思你现在还拔不了?那你要研究多久?” 黄元江之言也是宋高析心中之相,他也看向老御医,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这一时半会难以研究明白,大概需要两日。” “两日?!”黄元江直接跳了起来,“你他娘说的是人话不?!两日咱兄弟还能活不?” “二爷!请您允许臣和他单挑!” 黄元江忍不了一点,立刻就想把老御医拖出去揍一顿。 老御医胡子一抖,“小公爷自重!两日校尉大人还是可以撑到的。” 好家伙,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连宋高析都想动手了。 “张御医,本殿下没有两日时间给你,”宋高析声音冷漠,“今晚你就要把林校尉身上的弩箭取出来。” “且!不得威胁到林校尉的性命,否则...” 老御医脸色一变,撩袍就跪到地上,“二殿下,臣做不到啊!拔出弩箭并非儿戏,臣....” “放老夫下来!” “你这将军成何体统!” “再不放,老夫可要叫了!老夫的驴还在城外呢!” 房内众人听到房外院内的叫喊声,皆是皱了一下眉头。 不待宋高析让人出去查看何人喧哗,房门被推开,徐世虎扛着一个小老头便走了进来。 “徐世虎!”宋高析声音低沉,含着愠怒,“难道你不知林校尉现在重伤,在这胡闹什么!” 徐世虎将肩上手脚乱舞的老头放下,躬身抱拳。 “回二爷,臣该死,臣一时心急、”说着一把扯过还没站稳的老头,“这位是焉神医,他自己说的,自称是闻名江湖的焉神医,臣特意带他来救治妹...林校尉。” “焉神医?” 江湖之事,宋高析不了解,目光有些怀疑望着焉老头。 个子不高,微微驼背,头发凌乱,几缕白胡。 面容枯瘦,一身布衣,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 “你是神医?”宋高析打量一番开口,“你若是坑蒙拐骗之徒现在离去,本殿下饶你无罪。” “嘁、”焉老头脸色不屑。 常明文刚要开口训斥,被宋高析抬手拦下。 神医不神医且先不说,看看也无妨。 焉老头拍了拍身上雪花,背着双手走到床前,看向躺在那里的林安平。 黄元江则是扯了一下徐世虎,“你从哪找来的这什么神医?” 徐世虎便将城门口发生的事小声告知众人。 众人一听,神了?都能算到城中有人等着救命,难不成真是什么世外高手? 焉老头如果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笑这帮人白痴,他就是撒个谎而已。 “娃,受苦了。” 焉老头盯着林安平苍白的脸色,可见心疼,低声呢喃了一句。 “别怕,老夫来了。” 说着顺势坐到床边,将手搭在林安平脉搏上,微眯起了双眼。 “脉象看似平稳,实则大虚,若不及时拔掉弩箭,撑不过今晚。” “!!!”众人脸色大变。 然后不约而同看向老御医,尤其是黄元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面对众人的眼光,老御医额头冒汗,有些不满看向焉老头,“这位什么神医,方才老夫探了林校尉的脉搏,并非如你.....” “一边拉玩着去,”焉老头微眯的眼只睁开半只,斜了老御医一眼,“你会个啥?你能干啥?” “你..你...” 老御医怎么说也是有品的官员,被一个山村野夫嘲讽,简直是奇耻大辱。 正要反驳,二皇子清咳了一声,他抬眼望去,见二皇子拿眼瞪着他,识趣闭上了嘴巴,愤愤站到一边。 他今个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神医如何拔出弩箭。 焉老头号完脉搏,伸手撩开衣服查看伤口。 之后扫了房内众人一眼,“小老儿下面要拔弩箭了,这里谁当家?你们谁说话好使?” “老夫需要人去准备一些东西。” “先生吩咐便是。”宋高析应声开口,“不知需要哪些东西?” “一盆烧开的热水,最辛辣的烈酒,匕首、火钳、炭盆、还有把老夫的银针布袋拿来。” 黄元江听的直挠头,咱兄弟要生孩子了? 尽管一脸疑惑,黄元江还是命鲁豹下去准备。 鲁豹去而复返,“神医,请问您的银针在哪里?” 焉老头斜了徐世虎一眼,没好气开口,“在驴身上。” 第94章 焉神医出手取弩箭 毛驴进院叫唤了两声。 鲁豹将他拴在马鹏旁边,取下搭在驴背上的布袋。 一进屋,发现其他都东西都准备好了,是徐世虎命韩猛准备的。 鲁豹进门时已将布袋上的雪掸干净了,双手递给神医。 焉神医接过布袋,从里取出裹成圆的银针包,随手放到一旁桌子上。 “留下两个帮手,其余人全部出去。” 留帮手肯定留懂医理的了,不是随军大夫就是三名御医,显然御医档次又高一点。 众人这般想,宋高析也是这样认为,目光看向三名御医点了点头。 “你不用,”焉老头瞥了一眼老御医,“你年纪太大,老眼昏花,帮不上忙,你也出去。” 操!老御医瞬间吹胡子瞪眼,埋汰谁呢? “张御医,随本殿下外面等着便是,”宋高析压根不给他开口反驳的机会,“其他人也都出去吧。” 黄元江最后一个还没出门,他不咋相信这个邋遢神医,扭扭捏捏不想出去。 “傻大个,你还杵着干啥?”焉老头瞪了黄元江一眼,“麻烦从外面帮老夫把门关上。” “好嘞!”黄元江以为自己留下了,兴冲冲跑到外面拉上了房门,“嗯?” 房中只余下焉老头和两名御医,焉老头瞬间化作焉神医,神色严肃朝两位御医拱了拱手。 “救人性命,不容有失,有劳二位搭手。” 两位御医不似张御医架子大,拱手回礼,“老先生尽管吩咐便是,我等定尽力辅之。” “好、”焉神医点头,“有劳二位,先将匕首。火钳于火上炙烤。” 两位御医点头,取过匕首和银针依焉神医之言。 房内原本就有炭盆,焉神医多要一个炭盆,放到了床内侧,这样防止林安平失温。 他将开水中的干净抹布取出,拧干,开始仔细擦拭伤口周围肿胀皮肤。 “箭矢贯胸,嵌留于肋骨之隙,当速取之,缓则行毒,后逢恶天,必如千蚁嗜咬,非常人能所忍也。” 焉神医轻微按压伤口周边,继续擦拭,口中似自言自语,又似与房内二人说道。 两位御医手中拿着匕首银针在火上炙烤,闻听焉神医的话默不作声,皆是认真聆听。 因为短短几句话,就确定这老头并非诓骗之徒,是懂医术医理的。 ‘箭矢虽无毒,乃为铁器,实为毒,久居体内,坏其肉,毒其脏,时之入心、入髓,乃大患,“ 两位御医暗自点头,的确会如此。 一旦形成旧疾,即使不影响性命,也会伴随常年折磨,恐减寿龄。 两位御医看向焉神医的眼神,渐渐有了崇拜佩服之意,摆出虚心受教的态度。 "当匕启,去其外腐,火钳勾内腐,祛之,方可不留暗疾,”说着放下热布,伸手,“刀来、” 其中一位御医急忙上前,递上烧的发红匕首。 焉神医接过匕首,没有犹豫直接下刀,通红的匕首接触皮肤的瞬间冒出白烟,发出“滋啦”之音。 “嗯、”昏迷中的林安平有了一点反应。 “娃啊,忍着点。”焉神医轻声开口,手上动作不停,匕首割开红肿的皮肤,发黑的血水流出不止。 围绕箭矢周边皮肉割了一个圆,焉神医握住箭杆,深吸一口气,开始朝外拔箭。 每往外一点,黑红的血水就涌多一些,林安平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就在箭矢即将全部拔出的时候,焉神医再度伸手,“火钳、” 御医又急忙递上火钳,顺势拿下匕首。 不用焉神医吩咐,换下的匕首放在热水中清洗后,便继续放在火上炙烤。 这个火钳就是用来夹炭的普通火钳,不过按照焉神医的要求找了一个小的,用来给手炉添炭的小火钳。 火钳勾着箭头带起的肉,焉神医紧握火钳,手上轻一用力,箭矢脱离,御医上前将弩箭接下。 “匕首、” 拿到匕首后,焉神医将火钳勾起的坏肉去掉。 “烈酒、” 御医端着一碗烈酒递了过去。 松开火钳,焉神医将烈酒洒在伤口。 “啊!” 昏迷的林安平痛醒过来,凄声大叫,紧接着又昏迷了过去。 “兄弟!” 房门外的黄元江听到林安平大叫声,急得直跺脚,要不是鲁豹和韩猛拉着,早就破门而入了。 一直红着双眼的黄元江瘫坐在房门口,这一刻,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又急忙转身冲着飘雪的夜空跪下磕头。 “老天爷,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保佑咱兄弟平安无事,您拿咱的寿命换都行,求您了,求你了,呜呜....” 黄元江头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众人见黄元江的模样,爷是个个表情凝重。 鲁豹听到小公爷的话,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 他也跪到黄元江身边,“爷,林校尉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房内有神医和御医在呢。” 听到外面傻大个的哭声,焉神医望着林安平也是心疼,但他不能分神。 待伤口流出的血液不是黑红,而是鲜红色时,便将发红的匕首斜着按压在伤口上。 “滋啦...滋啦.....” 林安平表情狰狞,但却没有再醒过来。 让御医从布包内取出几个小瓷罐,从一个小瓷罐内倒出一些粉末撒在伤口上。 又从一个小瓷罐内挖出一些药膏,均匀涂抹。 “热布、”焉神医已是满头大汗。 接过热布,小心翼翼擦拭伤口周边的血迹,让御医取过被烈酒浸泡的纱布,叠成方形置于伤口处。 “银针、” 御医将银针递了过去,焉神医接过银针。 先入血海穴,血海穴可活血化瘀,通络止痛。 二入合谷穴;合谷穴可调畅气血,以及镇痛之用。 之后便分别在三阴交穴、膈俞穴、命门穴、内关穴等二十多个穴位上施针。 直到最后一针刺入,焉神医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扭身准备下床。 两位御医急忙上前左右搀扶。 “先生当之无愧神医也。” “如此医术令我等汗颜。” “过誉、过誉了,”焉神医嘴上这样说,笑的却是很开心,“都是江湖郎中那一套,上不了台面,上不了台面的。” “神医若这样说,那真是羞辱我等了。” “是啊、是啊、这般医术都上不了台面的话,我等医术只怕连出手都丢人。” 焉老头被两人搀扶下了床,望着二人,一副欲拒还迎的表情。 “哎..啧...你看...呀..这说的..哎..让老夫.....” 第95章 暴揍劳三爷,焉神医再施针 黄元江站在打开的房门口,看向两位走出的御医。 他很想冲进去,但又有点发虚不敢进去。 “神医医术之高,林校尉所中弩箭已取出,再无性命之忧。” “那太好了!小爷就知道咱兄弟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黄元江神色激动,“那咱可以进去瞅瞅不?” “不能!”焉神医走了出来,并顺手关上房门,横眉立眼看向黄元江,“静养数日,除了老夫谁也不许进~” 黄元江,“......”老头、你挺拽啊! 宋高析走了过来,将梗着脖子的黄元江扒拉到一旁。 “神医辛苦了,”冲焉神医拱了拱手。微微转头,“来人,取银百两。” “不必赏小老儿”焉老头摆手,“小老儿可不是冲着银子来的,真要谢的话,安排顿好的,有酒有肉,还有我的驴子,弄点好料。” “呃...啊....”拴在马鹏下的毛驴叫唤了两声。 就在这时,张七脚步匆匆走进院子,原本找黄元江的,但见二皇子也在,急忙上前行礼。 “参见殿下、” 宋高析点了点头。 “启禀二殿下,劳三爷抓住了,经过他的恶仆交代,射伤林校尉的正是他。” 听到首犯落网,众人神色皆是好看了不少,尤其是黄元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错、抓住恶首,立了大功。” 张七神色尴尬了一下,如实开口,“回禀二殿下,其实劳三爷算是铁良律抓住的。” “嗯?”宋高析疑惑,看向黄元江,“铁良律也参与了此事?” 常明文心里恼啊,到了现在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铁良律这个异族都参与了,竟然没有人只会他一声。 黄元江神色忙人,摇了摇头,“属下不道啊,许是咱兄弟留的后手吧?” 他是真不知情,忽然想到铁良律送肉干之事,方才的猜测一下肯定了。 应该就是林安平收了人家牛肉,给了铁良绿一个表现升官的机会。 到了此刻,随着劳三爷的被抓,这一次刺杀的暴乱算是彻底结束。 宋高析命人去酒楼要了一桌好菜送到黄元江这,用来招待焉神医,又与黄元江徐世虎等人交代了几句,便离开回西府了。 有焉神医在,林安平自然是无碍,黄元江也把心也放到了肚子里,招待完焉神医后,便直奔看押劳三爷的所在之处。 劳三爷和恶仆两人手脚被绑,躺在四面漏风的冰凉柴房地上。 “操你娘的!”开门的瞬间,黄元江就直扑过去,抬脚就是踢,“让你射俺兄弟!让你暴乱!让你跑!” 连踹十几脚,踹的劳三爷进气多出气少,方才罢休。 “菜鸡耗子、” “黄大爷您吩咐。” 菜鸡和耗子方才已经暴打过劳三爷,此刻还是想上去再揍他一顿。 “这两个人交给你们了,记住、一定要变着法子折磨,”黄元江阴恻恻开口,“但是有一点,千万别给玩死了。” 劳三爷死是肯定要死的,但肯定不会悄无声息的死,这一点,黄元江还是清楚的。 作为首犯,自然是要光明正大的杀,当着全城北罕人的面杀。 “黄大爷您放心,”耗子菜鸡二人笑的更渗人,“嘿嘿、保证让他后悔自己还活着。” “行、好好玩。”黄元江拍了拍两人肩膀离开。 离开柴房,路过马棚的时候,见焉神医那头小黑驴正欢快吃着豆饼。 不时还抬头冲棚中几匹马叫一声,几匹马打着响嚏扭头不搭理它。 “好久没吃驴肉火烧了,”黄元江咂吧咂吧嘴,嘀咕了一句。 还别说,焉神医这头小黑驴皮毛黑亮,看上去很是不错。 “呃..啊...”小毛驴望着黄元江叫了一声,扭动驴身,屁股对着他。 焉老头酒足饭饱,面色微红,满意揉了揉肚子,打了一个饱嗝。 走到林安平所在的房门口,见两位御医恭敬站在那里, “咦?两位怎么还在这?”焉老头剔着牙,疑惑开口,“那位爷都走半晌了。” “先生,”两位御医拱手大礼,已是尊称焉老头为先生,“我二人奉二殿下命令,在林校尉醒来之前,继续做先生的帮手。” “是。随时听候先生调遣。” “呃..这...” 焉老头一时也不知说啥,他这里根本不需要帮手,但他看这两个御医还算顺眼。 又是皇宫当官的,说话也好听。 “那就留下吧。” 焉老头点了点头,就准备进门,手还没抬起来,两人就帮他打开了房门。 你看吧,不但说话好听,还有眼力见会来事。 焉老头一只脚迈了进去,一只脚留在外面,回头看向二人,淡淡开口,“若是医理上有不懂的地方,倒是可以与老夫讨教一番。” 说罢,另一只脚进门,顺手带上了房门。 进门后,没忍住乐了一下,神医嘛,当然要有一点神医风范对吧。 门外的两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急忙对着紧闭房门深鞠一躬,“我等谢过先生。” 两人难免不激动,有这一位医术高超的神人指点,学点皮毛也是好的,将来回了太医院,那还不大有作为。 太医院的院首之位,指日可待啊!两人心里同时想到。 房内,焉老头坐到了床沿上,脸上玩味神色消失不见,手指正搭在林安平的脉搏上。 “唉...”轻轻叹了一口气,“娃啊,接下来两天很重要,你一定要扛过去。” 看似云淡风轻的焉老头,这一刻脸上也有些紧张之色。 林安平双眼紧闭,脸色依旧发白,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焉老头把手从林安平手腕处移开,又放到林安平右腿上。 微眯起双眼,自上而下捏着右腿每一寸,中途不时停下沉思一会。 半炷香后,他起身取过桌上银针。 再回到床边,将林安平的裘裤褪下,捏起一根银针缓缓刺入。 待林安平的腿上插满七七四十九根银针后,焉老头方才停下,抹了一把额头细汗,长长出了一口浊气。 又将一大块白色棉布从热水中捞出拧干,轻轻盖住所有银针。 做完这一切,焉老头才和衣靠在床尾闭上眼。 没多久便响起轻微喊声..... 第96章 菜市口行刑,传旨郎进城 入目水晶芥,古城换银装。 ...... 清晨,一只雄鹰空中盘旋,忽俯冲而下,惊落林中枝丫白雪,再入浩空时,鹰爪下多了一只灰兔。 灰兔挣扎,抖碎一身雪花,终究逃不过命运枷锁。 昨夜的热闹,让打开房门的北罕人心有余悸,站在院门口各自探头张望。 今个没有铜锣声,看来是不用去挖护城河了,就在他们准备回去再补个回笼觉时候,那熟悉的锣声却响了起来。 紧接着响起脚步踩着厚厚积雪的声音。 临近昨夜厮杀地点的北罕人率先被带出了院门,这一次不分男女老少。 “啊!” 望着眼前一个个凸起的雪包,即使被大雪掩盖,但看那雪包的轮廓,隐约也能猜到雪下埋的是什么。 有胆小的女人没忍住叫出了声。 “都听好了!”徐世虎坐在马上冷声开口,“将这些被雪埋着的腌臜之物,全都给清理出来,送至菜市口!” “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 徐世虎说完不再开口,而是冷眼扫过站在那里的一二百北罕人。 手持兵器的兵士开始催促,北罕人哪敢违抗,全都上前徒手扒开一个个雪包。 “啊!” “娘哎!这是谁的腿?” “操!吓死老子了,谁的胳膊?” 随着一个个尸体扒拉出,还有残肢断臂,扬上惊呼声不断。 有几个女的胆小,摸到一只胳膊,惊叫一声扔了出去,吓的瘫在原地。 徐世虎看的心中只骂娘,还真他娘的敢问。 真要有尸体来一句,“我的”,还不吓死你们。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硬邦邦的尸体,全都清理出来,堆了好几堆, “找来牛车拉走。” 与此同时,城中各处的北罕人全都被带往菜市口,哪怕是瘫在床上的,也命其家人被抬着前往。 菜市口前地方宽阔,此刻已是重兵把守。 一个长排台子摆在中间,昨夜临时搭建好的,几十个手持大砍刀面无表情的汉华兵,早已站在木台上等待。 一个时辰后,菜市口站满了北罕人,入眼,人头攒动。 徐世虎翻身下马,走上另一处搭建的高台,高台上黄元江。田子明等人已经在那。 “城中所有北罕人都在这了,”徐世虎淡淡开口,看向田子明,“可以开始了。” 黄元江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静!”下方的汉华兵开始制止嘈杂的人群。 待整个菜市口鸦雀无声之后,田子明扯了扯身上官服,神色严肃走到了前面。 随后将手中的卷轴打开,清了清嗓子。 “天兵伐北罕,本秉仁义,不得为之,古拉城下兵戈辉芒,乃为诛邪赎民之德师!” 徐世虎懂北罕语,充当起了翻译,田子明说一句,他便站在一旁高声复述一遍。 “此之战,数年仇积,何责?汝北罕昏王首当其冲,战鼓如天雷,只应九天之伐戾,古拉城败,乃自作孽,天帮诛之!” 田子明掷地有声,冷眼扫视了一圈下面北罕人。 “尔等北罕之民,为凶残之种,怀兽之心,顺天本应灭其种,然,吾汉华陛下乃仁德之君,心怀善念,认为尔等同为普天生灵,当有教化改过之心,许尔等弃恶从良。” 说到这,田子明调整了一下呼吸。 “然!尔等不思圣恩,愧之于天,竟包藏祸心!隐匕于降文,行屠君父之事!毁吾汉华之栋梁!其心可诛!其身可凌!” “昨夜共恶民几百之众,聚乱而起,幸吾汉华兵之神勇,将其全部屠之,本恶伏法,不等罪已恕,汉华律凡谋害宗室皇亲,作乱犯上,皆为造反谋逆罪,犯凌迟,诛九族!” 田子明合上卷文,转身冲徐世虎和黄元江拱了拱手。 两人颔首后,徐世虎走上前,抬手指向台下北罕众人。 愤怒开口,“陛下仁慈,攻城后不忍心杀尔等,大军进城后,也未曾为难尔等,让尔等出徭役,可曾有过鞭刑?可曾饿了尔等?!” “你们不知足啊!”徐世虎摇了摇头,“你们既然喜欢自寻死路,本将军也不拦着,来人!将昨夜所有参与者的家人族人带上刑台!” 足足有近千人,老弱妇孺皆有,被捆绑带到众人眼前,然后分批押上了长台跪下。 “斩!” 徐世虎也不废话,直接下令。 “噗!噗!噗!” 几十把大砍刀同时挥下,几十颗头颅同时飞离躯体,几十道鲜血同时喷涌而出。 紧接着换下一批,没人去理会他们的哀嚎,求饶。 每一刀的落下,在扬站着的北罕人心中就是一抖,更有不少人忍不住呕吐起来,更有不少女人直接吓晕了过去。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感受到了恐惧,知道汉华律的可怕,并庆幸昨夜自己没有参与。 劳三爷最后被带到台上,是被架到台上的,也不知菜鸡耗子昨夜怎么折腾的,他浑身血肉模糊。 劳三爷双手双脚绑在了木架上,望着眼前满地带血的头颅,他浑身颤抖不止。 有怕,有恨,有不甘,有后悔..... “恶首劳三凌迟之刑!” 等北罕人从菜市口陆续离开的时候,天已经近午时。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但他们没有人感觉到阳光的一丝暖意,手脚冰凉,浑身寒意,跳动的心脏透心凉。 ...... 焉神医没有去看热闹,黄元江那里药材不全,他出门买药材来了。 骑着小毛驴悠哉晃悠在街上,这时两匹马从他身边经过。 骑马之人匆匆扫了一眼骑毛驴的焉老头,两人都露出一些奇怪疑惑的表情。 “这个骑驴的老头,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我也是,”另一人点头,接着猛然回头,“早前在管道上遇到过,咦?不对啊!他骑着毛驴怎么比我们的马还快?” “对啊!看他这样子,应该早一两天就进了这古拉城,奇怪了,他骑得难不成是千里驴不成?” 两个传指郎疑惑不解相视了一眼,没有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 无奈摇了摇头,没再多想,策马继续向前。 “呃...啊....” 药材铺子门口,焉老头已经从小毛驴背上跳了下来,拍了一下驴脑袋。 “一天到晚叫唤啥!老爷我去买药,老实待着,别乱跑,当心被人做成火烧。” 小毛驴没叫唤了,低着驴脑袋,用驴蹄在雪地上一顿划拉。 ...... PS:各位老爷,没想到吧,还有一章,嘿嘿..... 第97章 焉神医出手,小公爷悲催 心里忍不住嘀咕,咱兄弟就喜欢这样靠着,这也不舒服啊,硌背的慌。 难不成,是因为双腿不协调靠着才舒服? 魏季魏飞走到近前抱拳,“将军、” “最近新入营的训练咋样?” “回禀将军,”魏季开口,“不敢有半丝懈怠,这群新人不错,快融合差不多了。” “那就好,魏飞,最近出城的斥候有什么消息?” “回禀将军,昨日并未消息,今日派出去的兄弟刚走不久,”魏飞如实回禀,想了一下,再度开口,“今日出城时,属下让他们多行进二十里。” 多行进二十里,遇到危险的几率就会增大,同样得到的消息概率也会增大。 黄元江点了点头,并没有责怪魏飞。 如今短暂的宁静,土鄂城迟迟没有动静,他心里也是一直没底。 “将军、林校尉他?”魏季魏飞神色担忧。 “林校尉那里你们别太担心,有神医在呢,”黄元江站直了身子,“好好训练。旁的也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若是斥候有了消息,及时通知我。” “是。将军。” 黄元江离开了营地,快到宅子时,遇到了从酒楼回来的鲁豹。 “今个几个菜?” “爷,老样子,神医要求的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外加一壶酒。” “呵、小老头是真会享受啊!”黄元江无奈一笑,这吃的都赶上二爷了,“走吧,进门送去。” 进了宅子,酒菜放进了托盘,黄元江没让鲁豹送,自己亲自端着托盘, 路过马棚的时候,瞥了一眼小毛驴,小毛驴大眼睛对他眨了眨,便继续低头吃起豆饼。 “你他娘的伙食也不赖。”黄元江低骂了一句,“要是咱兄弟有啥问题,我第一件事拿你做成火烧。” “呃..啊...”毛驴头都不抬叫了一声,后驴蹄虚空踢了一下。 焉老头从街上返回有半个多时辰了,此刻正坐在床沿边,将林安平右腿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 他日夜要为这条腿施针六次,每一次半个时辰,煞费心神。 “噔、噔、”敲门声响起,“焉老神仙,咱来给你送酒菜了。” 焉老头皱着眉头开了半扇门,“老夫跟你说了,叫神医即可,什么老神仙老神仙的,老夫还没驾鹤西去呢。” “嘿嘿、”黄元江傻乐了一下,抬腿就要往里迈,“咱把酒菜放进去。” “吁..!”葛老头抬手,按在他的胸口拦下,“不用、” 黄元江脸一下就拉下来了,一脸不满瞪着小老头。 今天一早他想进去看看林安平,这老头就不让,现在还是不让。 他实在是担心林安平,昨夜都没怎么合眼,想着看一眼就行,他心里也踏实些。 “不是,我说你这老...” “傻大个,先住口。” “呃?” 黄元江听到傻大个三个字愣了一下,老头硬是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焉老头盯着黄元江上下打量一番,“傻大个,你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的模样,家里应该非富即贵,老夫可听说这个林校尉一穷二白,又是罪籍,你为啥那么关心他?” 黄元江还没从傻大个反应过来,又冒出一个傻儿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老神仙,您救咱兄弟。咱感激您。”黄元江喘着粗气开口,“但您别以为小爷没有脾气,给您面子喊你一声老神仙,不给面子,您信不信....” 黄元江哑巴了,跟着表情扭曲,龇牙咧嘴。 “嘁、”焉老头拍了拍手,“跟谁小爷小爷呢,还信不信,信啥?信你不是傻大个?” 焉老头翻了一个白眼,“老夫这辈子最恨别人威胁我,”上前将托盘端到手中。 转身,顺带用脚踢上了房门。 “您..我..来..人..救..命..” 黄元江站在关上的房门前歪嘴斜眼,一根银针还在他身上直晃悠。 “咦?黄大爷站那干嘛呢?”耗子抱着草料扔到马棚中,“伸着双手扭来扭去,咋跟个僵尸似的?” 菜鸡端着一盆豆饼,正倒给小毛驴,闻言扭头看了过去,“俺不知道,看样子在跳舞,跟北罕人学的异族舞?” “走吧。走吧,别打扰黄大爷的兴致,当心挨骂。” “嗯、”菜鸡应了一声,跟耗子一道离开。 半道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黄大爷这舞跳的,真他娘难看。 “别..走..救...我....” 可惜耗子菜鸡压根没有听见。 ...... 西府,宋高析漫不经心端着茶杯,时不时抬眼瞥向跪在面前的二人。 力大洛和曲泽这两人,可谓是难兄难弟,此刻又跪在了一起。 别看都沦为阶下囚,仍是看对方不顺眼,眼神相对,皆是嫌弃嘲讽,此时也是各自不看对方,把头都扭向一边。 “二位说说,该如何处置你们?” 力大洛和曲泽都不吱声,现在就是案板上鱼肉,认命了,说不说没啥大用。 “曲泽,你知道为啥没把你姐夫也带来吗?” 曲泽依旧不吱声,宋高析云淡风轻。 “因为他死了,他被抓之后整日口无遮拦,听的烦,就让人割了舌头,把头砍下来还给北罕王了。” 曲泽和力大洛身子一震,纷纷抬头看向宋高析。 “他老了,又冥顽不灵,没用喽,”宋高析懒懒靠在椅背上,“不像你们二人,还年轻,正值中年,要是就这样稀里糊涂死了,多冤啊,白来世上走一遭,你们说是不是?” 宋高析说完抿了一口茶,林安平出事之前找到他,说与其杀了力大洛和曲泽两人,倒不如试试能不能为己所用。 曲泽再不济,在古拉城也管辖了多年,力大洛一身力气,不放在战扬杀敌可惜了。 “一个郡丞,一个校尉,”宋高析将茶杯放下起身,走到二人身边,居高临下开口,“还是一个凌迟?一个分尸?应该很好选择。” “皇上的圣旨应该进城了吧,”宋高析走到门口,双手负于身后,望着院中雪景,“本殿下没猜错的话,古拉城以后不会有了,这里,以后将是汉华的土地,汉华的城池。” “路,该怎么走,你们自己想好。” “机会,本殿下也只给这一次。” “本殿下也不逼你们,也不会对你们用刑,明天一早给出你们的选择。”宋高析回头淡淡瞥了二人一眼,“雪天路滑,可木亥的脑袋应该还没离太远。” “要是快点,也能追上,他也好有伴。” 第98章 宣读圣旨,二皇子心疑 古拉城一家客栈中,两位传旨郎换下赶路衣袍,穿上了官服。 半个时辰后,站到了西府门前。 门前侍卫不敢耽搁,着一人先行进去通禀,便领着两位官员进了西府之中。 两位官员到了正厅门前,宋高析已经站在正厅中等候, “臣参见二殿下、” 两位官员先对二皇子见礼,宋高析颔首。 随后一人掏出圣旨,这才高喊一声,“圣旨到、汉华二皇子宋高析接旨。” 宋高析连带身后的田子明皆撩袍跪下。 “儿臣宋高析、” “臣礼部吏司田子明、” 异口同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皇二子宋高析,秉钺出征,代天之巡狩,汉旗迎风,剑戟所向,破古拉之坚城;蛮夷之地,尽归汉华之舆图,扬汉华威名于四方,振上朝之雄风于九州。 朕御澜捷疏,甚悦! 皇二子宋高析亲躬敌阵,疲披甲胄,无暇兵刃,实乃汉华贤王之姿。” 听到贤王之姿四个字,宋高析波澜不惊的的眼眸,泛起微微涟漪。 跪其身后的田子明抬眉看向宋高析背后,心中暗想。皇上后面无论再怎么赏赐,只怕也抵不过这一句贤王二字。 “赏皇二子宋高析锦缎五十匹,黄金千两,地百亩,江安皇家别院一座。” “此次北征,军中将士更是勇猛无双,三军将士,忠勇冲云,着升徐世虎、常明文、黄元江.....原职加升一品,具体赏赐兵部录案后,户部择日送达。” “古拉城既为汉华之属,当去旧改新,旨达之日,古拉城便为新野城,城设郡守.....” “钦此!” “儿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高析起身,传旨郎恭敬递上圣旨,其中一位看向田子明。 “田大人,皇上口谕,”见田子明又要跪下,紧着开口,“皇上说,田子明不用跪了,站着听就好,着田子明随传旨郎一道回京,去吏部当个右侍郎吧。” 这个口谕是皇上临时加的,之前本打算让田子明在新野城继续干,但吏部最近缺人。 加上宋高析提了田子明几嘴,称其在礼部屈才了,皇上这才改了想法。 田子明晃了一下神,随后扑通跪下,叩头大呼,“臣惶恐!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本是一个礼部吏司,在侍郎手下做事的一个小官,如今一下跃为侍郎,而且还是吏部的侍郎,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礼部和吏部别看前面一个字发音差不多,那其中的份量却是天壤之别。 田子明起身后,看向二皇子的眼神,满是感激之色。 他不是傻子,之所以自己会受到皇上重视,要说没有二皇子从中说话,想也是不可能。 宋高析手中握着圣旨,眉头微皱,看向两位传旨郎。 “父皇还有别的旨意?或者口谕吗?” 两位传旨郎想了一下摇头,“回禀二殿下,陛下并无再有别的旨意。” “倒是,”其中一位官员从怀里掏出了两个信封,“这里有两封信,分别是魏国公和勇安侯让臣帮忙捎带的,是给小公爷和徐世虎将军的。” “放这里吧,两位一路辛苦,怎好多折腾,回头本殿下转交给他们。” 两人将书信放下。 宋高析张嘴还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命人到两位官员下榻之处,赏一桌席面,打发走了二人。 “二殿下,”田子明在传旨郎走后方才开口,“陛下未提林校尉之事,怕是另有深意。” 田子明一直跟在二皇子身边,方才二皇子眉头疑虑,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也知晓二皇子器重林安平。 而皇上却是提也没提林安平三个字,想来二皇子便是疑惑这个。 的确如田子明所想,宋高析就是因为这个,他此刻心中有些想不通。 即使林安平是罪籍之身,但父皇一向是赏罚分明,怎么提都不提一下,哪怕是嘴上称赞几句也是好的。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君意难测啊! 现在想问父皇也问不了,只能等他回京都后再找父皇。 收起了心神,宋高析瞥了一眼手中圣旨,看向田子明开口,“拟一份告示,张贴古拉..新野城,让城中百姓都知道,这里现在是新野城了,不再属于北罕,他们现在也都是新野城的百姓,是汉华人,不再是北罕人。” “郡守一职,父皇会派人前来,来之前你先兼一下郡守职责。” “是、”田子明躬身。 “早先的城主府应该修缮差不多了,就改为郡守府衙,你在那处理公务,眼下先将城中入口做个统计,造册在案。” “是、” “行了,接下来你的事情就多了,够你忙一阵子的,先下去吧。” 田子明离开了西府,带着二皇子派的几名侍卫去接管城主府。 “来人,去叫徐世虎。常明文。黄元江等人前来。” 不到半个时辰,徐世虎,常明文以及勋二代和几位将军全都到了西府,黄元江还迟迟未见。 “黄大爷,您还练着呢?”耗子小跑到黄元江身后,“西府来传信了,让黄大爷您去西府议事。” 说完盯着黄元江的后背,心里嘀咕,这都练快一个时辰了,您倒是换个地方啊。 耗子见黄元江没有反应,自顾自的在那左手七右手六,刚要再次开口,便见房门打开,焉老头探出了脑袋。 “焉神医,”耗子很懂礼数的拱手,“小的是来喊黄大爷的,殿下那里找他去....” “哦,”焉老头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黄元江,“傻大个别杵着了,你家主子找你呢。” 说罢,缩回了脑袋,合上了房门。 被拍后的黄元江忽然瘫坐在地,大口在那喘气,又是揉脸,又是揉眼,看的耗子一愣一愣的。 “啊啊啊!”黄元江又疯了似的爬起来,“小爷跟你拼了!” 大叫几声就要去砸门踹门,幸亏耗子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搂住他的大腿。 “爷、爷?咋了这是?这咋突然发飙了呢?”耗子拼命往后拉,“爷,可不能闹啊,林校尉可还在里躺着呢,万一受了惊吓....” 一句话让黄元江冷静了下来,双手叉腰瞪着房门。 “有本事别躲在里面不出来!” 放了一句狠话后转身就走,耗子急忙跟在身后。 路过马棚的时候,黄元江瞅那小毛驴也来气,上前对着驴屁股就是一巴掌。 “呃..啊...”毛驴受惊,蹄子向后一弹。 “哎呦!他娘的!”黄元江捂住大腿根叫唤了起来,“杀了它!杀了它。做成火烧!火烧!” 耗子也被惊了一下,仔细瞅瞅是大腿根,好险好险,差点国公府就绝后了。 “是是是、爷您先去西府,这畜牲交给小的,肯定给你做成火烧。” 耗子嘴上这样说,可真不敢为难这头驴,焉神医可是林校尉的救命恩人,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神医的驴杀了。 哄走了黄元江,耗子站在原地直挠头,从头到尾也不知黄大爷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难不成方才被鬼上身了?耗子立马在原地打圈蹦了起来。 口中还念念有词; “天地灵灵,紫气扬扬,遍召十方,仙神人鬼,速降速降,黄大仙,胡大仙,柳大仙.....” “呸呸呸、大白天的哪有鬼。”念了几句自己乐了,也不跳了,瞥了一眼小毛驴,“你是吃不得,咱只能去找你的兄弟姐妹了。” 说罢哼着小调,悠哉悠哉离开了宅子,街上有的是卖火烧的。 第99章 耗子菜鸡忽悠铁良律 数十人身穿棉服,手持短剑,斜挎短弩,行进在茂密山林中。 半炷香后,十人出了密林,站到一块大青石上面,微眯双眼向远处眺望。 “李哥、土鄂城到古拉城应该就这一条大道了。” 李良点了点头,附近的地形都看的差不多了,土鄂城如果派大军的话,只能走众人眼中的这条大道。 李良又看向远方,天地白茫一片,看不到土鄂城的影子。 “李哥,咱们还要继续向前吗?” 看了一眼天色,李良摇了摇头,“不走了,今个就到这里,马上天快黑了,先回城再说。” 他们今个已经按照赵莽的要求多行了不少路,再往前就容易暴露了,谁也不知道前方有没有暗藏的探子。 “撤、” 数十人从青石上跳下,按照来时的路离开,很快消失在树林之中。 就在李良等人走后没多久,离青石不远的一处灌木丛,原本平静的灌木丛无风抖动起来。 紧接着一块块雪地崩开,五六道身影站了出来。 “是汉华的斥候,”几人便抖落身上积雪边开口,“速速回去告知将军。” ...... 耗子拽着菜鸡一道上街买火烧,半道上遇到了铁良绿。 一是因为劳三爷等人作乱之事,二是因为雪后上冻,泥土被冻的梆硬,护城河已经停止了开挖,徭役便不再出工。 铁良律在家歇着无事,孩子就缠着他,便来街上买了点牛肉干。 没办法,孩子也两天没吃到肉了。 “老铁啊!”耗子上前拉住铁良律,“这是干啥呢?” “见过两位大人,”铁良律在媳妇面前可以嘚瑟,但在二人面前可不敢嘚瑟,“划拉点肉干,家里小子嘴馋。” “哦哦,”耗子点头,小眼睛转的贼快,神秘开口,“老铁,你要升官不要?只要你开口,耗哥帮你解决!” 耗子想拍自己,怕疼,于是拍的菜鸡胸脯啪啪响。 “啊?”耗子这番话,直接让铁良律懵了,仔细一想苦着脸,“不瞒两位大人,今个这一斤牛肉,都是小的厚着脸皮赊的,家里实在是没.....” 他把耗子两人当成来敲诈钱财的了,不过他也没有说谎,唯一拿得出手的几斤牛肉都送给林校尉了。 想到林校尉,铁良律拱了拱手,“两位大人,这两日怎么没看见林校尉?也不知小的家做的肉干,林校尉吃的可习惯?” 耗子嘿嘿笑了两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铁良律,心想你这人挺会啊,一句话夹带了不少东西。 又关心了林校尉,又拿林校尉当成挡箭牌。 “怎么?林校尉的事情你不知道?” “我不到啊!”铁良律摇头,不知耗子这话从何说起,“林校尉怎么了?” “唉....”耗子叹了一口长气。 “唉.....”菜鸡配合叹了一声长气。 “来来来,这边坐下聊,”耗子拉着铁良律坐到一家铺子门前台阶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铺子内的伙计就要出来撵人,一看耗子和菜鸡身上的棉甲,便立马缩了回去。 铁良律坐下后,耗子顺手从他捧着的纸包里捏了一根牛肉干放到嘴里。 铁良绿眼角直抽抽,悄悄将纸包捂紧了一些。 “那个什么劳三爷射杀一人,你知道吧?” “嗯、小的听说了,”铁良律点了点头,接着瞪大眼睛,“伤的不会是林校尉吧?” “对喽!”耗子拍了拍铁良律肩膀,“就是林校尉,所以耗哥我问你升官要不要?” “这该死的劳三爷!早知当晚亲手掐死他!”铁良律恨恨开口,随后茫然看向耗子,“林校尉受伤了,跟小的升官有啥关系?” 问完便低头看手里的肉干,不行,回头再去赊几斤,去看望一下林校尉。 “你笨啊!”菜鸡趁机也捏了一根肉干放进嘴里,“林校尉被劳三爷射伤,你又....” “咳!咳咳!咳咳咳!” 菜鸡没说完,耗子突然咳了起来,边咳边瞪了菜鸡几眼。 菜鸡识趣闭上了嘴巴,他也不知耗子心里憋着什么坏。 “大人噎着了?”听到耗子咳嗽,铁良律顺手从屁股旁抓了一把雪递过来,“顺顺?” “无碍事,心领了,”耗子摆了摆手,“你有所不知啊老铁,林校尉受伤严重,现在每天都需要上等补品进补。” “呃?” “今个我见救林校尉的神医从街上回去,一直是唉声叹气,嘴里还念叨,什么上年份的人参也没有,灵芝也没有......” 耗子嘚啵说了一大堆名贵补品药材,听的铁良律直皱眉头,说的这些,他家也没有啊。 “耗哥知道你家没有,”耗子很善解人意,“但你知道城中谁有啊,是吧?那些氏族藏着掖着的肯定不少。” “那个劳三爷狗东西也是氏族吧?奶奶的,林校尉都是被这些氏族害的!” 铁良律缩了缩脖子,我也是氏族,只不过是没落的氏族。 “你说,这个时候咱们不想办法?谁想办法?林校尉对你怎么样我不清楚,反正对俺兄弟两个,”耗子指了指菜鸡,“那是没话说,做人哪,不能忘恩负义。” 耗子刚说完,铁良律一把就拽着耗子一同站起来,沉着一张脸。 “你干嘛?”耗子双手交叉胸前。 “走!小的这就带两位大人去找他们要东西!” 升不升官不重要,林校尉的康复才重要不是。 菜鸡暗下翻了一个白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就被忽悠了? 你抓了劳三爷,即使老实待在家里,也一定能升官。 菜鸡翻白眼归翻白眼,但一想到打劫这些氏族,也是兴奋不已。 随后,整个新野中重复着一个画面,铁良律拍开一家家氏族的大门,耗子菜鸡耀武扬威,连恐吓带威胁对方。 等三人一道站在焉老头面前,怀里全抱满了各种锦盒。 .... 西府内,氛围有些压抑。 徐世虎和黄元江并没有因为皇上封赏而表现出高兴,两人皆是闷闷不乐坐在椅子上。 手边的茶水碰都未碰一下,倒是常明文端着茶杯不时抿上一口。 “二爷,”黄元江瓮声开口,“属下今夜就收拾回江安,请二爷批准。” “胡闹!”宋高析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胆子大到去找皇上理论不成?” “属下不敢、”黄元江一脸不满,“咱老子敢。” 徐世虎看了黄元江一眼,别说,他还真有跟黄元江一样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稳重了一些,知道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决定还是先去封家书回家比较靠谱。 “这个事,你们先别多想了,”宋高析淡淡开口,随后让人取来两封信,“这是你们父亲从京都捎带来的,你们拿去吧。” 黄元江和徐世虎起身,拱手后各自接过信封。 第100章 林安平从昏迷中醒来 黄元江怀揣着信闷闷不乐走在长街,露豹跟其身后。 “你说这叫什么事?” “这到底叫他娘的什么事!” “没咱兄弟的话,这古…新野城是什么好破的吗?” “小爷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听了半道黄元江抱怨,鲁豹这时紧忙开口,“爷,咱不说了,这背后非议那位,要是被传出去,会降罪的。” “谁传?往哪传?这乌漆墨黑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鬼传?!” “你别说话,小爷烦着呢。” 蹬着鲁豹说完刚回头,恰好拐角处出来一人。 只听“哎呦,”对方一声两人撞到了一起。 “你他娘的眼瞎!”黄元江摸着发疼的鼻子破口大骂,他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 中午焉老头鬼使神差定住身子,又被该死的小毛驴踢了一下,如今又被人给撞到鼻子。 本就因为林安平的事窝着一肚子火,这会不炸了毛,那才就出奇了。 另一个家伙也是一肚子火,转个屋角都能被撞到,下巴撞的生疼。 “你是不是瞎!啊?走路不长……黄、黄将军?” “嗯?”黄元江这才仔细看对方的脸,“铁良律?” 跟着火更大了,“你他娘的走路不长眼?!你是不是眼瞎?!” 铁良律,他…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黄将…军…小的该死,小的眼瞎……”被骂的铁良律唯唯诺诺不敢反驳,不停的鞠躬道歉。 眼前可是汉华的将军,凶神恶煞的黄将军,他这个不入流的可惹不起。 万一不小心说错话惹对方不高兴,下一刻脑袋也许就换地方了。 换做别人,黄元江估摸一脚已经踹过去了,但铁良律他还是控制住了,毕竟这家伙是林安平有意照顾的。 “这就到宵禁时辰了,你他娘的在外面晃悠啥?不遵宵禁,等着挨板子可是?” 见黄元江没有继续发火,铁良律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依旧躬着身子回答,“小的刚从您的宅子出来,就抓紧赶路回去,所以这才冲撞了爷。 “从小爷宅子离开?”黄元江扬了一下眉头,“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去看望咱兄弟,。” “小的没有见到林校尉,”铁良律倒是相见,但被告知谁也不能见林校尉,“小的一下午都陪着耗爷来回拿东西。” “拿东西?一下午?拿啥?” 铁良律便将下午他与耗子菜鸡干的事说了出来。 “操!”黄元江听完后,脸一下就黑了,“这两个混蛋玩意!尽他娘添乱!” 说罢,抬腿就走,压根没有再搭理铁良律的意思。 铁良律原地站了一会,这才转身朝自家方向走去。 心里还暗自嘀咕,两位爷对不住,得罪城中这么多氏族,可不是什么好事。 水太深,咱们仨都把握不住。 黄元江黑着脸进了宅子,先去林安平那里看了一下,依旧被挡在门外。 “鲁豹!” “爷?” “去把耗子菜鸡给小爷提溜过来!” 等耗子菜鸡到了宅子,再从宅子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嘴里不停哼哼唧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还一瘸一拐。 不过都是皮外伤,两人也是装装样子给外人看。 搞了这么多好东西给林安平,黄元江咋可能真下死手打。 …… 焉老头蹲在桌前椅子上,双眼盯着一桌子堆成小山似的各种锦盒,不时拿一个打开,又甩到一边去去。 嘴里还不停的在那独自嘟囔。 “假货!” “这也是假货,明明是树根。” “这也假!这不就是树舌灵芝。” “咦?!这个不错,是好东西。” “这个也不赖。” 焉老头满脸嫌弃,这北罕人一辈子也是一辈子没吃过细糠的货。 看看这些锦盒样式,焉老头忍不住又笑了。 好家伙!全是出自汉华人的手笔,这是可着北罕人逮着不撒手。 虽然大部分都是假货次品,但也有几样好东西,东西虽好,到现在不适合林安平用,等个一二十年差不多。 所以,焉老头就将虎鞭鹿茸等揣进了自己怀里。 “咳…咳咳……” 焉老头听到身后动静,手上动作一停,神色大喜。 三两步跑到床边,“娃子,你醒了?” 林安平没有睁眼,面色比前两日好看了不少,虽然依旧苍白,但最起码有了点红润之色。 整个人还是很虚弱,手指动了动,身子却没力气动,眼睛在眼皮下滚动几个来回,才缓缓睁开双眼。 许是昏迷几天的缘故,房内油灯的火光都感觉有些刺眼。 双眼闭合好几下才适应,这才打量起四周。 灰白色的床帐,看来自己没死,还回到了兄长宅子中。 一张老脸…… 嗯?!这老头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方才听到的声音就是这老头在说话? 然后?房内就没旁人了。 哦,还有一地的盒子,为什么这么多盒子? 兄长他们都不在? 林安平刚醒过来,整个人还是有点迷糊,就像半醉半醒的状态。 他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再度看向床边的小老头。 “娃?”焉老头摸了摸林安平额头,不发烫,“完蛋了,不会又成傻子了吧?” 这两天他也通过旁人得知一些林安平的事,知道林安平不是痴傻之后,也奇怪林安平是怎么恢复的。 他之所以会追到新野城,是他刚好游历再回江安,顺便再去看看林家小子怎么样了,把三年之约的事了了。 但他没找到林府,林府不存在了,又打听到林安平住的新地方,结果也没人,想着难不成出事了? 不得已动用点关系,找到一个人,这才知晓林安平去了北关,在方野城中。 后面无非就是方野城也没见着,只得继续往北,这才到了以前的古拉,现在的新野城。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三年之约,皆因焉老头行事,本就令人捉摸不透。 “水……” 林安平努力回想眼前的老头,这时也口干的厉害。 焉老头端来一碗凉白开,小心翼翼喂了林安平几小口。 林安平脑子又清醒了一些,忽然眼睛猛地瞪大,神色可见的激动起来。 “娃,别激动,是老夫没错。”焉老头拍了林安平他手背。 焉老头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又变成傻子。 林安平眼睛慢慢变红,眼泪流出了眼角。 “焉神医…您有我爹的消息吗?” 这是林安平看到故人后,说出的第一句完整话。 第101章 焉神医雪夜离开 如今刚苏醒,身体太虚,话说多了也会伤元气。 房内炉子上炭火正旺,上面多了一个小药罐,里面的药材很是珍贵,是焉老头提前准备好的。 趁林安平又睡去的功夫,焉老头坐在炭炉旁边,亲自掌控煎药的火候。 夜里子时,林安平再度醒来,这一次比第一次要强上不少。 睁开眼没有看见焉神医,轻轻转动脖子,这才发现焉神医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样子在打盹,面前的药罐冒着缕缕白烟。 林安平没有开口喊他,静静望着这一切,脑海中浮现第一次见到焉神医的扬景以及他说的话。 “三年之后,与公子再见……便去其痴症……亦可治好公子跛足之弊……” 三年将近时,他真的再见到焉神医,那他的腿? 林安平急忙朝腿看去,这一看,神色有些尴尬,虽然被子遮挡住了其他,他也能明显感觉下身漏风。 裸露在外的那条瘸腿,只见那条腿上盖着白布,白布下像是有东西支撑,他试着动了一下。 “嘶……!” 腿上传来千道刺痛之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打盹的焉老头被林安平的动静惊醒,急忙上前查看药罐,还好,药没有煎废。 随后才反应过来看向林安平,脸色一变,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地上。 “别动!” 焉老头急忙上前,将林安平抬起抓住白布的手按下。 “你这要是随便一扯,带动腿上的银针偏了穴位,老夫前功尽弃不说,只怕你这条腿以后就彻底废了。” 林安平手指松开捏着的白布,“银针?” 接着恍然,难怪刚才那么多道疼痛袭遍全身,看来是腿上插满了银针所致。 “焉神医?”林安平声音有些发颤,“您不会是在调理小子的瘸腿吧?” 哪怕他早就习惯了一瘸一拐走路,可谁又不想跟正常人一般。 “老夫三年前说过的话,自然是要作数的,”焉老头坐到了床沿,笑的慈祥,“说句难听话,也幸亏你小子中箭昏迷了。” “要知道,老夫施的第一遍四十九针时,针针攻其经脉,带来的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住的。” 焉老头说的是实话,所以再给林安平拔出弩箭之后,见他昏迷状态,便没有一点犹豫放过这施针机会。 “焉神医,”林安平得知是在治腿,反倒是紧张了,“那小子这条腿能否……” 林安平没有问出口,方才一瞬间紧张心情没有了。,释然了。 能不能治好也释然了,他本就是个瘸子,能治好那是锦上添花,治不好最多也就是保持原样。 左右自己都不会损失什么,又何必做那贪得无厌之想呢。 “娃,放心好了,”焉老头捋着胡子,笑着开口,“老夫从不做没把握之事。” “不过……”焉老头话锋又是一转,看向林安平。 本想卖个关子,看看林安平的反应,却发现这小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顿没了兴致。 脸色转而严肃,“不过想要完全恢复常人那般,后期要自行恢复,约一到两年吧,到那时候你这腿就正常了。” “嗯、多谢焉神医,小子感激不尽。” 林安平躺在那里没法行礼,只能言语感谢了。 “焉神医,方才小子醒来时所问之事?” 焉老头一拍脑袋,“药好了,瞧老头子这记性,唉老喽,先喝药、先喝药。” 走到炭炉旁,用布捏着把子将药罐中的药汤倒出,不多不少刚好一平碗。 拿起桌上蒲扇挥了一会,这才端到床前。 “来,娃,先把药喝了,喝了明天一早就能下地了,”焉老头吹了吹调羹中药汤,递到林安平的嘴边,“全是好东西。” “焉神医,小子怎敢让你喂药,小子自己来。” 林安平挣扎要起,但扯到了伤口,猛然的疼痛让他没能起来。 焉老头一勺一勺喂着药汤,动作很轻,就像爷爷疼爱孙子一般。 林安平想到了成伯,心中很不是滋味、 除了成伯这个老人,这算是第二个对自己如此的老人,而他与焉神医不过第二次相见。 “娃,不是老头子不回答你,”焉老头擦了擦林安平嘴角,神情有些无奈,“一是,老头子当你与你爹一别之后再无联系,二是你现在即使知道又能如何?不是徒添烦恼。” “睡吧,明天你那帮兄弟知道你醒了,指不定咋高兴呢。” 许是药汤的缘故,林安平很快便闭上了双眼。 焉老头起身将药碗放回桌上,再度走到床前掀开盖在林安平腿上的白布,显出腿上密密麻麻的银针。 用手轻轻按压几下经络,焉老头表情满意,随后小心翼翼取下一根根银针。 将所有银针收到自己的布袋中,套上之前脱下的棉服,然后将布袋搭在肩膀上。 站在床边,望着熟睡中的林安平笑容慈祥,弯腰伸手将林安平额头凌乱发丝理好。 轻叹一声,“该走了,”转身朝门外走。 路过方桌时候,顺手又拿了一个小盒子揣在怀里。 出了房门,发现夜空又飘起了雪花,紧了紧身上棉袄,朝拴小毛驴的马棚走去。 “呃..啊...” “别叫!”焉老头拍了一下驴头,“走吧,别舍不得你那两口豆饼,你还吃!” 焉老头离开了,谁也不知他怎么出的紧闭城门。 房中熟睡的林安平鼻尖动了动,嘴角勾出弧度,他做梦了.... 梦中他看到了爹,他爹又穿上了官服,笑着站在他身边,揉着他的脑袋。 他也梦到了成伯,成伯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在缝补衣服。 “成伯?” “哎、”成伯笑着回头,宠溺望着林安平,“少爷,可不敢再淘了,你看这衣服都破了好几道口子。” 林安平咬着嘴唇,泪水在眼中打转,用力点了点头。 “知道了,成伯,以后再也不皮了。” “好好好、”成伯笑的开心,放下衣服起身,“等老奴送完贡水回来,给少爷带碗香喷喷馄饨。” “好...”林安平哽咽点头。 “成伯,别去收贡水了好吗?今晚陪着我,我怕.....” “少爷不怕,”成伯走过来拍了拍林安平身上衣袍,“老奴一大早就回来了。” 第102章 徐世虎睡不着,宋高析自忧 徐世虎一把掀开被子起身,披着衣服走到桌前,将之前看过几遍的信纸再度拿起。 愁容满面,喃喃自语。 “怎么就退婚了?!还闹到了圣前,这下算彻底没戏了。” “父亲就不知拦着点?我之前去信说了那么多,就没人当回事?” “死丫头!死丫头!”徐世虎咬牙切齿,“退吧,退吧,你就退吧,一退一个不吱声,到时有你后悔的时候。” 端起桌上茶杯,水凉无味,愈发烦躁。 “来人!拿壶酒来!” ... 宋高析坐在椅子上将毛笔放下,伸了一个懒腰。 “什么时辰了?” “回二爷,已是丑时,您该歇着了。” 这么晚了?宋高析起身走向房门处,望着夜空飘舞的雪花,轻声呢喃,“又下雪了,也不知京都下雪了没有?父皇最近龙体如何?” 盯着一片飞舞的雪花,宋高析有些出神。 在黄元江和徐世虎走了之后,他慢慢就想明白了,父皇并没有忽略林安平。 林安平是罪籍在册,于律法,是不能离开江安的,但父皇知晓他在新野,并未提让他回去之事。 还有,林安平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校尉,据他了解还是黄元江找常明文讨要的。 常明文允了,但不可能不告知兵部,兵部没有驳回,显然是得到了父皇默许。 父皇现在这样做,无外乎两个目的,一是考验林安平,让其多锻炼锻炼,二可能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林安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时机。 这就是他宋高析不用考虑的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何时离开新野回京都。 一个二皇子手握兵符征战边关,开疆扩土,是好事吗?宋高析无奈摇了摇头,如果是那位就是好事,而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伸出一根手指在飘雪中,一片洁白雪花落在他的指尖,很快又被他的体温融化。 轻笑一声,作诗一首,“玉瓣凝指美中寒,不过昙现化水残。龙纹衮服万千缕,金銮片瓦无亲间,” 将指尖雪水甩掉,负手转身。 他现在倒是希望土鄂城尽快有动作了,早点来打,早点结束,他也好早点回京都,他人也能早点安心不是。 父皇那一句贤王挺好,他倒是真想一辈子当个贤(闲)王,就怕有些人不愿意啊! ... 夜晚中的江安城,细雨淅沥。 雨滴顺着马车的青色篷布滴落,马车内,手指有一下无一下敲打着小案。 手指停止了敲打,一道声音响起,“这样会不会不妥?” “大爷放心,并无不妥之处,这些人整日闲着没事,不找点事做,只怕年都过的不顺。” “那就依先生之言吧,”声音停了一下,“但别太过了。” “大爷放心,他们有分寸,毕竟还要留着脑袋吃年夜饭不是。” “呵呵....” 次日一早,下了一夜的小雨停了,起了风,冷的刺骨。 “皇爷,今个奴婢给您垫了两双棉鞋垫,您试试暖和不?” 几个太监宫女伺候宋成邦穿龙袍,兰不为跪在地上给皇上穿龙靴。 “挺好,”龙靴穿好后,宋成邦在地上跺了几下,“今个怕是要下雪了,年关将近,又是一年。” “皇爷仁德,天必降祥瑞,明年天下百姓得皇恩福泽,又是一个好收成。” “你这老东西,”宋成邦斜了他一眼,表情还是很受用的,“唉、朕是希望年年都有好收成,可年年都有灾荒之地。” 兰不为不敢接话了,跪在那里低头理着龙袍下摆。 “上朝吧、” 宋成邦走进正和殿时,群臣早已等在大殿之中,嘈杂之声戛然而止。 君臣之礼结束,兰不为声音惯例响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安静了几息后,自有人出列。 “臣有本奏,臣恳请陛下收回二殿下兵权,让其尽快回京都,” 开口之人,礼部尚书汪长伦。 “汪长伦你什么意思?”兵部尚书候云宏站出来指着汪长伦,“这是兵部的事情,与你礼部何干?!” “现在正是大军固守新野之时,你现在让陛下收回兵权何意?不知道土鄂城随时反扑吗?”汪长伦连珠炮质问,“汪长伦你居心何在?!” “候尚书,你急什么?”汪长伦表情不满,“在下只是让陛下收回二殿下兵权,并未说让大军撤出新野,统帅可以另择他人不是?” 汪长伦冷笑几声,“侯尚书那么在意二殿下的兵权,难道有什么想法不成?” “你..!”候云宏气急,汪长伦这嘴够毒的,这话是把他往死了整是,“礼部尽出汝谗言佞语之辈。” “汪大人此言何意?” “为何无故羞辱我等?” 候云宏这一句话算是把礼部全骂了,礼部侍郎等人全都跳了出来。 “难道尚书大人说错了不成?你们礼部什么德行自己清楚!” 兵部右侍郎刘传涣站出来力挺上司,左侍郎徐世清倒是没有开口帮衬。 六部掐架,魏国公眯着的双眼睁开。 “住口!”宋成邦脸色不悦,“这里是正和殿,不是菜市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皇上发怒,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宋成邦看向汪长伦,“你让朕收回二皇子兵权,难不成二皇子这个统帅做的不妥?” “陛下、”汪长伦躬身拱手,“皇家只有一位储君,兵权之重非儿戏,臣也是为二殿下着想,不想二殿下落入流言蜚语之中。” “呵呵、”宋成邦笑了,“你扯什么蛋!兵权是朕给他的,朕让他统帅的,朕让他去开疆扩土的,怎么?朕不用自己儿子?用你儿子不成?” “皇家只有一个储君?呵呵,打个仗而已,你扯到储君之事何故?怎么?你怕二皇子窥觎不成?!嗯?!” “皇上息怒!臣等有罪!”殿内大臣全都跪了下来。 皇上明显不高兴,动了真火,暗骂汪长伦也是有毛病,这不是挑皇子之间兄弟不和嘛。 汪长伦自然也跪在地上,他虽神色惶恐,心里却是无所谓。 话说出来就行了,皇上听到了,太子殿下也能听到,至于他们怎么想,那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一天到晚不好好处理公务,不想想怎么为国为民,尽鼓捣这些歪心思!”宋成邦骂完起身,“退朝!” ...... 林安平睁开了双眼,才发现天已大亮。 正准备开口,却发现房门开着,焉神医并不在房内。 第103章 众人得知林安平醒来 菜鸡每天按时来宅子内喂毛驴,此刻端着碎豆饼愣住了,接着脸色一变大叫起来。 “来人啊!毛驴被偷啦!毛驴被偷啦!” “你他娘的大清早咋唬啥?!”黄元江伸着懒腰走来,“嗯?驴呢?!” “黄大爷..”菜鸡眼神幽怨,壮着胆子开口,“不就被毛驴踢了一下,这可是老神仙的毛驴,他要是知道被你做成了火烧,林校尉的命可是人家救回来的.....” “嘭!” 菜鸡飞了出去,直接落进了马棚草料上。连带端着的豆饼撒在空中。 “你他娘的说啥!小爷什么时候杀驴了?”黄元江收脚,骂了菜鸡一句,皱着眉头盯着栓驴的木柱子,“这他娘的谁偷走了驴?难不成是铁良律狗日的?” “不对,小爷回来的时候驴还在,不是他....” 黄元江挠着头在那嘀咕,菜鸡浑身沾着草屑爬了起来。 “爷,还是先告诉老神仙吧。” 黄元江点头,这大活驴不见了,瞒是瞒不住的。 “咳咳、咳咳、” 就在他准备转身之际,听到咳嗽声,和菜鸡一道看向厢房处。 “操!”黄元江爆了个粗口,“菜鸡,那他娘是不是咱兄弟?!” 林安平不见焉神医后,试着起身,伤口虽然还疼,但比昨夜减缓不少。 此刻他正倚靠在房门边,看向院中马棚这里。 目光落在黄元江和菜鸡身上,嘴角一弯,冲两人笑了一下。 菜鸡神色激动,翻着马棚栏杆出来,还摔了一下。 “爷。那是你他娘的兄弟!”菜鸡激动的接话就说。 也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无所谓了,黄元江压根没功夫细听。 黄元江激动跑了过去,到了林安平面前,伸出双手,又不知该放在林安平身上何处,就这样虚空乱舞。 最后眼圈一红,哽咽开口,“兄弟,你醒了?饿了没?” 林安平抬起一只手拍了拍黄元江臂膀,“兄长,醒了,饿了。” 两人都说的简单,可彼此的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黄元江看到林安平虚弱的身子,还有些泛白的脸,心中滋味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林安平见黄元江憔悴的模样,知道他这几日肯定担忧也没睡好,除了自责就是心疼。 “饿了好、饿了好、”黄元江咧着嘴,搓着双手,傻呵呵的乐着。 “林校尉您醒了...呜....” 菜鸡站在一边,他不似黄元江,直接泪珠子就落了下来。 “醒了,没事了,让兄弟们担心了。” 黄元江想到什么,瞪着菜鸡,“你他娘的哭什么?咱兄弟这都好了,没听到咱兄弟饿了,快去准备好吃的!” “哎、哎、哎、小的这就去,”菜鸡笑着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跑,还不忘大喊,“林校尉醒啦!林校尉醒啦!” “他娘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嚷嚷,”黄元江骂了一句,上前搀着林安平进房,“伤口还没好,咋就起来了,这大雪天,快回床上躺着。” 黄元江一只脚进了门,忽然停了下来,心虚的朝房内张望几眼。 “老东..神医不在?” “兄弟醒来就没见到焉神医,”林安平笑着摇了摇头,“兄长没有见到他?” 黄元江摇头,想到不见的毛驴,嘟囔了一句,“该不会走了吧?” 待菜鸡将饭菜端进房的时候,林安平和黄元江已经确定了,焉神医的确是走了。 两人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焉神医走也不打个招呼,也没留下个只言片语。 “害、甭想了,焉神医走说明是好事,”黄元江站在桌边给林安平盛汤,“证明兄弟你的伤没啥大事了,只要养断日子就行了。” 林安平坐在床沿揉着腿,腿麻麻痒痒还带着一点点痛。 很快,得到消息的寅字营兄弟便一道进了宅子。 赵莽刘元霸,魏季魏飞,以及张七等人站在床前个个开心咧着大嘴。 李良又出城了,这次带上了耗子,所以二人没来。 之后便是寅字营的其他兄弟来探望,也都是最早跟着林安平黄元江的一伙人。 “林安平醒了?”徐世虎在府上神色激动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醒了、”韩猛恭敬站在一旁,“听寅字营的人说,今个一大早就醒过来了,爷,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怎么能不去,那可是咱好妹....”徐世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现在去还合适吗?叹口气转身,“韩猛你替爷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 昨夜书信上退婚之事,徐世虎并未瞒着韩猛。 韩猛看徐世虎神情落寞,上前了两步,“爷,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就是了,你从小都跟在爷身边,爷什么时候说过你。” 徐世虎坐回椅子上,百无聊赖摆弄着茶杯。 “爷、林校尉这人说实话,真心不错!” 屁话!这还用你说?徐世虎心又痛了一下,瞪了韩猛一眼。 “虽然林校尉成不了姑爷,但也不妨碍爷你跟他成为兄弟啊,”韩猛嗓门大,震的徐世虎皱眉,“爷,你处你的兄弟,跟小姐有啥关系?” “不都说君子坦...坦..坦什么玩意了?”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徐世虎斜了他一眼,“好胆啊你,说爷是小人?” “不是不是,属下不敢,”韩猛急忙解释,“属下的意思是,爷您就和林校尉做那君子之交,不能跟个小娘们似的唉声叹气。” “你说谁是娘们呢?爷看你最近是皮痒了。” 徐世虎起身踹了他一脚,接着就往外走。 “爷您去哪?不去看林...” “爷去找黄元江,”徐世虎头也不回开口,“你去找点好东西跟着,补品什么玩意的。” “是、”韩猛站的笔直,嘿嘿一笑跟着出了门。 西府,宋高析得知林安平醒来后,此刻也是高兴。 “焉神医走了?” 得知焉老头不辞而别,微皱了一下眉头,林安平可还没完全好呢。 但人家既然走了,现在多想也是没用,命两名御医点珍贵药材去探望一趟,顺便看看林安平的身子骨恢复咋样。 两名御医苦着脸,还没来得及请教焉神医呢,这人就离开这里了。 常明文得到消息时,正在喝茶。 笑着说了一句,“挺好、”也命人带东西去探望一下。 随着林安平的醒来,黄元江这宅子可谓是热闹了许多。 第104章 林安平知被退婚,黄元江张罗妹妹 此时房中就剩下三人,林安平、黄元江以及徐世虎。 林安平半靠在床上,黄元江和徐世虎坐在近前。 徐世虎瞥了一眼黄元江,从进门以后,他就察觉黄元江不对劲,感觉他怎么有点不待见自己。 这也没惹到这位小公爷啊?徐世虎暗自郁闷。 不过他倒是猜对了,黄元江从昨夜看了老子的信之后,再见徐世虎,多少就有了一点排斥。 准确的说不是单独针对徐世虎,而是针对他们整个徐家。 哪怕是勇安侯徐奎今个站在他面前,他也是这般脸色。 黄元江心里憋着一肚子气,徐家做的这叫什么事? 你们退婚就退婚,还闹到皇上那里,当着满大殿文武百官的面,这不是诚心让林家丢人难看,以后他兄弟在江安怎么抬起头? 魏国公并未在信中提起这是他出的“好”主意。 察觉到徐世虎的目光,黄元江斜眼看了过去,接着冷哼一声别过头。 “兄长、徐二哥,”林安平也发现二人不对付,之前两人并非如此,也是心中疑惑,“你们二人这是?” 林安平想着是不是他昏迷这几天,两人在军中有了什么矛盾?想着化解一下。 黄元江与自己是兄长,这不必说,他能尊称徐世虎一声徐二哥,足以证明徐世虎对他也一直不错。 在他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同在军中,没必要闹的不愉快。 “什么二哥不二哥的,你哪那么多二哥,”黄元江开口嘟囔,“再说了,你拿人家当二哥,别人不见得拿你当兄弟。” “不是,小公爷?” 不待林安平开口,徐世虎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徐某哪得罪你这位爷了?说话夹枪带棒的,这是点着谁呢?” “谁搭话小爷点谁。” 黄元江也不惯着徐世虎,直接怼着他。说完还不忘给徐世虎一个讥笑表情。 耸了耸肩膀。 “徐二爷那么喜欢搭话,那就是点你喽,咋?徐二爷不高兴?不高兴去皇上面前告状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黄元江!”徐世虎腾的一下起身,“看在老国公面上喊你一声小公爷,但你也别蹬鼻子上脸!” 徐世虎本也是个火爆脾气,别的勋二代对黄元江犯怵,他可从来没怕过。 黄元江阴阳怪气说的话,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是自己妹妹干的好事,尽管知道是自家妹妹做的不对,但被一个外人提出来,脸上多少有点没颜面。 “怎么?!想动手?”黄元江也站了起来,“小爷还怕你不成?!出去比划比划!” “好!徐某倒想看看你的能耐,是不是跟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两人眼瞪眼,各自握着拳头,都快嘴对嘴了,一开口,唾沫在对方脸前乱飞。 “停、”林安平紧皱眉头,因为声音大了点,扯到了伤口,“嘶.,...” “你们这是做什么,干嘛呀这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忍着伤口疼痛,一连串冲两人开口问道。 “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吧?” 见林安平表情痛苦,捂着胸口,两人齐声开口关心。 “我没事,”林安平摆了摆手,看向黄元江,“兄长你来说,你和徐二哥到底咋了?” 见林安平问自己,黄元江支支吾吾不知该咋说。 从昨夜他都在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告诉林安平他被退婚的事。 见黄元江不说,林安平又看向徐世虎,“徐二哥你说吧。” “啊我?呃...这...”徐世虎也支支吾吾起来。 黄元江都不好说,更别提他这个做出这事的当事人哥哥了。 本来此次来就心虚,感觉有愧面对林安平,再让他亲自说出被自家妹妹退婚,徐世虎很难快得了口。 “那啥,”徐世虎起身,“方想起来军中还有点事,林兄弟你好好养伤,徐某先行告辞。” 说罢,不等林安平开口,便转身快步离开。 还是让黄元江对他说吧,总好过徐家人说出口的好,徐世虎心中叹了一口气。 林安平目光从门口收回,看向了黄元江。 “是徐世瑶的事吗?”林安平直接提起徐世瑶。 能让黄元江看徐世虎不顺眼,除了自己的婚事,怕没有别的事了。 黄元江一愣,“兄弟你知道了?” “方才不知道,”林安平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但现在知道了。” “啊?” “兄长、是不是徐世瑶退婚了?” 尽管他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局,但此刻话从嘴里说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幼时订下亲事,他不知什么是喜欢,林家出事之前几次相见,两下也不讨厌,林家出事后再见,她说了三年归期的话。 他那时已经痴傻,只知所有人都远离林家之时,有个女孩说会回来找他,他那时认定徐家是最后的依靠。 直到成伯出事,他去徐府跪求一副薄棺,被无情的拒绝。 那一刻,他虽还在痴傻之中,但却感受到了刺心之痛,他和成伯从未求过别人施舍,哪怕有时两天吃一顿。 他的痛不是徐家的无情,而是对成伯的亏欠。 后来无意恢复了清明。阴差阳错到了边关,再见昔日之人时,他心中已有了了然。 一个人哪怕模样不会怎么变,但眼神会变的陌生。 之所以他一直未曾主动开口提出,是因为他对父亲的思念,对父亲的尊重,对父亲的在乎。 他不想有朝一日父亲回来,再因为自己背负不好的名声。 也有他对徐家的尊重,对一个女孩名声的尊重,哪怕那次没有跪借到银子。 黄元江坐在椅子上沉默久久不语,林安平却笑了。 不是无奈的笑,而是轻松的笑,释然的笑,心中那一丝在意也随之散去。 “兄弟你笑啥?受刺激了?”黄元江见林安平在笑,立马紧张上前,“那啥兄弟,退了就退了吧,你别太难过,不就是女人嘛,包在小爷身上,咱还有几个妹妹。” “啊?”听到最后林安平面色惊讶,“兄长你误会了,我没有难过...” “行了,咱知道你担心啥?放心放心、”黄元江拍着林安平肩膀,“咱虽然长的不咋地,但咱的妹妹个个水灵着呢。” “不是,兄长,你真误会了,我没有说要找女人的意思,我还小....” “小没事,别是软脚虾就行,那也没事....” 林安平一脸尴尬,也不靠在那里,直接躺下钻进被子里。 “兄长我困了,先睡了。” “这大白天的睡个...!”一想林安平有伤在身,立马变的小声,“嗯睡吧睡吧。” 拍了拍林安平后就起身,嘴里嘟囔着往外走,“小爷这就去给老家伙写信,挑个最好的给你留着....” 林安平捂住耳朵,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第105章 古拉为新野,宋高析任命林安平 告示内容分别用汉华文字和北罕文字书写,很快便被城中北罕百姓围观。 “喂喂喂,我不识字,上面说的啥?” “你自己不会看?不是有咱们的文字。” “我什么字都不认识。” “操!”那人嫌弃瞪了一眼,还是告知了对方,“上面说古拉城以后就属于汉华王朝的城池了,哦对了,也不叫古拉城了,改叫新野城。” “啊?那咱们以后属于北罕人还是汉华人?” “上面说了,咱们以后属于汉华新民。” “那还成,奶奶的,差点以为老子以后成了杂交人了。” “滚你娘的一边去!你全家杂交!” 随着越来越多人知道告示内容,城中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 有无所谓的,有郁闷的,担忧的,着急的.... 有还一脸懵的,高兴的有那么一些,但并不是很多。 郁闷担忧的基本都是有亲人不在新野城的,这以后要怎么算? 舅舅北罕人?姑姑汉华人?心想这不乱了套了。 .... 西府,宋高析站在庭院中,欣赏着眼前腊梅树,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院门处,侍卫领着两个人到了近前。 “罪臣曲泽,拜见二殿下,殿下千岁!” “罪将力大洛,拜见二殿下,殿下千岁!” 宋高析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腊梅树枝,上面白雪纷纷落下,他没有去看二人。 “想通了?” 两人跪在雪中再次叩头。 “罪臣等先前愚昧,请殿下恕罪!” “罪臣等死不足惜,谢殿下给条生路,以后为殿下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宋高析从树枝捏了一点雪在手中揉搓,淡淡开口,“错了,是为汉华王朝,来人,拖下去各打十个板子。” “罪臣该死!甘愿受罚。” 很快来了两个侍卫,宋高析淡淡瞥了侍卫一眼,随后侍卫将二人带了下去。 随后便响起板子落下的声音,有了宋高析暗示,两个的板子并不算重。 十个板子很快打完,两人脸色发白,一步三瘸走了回来,又跪到了雪地之中。 “曲泽、” “罪臣在,” “你先去郡守府帮着田子明做事,新野城焕新,很多事要做,至于你将来具体官职,自会有皇上旨意。” 曲泽虽然疼的龇牙,但眼中却是惊喜。 本以为会让他做不入流的事,结果是辅助郡守大人,依旧被得到重用。 曲泽领命后便离开,前往郡守府寻田子明去了。 力大洛跪在雪中眼神闪烁,田子明都能有个好职务,想来自己也差不了。 “力大洛、” 来了来了,力大洛神色激动,屁股上的痛也感觉不到了,猛然跪直了身子。 “罪将在!” “去找徐世虎,到军中当个新卒吧。” “啊?”力大洛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 “没听清?”宋高析转头冷冷看着他,“要不要再给你重复一遍?” “小的该死,小的不敢、”力大洛急忙叩头,连罪将二字都不敢说出口了,“小的这就去找徐将军。” “去吧、在军中别惹事,不然被徐世虎砍了脑袋,可别怪本殿下没提醒过你。” “是、是、小的绝不惹事。” 力大洛冒出一股冷汗,眼前的汉华二皇子看似平易近人,但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有种让人心惊胆颤的威严。 特别他那一双深邃的双眼,似能洞穿人的内心,让人遍体生寒。 曲泽和力大洛离开后,宋高析这才转身,站在房檐下拍了拍身上积雪,抬腿进了书房之中。 打开一本空白折子,提笔落字,三天一折去往江安,是他必做之事。 不过他今天要写的很重要,一是试探自己的猜测,二是去赌自己的眼光。 [父皇圣安!儿臣叩首; 新野城新令已告城中新民,田子明不日将动身回都,新野郡守之位将暂缺, 原北臣曲泽,儿臣已复用,未许印玺,留父皇待令其职品, 新野初立,百废待兴,城民待束,律法待达,固不可缺治辖之人, 父皇前言方野调令,儿臣微忧不妥,深怕生官鄙夷低民,心存芥蒂而失公以治,陷新城之弊, 儿臣斗胆禀明父皇,欲着令林安平长史之衔,先治新野, 林安平前谋隐之乱民,身先士卒,被箭贯胸,幸之不殉,得神医回生, 林安平于军有谋,于政亦有策,可试之才能,当如此,来日庙堂不失一砥石, 儿臣有罪,擅行武断之为,请父皇责罚,待新野安稳,再体受京刑, 吾皇万岁!儿臣,高析。] 收笔于架,宋高析复看了一遍内容,轻吹几下。 墨干,合上了折子,唤来侍卫,命其送往京都城。 揉了揉了太阳穴,宋高析闭眼靠在椅背上。 若父皇所想真如自己猜测,那林安平这长史之位便稳了。 汉华朝的郡守虽才四品,但,宋高析可不敢太离谱,不敢直接给林安平一个郡守之位。 一个长史之职,论品不过为五六。 郡守,正四品,统管一郡所有事务。 郡丞。从四品,协助郡守。 都尉,正五品,分管郡城守军事务。 长史,从五品,分管郡城政务。 再往下就是什么协功曹史、督邮、仓曹、金曹、计曹以及贼曹、塞曹等掾史…… 宋高析闭着眼皱了一下眉头,想到林安平是罪籍,父皇也有可能不恩准。 长出一口浊气,宋高析睁开双眼。 奏请折子自己写了,批不批那是以后的事,他现在还在新野城,城中一切事务还是他说的算。 林安平这个长史当定了!他宋高析说的。 因为他明白,一旦自己离开了新野,回到了京都,待统帅之命收回后,他又变成了一个闲散二皇子。 另外,他还是有点私心的,林安平受了伤,借此刚好可以休养,不必再上沙扬遇险。 .. 郡守府,以前的城主府,还有几处大火烧过的痕迹。 “卑职参见大人。” 曲泽站在田子明面前躬身一礼,姿态放的很低。 “咦?”田子明脸上浮现讶异之色,“你汉华话以及汉华礼数很标准,倒不似个北罕人。” 曲泽闻言而笑,“大人谬赞了,卑职如今的确不是北罕人,而是新野城人。” 嚯!这个回答让田子明颇为意外,也很惊讶,眼前这个曲泽是个人才啊! 他提前就知道二皇子对曲泽的安排,因此并未刁难于他,态度也是平和。 “曲大人坐吧。” “这,卑职还是站着吧,卑职并未得殿下任命官职,这声曲大人,卑职愧不敢当。” 田子明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那便由着曲大人自己心意吧,。” 心里嘀咕,愿意站那你就站着吧。 “大人,若有什么公务尽管吩咐卑职,卑职早前管理古…新野城,做起事也得心应手,不会拖了大人后腿。” 田子明在书案后抬起头,“本官倒没什么让你做的,待新负责的人来了,你再表态不迟。” 田子明说罢便不再理会曲泽。 拍我没用啊,老弟!哥明天就回京都了,没空陪你玩。 曲泽尴尬笑了笑,然后就真尴尬了,田子明压根没有理他之意。 他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直愣愣的跟傻子似的杵在那,心里暗骂自己自作聪明,早知道方才就不客气了。 田子明低着头处理公务,嘴角微不可察勾了一下。 反正马上自己就要离开了,不怕得罪人。 第106章 曲泽白激动,黄元江调侃鸡耗 随着传旨郎一道离开的还有田子明。 田子明离开前特意到了西府拜别二皇子,跪地叩首,双眼湿润,一副不舍模样。 到了动情之处,还忍不住赋诗一首,弄的二皇子尴尬不已,手臂皮肤发紧,双腿不由夹紧,靴子用力抠在雪地之中。 “北荒未展天垂翅,憾欠难共春晦暖。君恩胜过九霄天,丸臣无惧峰路险。” 说白了,就是遗憾不能再陪在二皇子身边了,二皇子有王之姿,仁德堪比当今皇上,臣回到京师之后,定不会给二皇子丢人,好好为官,为朝廷,为百姓呕心沥血,二皇子提携之恩不敢忘,二皇子在边关一定要保重身体。 宋高析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诗词赶走,出了西府大门,直奔郡衙。 到了郡衙,曲泽正在处理公务,听闻二皇子来了,急忙从后院跑出来。 离二皇子还有六七步,便一个跪滑到了近前。 “罪臣不知殿下前来,未在衙门口跪候,望殿下恕罪!” “行了,”宋高析刚被田子明恶寒了一把,又听这话,眉头皱了一下,“本殿下准你郡府上值,以后别罪臣罪臣,让新民听见会怎么想?” “是、臣疏忽了,臣该死。” “起来吧,”宋高析淡淡开口,迈步进了大堂,“还有,在殿下前面加个二字。” “是、二殿下。” 曲泽看似惶恐,实则心情很激动,田子明今天走了,郡衙空了,这么多官位...想想都激动。 现在二皇子又亲自前来衙门,不用想,肯定是为了任命官职而来。 宋高析坐到太师椅上,瞥了一眼曲泽,其眼中那点神情早被看透。 “田子明奉旨调吏部上任,这郡衙就没了管辖之人,新城、新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公务不可一日松懈,曲大人明白吧?” “臣明白!”曲泽再次跪到地上,“臣当尽心尽力,恪尽职守,为新野新城、城中新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宋高析打断曲泽的表决心,“曲大人明白就好,那么本殿下也就放心了....” “臣谢二殿下提携之恩!臣必....” “嗯?”宋高析话没说完被打断,表情很不满,不悦开口,“本殿下意思既然曲大人明白,日后定会好好配合林长史处理公务。” 啊?!曲泽一脸懵,瞬间感觉天塌了。 不是任命自己吗?不是二皇子你写话本呢? 任命就任命呗,铺垫那么长作甚?害得人家白激动半天。 曲泽满腹幽怨,但也只敢在腹中幽怨了。 “怎么?曲大人觉的有什么不妥?还是认为本殿下安排的人不行?” “臣不敢、”曲泽叩头,“臣就是太激动了,能协助林长史,是臣的荣幸。” 宋高析笑了“你能这样想,本殿下很高兴,行了,你继续忙着吧,林长史不一会就来了。”,接着起身往外走。 躬身送走了二皇子,回到堂内,曲泽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忍不住唉声叹气。 “林长史?从方野新调来的?” 新野城现在还没有汉华朝的官服,林安平依旧穿着校尉软甲,坐着马车前往郡衙。 他本意要骑马的,魏季魏飞死活不同意,说是二殿下有令,言林安平有伤在身,一定要照顾周全了。 魏季魏飞也是二皇子下令调离军营,命其以后跟随林安平左右。 这边马车缓缓前行,那边菜鸡和耗子捧着脑袋坐在宅子门前。 “耗哥、你说二殿下为何不派俺们两个跟着林校尉?俺哥俩脑子多灵活啊。” 耗子瞥了一眼菜鸡,也是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要是派俺哥俩,指不定能帮林校尉解决不少问题。” “可不咋地,”菜鸡表示很赞同,“真不知二殿下怎么想的?” “你们两个要死啊!”黄元江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背后非议二爷,嫌身上皮松了是不是?” “黄大爷,没没没...” “没有,俺哥俩哪敢啊。” 两人急忙拍着屁股站起来。 “心情不好?”黄元江瞥了二人一眼,“有点失落?想不明白?” 两人不敢乱说,闭着嘴巴不吭声。 “笨!这点都想不明白,小爷告诉你们为什么吧。” “为啥?”耗子和菜鸡异口同声。 “因为你们两个长的丑啊!”黄元江嘴一咧,给两人一个白眼,“拿不出手,带不出门啊!心里还没点数。” 菜鸡,“......” 耗子,“......” 黄大爷!您!礼!貌!吗! “看你们两个样子不服?”黄元江一屁股坐到门槛上,“那小爷好好跟你们掰扯掰扯,蹲下来!他娘的站在那干嘛?!” 菜鸡和耗子急忙蹲到黄元江面前。 “魏季魏飞哥俩,一对双子对吧,五六尺的大高个对吧?” 菜鸡耗子两人点头,相互看了一眼,可惜他们俩不是双胞胎。 “国字脸,气宇轩昂,狠起来又如天兵威严,且忠厚老实,对吧?” 耗子两人还是点头,这跟当林校尉贴身侍卫有啥关系,又不是选媳妇,还看长相。 黄元江不管眼前兄弟俩怎么想,继续坐在那开口。 “你们两个呢?啧啧啧...” “贼眉鼠眼、歪眉斜眼、一尺二寸、弓腰驼背、牙黄嘴尖、龌龌龊龊.....” “黄大爷,停停停,” 耗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合着黄大爷会的成语全招呼在二人身上了。 “咱哥俩没那么不堪吧?” “的确,小爷这不是形容嘛。你他娘的插什么话,”黄元江还有好几个成语没说出来呢,“你们自己说说,是不是形象差了很多?” “好比咱兄弟今个要出衙门办案,老百姓看到那哥俩在身边,感官上就认为咱兄弟是刚正不阿之官。” “如果换做你们两个站在旁边,他娘的百姓还以为你们跟被告是一伙的呢。” “操!哈哈哈哈.....” 黄元江说完,自行脑补了一下画面,忍不住乐了起来。 耗子和菜鸡你看我,我看你,又看向拍着屁股大笑离开的黄元江。 一个嘴巴直抽抽,一个眼角直抽抽。 ...... PS:又是小作宠各位老爷的一天,各位老爷那里热不热啊? 这天是够热的,能吃根冰棍就好了。 第107章 林安平入府衙,欲招新民为衙役 魏季掀开帘子,“林校尉,到了。” 林安平探出身子,一旁魏飞上前搀扶其下了马车。 站在门前台阶上,望向偌大郡衙,门口竟然连个衙役都没有。 林安平边上台阶边开口,“去通知曲大人,正堂议事,”魏季应声先一步离开。 待林安平坐在正堂内的时候,曲泽这才脚步匆匆赶来。 一进门看到林安平坐在那里,明显愣了一下。 林长史?林安平?是他?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到了近前还是试探性开口,“林校尉这是?” “叫大人、”魏飞瓮声开口,“林校尉现在兼任新野郡长史之职。” 林安平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冲曲泽拱了拱手,“曲大人,这么巧,又在一起了?” 只说在一起,可没加上共事二字,毕竟前两次在一起,曲泽可都是被绑着的。 一次是自己绑的,一次是耗子菜鸡二人绑的。 曲泽立马赔着笑脸弯腰拱手回礼。 “原来林校尉就是二殿下任命的长史大人,卑职先前还在琢磨呢,这林长史林长史,除了林校尉有此才能,还能有谁敢担此任,果然不出卑职所料。” “曲大人谬赞了,”林安平表情依旧,“本官也只是临时受命,后面朝廷自会补全郡守、郡丞,到时本官便回军中了。” 既然来了郡衙,那称呼自然也要改了,无规矩不成方圆。 林安平说完,意味深长瞥了曲泽一眼,他的话,可是说的很明白了。 现在这郡府是长史说了算,你曲泽最好是好好表现,别出什么幺蛾子,同时又给他画了一个大饼。 长史算什么,上面可还是有郡守、郡丞更大的官位空缺,你曲泽不是没有机会,毕竟林安平可没有提朝廷调任二字。 “长史大人谦虚了,”曲泽忙不迭的开口,“卑职能在林长史手下做事,是卑职的荣幸。” 能屈能伸啊,林安平心中感慨,曲泽这样的人就是做文官的料。 这算是想到曲泽心里去了,曲泽在牢中时经常唉声叹气。 他本就是文官一个,为什么要跟打仗混在一起,看吧,两次被抓两次。 “客套话就不说了,既然二殿下看重了你我,当尽心办事才是,”林安平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这郡衙连个衙役都没有,先从补齐衙役开始吧。” “是、一切听长史大人安排,”曲泽跟在林安平一侧,“不知林长史是准备从哪招募衙役?若是军中的话,卑职这就跑一趟,去找徐将军。” 曲泽现在可是急于表现自己,坚决不能让自己变成透明人。 “不从军中招募,”林安平沉思片刻摇头,“从新民中招募。” “啊?”曲泽似乎没听清,也许是不敢相信,“林长史说的是从新民中招募?” “怎么?”林安平斜了他一眼,“皇上的告示想必都贴满大街小巷了吧,新野城没有北罕人,只有汉华人,从新民中招募不合理?” “合理、合理、”曲泽点头,眉头微皱,“只是卑职担心,若招募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怕对长史大人不利。” 一旁的魏季魏飞暗自点头,他们方才也想到这一点,说是那些北罕人变成了汉华新民,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真要有两个居心叵测之人混进了郡衙,难免不会威胁到林校尉的人身安全。 两人这样想,但很快又无所谓了,反正他们两个贴身保护林校尉,量他歹人也没有得逞的机会。 曲泽可没有无所谓,谁敢保证歹民不会用些阴损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林校尉出事其次,跟着二殿下降下的怒火他可承受不起,这才是他担心的主要原因。 “曲大人考虑的是周全,不过无碍事,一家人就不能厚此薄彼,不然如何让新民信服,让新民有归属感,这事就这样定了。” 林安平望着正堂上挂的四字牌匾,【政肃风清】。 看了几眼后转身走至正门处,望着飘落白雪,如今的新民如这寒冬,可又如何?寒冬过后便是春暖花开。 “魏季、去把铁良律找来。” “是、” 铁良律这人能用,他又是铁氏一族有地位之人,让他挑选一些信得过族人来当差,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林安平说是用新民,可没说随便哪个人都用。 他林安平不怕自己出事,但他现在不能出事。 他必须让新野城换一番景象,他要让江安城那位看到。 只因焉神医的一句话,他现在知道父亲情况又能如何? 收回脑中的思绪,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新野城要做的事太多了。 曲泽落林安平半步站着,双眼一会学着林安平看向飘雪,一会又偷偷瞄林安平一眼。 据他所知,眼前这个少年年龄并不大。 啧啧啧,校尉,长史,曲泽心中感慨,此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要抱大腿就趁现在!曲泽下了决心。 半炷香后。 林安平坐在堂内,喝着魏飞泡的热茶,见到了铁良律。 铁良律在门口拍打身上的落雪后迈腿而入。 人没到跟前便跪地磕头,“小的见过长史大人!”路上魏季告知了他一些。 铁良律心里激动啊,校尉大人又变成了长史大人,听魏季说官比校尉大多了,那他好日子不也跟着来了。 要不然长史大人能让人来寻自己?几斤肉干没白送啊。 不行,等下回去一定再去赊几斤肉干。 不不不,现在几斤拿不出手了,铁良律跪在那里暗自咬牙,二十斤!必须二十斤! 林安平可不知道铁良律此刻想着送礼的事。 “铁良律,起来说话。” “谢长史大人!”铁良律麻溜爬了起来,站在那里激动的直搓手。 “嗯?” 林安平看他模样,心想难不成知道了自己要用他?魏季跟他说了? 魏季见林安平看向自己,摇了摇头,我不到啊! “站好了!”魏季瞪了铁良律一眼,“哪那么多小动作!” “是、是、是、” 铁良律吓了一跳,急忙站直了身子,双手紧贴两边。 林安平无奈笑了笑,没有太在意。 “铁良律,你上次抓了劳三爷,可是立了功...” 来了来了!铁良律双眼明显明亮了许多。 “二殿下本想好好奖赏你一番,”林安平脸上笑容不见,“但听说你后来擅自在城中搜刮氏族,二殿下大怒,本想处治你,后来一想,功过相抵...” 啊?!!!天塌了! 该死的两位夫长!不对,现在应该是两位校尉了,杀千刀的两位校尉啊! 误我老铁啊! 就知道那长相的人能是什么好人,铁良律蔫吧了,欲哭无泪。 眼神幽怨瞄了一眼林安平,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不过、” 林安平最后又是话锋一转。 第108章 任命铁良律 “唉、”林安平先是轻叹了一声,“不过当本官得知你也是为了本官伤势着想,便极力在二殿下面前为其开脱...” “二殿下仁德,还是允了你一个奖赏。” “大人...”铁良律扑通一声跪下,双眼微红,眼中泛泪,“大人恩情小的此生无以为报,鞍前马后做牛做马...” “不必如此,” 林安平开口拦下,随后神色严肃。 “着升原代监史铁良律,现为郡衙都头。” 都头什么官职铁良律不懂,但前面着升二字可是听的清楚,既然是升,那肯定比代监吏大,急忙叩头大谢林安平。 他可以不知,林安平不可能不说,以后还要让他当差办事呢。 在林安平的告知下,铁良律明白了自己以后要做的事。 负责治安巡逻、抓捕罪犯,以及负责一些琐事等。 “铁良律,可别看小看了这个郡衙都头,郡衙上下差事可都离不了你,且还要统领好手下几十衙役。” 林安平语重心长,郑重其事望着他。 “而且,这个都头上升空间很大,来日未尝不是校尉、将军....” 铁良律听到最后眼冒精光,跟着就要下跪,被林安平摆手阻止。 “本官现在急缺人手,很多事要有人来做,你回去后找些年轻点的,体力好的族人,来填补你手下空缺,本官这可是没拿你当外人啊。” 铁良律抬起衣袖抹了一把眼泪,眼泪婆娑望着林安平,紧闭双唇。 啥也不说了,就问大人现在需不需要以死表决心。 需要的话,老铁二话不说抹脖子。 曲泽站在一旁从头看到尾,心中又感慨了,看吧,这就是天朝文官,谈话间就能笼络人心, 都是经验啊,我曲泽可要好好学学。 “小的定会办好此事,请大人放心,绝不会找来一个臭鱼烂虾!” “嗯、”林安平笑着点头,“你办事,本官放心,告诉他们,成为郡衙衙役之后,去其奴籍,月有俸禄。” “大人仁义!”铁良律再度躬身,“小的这就回去召集族人挑选。” “先不急,明日再去吧。” 林安平叫住了铁良绿,顺带看了一旁曲泽一眼。 “本官来府衙之前,找了城中一个制衣铺子,命其先行做了两套官服和一套衙役服装。” “虽比不上?内织染局的精良,眼下也能凑合一下,待朝廷发了官衣再换不迟。” “官也好,都头也罢,总归还是要有身像样行头,这样办事也有一定说服力。” 曲泽谄笑拱手,“还是长史大人考虑的周全,长史大人所才能,卑职拍马不及。” “俺也一样!”铁良律跟着抱拳。 随后,林安平便坐堂办公,将之前曲泽处理的公务全都过滤了一遍。 曲泽武的不行,文的倒不错,所处理公务挑不出啥大毛病。 “曲大人,” “大人?” 林安平拿起一本册子,摊开在桌上。 “这是近几日统计的新民名单?为何人数这么少?” 曲泽起身走过来,面色发苦。 “大人有所不知,这还没有完全统计完,这城中新民很多不愿意来郡衙,您也知道,先前也没衙役可差遣,所以就这寥寥数人。” “新民花册不是小事,是要交由户部造册,涉及到赋税,需尽快落实。”林安平皱着眉头开口,随手翻了几页,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新民的名字也都太长了,登记起来麻烦不说,还耽误功夫,”林安平手指几个登记过的,“你看,一家人名字加上地亩数,几个人就占据了一页。” “是、”曲泽点头,“可这名字这么长也没办法,都是爹娘父母取的。” “名字..名字...”林安平呢喃了两遍,忽然抬头看向曲泽,“改名字如何?” “啊?改名字?全都改?”曲泽发懵, “对!全都改,既为新民,为何不能用新名?” “这...只怕会遭到新民抵触,毕竟名字都是祖辈传下来的。” 曲泽神色担忧,感觉这个办法不是很行,主要是很难施行下去。 “小的认为可行,”一直未出声的铁良律此时开口,“不是小的自辱,其实北罕人对姓名的看重比不了汉华人,改个名字算啥。” 曲泽也是北罕人,他也知铁良律说的有点道理,但也仅限于有点而已。 普通北罕人是无所谓,但那些氏族就不同了。 “大人,如吾天朝人一般,氏族姓名承载族中等级秩序和家族地位,卑职觉得有点难办。” 林安平凝眉沉默,片刻后再度看向曲泽。 “那你看这样如何?所有新民取现名首字为姓,后字不超三数,至于中间辈分,由他们自己定字。” “并且登记花册为汉华正式官名,私下他们可保留原名,只不过来日入仕、经商、行伍、以及行走汉华各地必须要用官名。” “大人,这个方法好,极好!能大大减少新民的抵触心,还能提升他们拥有新名的荣耀感,此法可行。” “那就这样定了!曲大人你先拟个具体章程出来,本官这就去禀明二殿下,二殿下应允后,明日便开始推行下去。” “是、卑职这就来写。” 林安平起身,没走几步又停下,看向铁良律。 “先从你们氏族开始,今天下值后,你便回去和族人说。” “是、”铁良律高声应道,拍了拍胸脯,“大人放心!铁氏一族今夜就能帮名字改号!” 林安平很满意老铁的表现,笑着点了点头。 离开了府衙,上了马车,直奔西府而去。 ... 西府之中,宋高析品着茶沉思。 林安平安静坐在一旁,改名之事他已经禀明了宋高析。 真正要施行起来,还是要二皇子点头才行。 这可关乎民生大事,和朝廷几部都能扯上关系。 宋高析将口中几片茶叶吐回茶杯中,随手放下了茶杯,看了林安平一眼。 “可行、” “改名之后,不但方便日后的管理,也是变相的同化,和你之前所言书同文,车同轨,形同抡之策不谋而合,可行可行。” “本殿下同意了,你去做吧,父皇那里我自会上折禀明。” “二爷贤明,”林安平起身拱手,“属下定当全力做好此事。” 宋高析点了点头,满眼赞赏看向林安平。 “本殿下既然让你做了长史之位,让你治理新野城,你只管放手的去做,不用有太多顾忌,一切有我给你担着。” “属下谢二爷赏识,定不负二爷所托。” “行了,在这别来客气这一套。去忙你的吧。” 原本严肃的林安平,抿嘴一笑,“属下告退,”冲宋高析拱手后转身离开。 宋高析目光随着林安平离开移动,直至背影不见,这才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端起先前的茶杯继续品起了茶。 第109章 训话铁氏族人 土鄂城有变 一大早,街上衣铺子的掌柜黑着两个眼圈,带着新做的官服亲自到了府衙。 连他带伙计三人,可是一夜没合眼,将昨天官爷要求的官服赶制出来。 为什么这么拼命?因为官爷放了话了。 做的好,余下还有很多官服,都交给他的铺子来做。 殊不知,这也是林安平为了让他加快进度画了个饼。 汉华王朝明文规定,民间布坊、制衣铺子不得擅自制作官衣,朝臣官衣皆由内织造局统一制作。 因为汉华官服所用面料、纹饰、颜色等均有严格规定。 当然了,林安平也不是完全忽悠他,有品的官衣做不了,衙役的还是可以做的,对掌柜的来说也算是官服了。 魏季接过官服给银子,掌柜的死活不肯要,最后还是林安平出面才收下。 不要银子?想贿赂朝廷官员不成? 之后,林安平和曲泽皆是换上了崭新官服,铁良律也穿上了衙役服装。 铁良律激动不已,站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还特意在魏季魏飞面前来回走了两遍。 魏季魏飞所穿依旧是软甲,不过现在两人也是校尉之位,远远要比普通兵卒好上许多。 要不是林安平在扬,估计铁良律早被兄弟二人一脚踹飞了。 林安平走过来拍了拍铁良律。 “老铁啊,你别说,你穿上这身行头,还真像那么回事。” “都是大人提携,”说着小声凑到林安平耳边,“大人,小的一早将二十斤牛肉干送到黄将军府上了。” “呃.....”林安平愣住了,接着神色严肃,“这可不行,不少钱呢,你下值后给拿回去。” 铁良律以为林安平故意说的,一副我懂的表情。 嘴上连连应是,心里却想着怎么可能拿回去。 “行了,去看看你带来的族人。” “大人,都在院中候着呢,”铁良律领着林安平朝院中走,“您慢点,哎,注意脚下.....” 走到院中,林安平站在台阶上望去。 一共十几个人,年龄在二三十岁之间,个子倒都不矮,就是此刻站的歪七竖八,斜眉瞪眼,跟街上二混子似的。 铁良律见林安平皱着眉头,立马冲下台阶,一脚一个踹在身上。 “站好!站好!站直了!” “你娘的没听见是不!站直了!” “舅,俺娘是你姐,”被骂的年轻人脖子一梗。 “是我姥也不行!”铁良律又补了一脚,“站不好滚蛋!” 碍于铁良律的身份,加上无情脚,一个个算是站成了人样。 “二叔、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其中一个家伙小声开口,“回头给俺穿穿行不?” “穿你娘穿,还你穿穿,你娘就是光腚也不行,”铁良律瞪了他一眼,“都闭嘴了,听大人训话!”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安平。 “怎么?都感觉铁都头身上官衣好看是吧?” 众人点头,的确好看,铁良律头戴黑色高帽,帽檐圈着红色布条,一袭黑衣,红色圆领,袖口,下摆,腰胯黑色鞘刀,脚踏黑靴,属实拉风。 “很威风是吧?” 众人再次点头。 “你们只要成为了衙役,也能穿上这样的衣服,”林安平神情严肃,“但,依本官来看,你们穿不了。” “大人。为什么穿不了?” “为什么?”林安平走下台阶,走到众人面前,指了指铁良律,“能穿这身衣服的人,必须是忠勇之人,安分守己,遵规守矩之人” “穿上这身衣服,就代表了府衙形象,也等于是朝廷的脸面,现在看看你们吊儿郎当的模样,你们觉的有资格吗?” 众人低下头,悄悄站直了身子。 “穿上这身衣服,就有了一些权利,但同时也有了责任,这身衣服不是嚣张跋扈的旗子,也不是欺压百姓的令牌,而是守护和维护一城百姓的担当。” “穿上这身衣服,就会成为汉华的官吏,享受朝廷的俸禄,就要有一颗忠于汉华的心,而不是可以肆无忌惮混日子。” “穿上这身衣服犯了法,要比普通新民重上许多,普通新民犯法挨板子,衙役犯法就是杀头,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平等!你们享用普通百姓没有的待遇,那么付出就要比普通百姓的多。” “告诉本官你们配不配穿?敢不敢穿?” 林安平神色严肃,静静望着众人,铁良律在一旁急得不行,就差抓耳挠腮了。 “俺配!俺也敢!”喊铁良律二舅的家伙率先开口。 “俺也一样!”喊铁良律二叔的紧随其后开口。 “我、我、我、”紧跟着十几个全都开口表态。 他们有怕回头挨铁良律收拾的,也有眼馋这衙役名头和俸禄的,也有真正想在新城混个人样的,总之,此刻没有一个退缩的。 “好!”林安平重重点头,“恭喜各位,现在你们就是新野郡衙的一名衙役了。” 众人神色激动,纷纷与同伴小声议论起来。 “肃静!”铁良律大吼一声,顿时鸦雀无声,“都列好队,等着登记名字。” 铁良律说完,来到林安平身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双手递上。 “长史大人!这是铁氏一族所有人的新名字,”铁良律指了指院中众人,“也包括这十几个,名字皆以改好。” “老铁不错!”林安平重重拍了拍铁良律,“本官先给你记一功。” “谢大人!” 林安平将册子交给曲泽。 “劳烦曲大人登记一下,并将这些衙役记录在案。” “卑职分内之事,”曲泽双手接过册子,扭头看向院中众人,“都跟我来登记吧。” 衙役的衣服已经让那个掌柜抓紧在做了,不能白白浪费时间等着,林安平喊来魏季魏飞。 吩咐二人去一趟营地,找一些兵卒的软甲来,先给这些衙役们套上,多少是个样子。 待魏季魏飞赶着马车回来,所有衙役套上软甲,配上鞘刀,便开始跟随曲泽铁良律一道,拿着改名告示离开了府衙。 顺便让曲泽看一下铁良律的办事能力如何。 .... 林安平刚要转身回正堂,便见耗子跑进了院内。 “怎么了?” “回大人,”耗子喘了一口气,“黄大爷让属下来找大人去军中一趟,土鄂城方向有动静了。” “走!去军营。” 林安平听完没有丝毫犹豫,抬腿就往外走,魏季魏飞紧忙跟上。 黄元江让耗子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些事拿不定主意。 第110章 黄元江惊讶,林安平解疑 马车即将到营地时,魏季勒住了马,魏飞也跳下了马车。 两人站直抱拳,“参见将军、” 黄元江坐在马背上,看了马车一眼,“咱兄弟在呢?” 他本在营地等着林安平,心里着急,便索性出了营地,想着直接去郡衙。 结果刚出来没几步,便遇到了魏季魏飞哥俩赶着马车到来。 “兄长、” 魏季魏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车帘子掀开,林安平探出了半个身子。 “兄弟来了,”黄元江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甩给魏飞,“咱坐马车。” “将军?不进营了?” “进啥进!不知咱兄弟有伤在身?你们就这样伺候的?” 黄元江瞪了魏飞一眼抬腿登上马车,嘴上不停。 “还他娘的折腾啥?不进了。” 魏飞扯了扯嘴角,找是你派人去郡衙找的,现在又说折腾了。 黄元江弯腰钻进了车篷内,林安平笑着松开了手,帘子垂下。 马车是两匹马拉马车,车内空间还算宽敞,黄元江这大个子进来也不算拥挤。 黄元江还是第一次坐进这个马车,只知是二爷担心林安平身上有伤骑马不便,这才赐了这架马车。 平时黄元江也只是瞅上一眼,马车对小公爷来说又不稀奇。 结果此刻进来打量几眼,表情惊讶砸吧砸吧起了嘴。 “啧啧啧……外面倒没看出来,原来里面这般奢华,二爷对你可够好的,兄弟。” 林安平点了点头,“马车听二爷说,这原本就是可木亥的马车,想想能差到哪里去。” “啧啧啧……”黄元江还在四下打量,“不错不错,比上国公府老爷子的了。” 车厢内,除了进口那处没有座位,另三侧都有座位,居中为单人座位,左右两侧为长位,可并排坐下两人。 座位皆有木制扶手,形似太师椅扶手,木头一看就是上等黄花梨。 座椅上的垫子丝绸为面,内填充柔软绒毛,此刻垫子上面还铺有一张貂绒皮,摸上去柔软温滑。 车厢内壁雕刻山水亭阁,花鸟鱼虫,尽显奢华典雅。 居中放着一金丝楠木做成的低脚茶案,茶案上面摆有精美茶具,一个手炉摆在一旁。 茶案下面的铜制炭盆中,竹炭烧的正旺。 “这马车不错,回头咱跟二爷打个商量,以后就算你的了。” 黄元江对马车很满意,摸摸这,摸摸那。 林安平无见他模样,轻轻摇头笑了笑,不知道黄元江身份的,还以为他第一次坐马车呢。 “兄长,你派耗子寻我,是不是土鄂那边的情况比较急?对方大军出城了吗?” 林安平不与黄元江闲扯马车,直接言归正传开口询问。 上次他还猜测不会到月底,今个已是十一月二十四,离月底不差几天了。 原本以为大雪后不会再有情况,现在看来土鄂城还是坐不住了。 “出城倒是出城了,但算不上大军。” 黄元江随手拿起手炉放在手里把玩。 “耗子前两日不是随李龙出去了嘛,他小子心眼多,让李龙他们假装离开,自己窝在原地未动,你猜怎么着?” 林安平皱着眉头沉思后开口,“李龙等人走了之后,耗子等到了对方探马?” “操!”黄元江一脸惊讶,一副见到鬼的表情瞪着林安平,“你咋知道的?!” 林安平笑了笑,提起茶案上的茶壶,给黄元江倒了一盏茶,随后自己倒了一杯。 “兄长,这一点不难猜,首先北罕王不会放任新野不管,搁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对吧?” 黄元江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没啥好考虑的。 “其次,按理来说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反扑夺回古拉。” “土鄂城有驻军,离新野急行军的话要不了多久,但却一直迟迟未动,这就有猫腻了。” 黄元江还是点了点头,但光这两点也没弄明白林安平咋猜到的。 “最后,就很简单了,我之前找徐二哥聊过,问他可了解土鄂城统将这个人。” “徐二哥边关几年,旁的也许不了解,但对古拉、土鄂、河特三城的统将多少了解一些。” “原因无他,此三城是北罕针对吾朝前三大关,就像是三星连珠,目的就是在汉华军进攻之时,可以做到最快协调,增援,围剿。” “三星连珠,呵呵…”林安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的有些玩味,“诛我汉华。” “只不过这次打新野是没提前预兆,才致使他们没反应过来,是没反应过来,而不是完全没反应。” “因为他们想不到我军仅仅一天就拿下了城池。” 林安平将茶杯放下,笑了笑,“扯远了,说回土鄂城守将这个人。” “据徐二哥说,土鄂城守将克恩善用奇兵,其祖父当年帮罕王统一时,就以此出名,埋伏、夜袭、偷营、甚至还挖过地道,无所不用其极。” “克恩就是随了根的一个人,如此心思缜密,谨慎的一个人,在得知古拉已丢,必猜疑我军,断不会大摇大摆贸然出兵。” “但北罕王绝对是拿着鞭子不断抽他屁股,让他抓紧时间出兵,所以不出兵不可能。” “那他就会刺探刺探再刺探,以他的行事,也会防着咱们的斥候,耗子最后能发现探马就不奇怪了。” 见黄元江还是有点懵,林安平笑了笑没再继续解释。 而是再次开口震惊住了黄元江。 “如果兄弟没猜错的话,耗子最后跟踪了对方探马,并且发现了对方城外扎营之处,克恩出兵了对吧?” 接着林安平伸出手掌在黄元江面前晃了晃。 “兵马之数不会超过五千,对吧?” 黄元江下意识坐的远一些,“不是兄弟,你是人是鬼?” 接着摆出一副驱鬼模样。 “小爷可不管你是谁!快从咱兄弟身上离开!” 黄元江喜欢闹,林安平也不拦着,无奈一笑,由他在那过瘾。 “没意思,兄弟你好歹配合一下。”黄元江坐了回来。 “弟弟错了,下次配合,” 林安平笑着拱了拱手,接着神色变得认真。 “最早我就说过,北罕人冬天不喜动,甭管是普通百姓,还是什么将军兵卒,皆是如此生活习性。” “克恩不得不出兵,那就少出兵,做做样子给北罕王看,糊弄这个冬天过去,想的是来年开春大打一扬。” 黄元江捏着茶杯,微凝着眉头,“有一定的道理。” 林安平继续为他开口解惑。 “咱们有了新野后,并没有继续攻打土鄂,这也让克恩认为咱们亦是如此,所以他并不担心土鄂城安危,那干脆就做个样子。” “既然做样子,那五千兵马已经不少了,冰天雪地这么一折腾,也是一笔不小的军饷开支。” “啪!”黄元江一拍桌子,“兄弟,你真的神了,咱现在明白了。” “兄长,我并不神,其实很简单,只不过你不愿去细琢磨而已。” 黄元江挠了挠头,忽然动作一停,怔怔望着林安平。 “咱想通了一件事,你从一开始不打土鄂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迷惑对方?然后为了再次偷袭土鄂?!” 黄元江这一想,神色就激动起来。 “兄长,土鄂城现在还是不能打,但送到嘴边的肉,总不能不吃。” 林安平眼神闪烁。 第111章 西府议打法,徐黄互看不顺眼 魏季魏飞坐在赶车位置,一个搂着胳膊,一个抱着腿,有些百无聊赖。 黄元江从帘子后探出头,“去西府、”说罢,又快速缩回了脑袋。 娘的!马车内太暖和了,一刻不想在外面。 魏飞跳下了马车,走到黄元江骑出的马前,拿袖子掸了掸马鞍上的积雪。 脚踩马镫,动作麻利上了马鞍。 那边魏季已经调转了马头,马车缓缓离开了原地。 马车内,两人决定去找宋高析,真要打,还要有统帅同意才行。 “兄弟,你的伤咋样了?还疼不?” 黄元江从对面换到了林安平旁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炭盆中的竹炭烧的通红,黄元江扯了扯胸口衣领。 凑到林安平近前,盯着他受伤的位置。 “咱看看……”说着就去脱林安平身上官袍。 “不用不用,兄弟好多了,”林安平抬屁股就坐开了一些,“神医留下的药好着呢,恢复的很快。” “那咱也不放心,”黄元江贴身而上,“给咱看看才能放心。” “别别别……”林安平拦下黄元江,最后大叫一声,“兄长请自重!” “啊?呃……” 黄元江已经扯开了一些,听到这,脸色一黑。 “你他娘的想啥呢?!啊?!小爷他娘的要看你伤口愈合如何了!” “什么他娘的自重?!” “小爷没有特殊癖好!” 黄元江自顾自的在那冲林安平大叫,林安平理了理衣领,浑然不搭理他,端起茶杯悠哉品了起来。 “你什么表情?” “啥意思?说话!” 马车外,赶车的魏季懒懒甩了一下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哥、”魏飞单独策马凑到跟前,“小公爷发什么疯呢?大呼小叫的?” 魏季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又抽了一下马屁股。 “借口,他说的都是借口。” “记住了,以后咱们要与小公爷保持距离。” 魏飞似懂非懂点头,“知道了哥,毕竟他是小公爷不是,俺记住了。” 魏季魏飞哥俩什么人?那是在寅字营出了名的憨厚老实! 什么话从这哥俩嘴里出来,皇上都不带猜疑半分的。 黄元江祈祷吧,希望这兄弟俩以后啥也别乱说。 …… 西府。 宋高析坐在首位,神情看上去很是不悦,冷眼瞪着黄元江。 “怎么?堂堂的国公府小公爷,离了林校尉就没主意了?” 黄元江低着头不说话,手扯着衣袍。 “你不知道林长史有伤在身?府衙还忙着政务,你咋好意思的?” 林安平尴尬了一下,起身拱手。“二爷,兄长也是怕延误了战机,这才……” “你不用替他解释,”宋高析摆手,继续看向黄元江,“你现是将军了吧?将来是要统帅了大军,可别辱没了国公府的名声。” 黄元江脸憋的通红,又不能反驳一句。 林安平坐回位置没再开口,他知道二皇子的用心,他是为了黄元江好,为了将来黄元江能独当一面。 再度横了黄元江一眼,宋高析脸色才有点好转。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林长史不得擅离府衙,更不能去军中或者城外。” 这话是对林安平说的。 “属下记下了,”林安平起身,“二爷,其实属于的伤已无大碍……” 林安平说不下去了,因为二皇子的眼神不对了。 宋高析习惯性手指敲打桌面,看向二人,“说说吧,土鄂城这五千人怎么打?” “二爷,”黄元江这才抬起脑袋,“咱认为可以埋伏他们,现在知道他们出兵了,提前在路上设伏,到时包饺子杀个痛快!” 宋高析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林安平。 “林长史认为呢?” 林安平皱眉沉思,这时侍卫来报,徐世虎接到二皇子通传到了。 “参见二爷,”徐世虎进厅后拱手见礼。 对林安平微微颔首,黄元江则被他自动忽略。 黄元江顿时不爽,“你他……” “嗯?”宋高析冷了一眼黄元江,对徐世虎随意道,“坐吧。” 黄元江悻悻闭上了嘴巴,徐世虎冲他鼻哼了一声,挨着林安平坐了下来。 宋高析简单说了一遍方才所议,以及黄元江的对敌之法。 “二爷、属下不同意设伏,”徐世虎直接反对,“对方不过五千兵马,咱们拉出一万兵马正面迎敌即可。” 徐世虎本想说城中三万大军全部拉出去,吓也吓死对方,想想还是没说。 徐世虎的方法说完,宋高析和林安平都没有开口。 黄元江则是一脸不屑,神色嘲讽看向徐世虎,“一万大军打五千丢不丢人,脸憋的通红放个哑屁。” “你!” “你什么你?小爷说错了?明明不需要折腾,偏折腾,”黄元江呛了回去, 随后看向宋高析,“二爷,咱只要寅字营二千兄弟埋伏,定能让那五千贼兵大败而归。” 宋高析瞥了一眼林安平,见他还在琢磨,便再次开口,“林长史?” 林安平抬起了头,看了看徐世虎,又看了看黄元江。 “二爷,徐将军正面迎敌不可取……” 徐世虎表情尴尬,黄元江幸灾乐祸。 “一万大军出城,不否认气势有了,但属下想要的是全歼五千,正面迎敌显然不现实。” “雪地作战,汉华军不见得比北罕兵有优势,一万对五千,看似优势在我,实则不然。” “战扬瞬息万变,天时地利,以及雪中适应力,汉华军皆不占优势,且不说大胜小胜亦或者险胜,只怕惜败也并非不可能。” “二爷,我们在得了新野城后,不能有败,至少对这三城不能有败。” 林安平表情很认真,说的很郑重,这其中道理不用多说,在扬几人都懂。 宋高析点头,赞成林安平的说法。 “至于黄将军说的设伏……” 黄元江下意识坐直了一些,还不忘挑衅一眼徐世虎。 “看似可行,实则也经不起推敲。” “噗嗤…”正端着茶杯的徐世虎没忍住,直接小喷了一口。 “你有不同意见?”宋高析皱着眉头,横了徐世虎一眼。 “没没没……”徐世虎急忙放下茶杯解释,“二爷,属于不是对林长史…” 黄元江哪能不知徐世虎笑话他,坐在那里气的呼呼喘气。 顺带幽怨看了林安平一眼。 兄弟干啥呀这是?咋还拆自家人的台子呢。 “设伏无疑是以最小损失换取最大利益,但这次不得行。” 林安平忽略黄元江的眼神。 “首先,克恩不会让大军走小道,且土鄂与新野之间尚无小道,除非进林子,克恩只要不傻,就不会干这危险的事。” 黄元江想了想开口,“李良回探,大道两旁两三百米处,皆是陡坡树林,不失为埋伏点。” “弓箭射不到,落石砸不到,等你冲下去,人早就跑完了。” “即使不跑,小公爷你确定有把握?两千人彻底留下五千人?” 这话,宋高析直接替林安平说出来。 黄元江急得直挠头,看向林安平。 “那到底要怎样?兄弟你倒是快点说啊!” 徐世虎拿眼夹了一下黄元江。 小声在嘴里嘟囔,“还..还...那到底要怎样....” 哼、他还学不来。 第112章 定下策略,一番深思对话 林安平淡然开口,他只是说单独用一法不足,可合二为一就很好。 “提前设伏、正面诱敌、迂回包抄、断其后路。” “寅字营两千提前雪中设伏,放五千北罕兵过去,以待拦截。” “据耗子所言,敌军五千,步卒三千,骑两千,那么新野城出兵五千,骑三千,步两千。” “其中两千步卒一半为弓弩兵,一半为重甲步兵。” “两军对阵,敌军势必骑兵先打个冲锋,一千重甲以守为主,我军骑兵冲锋,主冲散敌阵,弓弩主打伤敌,骑兵多于敌兵,则为追敌。” “两军交战之际,我军后方可派几百骑迷惑敌兵,原地策马打转,扬起滚滚雪尘,造千军万马之势,敌军定不恋战。” “他们本就不打算久战,否则不会出兵五千尔尔。” “最后便是寅字营拦截,届时可用用链枷箭,绊马索.....” 林安平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看向厅内三人,“具体出兵、何处设伏,以及对敌列阵,还要仔细斟酌。” “嗯、”宋高析听完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黄元江和徐世虎,“便以林长史之言。” “此战便交由你们两人,下去商量具体对策吧。” “属下遵命!”徐黄二人起身抱拳领命,“属下告退!”两人前后脚离开。 “林长史等下再走、” 林安平正准备也起身离开,却被宋高析叫住,欠到一半的屁股坐了回去。 “你认为此战之后,土鄂城年前可还会有动作?” 宋高析问这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似有心事。 “二爷,此战我军若是大捷,全歼敌军的话。”林安平摇头,“年前克恩当不会再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等着来年开春。” “那就好、” 察觉到二皇子神色异样,林安平犹豫了一下开口。 “二爷是要回江安了吗?” “呵呵...”宋高析闻言愣了一下,摇头笑了笑,端起桌上茶杯,“林长史聪慧过人不作假,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二爷谬赞了,”林安平望向院子方向,“属下只是进院子的时候,看见二爷身边下人在收拾东西。” “是要离开,但也要等到下个月,年前赶回京都就行了。” 林安平不语,心中暗自寻思,这个时候让二皇子回去,只怕是江安有人坐不住了。 想想也是,自古以来什么对上位者最重要?那必是忠诚。 何为忠诚?谓之忠心。 何来忠心,必要得人心。 上位者仁政,人心向之,可还有一点,打仗征战,最能收拢人心军心。 就好比眼下,边关的这几万汉华兵将,不说对二皇子赤诚一片,但也绝对没有半句说词。 若是二皇子继续为统帅,继得新野之后,再一举拿下土鄂、河特两重城。 那..... “想什么呢?”宋高析见林安平沉默入神,淡淡开口,“不该想的一定不要多想,为自己好。” “二爷恕罪,属下走神了。” 宋高析挪了挪屁股,方才神色不见,换了一副好奇神色。 “林安平,一直有件事想问你,你能不能为本殿下解惑?” 第一次见二皇子这般模样,林安平眼角抖了一下,拱手,“二爷但说无妨,属下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成,”宋高析眨了下双眼,“当年你救太子的时候,当时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比如只有在扬你们二人知道的事?” 自从第一次见到林安平,宋高析看他模样就知他过的如何,随后找到了太子,本是为了借此奚落一番。 但就是与太子对话的时候,隐约嗅到不一样的感觉。 最后他在太子面前提到了林安平,太子那隐藏的厌恶瞒不住他。 所以他料想,当年那扬狩猎,一定还有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毕竟当初太子马匹受惊,只有林安平第一时间发现追了出去。 太子被救下之后,便被随从太监护着匆忙离开了狩猎扬。 宋高析满眼期待望着林安平,此刻他哪像平日里的二皇子,妥妥村口老妇嘴脸。 林安平听到这个问题,表情愕然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回二爷,并无旁事。” 笑了。宋高析笑了,没事?那定然是有事了。 林安平一丝一闪而过的犹豫,一直盯着他的宋高析看的清清楚楚,就如当初他看到太子眼中那一丝厌恶一样。 知道了有什么隐情,宋高析并没有继续追问。 表情又恢复了淡然从容之色,手指有一下无一下轻轻敲打着桌面。 “林安平,你说一个王朝想要强盛当如何?” 这话该是我们讨论的吗?一个皇子和一个罪臣?林安平有些无奈瞄了二皇子一眼。 “属下不知...” “那你说王朝是仁为好?还是以武好?” 干啥呀?!林安平想拍屁股走人,真不知二皇子此刻抽的什么疯。 “二爷,”林安平神色严肃,想着说点什么结束话题,但见宋高析清澈明入水的双眸,便改了口,“当文武相辅吧。” “国弱,则重武,只有敢打敢拼,才能震住他人,越怂越危,百姓有句话说的好,蹬鼻子上脸,亦是如此。” “国弱,想要休养生息是不可能的,只有先打,把自己变狠了,才能有缓冲时间。” “一个国家想要强起,其实不需要多长时间,百年、甚至几十年就可以,一代一代人成长很快的。” “隆礼尊贤则王,重法爱民则霸。” “求国之强者,必固其民心;欲盛世之久者,必砺其志气。” 林安平起身,很认真的望着二皇子。 “二爷,自古国强不离民,民乃国强之根本,当今陛下仁政,为明君也!” “哈哈哈哈....”宋高析也是起身大笑,点了点林安平,“你这句奉承之言,本殿下一定替你转告给父皇。” 林安平神色尴尬,谁要拍龙屁了?他只是做个比方而已。 “你说你一个文书生模样,为什么那么喜欢主战?”宋高析摇了摇头,“你将来若是入了庙堂,怕也不会受那些文臣待见。” “二爷,真正对汉华虎视眈眈的真是北罕、南凉、苟挝、竹甸这些周边小国吗?他们也不过是棋子而已。” 宋高析收起脸上笑容,单手负于身后不语。 ...... PS:这本书的各位富贵多金老爷们,小作在努力码字中....... 第113章 不忘拉帮兄弟,曲铁遇阻力 “大人,”魏季扬了扬马鞭,冲帘子内问道,“去郡衙?还是营地?” 林安平随手撩起身边窗帘,几片雪花飘了进来。 “回衙门吧,曲泽和铁良律该回来了。” 其实他原本是准备去营地的,想找黄元江和徐世虎再商量一番。 但想到了二皇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些路,是不需要旁人搀扶的,只有自己走过,才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林安平望着不断飘进窗口的雪花,自嘲笑了笑。 不知自己何时变的如此成熟,大概从父亲离开自己的那一刻吧。 过完年,他也不过十九岁,正常十九岁的少年,还会在父亲面前幼稚。 他现在倒是希望自己是个游手好闲的少爷,整日不着调,回到家中能得到一顿父亲的责骂,拿藤条抽几下也行。 下雪的缘故,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马车孤独行进在风雪中,连四周的空气都安静,偶尔荡起的涟漪,也只是魏季挥动的马鞭。 长街白雪扬,木轮碾道长。 不见南雁踪,独叹少年郎。 松下帘子,平静自然。 .. 郡衙中。 林安平坐在书房,魏季蹲在炭盆旁扒拉火炭,魏飞手拿一件大氅走了进来。 “大人,刚生火,先披上暖和点。” “嗯、” 林安平轻声点头,扯了一下大氅领子,放下笔看向兄弟二人。 “魏季、魏飞,你们两个回营地吧,待战事了了再回来。” “真的?!”魏飞听后神色激动。 魏季直接踢了弟弟一脚,瞪了他一眼。 “大人,二殿下让我们贴身保护大人,我们就不回去了。” 其实他也想走,也想能随寅字营的兄弟一道战扬杀敌。 只不过没有像魏飞表现那么明显而已。 “我这也不需要什么保护,再说也要不了几天,” “你们只管去找兄长报道,二爷那边我自会帮你们说话。” 魏季魏飞都是凤江郡出来的兄弟,本身过去就有点瑕疵,若再不多些机会立功,随着寅字营的扩大,很快就会被新人给比下去。 人没有私心是假的,寅字营现在两千人,林安平肯定还是偏向最早的这批兄弟。 魏季魏飞自然也明白林安平的用心,两人躬身拱手,“谢林校尉!”称呼都换了。 要说寅字营的这些兄弟对林安平最亲的称呼是什么,现在绝对是林校尉这个称呼。 说起来也挺被众人津津乐道,自从黄元江帮忙要了这个校尉之职后,林安平好像就没有再升过。 寅字营最早的这批兄弟,很多都跟他平级了。 林校尉这三个字渐渐也变成了尊称,喊一声校尉,谁敢真拿林安平当校尉来论。 魏季魏飞两人离开了书房。 林安平看了一眼门外,风雪依旧,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便继续提起了笔。 申时左右,曲泽和铁良律回到了郡衙。 两人来到书房门口,掸净了身上雪花,这才踏门而入。 “参见长史大人。” “回来了?”林安平抬头看向二人,“进展的如何?可曾遇有刁难?” 两人听后,脸色皆是发苦,心想何止是刁难。 若不是带着一众衙役手持兵器,只怕要群起而殴之了。 林安平一见两人脸上表情,也是有了答案,让二人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喝点茶水、” 铁良律急忙起身,“小的自己来。” 铁良律神色恭敬,给林安平面前半杯茶先续了一些。 又给曲泽倒了一杯,最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曲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重重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开口。 “刁民!蛮夷之类!不开教化!不可理喻!” 铁良律坐在最下首,听到曲泽这样说,也忍不住点头。 林安平笑着看向两人,这两货看来气的不轻,都忘了自己也是北罕人了。 “曲大人消消气,说说都遇到什么情况了吧?” 两个三两口将茶水喝罢,便你一言我一语在林安平面前倒起了苦水。 两人领着衙役先贴了告示,后面便开始挨家挨户登门。 遇到普通人家还好,虽然多少有些抵触,但也没敢违抗新令,都配合登记。 只等一家人商量确定好了新名字,再递交给郡衙。 偶尔遇到一两个不忿的,碍于铁良律和一众衙役的威慑,最后也都唯唯诺诺老实配合。 但,等两人领着衙役到了那些氏族宅子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了。 仗着又没犯什么律法,也不是谋逆叛乱,指着曲泽铁良律一众人就是破口大骂。 什么名字长咋了?打从祖宗那就是长的。又不是他们变长的。 骂两人数典忘祖!骂他们是?陶赖的尾巴长不了,等着以后被北罕王收拾吧! 听到这,林安平平静的神色变了一下,眉头凝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舒展。 “上次暴乱之后,新民家中的兵器还未收缴?” “这个,卑职不清楚。”曲泽摇头,“要不卑职明天办差的时候,顺便命人收缴?” 林安平微眯了一下双眼,摇了摇头。 “不用,此事本官会知会城中驻军,让他们出面去做。” “是是是、”曲泽忙不迭的点头,“有驻军去收缴好的多。” 让两人继续说,林安平端起茶杯,淡淡品着。 这些氏族骂曲泽二人,他们也就忍了,谁知后面直接拎起粪桶作势要浇在众人身上,更是丢起了牛粪。 曲泽和铁良律身上倒是干净,那是没有看到那一众衙役,个个身上、脸上、头上多少都沾上了牛粪。 方才回府衙的路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是专门负责掏粪的呢。 至于改名登记之事,想也不要想,全都被轰了出来。 两人坐在那里长吁短叹,这些氏族也没犯法,他们也不敢强拿,只能忍气吞声先行回来,寻思着再另想他法。 “行、情况本官知道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下值回家吧。” 曲泽和铁良叹了口气起身,拱手后,便一道转身走了出去。 林安平皱起眉头,随后一笑。 心中想到了常明文,他现在不是闲着呢嘛。 听说没事就跟几个勋二代喝酒,也该让他活动活动了。 魏季魏飞哥俩去营地了,林安平就没再坐马车,披着大氅走在长街上。 第114章 太子被救时的隐秘 林安平双手拢在袖中,走在新野城大街上,走的的并不快。 黑色官靴抬起落下。 … 黑色普通靴子从雪中抬起。 “爹,今年的雪真大,等回家您给我堆个雪人好不好?” “好、” 一袭青色长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捋了捋胡须,大手宠溺揉了揉少年脑袋。 “快随他们一道去马厩挑匹马。” “嗯、”少年飞快追上几个同龄少年。 “记得挑一匹温顺的…”中年男人望着少年背影喊了一声。 “知道了,爹,” 少年头也不回应声。 “林兄放心,有我家的兔崽子在,一定帮安平挑匹温顺的。” “害、还是你家小子好,一看就随了你,将来定是一员虎将。” 林之远笑着摇了摇头。 “不似我家这个,文弱的紧,徐老弟好福气,两子一女皆是人中龙凤。” 徐奎故意板起脸,“林兄又说外道话,那姑娘再好,最后不还是便宜了你们林家。” “呃?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二人身后不远处,黄煜达老神在在走着,抬眼瞥了一下前面二人,嘴里嘟囔了一句。 “他娘的,没见文武两臣走这么近的。” 随后瞥了一眼离自己近的几个文官。 正有说有笑的那几个文官,见黄煜达目光往自己身上瞅,下意识走远了一点。 “操!”黄煜达横了一眼。 “爹,操啥?” “操你娘!”黄煜达瞪了儿子一眼,“滚你娘的一边去。” “皇爷,时辰到了,”兰不为躬身进了皇帐,“是不是宣布狩猎开始?” 宋成邦点了点头,“天降祥瑞,冬季狩猎开始吧。” 看了一眼老大和老二,“你们两个也去热闹热闹。” “儿臣遵旨,”宋高崇一脸兴奋站起来,扯了宋高析一下,“二弟,走。” 宋高析有些不情愿,看了一眼母妃,犹犹豫豫不想起身。 外面死冷死冷的,哪有皇帐里面暖和。 宋成邦瞥了一眼老二,淡淡开口,“高析?” “父皇,”宋高析急忙起身,“儿臣这就去。” 随后便跟着皇兄出了皇帐。 “陛下,老二他不想去,就让他待着呗,”徐贵妃撒娇钻进皇上怀里,“外面怪冷的。” “你呀,”皇上点了点徐贵妃鼻尖,“知道朕为啥那么宠你吗?” “臣妾不知。” 徐贵妃娇羞脸红。 “总不能因为臣妾嘴巴小巧,玉籥(yuè)如灵蛇吧……” “你个妖精..” 宋成邦调笑了一句,神色转而严肃。 “那是因为你从未为老二争取过什么。” “别的妃子巴不得自己孩子在朕面前表现,就连皇后亦是如此。” 宋成邦皱了一下眉头。 “陛下,”徐贵妃将头依靠在皇上胸前,手指摆弄着自己发丝,眼神清澈,“臣妾不想那么多,臣妾只想高析过的开心,随心,无烦恼即可。” “臣妾说句罪该万死的狭隘之言,有时候臣妾就想陛下是个普通百姓,男耕女织,这样一家三口该有多好。” 宋成邦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林安平依旧不紧不慢走在新野城中,忽然一声马嘶响起。 林安平抬起头,一名汉华兵从身边策马而过。 他脑海中再次回到十二岁那年的画面。 他坐在马背上赏着林中雪景,马蹄不疾不徐。 不知不觉进了林中深处,左右一看,就他一人,便想着折返回去。 恰在这时,听到几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太子爷慢点……” “慢点骑……”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没看见前方有只肥鹿,孤要射死它,烤了给父皇下酒。” 林安平循声望去,一个比自己大的少年策马在林中疾驰。 他认得少年正是当朝太子殿下。 太子追的那只梅花鹿林安平也见到了,像是有孕,他想提醒太子,可太子已拉弓射箭。 然后,只听一声马嘶长鸣,不知为何,太子胯下的马受惊了,开始在林中横冲乱撞。 更是听到太子因为惊吓发出的呼叫声,没有犹豫便策马冲了过去。 快到近前的时候,太子被甩下了马鞍,眼看疯马就要踩到太子,顾不得多想,以马撞马。 太子的危险解除,他也摔下了马背,刚好落在太子身侧。 然后他便看到太子身下一抹黄色。 “太子殿下!太子爷!” 抬头几名太监和侍卫快到了近前,再低头时,抹一抹黄色被蟒袍盖住。 就在这时,只见太子瞳孔一缩,接着一个打滚出去。 林安平还在发懵,只感觉右腿一阵钻心疼痛传来。 他被马砸中了右腿。 他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求助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走过来了,走到他身边蹲下,只是并未拉他一把,而是丢下了一句话。 “若敢说出半个字!孤要你全家之命!” 阴冷的声音传至耳中,他表情痛苦看向太子。 他想让太子把他拉出来,他真的好疼。 可对上太子阴霍的眼神,心中“咯噔”一下,他死死咬住了牙关,任由泪水洗面。 太子捏着蟒袍起身,迎上寻来的侍卫和贴身太监。 与几人说了几句后便翻身上马,扬鞭之际,扭头看了林安平一眼,嘴角勾起。 …… “呼……” 长出了一口气,脑中回忆消失,林安平拉了拉披在身上的大氅。 若不是二皇子问起了此事,他永远也不想回忆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走进巷道,再拐两个胡同就到常明文的住处了。 傍晚时分。 常明文从军中回来,整个人看上去都心事重重的。 “唉、”叹了一口气迈入门槛。 “爷,林长史在正厅等您呢。” “嗯?”常明文脚步停了一下,下人猛一说林长史他还没想起来,“谁?” “林长史、就是林校尉...” “哦哦、”常明文拍了拍额头,昨夜一扬酒,迷糊到现在,“他什么时候来的?” “跟爷几乎前后脚。” 常明文点了点头,冲下人挥了挥手,便直接朝正厅走去。 “林大人今个怎么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人未到,声先到。 常明文走进了正厅,笑着冲林安平拱手。 只是微微下拉的嘴角,一看就是笑的有些勉强。 “少将军,”林安平起身拱手回礼,“黑天前来,多有叨扰,少将军莫怪。” “客气了,见外了,长史大…”常明文招呼林安平再次坐下,“来人,把府中好茶泡上。” 林安平坐下后,再次拱了拱手。 “少将军不用麻烦,这茶就挺好,林某坐坐就走。” 第115章 常明文不爽,忽悠三少爷 明文非要留林安平府中用晚饭,可林安平死活不同意。 非说不好再麻烦少将军,一番婉言拒绝,这才从常宅大门口离开。 常明文站在原地未动,见林安平回了一下头,脸上立马浮现笑容,摆手示意。 待林安平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风雪中,他脸上的笑容也一同消失。 恨恨转身回了门廊之中,心里早把林安平骂了个痛快。 林安平你个混蛋!就知你登门没有好事。 合着让他常明文去干得罪人的事,常明文脸色难看。 林安平,你坏啊!坏透了! 难怪你瘸啊!该啊!你不瘸谁瘸!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见那哥几个来?”常明文自言自语停下,扭头冲身边下人开口,“去,把那几位爷请来,今晚继续喝。” 下人应声离开,常明文口中的几位爷,除了那几个勋二代没有别人。 妥妥游手好闲的四个人,也就其中曹允达稍微强点,没事还常往军营跑。 很快,常宅门口便到了三人。 正是齐春、赵金福和薛冲三人,倒是未见曹允达的影子。 偏厅酒菜已经摆好,常明文正坐在一旁喝茶候着。 三人被下人领进来,冲常明文笑着拱手; “又让常大哥破费了。” “常大哥如此照顾,待回了江安,兄弟一定好好回请。” “又叨扰常大哥了,”齐春不似另外两人笑的跟花一样。 常明文在三人进门后,便放下茶杯起身,笑脸相迎,招呼三人坐下。 “咦?怎么不见曹兄弟?”常明文没有看到曹允达,“是不是耽搁了?” “曹兄下午便去了军营,一直未归,”齐春开口解惑,“估摸着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哦?”常明文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三人一眼,“坐坐坐..别站着了。” 三人坐下,赵金福撇了撇嘴,语气很是不屑,“常大哥甭管他,一点成色都没有,天天上赶着去舔徐世虎的臭脚。” “人家有个将军梦,你还能不让人做了?呵呵、”薛冲懒懒靠在椅子上接过话茬,“不舔徐世虎?难道舔你啊?” 齐春偏坐一旁,默不作声。 “既然曹兄弟来不了,那就不等了,”常明文拿起筷子,笑着招呼三人,“先吃菜再喝酒,来来来,叨叨叨,叨菜吃,菜都凉了。” 三人客气一下拿起筷子。 吃了几口后,常明文便拿起了酒杯,“来来来,先干一个。” 三人各自端起酒杯, 齐春看着杯中液体,皱了一下眉头,连着喝了几天,此刻实在是不想喝。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之后,常明文捏着酒杯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 “常大哥咋了这是?”赵金福醉眼迷离,扬了扬手中酒杯,“兄弟我可是干了。” “唉、”常明文呲溜一口将杯中酒喝下,龇着牙放下酒杯,“哥哥我是愁的慌,替三位兄弟愁的慌啊!” 薛冲一脸不解看向常明文,“常大哥这是....?” “实不相瞒三位,二爷马上就要回京都了,想来几位弟弟也要一起回去,”常明文手指抹了一下嘴角酒渍,“毕竟快到年关了嘛。” 三人闻言点了点头,若是二皇子回京都,他们自然也是要跟着一道的。 这也没啥好奇怪的,不知道常明文为何是这般愁眉不展模样? “此次跟随二爷出征,三位弟弟可曾立下什么大功?” 三人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什么表现,望向常明文神色尴尬摇了摇头。 “那几位弟弟回去该如何跟家里交代?”常明文神色忧愁,“说句不好听的话,几位弟弟都不是嫡长子,在家中本就.....” 话不说完,点到为止,太直接了就让人难堪了。 虽然常明文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在座的三人脸色已经变的不好了。 这就是一根平时被他们自己隐藏起来的刺,这个时候又被常明文找出来戳了他们一下。 就他们三人在府上,真就是被自家老爷子看不起,偏偏他们也不争气。 但凡三人有点本事,也不至于一点本事没有。 “大哥也是看的急啊,今个见到了二爷,”常明文瞥了一眼三人表情,“在二爷面前,我也是为三位弟弟感慨万千。” “常大哥..” 常明文摆了摆手,拦下要开口的薛冲, “更是对二爷软磨硬泡,好不容易给你们哥几个要了个好差事,有了好好表现的机会。” 三人皆是看向了常明文。 “不知常大哥要的什么好差事?”赵金福小心翼翼问道,“听说土鄂城派兵要打来了,常大哥你也知道,弟弟我拳脚功夫不好.....” 常明文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眉头,这家伙是真怂到家了。 “常大哥有何吩咐,直说无妨,”薛冲也嫌弃瞥了赵金福一眼,“弟弟绝不辜负常大哥一片好意。” 齐春依旧默不作声。 “几位弟弟放心,打打杀杀的事哥哥也不放心不是,这差事轻松的很,别说出城了,城墙都不用爬上去。” 赵金福听到不用上阵对敌,转而就喜笑颜开,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就是带人收缴城中那些氏族家的利器,届时我会从军中给你们各调派一队人手,轻轻松松就混个功劳。” “还有这等好事!” 赵金福猛然坐直了身子,神色激动。 “为了几位弟弟,大哥当是上心而为。” “常大哥,”薛冲起身,走到常明文身边,提起酒壶为其斟满一杯酒,“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弟弟敬大哥一杯。” “我也陪一个,”赵金福也端起酒杯跟着起身, 齐春也不好自己坐着,也是端起酒杯示意,“谢常大哥。” 等三人从常宅出来时,已是深夜。 “哈哈哈!”赵金福走路直晃悠,大笑了起来。 “曹允达这个蠢货!光知道讨好徐世虎有屁用!” “看看咱们常大哥,随随便便就给咱们一个立功的好差事。” 薛冲不置可否点头,“等曹允达回来,让他明天一道吧,毕竟也是一起从江安出来的。” “要我说你就是滥好人,”赵金福不满嘟囔着,“他想上阵杀敌,就让他去呗,死了也是诚义侯掉眼泪,关咱们屁事。” “赵金福,”一直未开口的齐春看向了他,“话有点过了,若是醉了就走快些回去睡觉。” “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开口说老子!”赵金福张嘴就骂,“你老子不过一个临江伯,在老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当好你的哑巴!” “你!” “算了算了,”薛冲拉住赵金福,不忘斜了齐春一眼,“你也是的,赵老弟又没说错,还不是替曹允达担心。” 齐春心中冷笑,那他还真没听出哪一句是担心的话。 ...... 第116章 白布为伪装,论士族之危害 深夜,齐春得知曹允达回来后,便到了他的房间。 将常明文所言之事告知了他,曹允达摇头表示去不了。 “那行,战扬上小心。” 齐春起身,赵金福说的话他并没有告诉曹允达,免得他现在去找赵金福。 “齐春、”曹允达叫住走到门口的齐春,“明天跟他俩办事的时候,尽量让他们去做,你别太掺和。” “嗯、” 齐春点了点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再顺手带上了房门。 .. 黄元江夜里也回到了宅子。 此刻待在林安平的房中,正将药罐熬的中药倒入碗中。 端着药碗坐到了床沿,伸手将林安平手中的书拿到一旁、 “你怎么把魏季魏飞给打发走了?你这伤尚未痊愈,没人照顾哪成?来,张嘴。” 举着调羹小心喂药,林安平张嘴喝下后,伸手要去拿药碗。 “兄长,我自己来。” “你这显得我跟残疾一样。” “你来个锤子来,”黄元江躲过林安平的手,“咱伺候你咋了?咱先替咱妹妹试试你好不好伺候。” 林安平翻了个白眼,压根不去接他这茬。 “明天带兄弟们出城,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妥了都,”黄元江把药汤递到林安平嘴边,“兄弟们一人一件白布披风,你这法子管用不?” “城中棺材铺子老板嘴都乐歪了,一下卖光了白布,货不够,听说这狗日的挨家挨户收购白布。” 林安平笑着将汤药咽下。 “多少有点用,要不然野外一望白,你这两千人太显眼了。” “躲进树林,趴在雪中,披上白布,只要不上近前查探,远远的应该看不出什么。” “多带些兽皮、草垫、放在身上也能防寒。” 黄元江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不是兄弟你这脑瓜子就是好使,受伤完全不影响。” “大哥、小弟伤的是胸,”林安平郁闷开口,“那弩箭又没插到脑子里。” “让哥瞅瞅胸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住手!”林安平往后躲了躲,“兄长,下次焉神医再出现,兄弟一定求他给你好好瞧瞧。” “瞧啥?” “瞧你龙阳之隐疾,你这样的话,国公府怕要没了,后继无人了。” “他娘的!自己喝!” 黄元江笑骂了一句,将药碗塞到林安平手里,起身准备离开。 时辰也不早了,明早天不亮还要带寅字营的兄弟出城。 林安平接过药碗,吹了吹,一口就给干了。 “兄长、大捷!” “你就等着好消息吧,”黄元江笑着关上了房门离开。 林安平拿起腿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林安平也是早早醒来,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想来这个时候,黄元江已经领着兄弟们出城了。 简单洗漱吃了点东西,将大氅披在身上,林安平也出了宅子,先朝西府所在走去。 “二爷、” 进了西府,宋高析正在用早饭,一碗稀粥,两碟小菜外加两个包子。 “够早的你,”宋高析抬头看了一眼林安平,“吃了吗?没吃再叫人上一份。” “属下吃过了。” “嗯、坐吧。” 林安平在靠门的位置坐下,静等宋高析用完早饭。 “一大早过来,有事?”宋高析用绢布擦了擦嘴,“徐世虎和黄元江率兵出城的事,昨天就知晓了。” “回二爷,不是这个事,”林安平起身,“属下来请罪。” “嗯?” “昨夜属下去找了常明文,借了二爷的名头......” 随后林安平便将昨夜忽悠常明文的事说了出来,说完躬身拱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本殿下像是那么爱生气的人?”宋高析笑了笑,起身朝一旁移步,“过来喝杯茶。” 两人从偏厅移步到了正厅,分主次落座后,自有下人奉上了茶水。 “此事你做的很好,”宋高析端起案上茶杯,拿起杯盖轻轻抿了一口,“这几个家伙反正闲着也是没事,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挺好。” “倒是那个曹允达,听说缠了徐世虎几天,这次倒是跟着出城了。” 林安平也是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便放下,曹允达的事他并不知晓,毕竟与他也没有太多交际。 “那属下稍后便去郡衙出一份告示。” “嗯、出吧,”宋高析皱了一下眉头,“这群氏族真是让人头疼,怎么就没完没了了。” 林安平也很无奈,心想汉华的士族乡绅又何尝不是如此,天下大户,不论是哪国之人,只怕也都是如此。 氏族也好,士族也罢,古之以来,害大于利。 于官门之害,科举入仕之害,要不都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呢。 于百姓之害,土地兼并,强占良田,富强者兼岭而占,贫弱者薪苏无托。 一姓兼并千室,一人占田万亩。 于律法之害,门阀相护,士族互帮,五十律法,琅琊王氏,举罪不相及;陈郡谢氏,犯法不相绳。 百口之狱,片言可解。 于军中之害,纸上谈兵,虚策误戈,士族之人从戎,.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 不如百姓田中一小儿。 林安平坐在那里暗暗深思,士族之弊不在于眼下,而是在于根,根深蒂固,须都坏死了。 唯有任人唯才、御前寒人才为对,当今陛下这点做的挺好。 林安平一想又暗自否定,做的好吗?那为何父亲会被处置?他们林家并非士族大家之后,父亲寒门出身。 “又云游了?” 宋高析一杯茶品了一半,见林安平又心不在焉模样。 林安平回过神,尴尬笑了笑。 “二爷恕罪,方才听二爷说了一句这些氏族没完没了,就忍不住想多了一点。” “哦?想的什么?” 林安平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二爷,新野城氏族摆在那的就这么多,属下看他们不似荒草,不会春风吹又生,与他们好脸,也要还之好颜色才是,若他们真不要脸.....” 林安平看了一眼二皇子,冷声开口。 “未尝不可天街踏尽公卿骨,朱温白马驿沉尸。” 宋高析听罢,颇有深意看了一眼林安平。 心想你收缴兵器只给人半天时间,不就是打算血溅氏族门。 将杯盖盖到茶杯上,宋高析淡淡开口,“去郡衙拟告示吧。” 第117章 颁布缴械令 新官入新野城 “告示可曾拟好?” “卑职做个下值之后,便连夜写好,”曲泽躬身开口,“卑职这就取来请大人过目。” 林安平颔首,曲泽小跑离开去书房。 曲泽很快便折返回到正厅,恰好铁良律也走了进来。 曲泽将写好的告示摊开,林安平先看了眼铁良律。 “所有衙役都换上新衣了?” “回大人,皆是换好了,那掌柜一大早便送来了。” 林安平点了点头,没有再与他说话,而是看起铺在桌案上的告示。 【汉华郡衙谕新民缴械令】 告尔示之: 上朝兵伐,克城、立城,尚未究汝等私藏戈戟之患,只因仁念汝等化外之民,尚未习上朝之法令; 今尔等既归汉华上朝,当守《汉华律,兵械》遵之,主动上缴家中之藏械; 律令! 凡庶民之户,禁蓄刀剑弓弩,甲胄军器,限午时三刻之前,持械赴郡衙缴之。 天朝仁,凡主动缴朴刀,劲弩,甲胄者皆赏粮一石,赏钱二十文; 有赏即有罚! 凡藏刀剑、强弩、甲胄不缴者,按其数量定罪; 轻者罚银数两,重则视同谋逆,家主者枭首示众,族人发配; 有邻知而不举者,视同罪论处! “写的不错,”林安平看完后点了点头。 伸出手指在午时三刻几个字上面敲了敲,扫了曲泽和铁良律一眼。 “将这个午时三刻改为巳正三刻。” 曲泽和铁良律听完有些惊讶,同时看向林安平。 “大人,”曲泽犹豫了一下开口,“现在时辰已不早了,等卑职等将告示贴下,城中百姓知晓也要不少时辰,这个巳正三刻会不会短了些?” “不短了,新民家中能有多少兵械,曲大人当他们有兵库不成?” 林安平走到一旁坐下,掸了掸身上官袍。 “不过几把破刀两把破剑而已。” 林安平嘴上这么说,心中可不这么想,那些氏族家中绝对少不了。 “到时候,会有军中人与你们一道,遇到当扬不缴者,也不用带回来审理了,”林安平扫了二人一眼,“本官也没空搭理他们。” 曲泽和铁良律偷偷互看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心颤。 长史大人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拿这些氏族开刀,压根就没有想要他们交出家中兵器。 曲泽心里一阵阵发寒,这些话从长史大人口中云淡风轻说出,却让人大气不敢喘一口。 至于铁良律,与他想法多少有些不同,虽然也有点害怕林安平,但更多的是感动。 长史大人这是在替他以及他手下衙役,因昨日受辱之事而出气啊! 感动!老铁在心中狠狠感动了一把。 也不知街上牛肉铺子的掌柜,还给不给自己赊账了。 “对了,”林安平不知二人心中想法,继续开口说道,“若是因为忙着改名改姓,那些氏族大家耽搁了一些时辰,倒也是情有可原。” “行了,没有旁的事,现在你们就去忙吧。” “曲大人不也说现在时辰不早了,忙去吧。” “是、卑职告退,” 曲泽对时辰之事有些无奈,但也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到时候倒霉的家伙,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自以为是。 “属下告退!” 铁良律大声抱拳!氏族老爷们等着哦,这就来找你们玩耍啦。 ... 郡衙大门口。 曲泽和铁良律以及众衙役走出衙门,便见到衙门口数千汉华骑兵,个个神情严肃,身着盔甲,手持长矛,腰胯长剑。 尽管现在二人也是汉华为官,但见到汉华这么一队汉华骑兵,打心底还是有些犯怵。 领兵的正是薛冲、赵金福和齐春三位勋二代。 “见过三位小将军!下官曲泽,主要负责...” “别墨迹了,抓紧时间办差,别耽误老子的事!” 赵金福冷眼扫过曲泽和铁良律,嫌弃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齐春神色如常,对上前见礼的曲泽微微颔首。 薛冲一直没看二人一眼。 “是是是、”曲泽忙不迭的点头,“不知几位小将军是一道?还是分开来?一道的话怕会耽误点时辰。” “我二人与你一道,”赵金福指了指薛冲,对曲泽开口说道,“他与剩下的人一道。” “是是是、”曲泽翻身上马,看了一眼铁良律,“你就陪这位小将军一道,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是、”铁良律点头后也翻身上马,“小将军请随属下前往。” “走吧、”齐春点了点头,调出三百骑兵,“出发!”郡衙门前兵分两路。 ..... 西府,宋高析站到了院子中,伸手折了一截腊梅树枝。 口中轻声呢喃了一句,“枯了就不该在树上。” 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随手将树枝扔进雪地中。 “二爷、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回京。” “知道了,”宋高析背对下人淡淡开口,“方野城派来担任郡守之人进城了吗?” “刚进城,估摸马上就会到西府。” 宋高析没有开口,转身走至门前,进门时轻轻跺了几下脚,将鞋面的白雪震个干净。 一行五六人策马在长街上,与赵金福等一众骑兵擦肩而过。 其中一名策马之人神色担忧,“袁大人,这新野不安稳啊!” 袁林福五十多岁,皇上下旨,吏部批文,此次前来新野担任郡守一职。 看向离去的一队骑兵身影,脸上并没有什么担忧神色。 “领军之人是个汉华少年,想来不知哪家公爵之子,倒是其中身着官服的人貌似北罕人。” “程大人不必多虑,新野尚有几万驻军,何来不安稳之说。” 程仁青也四五十光景,此次随袁林福一道来新野任职,担任郡丞一职。 其余几位皆是此次赴任官员,大小官阶不等,都是按照郡衙主要空缺之位配置。 “是。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多虑了。” 袁林福收回目光,催了一下胯下之马,“行了,抓紧时间去西府吧,拜见二殿下之后,好尽快去郡衙。” 程仁青闻言神色犹豫了一下。 … 此刻跟随赵金福一道的曲泽,总感觉心里有些发慌,但又说不上来因为啥。 他皱着眉头,脑海中浮现方才遇到的几个乘马之人。 一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瞬间缠绕在他心头。 这下心里更发慌了。 第118章 铁良律进展顺利,赵金福被泼粪水 “这新野城初立,又一直没有汉华官员任职,想来积压了不少公务,下官认为还是先去处理公务比较稳妥。” 袁林福听程仁青说完,眉头皱了一下,抬手捋了捋胡子。 “衙门有公务积压是肯定的,但也不急于一时,二殿下人在新野城,岂有不去拜见之理?” “即使二殿下不在,这公务交接也要找城中守将交接,也不能直接去郡衙不是。” “拜见了二殿下,还省去了和守将交接的麻烦。” “是下官糊涂了,心思全在公务上面了,但是忽略了这些,大人训诫的是。”程仁青立马赔着笑脸。 袁林福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多与他开口说话。 程仁青是傻子吗?当然不是,傻子能来做郡丞? 之所以会那样说,无非二皇子入不了他的眼。 别看他只是个郡丞,还真就是这般想的,程仁青与礼部尚书是同乡,本就是太子那一路的。 太子是储君,未来的皇上,晚巴结不如早巴结。 那他今日这般表现传到江安后,不管有脑无脑,都会入了太子的眼。 再一个,太子是太子,二皇子是二皇子,二皇子将来不过一个闲散王爷, 太子做了皇上以后,心情好还能让他做点事。 太子若不愿意的话,将来能有啥?无权无势,也就比常人过的舒服一点而已。 在程仁青看来,这次皇上能让二皇子统兵出征,也不过是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自皇上继位以来,这是第一次对北罕主动出兵,皇家挂帅亲征,自然是为了大军士气。 其二,那就是皇上怕太子有什么闪失,不得已叫了可有可无的二皇子,替太子出征,杨皇家威名罢了。 一旦这边二皇子回京都,什么统帅印玺,立马就会被皇上收回去,统几万大军?能统几十个侍卫就错了。 到时,太子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二皇子还是闲散晃荡的皇子。 就就程仁青心中这些小九九,袁林福看的是明明白白。 他与程仁青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不牵涉自己,他一般懒得开口。 西府门口,袁林福,程仁青以及一众官员下了马背。 袁林福与守门侍卫说明来意,便静静等候在门外,等着二皇子传见。 … “全部贴完了?”齐春望向回来的铁良律开口问道。 “回小将军,咱们负责的这片都通知到了,有的新民已经在开始收拾家中的铁器了。” “嗯,如此就好,”齐春扯了扯缰绳,“趁等着这会功夫,本将与你一道看看改换新名之事吧。” 铁良律一听就咧开了大嘴,龇牙乐了,那敢情太好了! 有几百骑兵跟着自己,看谁还娘的敢泼粪水,敢泼当扬就给他咔嚓了! “小的谢谢小将军!”铁良律激动冲齐春作揖。 “走吧。” 随后铁良律便开始昨日的差事,还不忘提醒小将军注意恶民泼粪。 齐春淡淡看了一眼铁良律,你人还怪好嘞。 许是有几百骑兵压阵,又或是因为今个铁良律去的不是昨日那片区域,登记改名之事很顺利。 没有再遇到刁难之事发生,即使有几家个别个不满,但看到虎视眈眈的骑兵,也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齐春全程没有参与,只是稳稳坐在马背,冷眼望着这些新民。 铁良律抓住今个这机会,办事效率那是非常的快。 “你家几口人?” “拿着!这是衙门表格,将新民填好之后画押,然后送到郡衙。” “听清楚了没有?” “什么?不会写字?那就直接想好名字去郡衙,自有人帮你登记,到时你摁个手指头就可以了。” “……” 齐春抬眼看了一下天空,下雪,不见太阳,估摸着离巳正三刻也不远了。 他叫住了铁良律,准备开始收缴兵器了。 衙役敲着铜锣,扯着嗓子大喊。 “家中有刀枪棍剑,弓弩矛戢的!立刻送往郡衙,也可以交给衙役!” 一架牛车跟在大喊的衙役身后。 城中新民普通人家很少有这东西,又没有家丁护院的,用不上这些。 但也有害怕胆小的,拎着家中菜刀、斧子慌忙出门扔到牛车上。 更有甚者,将剪刀也扔了出来。 “你奶奶的!把你剪刀拿回去!” “还有你!再不把木刀拿走,老子踹死你!” 真是什么奇葩都有,孩童的玩物都拿了出来。 总之,铁良律这边一切顺利。 再看曲泽这边。 随着时辰差不多到了,赵金福为了彰显霸气,一个翻身下了马,身先士卒,直接一脚踹开一大宅院门。 曲泽眼疾手快跳到一边。 “哗啦……”一声。 院门内泼出的黄水夹杂着杂物,全都淋到赵金福身上,从头到脚无一处遗漏。 薛冲,“……” 几百骑兵,“……” 曲泽,想笑,硬着苦着脸忍住了。 赵金福本人,“!!!…… !!!” 还没等赵金福眨一下眼。 “哗啦……” 又是一桶五谷精华,不偏不倚还是赵金福。 院门内走出十几人,居中一个壮汉,凶神恶煞扯着嗓子出来就骂。 “操你们姥姥的!改名不可能!缴兵器,也不可……” 然后嗓子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声音戛然而止。 他身边两个提着粪桶的家奴,见到外面整整齐齐的骑兵,“哐!”粪桶掉到地上。 也正是粪桶落地这一声,将石化中的赵金福拉回了现实。 他鼻子动了动,一股腥臭味直冲天灵盖,差点没把头盖骨掀开。 “啪嗒、”一滴黑黄液体顺着他脸颊滑落在地。 “啊!啊……!”杀猪般的叫声响彻几条胡同! “我要杀了你们!” “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 “都杀了!” 赵金福何曾这般丢人过,太丢人了!奇耻大辱啊! 崩溃了,疯了!!! 猛地抽出腰间佩剑,虚空一甩,朝着院门处几人就冲了过去。 这一刻,他竟然没之前攻城时的胆怯了,果然,有时候脸比命都重要。 他这张脸一甩,直接甩出几滴粪水,好巧不巧落在薛冲的脸上。 “……”薛冲伸出手指抹了一下,鬼使神差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然后一张脸瞬间变成猪肝色。 “大胆!竟敢谋逆!尔等听令!保护赵将军,将暴民尽屠!” 曲泽嘴巴张了两下,想说他们愿意改名可以从轻发落。 但是一看赵金福疯癫模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院内一众人等也知道求饶没用了,先前的壮汉一脚将首冲进来的赵金福踹到一边,大喊一声,“反了!” 赵金福没挨着人,就感觉身子飞了一下,然后重重摔到地上,一头扎进一个桶中。 更强烈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瞬间钻入鼻子口中,冲进大脑。 几声干呕,然后直接被呛晕了过去。 十几个暴民很快被骑兵解决了,血流了一地。 第119章 新郡守“狂妄”,二殿下“发怒” “下官程仁青、” “下官……” “拜见二皇子殿下!” “几位大人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 宋高析在西府正厅接见了袁林福几人。 “来人,看茶,几位大人先随意坐吧。” “谢二殿下。” 袁林福等人没急着坐下。 “谢就不必了,几位风雪赶路,想来也是心系新城新民,都是汉华肱股之臣啊!这点茶水当不得什么。” “二殿下过誉了,下官等愧不敢当。” “坐坐坐,”宋高析招呼几人,“坐下好生歇息喝点热茶再说。” 二殿下说是随便坐,但谁又真的好随便坐。 袁林福,程仁青以及几位官员拱手后各自找合适位置坐下。 “几位可曾去了郡衙?” 宋高析并不认识他们几人,也可以说,宋高析就是对京都的朝廷大员,也都不是没有多少交集。 但此刻谈笑间,却是与袁林福等人熟络模样,这倒是袁林福没想到的。 他还以为二皇子会是高高在上,一副桀骜模样,结果反倒是对他们客气有加。 袁林福坐在椅子上侧身拱手,“回二殿下,臣等进城之后便先来拜见,还尚未去过郡衙。” “这样啊,” 宋高析瞥了一眼厅外,收回目光笑望众人一眼, “这也快到午时了,既然还没去郡衙,就吃罢午饭再去吧。” “来人,备下酒菜,” 宋高析冲外喊了一声后,看向袁林福, “中午就在这西府设宴,就当给几位大人接风洗尘了。” “二殿下,下官惶恐!”袁林福屁股离开了椅子,躬身开口,“下官等尚无建树,这宴断不敢吃,汗颜至极。” “下官斗胆问二殿下可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下官想着就与几位同僚前去郡衙。” 宋高析目光讶然,眼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此刻对袁林福感观很好。 正欲开口,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这时响起。 “袁大人,”程仁青神色严肃,还夹杂一丝嗔怪之色,“二殿下留我等吃饭,乃是体恤下属,你怎好唐突拒绝?” “公务自然重要,皇家恩施更重要,你我皆是汉华之臣,不可逾礼。” 说罢,程仁青冲二皇子躬身一礼,“袁大人向来性子古板,还请二殿下恕罪。” 袁林福眉头皱了一下,斜了程仁青一眼。 不是,你有病吧?怎么就两句话给他定个罪出来的? 这还替他求情上了? 咋?要不当着二皇子的面,我袁林福给你程仁青磕一个? 再说了,谁他奶奶的在来时,急得跟投胎似的要去郡衙的? 这会有吃喝就不走了? 底线呢? 节操呢? 宋高析脸上依旧挂着淡笑,指了指程仁青望着袁林福,“袁大人你看,程大人都比你明事理。” “下官…” 袁林福犹豫了一下,面色也就犹豫了一瞬。 “还请二殿下允下官前去郡衙,若下官不在新野则罢,既然身处新野,岂有郡守不当值之理。” “待下官下值后,再来西府向二殿下赔无礼之罪。” 宋高析闻言板起了脸,很是不悦盯着袁林福。 “袁大人,本殿下再不济也是当朝二皇子,你一而再驳本殿下的面子,这其中有什么说法不成?” “二殿下息怒,息怒,”程仁青急忙开口赔罪,扯了一下袁林福衣袍,“袁大人,还不快赔罪?” “下官知罪!”袁林福开口,“二殿下若无吩咐,现在不拿下官治罪的话,下官先行告退。” 说罢,对着宋高析深鞠一躬,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出了正厅。 “狂妄!” 袁林福身后响起二皇子的怒声,他叹了一口气,快步出了西府。 “啪!” “这个袁林福太狂妄了!” 宋高析一巴掌拍在茶案上,震得茶杯倾斜,茶水溢出,更是险些摔落在地。 “程大人,你一直和袁林福共事吗?他难不成一向如此目无尊卑?不知礼数?!” “这……,二殿下息怒,” 程仁青上前将茶杯扶正,顺带用袖子将洒出的茶水擦拭干净。 另外几位官员将程仁青动作尽收眼底,几人悄悄互看了一眼。 喏!这个就叫专业。 “二殿下,这个袁大人,怎么说呢,”程仁青退至一侧,“除了性格乖张一点,偶尔自大一点,礼数欠缺一点.....,” “其实还是不错的。” 另外几位官员,“......” 啊对对对,是还不错了,还不错在活着。 几位官员也不是不知道程仁青与袁林福不和,但背后这样说,多少有点令人不齿。 两个人在方野城时,便一个为郡丞,另一个为都尉。 随着吏部调令下来,赴任新野也都各自升迁,袁林福从郡丞升为郡守,程仁青则升为郡丞,这也是程仁青不高兴的原因之一。 “还是程大人明事理,知得体,”宋高析看向程仁青,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中午本殿下与大人多喝几杯。” “下官惶恐,”程仁青拱手,“下官荣幸之至。” 程仁青是突然巴结二皇子?当然不是,他是知道二皇子留不长久了,便抓住这个机会恶心袁林福。 让二皇子对其印象变差,这样二皇子回京都的时候,若是被皇子问起新野官时,说不定一个不顺心..... 哼、袁林福,你拿什么和我斗?这郡守之位迟早是我程仁青的。 程仁青笑的谄媚,这会又拿起茶壶给二皇子续上了茶水。 宋高析懒懒靠在椅背上笑着,手指有一下无一下敲打着椅子扶手。 ... “把兵器全部拉走!将一干人等押回郡衙!” 城中对抵抗氏族的清洗已经结束,在赵金福羞怒之下接连灭了三家后。 一切回归到了安静之中,再也没有氏族敢违抗改名新令。 那些瑟瑟发抖的氏族大家,看到一颗颗头颅跟串似的在地上拖拽/ 只想说,乡亲们,谁懂啊,不就改个名字,完全不至于.... 骑兵开始有序撤出各个胡同巷道,一共七八架牛车,拉着乱七八糟的兵器前往郡衙。 “赵兄,你是去郡衙..”薛冲眉头微皱,他憋着呼吸开口,“还是?” 赵金福浑身腥臭,上下黏糊糊的,双眼猩红,披头散发模样。 “哼!” 冷哼一声后,直接上马挥鞭离开,忍到现在没有洗澡,完全是被怒火控制。 此刻,随着胃中一阵阵翻江倒海,再也撑不住了。 第120章 袁林福入郡衙, 林安平论三点 “郡衙重地!闲人免进!” 袁林福在郡衙门口被衙役拦下。 咦?北罕人衙役?袁林福打量了衙役一眼。 “本官是朝廷调任此城的郡守,”袁林福没有趾高气昂,而是很平静开口,“郡衙现在何人主事?你去通禀一下。” 袁林福虽然没有穿官服,但久居官扬,无形之中散发的官家气扬还是有的。 衙役没有贸然驱赶,其中一人返身走进郡衙,去通知长史大人。 “新任郡守?”林安平书房中将笔放回砚台,之后便起身,呢喃了一声,“算算时日也差不多。” 随后便跟着衙役一道出了书房,到了郡衙大门口。 打眼便看到门口站着的袁林福,下台阶之际快速打量此人。 知命年岁,头发胡须黑灰参半,体型清瘦却稳如磐石,单手负于身后,侧立在风雪中,给人一些寂寥孤独之感。 听到脚步声,袁林福转正身上,见一位少年一袭长史官服,一瘸一拐走下门口石梯,眼神变的有些复杂。 疑惑夹杂着讶异和不解。 “新野城长史林安平,参见郡守大人,”林安平与袁林福两步距离,拱手见礼,“下官不知郡守大人今日到任,未能远迎,请郡守大人见谅。” 林安平语气不卑不亢,不阿谀不奉承,神色如常中规中矩。 “本人袁林福,吏部新任新野郡守,”袁林福拱了拱手回礼,“林长史不必自责,本官也是方进城不久。” “袁大人,”林安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大人移步郡衙内,” 书房之中。 袁林福坐在林安平先前所坐位置,正在翻看林安平处理的公务。 林安平双手交叉搭在身前,云淡风轻的站在桌案前面。 “林长史公务处理的很好,”袁林福边翻看边点头,且毫不吝啬夸赞,“本官还以为来到郡衙会没有头绪,现在看来是本官想多了。” 袁林福心中感慨,这公务处理的比程仁青还好。 先前因为林安平腿疾,心中那一丝丝偏见,此刻也消失不见。 抬头见林安平依旧站在那里,顿时有些于心不忍,指了指一旁椅子开口,“林长史坐下便可,本官没那么大的官威。” “谢郡守大人,”林安平拱了拱手,也不矫情,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不知下官这些公务可有不妥之处?” “并无什么不妥,”袁林福合上册子,很是满意看向林安平,“林长史是行伍中人吧?” “郡守大人洞察之能,下官自愧。” 见林安平点头,袁林福笑了笑,他能猜到不奇怪,毕竟新野城立的时候,这城中除了北罕百姓,就是汉华兵将。 此刻能在郡衙任职的,一定是二皇子从汉华军中挑人担任的。 而林安平的跛足,他心中定论是战扬对敌所致,至于早前的田子明他不知晓。 “其实从林长史处理的一些公务也能看出,”袁林福享受了这个马屁,“寻常文官不会用这些铁血手段。” 林安平微微点头。 “非常之时,当用重典。” 袁林福不反对文官狠辣,但要看是什么情况,像现在的新野城,林安平的做法他就很支持。 他也是个比较务实的人,进了郡衙他便是郡守,没有多余闲聊,便与林安平论起了正事。 “林长史认为眼下还有哪些是要做的?” 袁林福有心考验林安平一番。 “新野当务之急有三件事应排在前。” “林长史直说无妨。” “第一,设学府,这个可谓是重中之重,文化语言差异是与新民之间的隔阂,必须设立学堂,让新民知礼法,认汉华文字,会汉华言。” 袁林福没有思索便点头,这个的确很重要,涉及到对新城治理,约束新民,田地赋税推行等等... “第二,开城互贸,新野城现在还是封城状态,但完全可以打开与方野城的通道,商贸互通才能让新民慢慢放下戒备,融入汉华,滋生新的归属感,” “包括将来打下土鄂以及河特两城之后,三城与汉华其他城池无异,商贸互通不分彼此。” “在足以稳固三城的情况下,即使对北罕打开城门也未尝不是不行,也能让那些北罕人知道归属汉华之后的好处。” “可行、”袁林福轻轻点头,这次倒是思索了一会,“第三呢?” “第三则是去除偏见,重用新民之中有能力之人,想必大人也看到郡衙的衙役是原北罕人了。” 袁林福捋了捋胡须点头,“嗯、” “实不相瞒,现在郡衙内的衙役皆是新民,还有曲泽和都头铁良律皆是新民。” 提到曲泽,林安平表情有些无奈,早前他还忽悠曲泽来着,说朝廷不会调任官员来此,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唉..... 林安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曲泽而叹,曲大人命苦啊! 相处下来,抛开曲泽的溜须拍马不说,林安平对曲泽的办事能力还是满意的。 这人喜欢当官,无非为了两点,一为权,二为利。 为权者,享受那种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感觉,为利者,满足那种挥金如土,钱财用之不完,取之无尽的快感。 林安平能看出来曲泽不是为利之人,但绝对是为权之人,一个喜欢当官,且还是喜欢当汉华官的前北罕人。 这样的人好也不好。 好,这种人对钱不感兴趣,基本不会行贪污受贿之事。 不好,一旦权大就会无法控制,以权而乱本性,养出一个恶官出来。 像曲泽这种人就看以后朝廷怎么用了。 用好了,在地方绝对是一把利剑。 用不好,也是一把利剑,只不过这把剑是插在了百姓身上。 “这二人是?”袁林福并不知晓曲泽和铁良律二人,但林安平此刻提出,想来有一定的深意,他便顺着话茬问出口。 “曲泽原为此城城主大人......铁良律为城中原氏族.......” 林安平将曲泽和铁良律的过往对袁林福详说了一遍,包括他对两人的看法。 袁林福听完后,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 就在两人在郡衙详谈的时候。 此刻城外五十里处,黄元江率两千寅字营兄弟停在风雪之中。 .... PS:小作答应读者老爷们的加更完成! 能不能换点好评和花花?嘿嘿.... 闹着玩,闹着玩,各位读者老爷们也不容易。 只要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本书,小作就心满意足了。 感谢大家! 第121章 开战风雪夜 一 黄昏时分,城外八十里处。 风雪中,视线可见度不足三、四十步,黄元江下令停止行军。 “耗子回来了没有?” “回禀将军,还没有。” 黄元江皱了一下眉头,四下扫了一眼,所见之处皆是白茫一片,白的有些晃眼。 目光最后看向大道两旁的树林,树林上不见枝叶,下不见灌木,全被厚厚白雪覆盖。 他抬手将李良叫到身边,“此处距离你们上次所探有多远?” 李良凝眉想了一下,“回将军,大概还有五十里左右路程。” “天要黑了,让兄弟们进林中暂避风雪,”黄元江大声开口,几片雪花飞进口中,“等耗子探明前方情况再做打算。” “是!”李良夹了夹马腹离开。 得到命令后,两千寅字营兵将迅速进到林中,选树木比较集中之处躲避风雪, 黄元江背靠一棵大树,拿脚踢了踢积雪,树下刚好有一块青石,他一屁股坐到上面。 “这鬼天气,他娘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 “将军、雪大也好,”赵莽递过来水囊,“可以掩盖咱们行军的痕迹。” “嘶...”黄元江接过水囊喝了一口,龇牙咧嘴,“舒坦!” 水囊里面装的并不是水,而是酒,所有将士的水囊里面皆是如此。 平日在营中不能饮酒,这次全带上酒,也是黄元江的主意。 用他的话说,狗日的城外天寒地冻的,带水有个鸟用,带酒才能御寒。 虽然都带了酒,但规定只能扛不住的时候喝上两口。 从上到下有校尉、夫长监督,也没有弟兄们敢贪那一口酒瘾。 “他娘的也对、”黄元江将木塞子塞回水囊,“还是你他娘想的全乎。” 赵莽笑了笑,正欲开口,便见林外一匹马疾驰而至,一个瘦小身影翻下了马背,一头就往林子里扎。 “耗子!耗子!”赵莽喊了一嗓子,“将军在这里!” 听到赵莽的喊声,耗子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费劲走了过来。 “这他娘的雪再厚一点,你都要埋进去,”黄元江笑骂了一句,顺便把水囊扔给他,“快整一口暖和暖和。” “嘿嘿,俺不冷,这浑身上下跑的都是汗,”话虽这样说,耗子还是喝了一口,“黄大爷,发现敌军了!” 耗子收起嬉闹之色,神色严肃。 “属下怀疑他们是二十里一扎营,就这样推进行军,搞不懂,这他娘的不耽误时间吗?” 黄元江皱着眉头思索。 “他们也是怕我军设伏,才用这试探性行军之法,但小爷我估计,今夜他们就会急行军。” “为啥?”耗子不解问道。 赵莽在一旁插话道,“因为现在风雪突然变大,他们刚好可以借此掩护。” “不错、”黄元江点了点头,看向赵莽,“赵莽、传令兄弟们,就在此处埋伏了,你和刘元霸等下率一千兄弟去对面树林中,分散开,不显眼。” “是!”蹲着的赵莽起身抱拳,“属下这就带兄弟们过去。” “记住、一定要注意隐蔽,不能轻举妄动,对方探马肯定会先行探路,” 黄元江想了想,又交代几句。 “让弟兄们都系上白布,夜里潜伏的时候,多喝两口烧酒,把兽皮、草垫子都塞在身子下面。” “是!” 赵莽离开去寻刘元霸,很快便率一千人出了这边树林,快速穿过大道,进入对面树林之中。 “耗子、” “在、” “你去通知李良,让咱们这边的兄弟也动起来,找好隐蔽位置。” “是!” “顺道把菜鸡叫过来。” 耗子离开片刻,菜鸡便跑了过来,双腿上缠着的草绳还没系好。 “黄大爷?” “你现在就离开,回去通知徐将军,让他再行军十里,若无意外,明天一早就能与北罕军撞上。” “是、”菜鸡将草绳多出来一截塞进去,“属下这就去。” 盯着菜鸡牵马出了树林,黄元江从石头上抬起屁股起身。 拍了拍屁股,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树林边缘,朝前方大道上望了几眼。 看了看对面,方才一千多人钻进树林的动静恢复如常,北风吹着雪花一点点在掩盖雪地上的脚印。 天不在黄昏,入了黑夜,大地似入了梦,四下寂静一片。 此刻的徐世虎正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 望着突然变大的风雪,他也是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担忧。 站在风雪之中喃喃自语,“今夜,怕是寅字营的弟兄要遭罪了。” 曹允达走至他身后,“将军、主账已经扎好了。” “嗯、”徐世虎回头看了一眼,望着还在雪中扎营帐的将士,“让大家伙先停下,等上个把时辰。” “将军这是?”曹允达不解。 此刻风雪这么大,说不定等下会更大,难道不应该抓紧扎好营帐? “风雪越大、敌越贼。” “我怀疑对方会趁着风雪夜急行军,等上个把时辰,看看黄元江那家伙有没有消息传来。” 曹允达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转身去传徐世虎的命令。 ...... “沙吱...沙吱...沙吱......” 一块稍微凸起的青石后,趴着的黄元江猛然睁眼。 那是多人行走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来了!! 他不敢挪动一点,把耳朵尽量支起,风声中夹杂着马匹响嚏声,隐约还有甲胄甲片碰撞声.... 黄元江浑身绷紧,手指用力扣在雪中,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出去。 埋伏在大道两侧的寅字营兄弟,也都紧张了起来,倒不是吓的。 而是和黄元江差不多情况,都在忍着冲出去杀敌的冲动。 操你们娘的! 黄元江手痒难耐,心中暗骂。 再不快点走,小爷就下去剁了你们! 然后直接一低头,将脑袋埋在了雪中,忍着吧。 冲出去肯定是万万不能,两千对几千,他不敢说大胜,但绝对不可能输。 只是这样一来,跑掉的敌兵就多了。 他可不希望自己这帮兄弟冻得跟孙子似的,结果就留下个把数十个敌人。 徐世虎那边也是见到了菜鸡,随即下令大军继续雪夜前行。 而且,他此刻已经没了行军十里再扎营的计划。 按照菜鸡所说黄元江此刻的位置,以及他们此刻的行军速度,在敌军通过埋伏点十里左右,他便会与其正面相遇。 那就干! 徐世虎不敢去赌冻一夜的寅字营两千人,到了明早还有没有战力,谁也没想到天气忽然变的恶劣。 “传令!做好迎敌准备!” 第122章 开战风雪夜 二 谁道天公不怜悯,白绒千里覆残骸。 .... 丑时,被白雪覆盖的荒原并没有辽阔之感,反而处处透着压抑。 风雪不再如之前那般肆虐,徐世虎策马而立,神色严肃,双目在雪夜中泛着寒芒。 他身后的三千汉华骑兵,将士们用力握着寒凉枪杆,蓄势待发,杀意在慢慢凝聚。 雪是轻柔的,那是人短暂处在风雪中的感觉。 此刻的雪却似化作数小冰锥,落在裸露的手背上,冰寒至极,犹如是故之冰虫。 土鄂城派出的数量不是五千,而是六千兵马,领将是克恩手下一员先锋,名为完旦布尼古挀()bāi )。 此人在新野城倒是有个熟人,就是力大洛。 熟归熟,但他打心眼看不起力大洛。 特别是当得知力大洛被擒往汉华京都后,更是不耻。 依他看来,北罕的勇士从不受降,他们是骄傲的雄鹰,怎能变成笼中鸟。 若他是力大洛,在擒住的那一刻,就应该一头撞死在北罕土地上。 “完将军,属下还是觉得方才所过之处有异常。” 完旦身边的副将一脸忧虑,说罢,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大军的身后依旧白茫茫一片,偶有一股风吹起白雪,形成白色烟雾席卷雪地,很快又消散。 但此刻在这个副将的眼中,他们走过的大道似乎能化作一张血盆大口,等着撕咬这六千北罕兵。 完旦这次率领的可全是土鄂城的精锐,只求能速攻以及能速撤。 “你想多了,”完旦将身上全毛大氅紧了紧,盖住里面的盔甲,“这个天埋伏?别说汉华那弱不禁风的兵卒,就连咱们北罕人也扛不住一夜窝在雪中。” “将军、话虽这样说,都言汉华兵身子单薄,不堪一击,可古拉城不也....” “嗯?”完旦一脸不悦,瞪了副将一眼,“那是可木亥老了,不中用!” 副将嘴巴张了张不再开口,蒜鸟蒜鸟,不说了。 “再行军二十里,在古拉城外三十里处扎营,明天一早大军直逼.....” 完旦话尚未说完,忽然见前军不动了,紧接着听到惨叫混乱声。 就在刚才,北罕步卒打着哈欠行军时,突然前方雪地似崩开了一般。 一张张黑色盾牌从雪地里钻出来竖起,还不待他们有反应,便是铺天盖地的箭矢升空、落下! “发现汉华军!” “有埋伏!” “啊....我的眼睛!” “......” 第一轮箭矢落在前方北罕步卒中,根本没有时间防御的北罕兵,瞬间就倒下一片。 有捂着眼的,捂着胸口的,捂着脖子的...... 鲜血从手指缝隙中流出,个个疼的在地上打滚。 “拿好盾牌!防守!防守!” “列阵!快娘的列阵!” “弓箭手放箭!” 领兵的扯着嗓子大叫。 前军不能乱,一乱全完蛋! 可惜,徐世虎压根不给他们机会。 又是几轮箭矢过后,徐世虎下令重甲兵冲击对方前阵,骑兵两翼冲杀。 只见马蹄飞扬,雪花飞舞,雪夜中的汉华军如凶猛的狼群,喊杀着朝北罕军袭来。 “杀!” 重甲兵猛烈撞击到北罕步卒身上,瞬间几个北罕步卒被撞的双脚离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然后重重摔在雪地中。 重甲兵不管摔在地上的北罕兵死活,只是闷着头前冲撞击! 刚刚建立的前军防线,瞬间又变的摇摇欲坠。 完旦看到两翼正疾驰的战马,脸色也是一变,没曾想半路遇到了汉华军,难不成对方也准备夜袭土鄂城不成? 没工夫多想,直接举起大刀,“迎敌!杀尽汉华兵!” “去看看他们后方还有没有大军压阵!” “是!” 雪夜中厮杀声嘈杂不堪,很快打探之人回到完旦身边。 “报将军!没有发现援助的汉华军!” “杀!”完旦担忧之色消失,没有援军,那就优势在我, 他心中的顾虑没有了,也灭了方才心中升起撤退的念头。 古拉城攻不攻不重要了,在这与汉华军大战一扬,到时候一样对北罕王有交代。 “兄弟们!”徐世虎缓缓抽出佩剑,直指前方,“跟老子屠了这帮狗日的!” “杀!” “杀啊!” 徐世虎策马疾冲,不忘瞥了一眼跟在身侧的力大洛。 既然归顺了汉华,那就看看是真是假,所以这次出兵他带上了力大洛。 力大洛手提一把大弯刀,双腿死死夹住马腹,眼神从复杂渐渐变的猩红。 “杀!”他大叫一声,冲进了对方骑兵之中,挥刀便砍。 接连砍翻几个骑兵后,他并没有与之纠缠,而是策马直奔中军所在,那里是领将所在之处。 “汉华天兵!降者不杀!”边冲边喊,用的北罕语。 “北罕人?” “操!对方怎么有北罕人?” “叛王者,该杀!” 力大洛不开口不打紧,一开口,瞬间就有十几骑冲他围了过来。 冲杀受阻,力大洛猛勒缰绳,战马原地转了一个圈。 稳住胯下战马,力大洛冷眼望着冲来的十几骑,将眼中的那一丝不忍隐藏。 他再次大吼一声,“汉华天兵!降者不杀!” “滚你娘的天兵!老子还是天将呢!” “先杀你个畜牲!叛王不得好死!!” “叮!”“嚓!” 力大洛挥刀击退刺到身前的几根长矛。 不再废话,策马而上,再怎么说力大洛曾经好歹也是北罕大将。 坐在马上侧身躲过一击后,提刀用力一扫,便将一个北罕骑兵斩落马下。 接连斩落三骑,围攻他的骑兵不但没少,反而多了起来。 “奶奶的!”力大洛喘气功夫骂了一句,早知道不喊了。 这一瞬的功夫,同时几根长矛朝他刺了过来,他一拍马鞍,整个人跳了起来,直扑最近的一个骑兵。 顺利跳上对方马背,手起刀落抹了对方,占了他的马,也躲过先前的攻击。 忽然,腿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灼烧感,低头扫了一眼,腿上多了一道一指多长的口子。 皮肉外翻,血涌而出。 战扬上可没有愣神的功夫,就这一眨眼的时间,力大洛心中一寒,急忙抬起胳膊虚空一挡。 “扑、”长刀顺着他的胳膊划下,再添一道口子。 若不是反应及时,只怕这一刀就劈在他肩膀上了。 顾不得处理伤口,力大洛直接反击,将方才劈刀之人砍翻。 忽然心悸的感觉又来了,这次他感觉自己躲不过去了。 匆忙间扭头一看,身子右侧三杆长矛近在咫尺,矛尖的寒芒清晰可见。 这要被刺中,腰子也就没了。 “完了,”力大洛最后的想法,“奶奶的,就在汉华当个小卒子?就这样死了?” 他有点不甘心,曲泽那狗日的还穿上了官袍。 “砰!” “呃?”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猛然回神。 “战扬上走神?不要命了!”徐世虎挥剑击退三杆长矛后怒吼,“真他娘的废物!” 随后便不再看力大洛一眼,又与敌方骑兵厮杀起来。 ...... “菜鸡怎么还没有回来?” “耗子,耗子?” 黄元江喊了半天没人搭理他,走了几步找到耗子,这他娘的竟然睡着了! “操!”黄元江一脚踢在他身上。 “嗯?别闹、”耗子躺在雪地里翻个身,接着猛然睁眼,“爷,黄大爷。” “你他娘的心可真大,”黄元江一脚将其踹进雪中,又上前一把给他提溜出来,“菜鸡怎么还没有回来,你现在去北罕兵屁股后面看看,是不是出啥事了?” “是,哎哎哎.......” 耗子刚点头,想说爷放我下来吧,结果整个人就被黄元江用力甩飞了出去。 第123章 开战风雪夜 三 还没等半盏茶的时间,便直接下令,所有寅字营弟兄出林。 “将军、咱们不是要埋伏吗?咋还主动追击了呢?” 黄元江皱眉, “小爷怀疑打起来了,他娘的再不去,功劳就被徐世虎一个人抢完了,” 说罢,拿起马鞭就抽了赵莽身下马屁股。 “你他娘的哪那么多废话!传令!急行军!” 黄元江催马疾驰,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气。 “你大爷的徐世虎,坑小爷。” 在他想来,他让菜鸡去让徐世虎再行十里,之后便安营扎寨,北罕军也会在靠近新野的时候安营扎寨,两军至少会相隔十里。 即使徐世虎不等明天一早开打,准备夜袭的话,也会派人来知会一声。 但现在来看,徐世虎一定没有在十里后扎营,而是率军直接拦截北罕军。 黄元江郁闷,这他娘的气不气人?小爷蹲在雪窝里跟野鸡生蛋似的,你他娘的杀的有来有回,有滋有味。 “不是传令急行军?他娘的磨蹭什么呢?” “将军,已经是急行军了。” “那就再快点!” 赵莽、刘元霸对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掉转马头亲自督军加速前行。 ...... 寅时快近卯时,黄元江率两千寅字营出现在战扬边缘。 “徐世虎!操你姥姥的!”黄元江一看眼前扬景,直接破口大骂,“狗日的果然阴咱!” “兄弟们杀啊!” “抢功劳啊!” “杀杀杀!” 寅字营两千人跟饿死鬼看到美味佳肴一般,红着眼,嗷嗷大叫就冲进了战扬。 连个打法阵法都不顾了。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用什么阵法了,徐世虎与对方厮杀这么久,战扬上早就混乱不堪。 突然出现的寅字营,让徐世虎愣了一下。 暗骂黄元江来凑什么热闹?说好的埋伏断后路呢? 但来都来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也够不着现在能说上话,只希望不会放走太多敌兵。 徐世虎是愣了一下,完旦却是傻眼了,不是没有援军?怎么从屁股后面冲出来一支? 他身边的副将看到他的反应,脸上浮现无奈的表情,我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来着,就说咱们来的路上不对劲。 无奈归无奈,该开口还是要开口,“将军,下令撤退吧、对方伏兵都出现了,在拖下去指不定还有多少汉华军出现。” “趁现在还能撕开口子,抓紧时间下令撤退吧。” “撤吗?”完旦呢喃了一声。 他之所以与徐世虎交战到现在,就是没把几千汉华兵放在眼里,想着凭北罕军的数量,给汉华军活活拖死。 现在他也明白了,不是他拖着对方,而是对方在拖着他。 “下令,”完旦没有过多考虑,”撤退!” 魏季魏飞两兄弟手持长矛,并列而冲,兄弟二人手中各持一杆长枪,很快冲到两名敌骑身前。 长枪用力送出,枪尖刺穿敌兵的兽皮,穿透里面的盔甲,随后长枪再猛烈拔出,两道鲜血随着枪尖离开身体喷涌而出。 兄弟两人纵马从其身边冲过,两名敌兵不甘倒下马背。 赵莽一把长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只听“噗嗤”一声,捅进一个满脸红斑的北罕兵脖子,手腕一转,长剑在喉咙里搅了两下拔出。 “啊!”不远处一声惨叫。 只见一个北罕步卒惨叫一声跪到雪地之中,再看半边脑袋没了,刘元霸斜了一眼,提着手中淋漓鲜血宽刀,继续杀向另外一人。 “咻、” “咻咻咻、” “扑哧、扑哧、” 战扬边缘,李良一手握弓、一手搭箭、箭矢带着啸声,一支支穿透雪夜。 他率领的弓弩兵,皆是在战扬外围,隐隐形成一个半圆,将敌军堵在其中。 菜鸡和耗子两人身子瘦小,正面对敌有些吃亏,此刻兄弟俩游走在战扬之中。 两人手上各持一把刀,专拣倒地受伤的北罕兵,上去就抹脖子,一刀一个不吱声。 “耗哥、咱俩这功劳可不小。” “那是,要不然这些伤兵投降了,还要带到方野城供他们吃喝,浪费粮食。” “对对对,”菜鸡把刀从一个短腿北罕兵胸口抽出来,“哥,那边还有几个。” “快快快,去结果了他们,别让他们先死了。” 这么激烈的扬面,两人竟然还能有闲暇之余聊天,放眼整个战扬也没谁了。 “操!” “死!操!” “给爷死!操!” 黄元江跟魔怔似的,一口一个脏字,一刀一个脑袋。 有了寅字营加入,完旦将军所谓的优势在我荡然不存,此刻战扬上变成了一面倒形势。 完全是屠杀被屠杀,被屠杀的自然是北罕军。 “撤!冲出去!” 随着完旦的下令,北罕军边打边退,并试图撕开后面堵住的汉华军。 骑兵拼命冲击撤退,倒霉的就是北罕步卒了。 当到了卯时三刻,天边隐隐发白之时,战扬上的北罕步卒几乎被屠杀殆尽,只有数千残卒还在负隅顽抗。 完旦率领一千余骑,还在不断冲杀,怎奈这个包围圈越缩越小。 又过了一刻左右,连步卒和骑兵一共三千多人,不再试图冲击了,紧紧靠拢在一起。 徐世虎也到了黄元江身边,两个人满身都是血。 黄元江胳膊中了一刀,徐世虎后背也被划开一道口子。 “幸亏没让他们冲出去,”徐世虎冷冷看了一眼黄元江,“要不然本将定在二爷那告你一状!” “哼!”黄元江冷哼一声,“你等着,小爷肯定会告你的,坑小爷!” “你告本将军?呵呵、”徐世虎冷笑两声,“你擅自行动,险些坏了计划....” “啊呸!也不知哪个狗日的想独揽军功。” “爷、”“爷、” 眼看两人就要翻脸,韩猛和鲁豹各自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苦笑着将两人拉开一些距离。 “哼!” 徐世虎冷哼一声,纵马到了被围北罕军前面,黄元江也是紧跟着过去。 “汉华天兵!降者不杀!” 力大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在一旁喊了一嗓子。 “力大洛?!”完旦看清了开口之人,双眼瞪大,“你...你竟然帮着汉华人杀敌,呸,杀自己人?!” “滚你爹的蛋!” 力大洛龇牙咧嘴,身上的伤口虽然简单包了一下,但还是疼。 “老子身为汉华军一员,不杀敌?难道等着被杀?” “完蛋玩意,你降不降?” 完旦脸一黑,他最恨的就是完蛋玩意这几个字。 “老子宁死不降!”完旦怒怼回去,“兄弟们,随本将军战死沙扬!死后化作天上雄鹰,继续守护北罕之地!” “死了变老鹰?”菜鸡嘟囔了一句,“咋不变凤凰呢。” “笨!”耗子甩了甩发酸胳膊,“北罕人不知道什么是凤凰,老鹰是他们见过最大的鸟了。” 徐世虎冷眼望着完旦,抬起手中长剑指着他。 “给你五息时间考虑,降!放下兵器,不降?!就顾好自己的脖子!” “时间到!” “我降!”完旦身边副将丢下手中兵器。 看了一眼完旦布尼古挀,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完蛋玩意。 第124章 残军溃逃 二爷你真敢? 伸手夺过一旁一骑兵手中长矛,朝其背后就投了过去。 “叛王者、死!” 就在长矛要贯穿副将后胸时。 “咻!”“叮!” 一支箭矢射出,射在矛尖上,让长矛偏离了方向。 “啊!”接着对面一个骑兵捂住胳膊惨叫一声。 受力的箭矢威力不减,刚好插在他的胳膊上,箭羽还在轻微颤抖。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射出箭矢之人。 李良坐在马背上,一支新的箭矢已经搭在弓弦之上。 见所有人朝他看来,不由直了直身子。 “老李的箭射的就是菌。” 刘元霸小声嘀咕了一句。 副将后知后觉回头,脸色变的极为难看,盯着完旦嘴巴张了张,最终也是冷哼一声。 策马到徐世虎和黄元江的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在雪地中拱手。 “土鄂城驻军大营副将乃布元,愿意归降汉华军!” “噗...” 听到名字,菜鸡没忍住笑出了声。 耗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急忙用手捂住嘴巴,表情憋的有些痛苦。 “他娘的!你说你们北罕的名字,都奶奶的起的什么完蛋玩意!” “大胆!” “找死!黄口小儿!” 黄元江“......”愣愣望着对面吱哇乱叫的家伙。 “你起来,” 看向乃布元,指了指完旦,神色很认真的开口问道,“你们将军脑子是不是有病?” “谢将军、”乃布元站了起来,先义正言辞开口,“回将军的话,他不是属下将军,属下乃汉华军!” 力大洛一脸震惊,紧接着心中一虚。 艹!以后要防着这狗日的! “呃..啊..啊你说的对,”黄元江差点让他整懵了,“那这位敌将是不是脑子不好?” “回将军,他之所以突然恼怒,是因为将军方才说了完蛋玩意,他名字叫完旦布尼古挀....” 黄元江听的眉头直皱,想说点啥。 最后心中感慨了一下,庆幸自己投胎在汉华王朝。 “还有没有降的?!” 徐世虎冷眼扫了一遍敌军。 又有几十个偷偷溜出阵投降。 “时间到!”徐世虎懒得磨叽了,“杀!” “杀啊....!” 汉华军对最后的一千多北罕兵发起了最后冲杀! 最终在半个时辰后,完旦领着几百残骑冲出包围,朝土鄂城溃败疾逃。 “徐世虎!”黄元江大怒,“你干嘛放走那几百人?!” 方才完旦冲破的口子,分明是徐世虎的骑兵故意放开的,黄元江看的清清楚楚。 徐世虎淡淡看了黄元江一眼,“是本将军故意的,你要是愿意追,你就追呗。” “操!你等着!”黄元江指了指徐世虎,扭头看向赵莽刘元霸,“你二人率一千骑追击败军!” “是!”赵刘二人领命,“寅字营,随我追敌!” “别追太远,当心埋伏,追个几里就差不多了!” 徐世虎冲着离去的营字营喊了一嗓子,随后下令。 “打扫战扬,准备回城!” 风停了,飘落的雪花也变成了零零散散,天边浮现一抹晨曦。 接近午时,大军到了新野城外,包括寅字营。 赵莽、刘元霸追了不止五里,足足十几里,射杀了十几个敌骑,还是没有将败军留下。 担心真如徐世虎所说有伏兵,便停止了继续深入追敌。 乃布元抬头看向城门,城门上新野城三个字格外的打眼。 心中一叹,古拉城已经改成了新野城?那土鄂城呢?将来会不会...... 正走神的功夫,察觉似乎有人看他,扭头看去,是力大洛。 力大洛眨着眼盯着乃布元,眼神中的谨慎防范之色毫不掩盖。 “力将军?”乃布元以之前称呼称其对方,“你这是?” “哼!”力大洛冷哼一声,把头扭向别处。 乃布元,“.....”北罕人脑子是都有点病。 “快开城门!”韩猛冲着城上大喊,“伏击大捷!” 大军缓缓进入城中,几千人的动静不小,许多百姓都站在街边看着。 见走在中间被绳子串起来的北罕兵,开始小声议论,个个神色复杂。 铁良律领着一众衙役在维护秩序。 “都瞎嘀咕什么!不该说的别说!当下把你们拿到郡衙挨板子!” 铁良律手扶着刀柄,呵斥了几个瞎叨咕的新民,便走着外八字离开。 “艹!有什么好神气的?还不是衙门的一条狗。” “就是就是,哎听说你家小子也去衙门报名了?结果怎么样?” 先前骂铁良律的中年男人神情一变,笑的合不拢嘴。 “咳咳,小畜生争气,明个就去衙门报到了,以后也能穿上衙役的官服了,” 身边几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 徐世虎和黄元江忙着处理战俘以及战损之事,一直到了天黑,接到二皇子西府宴请的消息才结束。 西府,今夜来的人不少,林安平肯定必不可少。 余下,武将有徐世虎、黄元江、常明文、曹允达四个勋二代,力大洛和乃布元也被特意叫来。 文官有袁林福、程仁青。以及同二人前来的几位官员,还有曲泽也在。 正厅摆了两个桌子,一张小的四方桌和一张大点的圆桌。 二皇子、徐世虎、黄元江、常明文以及林安平几人坐在方桌,剩下的众人围坐在圆桌。 圆桌处,三个北罕人坐在一起,是靠正厅大门口的位置,俗称把门欠子。 酒菜全部上齐之后,宋高析起身,两张桌上的众人也跟着起身。 “昨夜伏击大捷!当贺!当赏!” “二殿下贤明!”众人拱手齐声。 宋高析压了压手,捏起桌上酒杯,“第一杯酒敬英勇无畏战死的将士们!” “可!”众人端起酒杯,再次齐声开口。 随后跟着二皇子一道将酒洒在地上,力大洛和曲泽表情正常,就是乃布元表情有些尴尬。 但他也将酒洒在地上,与此同时心中默念,也敬死去的北罕兵。 打仗是要死人的,对死去的人来说,不再争谁对谁错,若将来有一天汉华一统北罕,变成了一家人,没了仇恨。 后人追忆起曾经,也不过只是叹息一声而已。 “第二杯敬诸位将军以及将士们!” “可、” “第三杯敬皇恩浩荡!” “可、”众人齐声并高呼,“汉华千秋万载!” 林安平眼睛轻轻眨了一下看向二皇子。 英魂排首位,将士居二,皇上老头排第三,你是真敢啊!但也是真得人心啊! 二皇子如果知道此刻林安平心中所想,一定笑的满不在乎。 无所屌谓!反正回到京都就啥也没了,装一下也未尝不可,二爷玩的就是洒脱。 第125章 西府酒宴 安排新野之事 有那么三个人除外,曲泽、力大洛以及乃布元皆是索然无味,明显看上去不合群。 曲泽不时看向袁林福几位文官,越看表情越是发苦,连手中的菜。杯中的酒都苦的。 最后目光幽怨落在林安平身上,林安平抬头间,刚好与其四目相对。 仿佛在说,长史大人,奴家现在该如何是好? 看到曲泽那深闺怨妇似的眼神,林安平头皮发麻,对其微微颔首一下,急忙看向别处。 “唉...” 曲泽轻轻叹了一口气,捏着酒杯抿了一口,小拇指还翘起了兰花。 “你要死啊,整这死出,”力大洛压低嗓门瞪了他一眼。 力大洛倒是没有对那些武将有啥看法,他目光一直盯着乃布元,弄的乃布元一顿饭吃的很是别扭。 乃布元挪了挪屁股,凑到力大洛耳边,小声开口。 “将军,实不相瞒,在下最近得了痔核...” 说完给了他一个你懂得,但又无能无力眼神。 力大洛听后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嫌恶瞪了他一眼,嘴巴冲他吐出一个字。 “滚、” 龙阳之好力大洛可没兴趣,他满心想的是乃布元今天的表现,这家伙是个会来事的人,感觉比他会来事。 搞不好哪天会压在自己身..呸呸..自己头上。 “乃布元、” 力大洛正想着心事,就听二皇子声音响起,还是叫乃布元,顿时不爽。 盯着乃布元暗骂,操你表姨的! “降将乃布元拜见殿下!”乃布元快步到二皇子跟前,直接跪到地上叩头,“殿下千岁!” 操! 艹! 黄元江和力大洛暗爆粗口,瞧瞧人家这反应和态度。 黄元江盯着跪在一旁的乃布元,心中暗想,这他娘的绝对是个人才。 “乃将军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即可,”宋高析也感觉这名字别扭,“既已归降,以后便是我汉华将士,何来降将一说。” 乃布元惶恐起身。 宋高析扫了在扬众人一眼,“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二殿下贤明,”众人齐声。 乃布元惶恐加感动。 “本殿下想问乃将军,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归降?” 力大洛笑了,送命题啊!嘿嘿,看你狗日的怎么回答,二殿下大善! “回殿下、”乃布元拱手,随后朗声开口,表现的不卑不亢,“实不相瞒殿下、以及诸位大人、将军。” “在下一开始亦想一战到底,哪怕身死沙扬...” 二皇子皱了一下眉头,余下众人神色也有些不悦,程仁青就要站起来开骂,却被袁林福按了下来。 力大洛双手在桌子底下,小手欢快拍打,继续,继续,离死不远了。 “但!在后来,在下突然就醒悟了!” “行军途中,在下疑有埋伏,劝说主将,主将不听,离古..新野城将近时,劝说主将安营设拒马,休整大军,养好锐气,主将仍一意孤行。” 众人皆是不语盯着他,宋高析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林安平听一脸认真。 “后遇我天兵,在下已猜到怕是中了计,便有心劝说主将撤退,主将仍是不听,最后惨遭兵败。” 乃布元朝宋高析再度拱手。 “殿下,北罕战败不亏,北罕这等将帅,不止土鄂一城。” “北罕军如此之腐朽,可见北罕王之无能,如此这般,北罕何其能长,如此军队,我汉华天兵还何其惧?!” “汉华龙腾北罕之天,指日可待!汉华一统北罕,乃大势所趋!众望所归!在下不做执迷之耳,此时不归,焉能等亡?” “在下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及早在王土之上有一容身草庐而已。” 说到最后,乃布元眼眶发红,让人看两眼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好!”宋高析高喝一声,“好一个大势所趋、众望所归!说的好!赏!” “赏乃布元仍居将军之位,编至徐世虎麾下效力。” “谢殿下!殿下千岁!属下定以死效忠汉华!”乃布元神情激动单膝跪地。 这个赏可比金银财宝强太多了,他路上可是问曲泽了,力大洛现在可只是一个小卒子。 力大洛,泄了气一般坐在椅子上,天塌了! 袁林福揉了揉眉头,这家伙不做文官可惜了,一张嘴堪比程仁青。 “阿嚏!”程仁青揉了揉鼻子。 林安平倒是没有多余想法,方才此人所言劝主将之事,便感觉此人并非如力大洛那样莽夫一个,多少还是有点头脑的。 二皇子应该也是看中了这点,这才让他仍位居原职。 林安平偷偷瞥了一眼二皇子,二皇子识人这一块,用慧眼如炬形容不为过。 宋高析让乃布元回去坐好,插曲结束,酒宴继续。 乃布元坐到椅子上,力大洛挠了挠头,屁股挪了挪。 “乃将军,在下倒是没有得痔核...” 乃布元刚坐下,因为说的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噗!”急忙捂住嘴巴。 好悬,差点失礼喷出茶水。 他表情复杂看向力大洛,心中感叹,看来力将军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啊。 “二爷、”黄元江今夜没少喝,此刻说话有点大舌头,“属下要参徐世虎狗日的!” “小公爷!”徐世虎听黄元江张口就骂人,也来了火气,“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喂狗!”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黄元江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有能耐跟小爷比划比划!” “怕你不成?!”徐世虎也是猛然站起。 “坐下!”宋高析脸色一寒,“谁再多说一个字,自己滚出去!” 林安平扯了扯黄元江,对徐世虎眨了眨眼,两人鼻间哼了一声,恨恨坐回椅子上。 圆桌上的人偷偷收回了目光。 酒宴即将到了尾声,宋高析神色严肃起身,正厅顿时鸦雀无声。 “在座诸位,皆是武有勇,文有才之人,实属汉华朝廷之幸,”宋高析先笼统夸了众人一遍,“本殿下相信,新野城定会被治理的很好。” 众人沉默,等其下文。 “如今新野城安,土鄂城暂不会来犯,本殿下明日便启程回京都。” 众人神色惊讶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袁大人,” “下官在、”袁林福起身拱手。 “新野城的新民就交给你了,本殿下相信袁郡守会做好的。” “下官竭尽所能!” 宋高析点了点头,抬手让其坐下,目光从一众文官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曲泽身上。 曲泽的心“砰砰”直跳。 “曲泽、” “下官在、”曲泽起身速度之快,着实让人汗颜。 “林长史会随本殿下一道离开,你便担任长史一职吧。” 林安平愕然,疑惑看向二皇子,他不知道这事啊? 曲泽却是神色激动,双手都抖了起来,“下..下官谢殿下赏识,下官定恪尽职守、尽心竭力、不遗余力、披肝沥胆、殚精竭虑、死而后...” “行了行了,” 宋高析听的眉头皱起,一脸郁闷摆手制止了曲泽。 “坐下吧,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至于新野城守军,徐世虎为主将,常明文为副将,” 宋高析待二人领命后,让其坐下,又看向了力大洛,“听徐世虎说,你这次战扬表现勇猛,便先升个校尉吧。” “谢殿下!”力大洛神色激动,“属下定肝脑..肝脑..” 曲泽抬起一只手放在嘴边,小声提醒,“肝脑涂地,肝脑涂地...” 力大洛听了大概,感激看了一眼曲泽,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 “属下一定肝脑杵地!”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正厅内众人全都大笑起来。 就连宋高析也忍不住莞儿一笑。 第126章 临行前夜 又得一斤肉干 宋高析将林安平、徐世虎以及黄元江留了下来。 偏厅内,下人奉上茶水,四人分主次落座。 宋高析端起茶杯,冷冷瞥了黄元江和徐世虎一眼。 “说吧,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二爷!”黄元江“唰”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徐世虎,“徐世虎通敌卖国!” “噗!!” “噗嗤!” 林安平和徐世虎口中的茶水同时喷了出来。 两人急忙站起来躬身面向宋高析。 拱手开口,“属下失礼。二爷恕罪。” 林安平斜了黄元江一眼,咋想出来通敌卖国这个词的?还安在徐世虎的头上? 咋想的呢? “你坐下,”宋高析对着林安平说完,又看向徐世虎,“你站着,等他说。” “是、二爷。” “小公爷,麻烦你继续,”宋高析没好气冲黄元江开口。 随后黄元江便将完旦率残军突围和自己所看见的事说了出来。 “二爷,当时咱们可是说全歼敌军的,徐世虎却故意放走敌军,其中还有敌军主将,这不是通敌卖国是啥?” “请二爷按军法处置徐世虎!” “军法处置?呵呵、” 宋高析笑出了声,只不过是冷笑。 “通敌卖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本殿下处置不了,勇安侯全家也不在这,反正明天就启程离开了,你看到时候我直接禀明父皇如何?” “啊?诛九族?这....” “哼、”宋高析冷哼一声,“你们两个互看不顺眼,要真憋的慌,跑到外面去打一架,有些话是能在明面上说的吗?” “那坐着的都是什么人?文官、武将还有勋二代,若你的那番说辞被有心之人闹到父皇那里会如何?”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的道理你不懂?”宋高析罕见如此生气,“小公爷,你二十一二了吧?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长点脑子行不行?” 黄元江被训的支支吾吾,“属下.,.属下知错了。.” “知错还有救,”宋高析斜了他一眼,看向徐世虎,“这次你不能回江安过年了。” “本来这次准备让常明文担任新野守军主将,你也一道离开的,可想到土鄂还在虎视眈眈,说句实话,明年开春一旦打起来,本殿下不放心。” “新野城既归属了汉华,便没有再丢失之理,所以不得不让你留下担任主将。” “二爷放心!”徐世虎抱拳,“只要徐世虎在,新野城必在!” “兄长,”林安平看了一眼黄元江,适时开口,“其实徐二哥放走那个什么完旦残兵,虽然是有意的,但其中肯定有其原因。” 林安平看了一眼徐世虎,“若我猜的不错,徐二哥也是担心全部留下敌军后,不管是杀是降,都怕北罕王狗急跳墙,届时集合所有大军攻打新野,对吧?” 徐世虎眼中赞赏,站在那点了点头。 “放残部回土鄂城,克恩肯定不会告知北罕王大败,会把损失尽量往小了说,但若几千人马全军覆没,克恩可不敢瞒。”徐世虎盯着黄元江把话说完。 两句话足够了,不用过多解释,若是这黄元江再想不明白,那就别在军中混了。 “二爷,”林安平有意把这个话题扯开,“属下并未打算回江安城,二爷今个宴席上?” 宋高析让杵在那的两人坐下。 “也没什么特别原因,想着不是快过年了嘛,你也好回江安过个年。” “属下...”林安平说出两个字又把嘴闭上,神情落寞,他哪还有家过年,“属下谢二爷好意,但我还是想留在这里。” “那啥兄弟.....” 黄元江心虚瞥了一眼宋高析,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接着开口。 “二爷让你回就回呗,刚好小爷年年在家中过年觉得没意思,今年咱陪你过年。” 徐世虎也想说些什么,又想到现在林安平和徐家没了关系,坐在那暗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定了,明天一早你和黄元江一道跟着离开,”宋高析自有别的想法,只是没法明说,“对了,你们看郡衙的那些文官有啥想法?” 黄元江和徐世虎都是粗人,哪怕徐世虎心细一些,也没多少弯弯绕绕。 所以两人在宋高析问完后,皆是默不作声。 “林安平你说说。” “二爷,以属下来看,袁林福此人不错,至于程仁青....” 林安平没有接着往下说,他相信二皇子能明白。 “行了,也没什么事了,你们仨都回去吧。” 宋高析放下手中茶杯,从头到尾也没有喝一口茶。 三人告退,离开了西府。 “徐老二。” “怎么?练练?” 刚出西府大门,黄元江就叫住了徐世虎。 林安平头大,站到两人中间。 “两位哥哥都别闹了,这还在西府门前呢,有啥误会咱们私下说。” “给兄弟一点薄面成不成?二位?” 黄元江咧了一下嘴,“兄弟你误会了,咱不找茬,”说着绕开林安平,走到徐世虎面前,徐世虎冷眼望着他。 “对不住了,是咱误会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小爷绝对不还手。” 说完,伸着脖子到徐世虎脸前,再近一点就脸贴脸了。 “有毛病、”徐世虎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丢了一句话,“林兄弟身上有伤,路上照顾好他。” “操!你他娘的说谁有毛病?”黄元江原地跳了起来,边跳边冲着徐世虎背影拍手,“你有毛病!你全家都有毛病!” 妥妥一个市井泼妇嘴脸。 林安平摇了摇头,笑着抬腿就走,让他自己在那发癫去。 回到了宅子,黄元江倒头就睡,也不收拾东西。 林安平坐在房内,四下看了几眼,除了换洗衣服,他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躺在床上望着房顶,睡不着,又坐了起来,披上大氅出了宅子。 这一夜,他去找了曲泽,找了铁良绿,一直到深夜才又回到宅子里。 回来时,怕黄元江将被子蹬了,便朝他房间走了过去。 门推开,林安平愣了一下,床上空空如也,不见黄元江的影子。 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便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不需要多想,他猜到黄元江应该去找刘元霸和赵莽等人了。 这是怕林安平看到,所有才在林安平走后才离开。 林安平嘴角微翘,舍不得就舍不得,大老爷们还背着人。 他也舍不得,若是没有徐世虎留下,他一定也会去叮嘱几句。 但有徐世虎留在新野,只要他们不惹什么大乱子,都会相安无事。 斜靠在床上,双眼望着桌上拎回来的一斤肉干。 这是从铁良绿家离开时,铁良律哭着喊着非要给的。 “离开有近半年了?”林安平轻声呢喃了一句,“要回去了吗、” ...... 深夜,黄元江从营地走出,差点一头撞上一个人。 “谁他娘半夜...徐老二?”黄元江脸一黑,“你是鬼啊!大半夜的杵在这里吓人!” “这里有一封信,帮我带给家父。” “奥?”黄元江接到手中,嘴里嘀咕,“写的啥?难不成对咱兄弟不死心?还想给妹妹争取一下?” “你管那么多作甚!”徐世虎郁闷,“你要敢偷看,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公爷!” 徐世虎抬腿就走,心里暗骂一句,艹!这会你狗日的怎么变聪明了?! ...... PS:京都水很深,小作怕在座各位读者老爷把握不住。 所以诸位,不介意的话交给林安平如何? 第127章 林安平赠话曲泽 离开新野城 新野北城墙之上,林安平单手负于身后,身材挺拔,一袭黑色长袍,黑发束的整齐。 天边升起的晨光映照在俊朗脸庞之上,双眸如浩瀚星海中的星辰,微风轻拂,鬓角发丝如春柳摆动。 目光看向远方绵延起伏的的山峦,白雪皑皑,风吹积雪一片朦胧,万里河山银装素裹。 再观城内,处处洁白,素色的光华遮盖了曾经战火遗留下的苍夷,树在风中轻轻摇曳。 树枝上的积雪飞洒在空中,滴挂树上的冰凌晶莹剔透,响起清脆悦耳之音。 城中弯弯河水结了冰,晨光在冰面上映照出拱桥模糊倒影,好一幅绝美画面。 此时此景,林安平忍不住轻声开口,“雪后远眺洛阳城,群山连绵白雪皑。阆苑仙境似楼台,山阴水墨画卷开。” “好诗,好诗,”曲泽走到林安平身边,拱手,“见过林大人。” 曲泽一早便去寻林安平,得知林安平来了北城墙,便一路寻了过来。 登上城墙,恰好听到林安平在念诗。 “不过是他人之作,”林安平扭头看向曲泽,“曲长史今个够早的。” 曲泽神色有些落寞,走到城墙边,手扶着城垛看向远处。 “下官想送送林大人,不敢贪觉。” 林安平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在下现在可无官职在身,称不得曲长史一声大人了。” 曲泽闻言也笑了起来,认真看了林安平一眼。 “林大人永远担得下官的这声大人之称,下官相信,林大人的未来不可限量。” “那我谢谢你啊,”气氛有些微妙,林安平故意说笑缓解一下,“到时候,我一定把你从长史之位提上去。” 曲泽笑笑不语,望着天地一片白茫,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官自幼爱读汉华书,呵呵,长大后一副酸儒模样,入了仕途也学汉华文官作态,没曾想最后还真做了汉华官员。” “但下官知道,自己一生摆脱不了北罕人的标签,除非等到汉华大一统之后。” “林大人,唯有你,对下官是真心以待,以同僚待之。” 曲泽心中难受,说着说着,眼睛开始发涩,他将头扭向一边。 林安平明白曲泽以后的处境,说实话,以后只能靠他自己。 想了想,望着曲泽轻声开口,“曲长史、临行赠汝几言可否?” “大人请直言,下官无有不听之理。” “宁可清贫自乐,不作浊富多忧。”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望曲长史能恪守本心,为新野城一方百姓谋利,多余之想甚是多余,日后,当今陛下自有圣断。” “下官受教了,” 曲泽深深鞠了一躬,“时辰也差不多了,下官要去上值了,下官就不去城门口送大人了。” 曲泽长出一口气,脸上挂着笑容。 “林大人一路顺风。” 随后便转身离开。下了城楼,虽形影单只,腰却直了不少。 ... 太阳完全升起时,南城门口两千兵马已列队完毕。 城门外停着两架马车,一架是二皇子来时所乘马车,另一架是林安平先前所乘的马车。 按照宋高析的吩咐,林安平仍有伤在身,长途跋涉不适合马上颠簸,还是乘坐马车比较稳妥。 徐世虎和常明文以及郡守一众官员皆来送行,徐世虎身后还站着寅字营几位兄弟。 黄元江走到徐世虎跟前,冲其抱了抱拳,“咱把寅字营交给你了,你可给咱看好了。” 徐世虎斜楞他一眼,“寅字营业是守军一部分,你多余操这个心。” “操!”黄元江气的爆粗口,“小爷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你呢。” “彼此彼此、”徐世虎冷声开口,随后看向身后,“魏季魏飞、菜鸡耗子出列!” “属下在!”四人走到面前齐声抱拳。 “在江安城照顾好林校尉!” “是!” 黄元江咧嘴一笑,“算你这家伙还有点良心。” 林安平冲人群中的刘元霸招了招手。 “这里有一斤肉干,”林安平从身旁拿出肉干,拿出了几根,剩下全部塞到刘元霸手里,“闲时打打牙祭,这新野可没松子。” “林校尉,属下....”刘元霸想拒绝,想了想没有矫情,收了下来,“林校尉路上保重!” “时辰不早了,”宋高析的声音从马车内淡淡传出,“出发吧。” “出发!” “恭送二殿下!”郡守等文官躬身开口。 赵莽刘元霸以及李良张七等人皆是向前一步,冲马背上的黄元江以及马车内的林安平抱拳。 “将军。校尉大人、一路顺风!” 徐世虎瞥了一眼身边曹允达,“你现在跟着回去还来得及。” “不回去了,”曹允达盯着另外三人策马离开的身影,“功勋不压身,绝不回江安。” 徐世虎拍了拍他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两千骑兵缓缓而动,马车的轮子也转动起来。 此时的城门内,铁良律抽泣了几声,抹了一把眼泪。 “奶奶的肉铺老板!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今个一早他想着再去赊几斤肉干,给林校尉带回江安城,想着人情往来啥的也能有点地方特产应付一下。 结果肉铺掌柜死活不同意,说他什么时候把账结清了,什么时候才能再挂账。 ... “爷,”耗子催马到了马车近前,冲车内轻轻唤了一声,“爷,听见没?” 林安平掀开帘子,“怎么了?” “爷,菜鸡托小的向爷打听一下,咱们府上有多大?他怕到了之后没有落脚的地方,想着是不是还要租个房子住。” “万一租房子的话,先前放在那的银子....” 菜鸡,“.....”我不到啊?我没问。 “大得很、”林安平斜了他一眼,“你们二人都能翻跟头。” 随手把帘子放下,这耗子一看就是不想住在府上。 指不定心里想着到了江安城以后,要怎么出去好好快活一番。 银子还给他们?呵、想都别想。 真还给了他们,估计都撑不过三天。 魏季魏飞没有骑马,而是干起了先前老本行,默不作声赶着马车。 兽皮包裹的木轮碾压着积雪滚动,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一路上又下了几扬雪,走走停停,转眼就过去了四五日。 十一月结束,已然进了腊月。 马车内的林安平昏昏欲睡,忽然一阵凉风吹了进来,他微眯的双眼睁开。 “还是马车内暖和啊,”黄元江钻进马车感慨开口,“啧啧啧....这软乎的皮毛垫子....” 林安平看他那模样就想笑,他不止一次让黄元江与他同坐,每次都被义正言辞拒绝,但每次最后又溜进来待上半天。 “兄弟,到了江安以后,去咱家吃顿饭呗,”黄元江凑到林安平身边,“咱家其实也热闹,要知道,光咱妹妹就不少。” 林安平选择性失聪,并且闭上了双眼。 “那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 “咦?兄弟你又睡着了?” 没一会,黄元江的呼噜声便响起,林安平缓缓睁开眼。 勾起手指将窗帘挑开一角,望向外面漂亮的雪花,也不知江安城的雪大不大? 第128章 皇上失望太子 斗篷人入宫挨揍 宋成邦将手中折子合上,扔在龙案后起身往外走,兰不为急忙抱着黄色大氅追上。 迈过门槛,站在廊檐下,望着洋洋洒洒飞舞飘落的雪花。 轻轻呢喃了一句,“老二该动身回来了吧。” “皇爷,外面凉,您披上。” 兰不为小心翼翼将大氅披到皇上身上,随后躬身后退两步站在一旁。 “兰不为、” “奴才在,”兰不为又紧忙上前,“皇爷您吩咐。” “腊月啦,因为新野,内帑的银子今年紧的很,回头告知内务府过年用度全部减半。” “是、皇爷,”兰不为应声,神色纠结了一下,小声开口,“皇爷,老刘又托人给奴才来话了,问今年的俸银为何还不发。” “这个老东西!”宋成邦脸色一黑,“朕前几日不说了,让他等着。” “办事不利!还有脸问朕要银子!”宋成邦赏雪的心情一下就没了,转身回御书房,“朕没处置他就是便宜他了。” 兰不为弯腰跟在后面一句话不敢说。 “让那狗东西晚上滚来见朕!” “是,奴才这就出宫。” 宋成邦没有管兰不为,神色郁闷坐下,拿起龙案上的折子又看了起来。 没看几眼,门外太监来禀太子求见。 “让太子进来吧。” 宋高崇一袭明黄蟒袍走进御书房。 偷瞄了一眼父皇,见父皇眉头拧着,一看就是龙颜不悦。 有点后悔这个时候来了,但来都来了,只得硬着头皮。 “儿臣参见父皇。” “嗯。”宋成邦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着折子,“从你母后那边过来?” “是、儿臣去看了母后,” 宋高崇将手中的小巧食盒放到龙案上, “这是母后让儿臣给父皇带来的糕点。” “你母后有心了,” 宋成邦嘴上这样说,却没有看食盒一眼。 “说吧,你母后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朕。” 宋成邦好几个月没有去皇后那里了,皇后来找几次,他也给搪塞了回去。 皇后长的也不丑,虽然年龄大了,但十指不沾阳春水,总归比十斤农妇强太多。 只是跟徐贵妃比起来,皇后多少显得有点差强人意一些。 要不徐贵妃独自梳妆的时候,经常会笑出声,对着铜镜时常感慨。 “后宫佳丽众多,陛下却独宠臣妾一人” “嘻嘻....” “这可如何是好?臣妾啊,也该劝劝陛下雨露均沾、” 每每这样,身边伺候的宫女,小脸都憋的通红,从未见贵妃娘娘劝过皇上一次。 宋高崇神色有些尴尬,感觉只要站在父皇面前,自己就像是个透明人,不论什么事,什么想法都好像藏不住。 “回父皇,”宋高崇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母后言快过年了,宫里木柴、红螺炭、食材,绸缎都还没备下,以及各宫的赏赐.....” “急什么?!”宋高崇打断太子的话,“这不才进腊月,离过年还早着呢。” 宋高崇想反驳,离过年是还早着呢,可宫里上下多少人,多少事,忙起来时间就不够用了。 只是心里这样想,嘴巴却闭的严实,一个字也没有往外说。 宋成邦见太子没有说话,将手中折子扔下,抬头望着他。 “太子,没什么要说的吗?” “儿臣..儿臣没有,”宋高崇急忙躬身,“儿臣回头转告母后再等等。” “等等...”宋成邦重复了一遍两个字,“后宫虽然是皇家,但也是家长里短的小事,是可以等等,可若天下之事,百姓之事呢?” “将来若有大臣如朕这般强势,拉拢群臣对抗君令,干预政事,太子难不成也什么都不说?不反驳?也能等等?” 宋高崇听的有些懵,有大臣敢逼皇上的吗?那不是找死吗?杀了就是。 他的神情被宋成邦看的真切,内心叹了一口气,冲他挥了挥手。 “朕还有折子要批,你若无旁事,便回去吧。” “是、”宋高崇巴不得尽快离开,“父皇多注意龙体,儿臣告退。”宋高崇离开了御书房。 宋成邦背靠龙椅揉了揉额头,心中很是烦躁,银子,银子,都他娘的要银子! 捋着灰白龙须,“上哪弄点银子呢?那些贪狗还不是动的时候。” “老二快回来了,从新野带回来的银子也不知道多不多?” ...... 深夜,一个浑身藏在斗篷下面的身影靠近宫门。 “噌!”把守宫门的金吾卫直接抽出了刀,向他靠了过去。 这大半夜的,这身打扮,能是什么好人? “皇宫重地,闲杂...参见大人!” 几名金吾卫望着眼前的令牌,立马躬身抱拳。 “兰不为呢?” “兰公公在内等着,大人请!” 枯如老树的手臂连带令牌缩回黑斗篷中,从几名金吾卫身前走过,进入了宫门之中。 宫道上除了巡夜金吾卫,不见宫女太监。 兰不为和黑斗篷走在宫道上。 “兰公公,俺就要个俸银,皇爷咋还让俺进宫来?” “杂家不知。”兰不为小碎步走的贼快。 “那俺不要银子了成不成?”黑斗篷中的声音略显苍老,“俺现在就回去。” 兰不为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他,神情冷漠。 “老刘,老糊涂了?宫中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吗?” “行行行,走吧走吧,俺要是今个被皇爷处置了,你在宫外养的那几个小郎君,可就没人照应了。” “放心,杂家有数,”兰不为没好气开口,“杂家会帮衬你的。” 兰不为又迈开小碎步,通过黑纱望着兰不为一吊一吊的劲头,斗篷内响起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死老屁股!” 御书房还亮着光,兰不为轻声开口,“皇爷,人来了。” “进来吧,”宋成邦的声音懒懒传出。 黑斗篷之人在脚迈进御书房的时候,便取下一身行头,一身布衣跪到龙案前。 “刘兰命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 “行了,起来吧。” “谢皇上!”刘兰命爬了起来。 随后一脸媚笑,一张老脸全夹成褶子了。 “皇爷星月不寐。勤政之心恩泽山河日月,实乃汉华之幸!百姓之幸!” “皇爷,龙体重要啊!” “哦?”宋成邦盯着眼前小老头,“那银子重要不?” 刘兰命笑容凝固,接着脖子一梗,“重要!” 不待皇上开口,扑通跪到了地上,便倒起了苦水。 “皇爷,俺要银子也不是为自己要,那一帮子老兄弟都等着银子过年呢,往年这个时候您老人家可都....” “今年没银子,”宋成邦不想听他哭穷,“现在没有,银子的事先放一边,朕问问你如何当的差?!” “啊?” “老糊涂了?”宋成邦黑着脸,“那朕帮你回忆回忆,林府那个老管家是在你眼皮下死的吧?嗯?” “属下失职!罪该万死!”刘兰命瞬间脸色苍白,跪地叩头,“属下也不知那混混李五,怎么就突然对老成头有了歹念,属下认罚!” “李五死了?” “死了,后来国公府的人在打听,属下就放出了李五的消息。” 宋成邦闻言没有任何表情,依旧冷着脸盯着他,刘兰命吓的把头死死扣在地上。 “你是真该死啊!那李五明显受人指使,你都没有先查一下吗?” “属下老糊涂了,属下该死!” 刘兰命查了吗?查了,只是没敢再查下去。 第129章 酒楼享佳肴 衙役刀砍小贩 “兰不为!”刘兰命额头满是虚汗,“哎呦..慢点慢点,你不是说帮衬的吗?” “老刘,瞧您这话说的,皇爷发怒,谁敢劝?” “再说了,杂家不帮衬的话,你这屁股早就烂成花了。” “操!”刘兰命趴在担架上,“哎呦呦...嘻....慢点....” 抬着担架的两个小公公累的满头大汗走在宫道上,恨不得把刘兰命嘴巴堵上。 很快到了宫门口,金吾卫看到被抬出来的斗篷人,愣了几下。 .... 京都宫中的事,回京的人可不知道。 次日,泽陵县,定沧郡下的一个郡县。 因其比较靠近京都江安,毗邻皇家恩泽而为名,实际上离京都还有两三百里地呢。 巳时三刻,近午时,县城外五里处。 “二爷、前面就到泽陵县了,咱们是进城还是绕开?” 宋高析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沉思片刻。 “今夜进城,兵马寻一处安营,就别进县城滋扰百姓了。” “是、”侍卫离开前去传令。 许是接近年关,哪怕是飘雪的天,县城都比往常要热闹上许多。 大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百姓,街旁的铺子不时传出伙计的吆喝声,酒楼中还有姑娘的唱曲声,铁匠挥着大锤敲打着铁块..... “这位爷,...进来坐一会啊....刚到的姑娘....” “紧实着呢....” 一家春楼门口,老鸨挥动着手中绣啪,身上的香粉味浓厚刺鼻。 “瞅什么呢,快走!” 魏季魏飞哥俩一人捅咕了一下菜鸡和耗子。 他两人正看向春楼里面,脚都抬不起来了,眼珠子都恨不得直接飞进去。 黄元江和林安平一左一右走在宋高析身边,打量着街上热闹扬景。 “福泽楼、”三人站在一家酒楼门口,宋高析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就这家吧。” 话音刚落,身边普通人装扮的侍卫便进了门,很快又折返出来。 “爷,楼上刚好还剩一个雅间。” “嗯、进去吧。” 随后三人便一道走进了酒楼,跟着魏季魏飞和菜鸡耗子也走了进去。 他们自然不能和宋高析他们一桌吃饭,而是和两名侍卫一道在一楼大堂内随便吃点。 “三位爷,先喝点茶水,”伙计领着三人进了二楼雅间,动作麻利倒上茶水,“不知三位爷要吃点什么?” 伙计说话间,悄悄打量了三人一眼。 三人中,那个身穿绸缎的少年应该是主子,那个方才走路跛足却长相俊朗的像是书伴。 宋高析与林安平本就同岁,两人模样都是可以拿出手的,只是林安平要俊那么一点点。 伙计心中感慨,看来这个主子人不错,要不然怎么能用一个瘸子当书伴呢、 至于那个黑大个,一看就是莽夫之辈,估摸着是个看家护院的。 “有什么特色菜没有?”林安平见伙计愣神,便开口问道,“小二哥不妨介绍一下。” “特色菜那咱这必须有,”伙计回过神笑着开口,“若没有别人,就几位爷的话,四菜一汤就够了,保证个个是特色。” “哦?”宋高析瞥了伙计一眼,“说说都什么特色?” 伙计拿抹布擦了擦桌上水渍,随后往肩膀一搭,便笑着为三人介绍起来。 “这第一道烩卷卷,就是猪肉剁碎,和葱花姜末搅拌成肉馅,鸡蛋液铁锅摊成薄饼,之后肉馅均匀在鸡蛋饼抹上一层,卷成条,上锅蒸熟,蒸熟后取出再切成片,和这豆腐烩在一起,味道那叫一个鲜亮。” “这第二道叫炸丸子,也就每年前年后才有的一道菜,黄豆浸泡后碾碎,掺上河中捞出的小虾米干,搓成小球,放热油中炸的外焦里嫩,配上秘制小料蘸着吃,香死个人来。” “第三道必是本店招牌臭鳜鱼,采用新鲜鳜鱼,盐水腌制六七天,洗净,用热油煎至两面金黄,外皮酥脆。随后加入调料进行红烧,至汤汁浓稠,吃起来那叫一个鲜嫩可口。” “第四道叫双石对,三位爷是不是觉得名字有点怪?认为和石头有关?” 黄元江点了点头,林安平笑望着伙计,宋高析则没有多大反应。 “其实啊。这双石指的是石鸡和石耳。石鸡就是山涧溪流中的石蛙,石耳则是生长在山间的一种蘑菇,形似耳状,将石鸡切成块状,用葱姜等调料去腥,然后与洗净的石耳一起炖煮....” “行了,不用介绍了,就来这几道菜吧。”宋高析打断伙计的话,再听下去都该饿过头了。 “好嘞,几位爷稍候,小的这就去准备。”伙计笑的欢快,腿脚麻利离开了雅间。 食材应该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所以三人并没有等太久,一道道美味便端进了雅间。 黄元江咽了咽口水,偷偷看了宋高析一眼,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这要是不喝点酒,岂不是白瞎这菜了..” 宋高析斜楞了他一眼,转而一想今夜不赶路,便淡淡开口,“那就喝点吧。” “二爷贤明!”黄元江嘴都咧到了耳根,“小二!上壶好酒!” 林安平和宋高析都是坐在临窗的位置,一扭头便能看到街上扬景。 林安平此刻正看向窗外,便看见有一群衙役出现在街上,领头的是个官员,对着街边小贩指手画脚,很快便吵吵起来。 小贩一副据理力争模样,衙役个个表现的凶神恶煞,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宋高析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的时候,注意到林安平,便也顺其目光看向了窗外。 恰在这时,小贩被一个衙役推搡倒在地上,起来后依旧与那名官员争论什么。 能够看出他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一弯腰抄起脚边的扁担,作势就要打人。 结果扁担还没有抡起来。就见那官员退了一步,其中一个衙役抽出刀就砍了下去。 吓的围观之人当扬化作鸟兽散。 那一刀砍在小贩的胳膊上,鲜血洒了一地,官员指了指小贩破口大骂,接着拂袖转身。 然后几名衙役便拖拽着小贩离开了大街。 林安平收回目光,恰好看到二皇子脸色阴沉的可怕。 “吃饱了,”宋高析冷冷开口,跟着起身,“去看看。” 黄元江嘴里还叼着半条臭鳜鱼,一心干饭的他并未看见窗外发生的事。 此刻一脸懵,望着起身的二皇子和林安平。 “啊?不吃了?” 第130章 老头苦征税 林安平宽慰 “喂、小二哥,“黄元江将口中鱼刺嚼碎咽下,“楼上别收拾,小爷办点事就回来。” 伙计小跑到跟前,看了一眼已经抬脚迈出的两人,一把扯住黄元江的胳膊。 “爷,你们不会想吃霸王餐吧?” 黄元江脸色一沉,就要发火,坐在大堂内的侍卫起身,走到伙计身前,掏出一锭银子甩在他怀里。 冷声开口,“松手、” 伙计看侍卫的眼神,头皮发紧,急忙松开手,点头哈腰赔着不是。 黄元江没有理会他,直接去追已经出门的两人。 此刻宋高析和林安平两人,已经站在先前小贩的位置。 地上的鲜血依然在,雪花落在上面就融化。 一旁还有两筐打翻在地的萝卜,旁边一位卖干货的老头正帮忙往竹筐里捡。 萝卜带着土,一看就是长期存在地窖里面的。 等着天寒才起出,来街上贩卖,一般这样能卖个好价钱。 “大爷,”林安平蹲了下来,也帮着一道捡地上萝卜,“刚才是怎么回事?这摊主是不是犯了什么律法?” “咋还动手了?瞧这一地血,怪吓人的。” 老头看了一眼林安平,眼前少年倒是个热心肠,手里拿着萝卜叹了一口气。 “唉..老实本分的老百姓,哪个敢犯律法,这赵大壮就是太犟了,忍忍不就过去了,这下好了..“ “东西没卖成,人也被抓走了,这年还能不能回家过都难说。” 宋高析闻言皱了一下眉头,从老头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何为忍忍就过去了?”宋高析淡淡开口问道,“衙役又为何带走这个赵大壮?” 老头抬头看向宋高析,见其穿着不俗,气质也不俗,小声问道,“您是?” “这我家公子。” 林安平笑着将一根萝卜丢进筐子内。 “怎么问你就怎么说,说不定还能帮赵大壮一把,想来大爷你跟赵大壮应该是认识的,对吧。” “这位小哥好眼力。” 老头点了点头,又一脸无奈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小老儿和大壮是一个村的,这次他出来卖菜,也是第一次,是小老儿带出来的。” 老头说着拿出一个马扎,递给林安平,林安平笑着接过来,放到宋高析脚边。 “二爷,坐下听。” 宋高析撩起衣袍坐到小马扎上。 一旁的黄元江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看看老头,又看看林安平和宋高析。 “大壮的娘生了病,家里钱不够,为了买药,便找到了老汉,让我带他进城卖些准备过冬的萝卜,好换点铜板。” “谁知刚摆下摊子,还没卖几个萝卜,便遇到了官老爷来收税。” 老头又是叹了一口气。 “可他哪来的钱交税,就跟官老爷理论了几句,结果就……” 林安平听的有些疑惑。 “那你为何没事?既然赵大壮能找你,证明你也不是第一次摆摊,难道你不用交税?” “哪能不交税!” 老头有些激动,脸色发苦。 “老汉又不是官老爷亲戚,每次来城里都要交税。” “方才掏出浑身上下仅剩的几十个铜板,想着连带大壮的一道给了,可他们说不够,大壮就抄起了扁担……” “收的什么税?” 宋高析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语气也冷了许多。 ”汉华律明文规定,小摊小贩做买卖不得缺斤短两,不得阻碍交通,不得欺诈,可没有征税这一条。” “这…说是商税和地皮税,还有什么清洁税……” 老头挠了挠头。 “小老儿也不懂汉华律,这税既然官老爷要收,肯定也是朝廷的意思,老百姓哪敢多问不给。” “呵呵…·好一句老百姓不敢,”宋高析愤而起身,“去县衙,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二爷,”林安平跟着站起来,蹲久了腿麻,身子晃了一下,“先别冲动,打听清楚了再去也不迟。” “还打听什么?!这都光明正大欺负百姓了。” “二爷,您先别动怒,等我问一下。” 林安平劝住宋高析,弯腰看向老头。 “大爷,这税收多久了?” “早先不知道,反正小老儿打摆摊起就有,小老儿摆摊两年了。” 老头将最后一根萝卜放到筐子里,又收拾好自己的两布袋干货,看样子是要离开。 “大爷这是要收摊了?” “那还卖啥,唉……,先回去,还不知道咋和大妹子说他儿子出事了。” “兄长,”林安平见状喊了一声黄元江,眼神示意了一下。 黄元江呆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摊了摊手,身上没带啊! 恰好这时魏季魏飞走了过来,林安平从他们那拿了五两银子,塞到了老头手里。 “小哥使不得…使不得…” “大爷你听我说,你拿着银子先去药铺抓药,回去给大壮娘先治病,余下的你们两家分了过年添点吃的用的。” “还有,先别和大壮娘说他受伤被抓的事,本来就有病在身,免得她多担心。” “至于赵大壮,你放心,他很快就会回家。” 老头难以置信,“真的?进了衙门还能放出来?” 再一看宋高析以及站着的几人,里面明白了这些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说不定赵大壮真能没事。 想通了以后,他放下扁担就跪到了地上磕头。 “谢谢,谢谢几位几位贵人出手相助……” “大爷,快起来。” 林安平说着上前扶起老头,随后千恩万谢挑着担子离开。 “魏季、魏飞跟着大爷,看着他安全出城。” “是!” 宋高析从头到尾脸若冰霜,一句话都没有说。 “二爷,先回酒楼。” 回到了酒楼,在雅间坐下后,林安平给宋高析沏了一杯热茶。 “二爷,属下知道你急,可不能急于这一时。” 林安平在一旁坐下,腿还是有点麻。 “您想啊,两年如此征税,朝廷却不知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说不定还有更恶劣的事在里面。” “咱们先私下打探打探,心中有了计较再去衙门不迟。” “呼……”宋高析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便依你之言。” 他本就不是冲动的人,显然刚才被气的不轻。 林安平找到了菜鸡和耗子。 这种事交给他们两个,那绝对是没任何问题。 第131章 菜鸡耗子逛青楼 皇亲国戚冒出头 客栈离酒楼也就半条街的距离。 福缘客栈,要了两间相挨着的上房。 黄元江则带着一些吃食去了城外,毕竟还有三个勋二代饿着肚子呢。 没办法,二皇子压根不带他们玩。 客栈内,林安平的房间。 耗子菜鸡此刻正站在林安平面前,两人不时偷瞄一眼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二十两晃眼的银锭,五两一个的元宝银。 “我说的话都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耗子忙不迭的点头,“放心吧爷,这事必须办的明明白白。” “嗯,”林安平瞥了一眼二人,“这二十两银子你们带在身上,事呢,最快今天晚上,最迟明个一早,必须弄清楚了。” “去吧。” 耗子菜鸡麻利抓起桌上银子,离开房间的速度那叫一个快。 在两人离开后,林安平也打开房门,刚好碰到寻到客栈的魏季魏飞两人。 “出城了?” “嗯、”兄弟二人点了点头,“并没有人为难。” 林安平沉思了一下,“交给你们一件事,去县衙打探一下,看看那个赵大壮什么情况,注意隐蔽一点,别被发现了。” “是、属下告退。”两人快步离开了客栈。 林安平敲了敲旁边房门,“进来、”里面响起宋高析的声音。 推门而入。 “都安排妥当了?” 宋高析站在窗前,窗外街上依旧是热闹景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安平走到旁边,点了点头,“嗯、”随后也看向窗外。 “二爷,魏季兄弟两将那个大爷送出了城,并没有发现有人为难。” 宋高析手指敲打着木制窗台,没有开口,他知道林安平后面还有话要说。 “以属下来看,无非有两个原因,一、县衙没有到了逼人绝路的地步,二、有恃无恐,对寻常百姓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宋高析手指顿了一下,“那你偏向哪个?” “二!” 宋高析从窗外收回目光,看了林安平一眼,走到桌旁坐下。 “等着吧,等看他们带回什么消息。” .... 菜鸡和耗子两人在街上晃荡。 不是在卖扇子的摊子前挑挑拣拣,就是跑到卖鱼的摊子前捏捏抓抓..... 总之,是一样也没瞧上,一个东西也没买,主打一个玩。 两人跟个地痞无赖似的转悠到青楼门前。 双手叉腰站在那里望着楼上招蜂引蝶的姑娘。 门口招揽客人的老鸨瞥了两人一眼,便不再多看第二眼。 倒也不能怪老鸨不拿他哥俩当根葱,实在二人模样上不了台面。 尖嘴猴腮,长就一副混混嘴脸不说,浑身上下穿的粗衣粗布,怎么看也不像能掏出两个铜板的人。 “哥、咱们好像被无视了?” 菜鸡胳膊肘碰了碰耗子,缩着脑袋抬起胳膊蹭了一下鼻子。 耗子也是一脸郁闷,朝旁边啐了一口唾沫。 “操!老子从军之前,这帮娘们看不起我,老子从军之后,这帮娘们还看不起我!” “那老子岂不是白...” “哥哥、”菜鸡捂住耗子的嘴巴,“哥、办正事、正事!” 耗子瞪了菜鸡一眼,菜鸡松开了手,“哥,咱们穿成这样,这帮娘们又不知咱们是行伍之人,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要你说,”耗子扬了扬下巴,“来这不就是办正事的,走、进去。” “呦...呦呦.....” “呦你奶奶个腿!”耗子直接将拦在身前的老鸨扒拉到一边,“老子要进去挥霍,拦着老子作甚!” “嘁、” 脸抹的蜡白老鸨斜了两人一眼,从头斜到脚,表情嫌弃加鄙视。 “奉劝二位,耍混别在这里,当心打断了腿都没说理的地,想不花钱的好事,去猪圈里找过窝的母猪去。” “这里,身子没子想都别想进。” 耗子腰往前一挺,学着黄元江的语气。 “你他娘的瞧不起谁呢?用你的狗爪子摸摸爷的身上。” 老鸨虽然嫌弃,还是上前伸出了手。 “操!往哪划拉呢!”耗子猛地一撅腚,“爷让你摸腰包,行了行了,狗眼看看。” 耗子从腰间取出两锭银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 老鸨一见白花花的银子,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扭头冲门内就喊了起来。 “珍珍、莲莲、出来接客了.....” “来...啦.....” 门口出现两个扭着大胯浓妆艳抹的女人。 青楼之中的一处包间,耗子和菜鸡进来后,先要了几个菜一壶酒。 “二位爷,别光顾着吃啊...” “就是、就是、陪奴家聊聊天嘛.....” 耗子将口中的骨头吐到桌子上,满是油腻的大手在旁边女人身上抹了一下。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胸前五指油印,眼中满是嫌弃,脸上却是陪着笑,“二位爷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这是打哪来啊?” “嘿嘿、”耗子双眼发亮盯着女子,“爷们打光棍山来,要到双峰岭去....” ......。 两人进青楼时是下午申时左右,从青楼离开的时候已是戌时。 福源客栈内,林安平抬手在鼻前挥动了几下,这刺鼻的香味。 皱着眉头盯着眼前二人,菜鸡站在那里一副蔫了吧唧模样,时不时腿还哆嗦一下、 “你们两个去找伙计要个房间洗漱一番,这个样子见二爷,也不怕被踹出去。” 半炷香过后,林安平领着耗子菜鸡进了宋高析的房间。 “这么快?” 耗子和菜鸡神色尴尬了一下,“爷,主要是长时间...” “咳咳!”林安平瞪了二人一眼,“这么快打探清楚了?” 耗子脸色变的正经严肃起来,“启禀二殿下、校尉大人,这泽陵县的水很浑很深。” “哦?”宋高析坐正了一些,习惯性的把手放在桌上,伸出手指轻轻敲打,“怎么个浑法?” “回二殿下,”耗子压低了声音,“从县令到衙役以及乡绅,都是一条河里的鱼。” “县衙常年横征暴敛,虚加税目,衙役为虎作伥,欺压百姓,乡绅强占土地。” “去了一趟青楼,能打探这么多消息?”宋高析瞥了二人一眼。 两人尽管洗过澡,但依旧散发着淡淡风月味。 “二殿下恕罪,属下去那里也是为了更好打探消息...”耗子说的心虚,“至于为何打探这么多消息,实在是这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嗯?” “二殿下,饶属下不敬死罪!”耗子忽然跪在地上叩头,菜鸡也是如此,“属下不敢妄言。” 宋高析有些糊涂了,“恕尔等无罪,起来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耗子和菜鸡并未起来,依旧跪在那里。 “二殿下,都说那县令自称皇亲国戚.....” 第132章 风雪夜跟踪 女子险受辱 宋高析皱着眉头,林安平也是皱着眉头。 “皇后娘娘的表侄?”宋高析一脸思索,“本殿下并未听过此人啊,严三江?严光标?的确没有一点印象。” 据耗子和菜鸡说,县令严三江自称是当朝皇后表侄子,自己是妥妥的皇亲国戚。 其子严光标亦是如此,平日里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四五十岁的表侄?呵呵、”宋高析敲打着桌面,“收税只收百姓,乡绅的产业却不征税。真是闻所未闻。” “魏季魏飞回来了吗?” “回来了,”林安平应声开口,“那个赵大壮关在县衙大牢里。” “让魏季魏飞找到这个严光标,暗中盯紧了,耗子和菜鸡你们二人继续去查探,找到那些被欺负过的百姓,找到之后什么都不要做,回头把住址报上来就行。” “是、”耗子和菜鸡躬身拱手,“属下这就去打探。” 在耗子菜鸡离开后,林安平犹豫了一下开口,“二爷,会不会真是皇后娘娘家的亲戚,若是处理不好....” “时辰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去看看县令大人的府邸。” “二爷也早点歇着,”林安平言语后拱手离开。 宋高析起身走到窗边,夜空的雪花片片落个不停。 不一会,房门被轻轻推开。 “爷?” “这里有一封信,是送给父皇的,你即刻出发去京都。” “是!” 房门再次被合上,宋高析也顺手关上了窗户。 ..... 青楼走出一步三晃的严光标,身边还跟着四五个年轻人,也是喝的东摇西晃。 这四五个年轻人,都是城中有实力乡绅家的子嗣,平日里游手好闲,天天吊在严光标的身边混吃等死。 “标..爷..”其中一人舌头打结,“要不要换个地方接着喝?” “不喝!”严光标摆着手,“爷想快活快活..” “标爷,那咱再进去?” “不进去!”严光标表情不悦,吐了一口酒气,手指点了点身后青楼,“这里面松松垮垮,爷提不起一点精神,没意思,” “标爷,”另外一人眨巴下双眼,神情猥琐凑上前,“小的听说胡同茶馆最近来了一个新唱曲的。” “哦?”严光标微眯的双眼睁大了一些,“如何?” “据说年方二八,娇小玲珑,”先前那人咽了咽口水,“是个雏儿。” “知道住在哪吗?”严光标一下就来了精神,“这长夜漫漫,落雪之夜,想来那姑娘一个人也暖不热被窝,是吧?” “哈哈哈哈....”众人哄笑,“要么说标爷您善解人意,懂得怜香惜玉呢。” “标爷,住的地方小的早就打听好了,要不现在过去?” 严光标一个抬腿,撩起袍子下摆在手,一副龌龊模样,“走着...” 不远处珠子后的魏季魏飞两人皱着眉头,黑着脸,手紧紧握在刀柄上面。 两人对视了一眼。 “跟上去!” 严光标一行人也未骑马坐轿,就这样晃荡在雪夜中,很快拐进了一条胡同。 魏季魏飞不远不近吊在几人身后。 雪夜,寒凉,两人的眸子也是冰冷无比。 “标爷,前面拐进巷子内就到了。” 严光标满眼精光点头,脚下步子快了不少,一副迫不及待嘴脸。 “标爷,”先前开口之人搓着手干笑两声,“您之后,哥几个能不能也解解馋?” “哈哈哈哈...”严光标浪笑了几声,“就知道你没有憋着好屁,放心好了,爷吃过之后,你们哥几个随便。” “多谢标爷、” 几人的对话顺着夜风吹到魏季魏飞哥俩耳中,两人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劈了他们。 但现在出现,没有证据,不但打草惊蛇,还可能被反咬一口,所以只能强忍着心中怒火。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几个人只怕早已千疮百孔了。 “到了,标爷,”几人站在一处小院门口,“就是这里。” 院子很小,里面也就一两间房,此时院内黑灯瞎火,看来人已经睡下。 严光标看了一眼身旁一人,那人会意爬上矮小墙头,翻身进去后从里拉开了院门。 待严光标几人进去后,又将院门给关上。 两间房很好分辨,一个睡觉的房间,一个做饭的灶间。 几人站在房门口,严光标点了点头,随后身边两个家伙抬脚踹开了房门。 在进去关上房门的瞬间,魏季魏飞哥俩也进了院子,贴到了房门后,并且抽出了刀。 方玲儿睡的正香,秀气的脸蛋,小巧的鼻子,棉被盖在胸前,随着呼吸均匀起伏。 “哐嚓!”一声响,她猛然被惊醒。 睁开眼,借着从窗户洒进的微弱雪光,看到几个身影。 “啊!”的一声尖叫,她以为闹鬼了。 只是刚叫一声,嘴巴便被人用手捂住,感受到人手的温度,不是鬼?是人! 她一脸惊恐瞪大双眼,盯着靠近的几人,身子开始扭动挣扎。 这个时候她哪能不明白,自己是遇到了歹人。 她想着自己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家里闹了荒,父母饿死,她便来投奔自己的二叔。 二叔在胡同内开了一个小茶馆,收入勉强能养得起她,便留下了她。 她会哼唱一些地方小调,便在二叔茶馆唱起了小曲,也算是帮衬一下二叔,不当一个白吃白住的人。 因为寄人篱下,所以处处小心翼翼。 一直规规矩矩安分守己,不知为何就招惹了眼前几人,他们要做什么? “唔...唔....” 她想挣脱捂住嘴巴的手,想开口问他们要干嘛,无奈手和腿皆被按住动弹不得。 严光标“嘿嘿”笑了两声,便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袍。 “嘶啦...”一声,其中一人将方玲儿的袖子撕下一块,“标爷,小的帮你。” “滚!”严光标一脚踹在他身上,“这撕裂的乐趣你不懂,爷要亲自来!” 方玲儿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这些人要干嘛了,她越发的惊恐。 她眼神充满着害怕,充满着哀求,望着房内恶鬼般的人影,眼泪扑簌流个不止...... “嘶啦....”又是一声,严光标亲手撕掉她的另一个袖子。 与此同时,上身的袍子已落在地上。 就在他准备饿虎扑食扑上去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房门,又是一声“哐嚓”巨响! 严光标几人猛然扭头,方玲儿也是如此,只是眼神中更加绝望。 先映入严光标几人眼帘的不是人影,而是泛起一丝寒光的刀面。 魏飞抬刀一指屋内几人,怒声开口。 “放开那个姑娘!” “光天化...” 话没说完,被魏季踢了一下,急忙改口。 “月黑风高、强抢民女!简直是禽兽不如!找死!还不跪下伏诛!” 魏季左右晃了晃脖子,朝几人走近了几步,刀尖划拉着地面抬起。 “刚才谁撕的姑娘衣服?哪只手撕的?” ....... PS:一晃到了三十万字! 小作只想说,感谢读者老爷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 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谢谢所有打赏的朋友! 第133章 魏家兄弟动手 与二皇子同榻 别看严光标一伙五六个人,但看他们个个虚空的身子骨,魏家兄弟二人压根没放在眼里。 严光标吃痛,也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娘的个比!敢踹你爷!活腻歪了?!” 与此同时,身边几个浪荡货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怒视突然出现的两人。 “艹!你们哪冒出来的!敢坏标爷的好事?真是瞎了狗眼!” “拿两把破刀吓唬你爹呢?啊?!还不把刀放下!” “跪下给爷几个磕头!” 魏季。魏飞冷眼望着几个破口大骂的家伙,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 严光标走到魏季身前,斜了一眼扯着被子挡在身前的方玲儿。 斜嘴一笑,抬起手掌,“啪啪”两下拍在魏季的脸上。 “就你叫英雄啊?准备救美啊?” 堵住房门的魏飞扯了扯嘴角,坏人都这么白痴吗? 难道不应该奇怪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出现吗? 不想想既然敢出现在这,难道身上不会有点本事? 魏飞叹了一口气,抬脚“嘭”的一声将敞开的房门踢上。 “哥、动手,别墨迹了。” 随着魏飞的话音落下,兄弟两人一起动了。 魏季直接抬手一把抓住严光标的手腕,向上用力一掰,只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严光标就跪到了地上。 “喜欢打人脸啊?” “咔嚓!”手被掰断了! “你们怎么敢....嗷!” 一个家伙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季一脚踹在肚子上,瞬间疼的直不起腰,搂住肚子也跪到了地上。 这边魏飞已经到了两个家伙的跟前,直接用刀背左右互砍在对方脖子上。 趁两人吃痛弯腰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又快速猛向上抬起膝盖。 就听“砰砰”两声响,夹杂着骨裂的声音。 两个人捂着血肉模糊的脸惨叫起来,其中一个家伙的鼻梁骨直接碎了。 战扬和北罕军交手的兄弟两人,对付这几个人,简直就和大人揍小孩差不多。 仅仅几个照面,连带严光标五个家伙全部躺到了地上,打着滚哀嚎个不停。 “不好意思,姑娘,吓着你了,”魏季扭头对吓傻的方玲儿咧嘴笑了一下,“麻烦姑娘把眼睛闭上。” 方玲儿完全被吓懵了,但也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魏季扭过头盯着严光标,嘴里发出“嘿嘿”两声冷笑,抬起脚猛地踩在他大腿上。 “啊!啊!放开老子!你要干嘛!” “你找死!知道老子的爹是谁吗!” “知道老子的姑奶奶是谁吗?!” 吃痛的严光标一边惨叫一边骂, 魏季一句话也不说,脚尖在他大腿根上旋转用力。 “啊疼疼疼..!你死定了!老子要诛你九族!” “你话太多了,”魏季提起手中的刀,猛地插在他大腿之间,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握着刀柄猛地一转。 “啊!..!” 一声惨叫戛然而止,严光标疼昏过去了。 “丁点大的玩意,还他娘的出来作恶,呸!” 魏季踢了踢昏过去的严光标,抬头斜了一眼魏飞,“剩下的交给你了,都给阉了。” 说完,魏季转身,“失礼了姑娘,”然后拿被子将方玲儿一裹,扛在肩上出了门。 没走到院门,便听到房内接二连三响起的惨叫声。 ..... 林安平揉了揉双眼,认为自己还没睡醒,眨了眨眼,睡醒了。 但还是一脸懵。 “不是、你们带个女人回来干嘛?” 房间内,魏季、魏飞各站在两边,中间夹着一个裹着被,只露个头在外面的方玲儿,方玲儿脸色苍白,一副泪眼婆娑惊恐模样。 “强抢民女了你们?” “给我送女人?” “扑哧!”魏飞没憋住笑出了声。 “你们两个快将人家女孩放开,”林安平有些头疼,指了指被架在中间的女子,“你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魏季和魏飞两人往旁边一挪开,被裹的被子眼见往下掉。 “快夹住!”林安平急忙把头扭到一边,手指着两人,“夹住、夹住、” 两人又将方玲儿夹在了中间,方玲儿从一开始被吓到现在、 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隔壁房间正熟睡的宋高析,皱了皱眉头,翻了一下身子。 然后猛地睁开双眼,目光看向墙壁,怎么有女人动静?林安平狎妓了? 半炷香后。 “砰!” 宋高析拳头砸在桌面上,吓了房内众人一愣。 “真是该死啊!他们人呢?” “属下都给捆绑结实堵住嘴巴,还躺在方姑娘的屋里呢。” 林安平扯了扯嘴角,这大冬天的,又全被嘎了根子,躺在冰凉的地上,不是妥妥等死。 “找个大夫,给他们上点药止血,现在还不能死。” “啊?”魏季魏飞站那未动,不解的看向林安平。 “还不快去!”宋高析冷了两人一眼。 “哦哦,属下这就去。” 两人急忙转身离开,独留方玲儿在房间内。 事情已经了解清楚了,也没有什么好问眼前姑娘的了。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林安平起身,“二爷,属下再去开间房。” “别折腾了,”宋高析起身打了一个哈欠,“让这姑娘睡你房间,你跟我凑合一夜得了。” 呃?林安平抬起的脚一顿,看了宋高析一眼,合适吗? 房内,两人和衣躺在床上。 林安平直呼身份卑微,不敢同榻僭越,要坐在椅子凑合一下,怎奈宋高析直接以皇子身份下令,不得已这才躺到了床上。 二皇子下令的那一瞬间,林安平感觉自己跟个受强迫的良家女子似的。 “林安平、” “属下在、” “你不错、将来能是个好官。”宋高析轻声开口,言语中竟然有些落寞。 林安平苦笑了一下,他能当上官吗? 为什么一想到马上就要回江安,他心里就会有些不安。 “二爷、” “嗯?” “您将来也定是个贤王。” “是吗?” 如果以前宋高析听到这话,会很高兴,可此刻却没有。 心里默默念叨,如果他是个好皇帝的话,他应该会是个贤王吧。 “肯定是、”林安平呢喃了一声,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宋高析瞥了他一眼,翻个身,脸冲内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至于此刻躺在林安平床上的方玲儿,却左右睡不着。 身子躲在被子里还有些发抖,今夜的遭遇怕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只不过,脑海中一想到那个提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心里又莫名踏实了许多。 此刻的魏季拽着一个步子踉跄,哈欠连天的大夫,正大步行进在雪夜中。 第134章 出城寻百姓 县令起歹念 魏季、魏飞一大早就回到了客栈。 随后便跟着林安平和宋高析一道出门吃早饭。 快吃罢的时候,林安平让魏季打包一份送给客栈内的方玲儿。 魏季敲了两下门,房内响起弱弱带着戒备的一声“谁?”,显然昨夜之事还有些惊魂未定。 待魏季进去之后,发现方玲儿竟然还躲在被子里坐在床上。 “姑娘怎么还没起来洗漱?” 方玲儿脸色微微泛红,低着脑袋,声如蚊蝇。 “大哥,昨夜..昨夜你扛小女走的时候,我只穿着..穿着裘衣...” 更何况,那裘衣还被撕掉了两个衣袖。 “害、”魏季拍了一下脑袋,将早点放在桌子上,“俺回头给你取来。” 说罢,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想到什么又转身走到床边。 紧接着就动手脱身上长袍,吓的方玲儿“啊”的尖叫一声,急忙往后缩了缩。 “方姑娘。别误会,”魏季将外袍脱下放到床上,“你若起来,先穿俺的凑合一下,待俺和爷办完事,再去帮你把衣服取来。” 说着扭身离开了房间,害怕人家姑娘误会,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 宋高析与林安平并行,魏季魏飞位于二人身后,耗子菜鸡在前领路。 一行几人走在街道上,很快便出了县城南门。 耗子菜鸡寻到的村子基本都在郡县周边,离城内不算太远,所以众人选择了步行,这样也不会太过于扎眼。 半炷香后,耗子停了下来,指着前面一个村庄向林安平和二皇子开口。 “这里是古庙村。” “据说因为早年间村子后面有个古庙,村子便因此而得名....” 对于耗子菜鸡两人一夜能摸到这么多消息,宋高析多少还是有点讶异他们用的什么法子。 至于林安平则是波澜不惊模样,耗子菜鸡本的办事能力,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古庙村有一户人家姓李,算是挺倒霉的...” 说话间,耗子到了一个破落小院前面,指了指只有半扇的院门,“就是这家、” 然后神色犹豫了一下,“两位爷,这院子内脏乱不堪,要不小的叫人出来?” “不用,”宋高析摇了摇头,“进去吧、” 魏季。魏飞哥俩左右守在院门,耗子领着二皇子和林安平进了院门。 院子不大,的确脏乱,虽然有白雪覆盖,依旧能看出到处扔的都是农具破木头,树枝上挂着两件破衣服,冻的跟木板似的。 “老李大哥在家吗?” 菜鸡率先跑到堂屋门前,冲内喊了一嗓子。 跟着林安平和宋高析走到门前廊檐下,两人朝堂屋内扫了一眼,墙角蜘蛛网,桌上板凳都是灰蒙蒙的。 两人便站在门前等着,林安平轻声开口,“这家没有妇人持家看来。” 宋高析点了点头,应当是如此,但凡有个女人在家里,也不会如此脏乱。 菜鸡一只脚刚踏过门槛,东屋便有了动静,接着一个头发乱蓬蓬,胡子拉碴,穿着邋遢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手里还端着缺了口的瓷碗,碗里还有小半米汤,说是米汤,没见几粒米,也就沾了一个汤字。 “你们是?”见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几人,男人下意识后退两步,接着忽然惊慌下跪,“求求你们放过我们爷俩吧!” 林安平和宋高析眉头一皱,耗子急忙上前搀起男人,顺便问道,“你便是李大才?” 李大才点了点头,见对方并没有恶意,小心问道,“你们不是严家派来的人?” “不是、”耗子摇了摇头,“我们是..” “我们是京都来的钦差,” 林安平抢先开口说道,说完看了一眼二皇子。 冒充钦差大臣可是死罪,不过拉着二皇子下水,那就无所谓了。 之所以林安平要说他们是钦差,主要是怕以普通身份不好问话,这个李大才会有顾虑什么都不肯说。 宋高析只是看了林安平一眼。 没有开口,便是默认。 “钦..差..?” 李大才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哪里见过大世面。 “就是皇上专门派大官下来查案的,”林安平耐心对其解释,“专门查下面当官的,有先斩后奏之权。” “查当官的官?”李大才琢磨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眼前两位年轻人,“还能杀当官的?!” 林安平这次没有开口,宋高析点了点头,“是、如果当官的犯了律法,可以杀。” 听到可以杀三个字,李大才再次跪到了地上,高声痛呼。 “求钦差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草民媳妇死的冤啊!” “哇....”这时里屋也传出一声哭声,孩子的哭声。 站在院门口的魏季、魏飞扭头朝院内看了一眼,又继续当起了左右门神。 林安平和宋高析走进了堂屋,又进了里屋,看到了床上还在大哭的男孩。 男孩边哭边喊,“别打我爹爹、别打我爹爹、” 李大才站在一侧抹了抹眼泪,走到床前,把他嘴角的一粒米擦掉,将男孩抱在怀里。 “儿子别哭了,没有人打爹爹。” 林安平这才注意到,男孩的两条腿膝盖以下都没了, 两盏茶的功夫。 宋高析和林安平都阴沉着一张脸走出堂屋。 菜鸡和耗子跟在后面暗暗缩了缩脖子,这两位爷身上的杀意,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要说这李大才也是够倒霉,够惨的,就因为去县城卖了一次鸡蛋,整个家都毁了。 一年前,李大才媳妇领着三岁的孩子进城卖鸡蛋,没曾想遇到了严三江。 当时严三江坐在轿子里,准备去县衙上值,随手挑开轿帘,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瞥,便看到了李大才媳妇。 李大才媳妇三十多岁,却与生俱来一副好皮囊,即使穿着粗衣糙布,看在严三江眼里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严三江命人停下轿子,站到了李氏面前,告诉她府上刚好要买些鸡蛋,便让她送到府上去。 他身边的家丁哪能不知道老爷的心思,待老爷坐回轿子,便调头抬着老爷往回走。 李氏跟在轿子一旁满心欢喜,一只胳膊挎着一篮鸡蛋,一只手牵着自己儿子。 三岁的孩童手里拿着爹爹做的拨浪鼓,蹦蹦跳跳走的欢快..... ..... PS:各位读者老爷莫急,今天晚点还有两章. 第135章 严三江不为人,村妇贞烈守节 “夫人,奴婢去看了一眼,一个卖鸡蛋的村妇。” “真是饥不择食,”县令夫人扭着水桶腰转身,“脏了府上的地,呸!” 丫鬟也是一脸嫌弃,冲着后院方向啐了一口,跟着夫人转身离开回了正房。 ... 后院一间偏房门前,李氏也察觉了不对劲,神色紧张。 “大老爷,民妇鸡蛋不卖了。” 李氏说罢,拉着儿子转身就要离开。 结果被几个横眉立眼的家丁堵住退路,她神色惊慌开口求道,“求求各位大哥让一下。” 可惜几个家丁并没有搭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还勾着玩味笑容。 “这鸡蛋怎么你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呢,岂不是没了王法。” 严三江的声音在她身后阴恻恻响起。 “大老爷,求您让我们娘俩离开吧,”李氏转身跪下,“是民妇错了,鸡蛋送给大老爷,不要一文钱,只求大老爷放我们娘俩离开。” 严三江晃着虚步走到李氏身前,拿脚踢了踢放在地上的一筐鸡蛋。 “这鸡蛋着实不错,白啊,圆啊,”严三江弯腰,盯着李氏胸前开口,“就是不知道炒出来香不香?小娘子,你说香不香?” “啊?民妇不知道,”李氏跪在那里身子往后躲了躲,“求大老爷放我们离开,求大老爷了,孩他爹还在家里等着...” “等一会不碍事。” 严三江伸出手指要去勾李氏下巴,却被躲开,收起手站直了身子,转身背对着李。 “只要你乖乖听话,老爷我很快就好。” 说罢,径直走向紧闭的偏房房门,抬手推开,走了进去。 李氏哪敢进去,又羞又恼,起身抱起儿子就要跑,男童在她怀里也吓的哭了起来。 “往哪走!老爷让你走了吗!” “还不快点进房伺候老爷!” “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李氏不断试图冲开挡在身前的几人,“可怜可怜我们娘俩,求你们了.....” 怎奈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抱着孩子,哪能应付了这些家奴恶犬。 家丁不耐烦,将其母子二人连推带擒扔进了房门,并用力关上了房门。 严三江已经脱掉身上长袍,只穿一身白色裘服,一脸淫威笑的恶心,盯着房内李氏上下打量,眼中无耻之色毫不遮掩。 目光落在李氏怀中男孩身上时,眼中闪现一丝厌恶。 心中骂了一句不会办事的狗家奴,怎么把孩子也弄进来了。 但眼下他没有功夫再让家奴进来带走孩子,他已经急不可耐,片刻也不愿意多等。 直接奔着李氏就扑了过来。 李氏吓的惊叫一声,抱着儿子单手猛拉房门,孩子也吓的哭个不止。 房门纹丝不动,她拉不开,她放下儿子,将其护在身后。 “大老爷,您不能这样,求您了.....” “哼!”严三江离她不过两步,“放过你?那谁帮老爷我去火?!” “你知道老爷我是谁吗?老子是这临泽县的县令!” “能被老子看上是你的福分!识相一点,主动滚到床上去!” 严三江搓着手,咽了咽口水,眼睛冒着绿光,“嘿嘿”一笑。 “要是伺候的老爷满意,就放你们娘俩离开,顺便买下你的鸡蛋。” 李氏满脸泪水,咬着牙疯狂摇头,边护着儿子边后退,退到最后身子紧贴房门。 结果没注意,身后的儿子忽然挣脱她的手,从背后冲到了严三江身边。 “你这个坏人欺负娘!我咬死你!”男孩搂住严三江的腿,张口就咬了上去。 “狗东西!”严三江倒没有觉得痛,只是来了火气。 提着男孩的衣领,一巴掌就呼在他脸上。 三岁的男孩哪能经得住成人的一巴掌,一巴掌鼻子就出了血。 严三江还不解气,跟着松开手,将男孩放回地上,抬起腿就是一脚踹在他心口上。 丝毫没有留余力,直接将男孩踹飞出去, 男孩嘴角流出血丝,猛烈咳嗽了几声,头一歪,没了反应。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等李氏反应过来,儿子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 “儿啊!儿....” 李氏喊的撕心裂肺,抬腿就要扑过去,结果被严三江拽住了胳膊。 “老子快没耐心了,再不听话,下一个就是你!” 说着就去撕扯李氏的衣服,李氏不顾身上衣服碎裂,拼了命的朝躺在地上的儿子那里扑腾。 “啪!”严三江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李氏身子晃了几下倒在地上,还没待她起身,严三江又将其拎起来,拖着她朝床边走。 李氏挣扎不开,路过儿子身边的时候,见儿子一脸都是血,躺在那没有任何反应,红肿的双眼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她猛地扭头咬在严三江手腕上,严三江吃痛甩开了她。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氏大叫一声,朝着一旁四方桌的尖尖桌角猛烈撞了上去。 头上多了一个血窟窿,往外不停冒着鲜血,身子顺着桌腿缓缓倒在地上。 她伸着胳膊朝儿子的方向爬过去,爬了两下,胳膊抬起来,还是够不到儿子的手。 “啪嗒、”胳膊重重摔在了地上。 李氏再也没了动静,双眼瞪的老大,最后两滴眼泪无声落下。 “艹!”严三江大怒,上去朝着李氏的后背跺了几脚,“晦气!贱人!贱人!” 发泄完心中怒火后,他晃着身子去拿床上的衣服,边走边穿,没注意被地上男孩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与此同时,男孩咳嗽几声醒了过来,模模糊糊睁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娘亲,哭着爬了过去。 “娘!娘!娘你怎么了?娘你醒醒啊!娘你别睡啊!娘!” “娘!求求你醒醒,我害怕!娘!” 他小手全沾满了娘的血,抚摸着娘的脸,哭的撕心裂肺。 忽然他不哭了,他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恨,盯着房内的严三江,起身就冲了过去。 是这个坏人欺负了娘!害死了娘!男孩只想打死他,咬死他! 双手拍打在严三江身上,殷红的鲜血弄脏了衣袍,严三江不耐烦将他踢到一边。 男孩从地上爬起来,又冲了过来,拍打、撕咬着.... 就这样,他被踢出去几次,就爬起来几次,冲过来几次。 最后一次冲过来的时候,严三江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男孩脸憋的通红,双脚在空中乱踢。 严三江拉开房门,直接将男孩扔了出去,落在院内几个家丁身边。 冷冷对着几个家丁开口。 “把他腿砍了,跟房内的贱人尸体一道扔到野外!” ..... PS:气死小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