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我的大脑通古今》 第1章开局地狱,鸾童?照脸打回去! “砰!” 后脑勺炸裂般的剧痛,将苏惟瑾从混沌中硬生生拽醒。 那不是普通的疼, 像是脑浆被搅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颅内的灼烧和压迫。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 更如同决堤的洪水, 蛮横地冲撞着他的意识。 大明,嘉靖元年二月,南直隶沭阳县。 苏小九,军户旁支遗孤,父母早亡,爷爷十天前刚咽气。 尸骨未寒,两个亲叔伯苏有才、苏有德便做局, 以十两银子的价钱, 将他卖给了同县富户张家的少爷张诚做“书童”。 书童? 记忆里那个肥头大耳、 眼神淫邪的张家少爷张诚, 是县城里出了名的纨绔, 尤其喜好凌虐清秀少年! 所谓的“书童”,不过是块遮羞布, 实则是任其玩弄的“鸾童”! 原主性子刚烈,被拖进这柴房后, 不甘受辱,趁看守不备, 一头撞在房柱上,宁死不从。 “我……操!” 苏惟瑾猛地睁开眼, 吸入的却是混杂着霉味、 腐草和血腥气的浑浊空气, 呛得他一阵剧烈咳嗽, 牵动着全身无处不痛的神经。 985高校卷王,刚通宵肝完毕业论文, 眼一闭一睁,竟从社会主义接班人, 变成了大明嘉靖年间即将失身的……鸾童?! 这开局,简直是十八层地狱豪华套餐! “吱呀——” 柴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刺眼的阳光勾勒出一个壮硕的身影。 来人身穿灰色家丁服,满脸横肉, 三角眼闪烁着猥琐而凶戾的光。 张奎! 张诚的头号狗腿子, 原主没少挨他的拳脚。 “哟嗬?小杂种命挺硬啊? 撞成那样都没去见阎王?” 张奎堵在门口,双手抱胸, 戏谑地打量着蜷缩在干草堆里、 狼狈不堪的苏惟瑾, 语气充满了轻蔑。 “也好,省得少爷扫兴。 没死就赶紧滚起来,拾掇拾掇, 晚上乖乖去伺候少爷!” 说着,他啐了一口唾沫, 大步逼近,那双脏兮兮的爪子径直抓向苏惟瑾的衣领, 准备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出去。 死亡的威胁和极致的屈辱, 如同冰水浇头, 反而让苏惟瑾的大脑瞬间进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超频! 来自现代的高等教育知识体系、 逻辑思维能力和危机处理本能被瞬间激活、清晰无比。 硬抗? 这重伤虚弱的身体,不够张奎一巴掌拍的。 哀求? 原主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尊严何在? 唯有智取! 攻心为上! 就在那令人作呕的手 即将触碰到脖颈的瞬间, 苏惟瑾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额角凝结着骇人的紫黑色血痂, 嘴唇干裂出血。 但那双原本应充满恐惧或绝望的眼睛, 此刻却亮得惊人, 胜似寒潭深水,冰冷、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这反常的眼神, 让凶悍的张奎动作下意识地一顿。 “奎爷,” 苏惟瑾开口了,声音因虚弱而沙哑, 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和处境完全不符的镇定。 “你是想挨少爷的鞭子, 还是想领少爷的赏钱?” 张奎一愣,随即勃然作色: “小畜生!你撞柱子把脑子撞傻了? 敢跟你奎爷故弄玄虚?!” 他扬手就要打。 “少爷的癖好,奎爷你比我清楚。” 苏惟瑾不闪不避,语速平稳, 却字字如针,精准地扎向张奎最在意的地方。 “他就喜欢玩‘驯服’的调调, 越烈的马,骑起来越有劲,对不对? 但前提是,这马得是活的,能尥蹶子的!” 张奎举到半空的手僵住了, 脸上横肉抽搐。 张家少爷那点变态爱好,他再清楚不过。 “你看看我现在,” 苏惟瑾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冷笑, 指了指自己额头的伤和污秽的衣衫。 “路都走不稳,浑身血污腥臭,半死不活。 你就这么把我拖到少爷面前, 是诚心给少爷添堵,倒他的胃口吗?” 他顿了顿,盯着张奎闪烁不定的眼睛, 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 “少爷正在兴头上, 期待的是个带刺的新鲜玩意儿, 可不是一具还能喘气的尸体! 你让他不痛快了,以少爷的脾气, 你这身肥肉,够挨几鞭子?” 张奎的脸色变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张诚暴怒抽鞭子的场景, 后背下意识地一凉。 苏惟瑾乘胜追击,抛出了诱饵: “给我打盆清水,找身干净衣服。 让我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 精神头足了, 在少爷面前才能‘演’得精彩, 少爷玩得尽兴了, 手指缝里漏出来的赏钱, 还能少了你奎爷的好处?” 他最后轻飘飘地补了一刀, 彻底击溃了张奎的心理防线: “还是说,奎爷你就这么急着找不自在, 宁可挨鞭子,也要跟白花花的赏钱过不去?” 风险与收益,一目了然。 张奎脸上的凶戾彻底被犹豫和算计取代。 他上下打量着苏惟瑾, 虽然狼狈,但底子确实清秀, 收拾干净了,绝对是少爷喜欢的类型。 要是真因为自己的莽撞坏了少爷兴致,那可就…… “啧,小……你小子, 他妈的长了张巧嘴!” 张奎悻悻地放下手, 语气软了下来, 甚至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商量口吻。 “早这么明白事理,何苦受这罪?” 第2章急智疥遁,恶奴吓破胆 柴房里,苏惟瑾刚把最后一口混杂着血沫的杂粮饼艰难咽下, 那粗糙的饼渣划过喉咙, 带来一丝真实的饱腹感, 也稍稍驱散了部分寒意。 还没等他缓过气, 门外那熟悉的、似如催命鼓点般的沉重脚步声去而复返! “哐当!” 柴房门被再次粗暴地踹开, 下一秒差一点就要散架。 张奎那张横肉堆积的脸重新堵死了门口的光线, 他手里拎着一套灰扑扑、 打着补丁的下人衣服, 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戾气。 “小崽子!水跟衣服撂这儿了! 麻溜点给自己拾掇干净!” 张奎把一只盛着清水的破木盆和衣服重重往地上一墩, 水花四溅,混入地上的尘土。 “少爷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别给脸不要脸!” 苏惟瑾心里怒骂,面上却不敢显露。 他挣扎着想要依言站起, 但故意让虚浮的双腿一软, 整个人“噗通”一声摔回干草堆里, 发出一声痛苦又虚弱的闷哼, 身体还因“剧痛”而微微抽搐。 示弱,是麻痹敌人的最佳手段。 张奎见状,嫌恶地“呸”了一口: “没用的东西!装什么死狗! 难道还要你奎爷亲手给你擦洗换衣不成?” 他嘴上骂着,却也没真上前, 只是用脚尖不耐烦地踢了踢地上的木盆, 示意苏惟瑾快点。 苏惟瑾喘着粗气, 脸上做出强忍痛苦的表情, 慢慢朝着木盆爬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清水时, 超频的大脑在电光石火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大胆、 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装病! 而且要装一种能让张诚那种有洁癖的变态纨绔瞬间倒尽胃口、 避之唯恐不及的“传染病”! 时机稍纵即逝! 就在张奎等得不耐烦, 眉头拧成疙瘩, 似乎真要上前动手扒衣服的瞬间—— “呃啊——!!!!” 苏惟瑾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这叫声完全不似作假, 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吓得张奎浑身一个激灵, 刚迈出的半步硬生生缩了回去。 只见苏惟瑾猛地蜷缩成一团, 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腹部, 俨然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咬! 他的整张脸瞬间扭曲变形, 额头上刚刚凝结的血痂因这剧烈的表情动作而崩裂, 渗出血丝,混着瞬间冒出的冷汗往下淌, 看起来恐怖异常。 “痛!好痛!! 奎、奎爷……救…救我啊……” 苏惟瑾的声音断断续续, 充满了绝望的颤音, 在空旷的柴房里回荡,格外瘆人。 张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 色厉内荏地喝道: “小杂种! 你…你他妈又耍什么花样?! 想吓唬你奎爷?!” 苏惟瑾根本不接话, 只是抱着肚子在干草堆里疯狂打滚, 力气大得仿佛不像个重伤之人, 草屑纷飞。 他一边翻滚,一边用充满极致恐惧的声音嘶嚎: “是…是那个! 它…它又找上我了!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他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猛地手脚并用缩到离张奎最远的墙角, 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还有一种诡异的、明显在为对方着想的急切,尖声道: “别过来!奎爷你别过来! 沾上就完了! 这…这东西‘过人’(传染)啊!!” “过…过人?” 张奎听到这两个字, 头皮瞬间一麻! 他虽然是恶奴,横行乡里, 但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气”有着本能的恐惧。 再看苏惟瑾那状若疯魔、 浑身脏污血汗的样子, 心里顿时信了七八分, 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什…什么鬼东西? 说清楚!什么还过人!” 苏惟瑾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声音压得极低, 却带着一种讲述恐怖秘闻的诡秘感: “是…是‘千日疥’! 最毒最凶的那种‘恶疥’! 我们村老郎中说… 说是沾上皮肉就生根, 又痒又痛,流脓淌水,烂皮烂肉, 没有三年五载好不利索!” 他猛地将自己破烂的袖子撸起, 露出胳膊上撞柱的擦伤和原有的污垢, 在昏暗光线下,那片皮肤看着确实红肿可疑: “我…我小时候就得过! 我爷花了半辈子的积蓄, 求爷爷告奶奶才勉强压下去… 郎中说这病根除不了, 一辈子不能见湿气, 不能受大惊吓,否则必定复发… 比之前更凶十倍! 刚才那一撞…完了… 肯定把脓包撞破了…” 为了将恐惧最大化, 苏惟瑾立刻开始疯狂输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夹杂着半真半假的现代医学名词进行降维打击: “奎爷您看!这红疹子! 这底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脓疱! 一抓就破,流出来的黄水腥臭无比, 沾到哪烂到哪! 像…像看不见的小虫子往里钻! 郎中说这叫…叫‘疥螨’, 对!就是螨虫! 成千上万,在皮底下打洞、产卵! 痒起来能让人把自己挠得见到骨头!” 他一边说,一边身体剧烈地扭动, 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 却又极力克制着不去触碰身体, 表现出一种痒到极致却不能挠的非人痛苦: “不能挠…越挠虫爬得越快… 钻得越深…完了… 我感觉它们已经爬到全身了… 奎爷您快离远点! 这病凶得很! 第3章 柴房思策,知识是第一生产力 外面传来落锁的“咔嚓”声, 以及张奎那几乎是小跑着逃离的、 慌乱失措的脚步声。 听着那脚步声仓皇远去, 柴房内的苏惟瑾瞬间停止了所有表演。 他瘫软在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冷汗已经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大脑超频状态褪去,强烈的虚弱感和头痛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他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冰冷弧度。 疥遁计划,成功! 他不仅暂时避免了今晚的厄运, 更是用智慧和演技, 将嚣张不可一世的恶奴张奎吓得屁滚尿流, 这种精神上的反击和碾压, 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管家才是更老练的角色。 苏惟瑾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 思考下一步对策。 科举功名是长远目标, 眼下,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管家核查,才是生死考验。 他耳朵微动,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声响, 像一头受伤却更加警觉的幼狼, 在绝境中磨砺着爪牙。 活下去,然后,狠狠报复回来! 柴门外,压抑的交谈声像毒蛇吐信,丝丝钻进苏惟瑾的耳朵。 “千日疥?还他妈疥螨? 张奎,你脑袋里灌的是不是夜香? 这种屁话也信?!” 一个尖细刻薄的嗓音响起, 充满了怀疑和不耐烦, 显然是那位刘管家。 “刘管家!千真万确!” 张奎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惶, 急切地辩解。 “那小子说得有板有眼! 什么流脓淌水,皮底下有小虫打洞产卵…… 您没亲眼看见, 他那模样,简直不像个人了! 万一……万一要是真的, 把病气过给了少爷, 咱们……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废物点心!” 刘管家低声骂了一句。 随即,柴房门上那个破洞处, 似乎有一道阴冷的目光扫了进来。 苏惟瑾心中警铃大作, 立刻全力运转“演技”! 他喉咙里发出更加痛苦、 压抑的嘶哑呻吟, 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 显然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他还故意将草屑和手上的血污蹭在脸上、 脖颈等显眼处, 在昏暗的光线下营造出一种“病情急速恶化”、 “秽物横流”的恐怖视觉效果。 门外的刘管家显然看到了这“精彩”的表演, 嫌恶地“啧”了一声, 迅速移开了目光。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少爷是张家的命根子, 真出了差池,他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刘管家的语气软化了, 但带着烦躁。 “先把这瘟神关严实了! 去,找个靠谱的郎中来瞧瞧! 记住,找个嘴严的! 少爷那边我去回话, 就说……这小子撞狠了, 邪风入体,人事不省, 得隔离将养几天,免得过了病气!” “哎!是是是!管家您高明! 我这就去!” 张奎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奉承,脚步声仓皇远去。 “咔嚓!” 比之前更沉重的锁链声落下, 柴房再次沦为密闭的囚笼。 听着脚步声远去, 苏惟瑾像一张被拉满后骤然松弛的弓, 彻底瘫在草堆上,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软和剧痛。 冷汗早已浸透残破的衣衫,冰冷的贴在皮肤上。 但他知道,这只是喘息之机,而非安全。 郎中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谎言随时可能被戳穿! 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 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 试图将他吞噬。 武力?财力? 人脉?权势? 一圈盘点下来, 他发现自己真正是“四无人员”, 处境比想象的更绝望。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黑暗与压抑中, 来自现代的灵魂, 那颗经过信息爆炸时代锤炼、 具备超强逻辑分析和知识整合能力的大脑, 骤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不!老子不是一无所有!” 他猛地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骇人。 “我这个脑子……才是最大的金矿!” 超越时代近五百年的知识体系! 高效的学习方法论! 批判性思维逻辑! 海量跨学科的认知储备! 这才是他逆天改命的唯一武器! 知识,就是第一生产力!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的时代,更是如此! 思路豁然开朗! 他迅速调动历史知识: 嘉靖皇帝即位初期, 通过“大礼议”打击旧臣, 正需培植新势力, 科举是寒门跃龙门的关键通道! 这是他最大的时代机遇! 但拦路虎依然是那个死局——奴籍! 大明律法森严,奴仆参考科举,难于登天! 除非……李代桃僵! 一个极其大胆、险中求胜的计划雏形, 在他超频的大脑中飞速构建、推演: 张诚!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少爷! 张家有“陪读”之名,行“娈童”之实。 何不将计就计? 第一步:假意顺从,先保住性命,消除张家的戒心。 第二步:利用张家那点“附庸风雅”的心思,主动展现“读书”的价值。 他可以成为一个“超级陪读” ——“刻苦钻研”只为更好地“辅导”少爷功课。 以张诚的惰性,必定会将学业杂事全推给他。 第4章 恶奴再来,巧言惑管家 柴房里的霉味与血腥气尚未散尽, 苏惟瑾脑中已推演了数种与管家交锋的可能。 没让他等太久, 门外便响起了一阵刻意放轻、 却带着拿腔拿调意味的脚步声, 与张奎的粗重截然不同。 钥匙哗啦作响,锁头被打开时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力道。 “吱呀——”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藏青色细布长衫、 头戴瓜皮小帽、留着两撇油滑老鼠须的中年男人堵在门口。 他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死死捂着口鼻, 仿似柴房里的空气都带着毒。 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和毫不掩饰的嫌恶, 正是张府管家,张福。 张福根本没打算踏进这“污秽之地”, 就站在门外的光亮处, 似如审视一件破损的货物般,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蜷缩在阴影里的苏惟瑾。 尖细的嗓音拖得老长,充满了讥讽: “呵,就是你这小孽障? 撞柱子没死成, 又编排出什么‘千日疥’的鬼话来唬人? 怎么,我们张家的米粮, 就养出你这么个浑身是戏的白眼狼?” 来了!真正的考验! 苏惟瑾心头一凛, 但超频大脑瞬间压下所有杂念, 进入“表演状态”。 他挣扎着,用一种极度虚弱又饱含巨大恐惧的姿态,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张福脚前不远处 ——一个既能显示卑微,又不会立刻引起对方警觉后退的距离。 “咚!” 额头结结实实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福管家!福爷! 小的知错了!小的罪该万死!” 苏惟瑾抬起头时, 已是泪流满面(努力挤压泪腺的结果), 声音哽咽,充满了追悔莫及的痛楚。 “小的昨日是猪油蒙了心, 被鬼迷了心窍,才做出那等糊涂事啊!” 这突如其来的痛哭流涕和认罪, 让准备狠狠敲打他的张福愣了一下, 捂着嘴的手帕都忘了扇风。 苏惟瑾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继续“情真意切”地哭诉,开始上价值: “小的昏死过去那一阵, 像是真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见了阎王爷,被牛头马面拿烧红的烙铁烫醒了糊涂脑子!” 他适时地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指着自己额头的伤。 “阎王爷叱骂小的不识抬举! 说能被卖进张家伺候少爷, 那是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福分! 小的竟敢寻死? 简直是不知好歹, 合该打入十八层地狱, 永世不得超生!” 这套鬼神之说,对当下之人极具震慑力。 张福脸上的怒容消减了些, 转而变成一种将信将疑的审视, 老鼠须微微抖动: “哦?阎王爷都惊动了? 那你倒是说说,现在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彻彻底底想明白了!” 苏惟瑾赌咒发誓,语气斩钉截铁。 “小的这条贱命, 从今往后就是少爷的,就是张家的! 少爷就是小的的天! 只求福爷您大人有大量, 再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态度卑微诚恳到了极点。 张福狐疑地盯着他, 重点依然在“病”上: “嘴上说得好听! 那要人命的‘千日疥’呢? 也是阎王爷收走了?” 苏惟瑾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羞愧”与“后怕”: “回福爷的话…… 兴许是阎王爷惩戒过后, 见小的诚心悔过,暂时收了神通? 身上……身上是松快了些许, 但郎中说此病根深蒂固, 最怕反复,必须仔细将养些时日, 彻底根除方可啊!” 他话锋猛地一转, 语气变得无比“忧心忡忡”和“深明大义”, 句句不离主家利益: “福爷!小的死不足惜! 可万万不能因小失大啊! 少爷是何等金贵的人物? 文曲星下凡! 小的如今病体残躯,污秽不堪, 若是不慎将一丝半点的病气过给了少爷, 那……那小的就是被千刀万剐, 也难赎其罪于万一!” 这话直接戳中了张福最大的顾虑,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惟瑾趁热打铁, 开始抛出精心准备的核心论点, 进行“知识降维打击”: “福爷,您再往深里想。 少爷将来是要读书进学, 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 读书人最重什么? 重风雅,重体面! 便是身边伺候的书童, 若是个蠢笨如牛、目不识丁、 规矩不懂的粗坯, 将来如何在书房伺候笔墨? 若是在少爷的同窗好友面前失仪, 丢的是谁的脸面? 损的是谁的声誉?” 他观察着张福渐渐凝重的神色, 给出了最终,也是最具诱惑力的解决方案, 语气“诚恳”而“充满憧憬”: “福爷,小的斗胆求您个恩典。 求您让小的先安心将养几日, 彻底除了病根。 之后,能否赏小的一个机会, 让小的去书房院外围做个洒扫书童? 小的不敢奢望立刻近身伺候少爷, 只求能有机会耳濡目染, 学点规矩,认几个大字! 哪怕只能为少爷清扫书径, 擦拭桌案,磨墨备纸, 小的也必定竭尽所能,用心学习! 只为将来能成为一个对少爷、 对张家真正‘有用’的人, 而不是一个只会吃饭惹事的废物!” 他再次重重磕头, 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求福爷成全小的这片报效之心!” 柴房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有苏惟瑾“激动”的喘息声。 第5章 书房初窥,智夺启蒙书 几天后,一个药箱上刻着“济世堂”、 留着稀疏山羊胡的老郎中, 被张奎骂骂咧咧地拽进了柴房。 “赶紧瞅瞅!死了没? 没死就赶紧滚出来干活!” 张奎在一旁抱着胳膊,满脸不耐。 老郎中捏着鼻子, 草草捏了捏苏惟瑾的腕脉, 又像扒拉垃圾似的检查了下他额角的伤和胳膊上的污迹, 浑浊的老眼满是嫌弃。 “虚劳体弱,外感风寒,头破皮肉伤!” 老郎中甩开手,仿佛怕沾上穷气。 “开两副最便宜的清热汤药便是! 什么千日疥?无稽之谈! 就是腌臜不洁,生了热痱!” 张奎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感觉自己被耍了, 恶狠狠地剜了苏惟瑾一眼, 恨不得立刻动手。 苏惟瑾心中冷笑, 这郎中果然敷衍。 但他要的就是这“无大碍”的诊断! 他立刻憋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显得那“风寒”异常凶猛。 最终,在苏惟瑾持续的“病弱”表演 和郎中“吃两副药就好”的保证下, 管家张福虽满心怀疑, 却也懒得再纠缠, 挥手让两个粗使婆子 将苏惟瑾扔进了后院一间堆放杂物的破屋, 算是“隔离将养”。 又熬了两天,见苏惟瑾确实没再“发作”, 也能勉强走动,张福便履行了那点可怜的“承诺”, 让张奎将他提溜到了书房院落。 这张家书房,坐落于宅院相对僻静的一角, 三间青瓦房,看似窗明几净, 实则透着一股附庸风雅的虚假气息。 院中一棵老槐树, 树下石桌石凳落满枯叶。 苏惟瑾的工作卑微至极: 清扫院落,擦拭书房外间的窗台桌椅, 严禁踏入里间,更不许触碰任何书籍。 近身伺候少爷笔墨? 那是识字小厮的活儿,与他无关。 苏惟瑾低眉顺眼地接过比自己还高的扫帚, 心中却澎湃如潮! 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 透过敞开的窗扇,贪婪地扫视着里间书架。 《四书章句集注》、《大学衍义》、《资治通鉴纲目》…… 多是科举基础典籍。 角落里还有些医书、农书。 书籍蒙着薄尘,显然主人并不常临。 但对他而言,这无疑是座亟待挖掘的金矿! 他强压激动, 默默将书名、位置刻入超频大脑, 手下扫帚挥动,耳朵却竖得像猎犬, 捕捉着一切声响。 下午,阳光慵懒,院子里一片寂静。 突然,一阵拖拉的脚步声和抱怨声打破了宁静。 “烦死了!小翠还等着本少爷呢…… 非逼我来这鬼地方……” 声音的主人肥头大耳,眼下乌青, 穿着绸缎却掩不住一身纨绔气, 正是张诚。 他被老仆和两个小厮半推半请地弄进了书房外间。 “少爷,老爷吩咐了, 您今儿个好歹得…… 坐够半个时辰, 书……书得摸一下。” 老仆一脸苦相。 张诚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太师椅里, 抓起桌上那本唯一的蓝皮书狠狠一摔: “摸个屁!这些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但他终究惧怕严父, 磨蹭半天,还是极不情愿地拿起书, 翻开,装模作样地哼哼: “人…人…之初, 性…性…本…善…… 性…性相…相…” 卡在“相近”二字上,脸憋得通红。 旁边的小厮忍俊不禁,又赶紧低头。 窗外,正假装擦拭窗台的苏惟瑾, 心脏狂跳!《三字经》! 蒙学基石!机会来了! 当张诚再次卡壳, 恼羞成怒地准备摔书时, 苏惟瑾宛如是无意识地, 一边用力擦拭窗棂, 一边用极低却清晰、 恰好能传入室内的声音, 喃喃自语般接了下句: “……性相近,习相远……” 声音很轻,但在张诚磕巴的朗读间隙中,如同惊雷! 张诚的哼唧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肥胖的脸上先是茫然, 随即迅速被暴怒取代! 他读书出丑, 竟被一个最低贱的洒扫奴仆听了去? 还敢接话?! “哪个狗奴才在外面放屁?!” 张诚“腾”地站起, 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冲到门口, 手指几乎戳到苏惟瑾鼻尖上, 唾沫横飞。 “刚才是你嚼蛆?!找死吗!” 院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苏惟瑾仿佛被吓傻了, 手中抹布“啪嗒”掉落, 脸色“唰”地惨白如纸, 浑身抖若筛糠,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 “少爷息怒!少爷饶命! 小人该死!小人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带着哭腔, 语无伦次,却巧妙地将关键信息抛出。 “小人……小人乡下爷爷在世时, 胡乱教过几个字…… 刚才听少爷诵读,声若洪钟, 只是……只是有个别字音, 听着像爷爷当年教的…… 小人嘴贱,没管住…… 求少爷开恩啊!” 先认罪,再隐晦拍马(声若洪钟), 最后甩锅给死无对证的“爷爷”和“耳熟”, 逻辑清晰,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张诚的怒气被这通哭诉打断了一下。 这奴才居然识字? 但重点是他丢了大脸! “耳熟?老子看你是皮子紧痒了!” 他抬脚欲踹,又嫌恶地收回(怕脏了新靴子)。 “认得几个字就想上天? 敢看本少爷笑话?!” 苏惟瑾猛磕头,额前见红, 声音凄厉却抛出了精心设计的“惩罚”: 第6章 过目不忘,一夜诵千文 破屋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关上,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恶意。 傍晚昏黄的光线从墙壁的裂缝和窗户的破洞艰难地挤进来, 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切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苏惟瑾背靠着门板, 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他低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那本蓝皮册子——《三字经》。 薄薄的一本,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却仿佛有千钧重。 这不是书,这是钥匙! 是砸碎他身上枷锁的第一把钥匙! 是通往那个波澜壮阔未来的起点! 他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在相对干净些的膝头, 像是抚摸绝世珍宝般, 轻轻拂去封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翻开了第一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帘。 作为现代高材生, 他当然知道《三字经》, 甚至能背个大概。 但此刻,意义完全不同。 这不是兴趣班的选修课, 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厮杀的武器! 超频大脑,启动! 几乎在目光接触到文字的瞬间, 他的大脑就化作最高效的扫描仪和处理器开始联合工作。 视觉神经捕捉到的字符被迅速转化为神经信号,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神经网络中穿梭、归档、建立连接。 现代高效记忆法——记忆宫殿,自动构建! 他闭上眼睛,意识仿佛沉入一片虚无。 接着,一座宏伟宫殿的虚影缓缓浮现。 宫殿的廊柱上, 刻满了“人”、“之”、“初”… 每一个字都闪烁着微光, 按照特定的顺序排列。 走廊两旁的房间里, 存放着的不再是简单的文字, 而是与之相关的图像、故事、甚至声音和气味! “性本善” ——房间里浮现的是孟子“孺子入井”的生动画面, 夹杂着现代心理学关于婴儿共情能力的实验数据碎片。 “习相远” ——房间里则对比着孟母三迁和犯罪心理学中环境影响的案例… “苟不教,性乃迁” ——则关联了教育心理学的重要性和古代训蒙典故… 这不仅仅是死记硬背! 这是理解性记忆, 是知识网络的瞬间编织! 现代学术对古代经典的考据、义理研究成果, 如同被激活的隐藏数据库, 随着原文的展开自动浮现, 让他对每一句的理解都远超这个时代的蒙童,甚至超越许多腐儒! 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 眼神专注得吓人, 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文字, 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外界的一切,时间的流逝, 身体的饥饿和疲惫,都被彻底隔绝。 油灯?不需要。 月光?多余。 他那超频的大脑就是最好的探照灯, 将每一个字都照得通透亮堂。 不过一刻钟, 整本《三字经》已被他“扫描”录入完毕, 深深刻入记忆宫殿最醒目的大殿之中。 但他没有停止。 他开始反复“游览”宫殿,巩固记忆。 不仅仅是背诵,更是在思考,在批判,在联系。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意识停留在这句, 现代的灵魂让他本能地对这种绝对的等级规范产生质疑。 但他立刻压下了批判, 转而分析其产生的时代背景(汉代董仲舒), 思考它在明代社会结构中的具体体现和维护统治的逻辑所在。 有用的知识,未必是喜欢的知识, 但必须是理解和掌握的知识。 “稻粱菽,麦黍稷,此六谷,人所食…” ——农业知识? 很好,结合现代基础农业常识, 他能立刻分辨出其中作物的分类和主要产区, 甚至能想到如何优化种植的模糊念头。 “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 ——神童?科举?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就是他将要走的路! 大脑自动检索关于唐代科举制和刘晏生平的记忆碎片… 夜渐深,破屋寒冷刺骨。 苏惟瑾却浑然未觉, 全身滚烫,精神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他找来那支秃头毛笔和粗糙草纸, 就着漏进来的微弱月光,开始抄写。 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形如蚯蚓爬, 毕竟原主没练过, 现代的他更只玩过钢笔。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通过书写进一步强化记忆, 更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二十遍? 不,凭着非人的速度和耐力,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 他足足抄写了三十遍! 手腕酸胀得几乎抬不起来, 眼皮沉重如铁, 但大脑却依旧清明, 整本《三字经》连同其扩展知识库, 已如同呼吸般自然烙印在脑海深处。 第二天下午,估摸着张诚该睡醒晃悠过来了, 苏惟瑾才拿着那叠厚厚的、 字迹丑陋却工工整整的抄写纸, 提前候在书房院子的角落。 果然,日上三竿,张诚才打着哈欠, 被小厮们前呼后拥地踱步过来, 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惺忪。 他早把罚人抄书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苏惟瑾瞅准机会,快步上前,扑通跪下, 双手高高举起那叠纸,声音恭敬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 “少爷,小人奉命, 已将《三字经》抄写完毕,请少爷过目。” 张诚被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苏惟瑾和他手里那叠厚厚的纸, 才依稀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嫌恶地瞥了一眼那丑陋的字迹, 根本没接的兴趣, 不耐烦地挥挥手: “滚滚滚!抄完了就滚!碍眼的东西!” 旁边的小厮发出窃笑。 苏惟瑾却不起身, 反而继续低着头,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无比顺溜地念叨, 声音清晰足以让周围人都听见: “小人谢少爷赏罚。 通过抄写,小人深感此书微言大义,受益匪浅。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第7章 后山采蕨遇危童,现代急救显奇效 日子在张家高墙内缓慢而压抑地流逝。 苏惟瑾白日里在书房院落洒扫, 如同一个透明的影子, 晚上则蜷缩在破屋, 就着微弱的光亮, 将脑海中那座“知识宫殿”不断加固、拓展。 超频大脑带来的学习效率惊人, 但对能量的消耗也同样恐怖。 张家下人的伙食本就清汤寡水, 对他这正在长身体又极度用脑的少年来说, 无异于杯水车薪。 饥饿,成了比寒冷更刺骨的折磨。 这日午后,估摸着张诚少爷正沉溺于温柔乡无暇他顾, 苏惟瑾跟院里一个面相憨厚的老仆支吾了一声, 揣上那把钝口小刀和一个破布袋, 熟门熟路地溜到了张家宅院后的山林。 山风带着草木清香拂面, 稍稍驱散了脑中的晕眩。 他猫着腰,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地面, 搜寻着任何可食用的野菜、蕨根。 生存的本能,让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就在他专注于挖掘一株肥硕的蕨根时,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猛地刺破山间的宁静! “狗蛋!我的儿啊!你醒醒!别吓娘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出人命了!” 超频大脑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求救声,距离不远,情况危急! 苏惟瑾毫不犹豫扔下刚挖到一半的蕨根, 像一头矫健的幼豹,循声狂奔!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 眼前是一小片林间空地。 一个衣衫褴褛、发髻散乱的农妇瘫坐在地, 怀中紧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哭声绝望。 旁边围着几个同样在山中劳作妇人, 个个面色惶急,手足无措, 只能跟着抹泪叹息。 “咋办啊!像是被长虫(蛇)咬了!” “天爷!看这腿肿的!乌黑发亮!怕是……怕是没救了啊!” “快掐人中!试试掐人中!” 苏惟瑾挤进人群,只看一眼,心头便是一沉! 男童面色青紫,嘴唇发绀,已陷入昏迷。 卷起的左腿裤管下, 小腿近脚踝处有两个清晰的细小齿痕, 周围皮肤乌黑肿胀,硬得像石头, 毒性蔓延极快! “都散开!别围着!让他透气!” 苏惟瑾一声低喝, 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口吻, 用的是现代急救原则。 围观妇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下意识退开半步。 苏惟瑾扑到男童身边,超频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 ·毒蛇识别:齿痕间距小,深度浅,非大型毒蛇。 结合本地蛇类分布(大脑自动调取相关地理生物知识), 高度疑似蝮蛇类,毒性以血循毒(破坏血液循环系统)为主! ·急救方案确立:阻止毒素扩散→清除伤口毒液→延缓吸收!必须争分夺秒! “大婶!布带!头绳!快!要能扎紧的!” 苏惟瑾语速极快,目光锐利地盯向那已崩溃的农妇。 农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慌乱地扯下自己的头绳递过。 苏惟瑾接过,在男童伤口上方、 肿胀部位上缘约一掌宽处, 用尽全身力气进行“近心端缚扎”, 死死勒紧,最大限度地减缓静脉血和淋巴液回流, 阻止毒素随血液上行! “水!干净的水!” 他再次疾呼。 旁边一妇人慌忙递上竹筒水壶。 苏惟瑾接过,毫不犹豫地浇淋伤口, 进行初步冲洗,稀释表层毒液。 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最关键一步——切开排毒! 他掏出怀中钝口小刀, 眉头紧皱,太钝了! “锋利的东西!尖石头也行!” 他急吼。 一机灵妇人迅速从地上拾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英石递来。 苏惟瑾一咬牙,眼神冰冷专注, 用石英石尖锐边缘,对准毒蛇牙痕中心, 稳准狠地划下了一个“十”字切口! 力度控制精准, 既要划开皮肤及浅层组织引流, 又避免伤及深层血管神经! 暗红发黑的毒血瞬间涌出! “啊!” 周围响起一片惊叫。 苏惟瑾毫不理会, 双手用力挤压伤口周围, 促进毒血排出。 他牢记现代急救禁忌, 绝不用口吸吮,避免自身中毒。 挤压片刻,血色稍转红, 但男童仍未苏醒,肿胀也未消。 需要辅助解毒!草药! 大脑知识库疯狂检索本地常见植物图谱…… 七叶一枝花? 难寻!半边莲? 季节不对!有了!鬼针草! 遍地常见,现代研究证实其有抗炎、 清热、解毒之效! 他猛地抬头, 目光锁定不远处一丛开着小白花的鬼针草, 冲过去扯下几株, 塞入口中疯狂咀嚼。 苦涩辛辣的汁液弥漫开来, 刺激得他胃里翻腾, 但他强忍着,将嚼烂的草泥吐出, 仔细敷在男童伤口上, 又从自己破旧内衫撕下布条包扎固定。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快、准、稳, 不过几分钟时间。 做完最后一步, 苏惟瑾才感觉一股虚脱感袭来, 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空地上一片死寂。 所有妇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 行为怪异却又透着一股莫名权威的少年下人。 他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处理方式, 完全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你…你给他敷的啥草?能行吗?” 一妇人迟疑地问,带着难以置信。 “鬼针草,能缓解毒性。 伤口放了毒,扎紧了腿。 现在立刻送去找郎中! 还有希望!” 苏惟瑾声音沙哑,言简意赅。 那农妇此刻才如梦初醒, 扑通跪地,对着苏惟瑾砰砰磕头,涕泪横流: “小恩公!活菩萨! 谢谢!谢谢您救了我儿一命啊!” 感激之情,发自肺腑。 很快,农妇的丈夫 ——一个名叫张老三的黝黑汉子(张家佃户)闻讯赶来, 看到儿子情况暂稳, 又听妻子泣诉经过, 对着苏惟瑾也是连连作揖, 第8章 厨娘善意,一饭之恩永铭 张家大宅就像个巨大的、缓慢运转的磨盘, 无情地碾磨着里面每一个下人的时间和精力。 苏惟瑾靠着后山急救挣来的那点“巨款”, 胆战心惊地摸到后门, 趁着守门老仆打盹换岗的间隙, 用五文钱巨资从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那儿 换了一支最便宜的毛笔和一小沓质量稍好的毛边纸。 剩下的铜板和一个鸡蛋, 他藏得严严实实, 那是他最后的战略储备。 至于另一个鸡蛋, 在那天晚上就被他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 细细咀嚼咽下了肚。 天知道,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尝到荤腥(虽然只是鸡蛋), 差点没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那点蛋白质带来的暖意, 支撑他又熬过了两个饥肠辘辘的夜晚。 但储备粮很快消耗殆尽, 张家的伙食依旧是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和硬得能崩掉牙的杂粮饼子, 偶尔飘着几根看不见油花的咸菜丝。 苏惟瑾正在长身体, 又日夜耗神读书, 那点热量摄入简直杯水车薪。 他饿得眼睛发绿, 看书房里那红木桌子都像块巨大的红糖糕, 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 这日晌午后, 他刚有气无力地扫完书房院子, 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前阵阵发黑, 只好靠着廊柱缓缓滑坐到地上,节省体力。 肚子里的鸣响如同闷雷,一阵紧过一阵。 “哎,那小九…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一个略显苍老却温和的女声从月亮门那边传来。 苏惟瑾抬起头, 看见厨房负责洗刷的陈婶正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招手。 陈婶约莫四十多岁, 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 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髻, 用一根木簪固定着。 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但眼神很慈和,总是带着点愁苦, 却又透着善良。 记忆里,这是张家为数不多不会刻意刁难下人的老人。 苏惟瑾心里咯噔一下, 以为是偷懒被抓住了,连忙挣扎着想站起来。 陈婶却快步走过来, 手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 迅速将一个小布包塞进苏惟瑾手里,低声道: “快拿着,趁热吃两口垫垫肚子。 半大小子,吃那点猫食怎么扛得住活儿。” 入手是温热的触感。 苏惟瑾一愣,低头打开布包, 里面竟然是半个白面馒头! 虽然不算很大,但实实在在, 散发着麦子独有的香甜气息!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不亚于龙肝凤髓! 巨大的惊喜和酸楚猛地冲上鼻腔, 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陈…陈婶…这…” 他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发哽, 他知道陈婶子以前就帮助过原来的苏小九。 只是他作为穿越者, 以前在现代社会中根本就没有体会到如此的处境。 此时穿越以来的所有委屈、恐惧、孤独, 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快别声张!” 陈婶紧张地又看了看周围, 眼神里带着后怕和关切。 “瞅你饿得脸都绿了,眼看着风一吹就倒。 赶紧吃了,别让人瞧见。 以后…以后要是实在饿得狠了, 过了饭点,厨房后头潲水桶旁边那个拐角, 有时会有点…呃, 收拾出来的东西,你不嫌弃的话…” 她话说得含糊,但苏惟瑾听懂了。 那是暗示他可以去捡点别人不要的、 或许只是卖相不好的食物残渣。 若是以前的苏惟瑾,或许会感到屈辱。 但此刻,饿得快要失去尊严的他, 只觉得这是一股能救命的暖流。 他紧紧攥着那半个馒头, 像是攥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重重点头: “谢谢…谢谢陈婶!我…我不嫌弃!” “唉,造孽哦…” 陈婶叹了口气,眼神更加慈和, 还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都是苦命人…我瞅着你, 就想起我家那口子以前…也是饿得慌…”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眼圈也有些发红, 赶紧用围裙擦了擦手。 “快吃吧,我得回去了, 管事的瞧见又该骂了。” 她转身匆匆走了,背影有些佝偻。 苏惟瑾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狼吞虎咽, 而是先将馒头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快步走到院子最偏僻的角落, 确认左右无人,才拿出来, 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吃了起来。 每一口都细细咀嚼, 感受着麦香的甘甜和淀粉转化为糖分带来的微弱能量。 这半个馒头,比他在现代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千倍万倍! 雪中送炭,莫过于此。 这份在绝境中伸出援手的善意,他苏惟瑾,记下了! 此后几天,苏惟瑾果然偶尔能在厨房后那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一点“惊喜”。 有时是半块捏剩的窝头, 有时是一小撮咸菜疙瘩, 甚至有一次,居然有一小碗几乎全是米粒的剩粥! 他知道,这必定是陈婶偷偷给他留的, 还要冒着被管事发现的风险。 他每次都是默默地、感激地收下,吃得干干净净。 一来二去,他和陈婶偶尔能搭上一两句话。 苏惟瑾知恩图报, 有时扫院子扫到厨房附近, 会主动帮陈婶提两桶水, 或者搬点柴火。 陈婶推辞不过,看他的眼神越发慈爱。 一次帮忙搬柴时, 陈婶看着他又清减几分的脸颊, 忍不住絮叨: “唉,你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 听说爹娘都没了? 我那当家的去得也早, 就留下我们娘俩相依为命…” 苏惟瑾动作一顿,轻声问: “陈婶,您家里还有…” “还有个闺女,叫芸娘,” 陈婶提到女儿,脸上露出些许光彩, 随即又被愁苦覆盖。 “比你也大不了两岁, 第9章张诚起疑心,惟瑾巧藏拙 日子如同张家后院那潭死水, 表面波澜不惊, 底下却因苏惟瑾这只“鲶鱼”的闯入, 暗流渐生。 苏惟瑾依旧每日在书房院落洒扫, 身形依旧瘦削, 但眼神深处那簇因知识而点燃的火苗,却愈发灼亮。 超频大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 不仅限于书籍,还包括下人间流传的只言片语、张府的人情往来。 他开始在脑海中构建张家的关系图谱, 分析每个人的性格弱点与可利用之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书房里那几个负责笔墨、 原本眼高于顶的小厮, 看他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 最初的鄙夷和嘲弄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奇、 忌惮甚至一丝巴结的复杂情绪。 毕竟,一个能“一夜成诵”的下人, 哪怕字写得再不堪, 也透着股令人不安的“邪门”。 这股“邪门”之气,终究是飘进了张家少爷张诚那被酒色填塞的脑子里。 张诚这几日颇觉腻烦。 新得的丫鬟失了新鲜, 赌钱手气背运, 加之父母耳提面命要他“收心读书”, 心头正憋着一股无名火。 这日下午,他又被强按在书房, 对着《论语》上“子曰学而时习之”几个大字两眼发直, 满脑子却是勾栏瓦舍里的丝竹之声。 烦躁间,他眼角瞥见窗外那个瘦削却挺直的身影, 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廊柱下的石阶。 是那个叫苏小九的书童! 张诚混沌的脑海猛地闪过几日前这小子流利背诵《三字经》的情形, 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爽和隐隐不安的邪火“噌”地冒了起来。 一个贱籍奴才,认字的速度竟比他这个正经少爷还快? 这他娘的不是啪啪打他的脸吗? 张诚“啪”地合上书, 挺着肥硕的肚子蹬到门口, 叉着腰,用他那公鸭嗓阴阳怪气地喊道: “喂!那个扫地的! 对,就是你,苏小九! 给爷滚进来!” 苏惟瑾心中警铃微作, 放下抹布,小跑进去, 垂手躬身,姿态卑微到极致: “少爷,您有何吩咐?” 大脑已飞速运转,预判着各种可能。 张诚一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 像探照灯似的在苏惟瑾身上来回扫视, 想找出点“非我族类”的蛛丝马迹。 可看了半晌,除了人更清瘦些、 肤色因劳作略深, 与普通下人并无二致。 “啧啧,” 张诚故意凑近,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苏惟瑾脸上, 伸手就想捏他的下巴。 “瞧这小脸瘦的, 干这些粗活可惜了, 少爷我看着都心疼……” 苏惟瑾强忍胃里翻涌的恶心, 脸上挤出惶恐又为难的笑, 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声音带着颤儿: “少爷…少爷怜惜, 小人感激不尽! 只是…只是小人身上那‘恶疥’虽好了七八, 郎中说还需静养, 怕…怕过了病气给少爷, 那小人万死难辞其咎啊!” 张诚的手僵在半空, 想起那日的“千日疥”, 嫌恶地缩了回去,但疑心未消, 反而更盛。 他冷哼一声,语气转厉: “少他妈拿病说事! 我看你是心里还有鬼! 怎么?那天磕头认错是糊弄你爷爷我?” 苏惟瑾立刻“吓得”噗通跪地, 磕头如捣蒜: “少爷明鉴!小人不敢! 小人对天发誓,对少爷、对张家绝无二心! 小人…小人只是想着, 这书房是圣人之地,最重清净, 小人愚笨,能在此洒扫已是天大的福分, 万不敢有丝毫亵渎之念! 小人…小人只想好好做事, 若能偶尔聆听少爷读书, 沾点文气,便是几世修来的造化了!” 这番以退为进、 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的说辞, 稍稍平息了张诚的怒火, 却勾起了他另一种心思。 他眼珠一转,踱回书案前, 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 ——一本《百家姓》, 一本更厚的《千字文》, 重重摔在苏惟瑾面前。 “听说你小子记性不错?” 张诚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 拿起戒尺在手里掂量着。 “来,给爷念念这两本! 念得好,爷赏你顿肉吃! 念不出来,或者念错一个字……” 他嘿嘿冷笑,戒尺敲在桌面上啪啪作响。 “爷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旁边两个小厮交换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千字文》艰深拗口,这苏小九怕是要倒大霉了! 苏惟瑾心中却是一喜!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他脸上瞬间堆满极致的惶恐和为难, 声音都带了哭腔: “少…少爷…这…小人… 小人只认得《三字经》里那几个字… 这…这么厚的书… 小人…小人怕是…” “废什么话!念!” 张诚不耐烦地吼道。 “是…是…” 苏惟瑾“战战兢兢”地拿起《百家姓》, 翻开来,开始了他精心设计的“结巴流”表演: “赵…赵钱孙李…周、周吴郑王… 冯…冯陈褚卫…蒋、蒋沈韩杨…” 他刻意放慢速度, 在一些笔画繁多或不太常见的姓氏上(如“褚”、“卫”、“杨”)故意卡壳, 或“犹豫”读音,显得十分吃力笨拙。 但奇妙的是,磕绊归磕绊,竟一字未错! 张诚起初歪着嘴准备挑刺, 听着听着,小眼睛渐渐瞪圆了。 这奴才…还真能念下来? 虽结巴,却无误? 一本《百家姓》“艰难”念完, 苏惟瑾“累”得额头见汗(实则是控制表演的消耗), 小心翼翼问: 第10章 路见不平,小捕快周大山 这日天光正好, 张诚少爷不知又从哪儿得了新玩意儿, 在书房里摆弄得不亦乐乎, 嫌苏惟瑾在旁边碍眼, 便打发他去城南的李记纸铺买几刀上好的宣纸, 顺便再去稻香斋包几样新出的点心。 跑腿的活计虽然累, 但对苏惟瑾来说, 却是难得的放风机会, 能看看这大明嘉靖元年的沭阳县城的真实模样。 沭阳县城不大,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因为前几日的雨水还有些湿滑, 两旁是高低错落的木质或砖木结构的铺面, 布幌子迎风招展,卖什么的都有。 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粪便、 食物香气、中药味和人群的汗味, 一种鲜活又粗粝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 苏惟瑾揣着张诚给的散碎银两, 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和横冲直撞的马车, 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 超频大脑自动记录着街道布局、 商铺种类、行人衣着谈吐, 分析着这座城市的经济水平和生活状态。 正当他路过一个相对僻静的街口时, 一阵尖锐的吵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不死的!就你这几捆破树枝子, 也敢要十文钱? 五文!爱要不要!” 一个穿着张家家丁服、 满脸横肉的汉子正趾高气扬地指着地上几捆干柴骂骂咧咧。 苏惟瑾认得他, 是后门护院的一个小头目, 姓胡,平日里就爱欺压下人,名声很臭。 他对面是个头发花白、 脊背佝偻得像虾米的老农, 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 脸上刻满了风霜和愁苦。 老农苦苦哀求: “胡爷…胡爷您行行好… 这…这都是老汉我一早从山里砍来的好柴, 烘得干干的,十文钱是市价啊… 家里老婆子还等着抓药…” “市价?老子说的就是市价!” 胡护院啐了一口, 抬脚就要去踢那柴火。 “五文!再多一文都没有! 再啰嗦,一文钱没有, 柴火你也别想要了!” 周围有几个路人驻足围观, 但大多面露不忍,却无人敢上前。 张家的恶仆,寻常百姓谁敢招惹? 苏惟瑾看着那老农绝望无助的眼神, 看着胡护院那副丑恶嘴脸, 一股无名火蹭地就窜了上来。 拳头下意识地攥紧, 但他立刻压下了冲出去的冲动。 硬碰硬? 他一个身份低微的书童, 对方是张家护院, 结果只会是自己被一起揍一顿, 甚至给张诚借口加重惩罚。 得不偿失。 可不做点什么, 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知识分子的那点清高和正义感在胸腔里灼烧。 就在他飞速思考对策之时, 一个洪亮又带着几分少年人气的声音炸雷般响起: “住手!干嘛呢!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人家, 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 人群分开, 一个身材高大壮实、 穿着公门快手服饰(虽然略显陈旧)、 浓眉大眼的少年大步走了过来。 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 皮肤黝黑,眼神澄亮, 带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和正气。 腰间挂着一根黑漆漆的水火棍,更添了几分威势。 胡护院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 待看清来人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快手, 而且眼生得很, 不像是什么有背景的, 顿时气焰又嚣张起来: “哟嗬?哪儿来的小崽子? 毛没长齐就学人管闲事? 爷爷我买东西,你管得着吗?滚开!” 那少年快手却丝毫不怵, 胸膛一挺,声音更大: “买东西? 我咋看你像是明抢啊! 人家卖十文,你给五文,还动手动脚? 告诉你,小爷我叫周大山, 县衙周捕头就是我爹! 这事儿,我还就管定了!” 原来是县衙捕快的儿子,难怪有底气。 苏惟瑾心中一动。 周大山? 这名字透着一股憨直和莽劲,倒是人如其名。 胡护院听到“周捕头”三个字,气焰稍稍一窒。 捕头虽然品级不高, 但毕竟是衙门里的人, 管着治安缉盗, 平头百姓和一般富户家奴还是有点怵的。 但他嘴上不肯认输: “周捕头的儿子又怎么样? 买卖讲究你情我愿! 他这柴火不值十文,我还不能砍价了?” “你那是砍价吗?你那是抢!” 周大山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眼看两人就要顶牛,苏惟瑾知道机会来了。 他快步上前,先是冲着周大山微微躬身示好, 然后转向胡护院, 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为张家着想”的急切,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 “胡爷!胡爷您消消气! 周小爷您也息怒!” 他先各打五十大板,稳住场面, 然后重点对着胡护院, 语速加快,带着点“苦口婆心”的味道。 “胡爷,您看,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为这几文钱闹起来,多不好看? 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 说咱们张家的人为了点柴火钱当街跟衙门口的人争执, 还是跟一位老人家… 知道的说是柴火价钱没谈拢,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张家仗势欺人, 克扣穷苦人的血汗钱呢!” 他刻意加重了“张家”、“老爷”、 “仗势欺人”、“克扣血汗钱”这几个词, 眼睛紧紧盯着胡护院。 胡护院脸色微微一变。 他嚣张,但不傻。 苏惟瑾这话看似劝架, 实则是在点他: 第11章 诗会传闻,才女赵文萱 从城南回来, 苏惟瑾怀里揣着上好的宣纸和几包油汪汪的点心, 鼻尖还萦绕着稻香斋那股甜腻的香气。 他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方才街口的那场风波, 周大山那憨直正义的模样和胡护院那欺软怕硬的丑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世道,有黑就有白,有恶就有善。 想要不被欺辱,要么自身足够强大, 要么就得学会借力打力。 今日借了周大山和张家名声的“力”, 算是小胜一场,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回到张府书房院,还没进门, 就听见里面传来张诚那特有的、 带着点油腻和炫耀的大笑声, 还夹杂着几个奉承讨好的声音。 显然,张少爷的狐朋狗友又来“瞻仰”他的新玩意儿了。 苏惟瑾敛眉低目, 抱着东西悄步进去, 将宣纸和点心 一一放在指定的桌案上, 然后便垂手退到角落, 准备继续擦拭那些永远擦不完的多宝阁。 尽量降低存在感, 是他在这个院子里生存的第一法则。 “诚哥,你这新得的蛐蛐罐儿真是绝了! 景德镇的细瓷吧? 瞧这画工,这釉色!” 一个尖细的声音夸张地赞叹道。 “那是!也不看是谁淘换来的!” 张诚得意地哼唧着。 “告诉你们,这可是前朝的玩意儿,值这个数!” 他伸出肥短的五根手指晃了晃。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立刻接上: “五两?诚哥威武!” “放屁!五十两!” 张诚啐了一口,仿佛受了莫大侮辱。 “五两银子就想买前朝的细瓷? 做梦去吧你!” 角落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和阿谀奉承之声。 苏惟瑾面无表情地擦着架子,心里默默计算: 五十两,够沭阳县一个五口之家丰衣足食两三年了。 这肥猪,真是败家都不带眨眼的。 那几人围着蛐蛐罐吹捧了一阵, 话题又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起来, 从斗鸡说到赌骰子, 又从怡红院新来的姐儿说到城西新开的酒楼。 苏惟瑾只当背景噪音处理, 超频大脑自动过滤无用信息,节省能量。 忽然,那个尖细声音话锋一转, 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调调: “哎,哥几个,听说了吗? 前两天,县学赵教谕家办了个小诗会,去了不少读书种子呢。” “诗会?酸溜溜的,有什么意思?” 张诚显然对这话题没多大兴趣。 “诚哥,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尖细声音卖关子似的拖长了调子。 “重点是,赵教谕那位宝贝闺女, 赵文萱赵小姐,也作了诗! 听说啊,可是一鸣惊人呐!” “赵文萱?” 张诚的声音里终于掺进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那股子油腻感更浓了。 “就那个…去年上元节灯会, 戴着面纱,但身段儿瞅着挺窈窕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她! 都说她不仅模样好,才学更是了得, 是咱们沭阳县有名的才女!” 沙哑声音也来了劲。 “快说说,她作了首什么诗? 怎么个一鸣惊人法?” 角落里的苏惟瑾,擦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才女?诗会? 超频大脑自动将这两个关键词的优先级调高。 那尖细声音见成功引起了注意, 更加得意,清了清嗓子, 模仿着文人吟诵的腔调, 才不伦不类地念道: “好像是什么…‘微风拂细柳,淡月映梅花’… 后面还有两句,记不太清了, 反正就是夸院子里的景儿, 但听着就是比别人作的清新、雅致! 当时在场那几个童生秀才, 都啧啧称赞呢!” 微风拂细柳,淡月映梅花… 苏惟瑾的超频大脑瞬间启动。 意象选择:微风、细柳、淡月、梅花。 皆是传统文人偏爱之物, 符合当下审美。 构图:拂、映二字,一动一静,略显巧思。 格律:虽未闻全诗,但仅从这两句判断,平仄应是大致工整的。 意境:清新淡雅,有小家碧玉之感, 但格局稍小,未见深刻情怀或惊人语。 综合评估:中规中矩,遣词造句尚可,意境流于表面。 但在沭阳这等小县城, 出自一闺阁女子之手,已属难得, 获誉“才女”之名不算过分。 电光石火间,分析完毕。 苏惟瑾甚至能根据这两句, 推测出全诗大致的风格和水平。 同时,“赵文萱”、“赵教谕之女”、“才女”这几个标签已被牢牢存入记忆库。 “啧,听着是有点味道哈?” 张诚咂摸着嘴, 小眼睛里闪烁起一种混合着色欲和占有欲的光芒。 “才女…嘿嘿,才女好啊! 玩起来肯定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不知道这赵小姐模样到底咋样, 要是脸蛋再标致些…嘿嘿嘿…” 他那笑声猥琐得令人作呕。 旁边几个狐朋狗友立刻心领神会地发出暧昧的哄笑。 “诚哥要是感兴趣, 让老爷去赵教谕家探探口风?” 沙哑声音谄媚道。 “呸!一个穷教书的女儿,也值得我爹出面?” 张诚嘴上不屑,但语气里的意动却掩饰不住。 “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们的话题很快又滑向了更不堪的方向, 开始臆测才女在床笫间是否会别有一番风情。 苏惟瑾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冽和鄙夷。 赵文萱…这个名字, 连同那两句尚算清雅的诗, 在张诚这等人粗俗的谈论中, 宛如被蒙上了一层污秽。 但同时,也勾起了一丝苏惟瑾的好奇。 一个能在诗会上提笔作诗, 并获得认可的年轻女子, 在这个时代,确非凡俗。 至少,她拥有超越寻常闺阁女子的学识和勇气。 超频大脑不受控制地开始推演: 赵教谕…县学教官,虽只是未入流的杂职官, 但掌管一县生员教育考核, 在地方文教体系中颇有些影响力。 其女有此才名,想必家教甚严,书香氛围浓厚。 这与自己眼下所处的、充斥着铜臭、 恶俗和欺压的张府,简直是两个世界。 一种强烈的渴望,如同暗夜中的火苗,在苏惟瑾心中窜起。 他渴望离开这污浊的泥潭, 第12章 偷师学艺,隔窗听讲 自那日听闻才女赵文萱的诗名后, 苏惟瑾心底那簇科举的小火苗烧得更旺了些。 但光有超频大脑里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储备还不够, 他得像潜水者熟悉水性一样, 摸透这个时代科举的“规则” ——从行文格式到经典释义, 甚至先生们讲课的腔调和习惯用语。 机会很快来了。 张老爷大约是觉得宝贝儿子整天斗鸡遛狗实在不像话, 或是被哪路神仙点拨了一下, 终于痛下决心,花了些束脩, 从城外请来一位据说是“学问扎实”的老秀才, 姓钱,专给张诚开蒙讲经。 消息传到下人耳中,大伙儿私下都窃笑。 就少爷那块料,听戏文都能睡着, 还能听进去“之乎者也”? 简直是糟蹋银钱,难为老先生。 苏惟瑾却心头一动。 这正是他需要的“活教材”! 于是,每逢钱秀才来授课的日子, 书房院子总是被打扫得格外勤快。 苏惟瑾要么拿着大扫帚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 要么提个水桶慢吞吞地擦拭窗棂, 耳朵却像装了雷达, 死死锁定书房里传来的每一个字音。 钱秀才年纪约莫六十, 干瘦,留着稀疏的山羊胡, 说话带着点乡下口音, 但讲课还算认真。 可惜学生是块朽木。 大多数时候,书房里回荡的都是钱秀才慢条斯理的讲解, 夹杂着张诚哈欠连天、百无聊赖的嘟囔, 以及“先生,能歇会儿不?” “先生,渴了,喝茶!” 之类的不合时宜的打岔。 钱秀才讲的多是蒙学基础,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句读和粗浅释义。 对苏惟瑾而言, 这些内容简单得如同喝水吃饭。 超频大脑甚至能同步推演出钱秀才下一句要讲什么, 哪个字又会读得有点飘。 但他依旧听得聚精会神。 他记的不是内容,而是“形式”。 钱秀才解释“人之初,性本善”时, 引的是朱子的说法, 而非更古远的注疏。 提到孔子,必称“至圣先师”,语气恭敬无比。 分析简单对仗,会用“天对地,雨对风, 大陆对长空”这类《笠翁对韵》里的套路。 甚至老先生那略带拖腔、 抑扬顿挫的朗读调子, 苏惟瑾都默默记下、模仿。 这些都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标配”, 是他未来必须融入的“语境”。 超频大脑像一块超级海绵, 将这些无用的“形式”快速吸收、归档, 与他记忆库里的海量知识进行交叉比对, 迅速构建起一套符合大明嘉靖元年科举规范的“话语体系”。 日子就在这“教者昏昏, 学者昭昭(指窗外那个), 听者鼾鼾(指屋里那个)”的诡异氛围中溜走。 这日午后,阳光懒散,蝉鸣聒噪。 钱秀才今日讲的依旧是《论语》, 到了“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一句老掉牙的。 钱秀才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 “此句关键在于‘习’字。 朱子注曰,‘习,鸟数飞也’。 学之不已,如鸟数飞,方有进益。 尔等须牢记…” 窗外,正假装擦拭窗台浮尘的苏惟瑾微微点头。 这解释中规中矩,是标准答案。 然而,钱秀才大约是讲得兴起, 又或许是看张诚今天难得没趴着流口水 (其实是在偷偷拨弄藏在书桌下的蝈蝈笼), 便多发挥了几句,扯到了《论语》的成书和流传上。 “《论语》乃孔子弟子及再传弟子记录夫子言行之书, 历经秦火,至汉初方有《鲁论》、《齐论》、《古论》三种传本… 现今所见,乃汉成帝时张禹以《鲁论》为主, 采《齐论》之长,合而为一,号称《张侯论》…” 听到这里,苏惟瑾的超频大脑自动检索比对。 信息基本正确,但细节… 果然,钱秀才接下来一句便出了岔子: “…这张禹,乃是汉成帝之师,封安昌侯。 其所定《张侯论》,便是依《鲁论》二十篇, 又采《齐论》之《问王》、《知道》二篇,故得二十二篇…” “不对。” 一个极低极轻、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 下意识地从苏惟瑾唇边逸出。 超频大脑基于后世考古和学术研究的确凿结论, 让他几乎本能地做出了纠正。 “《齐论》多《问王》、《知道》二篇, 但《张侯论》并未采用此二篇, 仍是依《鲁论》二十篇为底本, 只是参考了《齐论》的某些章句和训诂… 后世流传的皆是二十篇本, 《问王》、《知道》早已失传…”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 混合在蝉鸣风声里,本该无人察觉。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苏惟瑾全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凝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心脏怦怦狂跳。 只见管家张福, 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那张总是挂着精明算计的脸上, 此刻一双三角眼正微微眯起, 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惊疑,直直地盯着他! 苏惟瑾的大脑瞬间超频运转到极致,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衫。 完了! 被听到了!刚才那几句“僭越”的纠正,肯定被听到了! 一个最低等的书童, 竟然在偷听少爷讲课, 还敢对老秀才的讲解提出“纠正”? 这简直是翻天覆地、不可饶恕的罪过! 张福会怎么想? 会怎么做?当场发作? 拖下去痛打?还是… 无数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苏惟瑾甚至能感觉到张福那审视的目光, 像冰冷的针一样,刺透他试图维持的镇定表象。 书房里,钱秀才还在慢悠悠地讲着《张侯论》的“权威性”, 张诚的蝈蝈似乎叫了一声。 窗外的蝉鸣更加聒噪, 仿佛在催促着审判的降临。 苏惟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手中的抹布, 喉咙发干,大脑疯狂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 是立刻跪下认错,装作胡言乱语? 还是硬着头皮装傻,赌张福没听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无数倍。 张福依旧眯着眼,没有说话, 只是那目光越发深沉难测。 他背着手,慢慢向前踱了一步。 那一步,分明踩在了苏惟瑾的心尖上。 第13章 管家发难,舌绽莲花巧辩驳 张福那一步, 仿佛不是踩在青石板上, 而是踩在了苏惟瑾的心尖上, 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颤。 管家那双三角眼里射出的精光, 几乎要把他里外看穿。 “苏小九!” 张福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股子浸透骨子的寒意, 像条毒蛇倏地缠上了苏惟瑾的脖颈。 “你刚才,嘟囔些什么?” 完了!果然听到了! 苏惟瑾头皮发麻,肾上腺素急剧分泌, 超频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疯狂运转, 推演着无数种可能和应对方案。 否认?张福精似鬼,绝不会听错。 认罪?一个贱奴妄议学问, 轻则一顿毒打,重则发卖出去,前途尽毁! 硬扛是死路一条!必须剑走偏锋! 电光石火间, 一个荒诞却又在这个时代极具说服力的借口, 似如黑暗中劈下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维! 只见苏惟瑾脸上瞬间褪尽血色, 身体猛地一抖, 像是被这声呵斥吓破了胆, “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起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恐和泪水 (得益于超频大脑对面部肌肉的精准控制),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管…管家老爷明鉴! 小人…小人万万不敢议论先生啊! 借小人一百个狗胆也不敢!” 他先是连连磕头,把惶恐卑微的姿态做足。 张福显然不吃这套, 冷哼一声,三角眼眯得更紧: “不敢?我耳朵还没聋! 你刚才是不是说什么‘不对’? 还说什《张侯论》没用什么篇? 你这贱奴,倒还懂起圣贤书来了?” 压力骤增! 周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书房里的讲课声不知何时停了, 连蝉鸣似乎也识趣地闭了嘴, 只剩下张福冰冷的质问在院子里回荡。 苏惟瑾心念电转,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他猛地抬起头, 眼泪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超频大脑:刺激泪腺成功!), 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却故意拔高了一点, 确保书房里的人也能隐约听见: “管家老爷息怒! 小人…小人刚才是一时糊涂, 想起了昨夜做的梦, 这才…这才鬼迷心窍, 胡言乱语了啊!” 他哭得情真意切,肩膀一抽一抽。 “做梦?” 张福一愣,这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脸上的厉色稍缓,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惑和荒谬感。 “你做个梦就能编排起学问来了? 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苏惟瑾等的就是这一问! 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 努力做出又害怕又怀念又有点神神道道的复杂表情,抽噎着说: “回…回管家老爷… 小人昨夜梦到了去世多年的爷爷了… 他老人家在梦里, 穿着干干净净的长衫, 不像生前那么穷苦了… 他就拉着小人,手里拿着本书, 好像…好像就是《论语》… 他老人家就说…” 苏惟瑾模仿着老人沙哑的腔调, 将刚才纠正钱秀才的话, 稍微变了变句式,重复了一遍, “…说《张侯论》是依着《鲁论》二十篇定的, 没加别的…那《齐论》里多的两篇, 早就没了…还让小人要记住…”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张福的反应。 只见张福脸上的怒容渐渐被惊疑不定取代,眉头紧紧皱起。 托梦? 这说法在迷信的古代社会极具杀伤力, 尤其是涉及逝去的亲人, 更是平添几分神秘和不可质疑的色彩。 苏惟瑾趁热打铁,继续加码,哭得更加“情真意切”: “小人刚才在窗外, 听得先生讲到《论语》传本,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爷爷梦里的教诲… 一时恍惚,还以为是在梦里… 才…才脱口而出…小人知错了! 小人再也不敢了!求管家老爷饶命啊!” 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 额头上很快就见了红印, 显得无比凄惨可怜又“孝心可嘉”。 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信息量巨大: 知识来源(逝去爷爷托梦,死无对证)、 动机(思念亲人,孝心驱动)、 性质(无心之失,并非有意挑衅), 全都圆上了! 还把一件“僭越犯上”的大事, 巧妙扭曲成了一出“感天动地孝子思亲”的苦情戏码! 张福彻底被唬住了。 他盯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苏惟瑾,脸色变幻不定。 他本能地觉得这事有点邪性, 哪里不对劲。 一个做梦的奴才, 能说出连钱秀才都可能讲错的东西? 但“托梦”之说又太过玄乎, 尤其涉及祖宗先人, 在这年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者,这小子表现得如此恐惧懊悔, 磕头都见血了, 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超频大脑控制下的演技,堪比影帝)。 若是严惩,万一真有点什么祖宗显灵的事儿, 自己岂不是要沾上晦气? 而且传出去,说他张福连下人思念祖父都要重罚,名声也不好听。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钱秀才好奇地探出半个头, 张诚也睡眼惺忪地凑过来看热闹。 张福瞥了一眼,心下迅速权衡利弊。 为了这么点摸不着头脑的事, 深究下去,于己无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厉色终于收敛, 化作一脸嫌恶和不耐烦, 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挥挥手斥骂道: “滚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念在你是一片孝心,又是无心之失, 这次便饶了你!”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警告道: “但以后给老子把嘴巴闭紧! 第14章 邻家芸娘,雪中送炭温情 侥幸从张福的三角眼下溜走,代价便是饿饭。 张管家轻飘飘一句“不长记性就饿几顿”, 苏惟瑾当晚的伙食便没了着落。 厨房那边得了吩咐,连口刷锅水都没给他留。 夜深人静,寒风顺着破旧窗棂的缝隙往里钻, 发出呜呜的声响。 苏惟瑾蜷缩在冰冷的硬板床上, 肚里饿得火烧火燎, 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超频大脑在这种极端状态下也显得有些萎靡, 运转起来带着一种滞涩的痛感, 不断提醒着他能量严重不足。 白日里应对张福的急智和表演, 耗费了他大量心神, 此刻松懈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寒冷。 他望着窗外那轮被薄云遮住的冷月,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和自身的渺小。 任你满腹经纶,超频大脑, 一顿饿饭,就能把你打回原形, 变成一条只能蜷缩起来抵御寒冷的可怜虫。 就在他意识都有些模糊, 几乎要沉入饥寒交迫带来的昏睡中时, 窗外似乎传来一点极其细微的响动。 像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苏惟瑾一个激灵,超频大脑强行拉回一丝清明。 贼?还是张福又派人来查探? 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窗。 然而,窗外响起的,却是一道极轻、极细, 带着几分怯生生意味的女声, 好似夜风里飘来的一缕微弱花香。 “小…小九哥?小九哥你睡了吗?” 是个女孩的声音? 苏惟瑾一愣,记忆库里迅速检索。 这声音…似乎是隔壁书铺陈家的小姑娘, 陈婶的那个女儿,好像叫…芸娘?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蹑手蹑脚走到窗边, 压低声音问道:“谁?” 窗外沉默了一下, 似乎被他的突然回应吓了一跳, 随后那细弱的声音又响起来, 带着点如释重负:“是…是我,芸娘。” 果然是她。 苏惟瑾稍稍放松了警惕, 但依旧疑惑。 这深更半夜的,她来做什么? 他轻轻推开一条窗缝。 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窗外少女的身上。 她约莫十三四岁年纪, 身形瘦小,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 梳着两个简单的丫髻, 小脸冻得通红, 眉眼却十分清秀温婉, 此刻正紧张地攥着衣角, 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像受惊的小鹿。 看到苏惟瑾露脸,她明显松了口气, 又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飞快地将手里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从窗缝里塞了进来, 声音细若蚊呐: “小九哥,我娘…我娘让我给你的。 还热着,你快趁热吃。” 入手是一团温热,隔着粗布都能感受到那暖意。 一股混合着麦香和某种野菜清香的熟悉气味钻入鼻腔, 瞬间激活了苏惟瑾饥饿的肠胃,发出不争气的咕噜声。 是饼!杂粮饼!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芸娘又费力地从窗外递进来一团略显臃肿的东西, 是件半旧的深蓝色棉袄, 虽然打着补丁,但洗得很干净。 “这个…这个也是我娘让拿给你的。 夜里冷,你…你披着,别冻着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 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说完就又想低下头, 似乎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又羞人的大事。 苏惟瑾愣住了。 他看着手里热乎乎的饼, 又看看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棉袄,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堵得他喉咙发紧。 白日里面对张福的刁难恐吓都平静无波的心湖, 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 微不足道的温暖,搅得波澜骤起。 是陈婶。 那个总是偷偷塞给他干粮的厨娘陈婶。 她知道了自己受罚饿饭,还挨了冻, 于是冒着风险,让女儿深夜偷偷送来这些… “陈婶她…” 苏惟瑾的声音有些沙哑。 “娘说管家看得紧, 她不好过来,让你别声张…” 芸娘小声补充道, 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 又飞快地垂下。 “小九哥,你快吃吧, 我…我得回去了,娘说不能久留。”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那瘦小的身影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单薄。 “等等!” 苏惟瑾脱口而出。 芸娘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 苏惟瑾深吸一口气, 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看着月光下少女清澈的眼眸, 无比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芸娘,替我谢谢陈婶。 还有…谢谢你。” 他的目光太过认真, 语气太过诚挚,让芸娘的小脸更红了, 手足无措地点点头: “嗯…嗯…小九哥你…你快吃吧…” 说完,像是怕再多待一刻就会晕过去似的, 转身小跑着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 那边似乎有个矮凳,她是踩着那个翻过矮墙来的。 苏惟瑾站在窗前,握着那块犹自温热的饼,久久没有动弹。 寒风依旧在吹, 但似乎没那么刺骨了。 胸口的冰冷被一股暖流缓缓驱散。 他低头,慢慢打开那块粗布。 里面是一个烤得微微焦黄的杂粮饼, 混合着麸皮和野菜的颗粒, 甚至还能看到几点珍贵的油星。 对于张诚来说, 这怕是连狗都不吃的东西, 但在此刻的苏惟瑾眼里, 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饼有些粗糙,刮过喉咙, 但那份实实在在的粮食的香甜和温暖, 却瞬间充盈了口腔,顺着食道滑下, 温暖了几乎冻僵的肠胃。 一种活过来的踏实感,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 几口饼下肚,身上有了些热气。 他拿起那件旧棉袄,披在身上。 第15章 芸娘蹙眉账难清,惟瑾暗施统计法 时隔两日,张家院内的低气压稍散。 苏惟瑾瞅准空档, 将芸娘送饼和棉袄时用的那块粗布仔细浆洗晾干, 叠得方方正正,连同刷洗干净的半旧竹篮, 打算亲自前往墨香斋归还,并郑重道谢。 墨香斋坐落于张府侧后街角, 门脸不大,一块饱经风霜的木匾上。 “墨香斋”三字已有些模糊。 推门而入,熟悉的旧纸与墨锭混合的馨香扑面而来。 店内光线昏黄,四壁顶天立地的书架堆满线装古籍, 地上散落着待修补的旧书, 虽显拥挤杂乱,却自有一番沉淀岁月的静谧。 然而,今日这份静谧被彻底打破。 柜台后,并非那位病弱温和的陈老板,而是芸娘。 她正对着一本摊开的厚厚账册, 手指僵硬地拨弄算盘,眉头紧锁, 鼻尖泛红,连有人进店都未察觉。 更刺耳的,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啧!我说芸娘,你这手指头是借来的? 拨弄半天,算盘珠子都快让你掰断了! 就这么点流水账,算了三遍还对不上? 陈叔真是老糊涂了,把这铺子交给你个女子打理, 怕是祖上这点基业都要败光咯!” 说话的是个穿着灰色短打的干瘦男子, 二十出头,嘴角下撇,眼神油滑, 正是店里的伙计李二。 他斜倚在书架旁,故意将几枚铜钱抛得叮当响, 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芸娘被他呛得身子一颤,眼圈瞬间红了, 却强忍着泪水,低声道: “李二哥,我……我再算一次, 定是哪里出错了……” “出错?我看是你压根就没这脑子!” 李二声音陡然拔高, 恨不得让满街的人都听见, “女子无才便是德! 好好在家绣花持家不行吗? 非跑来铺子里丢人现眼! 这账面要是平不了, 把你爹气出个好歹, 我看你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恶毒至极,芸娘脸色煞白, 握笔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店内还有两位熟客老者, 见状无奈摇头,低声叹息, 显然在李二连日来的宣扬下, 对芸娘的“无能”已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苏惟瑾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这李二,演技拙劣,其心可诛 ——无非是想制造芸娘不善经营的假象, 趁机揽权,甚至中饱私囊。 他缓步上前,无视李二, 轻声唤道:“芸娘。” “啊!” 芸娘惊得抬头,见是苏惟瑾, 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 却又因自身窘境而倍感难堪。 “小九哥……你,你怎么来了?” 李二被打断,十分不悦, 斜眼打量着苏惟瑾一身下人打扮,嗤笑道: “哟嗬!我当是哪位贵客, 原来是张府的书童大人。 怎么,不在高门大户里端茶递水, 跑我们这小庙来指点江山了? 这儿可没你的差事!” 苏惟瑾连眼风都未扫向他, 径直将篮子和布递给芸娘, 语气温和却坚定: “芸娘,前日雪中送炭之恩, 苏某铭记于心。 特来归还物件,并致谢意。” 他刻意用了“苏某”自称, 无形中抬了抬气场。 芸娘接过,低声道: “小九哥太客气了。” 她心乱如麻,账目的压力和李二的刁难让她几近崩溃。 李二见自己被彻底无视, 顿觉脸上无光,阴阳怪气地拔高音量: “还东西?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芸娘,你可擦亮眼睛, 别被些不相干的人几句好话就哄了去! 咱们书铺虽小,门槛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迈的!” 言辞恶毒,意在羞辱苏惟瑾,并离间两人。 苏惟瑾这才淡淡瞥了李二一眼, 目光平静无波,却似寒潭深水, 让李二没来由地心底一寒。 但李二旋即强自镇定, 嗤笑一声,料定一个书童翻不起浪。 苏惟瑾不再理会这跳梁小丑, 转向芸娘,目光落在账册上: “芸娘,可是账目上遇到了难处? 若信得过,或可一说。” 芸娘尚未开口,李二抢先尖声打断: “笑话!天大的笑话! 你一个伺候人的书童, 还能看懂账本? 张府的账房先生莫非还教你算学不成? 芸娘,你可别病急乱投医, 让个不识数的人瞎搅和, 到时候窟窿越捅越大, 看你怎么收场!” 他极力贬低,既是报复,更是心虚阻挠。 芸娘被李二说得犹豫起来, 看向苏惟瑾的目光添了几分迟疑。 书童看账,确属闻所未闻。 苏惟瑾却不慌不忙, 对芸娘温言道: “在书房走动,耳濡目染, 倒也见过些账目往来。 或许,能提供些许不同的思路。 总好过某些人,只知在一旁聒噪, 徒乱人心。” 语带双关,锋芒隐现。 李二被噎得面色一僵。 芸娘看着苏惟瑾清澈而笃定的眼神, 再对比李二的丑恶嘴脸, 把心一横: “那……那小九哥, 劳你费心看一眼?” 她已是山穷水尽。 “芸娘!你糊涂啊!” 李二还想阻拦。 苏惟瑾已径直走到柜台后, 拿起那本杂乱无章的流水账册。 李二在一旁抱臂冷笑, 准备看这书童如何出丑。 两位老顾客也好奇地凑近了几分。 账册记录毫无条理,日期、书目、数量、金额混杂。 但在苏惟瑾眼中,超频大脑已全力启动: 视觉捕捉,信息如潮水般涌入, 瞬间分类、排序、交叉验证…… 杂乱的数据被迅速梳理得条理分明。 十息不到,苏惟瑾心中已如明镜。 第16章 县试将近,张诚欲舞弊 日子像沭阳河里的水,看似平静, 底下却藏着旋涡, 推着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赶。 春风才刚吹绿了柳梢, 县试的布告就赫然贴在了县衙门口的告示墙上, 白纸黑字,敲定了考期就在一个月后。 这下子,沭阳县里但凡家里有个读书种子的, 都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 急速旋转起来。 书铺的生意肉眼可见地红火, 墨锭和宣纸的价格也悄摸地往上窜了几分。 茶馆酒肆里,谈论四书五经的声音也压过了往日里的家长里短。 这股科考的热风, 自然也刮进了高墙耸立的张府。 只不过,带来的不是寒窗苦读的紧迫感, 而是鸡飞狗跳的恐慌。 我们的张大少爷张诚,彻底慌了神。 书房里,钱秀才捧着《论语》, 慢吞吞地讲着“温故而知新”。 张诚却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 左扭右晃,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脑子里反复盘算的不是“学而时习之”, 而是“他娘的县试怎么过”。 一想到要跟那些穷酸书生一起挤在号舍里, 对着考题抓耳挠腮, 最后交上去一张可能满是墨疙瘩的白卷, 他就觉得眼前发黑,前途无亮。 让他读书?不如让他去死! “不行!绝对不行!” 张诚猛地一拍桌子, 把摇头晃脑的钱秀才和旁边打瞌睡的小厮都吓了一跳。 “少…少爷?” 钱秀才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 山羊胡子一颤一颤。 张诚根本没理他,肥硕的身子腾地站起来, 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嘴里念念有词: “不能让老子丢这个人! 绝对不能! 得想个法子…必须想个法子!” 他猛地站定,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混浊的光,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找我爹!我爹一定有办法!” 说完,他也不管目瞪口呆的钱秀才, 蹬蹬蹬就冲出了书房, 直奔他爹张承宗的书房而去。 张承宗的书房可比张诚那个像戏台子的书房气派多了。 紫檀木的大书案, 博古架上摆着些真假难辨的古董,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熏香味道。 此刻,张承宗正和管家张福低声商议着什么,脸色凝重。 显然,县试这事儿, 当爹的比儿子更上心,也更头疼。 “爹!爹!你得救我!” 张诚门都没敲就撞了进去, 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嚎腔。 “县试!我肯定考不过啊! 到时候丢的可是咱们张家的脸面!” 张承宗被吓了一跳,见是宝贝儿子, 眉头皱得更紧了,呵斥道: “慌什么!成何体统!” 但语气里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更多的是无奈。 张福在一旁垂手而立, 三角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适时地开口: “老爷,少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县试虽只是初试,但关乎功名起点, 若是…若是成绩太差, 确实于府上声名有碍。” “那你们说怎么办?!” 张诚急吼吼地嚷道: “让我去考,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张承宗沉吟片刻, 眼中掠过一丝狠色和决断。 他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 确认无人,然后紧紧关上房门, 压低了声音对张诚和张福道: “为今之计,唯有行险一搏了。” 他看向张福:“打点考官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张福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 “回老爷,县尊大人那边口风紧, 暂时探不出深浅。 但下面的礼房书吏和几位可能参与弥封、誊录的先生, 已经初步打点过了,问题应当不大。 只要少爷卷面上不是太过… 太过难看,总能周转一二。” 张承宗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 知县大人位高权重, 又是京里下来的, 轻易不会为这点钱财冒风险。 但只要下面具体办事的人打点到位, 操作空间还是有的。 “光是下面的人打点还不够!” 张诚急道。 “我写不出来! 就算誊录的人把我写的鬼画符誊得再漂亮, 那也得有东西可誊啊!” “所以,关键还在少爷您自个儿得能写出点东西来。” 张福接口道,三角眼眯了眯, 闪过一丝诡光。 “至少,墨卷得填满,格式不能错, 还得有点似是而非的句子撑撑门面。” “我上哪儿去找那些句子?!” 张诚都快哭了。 张承宗和张福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福上前一步,声音更低了, 带着一种阴恻恻的味道: “老爷,少爷,老奴倒有个想法。 那个书童苏小九,记性极好, 人也还算机灵,虽然字写得丑, 但认字多,背下的东西也不少…若是让他…” 张诚的小眼睛猛地亮了, 像是黑夜里的耗子看到了油灯: “对啊!那个狗奴才! 让他给我想办法! 考试的时候,让他想办法给我递小抄! 或者…或者提前告诉他题目, 让他给我做好文章,我背下来!” 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 张诚兴奋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 “就这么办!爹! 就让苏小九给我当枪手! 他要是办好了,爷赏他口饭吃! 办不好,老子扒了他的皮!” 张承宗抚着胡须,沉吟了片刻。 让一个书童掺和科场作弊,风险极大。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苏小九看起来胆小怕事, 又是家奴,身契捏在手里, 量他也不敢出去乱说。 只要操作得当… “此事须得绝对机密!” 张承宗最终下了决心, 眼中寒光一闪。 “福管家,具体如何操作, 第17章 将计就计,布局谋出路 张诚那肥硕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 苏惟瑾脸上那副“感恩戴德”、 “惶恐忠仆”的面具瞬间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 眸底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数据流在高速奔腾。 超频大脑,全力运转! 拒绝? 立刻就会被打个半死, 甚至“病故”消失。 张家的手段,他毫不怀疑。 告发?证据呢? 空口白牙指控主家少爷科场舞弊? 死得更快更惨,还会被打上背主忘恩的烙印。 唯有顺从,将计就计,方能于死局中劈开一条生路! 但如何利用?如何反客为主? 刹那间,关于明代科举制度的浩瀚知识从记忆库深处汹涌而出, 条分缕析,与他眼下的处境快速匹配、推演。 童试!县试、府试、院试三级, 过关即为秀才,功名的起点! 拥有了秀才功名, 就脱离了平民阶层, 见官不跪,免役免赋, 拥有了初步的话语权和保护伞!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而参加科举,首要便是“具保”! 需要廪生出具保结, 证明考生身家清白、无冒籍匿丧等情。 他一个无根无萍、身契捏在张家手里的书童, 谁肯为他作保?这几乎是条绝路。 但现在,张家父子亲手把一条“捷径”塞到了他手里! 让他们帮忙“作弊”, 实则是让他们为自己铺平通往考场的路! 张承宗既然能打点考官书吏, 自然也能解决“苏小九”这个枪手的参考资格和具保问题!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 在超频大脑的疯狂推演下,迅速勾勒出雏形。 核心要点:一、积极配合,获取信任。 必须让张家父子坚信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心甘情愿为他解决参考资格问题。 二、“出色”完成任务。 作为枪手,交出的“答案”必须足够好, 好到能让张诚这种草包都能“蒙混过关”, 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也让张家的打点物有所值。 三、留下致命后手。 在“答案”中埋下只有自己才能识破的、极其隐蔽的破绽或标记。 一旦需要,这便是引爆的雷管。 四、巧妙引爆,金蝉脱壳。 必须在最关键时刻, 让张诚的作弊行为以某种方式暴露, 但必须确保自身绝对安全, 甚至要将自己塑造成“被胁迫”、 “无辜受累”或“关键时刻坚守道义”的形象。 五、趁乱崛起,李代桃僵。 作弊案发,张诚必然完蛋。 而自己这个“被迫作弊又迷途知返”的“天才枪手”, 或许反而能因“才华出众”(交出的答案水平极高) 或因“举报有功”(若操作得当)而获得某种豁免, 甚至可能因祸得福, 让自己的才学得到官方认可, 从而获得参加后续考试的资格! 风险极高!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收益也极大! 一旦成功,便能一举摆脱奴籍(至少是暂时脱离张家掌控), 踏上科举正途,海阔天空! 赌了! 苏惟瑾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 穿越以来的隐忍、筹谋,所学的一切, 不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机会吗? 如今机会以这种荒谬的方式送到面前, 岂有不敢接之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兴奋和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大脑继续细化方案。 如何留下后手? 用词?用典?句式结构? 必须是一种在这个时代极其冷僻, 但后世考证或特定知识体系下才能发现的“错误”或“特征”。 超频大脑飞速检索比对… 如何引爆?考场内举报? 太蠢,同归于尽。 考后由他人发现? 需要契机。 或许…可以利用张诚自身的愚蠢和嚣张? 或者,利用被打点的考官之间的派系矛盾? 如何摘出自己? 必须表现出是被胁迫的无奈… 平时就要注意积累“证据”, 比如张诚威胁他的话语, 最好能有第三方“无意”听到… 关键时刻的“反水”要显得顺理成章, 是被逼无奈下的良知发现… 无数念头、无数可能性、无数细节在脑中碰撞、整合、优化… 一个庞大而精细的阴谋网络缓缓织就,目标是反噬它的布置者! 接下来的几天, 苏惟瑾表现得愈发“恭顺”和“卖力”。 张诚但凡来“布置任务”, 他都听得无比认真, 还会“适时”地提出一些“技术性难题”。 “少爷,小的虽认得几个字, 但文章制艺,实在…实在艰深, 若无人指点,只怕写出来的东西不合规矩, 反而误了少爷大事…” 他表现得忧心忡忡, 完全是一心为主考量的忠仆模样。 张诚一想也是,便大手一挥, 让钱秀才“抽空指点一下苏小九怎么写八股”。 钱秀才虽不明所以,但少爷发话, 只得捏着鼻子,每天抽一刻钟, 给苏惟瑾讲些破题、承题、起讲、入题的最基本格式。 这对苏惟瑾而言足够了。 超频大脑瞬间吸收理解, 并结合记忆库中海量的范文和评论, 快速掌握了这个时代八股文的表面精髓 ——那种刻板又极重形式的框架。 他甚至在帮张诚“预习”可能考题(实则是他自己推测的重点)时, “无意”中展现出的惊人“悟性”和“记忆力”, 写出几个漂亮却花团锦簇、 实则空洞无物的破题句子, 喜得张诚连连拍他肩膀, 直呼“捡到宝了”! 张承宗和张福通过张诚的转述和暗中观察, 见苏小九如此“上道”且“有用”, 心下也稍安,开始真正动用资源去打点苏惟瑾的参考资格。 正如苏惟瑾所料,对张家而言, 给一个家奴弄个临时身份和保结, 虽然麻烦,但并非做不到。 一切,都在顺着苏惟瑾规划的方向,悄然推进。 夜深人静,苏惟瑾依旧就着偷藏的灯油练字。 他的字依旧算不上好, 但笔画间已隐隐多了一份沉毅决绝的力道。 他偶尔会停下笔,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嘴角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张诚,张承宗…你们想把我当枪使? 第18章 智取保书,七叔公初现身 张家父子的动作比苏惟瑾预想的还要快些。 不过几日功夫, 张福便皮笑肉不笑地通知他, 参考县试的“身份”问题已基本打点妥当, 只等最后走个过场, 让他“安心为少爷办事”。 苏惟瑾面上感恩戴德, 心下却冷笑更甚。 打点妥当? 无非是捏造个户籍, 再找个贪财的廪生画押具保。 这等保结,如同沙上筑塔, 张家事发,顷刻便倒。 自己若真想借此脱身, 必须有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牢固的退路。 超频大脑飞速检索着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和这些时日收集的零散信息。 苏家…沭阳西街的苏家… 虽已败落,人丁凋零,但似乎还有一位… “七叔公苏正廉…” 一个名字伴随着一段模糊的印象浮出脑海。 原主父亲出殡时, 这位远房叔公曾来过, 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 面容古板严肃,对着潦草的棺木摇头叹息, 似乎对原主父亲“败光家业、 辱没门风”很是不满, 但也塞给了当时浑浑噩噩的原主几个铜板, 说了句“苏家儿郎,纵使落魄,也需挺直脊梁”。 一个极度重视家族声誉、 性格刚直迂腐的老童生! 一辈子没考取功名, 却最看重读书人的气节和苏家那早已不复存在的“荣光”! 就是他! 目标锁定,苏惟瑾开始耐心等待时机。 这日,张诚又一如既往地寻了个由头, 打发他出去买新的宣纸和湖笔, 实则让他再去打听打听县试的风声和主考官的喜好。 苏惟瑾恭顺应下,揣着几钱银子,快步出了张府。 他没有立刻去纸铺, 而是脚步一拐,穿街过巷, 朝着记忆中西街的方向走去。 越往西走,街道越发狭窄, 房屋也愈发低矮破旧, 与张府所在的东城繁华截然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贫瘠生活的气息, 但偶尔也能听到几声孩童诵读《三字经》的稚嫩声音, 为这破败的街巷增添了几分顽强的生气。 循着模糊的记忆,他停在了一扇斑驳的木门前。 门楣低矮,却擦拭得干干净净, 两旁贴着笔力虽弱却极为工整的对联: “守拙一园静,读书万卷深”。 这便是七叔公苏正廉的住处了。 苏惟瑾整理了一下身上半新不旧的张家仆役青衣, 深吸一口气, 脸上迅速酝酿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焦急、 惶恐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抬手叩响了门环。 “谁呀?” 院内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七叔公,是我,小九…啊。” 苏惟瑾的声音放得又轻又低,带着点颤音。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露出苏正廉清癯严肃的面容。 他年近六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用一根木簪固定, 身上的青衫依旧洗得发白, 却不见一个褶子。 看到门外是苏惟瑾, 他花白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大约是恨铁不成钢又带点怜悯)。 “是你?不在张家好好当差, 跑来我这里作甚?” 语气硬邦邦的,透着疏远。 苏惟瑾迅速低下头, 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模样, 嘴唇嗫嚅了几下,才小声道: “七…七叔公,我…我可能惹上大麻烦了…” “麻烦?” 苏正廉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能惹什么麻烦? 可是在张家手脚不干净?” 在他看来,这败光家业的侄孙, 能去张家为奴已是造化, 还能惹出什么祸事。 “不…不是的…” 苏惟瑾猛地抬头, 眼圈竟微微泛红(超频大脑精准调控面部毛细血管和泪腺), “是…是张家…张家少爷, 他…他马上就要县试了…” “县试便县试,与你何干?” 苏正廉不解,但听到“县试”二字, 神情还是不自觉郑重了些。 他一生未能越过这道坎, 对此有着近乎神圣的执念。 “他…他书读得不好,怕考不过…” 苏惟瑾的声音压得更低, 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去, 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巷子。 “张老爷和管家…就… 就想了个法子,逼我…逼我到时候帮他…” “帮你?你能帮什么?” 苏正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让我偷偷替他写文章, 或者…或者把小抄递给他…” 苏惟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说完立刻又低下头, 肩膀微微发抖,像是害怕至极。 “我不肯…他们就打我, 还说不干就…就要我的命… 说我爹欠的债还没还清…”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 让恐惧和“被逼无奈”的情绪充分渲染, 然后才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惊慌和对家族声誉的本能担忧, 声音带着哭腔: “七叔公!我…我害怕! 万一…万一这事儿要是漏了出去, 被学政大人查出来… 那可是科场舞弊,天大的罪过啊! 到时候…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我们苏家? 肯定会说‘瞧那苏家, 出了给人当枪手作弊的下贱胚子! 祖上的脸都丢尽了!’ 我们苏家军最后这点脸面,可就…可就真的半点不剩了啊!” “苏家军”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果然,这句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针, 狠狠扎进了苏正廉最敏感、最痛处! 老童生那张古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眼睛猛地瞪圆,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 他一生潦倒, 唯独将“苏家声誉”和“读书人气节”看得比性命还重! 岂容他人玷污,更何况是这种科场舞弊的丑事! “混账!混账东西!” 第19章 考场之外,初遇傲才子 县试之日,天还未亮透, 沭阳县衙旁的考棚外已是人声鼎沸。 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 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如同煮开的饺子锅, 翻滚着各式各样的情绪 ——有志在必得的昂扬, 有临阵磨枪的焦虑, 有家人师长的殷切叮嘱, 也有看热闹的闲汉的嬉笑议论。 空气里混杂着晨露的湿气、墨锭的清香、汗液的酸味, 以及一种无形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紧张感。 这就是大明科举最底层的起点, 万千读书人挤破头想要迈过的第一道门槛。 苏惟瑾穿着一身浆洗得略显发白的青色仆役短褂, 低眉顺眼地跟在张诚身后, 犹如其他许多富家子弟带来的书童小厮一样,毫不起眼。 张诚今日倒是人模狗样地穿了身崭新的宝蓝色绸缎直裰, 头戴方巾,可惜肚腩太过突出, 将好好一件文士衫撑得紧绷绷, 活像个移动的绸缎包子。 他脸上混杂着宿醉未醒的惺忪和硬撑出来的倨傲, 小眼睛却不时闪过一丝心虚和慌乱, 不停地搓着肥厚的手掌。 苏惟瑾的超频大脑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冷静地扫描、记录、分析着周围的一切。 考生的年龄分布、衣着材质、交谈内容、神态表情… 甚至维护秩序的衙役站位、 考棚入口的检查流程, 都被他瞬间捕捉并归档。 他在为那个“计划”做最后的信息储备。 目光扫过人群,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角落里,几个穿着打补丁长衫的寒门学子正抓紧最后时间低声诵念, 面色紧张而虔诚。 他还看到了墨香斋陈老板的女儿芸娘, 她正搀扶着病弱的父亲站在稍远些的地方, 陈老板似乎在对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学子低声嘱咐着什么, 那学子频频点头,神色恭敬。 芸娘偶尔担忧地望一眼喧闹的考场方向, 目光掠过人群时, 似乎与苏惟瑾的视线有瞬间的交汇, 她微微一愣,随即飞快地低下头去, 耳根泛红。 苏惟瑾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骚动,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些许。 只见几个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的年轻学子, 在一众仆役和奉承者的簇拥下, 谈笑风生地走来。 为首一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 面容白皙,眉眼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矜骄之气, 身穿杭绸直裰,腰系玉带, 手持一柄泥金折扇,顾盼之间, 颇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架势。 “是孙志远孙公子!” “果然是他! 听说他可是咱们县今年案首的热门人选!” “孙家可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 他祖父做过知州呢!” “瞧他那气度,果然不凡!”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响起,充满了羡慕和巴结。 孙志远显然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折扇轻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与身旁同伴高谈阔论, 内容无非是经义文章, 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点评意味。 “…依我看,此次考题必出自《孟子》, ‘民为贵’一章尤需留意。 只是那些乡下塾师, 怕是连朱注都讲不明白, 教出来的学生, 能写出什么像样东西? 不过是滥竽充数, 徒耗考官精神罢了。” 孙志远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人耳中, 带着明显的优越感和对寒门学子的鄙夷。 他身旁几人立刻附和: “孙兄高见!那些泥腿子, 识得几个字便想来撞大运,实乃有辱斯文!” 这话语刺耳,连一旁几个衣着寒酸的学子都听得面色发白,敢怒不敢言。 张诚这草包却浑然不觉气氛微妙, 反而因为看到“风云人物”而有些兴奋, 抻着脖子往前凑,似乎想混个脸熟。 孙志远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 恰好落在努力往前挤的张诚和他身后低着头的苏惟瑾身上。 看到张诚那暴发户般的穿着和蠢笨的模样, 他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再看到苏惟瑾那身标准的仆役打扮, 嘴角那抹讥诮更是加深了几分。 他“唰”地一声合上折扇, 用扇柄虚点了点张诚的方向, 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毫不客气的调侃和嘲讽: “咦?这不是张兄吗? 怎么,今日也来一试身手?” 他不等张诚回答, 目光又扫过苏惟瑾,嗤笑一声。 “张兄,今日这考场之内, 比的可是锦绣文章,圣贤道理, 可不是比谁家的书童更伶俐、更能“干”啊。 哈哈哈哈哈!” 他特意把干这个字的语音加重并且拖长。 他身后的狐朋狗友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周围也有不少巴结孙家的人跟着窃笑起来。 张诚那张胖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 却肚里空空,一句囫囵话也憋不出来, 只能“你…你…”地干瞪眼, 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平日在那帮混混面前还能耍耍威风, 但在孙志远这种真正的“书香门第”面前, 那股自卑和虚怯立刻暴露无遗。 苏惟瑾的头垂得更低, 宽大的袖子里,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孙志远那轻蔑的目光和嘲讽的话语, 像一根根冰冷的针, 刺在他早已千锤百炼的神经上。 不是因为自己被羞辱, 而是那种高高在上、 将他人尊严践踏脚下的阶级傲慢, 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厌恶。 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是那副恭顺、卑微、甚至带着点麻木的模样。 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冷意, 都被完美地收敛在低垂的眼睑之下。 超频大脑却已将“孙志远”这个名字、 他的容貌、声音、家世背景、性格特点, 以及此刻的羞辱, 清晰地烙印在记忆库的最深处, 并打上了一个鲜明的标签——敌人。 很好。 又一个需要踩在脚下的目标。 就在这时,考棚方向传来三声沉重的云板响。 “时辰到!考生准备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