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B血族标记万人嫌顶A后》 1、新生报道(改排版) 清晨。 阿瓦隆帝国星系。 首都星,贝隆星。 “你好烦啊二哥。” 一名长相可爱的金发男孩抱怨似的嘟囔着和光脑对面的人进行通讯。 “按期打抑制剂、贴好阻隔贴、小心陌生alpha,这些我都听你啰嗦好多遍了嘛。” 他噘着嘴点了点衣领上的徽章,对准面前漂浮着的机械球的镜头。 钢铁巨翼拼接而成的大门前,数道身影都在进行着差不多的动作。 男孩等待机械球身份核验完成,百无聊赖地四处扫视着。 “我知道你担心我一个omega会被欺负,但这可是贝隆第三军校哎,又不是所有alpha都像瓦涅里家那个人渣一样。” “莱瑞!” 通讯对面的男人不赞同地瞪了弟弟一眼:“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你知道军校alpha身体素质有多好吗?你知道有多少omega被‘意外’标记后不得不委曲求全吗!” 老古板。 莱瑞撇撇嘴。 “知道了知道了,我答应你一定不乱出门,不乱交友嘛……” 他嘴里敷衍着走过闸机,漫不经心朝人群里扫了一眼。 只是这一看,视线就无法移开了。 “……哇。”他愣愣地说。 男人到嘴边的话停住,蹙眉:“怎么了?” “好好看的……omega啊。”莱瑞嘴唇微张地看向右前方。 一道黑色的身影姿态随意地站在人群里。 即使隔着很远,莱瑞也能看清对方流畅深刻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形状优美的唇瓣。 他穿着黑色皮靴,柔软皮质包裹着两节劲瘦的小腿,裤管飘逸的布料描摹着风的形状,一路向上收束在花苞般的衬衫下摆里。 柔韧的腰身在侧面看着极细,却隐隐透出不容小觑的力量感。 『访客您好,请出示您的id证明。^_^』 他像所有来报道的新生一样被机械球拦下。 闻言,来人伸出被丝质手套包裹的手指,摘下墨镜插在胸袋里,接着按了按丝质衬衫上的金属徽章。 『滴!』 弦月形状的id徽章上亮起一道识别器激活的蓝光。 『读取中……』 『姓名:薄棠』 『年龄:19岁』 『帝国公民id:bbl429674512345』 『当前户籍所属区:贝隆星(首都星)白鹭大区267分区』 来人露出一抹温和笑意,这份弧度被电子眼忠实地录入监视器。 后台系统开始比对抓拍信息和公民库资料是否一一对应。 黑色长卷发,符合。 白皮肤,符合。 黑色虹膜,符合。 骨骼透视模型,符合。 台前,机器人显示屏变为核验通过的绿色,几行文字一闪而过: 『已确认访客为贝隆第三军校2142届入学新生。』 『欢迎您,薄棠阁下。^_^』 薄棠微笑道:“谢谢。” 他唇色红润,唇形饱满如花瓣,笑起来露出一点暗藏的银白牙齿。 一身暗夜色彩,却分明散发着谁都无法忽视的光芒。 莱瑞不用问都知道这一定是个omega。 毕竟,alpha们普遍又高又凶,beta则平庸寡淡,这么好看气质又温柔的漂亮少年肯定是omega嘛! 莱瑞在心里猛猛点头,往那边快步走去。 “莱瑞?”通讯对面,男人疑惑地叫着他的弟弟。 “哥哥!我看到一个好漂亮的omega!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画面里的莱瑞明显很兴奋,碧蓝眼眸一闪一闪,“先不跟你聊了哦!” 男人还想说什么,通讯却陡然一黑。 他的好弟弟挂得很果断。 男人脸色黑了个彻底。 * 贝隆第三军校门口。 薄棠顺利通过闸机,顶着无数窥探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踏进学校大门。 正打算开光脑看一眼地图,却见一个金发蓝眼的男生忽然蹦到面前,略带婴儿肥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你好!我是莱瑞·米德尔。” “你好。”黑发少年顿了顿,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薄棠。” 他的声音像是在海水中浸泡了千万年的象牙乐器,黑夜的气息扑面而来。 听得莱瑞莫名打了个冷颤。 奇怪,他环顾四周,天气预报说今天温度适宜的啊。 不过这点小插曲他没放在心上,交换了姓名之后便相当自来熟地站在了薄棠身边。 “薄棠?好好听的名字哦,你是有东方血统吗?” “你是不是不认识这里的路呀,我可以给你指路哦!”莱瑞说,“我二哥以前在这任教,我对这里可熟啦。” 薄棠温和一笑,似乎有些犹豫:“那不会麻烦到你吗?” “不麻烦呀。”莱瑞眨眨眼,心里暗自咋舌。 真是个完美的omega啊,只是一个笑容而已,连身为同性的自己都心脏狂跳。 不过对方的保护措施做得还真好,莱瑞一点都没闻到薄棠的信息素味道。 莱瑞悄悄瞥了眼身侧人的脖颈,上面干干净净。 想必是对自己的自控力相当自信才不贴阻隔贴的吧?实力不容小觑! 即使不是s级也一定是a级omega! 莱瑞更加坚定了要和他交朋友的念头。 他注意到薄棠又戴上了墨镜。 莱瑞好奇道:“你的眼睛很好看,为什么要遮起来呀?” 他看了眼天色,今天辐射度也不高呀。 薄棠温柔道:“抱歉,只是我对阳光有点过敏,这样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哦哦,没事的。”莱瑞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没多想,“怪不得你这么白,我还想让你推荐用的什么特效护肤品呢。” 得知薄棠要去宿舍,莱瑞带他走向东边的林荫道。 耳边的声音叽叽喳喳,薄棠似乎并不觉得有多吵闹,嘴角一直挂着抹笑意。 路上来往的学生们对这种天气下戴墨镜的人投来古怪目光,他却恍若未觉,偶尔好脾气地回应着莱瑞的问话。 莱瑞没说谎,一路上像个称职的导游一样对周围的设施滔滔不绝。 也因此,专注的他并未发现身边的人在镜片下,那对暗色的眼眸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这座堪比宫殿的学园。 比深渊更幽深的瞳孔中流露出与温和气质完全不符的兴味。 “呼、呼……” 带路十分钟后,莱瑞走不动了。 贝隆第三军校修得广袤无比,在家都没怎么走过路的小少爷被现实打败。 “我订台车过来,咱们歇会再走吧……” 莱瑞喘着气在光脑上点了几下,拉着薄棠走到路边等车。 薄棠没什么意见:“好。” 莱瑞用手扇了扇风,脸色红扑扑的。 似乎是运动过后阻隔贴有些移位,一丝没能遮得很好的茉莉花香泄了出来。 “!” 莱瑞红着脸迅速收回那一缕信息素,顺便将阻隔贴紧紧地按了按。 虽然他们是同性,但这种行为仍然有可能被视为一种挑衅,有些omega就相当讨厌这一点,不知道他的新朋友是否也是这个类型。 他瞄向旁边站着的修长身影,想判断薄棠是否有意识到他刚才的失礼。 好在薄棠的脸上平静淡然,似乎对刚才的信息素一无所觉。 他身上气息平稳,一丝汗珠都没有,甚至不见几分运动后的血色。 “薄棠,你体力真好呀。”莱瑞羡慕地看着新朋友。 不仅比他高,身体也比他好,他也好想变成薄棠这种omega呀。 没等薄棠说话,不远处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两人注意力,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一察觉到有八卦,刚才还累得喘气的莱瑞立刻眼睛一亮,噌一下窜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拉上薄棠。 薄棠不着痕迹地避开和他的皮肤接触,跟了过去。 声音来源的方向是前方道路的分叉口,越靠近声音就越大。 莱瑞留了个心眼,找了个能被树木挡住的拐角停住了。 “你什么意思!只是个小口子而已,随便去哪个修理厂就能修好,就这一台破烂你要讹我30万星币?!” 率先传入耳朵的是一道叫嚣的男声,似乎是在控诉对方的狮子大开口。 30万? 帝国货币相当值钱,30万星币可以供一个普通家庭吃喝不愁过上七、八年。 如果只是撞了个小口子,对方似乎确实要价不菲。 薄棠正换算着这个世界的物价,耳边便传来另一道声音。 很好听,但却极为冰冷,只是听着便能冻得人打哆嗦—— “我只要30万,一分不少。” “……什么?!”身旁的莱瑞忽然直起了身,带得薄棠也站直了。 莫非是莱瑞的熟人? 薄棠这样想着,朝吵闹处投去视线。 没了树木的遮挡,他看见两个人背对着他们的方向站着。 一人焦躁地走来走去,朝另一人大吼大叫。 离他更近的背影则没什么动作,肩背平直,体态颀长,一头长到腰际的银色长发反射出醒目的光芒。 明明日光灿烂,那头长发却仿佛一点都没有被沾染上温度,如同液态金属般蜿蜒在那人肩头,强势又冰冷地在薄棠的视野里披洒着。 刺眼,耀目。 一阵微小的风吹过。 薄棠微微眯起眼,舌根忽然顶了顶犬齿根部。 片刻的出神后,薄棠察觉到莱瑞的身体正在发抖。 回过神瞥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简直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怎么是他?!” 薄棠微微挑眉,很快收敛,好奇道:“他是谁?” “那是……是个疯子!”莱瑞脸上难掩恐惧,“是瓦涅里家的疯子!” 瓦涅里? 薄棠莫名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莱瑞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旁边拖:“车来了,快走快走。要是被那疯子发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 悬浮车很快将两人送到了宿舍楼下。 莱瑞没能来得及详细叙述关于那名“疯子”的事,似乎有位首都星的亲戚找他叙旧,他把薄棠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前,他指指光脑:“我发你的那些链接一定要看哦,下次要是再不小心遇到那谁,一定记得躲开,那疯子最讨厌omega了!” 薄棠目送莱瑞的车开走,看了眼光脑里被一股脑推送过来的新闻链接。 『秘!瓦涅里家族不和传闻再加一,舅甥关系破裂竟因一名陌生omega?』 『疯蛇alpha再度重创一名omega,疑因信息素狂暴!』 『西北庄园数幢房屋毁损,疯蛇身影曾现其中。』 『又一omega疑似死于疯蛇之手,受害者家属索赔1000万被拒……』 …… 薄棠粗略翻了翻,足有二十多条。 标题里多次提及“疯蛇”,想必就是那人的外号。 脑海里闪过那抹冰冷的银色身影。 恶贯满盈么。 薄棠不易察觉地挑挑眉,转身朝宿舍楼内走去。 在不断上升的电梯里,薄棠抱臂的手指在胳膊上有节奏地点着。 瓦涅里…… 总觉得这姓氏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像是隔纱取物,越模糊越想要抓紧。 薄棠不断搜寻着在这里不多的记忆,终于,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在他踏出电梯的一刹那陡然变得清晰。 手指停住。 ——他想起来了。 薄棠眯起狭长的眼眸,鸦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入学通知文件里,他被分到了一名室友,叫作—— 阿纳托利·瓦涅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疯蛇”室友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薄棠在宿舍门前停住了脚步。 他面露沉思。 会有这么巧么,他的室友是那位“疯蛇”? 还是说,只是一名普通的瓦涅里家族成员? 薄棠点开莱瑞发给自己的其中一条链接。 『西北庄园数幢房屋毁损,疯蛇身影曾现其中。 星历2142年6月29日晚,位于首都星西北部的西北庄园内传来巨大爆炸声。 经城市热成像仪扫描显示,疑似为便携式热武器引发的爆炸。 案件嫌疑人现暂定瓦涅里公爵之甥:阿纳托利·瓦涅里。 嫌疑人或将因此获罪数名。 正式审判将在3个月后于首都法庭开庭,届时将会进行星网直播、转播。 “疯蛇”瓦涅里已多次引起社会动荡,阿瓦隆陛下对此案表示了高度关注,并将出席此次案件审判。 各方人士可关注以下网站进行预约观看:httpsn://xxxx.xxxxxxx……』 薄棠一目十行地看完,终于确认:他的室友确实是那位臭名昭著的“疯蛇”。 任何一个帝国公民面对这个名字都会感到窒息的压迫感,或许在得知这个名字的下一刻就会转身逃跑,毕竟“疯蛇”做下的那些事几乎可以算得上穷凶极恶。 ——前提是,如果薄棠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原生居民的话。 眼下薄棠脑中冒出的唯一一个想法是:犯了这么多罪,几乎可以拿来止小儿夜啼的“疯蛇”,竟然还只是个学生。 有点荒谬,还有点违和。 是这个世界的坏人太少,还是他的新室友坏得太突出? 更违和的是,这样一个反社会分子竟然还能安稳地保留学籍,甚至自己这个在档案里“柔弱无助”的beta还能被分配给他做室友。 这到底是对“疯蛇”的试探,还是对自己的? 摘下墨镜,薄棠收起光脑,面不改色地推门进了宿舍。 经过好心人莱瑞的倾情介绍,薄棠已经知道贝隆第三军校背靠财力雄厚的帝国第三军,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感叹宿舍的豪华。 ——眼前的房子比起宿舍,实际上更像是双人公寓。 一眼望去,不仅厨房阳台等等一应俱全,除了硬件以外,四周的墙壁都贴了精美的墙纸,公共阳台里还有扇巨大的落地窗。 门板后贴着张房屋示意图,上面显示两名学生各自的单间里还单独配有阳台、小厨房和独立卫浴。 不管从面积还是装潢来看都可以媲美商品房了。 入口右边是薄棠的房间,他推门扫了眼里面的布置。 自己的行李早就通过学校的行李托寄服务送到,此刻正在角落里规规整整地躺着,并不需要收拾什么。 因此他熟悉了一下整个宿舍的布局之后,就来到了公共阳台。 一边吹风,一边梳理思路。 关于那个“试探”的猜想,他并非空穴来风。 事实上,他并非阿瓦隆人,甚至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5个月前,他在贝隆星郊外醒来。 没等他摸清状况,一队身穿制服配有武器的执法官便先一步找到了他。 原以为要被抓走拷问身份,没想到由于他醒来的地点在一起人口绑架案的案发地附近,前来解救人质的执法官们在见到他的样貌后便将他一起算在了受害者里。 从执法官们的对话里,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于是顺势装作失去了一切记忆。 到了在执法队登记的流程,公民信息库里想当然是找不到关于薄棠的任何信息的,薄棠做好了自己要被打为黑户或是偷.渡客的准备。 在即将逃跑的时刻,福利部门出面了。 原来被解救出来的受害者里,他这样的不在少数,福利部门便为他们批量制作了id芯片,于是他就这样幸运地拥有了一个合法身份。 在大区收容所的两个月里,他恶补了一番社会常识,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穿越到了一个科技发达,人种更发达的世界。 一个拥有六种性别的世界。 男性和女性分别有着alpha,beta和omega的第二性别,每个人还多出了一种名为精神力的特殊力量。 a级以上的alpha可以从信息素和精神力两方面碾压其他所有性别,也因此这个社会的alpha最容易出英雄和败类。 显而易见,他的新室友就是败类中的败类。 那么,学院是出于什么考虑,将自己这个柔弱的beta分配给这名败类呢? 或者说,执法官们真的这么天真,相信了自己是绑架案的受害者? 将他和一个人形炸.弹放在一起,到底想做什么呢? 薄棠微眯起眼,顶楼的风卷起他的发梢,带起一阵微弱的痒意。 思绪浮动间,身后突然响起开门声,他转身看过去。 ——直直撞进了一对冰冷的淡紫眼眸中。 “谁?”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宿舍里有人,眼中的凌厉寒光还来不及收回,整个人像一柄出窍的剑。 薄棠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梢,注视着来人那头冷到几乎如金属般的银发。 他甚至幻觉自己闻到了那股金属的味道。 “疯蛇”。 齿根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发痒。 他慢条斯理,不动声色地舔了舔。 门边,阿纳托利·瓦涅里的心情并不美妙。 他在开门前并未预料到自己的单间里会多出一个人——不对,他是有收到一份通知,里面写着一名福利生会被调剂到这里。 但他最近太忙,一直忽略了这件事。 也因此,他毫无预料地被眼前的场景冲击到了一瞬,以至于忘记了还在通讯中。 闯入视野的人原本正侧身站着,似乎听见自己的闯入,微微偏头看了过来。 阿纳托利优越的视力让他足可以看清那张足以令任何人呼吸停滞的面孔。 对方似乎笑了一下,侧身的幅度大了些,深色的衬衫便柔软又体贴地勾勒出包裹着的腰身,细而柔韧,几乎像是某种花茎。 那人无疑是令人哑然的美丽,连风也眷恋他,打着卷缠绕着他的长发,使得它们绸带一样飘在半空,簇拥着一段纤长瓷白的颈项。 就像是簇拥一朵暗夜昙花。 那双浓密鸦黑的睫毛轻轻眨动一下,深沉如同黑洞的眼眸攫住了阿纳托利的全部视线。 深黑的,像是旋转着的黑洞,令人目眩。 几秒,或者十几秒,阿纳托利感觉自己的思维短暂离开了一阵。 但随即二十多年的警惕本能升起,他猛地清醒过来。 ……奇怪,他很少会有这种失去防备的状况。 他蹙起眉头。 新室友? 不对,看着更像是omega,是来探视新室友的么,他的男朋友? 薄棠看见新室友愣在了门边,但很快,短暂的怔忡就被冷锐取代,紫眸隐在亮银色的长发下,像是冰层里的芯。 男人一身白色制式套装,没什么多余装饰,只在领口有一个蓝鸢尾刺绣。套装被他穿得严严实实,就连扣子都扣到最上面那颗,整齐得近乎古板,倒是不太符合那个疯狂的外号。 只是……薄棠简单扫视一眼,就发现对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仍能看见数道深浅不一的疤痕。 在那颗刺绣边上,男人脖子的侧面似乎也有两个小小的伤口,只是被垂落的银发挡着,若隐若现看不清楚。 薄棠的视线停留一瞬,移到了对方那张阴鸷的俊脸上。 彼此的打量在短短几秒间结束。 “你好。”短暂沉默后,薄棠率先打了招呼。 男人态度并未软化,拧眉盯着他不放,几乎让薄棠以为这个招呼冒犯到了对方。 不过外号里带个“疯”字,也说不定呢。 薄棠漫不经心地想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没有攻击性。 “……”男人对通讯那头简短说了句:“帮我解决他,等会说。” 随即挂断。 他朝薄棠点了点头,眉头没有松开的迹象:“你不能不打申请就来有alpha的宿舍。” ——好吧。 薄棠想,这也是他已经习惯的事了。 几乎每个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像莱瑞或是眼前的人一样认为他是个omega。 好在薄棠已经无师自通了最简单快速的反驳方法。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室友面前,在感知到alpha手臂肌肉逐渐紧绷时停下。 接着,缓缓侧身弯腰,掬起浓密的卷发捞到一边。 朝着顶级猎手露出了自己的致命弱点。 “!” 阿纳托利心脏猛然跳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个omega! 他怎么敢放浪到在一个陌生alpha面前露出自己的腺—— 不对。 尽管阿纳托利几乎是瞬间移开视线,但他仍从那匆匆一瞥中捕捉到了怪异的细节,犹疑片刻,重新注视过去。 alpha的视力一向优越,此刻光线充足,更是能清晰地看见黑发衬得薄棠颈项处的皮肤冷白如玉。 但,就算再怎么看,那里也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凸起。 ……beta? 他猛然想起通知里写过,新室友是一名beta。 这是他的新室友…… 一名没有信息素的beta。 alpha手臂肌肉缓缓放松,陡然错拍的心脏也重新回到应有的频率。 确定对方已经明白自己并非omega,薄棠放下头发直起身,目光在他颈间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 在阿纳托利察觉之前,薄棠收回目光,温和一笑。 “学长好,我叫薄棠。” 说完,没等alpha做出什么反应,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抱——”歉。 “嘭。” 打断他的是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阿纳托利抿了抿唇。 尽管确实是自己先入为主,但看到那张脸…… 很难不误会吧。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阿纳托利放下了再去道歉的念头。 “滴滴!滴滴!” 阿纳托利看了眼光脑,迅速接起通讯的同时开启了保密模式。 “钮图。”阿纳托利大步跨入自己的房间。 “情况不妙,你上次带来的omega没撑得住,已经死了。” 钮图声音很低,似乎在防备着什么,带着掩饰不住的急迫和焦虑。 阿纳托利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所有神色。 此刻他面无表情,却又仿佛带着骇人的阴鸷凌厉。 “详细说。” 他关上了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军训前的集合 『亲爱的居民朋友们,早上好,这里是飞鸟市每日晨间播报。』 清晨,枕边的光脑里传出一道柔和的电子女声。 『今天是星历2142年9月1日,当前地区为首都星:贝隆星,局部位置为飞鸟市游隼大区。』 『今日最低温度为22c,最高温度27c。』 『大区整体天气晴朗,城市防护罩内实时紫外线指数2级,各位市民可根据情况调整防护装置以调节日晒需求。』 『友情提示:今日人造风5级,为中大风天气,请各位alpha、omega市民务必留心阻隔贴有效期,以免造成其他市民困扰。』 『如有故意泄露信息素者,大区执法大队将立刻绳之以法,也欢迎热心人士积极上报主动引起骚乱者的线索。』 『祝各位市民度过美好的一天,飞鸟市市政中心诚挚为您服务。』 薄棠一边听着晨间播报,一边慢条斯理地洗漱。 和地球大学的规矩差不多,这里在完成报道之后也要进行军训。 只是和地球那边站军姿和练跑操不同,这里的军训一般是进行信息素和精神力特训。由于贝隆第三军校的性质特殊,额外多一个粒子枪实训和机甲实训。 但出于谨慎,薄棠还是给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抹上了一层厚厚的防晒霜。 他没打算在食堂吃早餐,伸手从行李里掏出一小罐酸奶打开,将里面殷红的酸奶吃得干干净净。 离开卫生间前,他想了想,掏出淡色唇膏在两颊上少少地揉了点。 镜子里苍白的人形因此终于有了点血色,看起来精神许多。 他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走出自己的房间。 作为薄棠的室友,那位“疯蛇”可以说相当安分,一晚上薄棠都没听到对面有什么动静,包括此刻。 宿舍里静悄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没住人呢。 不过薄棠没太在意阿纳托利在干什么,确认了一番集合教室的地点就下了楼。 * “薄棠——我在这里!” 刚到教室门后,金发的男孩就发现了薄棠,兴奋地朝他挥手:“快过来和我一起坐!” 薄棠依言过去坐下,莱瑞亲昵地朝他凑得近了些:“你总算来了,我刚刚坐在这里可无聊了,旁边的臭alpha都快把我盯出洞来了,好在现在有你和我一起分担了嘻嘻……” 薄棠坐下时就已经察觉到周围的视线了,倒谈不上窒息,大部分alpha的目光还是好奇和惊艳居多。 只是也有些倨傲的,毫不客气地用目光在薄棠的脖颈上逡巡。 薄棠权当没发现,听着耳边莱瑞一叠声的抱怨。 小少爷说累了,开始对昨天留的作业进行检查。 “昨天发你的链接你都看了吗?” “看了。”薄棠笑道,面上好奇又掺杂丝丝惧怕,“那些报道都是真的吗?” “那当然了!”莱瑞瞪大双眼,“就算有些地方有点添油加醋,但事情确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薄棠唔了一声,不予置评。地球的记忆告诉他,媒体的喉舌并不能尽信。 莱瑞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你别不当回事,那家伙真的很危险的,没看见连陛下都特别关注他的案子吗?而且,你见到很多案子里他有伤害omega的前科吧?我悄悄告诉你——”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我让你远离他是因为他最讨厌omega了,曾经他的未婚夫在易感期不小心释放了一点点点信息素,那疯子差点把他杀了。” 莱瑞直起腰拍拍胸口:“我当时也在场,那家伙只是接触到了一点点信息素就眼睛充血,像个发狂的野兽一样对那可怜的omega发起了攻击,几乎把人拦腰折断了。” 那omega后来住了很久的医院,婚约自然解除了不说,甚至至今都得定期去看心理医生。 不过这些涉及当事人隐私,莱瑞就没说了。 薄棠面露思索,这世界的a、o像是吸铁石的两极,若有omega释放信息素,alpha理应被吸引,而非是这种状态才对。 所以,疯蛇的“疯”其实是物理描述? 莱瑞:“好啦,别提他了,总之以后你绕着他走就对了,反正他是大三的,和咱们时间对不上。” 他凑近了给薄棠看自己的光脑,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校园论坛。 莱瑞笑眯眯道:“你现在可出名啦,好多人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薄棠看向屏幕里的贴子,纯图流,一个字没有,全是他拍视角的薄棠照片,下面一堆人在嗷嗷求联系方式。 『我出10万星币悬赏此人联系方式!』 『我跟,20万!』 『30万!』 『楼上个omega凑什么热闹,去去去。』 『悬赏交朋友不行吗?整天情情爱爱的,你们alpha最没意思了。』 『拜托,你们看清楚了没啊,人家都没戴抑制器,脖子和手上都没有,万一是个b呢?你们抢半天白费。』 『什么!怎么可能是b!他这么优越的基因怎么会是平凡的b!我不允许!』 『sorry,用了点技术手段,把这张脸和帝国前1000位大家族的族长脸部做了对比,重合率“高”达……20%。』 『就是说和任何一个大佬都不像的意思呗。』 『已知99.99%的omega出自豪门世家,那么……』 『哦豁,不知名人士,是b的可能性更大了。』 『我不听我不听!他必须是o!』 『醒醒,b也挺好的啊,至少日常生活不会受信息素困扰。』 『对啊对啊,我每次特殊时期感觉整个人失了智一样,一辈子才多长时间啊,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被易感期和发热期占据,太浪费光阴了。』 『依我看他可能是弱a,身高不低呢。』 『美a也不错啊,天下苦壮a久矣……』 眼看着帖子话题越来越歪,最后变成了xp交流贴。 薄棠:“……” 他默默退出界面,只是这个帖子相当有热度,首页除了这个帖以外只有零星几个水帖。 正要把光脑换给莱瑞,他的视线被另外一则帖子的标题吸引住。 『惊!巨榕大道惊现车祸现场!疑似不可说之人和无辜路人产生龃龉!』 怎么看怎么像在描述昨天他们目睹的那起车祸事件。 正想点进去细看,讲台上到来的教师打断了他。 “各位同学,上午好。” 薄棠抬眼看去,讲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 台上人扫了眼挤挤攘攘的教室,自我介绍:“我是你们本学年的班导师许适,你们称呼我许教授就行。” 莱瑞悄悄说:“听说这个教授可严格了,咱们的专业通识课和专精课都是他来上,希望以后别给我们挂太多科。” 话音刚落,许适长了顺风耳似的往这边看了过来,吓得莱瑞赶紧坐正。 许适收回目光:“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今天起将会有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如果有处于特殊时期或者即将进入特殊时期的同学,请各位做好准备,不管是抑制剂或是有心仪的标记人选也好,我希望医学1班的人不要缺席军训。” 他刚说完,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小小的讨论。 “卧槽,教授意思是就算有伴侣,发热期也得憋着?只能临时标记缓解?太不人道了吧?” “这军训不就走个过场吗,有什么理由非要全程参加不可啊?总不能为了个破军训推了家里十几亿的生意吧!” “完了完了,我后天就快易感期了,我得赶紧买抑制剂。” 各种各种的声音涌入薄棠的耳朵。 在星际时代,发达的ai已经能做到对绝大部分疾病对症下药,即使人种经过进化强化,也始终比不上电子脑的储备和反应速度,因此现在的医学专业的地位其实有点尴尬。 现如今会选这个专业的要么资质平平,要么只是混个学历就走。 虽然薄棠是选这个专业另有所图,但周围那些alpha们显然是因为上述原因才会坐在这里。 而之所以只有alpha在抱怨,是因为—— 整个教室仅有的两名不是alpha的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许适的目光也就顺势再度落了过来,看清两人的面孔之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安静。”许适带着压制意味的精神力缓缓铺开,教室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许适嘴角抿起:“吵什么?身为医学生,不亲自体会躯体的各种反应怎么能对人体的变化了如指掌?” “或许你们当中的一些人选择这个专业是为了逃避某些东西,认为在星际时代的医学不需要人力,仅由ai辅助即可。但我要和各位说的是,再高的高楼也有地基,现代ai医学发展得再快也是由无数人脑计算、汇总规律而来,不要小瞧人脑在任何领域的作用。” 许适指了指薄棠和莱瑞的方向:“看看你们的样子,怎么就不能向这两位beta和omega学习学习?” 话刚说完,整间教室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就是就是!莱瑞笑嘻嘻地摇头晃脑,他们beta和omega都能坚持,这些臭alpha怎么就忍不了了? 等等…… 莱瑞的笑容僵在脸上。 教授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和omega……? 莱瑞摇头的幅度停住,3秒后,他猛地转头,仿佛看见了什么挑战三观的东西。 薄棠微微挑眉。 “beta??!!” “你怎么会是beta——?!” 他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啧。 薄棠点了点脸颊,缓缓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omega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粒子枪实训 “……那么,关于军训的具体安排,”许适打开课件,“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周一三五是粒子枪实训和机甲实训,周二周四是精神力和信息素特训。” “其中,机甲实训、精神力特训和信息素特训将在全息系统里进行,这些已经在入学通知里写过,但我要再强调一遍,各位要确保在下午之前准备好接入设备。” 许适顿住,想到那名好看得不像beta的新生是一名贫穷的福利生,又道:“有不方便的同学可以去机房自行租赁接驳仓。” 光脑通讯声响起,许适抬腕看了眼,关闭课件:“好了,该说的已经说完,现在全体去训练室集合。” 薄棠跟着大部队站起身,身边的莱瑞怏怏的,显然还没从薄棠是个beta的冲击里缓过神来。 “莱瑞。”薄棠面露担忧,“你怎么了?” 莱瑞:“我……” 他总不能说自己把人家性别认错了吧。 细细想来,薄棠确实也没说过自己是omega,是他自以为是地认为长得好看的就是omega。 他无力地摆摆手:“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因为我是beta吗?”薄棠轻声道,“你是想和omega做朋友的,对吧?” 在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中,莱瑞原本升起的一点点怒气瞬间消弭于无形,化为浓浓的心虚。 “不是。”莱瑞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解释,“其实beta也很好……那个那个,至少,呃……” beta占这个世界80%的人口,但没有腺体,精神力等级也普遍不高,莱瑞对他们的印象只有平庸和平庸,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印象很深的优点。 他抓抓头发,脱口而出:“至少不用担心被那疯子盯上!” ……真是好烂的安慰,莱瑞苦着脸想道。 薄棠唇角翘起:“那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莱瑞用力点头:“对呀!” 一开始找上薄棠是因为性别,但现在明白过来他不是omega,有这么好看的朋友也不算亏。 “真是卑劣的下等人,就这么想混进上流社会吗?”一道不客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薄棠挑了下眉回头看去 莱瑞怒视那个说话的黑发alpha:“你说什么?” 那人上下抛接着手里的光脑,轻蔑地看了薄棠一眼:“我说错了吗?他不就是因为怕被你抛弃才在这里摇尾乞怜么?无非是看中你的贵族身份,这种beta我见得多了,以为自己削尖了脑袋来贝大,选个鸡肋专业就能来混日子钓个金龟婿——” “威科·弗莱曼,闭上你的嘴。”莱瑞脸色冷了下来,“我不希望开学第一天就和同学吵架。” “米德尔,我们才是同一阶层的,你确定要为他说话?”威科嘴角挑起恶劣的笑,“难怪我父亲说你是个奇怪的omega,原来喜欢和废物混啊。” 薄棠微笑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如果我是废物,那么和废物在同一专业的阁下又是什么水平呢?” 莱瑞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威科眯起眼:“嘴皮子倒是挺利索,就是不知道等会去了训练室,没有你这位omega‘朋友’撑腰,你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么硬气。” “我们走。” 黑发alpha带着五六个人气势汹汹地先行一步。 虽然军训内容都一样,但由于omega在体力上有天然的弱势,omega的枪.械和机甲实训会在训练室隔壁单独进行,难度也会相应下调。 威科正是认为等会两人并不会在同一个训练室,莱瑞无法帮到薄棠,薄棠必定会出丑。 莱瑞切了一声,毫不优雅地朝对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转头道:“薄棠你别放在心上,这家伙其实是来针对我的。弗莱曼家和我家政见不合,这家伙经常来恶心我,我已经习惯了。” 薄棠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和莱瑞一起往训练室方向走。 莱瑞调整完心态,又能灿烂地面对薄棠了:“你一个beta考上贝大一定很刻苦,等会一定要狠狠打那家伙的脸,叫这个纨绔子弟好好看看什么叫学霸!” 薄棠:“……” 嗯,该怎么告诉小少爷,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考试呢。 “其实,”薄棠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从福利通道进的贝大。” 莱瑞:“……” 福利通道招收的学生是不需要分数的,这一类学生只是为了证明帝国的福利政策丰厚,一般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有悲惨的身世。因此,福利生也被大家调侃为“惨王”。 长久的沉默后,莱瑞干巴巴说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薄棠:“很遗憾,是真的。” 莱瑞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勉强压住了哀嚎的冲动。 他满脸一言难尽地看了眼薄棠:“你……算了,等会不要输得太难看就行,唉!” 他安慰自己,身世悲惨,还是个beta也不是薄棠自己愿意的,况且薄棠那张脸一看就知道成长路上肯定遭受了很多恶意,自己不能再给他增加压力…… 但还是好不甘心啊!!!! 莱瑞在心中无声尖叫。 “别太担心,或许幸运之神会眷顾我呢。”薄棠没多说,气定神闲地拍了拍莱瑞的肩。 莱瑞木着脸:“……或许吧。” * 先进行的是粒子枪实训,实训教官长得相当严肃,是标准的军人形象。 望着面前面孔稚嫩的新生,教官眼神冷硬:“第一节课我不会为难你们,但等到结束汇演那一天,综合实训上,我希望你们能交给我一份满意的成绩。” “综合实训?”薄棠问。 教官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片刻,皱眉道:“怎么有omega混进这边的实训了?” 有人怪叫了一声,高声道:“报告教官,他是beta!” “beta?”教官看向许适,见对方点头,这才继续道:“军训结束会有为期三天的拟真综合实训,会从整个军训期间的实训的内容角度考校你们的学习成果,也就是会将这一个月里训练的内容糅合在一起进行测试。” “一般是野外生存。” 陌生的声音。 薄棠偏头看去,一个alpha朝他友好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往年都是这样,把新生投放进一片野外场地,模拟精神力压制或者信息素干扰状态,空投武器和物资,任务一般是保护人质或者击败模拟虫族之类的。” “谢谢。”薄棠笑笑。 “我是西蒙·萨勒曼。”alpha伸出手。 薄棠和他握了握。 西蒙:“这些在学校官网上都能查得到,你没有看吗?” “抱歉,没来得及。”薄棠实话实说。 来到这个世界总共才五个月,他忙其他的事费了太多功夫,根本没时间看学校官网有什么东西。 西蒙笑笑:“没关系,我们还是新生,不会太难的。虽然你是beta,但我们学校历史上还没有beta在综合实训环节被公开处刑的案例。” 教官瞥了西蒙一眼,倒是没对他们窃窃私语的行为有什么反应,道:“好了,全体注意!拿起你们面前的粒子枪!” 天花板上伸出数个机械臂垂落在众人面前,薄棠伸手从机械臂上取下粒子枪观察了一番。 入手是冰冷的金属质感,外形有点像小型钉枪,前端是圆柱形出口。 教官在手边的控制器上按下一个按钮,瞬间从地面上升起数道透明幕墙将空间分割成十几条通道,每条通道的尽头都有一个圆形靶子。 “十秒钟,自行排队,每队一个靶子。”教官命令道。 薄棠朝左边踏了一步,正好站在了西蒙后面。 他朝右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威科嚣张不屑的眼神。 “这才多久啊,又勾搭上一个?”话语中的恶意像毒液一样喷洒了出来。 西蒙皱眉,看向薄棠:“你认识?” 薄棠漫不经心地看了威科一眼:“我怕我说认识,他要说我勾搭他了。” 西蒙:“……” 威科:“……你!” “安静!”教官吼道。 人群瞬间寂静无声。 威科给了薄棠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薄棠正低头摘手套,根本没接收到信号,威科掀起嘴唇冷笑一声。 教官:“现在,第一排的人举起枪,手臂保持和地面平行,将枪的准心与自己的右眼焦点对准。” 薄棠这一队的第一个人就是西蒙,见西蒙举枪姿势自然又熟稔,薄棠猜测对方家里应该和莱瑞差不多。 教官在众人身后走过,时不时抬手给他们纠正姿势,见第一排的人调整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集中注意力,让主视力聚焦在靶心,尽量模糊靶心以外的景象。当你看见准心和靶心重合,就是开枪的时机。” “倒数:5、4、3、2……1!” 砰!砰!砰! 数道细小的枪声响起,每条通道尽头的靶子上瞬间多出十个边缘带着灼烧痕迹的弹孔。 西蒙的成绩不错,有7个都在9.5环以上。 “还可以。”教官的表情好看了点,“第二排上前,举枪。” 西蒙退开,见旁边的威科表情不怀好意,低声对薄棠道:“别紧张,就算他的成绩比你好,也是占了经验的光,胜之不武。” 他没有听见来训练室之前威科和薄棠莱瑞的争吵,但眼下这情况傻子也能看出来威科是在针对薄棠。 对于西蒙口中那个假设,薄棠只是笑笑。 没管威科挑衅的表情,薄棠微微侧身,抬起手臂。 和他在地球上玩过的不同,粒子枪没有抬高枪口的需求,后坐力也小得几乎不存在,他调整了一番才找到顺手的感觉。 靶心、准心和主视力连成一线。 薄棠微微眯起眼,苍白手指虚虚扣在扳机上,嘴角带着从容不迫的弧度。 西蒙顿住,感觉眼前人的气质忽然就变了。 就像是,伪装猎物的狼,缓缓揭开了羊皮。 威科将一切收入眼底,心底微微一惊。 这个下等beta……似乎不是完全不会的样子。 但是一个福利生,一个穷鬼,怎么可能? 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威科下了定论。 他也举起枪,从十岁起就开始训练的枪术不可能输给一个beta,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倒数:5、4、3、2……1!” 砰!砰!砰! 教官先看了其他人的成绩,和上一波差不多。 威科得意地看着光屏上统计的环数,9个9.5环以上,其中有5个是10环。 这怎么输? 转到薄棠这边时,教官脚步停住:“你……” 威科挑眉,这beta的成绩烂到教官都没法评价了吗? “全部十环!” 威科的笑容僵在脸上。 全十环? 怎么可能? 人群里爆发出一小阵窃窃私语。 威科愤怒中带着不可置信地拨开挡在面前的alpha,朝薄棠的计分板看去—— 『当前训练员:2号。』 『当前成绩:10.0,10.0,10.0……』 『当前总分:100.0』 薄棠放下枪,整个人的气势懒散了下来:“有点生疏了,静态靶成绩还行,可能动态靶会差一点。” 所有人像看虫族一样瞪着他:这、特、么叫生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试探 场上,带着灼烧痕迹的残破靶子已经自动替换成全新的,训练室里一片安静。 在场的四十多个alpha齐齐注视着那道纯黑色的身影,脸上神色各异。 平心而论,接受过系统训练的a级alpha也是可以做到十个十环的,但问题就在于,这是一个beta。 一个平庸的beta。 对方此刻已没了那股隐隐透着危险的气势,懒散地将粒子枪重新上.膛后走到了一边。 漂亮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是不是该下一排同学了?” 其他人一时之间没做声。 一直板着脸的教官倒是终于有了些笑意:“你的成绩非常不错,小子,你之前有接受过相关训练?” 威科死死盯着薄棠,似乎在期待薄棠给出肯定的答案。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相信,一个beta竟然赢过了alpha。 “抱歉……我只有近半年的记忆。”黑发beta的脸上露出困扰的表情,有些低落地垂下眼,“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教官——伊曼·叶里福皱眉:“你是那个绑……” 他眼中划过一抹深思,难得露出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转身对其余人道:“下一排准备!” 接着他走到了刚才的观战位置,仿佛刚才对薄棠的欣赏像是众人的幻觉似的。 众人对伊曼忽然冷淡的态度感到迷惑不解,但威科的心情却好了不少。 失忆的beta? 听着好像很可怜啊。 不过换个角度想,在帝国现有的严密的人权政策下,一个身体健全的人能搞到失忆,还成了福利救济对象,这本身就意味着这人的背后一定既没有背景也没有资源。 或许曾经有,但现在肯定已经失去了。 威科眯起双眼,唇角弧度讽刺。 一个柔弱无力的beta,哪怕有天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不是吗。 威科能想到的,在座的世家alpha们也都能想到,一时之间看薄棠的眼神都变了个味。 薄棠像是没有察觉众人的打量,神色自若地站在一边。 西蒙稍稍侧身站在了薄棠和其他人之间,偏头道:“不用理他们,帝国的将军们也不是个个都是alpha和贵族的。” 薄棠失笑道:“谢谢安慰,不过我倒也没那么大的志向。” 目前他只关心自己的身份是否会暴露,简单刺探一下某些人的态度罢了。 这位教官…… 薄棠目光落在对方的肩章上。 两杠三星,按这个世界的换算标准是大校,不高不低的军衔。 如果是专门派来监视自己的行动的话,似乎执法部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不算太高。 薄棠若有所思。 “我劝你还是别把教官的一两句夸奖当回事。”威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嘲讽,“在贝大有天赋的人比草都多,更何况这只是个连拉练程度都赶不上的军训。” “而且才只是第一项枪.械实训,等到了精神力和信息素实训,我这个beta就会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薄棠从思绪中回过神,微笑道,“你是想这样说吗?” 威科:“……” 西蒙:“噗。” “……你等着!” 眼看着黑发alpha怒气冲冲地走了,西蒙忍笑道:“我还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样对那家伙呛声。” 薄棠摊手:“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火气这么大。” 只是因为他是莱瑞的朋友么?那也太幼稚了。 西蒙唔了一声:“其实和他家里也有点原因……嗯,反正是公开的秘密了,说给你听也无所谓。” 他压低声音:“弗莱曼的父亲曾为了一个beta抛家弃子,甚至差点放弃了爵位。要不是威科的omega父亲及时在港口拦住了要逃往外星系的他们,或许现在弗莱曼家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这个丑闻,整个弗莱曼家对beta的态度都不太好。” 薄棠稍感意外:“真爱?” “谁知道呢。”金发alpha的棕眼中神色淡淡,“如果是,那这份爱的代价也太大了。” 赌上了整个家族和自己孩子的名誉。 薄棠有些好奇:“不是说alpha和omega之间的吸引力是刻在本能里的么,为什么还能出现这样的事?” “弗莱曼家宣称是那名beta搞到了特殊药剂,但是,”西蒙笑笑,“真真假假的,说不清。” 那也有可能是弗莱曼家用来挽留颜面的说辞。 “况且,ao之间的吸引力也没有那么绝对。”西蒙道,“就比如……瓦涅里家。” 再次听到这个姓氏,薄棠不由得多了分注意力,却没想到西蒙说的和疯蛇无关。 “瓦涅里家现在的公爵亚历克和第一任omega丈夫匹配度高达82%,但这也没阻止他在丈夫死后半年就迎娶了第二位omega。”西蒙摇摇头,“第二位在婚礼上甚至已经显怀了。” 薄棠听着八卦,心里对这个世界的设定又有了新的感悟。 看来不管进化出多么有力的基因力量,人性终究还是会越过本性。 二人在聊天的同时,其他人已经全部射击完毕。 伊曼看了眼所有人的成绩,眉头紧拧。 虽然医学专业是公认的富家子弟养老专业,但是这些alpha们的素质仍旧普遍低于平均水准。 也就那个威科和薄棠还好点。 他关闭光屏,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些家伙的身体素质这么差,还敢报军校! 如果是在别的学校就任教官,伊曼此时可能已经勃然大怒并要求所有人练端枪瞄准三小时不准停了。 可惜,贝大的学生们非富即贵。 这是一个帝国发展到一定程度无法避免的灰暗面,他无力改变。 因此他只是小发雷霆,冷硬道:“所有人下载ai纠正插件,在光脑辅助下训练端枪和瞄准,两个小时内不允许休息!” 视线扫过薄棠和威科:“你们两个,单独跟我来。” 威科瞪了薄棠一眼跟上伊曼,薄棠气定神闲地跟了上去。 伊曼将他们带到了训练室隔壁。 背后的门一关上,伊曼转过身面色严肃:“你们的成绩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 薄棠笑道:“谢谢您的夸奖。” 威科阴阳怪气:“这不是明摆着的数据吗,夸你什么了?” 伊曼咳了一声打断他:“不管你们是平时有过训练还是天赋如此,我认为你们的能力不应该在医学a班埋没。” 薄棠对伊曼将要说出的话有了些许预感。 果然,伊曼接着就说:“所以,接下来的实训你们将会和战斗系b班的同学一起。” “战斗系?”威科蹙眉。 战斗系是贝大和指挥系并列第一的金牌专业,虽然伊曼是要他们去b班而不是a班和s班,但b班也全是a级alpha。 a级alpha可是能做到三天三夜不睡都能精神奕奕的体质怪物,威科自己也是a级,倒是无所谓,只是这个看起来体质就很弱鸡的beta能行吗? 虽然威科看薄棠不爽,但是这也不意味着他想看见自己所在的医学系在其他人面前现眼。 伊曼并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对,战斗系,和a级alpha们一起训练。” “a级alpha?”薄棠似乎有些疑惑。 伊曼瞥他一眼:“怎么,胆怯了?” “不。”薄棠笑笑,“只是有些好奇,我是beta,您为什么会认为我能承受得住那种级别的训练?” “哈哈哈哈哈!” 伊曼突如其来的大笑充斥在空旷的房间里,听得威科莫名其妙,他忍不住道:“教官,您笑什么?” “怎么,你还没发现吗?”伊曼挑眉点点自己的脖子,“我也是beta啊。” 满意地看到两名学生双双睁大眼睛,伊曼抱臂道:“哼,alpha们嘲笑beta又怎么样,老子还不是打趴了那么多alpha?我敢说,只靠身体力量,就算s级alpha我也有一战之力。” 他上下扫了眼薄棠:“只是和alpha一起做枪.械实训,这就不敢了?” 他倒也没自信心膨胀到指望一个beta能在机甲或是精神力方面和alpha同步,但枪.械实训中禁止使用精神力辅助,相对来说是最公平的比试。 他有预感,这名beta的潜力绝对比他刚才表现出来的更好。 伊曼不是纸上谈兵的人,他的每一笔功勋都是在战火中拼搏厮杀出来的。 长久以来的战斗直觉让他一眼就能看出士兵有没有用尽全力,有没有偷懒耍滑。 刚才这beta明显是游刃有余。 一个过家家游戏一样的十靶测试根本探不出他的深浅,反正上头交代给他的任务是尽量测试出这个疑似失忆的beta的能力,如果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隐藏身份的东西,能在正式开学前排除出去最好。 但如果他只是单纯天赋异禀,那他可就要好好留意一下了。 毕竟第三军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beta军官了啊…… 伊曼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思忖。 薄棠对上伊曼略显探究的眼神,唇角勾起一个轻巧的弧度:“我当然服从您的命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新的教官 战斗系b班的学生训练到一半忽然被通知,医学系那边来了两个和他们一起训练的学生。 一个alpha,一个beta。 这群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子立刻激动地凑成一团,抢着要去看那个够格来alpha堆里的beta长什么样。 结果迎头就见到了一张极有冲击力的面庞。 漂亮得不像beta的人礼貌又“胆怯”地笑了下:“你们好……” “哇……”alpha们集体朝后退了一步,被扑面而来的美貌震慑得满脸通红。 接着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头发,确认自己看起来人模人样。 “你好你好!我叫大卫!” “阁下是隔壁护理系的omega吗?是来看望谁的吗?” 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他:“你是不是论坛热帖里的那个神秘omega?” 薄棠的beta身份只揭露了不到一小时,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他并不是omega,alpha们对这位气质非凡的“omega”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 “我去,还真是!”有人行动力超群,立刻翻出光脑帖子开始多角度对比,“真人比全息照片还好看啊,是不是s级omega啊?” “我靠哪个兄弟吃这么好,s级omega来探班?是谁,给我站出来!” “你好,我能要个联系方式吗!” “我也想要!” “不能厚此薄彼啊,阁下,我能有幸在您的好友列表里拥有一席之地吗?” 薄棠:“……” 他面不改色地往威科和伊曼身后退了一步,试图靠两个双开门挡住热情的alpha们。 威科:“……” 伊曼颇具威严地眯起眼冷冷扫视了一圈,人群瞬间停止骚动,纷纷回到了自己原来站着的地方。 伊曼在一堆人头里找到了负责战斗系b班的教官:“苏利文。” 苏利文施施然从教学台上下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不是说你这有个助教?”伊曼问。 苏利文耸耸眉毛:“说是去处理车祸后续了,等会来——这就是你刚才说的两个好苗子?”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带来的两人。 伊曼点点头:“一个alpha,还有个beta。” 两个人交换了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苏利文在薄棠和威科身上扫了眼,态度自然道:“编进1队去吧。” alpha们又开始了小小的骚动。 “我靠,教官这什么意思?” “beta?这nm是beta?” “兄弟,你信他是beta还是信我是阿瓦隆大帝?” “保佑我毕业进第三军吧,陛下。” 眼看着两人真的并入了第一小队,学生们满脸天塌了的表情,议论声越来越大,其中夹杂着不少痛心疾首的意味。 伊曼已经离开,苏利文抱臂似笑非笑地停在了教学台上。 议论声渐熄。 “讲够了?”苏利文掏掏耳朵,“比三百只鸭子还吵,毕业后直接组一个鸭子军团吧。” “教官!”有个长着狗狗眼的alpha高声叫道,“您不给我们介绍一下新同学吗?” “对啊对啊!”立刻有人附和。 苏利文挑起一边眉毛:“哦?” 拖长的声音让那学生后背猛地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既然如此,”苏利文随意地点了点人群,“那你就上来展示一下吧。” 被指到的方向,正是薄棠站着的地方。 “……”薄棠心中叹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教官,我……” “别废话。”苏利文简短地切断他的后路,拿了把粒子枪塞进薄棠手里,“给这群小子一点小小的震撼。” 薄棠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背对着众人的苏利文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写满了“别装蒜”。 薄棠若无其事地接过枪。 这一把和刚才在医学系拿到的手感有很大不同,重量比那一把重了一倍不止,似乎是能量罐和枪管的构造处不同。 薄棠对机械没有很深的研究,但以外行人的眼光还是一眼看出了两把枪的差异之处。 手里这把明显做工精良许多。 苏利文:“这可不是你刚才玩的玩具枪,有后坐力。” 他拍了拍薄棠的肩膀,把他带到靶子面前,将静态射击距离调整到了200米。 “应该没压力吧?”苏利文笑眯眯道。 有alpha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声口哨:“哇哦,一来就搞a级标准,等下有人要哭喽~” 薄棠“局促”地抿了抿唇,还没说话,苏利文收手站到了一边:“开始。” 薄棠只好遗憾放弃展示柔弱的机会。 alpha们好奇地凑到了薄棠身后。 薄棠感受了一下枪的形状,虎口贴在枪把,金属的把手很好地将冰冷的触感传递了过来。 他侧身而立,左手托住右手手腕,比金属更冷的指尖扣住扳机。 深黑的眼中瞳孔微微紧缩,调整着最佳焦点,他冷静地放缓呼吸,直到视野中除了靶心再没有其他清晰的事物。 这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冰冷至极。 然而他的嘴角甚至是勾着的。 围观的alpha们情不自禁地跟着放轻了呼吸,苏利文站直身体,眼中渐渐收敛了散漫。 没有人注意到训练室的门开了又关,一道银发身影伫立在门边,同样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砰!” 微小的破空声响起。 『9.8环。』 围观的alpha们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薄棠没有看计分板的数字,苏利文提到的后坐力像是一颗棒球入手,他感觉到掌根处有一点麻痒。力度不大,但也与靶心有了偏移。 他微微眯起眼睛,手腕缓缓向左偏了一点肉眼不可见的距离。 第二枪。 “砰!” 『9.8环。』 alpha们表情微妙,这个成绩挺好,但也没有特别好。 以a级alpha的眼力和对身体的极端掌控力,起手起码得是9.9环才行。 “毕竟是beta嘛……”有人和同伴低声笑道。 “砰!” 第三枪比众人预料的时间更短。 『9.9环。』 “砰!” 几乎毫无停歇,第四枪发出。 『10.0环。』 第五枪 『10.0环。』 第六枪。 『10.0环。』 …… 最后一枪。 『10.0环。』 『当前训练员:36号。』 『当前成绩:9.8,9.8,9.9,10.0,10.0……10.0』 『当前总分:99.5』 围观了全程的威科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什么?!”刚才那个alpha没忍住喊了出来,“你真的是beta吗?!” 起初的两枪让他适应了一下弹道和后坐力,后面适应得差不多了,也就毫无犹豫地开了枪。 稍微有点难度,但比起从前经历的那些还不值一提。 只是那份游刃有余现在不适合表露出来。 10发用完,薄棠刻意长长地吐了口气,肩背放松下来,气息重新变得柔和。 只是方才美丽而危险的一幕已经被门边的人收入眼底。 薄棠放下枪转过身来面对人群,就这样再次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紫色眼眸。 薄棠面上怔了下,旋即眼中漫起笑意。 他微笑着,似乎是对着人群,又像是对着对面的人。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医学系a班的薄棠。” 苏利文同样看到了门边的人影,顿了顿,朝对方走了过去:“阿纳托利。” 还没从beta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又被教官口中的名字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谁脱口而出:“卧槽谁这么大胆敢直呼疯蛇大名?” 苏利文皮笑肉不笑:“需要我提醒一下,军中不可随意给同僚起外号吗?” 薄棠看向阿纳托利。 对方一头银色长发今天被高高束起,苍白锋锐的俊脸便毫无阻挡地露了出来,然而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具会活动的雕像。 他仍旧穿着扣到脖子顶端的制式套装,只是比在宿舍见到的那一套更方便行动。 只不过,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不对,薄棠想起苏利文和伊曼见面时的对话,仿佛明白了什么。 ……助教? 薄棠微微挑了下眉。 “我来晚了。”阿纳托利冷淡地朝苏利文点了点头。 苏利文抬腕看了眼光脑:“赶在你请假结束的时间前1分钟,不算晚。” 薄棠清晰地听见身边的alpha小声吐槽:“教官这是在阴阳吧,一定是在阴阳!” “教官好勇!” “不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刚才教官说助教会迟点来,这tm不会是我们助教吧?” “……不要啊!”接话的是那个狗狗眼alpha,此刻狗狗眼垂得更厉害了,“虽然他是个对omega过敏的怪胎,但对alpha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在他手上我们都得脱层皮吧。” “咳!”苏利文警告似地重重咳了一声。 这些家伙不知道以s级alpha的耳力能听到500米内的任何窃窃私语吗? ——不对,这些家伙是故意的,就为了让阿纳托利听到,然后自觉离开。 毕竟这里是学校,疯蛇再怎么大胆疯狂也不可能在学校对任何人怎么样。 可不能小看了alpha的敌意啊,苏利文头疼地想。 阿纳托利的表情如同万古不化的坚冰,让人难以窥探他是否听到了那些挑衅话语。 他跨步走过人群站上了教学台,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道:“我是你们的助教,阿纳托利·瓦涅里。接下来的一个月,将由苏利文教官和我共同对你们进行训练。” 紫眸扫过人群边缘的两人:“苏利文教官,这两名同学不是战斗系b班的人。” 威科在被对方冰冷的视线注视时忍不住想要退缩。 疯蛇名声在外,他作为贵族圈层中人自然知道其中真实成分有多少。 老实说,他觉得媒体用“疯”来形容这个alpha已经算相当收敛了。 他本能想要避开阿纳托利,但alpha好斗的本性让他坚持住了,最终,他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睛。 阿纳托利的眼睛转动,继续看向了薄棠。 苏利文脚步微动,似乎想要挡住薄棠,但在微不可察的停顿后还是站在了原地。 “他们是其他系的优秀学生,过来和战斗系一起练习枪术实训。”苏利文道。 闻言阿纳托利表情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光脑,无机质的目光扫过台下所有人。 “我已经收到了你们练习的成绩。”银发alpha道,“只有36号达到了优秀线。” 他环视一圈,声线明明平静无起伏,但硬是听着压迫感十足。 “这就是你们自诩的a级水平——被一名beta碾压?” 在场的35名alpha脸色都不自在了起来。 虽然很不爽,但是疯蛇确实没说错。 “只不过是个军训而已……”狗狗眼alpha小声嘀咕。 “只不过?”阿纳托利的视线准确地锁定了说话的人,“你叫什么?” “我……我,”alpha猛然被点名,紧张得眼睛瞪得滚圆,“我叫大卫。” “23号,大卫·斯力德。”阿纳托利几乎毫无停顿地找到了他的信息,平缓地读出了光脑上传的成绩,“20枪150米靶,平均成绩9.95环。” 银发alpha半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需要我再说一遍薄棠200米靶,10枪的成绩吗?” 一场完全的碾压。 大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苏利文抱臂在一边看戏,不忘开启光脑录像功能,将刚才录下的视频打包给伊曼发了一份。 『苏利文:惊!疯蛇冲冠一怒为蓝颜!.mp4』 4分钟后。 『伊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阿纳托利助教 没管同僚的问号,苏利文老神在在地继续看着自己的助教毫不留情地点评着学生。 尽管话语中没有任何辱骂的字眼,仅仅是一板一眼地读出对方的成绩,但无形的压力和羞耻感足以压垮任何一名好胜的alpha。 见到大卫被银发alpha训得头都不敢抬,alpha们顿时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仅仅是个军训而已’,这就是你们的想法?”阿纳托利关闭光脑,“那么未来就会是‘仅仅是个演习而已’,‘仅仅是场冲突而已’,‘仅仅是场突袭而已’。” “对战争的受害者,你们也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吗?”阿纳托利平静地发问,“‘仅仅死了个人而已’,你们会这样说吗?” 在座原本只是迫于威势而低头的alpha此刻终于沉默了下来。 他们会报考贝隆第三军校,还努力挤进战斗系,当然是有保家卫国的理想的。只是原本想着这只是一场小打小闹的军训,没有认真对待。 但是被银发的alpha这么一说,他们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失去了作为预备役军人的敬畏之心! 即使只是军训又怎么样?从他们踏入贝大起,他们不就已经走在成为军人的路上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应当认真应对每一场训练! 不过……有几个alpha挠了挠脸,怎么感觉这个说辞这么熟悉? “现在,所有人拿上粒子枪,下载ai辅助插件,一直练习到枪术实训结束为止。”阿纳托利冷淡地宣布道。 羞愧的众人立刻燃起了斗志,纷纷拿起枪戴上耳罩开始训练。 薄棠也拿起枪,视线瞄准靶子。 现在是集体训练,所有人都戴上了隔音耳罩防止别人的枪声影响自己。 薄棠将耳罩压低露出一丝缝隙,在混乱的枪声中捕捉着身后人的对话。 苏利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下了台的阿纳托利:“很会教啊,助教同学。” 阿纳托利面不改色:“来之前看了下费迪南将军的演讲词。” 弗朗西斯·费迪南,阿瓦隆帝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军,多年前在决定帝国生死的黑港战役前发表了一场动员演讲。 由于其鼓舞人心的效果异常显著,这场演讲的视频被录入了历史教材里。 只是教材录入的是演讲最激情澎湃的高.潮部分,大部分人对演讲的开头不是很熟。 薄棠在收容所了解世界背景时自然也刷到过,阿纳托利刚才说的正是那场演讲开头费迪南将军训斥几个玩忽职守的小兵的词。 背演讲词? 薄棠眼中浮现笑意。 苏利文哈哈大笑:“真有你的。” 阿纳托利神色淡淡,给苏利文发了份文件:“记得给我的观察表打满分。” 苏利文点开文件随意看了看:“唔,无聊的法律文件……言行,暴力举动,哇哦,竟然还有情感行为?” 他短促地“哈”了一声,语气怪异:“这群白袍怪才是变态吧?牵手接吻都要记录?” 看了眼没有表情的阿纳托利,苏利文撇撇嘴:“就算给你打全满分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以为评审团那些乌鸦真的会相信表格数据吗?他们只会说这都是数据造假——话说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固执劲到底遗传了谁,伊奇和阿纳斯……” 他猛地停住。 薄棠背对着他们,只能听见对话,看不见表情。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份停顿背后似乎涉及一些敏.感的信息,于是又多分出了一部分心神。 只是片刻的停顿后,却是阿纳托利说话了:“我知道扭转评审团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但至少可以从现在开始。” 薄棠听到苏利文没对此发表意见,对方沉默片刻后转了个话题:“怎么样,有看出什么没?” 薄棠有些好奇地想:苏利文是问阿纳托利在看谁? 阿纳托利没说话。 薄棠正绷着一丝神经分析阿纳托利的沉默代表着什么,耳边猛地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为什么不开枪?” 那缕神经倏地断裂。 “砰!” 薄棠浅浅蹙起眉。 他没集中注意力瞄准,只打了9.7环。 “你在走神。”阿纳托利伸手摘下了薄棠的耳罩,因此带乱了他耳边的几缕鬓发。 刚才他发觉薄棠只是举枪瞄准,半天不开枪,才想过来指导一下。 谁知这人根本连耳罩都没戴好。 他瞥了薄棠一眼:“不会戴?” 薄棠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发觉自己的偷听行为,盯着他毫无起伏的表情,缓缓开口:“抱歉。” 阿纳托利垂眼看了看手中的耳罩,片刻后抬起手笼在薄棠耳朵两边。 耳边混乱嘈杂的声音瞬间被隔绝,仿佛置身寂静太空,薄棠稍感不适地眯了眯眼。 阿纳托利为他戴上了耳罩。 似乎因为靠得太近,薄棠鼻端嗅到了一丝很浅淡的血腥气。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突兀地蜷缩了一下。 薄棠身形僵硬一瞬,片刻后狠狠咬住下唇让自己从异样的情绪中脱离。 室友受伤了?闻味道似乎伤口还很新鲜。 只是去处理“车祸”后续也会受伤?难怪对方即使遮住那么多皮肤,露出来的部分却还是有数道愈合的浅淡疤痕。 薄棠让自己的思维发散,逼迫自己从那缕血气上转移注意力。 他几乎要成功了。 但下一刻,冰冷的吐息再次在脸边出现。 薄棠忍着犬齿处的痒意偏过头去。 阿纳托利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似乎知道他此刻听不见,用口型说:“集、中、注、意、力。” 淡色的唇瓣因主人的话语变换着形状,隐约能看见口腔里鲜红的软肉。 时间在薄棠的意识里无限放缓,他紧紧盯着那一处。 鲜活的,柔软的,薄棠不需要想象都能知道,那里的温度一定是与本人气质不符的暖热。 是生命的温度。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越来越紧,体内叫嚣的声音也越发狂野。 血液即将沸腾到顶峰的时刻,薄棠重重呼吸几口,放下了手。 阿纳托利看向薄棠,嘴巴张了张。 薄棠猜测他要么在说“怎么了”,要么是“为什么停下”。 浅浅的血气还在坚持不懈地钻入他的鼻端,薄棠抬手摘下耳罩,动作间遮住了上半张脸。 纯黑的眼眸之中,血液般的暗红一闪而逝。 薄棠再放下手时,眼眸已经恢复了黑洞般的深黑。 他抬起光脑露出上面的时间。 “到吃饭时间了。” “我饿了,学长。” 他微笑道。 * 尽管大家都知道了薄棠是beta,但出众的外表和强劲的实力还是让薄棠收到了无数共进午餐的邀请。 胜负欲极强的alpha们甚至互相开始了加码。 “我可以带阁下去西格玛餐厅,别人去要提前三个月预定,但我可以带阁下立刻入座哦。” “我可以带薄棠去空中花园!” “你们这些也好意思拿出手?我可以带薄棠去参加六公主的宴会!” “不过是不受宠的公主而已,如果薄棠阁下答应的话,我可以带他去大皇子两个月后的选妃舞会!” “我可以……” “我能……” 眼看着价码逐渐脱离午餐的范畴,被争夺的当事人在众人战得正酣的时候施施然起身离开了。 阿纳托利自然没兴趣看一群公鸡互啄羽毛,同样推门出去。 薄棠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阿纳托利远远地看见对方稍显苦恼地瞟了眼太阳,嘴里叼着个小勺。 白得不像话的人唇瓣却是异常的红润,此时更是红得有些过分,似乎沾染了什么。 阿纳托利目光移到对方手中的小罐上,优越的视力足以看清里面装着的红色内容物。 酸奶? 午餐只是吃酸奶就够了? 阿纳托利皱起眉,正要上前,黑发的beta小声叹了口气,拧眉走出了阴影覆盖的区域,朝西北方向走去。 阿纳托利记得那并不是食堂的方向。 正要抬脚追上去,苏利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阿纳托利。” 阿纳托利停下脚步。 “怎么?” “有点事要跟你谈谈,我们到静音室去。”苏利文瞟了眼他望着的方向,“怎么了,你在等谁吗?” “没有。” 阿纳托利最后看了眼西北方向,那里已没有那道黑发身影。 “走吧。” * 西北方向。 薄棠尽量挑树荫处走着,墨镜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要不是怕会引来过分的关注,他此刻还想再打一把伞。 他摸了摸皮肤表面,还不算很热,如果下午的实训也是在室内的话,坚持到今天的训练结束应该够了。 手中的酸奶只有很小一罐,在薄棠到达目的地时一罐也刚好吃完。 将酸奶包装壳收进空间钮里,薄棠踏入了建筑大楼,顺着建筑示意图的指引找到了机房。 与机房老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后,顶着对面同情惋惜的眼神,薄棠真情实感地怀念起了还在地球的时光。 那时候他还是个亿万富翁。 而现在…… 浑身上下唯一的固定资产只剩一副躯壳。 也是时候考虑怎么赚钱了,薄棠认真思索起他在这个时代能做些什么。 帝国方面的态度还很暧昧,他确定自己还在执法官们隐形的监视中,但并不知道对方的警惕心会持续多久。 而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失忆beta,因此,可供选择的范围更是少之又少。 至少短时间内,他不能使用任何暴露身份的能力牟利。 唔,还真是很久没有回到这种一筹莫展的状态了啊。 薄棠撑着头,食指轻轻点着脸颊。 不过…… 他曾经成功从尸堆成山的地狱爬出来过。 总不会比那时候更难了。 他勾起笑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D级beta 『莱瑞:薄棠,你早上被他们霸凌了?』 空无一人的机房里,薄棠一点开光脑就看见了这条消息。 薄棠:…… 果然不管在哪里,谣言总是比真相传播得更容易。 『薄棠:没有。』 『莱瑞:那我怎么听说伊曼教官把你和威科单独叫走了?』 『薄棠:……只是把我和他分到战斗系一起做枪.械实训而已。』 莱瑞没再发消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视频通讯弹窗跳了出来。 薄棠点了接通,光屏立刻显出莱瑞瞪圆的眼,碧蓝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怒火。 『教官疯啦?!他怎么让你一个beta去alpha扎堆的地方实训?太过分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莱瑞又气又不忿,『难道他是为了攀弗莱曼家的高枝才故意折磨你?』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薄棠根本插不进去,他只好托腮观察莱瑞那边的背景,人来人往的,看着像是食堂。 坐在莱瑞身边的大多是面容精致的男孩女孩,像是omega,薄棠能看见周围不少人往他们那里投去视线。 见薄棠半天没说话,莱瑞终于停下了输出,好奇道:『你在哪里,怎么这么暗?』 『机房。』薄棠掀开身边的接驳舱盖,『我没有自己的接驳设备。』 莱瑞:…… 糟了,忘了新朋友是被福利救济进贝大的。 现如今即使型号最低端的接驳舱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基本等同于一个家庭一年的开支。 一个上学都得靠救济的beta显然是付不起那高昂的费用的。 见莱瑞一副戳到痛处的愧疚表情,薄棠笑道:“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至少我能用上接驳舱了不是吗。” 他道:“至于你刚才说的霸凌也并不是真的,只是因为我的成绩比较好,才被教官拉过去加练而已。” 莱瑞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成绩比较好?』 虽然很不想打击朋友,但beta怎么可能胜过alpha? ……不对,他一开始还以为薄棠是omega呢,这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 转念又想了想会报考医学专业的alpha的水平,或许薄棠只是矮子里拔高个? 『原来是这样啊。』莱瑞将信将疑,决定下午再去问问其他人,『那你下午的机甲实训也要加油哦。』 薄棠嗯了声,问:“你知道机甲实训是怎么进行吗?” 『关于这个嘛,』莱瑞挠了挠脸,表情无奈,『我们omega的体质无法支撑机甲驾驶和战斗,我几个alpha兄弟也几乎不会和我聊战斗的事,很抱歉不能帮到你。』 问出口时就猜测不会得到回答,薄棠倒也不失望,只道:“没关系,我问问其他人。” 『好哦,如果被欺负一定要记得告诉我!』莱瑞握了握拳,『我一定会让他们知道欺凌弱小的下场!』 弱小的薄棠微笑同他说了再见。 列表还有两条西蒙的未读消息,是问上午他们被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薄棠:只是被拉去做加训了,不用担心。』 『西蒙: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被单独体罚了。』 薄棠问了机甲实训的事。 『西蒙:具体内容一般是模拟太空或者野外环境,驾驶机甲歼灭虫族,按击杀数或者操作计分。』 『西蒙:虽然听着简单,但是系统模拟的虫族会随着我们的训练变得越来越灵活,只有对精神力运用得炉火纯青的人才能精准击中每一只虫族。』 薄棠若有所思。 他穿过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精神力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别人用起精神力是什么状态,很难保证不露馅。 思及此,他问西蒙:『驾驶机甲有技巧吗?』 西蒙看到这条消息,倒没有疑惑他为什么这么问。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beta精神力都只有c级或是更低,即使能驾驶机甲也一般是做一些简单的后勤工作,不会参与到战斗中来。 西蒙并不清楚薄棠为什么没有被编去beta专门的训练室,但学校的安排当然自有道理,他并没有因为薄棠是beta就先入为主地定义薄棠该会什么,不该会什么。 他认为薄棠只是没怎么接触过机甲——这对于一名beta的身份来说很正常。 于是他认真地回答:『接入机甲后,身体会自然将机体感知为一层外骨骼,也就是说机甲的所有操作都来自于你本身的战斗素质。进攻或是防守,都由你的意志决定,只是越精细的操作对精神力的消耗就越高。』 他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的机型都会搭配辅助ai,即使是c级精神力也可以在机甲中战斗3小时以上。』 薄棠很想问如果没有精神力会发生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事实上,他在最初被认定为绑架案受害者之后,由于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和本世界土著一样测出精神力,又怕真的测不出来引起怀疑,于是用了点小花招逃避了精神力鉴定。 之后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得想个办法才行。 简短道谢后,新加的班级群里,许适发了条消息。 『许适:还有半小时机甲实训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同学准备好接驳设备,接驳码是xjlysdh45,希望各位准时到场。』 后面跟着一串收到。 薄棠思索片刻,决定提前接驳。 输入接驳码之后,薄棠在柔软的舱体内躺下。 接驳舱外形是长橄榄状,除了一个透明面板用于观察舱内状态以外,外壳是不透明的金属。 随着金属外壳缓缓降下,空间被分割成狭小的一小块。 提醒接驳的提示音响起,舱内光线瞬间关闭,整个接驳舱成了一个密闭的独立空间。 薄棠并未感觉不适,肩背反而越发放松下来。 在意识感到天旋地转之前,他模糊地想,这几天得记得网购几块合适的木板。 他需要一副棺材。 * 一片光怪陆离的无意义景象闪过,晕眩感消失后,薄棠睁开了眼。 入目是自己的手指,和现实中一样苍白,骨节分明。他握了握拳,真实的触感几乎不像是虚拟。 他抬起头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现在站在一个广阔的房间里,灯光非常充足,将银白色调的室内照得空旷而冰冷。 看着很像是上午所在的训练室。 只是与更空的枪.械训练室相比,这里的物体更多。 巨大的葫芦形房间内,近十米高的墙壁上全部镶满了顶天立地的展示柜,每间柜子里都陈列着一具空机甲。 机甲们头部自然垂下,如同一群沉睡的尤弥尔巨人,薄棠站在这群巨物中间被衬托得格外渺小。 相当震撼的视觉效果。 即使在地球上见过各色幻想影视,此刻身临其境终究还是不同。 但时间不多,薄棠并未放任自己沉浸在欣赏机械之美里。 室内除了他以外暂时还没有别人,薄棠看了眼室内中央的操作台,走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操作台上升起一个光屏。 『欢迎您,训练员!^_^当前训练室未开启正式任务,是否选择试用模式?』 薄棠点了确定。 『请将手掌放入感应槽确定精神力等级,我将为您匹配合适的机型。』 一个银色感应槽升起。 真是瞌睡了来枕头,薄棠顿了顿,将手掌伸了进去。 『滴——测试中……测试中……测试完成!』 看着光屏上显示的等级,薄棠缓缓眯起了眼。 这样可不行啊…… “这次试用结果是否会被记录?”薄棠问。 『正式任务启用后,试用结果将被清空。』 “现在就清空。”薄棠当机立断说道。 『您还未开始试用,是否确定清空?』 “确定。” 『收到,数据已清空。^_^』 薄棠手指在操作台上轻点,眸中划过思索,离集合只剩十分钟不到,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才行。 倏地,他注意到银白的金属墙壁上,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倒影中,他的双眼如同漆黑的深渊。 说起来,他记得新闻里报道过的案例,一些从战场上下来的alpha因为各种原因脑域受损或暂时缩小后,精神力等级也随之下降了。 而脑域,一定程度上和人的认知挂钩。 这是否意味着,当一个人从心底里认定自己脑域规模缩减以后,他的精神力等级也会同步缩减? 敲击着操作台的动作停住,薄棠缓缓走向墙壁。 他看到猩红的血色逐渐从瞳孔向外旋转蔓延,如同赤红黑洞辐射着诡异的力量,试图将看到的一切生灵的神智拖拽下坠。 镜面中,薄棠的视线逐渐涣散。 * 伊曼在休整完毕后就接驳进入了全息训练室,却见到一个比他还早进入的人。 “这么刻苦?”伊曼抬脚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黑发beta反应有些迟缓地偏过头来,黑润的眼眸很快弯起:“教官,下午好。” 伊曼随意应了声:“这么早过来是想提前适应机甲?怎么样,devi有给你建议吗?” 他说的devi是这座全息训练室配的ai。 薄棠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刚到,不知道怎么操作这些。” 伊曼点开操作台上的光屏瞥了眼,有两条使用记录,但都没数据,于是朝他招了招手:“那正好,现在过来测一下精神力。” 薄棠顺从地过去,将右手贴在感应槽里。 『滴——测试中……测试中……』 伊曼漫不经心地站到了薄棠身后,眼睛锁定在他和光屏之间。 似乎是为了第一时间确认学生的测试结果,又像是一种防范式的监视。 伊曼原本是要去指挥系就任教官的,但临出发前,帝国方面下发了一份任务文件。 任务级别不高,内容是监视一名学生,由于伊曼曾负责过情报相关事务,这事就落到了他头上。 文件里写着,这名外貌极端出众的beta在五个月前忽然出现在一起绑架案抓捕现场,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没有任何出入境记录,被执法官带回后声称失忆。 由于这一系列说辞像极了联邦间谍的风格,这名自称薄棠的beta便被列入了监视名单。 伊曼怀着警惕的心来了医学a班,但在第一次看见薄棠展露身手时,对他的判断有了摇摆。 若说是间谍,对方这张脸注定了鹤立鸡群,对于卧底工作来说无疑是一份阻碍。 若说不是……那一手枪法对于一名beta来说确实又太超群了。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专业间谍不应该这么大方展示自己的技能才对。 两种想法在伊曼脑内来回拉扯。 薄棠的行为处处透着古怪,但细想起来又勉强能解释为一个失忆少年的莽撞,而且薄棠对各种设备的生疏也不像表演…… 伊曼脑中思绪万千,脸上不露分毫,视线没有任何偏移。 薄棠安静地垂着眼,在伊曼的注视中显得平静异常。 『测试完成!』 『检测当前精神力等级为:d级。』 “d级?” 伊曼反倒不淡定了,对着光屏左看右看,似乎下一刻就要伸手拍一下devi。 光屏上出现了一个愤怒的表情。 『╰_╯』 『devi从没有出过错!』 “咳……”伊曼尴尬地干咳了声,“奇怪啊,怎么会是d级?” 一个能在200米静态靶打出7个10环的人,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平平无奇的等级? 星际人种的精神力等级和肉.体素质是呈正比相关的,越高的身体掌控力意味着精神力越强。 本来按照伊曼的推测,薄棠至少也得是b级。 “d级……”伊曼拧眉。 对于其他beta来说,这或许是个正常水平,但是伊曼总觉得这个标准不能套用在薄棠身上。 薄棠神色平静:“教官,我的精神力等级有什么问题吗?” “嗯?”伊曼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古怪,简直像是期待这人测出什么惊人结果似的。 他再次干咳一声:“咳,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但凡你是b级或者a级,以你枪.械实训时展现出的能力,未来绝对不可限量。” 伊曼本来是随便搪塞薄棠,结果越说反而越自我折服。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真实的惋惜。 现代社会是推崇alpha没错,alpha们皮糙肉厚,精神力超群,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是所有将领都喜欢的士兵。 但问题就在于alpha们太容易受激素影响了。 易感期和发热期那一个多星期是alpha最容易精神暴.动的时期,即使用了抑制剂或者止咬器也是治标不治本,持续的暴躁和好斗在超强战斗力的加成下极其容易演变为一场或数场斗殴,每年光是处理alpha们在特殊时期造成的损失都耗费了很大一笔军费。 即便不在特殊时期,alpha天性中的征服欲和排他性都让军队管理起来有不小阻力。 这不是一个适合群居的性别。 因此,情绪稳定的伊曼相当讨厌帝国引以为傲的alpha军团。 伊曼本想着如果薄棠身份清白,是可以将他培养起来的。 可惜啊。 伊曼有点放松又有点遗憾地想,或许他能提交那份监视报告了。 d级,注定了是一个没有军旅前途的beta。 当然,也没有做间谍的前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机甲实训第一节 阿纳托利提前到了全息训练室,点开操作台检查任务状态,光脑提示音响起。 『苏利文:怪了,你知道伊曼说什么?』 『阿纳托利:什么。』 『苏利文:上午表现特别好的那个beta,精神力只有d级。』 银发alpha在那个字母上停留许久,几秒后才回复:『确定?』 『苏利文:除非他能骗过ai。』 薄棠是d级beta? 阿纳托利直觉地否定了这个结果。 不知为何,阿纳托利忽然回忆起在宿舍第一次见到薄棠的场景。 等级差距过大的人即使在不释放精神力的时候,都会有所感应,但那天,黑发beta却表现得相当从容,完全没有等级压制的不适。 从容得甚至有点……放肆。 眼前倏地划过一块白皙细腻的后颈,阿纳托利手指微动,差点戳到另一个任务图标。 他垂下眼。 『阿纳托利:军部给我的文件显示,他是一起绑架案的受害者,但是却无法找到他的任何公民信息。』 『苏利文:对。』 『阿纳托利:但是福利部在补id芯片的时候,并没有测试他的精神力等级。』 苏利文看到对面发来的消息,微微一怔。 『苏利文:你的意思是……』 阿纳托利慢条斯理地回复:『还记得测试处的人身权利条例吗,第64条,当事人处于惊吓或心理混乱状态时,任何机关不得对其进行脑域探测,以免当事人受到二次侵害。』 『苏利文:你是怀疑薄棠利用了这一点,故意说自己失忆,避开了第一次精神力测试,然后在此期间找到了瞒过测试仪器的方法?……不至于吧,联邦真研发出这种高科技至于用间谍来偷偷摸摸的么?』 『阿纳托利:只是猜测。』 『苏利文:听你这口气,已经想好怎么试探了?』 阿纳托利绷着脸思索片刻:『等会帮我接入薄棠的对战系统。』 苏利文看着这条消息挑了下眉,他这表外甥是打算大炮打蚊子? 『苏利文:你可悠着点啊,你后爸那边正愁在开庭前找不到机会抹黑你,万一你在军训把一beta揍成痴呆,庭审你肯定得输,埃隆可还等着你回去呢。』 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又发了一条:『还有你的身体……』 『阿纳托利:我有数。』 测试室里,银发alpha伸指探进衣领下,在颈间的金属环上点了几下,将限制等级调到了最大。 从幼年时便一直在刮着狂风暴雨的脑域瞬间感知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那股压力并未消解风雨,只是在与狂乱的力量对抗,达成一个勉强的平衡,精神力海面偶有微波,水面之下仍旧暗流涌动。 阿纳托利身体摇晃一瞬,闭眼缓了一分钟后,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 * 在伊曼对光脑不停戳戳戳,冥思苦想怎么写报告的时候,医学a班的学生们陆续到齐。 devi的光屏尚未关闭,而在场的只有伊曼和薄棠,那个醒目的d级会是谁的,不言而喻。 并不知晓薄棠上午行程的alpha们投向他的目光中瞬间多了许多轻慢。 即使在beta中,d级也是中等偏下的等级。 c级精神力是军部招收入伍的最低标准,这类人进了军部也大概率是做一辈子勤务兵的命。 然而薄棠连c级都没有。 “想去军部端茶送水都没资格啊。”其他人多少还自持些,威科直接开了嘲讽。 薄棠当做没听到。 威科气焰嚣张了许多:“怎么,现在没有早上那股劲了?” “是吗,我只是在想,或许平均成绩只有9.5的人确实只能追求端茶送水这种理想了。”薄棠微笑道。 威科:“你!” 西蒙不赞同地看了威科一眼:“威科,这里不是弗莱曼邸,收起你的傲慢。” “我傲慢?”威科咬牙切齿,“我不过是在驱赶一个妄想混进宴会的乞丐!他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一个流着卑贱血液的beta罢了,连贝大的入学机会都是靠吸社会福利的血进来的……” “够了。”伊曼忽然冷喝道,“威科·弗莱曼,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在影射beta群体是社会蛀虫?” 威科这才想起他们的教官也是beta,脸色猛地白了几分:“抱歉,我不是——” “注意你的言论。”伊曼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威科闭上了嘴,只是身侧青筋毕现的拳头和眼中残留的暴戾彰显着强烈的不甘。 “所有人现在去找devi给你们推荐的机甲,接入战斗系统。”伊曼面色冷硬,显然心情并不好。 alpha们对视一眼,安静地四散开。 薄棠朝西蒙笑道:“谢谢。” 西蒙摆摆手:“没事,我只是……”他皱起眉,“发生那件事以前,威科并不是这样的,这几年他越来越偏激,甚至偶尔会让人感到害怕。” 那种隐隐透着疯狂的状态,总让西蒙觉得诡异。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很快西蒙放弃了纠结,登上了自己的机甲,“希望你取得好成绩。” “嗯。”薄棠笑笑。 他走向自己的机甲。 型号为ects23的机甲机身为纯黑色,未激活状态时身上亮银色的管线略显灰暗。 薄棠走到它面前时,垂下的头颅两侧忽然亮起了指示灯。 沉睡的巨人以一种不符合体型的轻巧活动了下四肢——虽然看起来很拟人,但实际是在进行机身轴承预热润滑。 接着,巨人伸出右手平摊在地上:“请。” 薄棠心想还好不是让驾驶者像壁虎一样攀爬进驾驶室,一边踏上了手掌。 ects23将薄棠送进驾驶室,类似安全带的装置自动环绕住薄棠的腰腹和腿根。驾驶舱盖落下后,照明灯关闭,舱内只有指示灯闪烁。 『您好,驾驶员阁下,我是ects23号搭载的辅助ai,您可以称呼我‘雨燕’。』 “你好。”薄棠打了个招呼。 『检测到您的精神力等级为d级,请先按顺序做几个测试,方便我为您调整到合适的战斗模式。』 薄棠眼眸微动,面前便展开了一个像是游戏新手教学关的光屏,上面按顺序播放了各种战斗动作。 他点击『精神力同步』选项。 一瞬间,精神力洪流如同真实的潮水将他冲击到了椅背上,无数信息通过虚无缥缈的精神力传输进脑域。 在信息流的喧嚣中,薄棠明白西蒙说的“身体会自然将机体感知为一层外骨骼”是怎么回事了。 在完成数据传输的那一刻,薄棠吐出一口浊气,一种奇异的感受包裹住全身。 就像原本的体内,从关节处分出了新的坚固枝丫,他能感知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改变,但每一次握拳,每一次挥舞,都在力量上有了新的提升。 薄棠终于有了自己已然穿越到一个新世界的实感。 『驾驶员阁下,检测到您的精神力有0.01秒波动,是否对测试内容有不满?』 “叫我薄棠就好。”薄棠轻描淡写道,“我们可以开始了。” 『好的。』 薄棠现在的视野有点割裂,肉眼能见到的是驾驶舱内的设备,但念头稍微发散出去,则可以通过机甲的外视镜头看到外面的情况,而非受制于200度的光屏。 外视视角里,其他机甲已经在热身,多数机甲的动作相当流畅,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操作。 薄棠顺着“新手教学”开始依次做出抬臂、持剑、格挡、鞭腿、原地转身格挡动作,起初不太适应机甲融合的感觉有些滞涩,渐渐的越来越丝滑,测试用的单个动作几乎被他做成了一套连招。 好在每个学生在测试阶段是在脚下的固定转台上进行,不然薄棠很可能一腿重伤队友。 在又一个180度鞭腿接左勾拳和抱摔之后,伊曼率先发来私聊:『做得很不错。』 虽然是d级,但是对精神力的细节把控相当优秀。 伊曼又一次惋惜又庆幸地想着,只是个d级啊。 雨燕配合地放了个鼓掌音效:『恭喜您,薄棠,您完美地完成了测试,我已为您生成您的专属战斗模式。』 做了套广播体操的薄棠适时停下,刻意调动呼吸显得有些细喘:“谢谢夸奖,但我有一点累。” 雨燕贴心地说:“以您的等级来说,这是正常的。” 雨燕接入了队伍频道,帮薄棠发了消息:『36号已热身完毕。』 伊曼切到队伍频道:『全体热身完毕,准备接入第一节战斗课。』 薄棠点击屏幕上“课程开始”的按钮,眼前视野一变,成了广袤的宇宙。 雨燕讲解道:『当前规则:击杀星舰获得积分(敌方机甲:10分/架,驱逐舰:20分/艘,护卫舰30分/艘,补给舰60分/艘,母舰100分/艘)』 『注意:每艘舰船上皆配有武.装,若自身受到伤害将会酌情扣分,积分为-30分自动视为弃权。』 『当前任务:在2小时内获得1000积分(0/1000)』 『是否开始?』 薄棠的目光停在光屏的选项上。 * 与此同时,战斗系训练室内。 踏上纯白机甲的阿纳托利双眼目视前方,沉声下令:“雪鸮,把我接入医学系a班36号的敌方系统。” 『检测到您当前等级与上次登入等级差距过大,是否确认接入?』 “确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积分战(1) 刚才仿佛死寂的宇宙在薄棠确认登入之后开始流动。 并非是前世——薄棠把在地球的生活定义为前世——在书本或是照片里看到的那样瑰丽的景象,眼前的宇宙是冰冷的,即使光芒从某个类似太阳的恒星处辐射到此地,但薄棠仍感觉这里透着森寒的空寂。 “雨燕,这里模拟的是真实的宇宙吗?”薄棠问。 『是的,这里是取材自退役士兵的回忆构建而成的。』 “也就是说,”薄棠的雷达里出现了第一个红点,他的视线挪过去,“是某场真实战役的复现?” 雨燕没有回应。 薄棠并不追问,朝那个红点飞去。 接入机甲的操作系统后,开火或是防御仅凭一个念头,薄棠在那架类似斥候的机甲飞过时端枪瞄准驾驶舱—— 手炮口闪出淡蓝火焰,无声开槍。 红点闪烁两下,消失在雷达里。 一击即中。 身侧,一台金色机甲慢半拍地飞过来,驾驶舱里的黑发alpha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薄棠扬唇温和一笑。 ——是的,这是一场竞赛,而非个人战场。 越来越多红点出现在雷达上,而薄棠身后也出现了35个绿点。 伊曼坐镇在己方母舰里,在大屏幕上观看学生的表现,就见薄棠那台几乎隐形在宇宙里的机甲如幽灵般朝对面的机甲群飞了过去。 作为教官的伊曼当然知情,这是一场士兵记忆中的真实战斗。 一百年前曾真切地发生在康姆星系的一场突袭战,联邦选择了在康姆星系大部分战力对抗虫潮的时机,以数千架机动性极强的机甲打开了这个边境星系的防空罩缺口,随即占领了这里的一半领土。 为了用最短时间击破防护罩,兼备了斥候和突击兵职能的这些机甲当然是配备了充足的火力,甚至牺牲了维生设备的占比。 这也导致了最终很多联邦alpha士兵是死于窒息,而非枪火。 ——当然,这都是后话。 鉴于这场战斗并未涉及太多复杂兵种和军阵,且联邦为求速度,并不恋战,便被贝大拿来当作新生军训的第一节课。 伊曼的监视报告已经起了个草稿,但还未决定是否要上交。 多观察一阵更保险,他对自己说。 36张分屏上,薄棠的身影一马当先。 伊曼能明显看出他对机甲系统的陌生,这是一种无法伪装出的青涩。或许薄棠真的从未接触过,抑或是他让自己“忘记”了对机甲的记忆。 但就在这种带着莽撞的磨合中,薄棠每一次瞄准的精度变得越来越高,每一次光剑劈砍变得越来越狠辣。 雨燕传回的心率图和精神力波动图上,薄棠的数据线相当平稳。 * 驾驶舱内,薄棠表情柔和,丝毫看不出已经在40分钟内斩杀了十几台机甲。 此时ects23身上还只有几道擦伤。 任务右上角的积分已经来到178。 “雨燕,你能看到其他人的成绩吗?”薄棠一边闪过背后的冷槍,一边问雨燕。 机甲潮实在太密集了,尽管有36人一起奋战,他们也仍未突破机甲的围堵。 不是没有人想到要去攻击积分更高的舰船,但他们光是想甩掉这些蟑螂一样的敌机都费劲,更遑论补给舰和护卫舰都在坚固的防护罩后面。 照这样下去,1000分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抱歉,涉及隐私内容,我不能向您透露。』 “好的。”薄棠抓住机会踩上一台机甲的胸甲,双腿绞住头部,腰椎轴承发力,将这台敌机头首分离。 他仍在思索任务内容。 既然这只是第一节战斗课的任务,伊曼应当不会设置得太难。 而且……如果只是要求学生收割机甲的话,为什么要让学生在同一片战场里争抢? 薄棠看向不远处,已经有两名alpha因为抢人头开始互相使绊子了。 看那架势,即使自己完不成任务,对面也别想好过。 别说他现在伪装成的d级beta,alpha里也有不那么强悍的b级,2个小时不间断对战机甲兵即使是那些alpha也相当吃力,怎么拿1000分? 西蒙驾驶着他的机甲过来,私聊他:『你还撑得住吗,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薄棠顿住,脑中某根神经忽然被拨动了一下,『你说得对。』 西蒙:『嗯?』 薄棠看了眼自己的维生能量残余,问西蒙:『你的能量还剩多少?』 西蒙:『72%,怎么了?』 『我有一点想法,西蒙,你愿意帮我吗?』薄棠念头指挥间,雨燕已经将30%维生能量转化为炮火能量。 西蒙击毙薄棠身侧的一台机甲,似乎有些犹豫。 薄棠道:『你的积分离1000还有多少?就算耗尽能量,你能杀到100个机甲兵吗?』 身体素质一般的西蒙:『……不能。』 在那之前他会因为精神力耗尽而昏迷。 薄棠踩着一台机甲兵的头朝上空飞升了一点高度,一般给西蒙发消息:『你的体能比我强点,我需要你去吸引至少5台机甲兵的注意力,西蒙,将那些机甲兵的能量耗到30%以下,不要让别人击毙它们,你能做到吗?』 西蒙:『或许?但我想知道你的思路。』 『你觉得是一只一只抓虫子快,还是把它们赶到一个网兜里烧死更快?』 西蒙对着这条消息消化了十几秒,猛然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了,等我。』 红色机甲启动了加速引擎,在机甲潮里横冲直撞,那股不管不顾的劲成功让数台敌机的注意力转移到它身上。 七台被撞掉了零件或外壳的机甲紧随其后,炮.弹如火网将西蒙包围。 西蒙并不回击,而是将能量都转移到推进器上,始终与身后的机甲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抽空回头打两梭子。 其他alpha看到这一幕面目迷茫:怎么,怎么感觉这么像遛狗呢? 伊曼注意到了这一幕,眼中出现一抹兴味。 这一届开窍的速度挺快啊。 西蒙严格执行着薄棠交给自己的任务,估摸着那些机甲兵因为持续不断的炮轰而能量急剧消耗到30%左右时,方向一转,朝薄棠那边飞去。 在此期间,薄棠并未停止攻击,他也同样吸引了几台机甲的注意,此时便和西蒙汇合。 两人汇合的地点正好在其他同学的炮火覆盖范围内,紧追不舍的敌机们瞬间便被密集的炮火冲击得破损了几分。 几台机甲在防御了一分钟后果断转身,朝补给舰飞去。 先前alpha们攻击的风格是单兵作战死缠烂打,认准10积分就不放手,即使有敌机因能量耗损严重想回城补给,alpha们往往会因为急于收割积分而选择穷追猛打。 但此刻,在薄棠和西蒙刻意的放水下,这几台敌机终于有机会吃到一口补给。 如果薄棠猜测的没错,防护罩只会在敌机回城的瞬间开启。 而那个瞬间,就是薄棠需要的突破口。 薄棠驾驶着ects23紧跟在最末尾的敌机身后,西蒙缀在他身边替他挡下部分槍火。 此时此刻,在槍火中穿梭,身形忽高忽低的ects23看起来像极了一只真正的在乌云和闪电之间翻飞的雨燕。 最后一台敌机终于来到了防护罩面前。 在对面给敌机开放权限时,薄棠抬起手炮,紧盯着防护罩的开口连续射击。 炮弹流水一样集中在某一点上,由于刚给友方开放入口,那一处防护罩正是薄弱的时候,被这样狂轰滥炸一番,终于不堪重负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西蒙!』薄棠喊道。 红色机甲紧随其后举起口径更大的手炮,在缝隙点连续射击。 鲜艳橘黄的火焰迸放! 缝隙变成了一个洞口,薄棠缩起肩部机甲,如同一只真正的雨燕般高速旋转钻进了防护罩内。 坚固防护罩后的高积分舰船,就这样暴露在了薄棠面前。 薄棠甩了甩光剑和手炮,脸上笑意加深。 “真快啊。”伊曼努努嘴,看了眼时间,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一个小时。 薄棠和西蒙身后,炮轰出的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其他alpha见到两人稳稳当当站在了防护罩内,高声叫道:『卧槽!那两个人进去了!』 这不是老鼠进了米仓吗! 呸,怎么能形容友方是老鼠……但是这种感觉,卧槽,好不爽啊! 他们在辛辛苦苦拔草,对面开着除草剂嗡嗡的就过去了,这对吗! 绝不承认自己脑子不够用的alpha们对视一眼,这一刻,什么胜负欲什么争夺欲,通通甩到脑后。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决不能再被这个beta比下去! 什么,好看?好看也不行! 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先前还在暗戳戳互殴的alpha们此刻一致掉转枪头,模仿着薄棠和西蒙的举动开始遛狗……啊不是,遛敌机。 甚至,由于他们人多势众,一个人遛得差不多了就换另一个人遛,先前遛的人来到后面对着敌机开炮。 很快敌机就显示能量即将耗尽,准备返航。 毕竟是模拟战斗,敌机并未吸取前辈的经验,还是傻乎乎地带着一串磨刀霍霍的机甲敲响了回家的门。 伊曼抱臂哼笑了一声。 就算alpha们已经团结起来,他们遛敌机的工夫里,薄棠和西蒙已经收割了快300分了。 补给舰携带了大量能量,自带的防护罩自然也是相当结实的。 但薄棠剑走偏锋,并不直接攻击,而是只盯着敌机和补给舰的能量传输接口开槍。 他的静态靶成绩有目共睹,此刻也就不需要掩饰实力,猛猛清空弹匣后,能量不稳定的接口终于爆炸,一波带走了一艘补给舰和几台残血的敌机。 西蒙有样学样,两人很快各自击沉了几艘补给舰。 敌人也不傻,接连损失几台补给舰后,派出了防御更结实,武.装更精良的护卫舰。 薄棠收槍转头就跑,把护卫舰当敌机遛,时不时往补给舰身上放几个冷槍。 黑色雨燕般的机甲上下翻飞,若即若离,把握着时机在心里默念倒计时。 最后一次回头,护卫舰经过补给舰身边时,补给舰成功爆炸。 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爆炸将护卫舰左舷炸开了一个大口子,薄棠趁机换上更大口径的手炮,冷静地朝着控制室的位置倾泻炮.弹。 亮蓝色和橘红色、金色在眼前猛地炸开,如同最绚烂的烟火,照亮了驾驶室黑发beta的眉眼。 在漫天爆炸的火光中,beta放下炮口,左手光剑如同甩去不存在的血液一般挥出一道森冷的弧线。 『卧槽好帅……』 不知道谁在公共频道喃喃了一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积分战(2) alpha们的视力都很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beta每一发都精准地打在了所有脆弱点。 可以说是真正的弹无虚发。 『检测您当前精神力损耗度在70%以上,薄棠阁下,您现在还好吗?』雨燕问。 薄棠躲开护卫舰和驱逐舰的双重夹击,一边回应:『还好。』 西蒙发来私聊:『薄棠,我积分到800了,谢谢你想的办法。』 他完全没有一个alpha听从beta命令的别扭,真心实意地感谢薄棠的指挥,让薄棠想起性格同样正直得有些古板的金毛大狗。 薄棠的笑容里便多了点真诚:『不客气,实力不够的beta总是要从别的角度思考问题,才能不掉队啊。』 西蒙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alpha们受到的教育核心是竞争和征服,即使是西蒙这种不太典型的温吞型alpha在看到任务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单打独斗。 虽然给他们时间,他们也会想到合作解决问题,但beta比他们先一步意识到解决问题的诀窍是不争的事实。 薄棠瞥了眼自己的任务进度,已经上涨到770分。 只要再保持现在的节奏,1000分应该很快—— 『小心!』 薄棠猛地借着一台敌机的头颅蹬离,反手做出格挡动作。 尖锐的火星在纯黑机甲外壳上闪耀,将左臂炮筒割开一道细缝。 他抬头看去。 一台白色外形的敌机从护卫舰后缓缓升起,右手炮口还未合起。 看外形似乎也是那群机甲潮的一员,但薄棠心里反而泛起了浓浓的警惕。 尽管在驾驶舱里没有看见驾驶员,但薄棠直觉这台敌机和其他机甲有着微妙的不同。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左手的光剑上。 此刻,那支光剑的末端,正居高临下地指着自己。 ……对,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像极了真人的睥睨感。 这台敌机——不管模拟了谁的战斗——绝对不是善茬。 医学a班的alpha们奋斗在积分战的间隙里注意着beta那边的动静。 发觉对方被一台普通的白敌机盯上了,众人怀着看热闹的心情观察着。 威科手持光剑在补给舰右舷拉开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飞离爆炸范围后,眯起眼看向薄棠的方向。 一黑一白的机甲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氛围,刚才一直表现得战力超群的黑色机甲此时并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那beta又在想什么阴招?威科忍不住猜测。 众alpha也在猜测。 下一刻,黑色机甲转身就跑,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 白色敌机显然也没预料到,动作不明显地停滞了一瞬,迅速跟了上去。 若说薄棠是雨燕,那么这台白色敌机就像一条幽灵蛇,不管薄棠选多刁钻的角度,白色机甲始终紧紧咬在身后。 看着雷达里紧追不舍的红点,薄棠一个俯冲,抬手在头上残血的驱逐舰底部猛猛开炮。 爆炸成功将白机甲阻隔了两秒,两秒后白机甲开着防护罩旋转着穿过火光朝薄棠举起手炮。 无声枪响,炮.弹击中了薄棠的左腿。 机甲并不会传回疼痛感,但薄棠感觉到自己对ects23的左小腿失去了控制,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他下意识朝左边偏了偏。 “砰” 右肩头传回震动后失去控制。 薄棠毫不怀疑这是白机甲精密计算后的结果。 对方绝对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将。 薄棠看着能量槽从32%下降到27%,面不改色地继续加大推进器燃烧速率。 『警告:当前时速已超过您精神力等级能承受的最大速度。』雨燕的口吻严肃起来。 “我知道。”薄棠还有余力对雨燕笑了笑,“没办法呢,被追上就要出局了呀。” 白机甲始终咬在薄棠身后,像极了不久前薄棠追着敌机的场景。 『唔呼!看看是谁要出局了~』有人吹起了口哨。 下一秒,他就看见薄棠的机甲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卧槽他要干嘛?』alpha紧急下潜。 薄棠身后,白机甲再次抬起炮筒。 这次瞄准的是薄棠的右手炮筒位置。 这里存储着弹匣,也是很适合爆破的位置,只要爆炸,整台机甲的能量回路都会受到影响。 阿纳托利盯着准心里的炮筒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 手指微微用力,一炮射出。 瞄准镜里,黑色机甲忽然再次下沉,露出前方另一名alpha的驾驶舱。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alpha惊恐地大喊大叫,即使迅速反应过来,还是被这一炮炸坏了左手光剑。 公共频道里响起一道温柔带笑的声音:『我请求你们的援助。』 威科冷笑:『凭什么?对面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刚说完,薄棠的黑色机甲拐了个弯,精准地飞向了金色机甲。 威科瞳孔紧缩,险而又险地闪过飞来的炮.弹,愤怒地吼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请求你们的援助。』薄棠重复了一遍,『有人不愿意吗?』 众人:…… 敢说不字就朝谁飞是吧! 西蒙的回答是直接抬起炮筒,朝白机甲开了一炮,扰乱了白机甲飞行的轨迹。 薄棠有了喘息机会,立刻朝同学聚集的地方飞去。 alpha们大惊失色地散开,但很可惜,薄棠总能找到倒霉蛋,身法灵活地躲在对方背后。 被选中的倒霉蛋脸色比墨水还黑:『你放过我吧!』 有眼的都能看出来那白机甲实力不俗,他可不想被淘汰啊! 薄棠轻笑:『如果这里是真正的战场,你们也会这样看同伴被追杀吗?』 『我……』alpha明显犹豫起来。 也是这一犹豫的瞬间,炮火将他的胸甲炸了个细碎。 『草!老子跟你拼了!』alpha愤怒了,抬起炮口朝白机甲轰炸而去,还不忘在公共频道大喊:『快点掩护哥们啊!36个人不至于打不过一个人吧?』 仿佛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刚才犹豫不前的alpha们立刻启动推进器,绕着白机甲开始干扰。 阿纳托利确实被干扰到了几分钟,自主压制了精神力等级的他对付35个alpha还是有些吃力的。 不过……阿纳托利炮口一转,对准了身侧的补给舰猛开数炮。 下一刻,巨大的爆炸将身后的机甲与白机甲炸得拉开了一段距离,阿纳托利顺势借着护卫舰的掩护飞去。 不远处的黑色机甲仍在飞行,阿纳托利计算着薄棠的能量应当只剩13%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将能量全部放在了推进器上。 不再挣扎了么? 阿纳托利从这场积分战开始时就在围观,薄棠最先找到了合作通关的办法,与队友完美协作进入了防护罩内,并且用了最有效率的办法获得积分。 一炮炸穿两艘舰艇时,阿纳托利清楚地看见了beta被火光映照的脸。 嘴角漫不经心地勾着,似乎没有太多激动,但阿纳托利凝视着他幽黑的双眼。 即使在耀目的光里,那双眼也还是黑得如同深渊。 只是那一刻,深渊里涌动着某种隐约的,像是兴奋或是……疯狂的因子。 阿纳托利熟悉那样的眼神。 任务只剩10分钟,阿纳托利不断甩开追击的alpha,一心追逐着那台轻盈飞跃的黑色机甲。 其实到这里阿纳托利该结束了。 alpha们已学会合作的意义——不管主动或被动。 薄棠的表现也符合一个d级beta该有的水平,或许有些小聪明,但在硬实力面前没有还手之力。 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还要追逐呢? 或许,或许他在期待,期待这个不太普通的beta再给他一点新的东西。 那种会让深黑眼里再度露出些许疯狂的东西。 只是直到时间结束,薄棠终究没有展露新的才能,他的积分停在了896上。 己方母舰上方投影出一块巨型光屏,伊曼的脸出现。 公共频道响起他的声音:『任务结束。』 光屏右侧出现一列排名表,按照积分从高到低排序。 第一名是威科,1328分,其次是西蒙,1232分,再往后是薄棠不认识的名字。 薄棠的名字不出所料在最后一名,甚至因为没有1000分,名字后面出现了唯一一行“任务失败”的字眼。 众人脸色都有些微妙。 最后半小时薄棠都在逃亡,仅有的力气都拿来防御白机甲的攻击了,根本没空拿积分。 而在此之前,薄棠和西蒙的积分都是远远超过他们的。 伊曼脸上看不出喜怒:『你们的成绩是我带过所有新生里最差的一届。』 众人:…… 『一点团结精神都没有,开局一小时还傻不愣登地互相攻击,复制队友经验获得成功却在队友被追击时试图明哲保身……』伊曼毫不留情地历数众人的罪状,『你们这样的上了战场,会有士兵愿意将后背交给你们吗!』 多数接受过仁义礼智信教育的alpha们忍不住低下了头。 『薄棠,出列!』伊曼嗓音冷冽。 被喊到名字的beta半垂着眼,温顺地上前一步。 一旁尚未退出接驳的白机甲偏头静静看去。 alpha们猛地抬起头,刚才被薄棠挑中的倒霉蛋alpha忍不住跳出来:『教官,薄棠同学是被敌机追击才无暇顾及积分的,情有可原啊!』 威科眉梢挑起:『说到底还不是实力不足,再不济也能在被追的时候杀几台机甲吧?』 倒霉蛋皱眉瞪过去:『你能不能有点alpha的担当,人家薄棠又没惹你,你学人家拿积分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能2小时杀100台机甲呢?』 威科没料到alpha里出了个“叛徒”,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反驳,憋得脖子都红了。 伊曼悠悠道:『薄棠,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最后半个小时不思进取,只想着逃命?』 被教官的用词之尖锐刺到,好几个alpha欲言又止,又被伊曼冷冷扫过来的一眼压制住。 薄棠眨了眨眼,轻声道:『我认为,这就是合作的意义。』 众人陷入迷惑。 『您看,』薄棠指向计分板,『虽然我失败了,但其他人的任务都成功了。』 他轻声说:『如果战友可以靠我吸引走敌人的全部火力,这不也是合作的一种吗。』 『反正……作为代价,我这样的,不值一提吧。』 白机甲头部微微动了点幅度。 倒霉蛋alpha眼圈红了:『呜……』 他为之前瞧不起薄棠道歉!狠狠道歉! 阿纳托利凝视着黑发beta的表情。 嘴角微微无奈地抿着,眉头浅浅皱起,仿佛真的甘心成为那个“代价”。 真情实感的话语感动了alpha们,让这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们开始反思之前对beta的种种偏见。 但是。 阿纳托利没有错过beta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笑意。 是个骗子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惩罚、奖励、勤工俭学 任务失败的学生需要接受惩罚。 往常的惩罚无非是负重跑或者精神力加压训练,但这都是针对alpha的,伊曼还真没在d级beta身上试过。 想了半天,伊曼毫无头绪,一道纯白身影出现在身侧。 “作为这位嫌疑人的首席监视员,你怎么说?”伊曼干脆将问题抛给对方。 银发alpha点开雨燕上传的战斗记录,一条条仔细翻看过去,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指着赛前的两条记录道:“薄棠接入训练室之后,出现了两条被清空的使用记录。” “唔。”伊曼看了眼,“算是误触吧。” 关于这两条被删除的数据,薄棠给过答案。 但伊曼当然没有相信薄棠的一面之词,在众人做任务的时候看了一遍监控。 他看见第一次测试后,薄棠似乎对结果不满意,询问devi是否可以清空数据,得到肯定回答后,独自走到一边,失落地面壁发了会呆。 接着他不死心似地做了第二次测试,得到结果后,垂着眼睫,再次要求了删除数据。 看着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考虑到他的等级,也很难不受打击。 误触吗。 阿纳托利看了眼伊曼,没有发表意见。 苏利文结束战斗系的训练后也过来了,伸长了脖子看阿纳托利手上的战斗记录,做作地哇哦一声:“你这小室友真生猛啊。” 伊曼惊奇地抬抬眉毛:“室友?” 阿纳托利解释:“是的,由于薄棠出现的时机凑巧,军部安排他住在我隔壁,方便监视。” 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阿纳托利抿了抿唇,垂下眸光。 伊曼只知道他也被派来监视薄棠,但不知道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他咂摸了下军部发出这命令的意味,半晌道:“军部也真是饥不择食了。” 苏利文不满地嚷嚷:“什么意思!我大外甥怎么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小托利亚明明是最乖巧懂事最可爱能干的孩子!” 最乖巧懂事最可爱能干的疯蛇:“……” 他罕见地有一种想按揉额角的冲动,冷着脸生硬地转移话题:“叶里福教官,你对薄棠最后的陈词有什么感想?” 伊曼耸耸眉毛:“从教官的立场发言,我只能说,想法很好,但行动还稚嫩。不过……” “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会选择薄棠做队友。” 苏利文跟着点头赞同。 阿纳托利却淡淡道:“是吗,我倒觉得那只是托词。” 他点出战斗回放,指着一个节点。 那是最后他追逐薄棠的时刻,薄棠经过了一艘残血军舰。 那时他的手炮里还有残余能量,只要数发子弹就能拿下60分。 “以及,这里。” 西蒙和另外几个alpha合力将敌方母舰的控制室炸成了蜂窝,同样的,薄棠只要随便扔点东西进去就能拿到积分。 但薄棠通通视若无睹。 这两个节点夹杂在alpha们的混战之间,如果不是阿纳托利指出,几乎不会被人察觉。 伊曼觉得很合理:“那不是身后还有你追着吗。” “我的精神力等级压制到了a级。”阿纳托利说,“而且这两个时间点我被爆炸影响了2-3秒,薄棠完全有能力输出。” “所以你是说……” “我认为,他在刻意营造d级beta的实力。”阿纳托利做出结论。 不管是见到他就跑,还是最后说的那番好像十分具有奉献精神的话,都只是一种演绎。 扫了眼面板,阿纳托利调出那两条被清空的数据:“这两条记录我会带回去修复,有了结果我会通知您。” 伊曼啧啧两声:“真多疑啊。” “比起这个,为什么曾在情报科供职的您如此轻易的放过这些疑点?”阿纳托利与他对视,“您不是轻敌之人。” 伊曼:“……咳,年纪大了是不如你们小年轻敏锐哈。” 阿纳托利的神色并没有丝毫放松:“您有多久没去咨询科接受诊疗了?” 苏利文也正色看向伊曼:“那虫子毒素残留的影响还没有消失?” “……” 伊曼绷着脸,半分钟后终于服输:“好好好,知道了,我会记得去补上诊疗次数!” 见苏利文一脸欲言又止,伊曼竖起手掌。 “想好惩罚了吗?” 知道他这是不愿多谈,阿纳托利沉吟片刻:“我有一个想法,但,不是惩罚。” “我要给他一个奖励。” * 薄棠并未第一时间得到惩罚。 伊曼教官只是宣布下午的训练结束,就率先退出了训练室。 应付完alpha们扭扭捏捏的道歉和示好后,薄棠也离开了接驳舱。 时间还早,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在星网搜索原木板和酸奶机的订单。 酸奶机倒是好找,但贝隆星不是以自然资源见长的星球,有原木售卖的店铺大多在偏远星球,运费不菲。 救济账户里只有1000星币的薄棠看着高达390星币的运费陷入沉默,缓缓关闭网购界面。 他现在是个穷鬼。 穷鬼薄棠唇角拉平,点开班导师的私聊。 『许教授您好,很抱歉打扰您,我想问问校医部需要勤工俭学的学生吗?』 许适很快回了消息:『你可以在学校官网查看各部门招工的名单,自行去面试。』 『好的,谢谢您。』薄棠礼貌道谢,迅速点开官网。 他目标明确地筛选部门找到了校医部,点开部门招工简章—— 幸运的是校医部确实有名额。 不幸的是,不对大一新生开放。 这可不行啊。 不去校医部的话,他的食物可怎么办呢。 薄棠慢条斯理地点开校园地图,调转方向朝着校医部走去。 * 作为军校的校医部,处理一群作为军人预备役培养的学生的伤口已经相当忙碌,再加上应对ao的特殊时期事件,足够校医部忙得四脚朝天。 校医谢复勉几乎每天都想骂街,但在看到高额的工资之后都忍了回去。 天杀的alpha!为什么总是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和陌生人干起架!为什么一受伤就是骨折起步!为什么来就医还要用他们浓到发臭的信息素圈地盘! 天杀的omega!为什么总是记不住特殊时期前多备几支抑制剂!为什么手指划了0.5cm的伤口还要来校医部!为什么对着那么臭的信息素也会被诱导发热! 迟早要把ao都杀了,beta校医面无表情地想着。 “躺下,裤子脱了。”谢复勉冷着脸去扯病人的作战服。 红发alpha捂着裤子像是捂着即将逝去的清白:“我不#%……@&”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不脱你裤子的情况下给你的尾椎上药是吗?”谢复勉冷笑。 alpha红着脸大喊:“不行啊,我这里只能给未来老婆看的!” 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年轻学生脑子里在想什么。 路过的护士哟了一声:“怎么每回谢医生都遇上爱演戏的?” 谢复勉:我也很想问呢。 谢复勉嗓音平静:“那么你可以选择忍到一小时后机器人闲下来给你上药。” “那更不行了啊谢医生,我现在坐着趴着都——” alpha本来还在雷声大雨点小地哭诉,不知看到了什么,声音陡然直了,双眼猛地亮起。 “谢医生!我、我我我好像看见我未来老婆了!” 什么玩意? 谢复勉回头看去。 一名黑卷发的长发少年倚在门边,低垂眼睫看着光脑,脸侧几缕碎发搭在颈侧,衬得白皙的颈项如一段细长的瓷瓶。 似乎在确认没走错地方,少年抬头看了眼校医部的铭牌,深黑的眼眸在人群中逡巡,随即锁定了谢复勉。 谢复勉莫名感觉背后一冷,捏棉球的手指突兀蜷缩了一下。 “你好。”漂亮的陌生人扬起唇角,红润的双唇下,两颗犬齿若隐若现,“我想找谢医生。” “呜哇,这就是我命定的老婆啊!”alpha毫不遮掩音量地赞叹道。 谢复勉:“……” 刚才那点突如其来的冷意瞬间没了。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朝陌生人走去:“忘记准备抑制剂了还是来补阻隔贴的?我给你开张单子自己去窗口拿。” 说着就要在诊台前坐下。 一只覆着丝质手套的手按在了处方单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谢复勉抬头:“?” “我是beta。”陌生人说。 “什么?!”背后的alpha一蹦三尺高,然后嗷嗷惨叫着趴了回去。 谢复勉怔了一瞬,视线下意识转到对方的脖子上,随即意识到这不礼貌,飞快收了回来。 不过鼻尖确实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奇怪,连人的正常体味都没有。 面前的少年人气息未免干净得过了头。 谢复勉疑惑地问:“那你是来看病?” “不。”少年调出校医部的招工简章,“我是来勤工俭学的。” * 谢复勉随手给红发alpha戳了针镇定,倒了杯茶递到少年面前。 “叫薄棠是吗。”谢复勉也啜了口茶,“你知道我这边不接受新生的吧?” “是的,简章上写得很清楚。”薄棠笑容不减,“但我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 谢复勉不置可否:“后勤部和图书馆都有更清闲的工作,更适合体质一般的beta,你有什么非要选校医部的理由吗?” “忘记向您自我介绍了,我是医学系的新生。”薄棠面容诚恳,“这份工作和我的专业相关,我希望能借此积攒一些经验。” “二来,我……”他微微垂头,唇角轻抿,“我是一场绑架案中的幸存者,军医们给了我很多关怀照顾。我,我想像他们一样,帮助自己能帮助的人。” 谢复勉脸上没有波动:“哦?” 理由听起来很动人,但不够说服他。 他上下扫了眼浑身透着矜贵气质的beta:“这里的工作需要见血,上班时间耳边全是哀嚎和惨叫。而且如有必要,医护人员需要和特殊时期的alpha对峙,届时你很可能受伤。” “即使如此,你也可以接受?” 苍白的黑发少年抬起头来,语调中带了丝热切的坚定:“当然!” 呵,每个急于求职的人都会说漂亮话呢。 谢复勉还要泼点冷水,对面的少年忽然站了起来。 谢复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随之上移,眼看着他走到了红发alpha的床位。 “你受伤了是吗。”薄棠俯下身盯住alpha的眼睛。 alpha被美貌贴脸突击,控制不住地红了脸,磕磕巴巴道:“嗯、是的。” “受伤了得乖乖上药啊。” 和缓嗓音像是徐徐微风拂过心湖,alpha忍不住和beta对视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眼睛比深潭更幽邃,比夜晚更静谧,此刻对视之间,alpha恍然幻视那深邃中涌出了丝丝缕缕赤红的潮水。 它们延伸着,旋转着,alpha思绪模糊起来。 “病人应当听医生的话,不是吗?” 啊、是啊……他该听医生的话的。 不上药怎么能恢复呢。 alpha唾弃着自己刚才幼稚的行为。 谢复勉正要再度啜饮一口,就听那个经常出入校医部的刺头忽然用一种舍生就义的表情肃穆地说道:“谢医生,对不起!请您代替我未来的老婆为我上药吧!” “噗——” 一口热茶喷了满地。 谢复勉:鬼上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血族 谢复勉:“你给他下降头了?” 薄棠还没回答,红发alpha满脸红晕,扭捏地说:“谢医生,或者、或者您让这位同学来上药,也可以的。” 谢复勉看了眼薄棠的脸,明白了什么,冷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骚扰beta。” 他拿起棉球和针管,唰地拉上了病床前的帘子。 于是薄棠就只能听到谢医生冷酷无情地让alpha脱裤子,以及alpha惨烈的嚎叫声。 几分钟后,动静渐渐平息,谢复勉面无表情地拉开帘子走出来,随手撕了手套扔进垃圾桶。 他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拉开光屏:“准备什么时候入职?” 黑发beta眼睛微微睁大,惊喜地问:“您答应了?” “看在你那张脸的份上。”谢复勉掀起眼帘,“id芯片给我,我录入系统里。” 刚才的事提醒了谢复勉,虽然薄棠给的理由并不足以令人信服,但薄棠这张脸对alpha来说绝对是个大杀器。 有薄棠在,或许能更好地处理一些不配合的alpha。 这种时候谢复勉倒感谢起alpha们小头支配大头的特质了。 薄棠摘了领口的弦月徽章递过去。 谢复勉一边填各式各样的表格,一边道:“你们还在军训吧,那这个月就每天下午5:30过来,上到晚上9:30。军训结束之后,你什么时候没课自己过来打卡,每天上满四个小时就行,超出部分算加班。周末看情况通知你需不需要来,来的话也算加班。薪资周结,每周1000星币,加班费按1.5倍另算,有问题吗?” 时薪50星币,考虑到星际货币并没有通胀,且他只是勤工俭学的学生,这工资已经相当之高了。 再加上每周满额的20小时外工作时间都算加班,1.5倍的加班费简直能让地球打工人热泪盈眶。 薄棠当然表示没问题。 谢复勉大手一挥:“明天过来上班。” “好的,谢谢您。” 薄棠起身离开。 beta身影远去后,护士过来调笑道:“谢医生还是那么刀子嘴豆腐心呢。” “少编排我。”谢复勉面无表情地写着病历。 护士掩嘴笑着出去了。 红发alpha趴在床头气若游丝道:“谢医生,明天请您安排我老婆来查房好吗?” 谢复勉:…… 他面不改色地给医疗机器人下了个指令。 一针安睡剂下去,alpha睡得像死猪一样。 * 星际物流的速度效率很高,薄棠一回到宿舍就看见一个包裹躺在门口。 是酸奶机。 推门进宿舍,却见客厅坐着个人影。 银发alpha脱下了那套严实的制服,身上是一套轻便的长袖长裤,盘腿坐在地上。 他面前是一块巨大的……薄棠没能看出来那是什么,只能看得出是某种机械装置,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零件。 alpha将长发拨到了一边,捏着只奇特造型的工具在那块机械上检查着,时不时敲敲打打。 察觉有人推门,淡紫色眼眸向上抬起,眉眼瞬间锋利。 看清来人是薄棠后,阿纳托利礼貌性朝他点点头,但周身的那股锐利感并未消失。 上午还作为教官助教对薄棠实训,现在在宿舍里以室友身份再度遇见,阿纳托利倒是没表现出什么特殊态度。 薄棠也没觉得尴尬,好奇地看了眼那堆东西。 见薄棠盯着自己面前的零件,阿纳托利顿了顿,道:“如果嫌吵的话,你可以开声音屏蔽。” 听着不像是建议,倒像是强硬的威胁。 尤其是阿纳托利说话时声线冷冽没有起伏,面容冷峻,若是有人在这里录像发出去,恐怕第二天又要多出一个疯蛇校园霸凌的新闻。 薄棠拖长了音“哦”了一声:“但这里是公共区域,万一我也想用客厅呢?” 阿纳托利眉头渐渐皱起。 beta轻笑出声:“不愿意就算啦。” “真凶呢,学长。”beta悠悠地拎着包裹进了自己房间。 正在思索着怎么给薄棠挪出一点区域的阿纳托利:“……” 蹙眉盯着门板看了一会,阿纳托利放弃了去解释的想法,重新开启工具对面前的机械装置进行检修。 房门内,薄棠想着刚才惊鸿一瞥中看见的一行铭文,bbl76d8a,像是型号,又像是…… 车牌号。 他想起之前没来得及看的那个帖子,点开论坛看了一眼。 『惊!巨榕大道惊现车祸现场!疑似不可说之人和无辜路人产生龃龉!』 薄棠点进去,主楼是一堆现场全息图,正是报道那天他没能亲眼看见的现场。 一辆完好的蓝色悬浮车停在一辆银白的悬浮车后面,前车类似后备箱的位置碎了一地。 下面最先评论的是一些懂车的。 『咦,这是pol4517啊,老型号,停产40年了都。怎么还有人开这种老爷车上路的啊,怪不得一碰就碎了。我现在开的新式sae596就没这个烦恼,车上的防护装置能把鲸鱼顶回海里去。』 『楼上调皮了,好意思把老爷车开出来的怎么可能买得起sae?』 『要我说,后车更无辜吧,就算是撞成这样为什么索赔30万啊?这不就纯讹钱。』 楼主:『喂喂喂,我说你们继续看啊,好好看老爷车的车主是谁!』 下面又是一堆附图。 拍照的人没敢用全息模式,但照片的边边角角都塞了些十分明显的特征。 楼主:『银发,紫眼,领口有鸢尾刺绣,想必各位应该知道是谁了吧(烟.jpg)』 『卧槽,是那个人渣啊!』 『wnl,懂得都懂(嘘)』 『楼上不想说别整这种看不懂的缩写!费劲!』 『玩什么捂嘴啊真是的,‘瓦涅里’三个大字说了烫嘴怎么的?那臭名昭著的人渣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还就不信了,提个名字能被本人追杀?』 『还是楼上勇,为你点蜡。』 『唔呼呼,瓦涅里家族出了名的疯子多,上次骂他的人已经被流放囚星了,楼上上你确定?』 『那又怎么了,他还敢在学校杀人不成?』 薄棠粗略翻了翻一千多楼回帖,没能找出任何一条站在阿纳托利那边的回复。 名声真的很差啊,薄棠抬了抬眉。 恰在此时光脑通讯响起。 『莱瑞:薄棠薄棠,晚上一起出去玩吗?我这边有好几个o都想认识你哎。』 『薄棠:抱歉,我晚上有点事。』 『莱瑞:什么事啊?』 薄棠顺嘴扯谎:『有点东西要收拾。』 『哦哦。』莱瑞似懂非懂,又兴奋起来,『那不如我去找你玩吧!』 薄棠:…… 这要是见上面了还得了。 『我觉得,我的室友可能不太愿意有外人来宿舍。』薄棠委婉道。 莱瑞发了个气呼呼的表情包:『什么嘛,宿舍又不是他家,我来找你玩也不行吗!真霸道!』 薄棠继续扯谎:『不是,他快易感期了,所以……』 莱瑞苦大仇深地盯着消息看了一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过来找他玩的想法。 『好吧,今天一天都无聊死了,连你也不能出来,太可恶了。』莱瑞怨念道,『你知道omega的训练都是些什么吗,槍械实训竟然叫我们打气球,机甲实训直接换成了击剑!』 『击剑,是击剑啊!这种古董运动现在除了耍出来好看还有什么用吗?!』莱瑞甚至忿忿地发了条语音。 听得出确实很愤怒。 薄棠有点好笑地安慰道:『毕竟你们的体质不适合上机甲,大部分人也没有接受过槍械训练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总有种被当成小孩一样的感觉啊!好歹我也是军人世家出来的……』 莱瑞心道他从小到大摸过的枪比大部分omega见过的a级alpha都多。 新朋友像是会读心一般,回复道:『或许你可以申请去beta组?我了解到beta那里有正常训练,你可以去试试强度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莱瑞咬了下嘴唇,纠结地鼓起脸:『但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合群啊?就是……』 不太像omega什么的。 『或许吧,不过珍珠在沙砾之中总是会格外显眼,不是吗。』 莱瑞一怔。 『抱歉,这边有事,暂时先不聊了。』 莱瑞有些心绪不宁地跟他说了再见。 薄棠开导完朋友,终于有空拆出了酸奶机。 他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即使又从行李箱掏出一个小冰柜也没占太多地方。 薄棠打开冰柜,从保鲜层里掏出几个袋子。 透明袋子里,鲜红的液体质地略显粘稠。 薄棠拧开其中一个袋口闻了闻,星际时代的保鲜效果做得非常不错,已经保存了五天的血液竟然还有着相当高的活性。 “我可是很讨厌拉肚子的啊。”黑发的“beta”有些苦恼地喃喃自语。 血液特有的铁锈味顺着袋口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端,薄棠微微眯起眼,拎着袋子倒进酸奶机里。 他按比例加入酸奶粉和星际时代的酸奶菌种,稳定匀速地将它们混合在一起。 很快,原本稀薄的液体逐渐粘稠醇厚起来,直到整体质感与酸奶无异。 如果不是凑近闻的话,这看着就像是某种水果味的酸奶。 薄棠将“酸奶”一个个装罐放进冷冻层,又掏出一个手掌大的保温杯,将另一袋赤红液体倒入保温杯。 这些事做完,还剩最后一袋。 薄棠慢条斯理地剪开袋口,像喝果汁一样叼在了嘴边。 醇厚的铁锈味入口的一瞬间,薄棠的眼瞳紧缩片刻,丝丝缕缕的血色顺着瞳孔向外晕染,直到逐渐爬满虹膜。 喉结上下滑动着,一小袋冰冷的血液很快喝完,力量的温暖却从胃部辐射到躯体四处。 长久刻意压制的饥饿一旦得到些许满足,欲望的口子就有些拉不上闸了。 “啊……” 薄棠舔着发痒的齿根,如玉的皮肤愈加苍白,眉眼的色彩却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油彩。 还是有点饿。 黑发赤瞳的血族低低地发出一声喟叹,有些不满地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犬齿上最后一滴血液。 柔润的红与森冷的白相遇,在水光的润泽下,透着诡异而致命的非人美感。 不过有个大杀器在隔壁,他要是吃得太饱,恐怕就要露馅了。 有点烦人呢,学长。 薄棠遗憾地收起地上的残骸,收敛力量,眸中赤潮退去,恢复为深邃的幽黑。 * 客厅里。 阿纳托利正准备给差速器装上新零件,却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转瞬即逝。 他警觉地抬起头。 这种波动……是附近的alpha精神力暴.动了么? 不,不对,这种程度的波动,虽然只有一瞬,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几乎和自己不相上下。 像是什么压抑许久的怪物挣脱了束缚,伸了个懒腰又蛰伏进了黑暗。 阿纳托利清楚地知道这栋宿舍楼里并没有第二个s级alpha。 他站起身,手上已经换成上了膛的粒子枪。 刚才波动的方位…… 是这里。 隔着房门,冰紫色眼眸慢慢锁定了beta的方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倒霉蛋薄棠 “薄棠。” 模糊的嗓音伴随着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屋内人充耳未闻般悠悠起身推开窗,顺手开了空气净化系统。 等了半分钟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阿纳托利将持槍的右手背在身后,面上愈发冷峻。 他再度抬手,正要继续敲门,面前一直没有动静的门却突然打开。 里面的人似乎着急出门,看也没看就向门外踏出一步,却差点和alpha撞了个满怀。 鸦羽般的眼睫因受惊倏然抬起,露出那双黑得过分的眼。 见阿纳托利抬手成拳,即将碰上自己的面颊,黑发beta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学长?” 阿纳托利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造成了误解,放下手。 他不动声色地铺开自己的精神力:“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开门?” “嗯?我没听——”薄棠迷惑地歪了下头,随即恍然大悟,“不是学长建议我开启声音屏蔽吗?” 阿纳托利:“……” 他站在门边看向屋内,薄棠的屋子一览无余,墙边的屏蔽指示灯确实闪烁着。 精神力探测返回的信息也显示,眼前的beta并没有心跳加快或是出汗。 似乎没有说谎。 但背在身后的手指并未放松,阿纳托利沉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薄棠:“在做酸奶呀。” 阿纳托利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堆散乱的包装材料,似乎要出来扔垃圾。 黑发beta的视线跟着落在手上,再抬起头时,比刚回宿舍时更加红润的唇角扬起柔和的弧度:“学长也想吃吗?” 阿纳托利仔细地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并未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 被s级alpha用这样阴鸷冷漠的眼神盯着,薄棠适时露出一点紧张的气息。 “学长,我可以出去了吗?” 阿纳托利不为所动地审视着他:“刚才你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薄棠眼神茫然:“没有,顶多是不小心划伤了手。” “算异常……吗?”他问。 阿纳托利向下瞥了一眼,确实找到了对方大拇指上一道划痕,浅浅地渗着血色,并不严重,只是在格外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颇为触目惊心。 窗外的风溜进来,将黑色发丝吹拂到beta眼角的同时,也带起了一缕几乎快消散的铁锈味。 太近了。 阿纳托利猛地皱眉退开,空着的右手自然垂下,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对面的beta投来关切又疑惑的眼神,手指却若有似无地往腕上的光脑探去。 阿纳托利熟悉这种防备着自己会突然发疯的眼神。 他在很多人身上见到过。 无言而尖锐的对视中,磅礴到恐怖的精神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抱歉,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阿纳托利退后一步,让开了位置。 * 翌日的实训出乎意料的简单。 精神力实训是利用精神力提高人体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排除实战过程中的干扰。 至于信息素实训,alpha们学习的方向是如何在同性面前收敛攻击性信息素,以及如何体面地应对omega信息素。 ——薄棠的评价是,这更像是另类的生理卫生课。 作为经常以勤务兵身份出现的beta们,训练方向则是分辨信息素包含的意味,方便理解对方此时处于什么状态,是否需要物理干涉——也就是扎针。 借着昨天的实验,薄棠差不多摸清了一件事:他的血脉天赋和这个世界的精神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血族的血脉天赋里包含感知、示威、催眠和读心。 感知和示威基本等同于abo们的精神力感知和压制,催眠能力就如字面意思。 至于读心…… 这是只有公爵以上的血族才能拥有的能力。 借由皮肤接触,薄棠可以听到人类的内心想法,如果接触时对方足够信任他,他甚至可以短暂地阅读对方的一段记忆,不过在几百年时光中他已学会远离人类的内心世界。 这些天赋足够他在实训里伪装成一名普通的beta,并游刃有余地摸鱼。 结束了一天的实训,薄棠喝干杯子里的最后一滴血,戴好手套来了校医部。 校医部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薄棠到的时候没看见谢复勉,一名男护士过来接待了他。 得知他是来勤工俭学的新生,护士恍然大悟:“是你呀!” “听说谢医生招进来一个大杀器。”护士笑嘻嘻地说,“原来是真的。” 护士交给他一套制服和一个胸牌:“昨天谢医生交代过让你去a区,主要任务就是过去露个脸让那些不安分的alpha乖乖接受检查。” “好的。”薄棠礼貌微笑,换上了制服,在部门的光脑上打了卡。 据护士说,a区收治的都是像那个红发alpha一样的“刺头”,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配合诊治,或者干脆在病房内就打起来的。 能送到校医部的肯定不是太严重的伤,但alpha们不配合的行为让校医部的员工们相当头疼。 为了防止同性相斥或异性相吸,校医部的员工全都是beta,即使有医疗机器人的辅助也很难压制住肆意妄为的alpha。 “靠你了小棠!”护士小哥满脸振奋地握了握拳,将薄棠推进了a区。 a区一共12个病房,薄棠想了想,推开了身侧的门。 这是个b级alpha。 “你好,8号床。”薄棠面露微笑,“病历记载你只是脚踝扭伤,但已经占用病床一个星期了。” 床上的alpha原本正刷着星网,不耐烦道:“这栋楼还是我家捐的,我住几天怎么了?” 他早就习惯了护士每天过来问一遍的流程,只是今天来烦他的人声音好像不一样,变好听了。 他随意一瞥,随即—— “卧槽!” 他迅速扔掉光脑,把炸成海胆的头发捋顺,从躺卧二郎腿的姿势瞬间切换到正襟危坐。 “你好。”连声音都变得低沉有磁性了。 薄棠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 alpha深情款款道:“我当然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过,不知道您晚上是否有空……” “原来如此。”薄棠道,“但是你已经造成严重的医疗资源浪费,校医部并不是酒店,我们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来负责客房服务的。” alpha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这个我可以解释……” 糟糕,给薄医生坏印象了啊! “不用了。”薄棠笑笑,使用了催眠天赋,“谢医生的诉求是希望你尽快办理出院,我想这样也会减少我的烦恼。” alpha的眼神逐渐迷离:“对……我的,行为确实造成了你们的困扰。” 他掀起被子往门外冲:“我现在就去办出院!” 薄棠将处理结果录入后台系统,转身走进第二间病房。 3号床是个a级alpha,系统显示对方以对抑制剂过敏为由拒绝使用抑制剂,但经查验他本人并没有过敏史。 3号床坐在窗台上看向窗外,表情忧郁。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也没有回头,只是深沉道:“别劝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不妨对我说一说。” 陌生的声音不属于任何一个他熟知的护士,alpha只觉得大脑拂过一阵凉意,下意识回过头去。 撞上了一双旋转着的深渊。 十分钟后,薄棠淡定地放回抑制剂针管,走向下一间。 * 谢复勉从下午上班开始就忙得头昏脑涨,校方拉他临时去做讲座嘉宾,他说了些不知所云的废话后匆匆往校医部赶。 一想到那些难缠的alpha,谢复勉的脸色更阴沉了。 不情不愿地点开那些被他标了高亮的名字,看着名字后显示的实时状态,谢复勉震惊了。 那个仗着家世赖着床位不走的狗怎么办出院了? 那个因为未婚夫没及时回消息就矫情得拒绝使用抑制剂的狗怎么信息素平稳下来了? 那个断了两条腿还要跟对手在病房互殴的狗怎么睡进医疗舱了? 还有那个坚称可以自然恢复不愿意转院的,怎么也办转院了? 谢复勉有点茫然地走向a区,走到半路被激动的护士拉住了。 “谢医生,你真是招到宝了!”护士兴奋得快流泪了,“你知道就这一个多小时,那个新生解决了多少个沙比吗!” 谢复勉举起光屏:“你是说这些都是薄棠做的?” 护士猛猛点头:“简直是精准打击。” 只是做了个设想,没想到设想实现得这么快准狠的谢复勉:…… 真让他招到宝了? 谢复勉思忖片刻,问:“他现在查到哪间房了?” “嗯……1号房。” “1号?”谢复勉皱眉,“怎么给他开了这么高权限?1号不能受刺激,你应该没忘吧?” 护士窘迫又心虚地低下头:“因为……我看他好像解决起来很容易,1号也确实很久没有进展了,才想着要不让薄棠去试试的。” 谢复勉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发火,压着性子道:“立刻收回权限,我去1号房看看。” “……” 见护士没动作,谢复勉心里咯噔一下。 “谢医生,薄棠……已经进去了。” 谢复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二话不说转身就往1号房方向跑。 * 薄棠一路查房一路催眠,不仅是为了帮谢复勉解决这些难缠的病人,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借此确定自己能力的上限。 在devi那里的第一次测试,他测出的结果是s级。 一旦被人发觉,薄棠敢肯定他会立刻被送进某种实验室,从里到外被切片研究。 因此他催眠自己,隐藏住了等级。 但他不是这里的土著,如果不测试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万一将来被人类盯上,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 幸运的是,一路测试下来,薄棠可以确定自己和这个世界的s级人类一样,可以无差别压制a级以下的人。 至于是否能催眠或压制s级,薄棠暂时无法尝试。 帝国和联邦的s级alpha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个,他很难遇见。 至于是否要对他亲爱的室友下手,薄棠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叉。 疯蛇到底疯不疯有待商榷,但绝对敏锐。 昨天只是短暂得意忘形一下就立刻被察觉了,万一试探出错,薄棠相信对方会亲自将他交给实验室。 在心里做着盘算,薄棠推开了1号房的门。 入目是挡住整排窗户的深色窗帘,但室内并不昏暗,人造光源的强光充斥着整个空间,突兀的亮光让薄棠稍稍眯了下眼。 他转动目光,见到1号床正靠着床头看书。 薄棠稍感好奇,毕竟在星际时代已经极少看到纸质书了,那人却垂头一页一页认真地读着。 回想着系统记录里“脑域混乱,精神力不稳定”的病症,薄棠尽量用平稳的脚步靠近。 走近了能看见书的封皮上写着“虫族拟态图鉴”。 薄棠并未隐藏脚步声,那人却只是慢慢翻着书,对薄棠的靠近并无一丝反应。 直到薄棠走到床前,1号床才抬起脸,文质彬彬的脸上满是平静:“你是谁?” “我是负责查房的新员工。” 1号床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冷不丁道:“你和疯蛇什么关系?” 薄棠挑了下眉:“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身上有疯蛇的味道。”1号床皱眉。 他强调:“很浓。” 薄棠:“……”这话听着很不对劲。 好在1号床很快又道:“是愤怒的味道。” “你让他很不爽?”他扯起嘴角,“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 薄棠动作自然地嗅了嗅身上,确定自己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非要说的话只有刚吃完“饭”后残留的很淡的一丝血腥味。 这病人出现幻觉了吗? 见薄棠一脸不信,1号床也没在这事上纠结,呵呵一声,像是聊天般说道:“第三军真是没落了,多少老将打不过一个疯子,还得把这疯子供起来。哈!你猜庭审当天会有多少第三军的人过来‘作证’?” 不等薄棠回答,他自言自语道:“害死那么多,那么多……他倒是在这里悠闲地上学……” 1号床捏着书页的指节发白,珍贵的纸张被他攥得皱起一条长长的褶子。 他的手指乃至整条手臂都在发抖,口中的声音像是呓语,越来越低。 状态明显不对劲。 薄棠不动声色靠近:“你在说什么?” 1号床垂着头,那些呓语化为古怪含混的喉音,现在他整副身躯都像停不下发条的玩偶一样颤抖。 薄棠退后一步,感觉到空气中猛地涌出一团剧烈的精神力波动,那股波动混乱又癫狂,像是胡乱挥舞的长枝。 精神力监测仪瞬间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病房连着自动按铃装置,现在护士站乃至谢复勉那边一定已经收到信号了,薄棠倒不紧张。 只是1号床刚才说的那些话让薄棠有稍许在意。 看他这样子,1号床对阿纳托利似乎存在着很深的恨意。 是阿纳托利把他害成这样的么? 他瞟了眼床头的信息,在声音里掺杂着安抚性的暗示,轻声道:“安东尼,你冷静点。” 名为安东尼的alpha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着不详的暗红,血丝虬结的眼球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影。 暗示并未生效。 这意味着被暗示的人心中另一种情感超过了能被安抚的阈值。 是恨意,和恐惧。 “咕……呃……阿纳……托利!”他猛地向前扑去,身下的被子因此被掀开。 薄棠侧身躲开的同时,敏锐的五感听到了一串朝这里跑来的脚步声。 应该是谢复勉他们来了。 他顺势跌坐在地上。 “咣当”一声巨响,谢复勉推门而入,手上早已备好的无针注射器迅速扎在安东尼的腺体上。一群护士和护工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数双手按住了安东尼胡乱挥舞的肢体。 场景喧嚣却不混乱,显然已经熟练处理过数次了。 药剂见效很快,在数名护士的桎梏中,安东尼很快停止了挣扎,一分钟后睡了过去。 谢复勉喘着粗气在光脑里做了记录,见薄棠还坐在地上,伸手过去拉他起来:“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有点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薄棠瞥见掀开的被子下,安东尼没有双腿。 从腿根20公分往下,整齐得像是被激光切割过。 护士很快将被子重新盖好,谢复勉拉着薄棠出了门。 先前安排薄棠查房的护士满脸愧疚:“对不起啊薄棠,我看你前面都很顺利,我以为……” “没事,我没有受伤。”薄棠朝他安抚地笑笑,又对谢复勉道:“这个病人的情况这么严重,怎么不送去正规医院?” “具体情况很复杂,”谢复勉眉头紧锁地操作着光屏,“他精神状态很差,暂时没法移动去别的地方。” 他抬起头朝门里看了一眼:“他又说些关于疯蛇的东西了吧?” 薄棠顿了顿,道:“是的,他的情况,和疯蛇有关吗?” 谢复勉呵呵一声,没正面回答:“这疯子的事你还是少打听为妙。” 说着他又嘟囔了句:“听说这家伙被分了个新舍友,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倒霉蛋薄棠微笑附和道:“是啊,是谁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好心的阿纳托利教官 谢复勉给1号房下了探访禁令,因此即使薄棠对安东尼的话有些在意,眼下只能暂时远离1号房。 先前给薄棠开了权限的护士小哥被谢复勉骂了个狗血淋头,扣了两个月工资加绩效,离开的时候简直如丧考妣。 一通兵荒马乱下来,谢复勉铁青的脸色总算好了几分,面向这场混乱中唯一的受害者。 “虽然刚才你也算是受了惊吓,不过毕竟没有真的受伤,所以没有精神赔偿。”谢复勉道,“虽然我也觉得很操蛋,但是规定就是这么个规定。” 谢复勉翻了个白眼。 薄棠摇摇头:“没关系的。不过,安东尼那个样子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谢复勉把他带离了a区,没有就这件事多说,“今天你已经做了很多,剩下的时间在b区和c区值班吧。” “好。”薄棠从善如流地朝b区走去。 与a区的刺头相比,其他区域的病人就好办得多,大部分需要处理的都是换药。 这次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再发生类似1号房里的事情。 路过护士站时,热情的护士们将他拉进去休息。 出于对新员工的好奇,在一通查户口似的盘问中,众人得知了薄棠悲惨的身世,一时之间空气里充满了同情的气息。 原本看薄棠的外貌气质还以为是小少爷来体察民情,没想到是生活所迫。 “你也是倒霉啦,我们待久了的都知道1号床发作起来很吓人的,幸好你没受伤。”一名护士小姐夸张地叹了口气,又忿忿道:“小皮鲁真是太大意了,怎么能给刚来的人权限呢!”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1号房一直都是谢医生亲自负责的,只有他能在那个疯子手底下全须全尾地出来。” 薄棠顺势露出好奇的表情:“那个人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注意到,他的腿……” 这个世界的人类即使因为各种原因断手断脚,也可以通过移植克隆肢体的方式痊愈,但看安东尼那情况,似乎已经保持那样子很久了。 有个年纪稍大的护士叹了口气,唏嘘道:“可怜人啊,他的断肢面被虫族的神经毒素感染了,即使是自体器官也会产生排异反应。而且他的脑域被……攻击后损坏了,之后就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 “虫族?”薄棠面带疑惑,“为什么他会在学校里被虫族攻击?” 怎么会有虫族出现在学校里,而且是首都星的学校? 众人对视一眼。 “那是因为,”一个人开口,“学校的生物实验室里养了一些虫族做研究,安东尼是实验室的操作员。” “某天,疯……疯蛇路过实验室时忽然……你懂的,暴走了,那个虫族趁乱从控制室里逃了出来。安东尼离得最近,所以被波及了。” 一提到那个名字,众人都像是被迫吞了块烙铁似的坐立难安,好像说了就会被不可名状的东西盯上似的。 不过薄棠的疑惑倒是解开了。 如果是照他们所说,安东尼对阿纳托利那股强烈的恨意就说得通了。 他继续“好奇”地追问:“可是,为什么疯蛇犯了这么严重的事还能继续在这里上学呢?” 护士大姐摆摆手,语调轻慢:“还能是为什么,有个好背景呗。” “不过也快没了吧。”一人讽刺地说,满脸瞧好戏的神色,“上次他把亚历克公爵的西北庄园砸了一半之后,公爵都在报纸公开宣称要断绝舅甥关系了,估计再过不久他就要被贝大除名。” “那敢情好!话说公爵也是够厚道了,看在死去的妹妹妹夫的面子上给他擦这么多年屁股,也够本了。” “再怎么说也死了十几年了,再深厚的感情哪经得住这么久的磋磨啊。” 你一言我一语中,薄棠拼凑出了阿纳托利的身世。 阿纳托利·瓦涅里,8岁前是阿纳斯塔西娅·瓦涅里女公爵的独子。 8岁时他失去双亲,从此之后寄住在舅舅家里。 从幼年时期阿纳托利就展露出了过人的天赋,所有人都认为他将会分化成一名alpha。而阿纳托利不负众望,不仅分化成了alpha,而且是万里无一的s级alpha。 但是,在惊人的天赋后面随之而来的是同样恐怖的疯癫。 起初并没有人发觉这一点,阿纳托利分化后的一年内表现一切如常,稀有而优越的等级甚至吸引了阿瓦隆陛下莅临探视,这是莫大的荣耀。 彼时阿纳托利的生身母亲已去世多时,作为长辈的亚历克·瓦涅里便顺势为他物色了一户门当户对的omega,两边长辈口头承诺了婚约,只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完成订婚仪式。 双喜临门的喜悦笼罩在所有人头上,亚历克公爵干脆安排了一场茶会让两个孩子见了一面。 结果,就是在这一次会面上,疯蛇之名初见端倪。 阿纳托利毫无征兆地暴走了。 飓风一样的精神力摧毁了整个茶会,在场的数名omega和beta毫无防备地被攻击,当场晕死过去。 那位年幼的omega未婚夫更是首当其冲,亚历克带着护卫队赶到现场时,那名omega的脖子被阿纳托利死死扼住,已经休克。 好在年幼的阿纳托利对力量的掌控并不纯熟,护卫队们花了些工夫将阿纳托利制服,随后请来了医生诊断。 于是众人得知,阿纳托利的脑域不知何时起已经混乱一片。 精神海的海面下是无数诡异洋流和暗礁,而海面上则无时无刻不聚集着风暴,从没有停息的时刻。 而且,与alpha的天性相悖,阿纳托利无法忍受任何omega的信息素,一旦闻到一点都会立刻发作。 omega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宝物,伤害了宝物的阿纳托利自然被视为了怪物。 于是,盛誉转瞬成了潮水般的批评。 大众不愿意忍受有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存在于社会之中,但亚历克公爵和他的第二任omega丈夫站了出来,力保阿纳托利的人权。 几经波折后,亚历克公爵做主,为阿纳托利戴上了特制的抑制环和阻隔贴,民众的不安暂时被安抚了下来。 但随着阿纳托利堪称恐怖速度的成长,抑制手段频繁失效,因此出现了莱瑞发给薄棠那些新闻里报道的事。 阿纳托利的名字逐渐消失,人们提起他开始用“疯蛇”代称。 “总之啊,咱们也是提心吊胆上班呢。”护士大姐拍拍胸脯,语气后怕,“学校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谁能保证那祖宗读书期间一点都和咱们扯不上关系呢,毕竟你看——安东尼这事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嘛。” “您说的有道理。”薄棠笑道。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故作惊讶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九点半了。” 知道他下班时间的护士们没有多留他,几个热心肠的护士给他塞了一堆零食糖果,同他道了再见。 薄棠换下制服胸牌,打卡出门。 路过检验科时,他脚步微顿,朝里面看去。 这里每天都有大量的血检样本,但绝大部分都不会被使用,最终的结局基本是和其他医疗垃圾打包扔进处理池。 今天负责处理垃圾的专员已经到了检验科。 对方耳机一戴,旁若无人地晃着头拎起试管架上下一翻,数道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落入了废液桶里。 东收拾一堆,西收拾一堆,哪边都收拾了,又哪边都没收拾干净。 忙忙碌碌手脚挥舞了一通,转身看到桌上还有几支孤零零的试管,这才全部抓进废液桶。 四下扫视了一圈,确认桌面清理干净了,自我肯定般满意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朝后面的实验台走去。 看着是个懒散的性格啊。 薄棠收回目光,像是只是随意路过般,面色如常地离开了校医部。 * 薄棠回到宿舍时,屋子里的灯已全部熄灭,整个宿舍静悄悄的像是空无一人。 他抬手打开灯,明亮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 忽然—— “滋、滋……” 薄棠听见了极其微小的电流声,灯光不稳定地闪烁了零点几秒,又恢复稳定。 嗯? 星际时代不该出现这种问题吧? 总不能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作为幻觉的主宰,出现了幻觉? 薄棠表情没太多变化,只有眼神透着微不可察的紧绷,原地站了几分钟,发觉并无其他异常后,薄棠才缓缓放松身体。 缓缓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薄棠一路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异常,但直到进入房间电流都并未再出现紊乱。 或许真的只是偶尔抽风?薄棠最终只能这样判断。 第二天,枪械实训和机甲实训。 薄棠揣好“酸奶罐”和保温杯出了门,迎面遇上同样打开门出来的银发alpha。 不知为何,薄棠莫名感觉今天的阿纳托利有些奇怪,便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下他。 还是那套领口绣着鸢尾的制服,银发高高束起,眉眼冷漠阴郁。 嘴角似乎抿得有些用力? 薄棠眨了眨眼,瞥见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指半握着,手背青筋毕现,更加确定了—— 阿纳托利现在非常烦躁。 薄棠的打量非常谨慎,却瞒不过s级alpha的感知。 阿纳托利刷地转过头,声音冷得掉冰碴子:“你在看什么?” “看学长你啊。”薄棠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笑眯眯回道。 阿纳托利:“……” 一般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眼神回避,说没有在看他之类的吗。 alpha眉头紧锁,胸口起伏的弧度大了些,伸指在颈环上点了几下。 非市面上常用的高浓度抑制剂顺着嵌入皮.肉的尖刺缓缓注入,阿纳托利感觉后颈的炎热温度下降了些许,眉间的褶皱才浅淡几分。 没再管身后的beta被发现后更加肆无忌惮的眼神,阿纳托利大步出了门。 直到他打开悬浮车门,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 “你跟着我做什么?” 此时正是学生上早课的高峰期,宿舍楼下人来人往。 银发紫眸的alpha在全帝国没有第二个,路过的alpha和beta们都非常识相地避开了阿纳托利所在的位置,恨不得贴着墙走。 他们实在无法忽视疯蛇过往事迹带来的恐惧和威慑力,也因此,对那个被疯蛇质问还笑眯眯的漂亮少年更加佩服。 那可是疯蛇啊!为什么那人还能若无其事地对着死神笑得出来啊! “我?”薄棠无辜地指指自己,“学长是要指控我在跟踪你吗?可是我要去的方向本来就和你同路,是你的悬浮车挡了我的路啊。” 卧槽! 路人齐齐在心里尖叫。 这到底哪来的漂亮傻子啊,怎么敢的啊!全帝国上下应该只有这个傻子敢指控疯蛇挡了他的道吧! 路人们有志一同地停下了脚步,诡异地定格在原地,猜测着接下来疯蛇会将这个漂亮傻子怎么办。 是直接攻击脑域让对方变成真傻子呢,还是用s级体质将对方揍得七零八碎呢? 已经联想到某种限制级画面的路人们目光灼灼地看着话题中心的二人。 下一秒,却见疯蛇压着脾气说了句:“知道了。” 说着上车关了门,一副真的要让路的样子。 “……卧槽。”一名beta将心声脱口而出,随即惊恐地捂住嘴。 薄棠一愣,没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同于往常伪装出的笑意,薄棠此刻真心实意地觉得阿纳托利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呆,于是嘴角止不住上扬,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 阿纳托利注视着那个笑容。 不是嘲讽的,也不是冷漠的,只是个纯粹的笑。 焦躁的精神有一瞬间平静了许多。 “学长这么好说话的吗?”黑发beta弯下腰搭在银色悬浮车的车窗上,笑眼弯弯地注视着阿纳托利,“那,好心的阿纳托利教官,可以不可以请您捎我一程呢?” 阿纳托利本该拒绝的。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拿他开玩笑,也不会有人上赶着要和他处在同一空间里。 但是…… 对上那双黑润的眼眸,阿纳托利手指微动,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来。” 银色的悬浮车如一道流光远去,徒留在原地石化的路人们。 路人们此时的心里有点震撼,有点惊愕,还有点不可置信的麻木。 不是,那人是疯蛇吧???是那个对omega都没有丝毫手软的怪物吧??? 刚才那个听话得甚至有点好欺负的又是谁啊?? 古怪的寂静中,有人喃喃开口: “完了,贝大学习压力已经大到我出现幻觉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发热期 被抛在身后的人们心中猜测万千,但小小的悬浮车里,气氛却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紧张。 或许是刚才在室外有风带走了某些气味,眼下坐在密闭空间里薄棠才闻到,阿纳托利身上又萦绕着新鲜的血味了。 很浓烈,甚至有些呛鼻。 是上了什么药吗? 薄棠没在阿纳托利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找到伤口,猜测在那身制服之下或许伤得不轻。 阿纳托利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太明显地摩挲着,眉眼阴郁锋利,仿佛眼底压抑着某种风暴。 薄棠想起他今天格外苍白的脸色,没有贸然询问他短短一个晚上又去哪里惹了伤口。 他们关系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好在昨天摄入了足量的食物,薄棠现在还能忍受那股气息,打开早间新闻转移注意力。 阿纳托利专注地与体内的躁动作斗争,却不想身侧的beta像是察觉不到他信息素里的排斥意味一样,看到有意思的新闻还晃到他眼前和他分享。 “真新鲜,竟然有臭味抑制剂。”薄棠惊叹于研发者的脑洞,更惊叹于那高达几十万份的销量。 腺体本体是后颈处的一小块凸起,但延伸出的末梢则覆盖整个躯体。 抑制剂是直接作用在腺体的,这一管臭味抑制剂打下去,整个人不就成了移动的生化武器吗。 到底都是谁在买这种东西? 阿纳托利目视前方,眉头的褶皱始终没有松开。 对于薄棠分享的话题,他沉默以对,打定主意不开口。 薄棠没在意,翻到另一条,又与他分享:“萨缪尔星一个著名omega明星脚踏三只船被拍到了……唔,可是ao之间的标记不是很牢固么,这是怎么做到的?” “……”阿纳托利目光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瞬又移开。 这人……到底是真失忆还是装单纯? 向一名alpha询问关于标记的话题是相当逾矩的,尤其是他现在处于……这种状态。 也幸好他是beta,否则这个问题甚至可以视为一种变相的邀请。 见阿纳托利没回答,薄棠很快在这条娱乐新闻的评论区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虽然社会整体偏向传统ao配对的理念,但帝国也为部分不愿意被绑定终身的omega提供了解决办法——洗标记。 一种是物理洗除,上手术台,用人造信息素将腺体从本体到末端从里到外清洗一遍。过程相当痛苦,几乎等于凌迟,但一旦完成清洗,就是彻底干净,很快就可以迎接一段崭新生活。 另一种是药物洗除,吃了药后需要一到三个月代谢。这种方法见效慢也容易洗不干净,但胜在温和。虽然价格昂贵到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但对于明星来说应该不值一提。 而这个明星翻车就是因为接触第三个alpha时,腺体里有其他alpha的信息素残留被发现了。 薄棠轻轻摇头:“人类啊,在追求欲望的道路上总是这么不辞辛劳。”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不带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好似已见证过成千上万次。 银发alpha瞟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这时薄棠忽然凑过来,阿纳托利本就紧绷的神经又上了一圈发条,握在操纵杆上的手指用力几分。 “学长。”薄棠喊了一声。 “我记得,这款悬浮车的操作系统……”他拉长了声音。 阿纳托利耳尖微动,嘴角不易察觉地抿紧了一些。 托那个帖子的福,薄棠特意去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车型。 sae596,隶属帝国最大豪车工厂韦茨勒厂牌下的sae系列。 这个明星系列有一个卖点是,全线配备最先进的自动驾驶,不需要人工操作。 那么现在阿纳托利在“驾驶”什么? 阿纳托利等待着薄棠未完的话。 薄棠的视线在操作光屏上转了一圈,又意有所指地在阿纳托利脸上停了几秒,却是不再说下去了。 阿纳托利被他玩味的目光看得手指攥紧,脸上表情越发冷峻。 或许是因为穿越过来的时间有限,薄棠对阿纳托利的凶名并无实质性的感受。 但尽管如此,他也无法想象,身边这位面色严肃得好像要去炸犯罪窝点的alpha,装出一副在专心驾驶的模样,仅仅是为了…… 逃避交流? 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薄棠食指蹭过唇角,遮住了笑意。 * 二人同时抵达槍术训练室,没有人对此产生多余的想法,只以为是凑巧。 毕竟谁都想不到疯蛇会好心给人搭顺风车。 几名alpha见到薄棠时眼睛一亮,凑上前想打招呼,却在靠近时猛地后退了一步。 太浓了……那股来自高等级同性排斥和威胁的意味,毫不掩饰地从信息素里渗出来。 来自等级的绝对压制让在场的alpha们瞬间克制不住压弯了腰,互相扶住了肩膀才不至于当场出丑。 站在飓风眼旁边的薄棠毫无所觉,见几个alpha脸色瞬间苍白的同时,冷汗倏倏从额角流下,还以为只是忌惮阿纳托利。 他朝阿纳托利笑笑:“教官,我归队了哦。” 阿纳托利一言不发往教学台走去,和alpha们擦肩而过时,淡漠地瞟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不含任何感情,却瞬间解除了那股威压的桎梏。 几名alpha猛地泄了气,软脚虾一样互相搀扶着往薄棠的方向挪。 “早上好。”薄棠和他们打招呼。 “早……”几人有气无力地回答。 薄棠正要问他们怎么了,正在此时苏利文到了训练室,示意所有人列队站好。 薄棠便止住话头。 见阿纳托利在教学台上,苏利文正想找他说话,手指还未触及他的肩膀,忽地后退,如临大敌般捂住了鼻子。 “咳咳、咳……小托利……阿纳托利,你的咳咳……”苏利文剧烈咳嗽起来。 见鬼,这家伙的特制抑制剂是不是又要换了! 苏利文几乎被信息素里的示威意味呛死。 银发alpha无喜无怒,半垂着眼将指尖伸进衣领,不知做了什么动作,苏利文的脸色瞬间好看很多。 “咳……”他拍拍阿纳托利的肩膀,面向台下的学生,“今天训练200米动态靶,咳咳咳,先去排队。” 学生们依言照做,薄棠同样转过身去。 背后,苏利文似乎靠在阿纳托利耳边说了句什么,但薄棠没听清。 “托利亚,你还好吗,如果……不要逞强。” “看着我。” “你现在能保持理智吗?” 阿纳托利看向苏利文,那双来自长辈的眼睛。 慈爱,担忧,关怀,他看得很清楚。 可是,那双眼睛深处也有藏得很好的恐惧。阿纳托利不需要看都知道,他一只手已经按在了粒子枪上。 阿纳托利面无表情地抱臂站着,耳边的声音在淡去,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人。 他们的眼神有期待,有仰慕,然后变成厌恶,恐惧。 颈环的尖刺又深入了几分,冰冷的液体从腺体处流经四肢百骸,试图浇灭身体里的岩浆。他的身体成了战场,里面的力量和外面的力量时刻争斗不休,伤口与痛苦都被掩藏在皮囊之下。 苏利文还在看着他。 “没关系。”他扯起苍白的嘴唇,唇线锋利如刀,“我很好。” * 一整个上午,薄棠没能找到机会与阿纳托利对上话。 苏利文教官像是忽然多了许多事务一样,隔一会就要找阿纳托利帮忙,连几个alpha去找苏利文指导槍术都被挡了回来。 离开训练室前往机房之前,薄棠看到阿纳托利被苏利文拉着坐上悬浮车,往校外的方向出去了。 很奇怪。 不过很快薄棠就忘记了这回事,因为百折不挠的威科又开始不长记性地挑衅薄棠。 对此薄棠表示玉不琢不成器,把威科当狗遛了两小时,看到对方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的样子,无辜地笑笑。 准时来到校医部打卡,劝退一批刺头,穿梭在b区和c区之间查房。 下了班,催眠来收拾血样的员工,成功获得两袋血包。 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一件事——宿舍的电流还是不稳定。 甚至今天闪烁的频率比昨天还严重了。 薄棠在客厅沙发上看见了阿纳托利的工具包,证明对方已经回来了。 他想了想,按了阿纳托利的门铃。 无人应答。 睡了么? 薄棠歪头思索片刻,抬脚准备离开,房门却忽然打开。 一开门,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味,薄棠猝不及防,差点原地眼睛变色,急急朝后退了一步。 定了定心神才问:“你房间里的电流还稳定吗?” 阿纳托利此时已经放下了头发,身上衣服整整齐齐,只是眼睛半垂着,闻言撩起眼皮,冷淡道:“不用管它。” “但是……” “我说,不用管。” 话音落下的同时,光源再次闪烁。 薄棠:“……” 破案了,原来是室友的杰作。 “你生病了?”薄棠不假思索地问。 阿纳托利:“……” 又来了,那种不确定薄棠到底是不是在装无辜的感觉。 阿纳托利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不是生病,我——” 他狠狠皱眉,终究没法把“我发热期到了”这种话挂在嘴边。即使对面是beta,这也让他有一种在性骚扰对方的感觉。 “总之,离我远点。” 房门在薄棠面前砰地合上。 阿纳托利返回床边,一边点开刚才被暂停的通话,一边给自己注射了一管抑制剂。 『老大,内布拉港那边的船已经截停了,您近期有空过来吗?』那边问。 “这个月我没时间。”阿纳托利拔出针管,熟练地按住针孔处溢出的些许血珠。 那边有些着急:『但是那些omega……』 “我知道,钮图。”阿纳托利将发丝捋到脑后,眼中寒意如霜,“这个月我不能被抓到一丝把柄,陪审团不会信任一个刚忏悔完就耍小动作的‘罪人’。” 罪人。 他垂眼哂笑一声。 钮图沉默半晌,胡乱抓了抓脑袋:『我明白您的难处。』 很快他的声音又高昂了些:『对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查到关于当年那件事的蛛丝马迹了,里斯本港那边有人说曾经见到过十年前有一起奇怪的交易。只是那个线人很谨慎,害怕我们是去钓鱼的,想和您亲自谈谈。』 阿纳托利眸光冷凝下来:“时间?” 『……越快越好。』钮图小心翼翼地答道。 屋内沉默下来,许久,阿纳托利才开口:“好,我会尽快去的,等我过了……” “发热期?”薄棠问道。 他坐在自己房间的地毯上,面前的通讯光屏里是莱瑞的脸。 莱瑞点点头:『对呀,你描述的这个症状很明显是从易感期过渡到发热期。』 他掰着指头数:『烦躁,易怒,精神力不稳定,这些都是典型症状。』 见薄棠若有所思的模样,莱瑞好奇道:『怎么了,你问的是谁啊?』 大晚上在通讯里找他问了一堆隐私问题,还好莱瑞知道薄棠没什么社会常识,不然都得反手举报他性骚扰了。 “没事,”薄棠回过神来,“只是凑巧听到有人想用这个病症请假,我有点好奇。” 『这样啊。』莱瑞说,『你也不用太在意啦,反正现在合成信息素卖得那么好,随便扎几针,自己克制一下也就熬过去了。』 信息素?触及到某个关键词,薄棠忽然问:“要是没法用信息素缓解呢?” 『什么叫没法?』莱瑞有点迷惑,『不会啊,ao的信息素能互相缓解发热是写在基因里的定律。』 他爽朗道:『又不是疯蛇那种对omega过敏的怪物。』 莱瑞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啊。 薄棠笑笑:“只是好奇,如果有alpha就是没办法被omega的信息素缓解怎么办?” 莱瑞蹙眉想了会:『我想不出来哎,发热期的alpha脑域是很混乱的,如果没有omega的信息素缓解,就像一团乱麻没有人去解。一直没人纾解,那团乱麻就越滚越大……』 莱瑞努了努嘴:『我想最后可能会因为脑域混乱而死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天鹅绒星 薄棠关闭了通讯,思绪却没有停止。 阿纳托利分化到现在已有11年,展现出对omega信息素的排斥则是10年。 人造信息素本质上也是模拟alpha或者omega的信息素,因此他的抑制剂不会含有人造信息素。 那么本就芜杂的脑域在这十年里,又会混乱成什么样? 不管薄棠做出多少猜测,出现在训练室里的阿纳托利仍是那副冷静沉稳的模样。 他没再在早晨遇到过阿纳托利,似乎是上次强行搭车的行为让他在阿纳托利这儿记了一笔,每天早上出门时隔壁都已经空了。 就这样到了周五。 最后一节信息素实训结束,薄棠揉了揉因过分灵敏而疲累的鼻子,收到了莱瑞发来的消息。 『莱瑞:薄棠!我成功了!我成功申请到beta组了,下周我就可以参加beta组的军训了!』 『薄棠:那真是恭喜了。』 『莱瑞:还要谢谢你开解我啦,嘿嘿。对了,周末你想好去哪玩了吗,还是你要继续上班?』 周末么……薄棠倒是还没计划好。 『莱瑞:为了感谢你,我是想邀请你去天鹅绒星玩的,那边的自然景观很出名。不过还是要看你有没有空啦。』 薄棠心中一动:『自然景观?那里有树木吗?』 『莱瑞:是呀,那个星球是植被星,因为空气特别好,所以开发出来之后的几百年都是作为旅游星开放的,好多贵族都爱去那边度假呢。』 他兴奋地发了条语音:『你要是去的话,我就能说服我哥让他当司机载我们去了,我哥的星际游艇可豪华啦!』 薄棠听完这条消息,小小挑了下眉,回道:『那就算上我一个。』 『太好了,我这就去问我哥!』 莱瑞的头像灰了下去,行动力强得可怕。 晚间下班之后,薄棠和谢复勉说了自己周末有出游计划,谢复勉头也不抬道:“哦,知道了,去好好玩吧。” 他摸进系统里唰唰给薄棠结算了本周工资,足有1500星币。 “谢医生,多出来的500是……”他记得自己没有加班。 “给你的补贴。”谢复勉喝了口茶,语气平淡,“我跟校领导那批老头据理力争,给你拨了精神补贴,挺少的,安心拿着吧。” 见薄棠还要说什么,谢复勉抬手打断:“反正是从皮鲁的工资绩效里拨给你的,算下来还是学校臭不要脸占了便宜,有钱不要王八蛋,收着别废话了。” 薄棠只好咽下推拒的话,微笑道:“谢谢您。” “去吧去吧。”谢复勉赶苍蝇一样把薄棠赶出了校医部。 见薄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谢复勉灌下一大口茶,无声叹了口气前往1号房。 “谢医生。”瘦削的人影从书页中抬起头,面容平静。 谢复勉两手插兜靠门站着:“今天感觉好点没有?” “您觉得我会好到哪里去?”安东尼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个浅笑,“一个连自杀都要人帮忙的废人。” 他的声音轻轻的,听得谢复勉皱起了眉:“别这么说。” 安东尼翻过一页:“说不说这都是事实。” 谢复勉沉默了一会,道:“你那天为什么要对薄棠下手?他只是来查房。” 安东尼并不是时刻都有那么强的攻击性,起初他频繁伤人是在刚从变故中醒来那会,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疾,所以发泄式地攻击别人。渡过最初的一个月后,安东尼已经很少再那样癫狂。 但谢复勉看过监控,安东尼和薄棠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攻击对方,这让谢复勉不得不打算重新评估安东尼的心理评级。 “您是说,他是个无关之人?”安东尼笑了,“呵……无关之人怎么会携带那样浓的疯蛇气息?” 瘦得脱形的手指逐渐收紧。 “那股罪恶的,肮脏的铁锈腥气,我怎么会认错?”安东尼眼中沁出怨毒之色,在那样苍白的面颊上无比悚然。 谢复勉感觉后背有点发冷,不由得站直了身子:“你说什么,薄棠的身上有疯蛇的信息素味道?” 薄棠怎么会和疯蛇扯上关系? 安东尼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很奇怪吗,他毕竟还是贝大的学生,和那位小医生有接触不是绝无可能。只是……我真好奇,那小医生是如何惹怒了疯蛇又全身而退呢?” 为什么一个平庸的beta可以健康漂亮地站在他面前,而自己却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着断肢的幻痛? 这股疼痛日夜不休,像是恶毒的诅咒,每一天,每一夜,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他永远地失去了双腿。 永远是个废人。 凭什么? “滴滴滴!”精神力监测仪忽地发出警报。 谢复勉被惊得一震,反应迅速地掏出镇定剂给安东尼打了一管。 安东尼并未反抗,只是在因镇定剂生效睡去前,阴沉沉地盯着谢复勉微笑:“谢医生,你知道吗,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无辜的小医生,或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该休息了。”谢复勉皱眉道。 “哈哈哈哈……”安东尼发出一串低低的笑声,逐渐合上了双眼。 走出1号房许久,谢复勉还是没法把安东尼说的话驱逐出脑海,终究是摸出光脑给薄棠发了条消息。 已经回到宿舍的薄棠却没有看到。 为了周末的出游,他特地开了免打扰模式,专心做了两天份的食物。 直到第二天早晨莱瑞来接他,他才看见谢复勉的消息。 『谢复勉:话说,你没有在学校遇到疯蛇吧?』 莱瑞在催促他上车,薄棠便随手打下回复发了过去。 『薄棠:是我室友呢。^_^』 在谢复勉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心神俱震的时候,薄棠已经登上了莱瑞哥哥的星际游艇。 “你好,我是诺伊·米德尔,莱瑞的哥哥。”与莱瑞有三份相似的青年一身便服,站在游艇甲板顶端向薄棠伸出手,“我时常听莱瑞提起你。” “您好。”薄棠微笑同他握了握,“莱瑞也经常和我夸赞他最敬爱的二哥。” 诺伊瞟了眼一边笑嘻嘻的弟弟,不置可否:“是吗。” 莱瑞把他们两人往里面推:“哎呀,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我看夸的不是什么好词吧。”诺伊淡淡道。 谁家孩子谁清楚,莱瑞嘴里的诺伊一直是古板和严肃的代名词,他可不信莱瑞会在同学面前说什么好话。 薄棠跟着他们进了船舱中层的休息室。 这里不愧是莱瑞心心念念的豪华游艇,休息室建得像是宫室一样,即使是墙上的壁灯也是纯金打造,金钟花形的灯头垂下优美的弧度,中间的花蕊闪着柔和的火彩,似乎也是某种宝石制成。 除了豪华的装修以外,宽敞的休息室里,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莱瑞惬意地躺上沙发,按了下光脑便有机器人过来按摩捶腿。 “薄棠,你也快来躺着。”莱瑞懒洋洋地给薄棠挪了点位置,“你都累了一周了,该放松放松了。” 血族之躯根本不知疲倦的薄棠:“不用了,我在这看会书就行。” “不用紧张。”诺伊也走了过来,“出来玩就是放松的,没必要时刻紧绷神经。” 黑发beta抬眼笑笑,仍旧端正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捧着仿真书页光屏认真地看了起来。 诺伊观察片刻,发觉对方是发自真心而非作秀。 莱瑞睁开一只眼,得意地用口型对他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吧?” 诺伊抬手作势要敲他的额头,被莱瑞嘻嘻哈哈地躲过。 原本莱瑞报道那天挂断了他的通讯,他是有些恼火的,说什么见到了omega,他还以为是莱瑞找的借口。 没想到第二天弟弟就崩溃地说自己认错了,对方只是个好看的beta。 接着就是对这个beta无尽的夸赞,诺伊全都当作是弟弟的夸张。 今天见到了真人,诺伊倒是对弟弟的夸赞信了几分。 那存在于莱瑞口中的能摄人心魄的样貌,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时,诺伊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随着少年的靠近,他甚至感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但黑发少年身上干净的气息确实昭示着他是名beta,诺伊为此松了口气,又略感遗憾。 而在见到对方当真沉迷学习后,诺伊的目光就更一言难尽了。 他瞪了眼在沙发上瘫成烂泥的弟弟: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莱瑞极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选择不看二哥。 诺伊:……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诺伊的游艇各方面都是顶配,很快就到了天鹅绒星。 星球最大的星港吞吐着无数闪烁的星舰,薄棠站在甲板上观察着那些像是星光的舰船,看出绝大部分是民用款。少数大型的是类似地球的客运邮轮的旅游船,还有来往运货的货船。 果然是大热的旅游星。 即使米德尔家族的船在这里又绿色通道,他们也还是花了一个小时进港。 “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务,你们去玩吧,注意安全。”诺伊在星港出口处同他们道别,又单独嘱咐了莱瑞一定要开启防护。 莱瑞拖长了声音一脸不耐烦,但都一一答应了,诺伊这才离开。 莱瑞赶紧拖着薄棠的胳膊往外走:“哈哈,老古板走啦!快快快,咱们快去树屋那边瞧瞧,我订的那家度假村中午还会有菌子宴可以吃呢!” 薄棠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这个星球有没有手工艺区?” “有啊,靠近里斯本港那边有一条风情街,里面做什么的都有。”莱瑞很快答道,“怎么了,你要买手工艺品吗?” “唔。”薄棠不置可否。 如果棺材也可以被称作工艺品的话。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里斯本港(1) 天鹅绒星有70%以上的面积覆盖着绿色,走出繁华的星港后,入目皆是高大的树木和花草,几乎很少看到比树还高的建筑。 随处可见的告示光屏上除了对游客的欢迎词以外,最多的就是劝告游客不要伤害植物,维护人与自然的和谐。 看得出来,这里的执政官对星球的卖点规划得相当清楚。 “菌子宴的食材都是员工当天现采的呢。”莱瑞一路上都很兴奋,点开光脑向薄棠展示,“你看,这家度假村的树屋是悬挂在树上的,据说是模仿蝴蝶茧,是这家度假村的特色。” “确实很有意思。” 薄棠当然不会对没接触过大自然的星际人解释,会倒挂在树上的是蝙蝠,而蝴蝶在破茧前是一滩蠕动的液体。 他一边听莱瑞介绍天鹅绒星的旅游特色,一边盘算着找店铺订做棺材的事。 刚才听莱瑞说这里有手工艺店铺之后,薄棠就查过了,当地工艺品店是有接订制的。除去材料成本以外,工价按40星币一小时计算,价钱还算公道。 以这个时代的建造水平,做一副棺材想必花不了多久。 至于运输的问题就更简单了,这里到处都有卖空间钮的店铺,只需支付200星币,比他之前看到的390运费便宜太多。薄棠对比完价格,为现在的拮据唏嘘了一会。 不过虽然怀念在地球时一掷千金的日子,但现阶段只要自己账户里有任何不明来源的入账,肯定会被列入重点监管。 现在的身份还是太受限了,薄棠垂下眼帘。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他思忖的工夫,两人已经到了度假村树屋,数个悬挂的白色树屋下面,当地的土著员工正拎着一筐根部带泥的蘑菇往屋后走。 莱瑞凑过去围观员工怎么清洗烹饪,还兴致勃勃地开启了录像,准备发到社交媒体上好好馋馋朋友们。 薄棠干脆找了个树桩椅子坐下,画起了棺材的草图。 这个时代的人类已没有土葬文化,绝大多数人死后都选择火化,将骨灰洒向宇宙,因此没有工匠知道棺材的样式。 薄棠是血族,但曾经是人类的时候还是纯粹的东方血脉,画出来的样式便结合了东西方的风格。 他专心绘制时,身侧不期然落下一道阴影。 他抬头看去,是一名棕发蓝眼的小女孩,穿着件淡绿色的裙子。见薄棠回头,小女孩又惊又羞地闪躲了一下。 不知为何,薄棠感觉这小女孩长得有些眼熟。 “你好,我叫薄棠。”薄棠端详片刻,伸出手。 小女孩期期艾艾地盯着他,似乎察觉他并未生气,伸出小肉手快速地握了一下又缩回。 “你好,我叫格蕾塔。”小女孩小声自我介绍,又拘谨地指了指他的草图,“你在画画吗?” “是的。”为了避免给羞涩的女孩太大压力,薄棠收回视线,继续勾画着棺盖上的海棠花纹,“这是我的床。” 小女孩稍稍靠近了些,看他笔下将棺盖角上画满了垂下的枝叶,细嫩的枝芽末端吐出万千花蕊。 她喃喃道:“真漂亮……我也想要这样的床。” 这可不兴想啊,薄棠失笑,道:“棺……这种床太小了,不适合小孩子。” 小女孩刚要说话,远处有个女人的声音找了过来:“格蕾塔,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哦,先生你好。” 穿着端庄的女人见到薄棠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惊诧地看向格蕾塔:“宝贝,你在做什么呢?” “妈妈。”格蕾塔小跑着拉住女人的手,仰头道:“我在看薄棠哥哥画画,他画的床好漂亮。” “夫人您好。”薄棠站起身微微颔首,“我是莱瑞·米德尔的朋友。” 米德尔家在星际是比较有名的军人世家,比起自己的名字,薄棠相信米德尔的名头更容易让对方放下警惕。 “哦……米德尔小少爷吗。”女人打量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和缓了许多,“我是萨勒曼侯爵夫人,希望我的格蕾塔没有打扰到你的创作。” 薄棠笑了:“谈不上什么创作——说起来,我也认识一个萨勒曼,或许您知道西蒙·萨勒曼吗?” 侯爵夫人的眼睛立刻亮了:“你认识我儿子?” “这倒是巧了,西蒙是我和莱瑞的同班同学。”薄棠扬唇道,“他是个非常热心的人。” 天底下恐怕没有哪个母亲不爱听别人赞美自己的孩子,侯爵夫人的笑容里立刻多了许多真诚:“是吗,那孩子从小就是一副要做大哥哥的派头,希望他不要显得太烦人才好。” “怎么会呢,他帮了我很多……” 莱瑞在将录像全部上传之后终于志得意满地收手,结果回来的时候就见薄棠正和一大一小相谈甚欢。 “萨勒曼阿姨!”莱瑞惊喜地冲到了侯爵夫人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怎么也在这里?之前我推荐这里您还不感兴趣呢……哇哦,格蕾塔也在?” 格蕾塔很是淑女地侧腿坐着,腼腆地打了个招呼:“莱瑞哥哥,是我想出来看看森林,妈妈就带我出来了。” “哦~没想到最后最吃我的推荐的竟然是小格蕾塔呀。”莱瑞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看向侯爵夫人,“您和薄棠聊得挺好啊,在说什么呢?” “你这位朋友可真是多才多艺呢,小莱瑞。”侯爵夫人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一个心理咨询大师?” 莱瑞:“啊?” 他自己也不知道啊。 心理咨询大师?谁?薄棠吗? 他疑惑地看向薄棠。 薄棠谦虚道:“夫人说笑了,我只是给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而已。” “唔,但却很一针见血。”侯爵夫人往茶杯里加了块糖,“真没想到你一个年轻人竟然有这么通透的思想,果然贝大的学生都不容小觑。” 莱瑞疯狂给薄棠使眼色:你都和她说什么了? 薄棠摊手:确实没说什么。 只是在聊天的时候用了些心理暗示而已,所有的解决办法本就存在于伯爵夫人的脑子里,他只是帮她坚定了信念。 伯爵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年轻人,别小看你的天赋。” 她举起茶杯轻啜一口,右眼俏皮地眨眨:“可不是所有人三言两语就能攻破别人的心防的。” 莱瑞更加疑惑了,薄棠却是若有所思。 菌子宴很快就要开始,几人便中止了谈话坐到了餐桌前。 席间,所有人都对盘中热气腾腾的奶油蘑菇汤赞美有加,莱瑞更是直呼来对了,果然特产就是要在当地吃才美味。 薄棠捏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盘子里的蘑菇却是一片都没少过。 血族是无法从血液以外的任何食物中获得能量的,甚至吃太多人类的食物会让血族的身体严重衰败。 好在没人注意到他根本没怎么吃,一顿餐就这么和乐融融地结束了。 饭后莱瑞想和侯爵夫人她们一道去月光海岸看夜光鱼群,薄棠便提出兵分两路。 这片旅游星的治安很好,而且光脑上有活点地图,莱瑞他们也就没拒绝。 等那三人走后,薄棠将带来的食物吃完,勉强压下了人类食物带来的火烧感,打开地图搜索里斯本港。 莱瑞给他留了一架悬浮车,薄棠很快就到了这个传说中仅次于天鹅绒星港的第二大港口。 一下车薄棠就感觉到了这里的繁华,到处是人挤人,耳边尽是商店的叫卖声和游客的笑闹声。 这个港口在几百年前只是个小码头,随着天鹅绒星的旅游业发展起来后,里斯本港凭借附近的夜光沙滩出了名。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人们都喜欢为浪漫花钱。 月光下漫步在沙滩上,指尖轻掠海面便会带起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荧光,这是多么棒的吸引情侣的卖点! 于是很快里斯本港成了浪漫和爱情的代名词,公路和商铺以港口为中心迅速铺展开来,随着几百年的发展越发繁荣。 薄棠行走在人潮里,他的目的地与情侣们相反,颇有种逆流而上的感觉。 好在他不是真正的柔弱beta,凭借血族强悍的身体素质成功从港口走到了风情街前。 根据地图的指示,木制手工艺品的店铺在风情街尽头,有些偏僻的地方。 薄棠顺着地图的指引走到了尽头,终于在人最少的地方找到了招牌。 伍德木制品。 店主还挺会玩双关。 薄棠推门进去,只见满地木屑刨花,空气中充斥着木头在阳光下暴晒过后的温暖气息。 大堂里空无一人,店主也不知道在哪,薄棠试探着问候了两声才有一个机器人从里屋飞出来。 『您好,客人先生,如果您要选购纪念品,请跟我来。』 “我要订制。” 『订制?』机器人似乎卡壳了几秒,随即拉着嗓子尖叫起来:『伍德!伍德!有人找你订制啦!』 这声尖叫可比薄棠那两声问候穿透力强多了,很快就有个人影匆匆从楼上奔下来。 “订制?谁要找我订制?”来人头发花白,散乱得像鸟巢,身上松垮的衣裤东一块西一块地沾着不知名的漆痕。 见到大堂中央如白杨般站着的薄棠,伍德眼前一亮:“这位客人,是你要订制吗?” “是的。”薄棠将光屏里画好的草图拉到伍德面前,“这是我需要的设计图,表面刷白漆就好。您需要多久能做好?” “用槐木做吗,唔唔……真奇怪的样式……”伍德透过老花镜费劲地眯眼琢磨着这个古怪的“箱子”,嘴里嘀嘀咕咕,“花纹倒是很漂亮,唔,结构不复杂,明天下午就能做好。” 跟薄棠预计的差不多,他笑道:“那太好了,我明天下午五点来取,多少星币?” “成本700——槐木可不好找啊,这么大块的更难找了。”伍德掐着手指开始算,“工价400,一共1100。你消费超1000了,我可以免费赠送你一点小玩意。” 薄棠倒没想到有意外收获:“是什么?” “就是一些纪念品。”伍德挥挥手,把薄棠的设计图抓取到自己光脑里,“反正这店快关了,我就当清仓送的。” “好的,那麻烦您了。”薄棠没有追问,见伍德摆摆手,就顺势退出了店铺。 存款一下去了一半,薄棠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 时值黄昏将尽,公共路灯还未亮起,天色昏暗得厉害。 薄棠站着的地方是风情街最偏僻的地方,几乎人迹罕至,冷却了的风拂过,带起一阵寒意。 不远处有两个行人匆匆走过,薄棠的视线不在意地从陌生人身上滑过,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转身的那一刹,冷风卷起了一股熟悉的铁锈味送进薄棠的鼻腔。 纯黑的瞳孔瞬间紧缩。 他蓦地转身。 那股气息……不仅是他熟悉的血香,而且那香气里带着缕莫名呛鼻的味道。 阿纳托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里斯本港(2) 光线穿透不到的地方,两名路人已经消失不见。 但薄棠并不着急,血族的视线不受光线的制约,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街区的情况也还是一览无余。 远超常人的五感搜寻着空气中的气味,很快锁定一个方向。 他的目光看向东南方向。 薄棠瞟了眼街角,在踏出监控范围后一阵波纹涌动,身体便如同融入夜色一般。 血族是黑夜的子嗣,他轻巧地跳到屋顶上,比一片羽毛更轻。 几个起落间,他已追上了前面的两人。 离得近了,薄棠这才看清那两个人的样子。 矮个子的一身黑风衣,急促又有些吃力地跟在高个子身后,四肢不胖但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揣着不少武器。他脸上没什么遮挡,面目平凡得有些刻意,像是做了某种伪装。 高个子戴着顶黑色宽檐帽,脸上覆着张银色面具,一身敞开的咖色风衣。他走得快,风拂起衣摆时便显出腰后明晃晃别着的两把槍。 越是靠近,那股熟悉的气息便越浓烈,薄棠感觉犬齿的齿根又开始蠢蠢欲动。 对于血族来说,无须外貌特征,无须辨认伪装,一个人的血液味道就是他最好的标识。 那个戴面具的高个子,就是阿纳托利。 伸出鲜红的舌尖缓缓舔舐安抚着进食的欲望,薄棠眯起眼,感到一阵怪异。 阿纳托利的伤口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残留着这样浓的血气?而且比起那天在车里闻到的,似乎更浓了。薄棠本能地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而且,为什么阿纳托利会打扮成这样来这里? 回想着近期阿纳托利对他的态度,回避又抗拒,应当很讨厌自己吧。 如果发现自己的秘密行动被薄棠跟踪,恐怕会更讨厌他。 理智告诉薄棠该离开了,他不该去窥探别人的秘密,甚至,这个“别人”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疯蛇。 但是。 心底有个声音唱着反调。 他偏偏就是对疯蛇充满兴趣。 军部把他和疯蛇分配成室友,薄棠敢打包票,要么他和阿纳托利都在军部的监视名单里,要么……阿纳托利也是来监视他的人之一。 既然阿纳托利要探寻自己的秘密,那他为什么不能探寻疯蛇的秘密呢? 钮图气喘吁吁地奔跑在夜色里,这份气喘一部分是因为跟不上老大的步伐,一部分是因为老大身上的威压实在太恐怖,他必须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抵抗那些磅礴的气势。 似乎注意到钮图的疲惫,前头的人放缓了脚步。 钮图瞬间面露愧色:“老大……” “跟上。”阿纳托利声线略带沙哑。 “是。”钮图应道,又忍不住说:“老大,实在是因为那家伙等不及了,不然我们该等您恢复了再——” “不影响,早解决也好。”阿纳托利冷淡地打断。 钮图只好咽下担忧。 他打开光脑朝那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道:“老大,‘黄牙’已经到了。” “嗯。” 阿纳托利低声应了一句,忽然,铺设在周围的精神力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去的同时,右手握着的粒子槍已经上膛。 钮图慢半拍地跟着转过身瞄准,却发现不远处的尖顶屋脊上,什么也没有。 但钮图知道老大的一举一动都不是无的放矢,警惕地站到阿纳托利背后。 “老大?” 阿纳托利眯眼盯着屋脊处的黑暗看了会,缓缓放下槍:“没事了。” 精神力还在向远处铺开,这次却没了刚才突如其来的触动。 或许是发热期的影响。 阿纳托利将槍别回去,冷声道:“走了。” 钮图连忙放下警戒,带着阿纳托利穿过数个弯弯折折的小巷,最终停在一家毫不起眼的花店面前。 钮图上前在关闭的店门上长短不一地叩了几下,里头传出一道极其难听的声音。 “买花的?” “是的,三枝洛芙卡佩,三枝万象草。” 店门缓缓颤动着打开,里头探出个黑黢黢的脑袋,那颗脑袋上的五官并不丑陋,但都有轻微的移位,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诡异。 “请进请进,大人,您二位先进地下室。”诡异的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阿纳托利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黄牙在他们身后关上店门。 钮图缀在阿纳托利身后一段距离,防备着黄牙做出什么举动,听见黄牙有两三秒的时间没了动静,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黄牙的身影似乎有些僵硬迟滞,但随即又很快关上了店门。 未开灯的屋内,黑暗似乎又深了许多。 钮图:“快点。” 黄牙嘿嘿笑着:“知道,知道。” 他佝偻着背脊从钮图面前走过,进了地下室,钮图这才跟在他身后下去。 薄棠隐匿在黑暗中安静地听着,钮图的脚步声深入到地下某个深度后就突兀地消失了,看来地下室有声音屏蔽仪之类的东西,他还是得冒险靠近。 他无声来到地下室入口,朝深处仔细看去。 这是一个螺旋式向下的地下室,四周灯火并不明亮,如果他小心点,应当不会被发现。 于是薄棠小心地铺开了一点感知范围,一点点向下走,直到耳侧再次出现声音。 他停下脚步,停在阿纳托利的精神力范围一步之遥。 思索片刻,薄棠掏出一面小镜子,不断调整角度,在小小的镜面中看见了地下室聚集的人们。 阿纳托利和他带来的矮个子侧对着螺旋楼梯,他们的对面除了那个刚才被他催眠了的黄牙以外,还有两个畏畏缩缩的人,都戴着兜帽,看不清样貌。 “黄牙,我们说好只有三个人在场,你多带的这两个什么意思?”钮图声音里带着愠怒。 他锤了下桌子:“大人要问的可不是个适合广而告之的消息!” 黄牙诡异的脸上浮出一个笑:“别生气,大人,这不是您需要消息吗,小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当事人带来……还有,小的只是最低贱的f级beta,不带个保镖实在是害怕呀。” 钮图冷笑道:“这就是你的诚意?我们付你钱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谨慎。” “谨慎可是人类的美德哩。”黄牙笑得油滑,“比如那位大人……” 他虚虚指向阿纳托利的方向,嘿嘿道:“您不露真容不也是这个考虑嘛。”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是吗。”一直沉默着的阿纳托利沙哑地开口。 “你觉得,我害怕露出真容?” 他低低笑了一声,却没有任何笑意。 “事实上,这层面具挡不住任何窥探手段,我戴它只是告诉你,如果你想见我的真容——” 他毫无征兆地抬起手。 “——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粒子槍早已上膛,瞬间打碎了兜帽保镖手中的微型仪器。 仪器炸在手中,碎片瞬间将保镖的手指削去了两根,他陡然惨叫着跪倒在地,随即强行捂住了喉咙里溢出的嚎叫,抖着手掏出几颗药咽下。 保镖在黄牙手下做事有好几年了,每次有这种卖消息的场合,黄牙总是会带上这种仪器,为的就是留一手,方便后续如果有情况可以两头吃。 这个仪器可以穿透物理伪装和电子伪装,这样小的型号价格不菲,黄牙原本是吩咐他拍下面具人的样貌之后留档的,没想到这人一来就直接发难。 黄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错位的双眼中阴狠和忌惮同时闪现。 随即他又笑开,狠狠踢了保镖一脚:“这家伙,真不礼貌!嘿嘿,您既然亲自来了,小的也不多耽误您的时间,就让这位当事人向您讲述当年那桩奇怪的交易吧。” “大人。”另一个兜帽人的兜帽向下低了低,鞠了一躬。 面具下,阿纳托利烦躁地皱着眉,伸指将颈环调到了最大强度。 “说。” 兜帽人从袍子里掏出一小根试剂放在桌上,短短的一小截,在昏暗的灯光中闪烁着暗绿色的光芒。 “这就是当年,我与那位高贵的大人交易的东西。”兜帽人用了变声器,嗓音无波无澜。 在四双眼睛的凝视中,阿纳托利伸手拿起那管试剂。 “这是什么?” “抱歉,我并不清楚。”兜帽人摇头。 钮图拍案而起:“你耍我们?!” 阿纳托利按住他:“钮图。” 钮图只能瞪着眼坐下。 兜帽人垂下头:“大人,我只是交易的中间一环,试剂是我的上一环交给我的。而我的上一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许多秘密随着他的死亡也已经无从查证了。” 阿纳托利捏着试剂,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精神力从面具人身上溢了出来,伴随着浓郁的铁锈气息,附骨之疽般缠绕在所有人身上。 一片安静中,嗒嗒的磕击声像是在众人的神经上锤打,将众人的情绪锤得愈发紧绷。 “啪!” 试剂平躺在桌上。 “你的上一环是谁?” “很抱歉……”即使是变声器也藏不住兜帽人嗓音中的颤抖,“我们做这种生意的,都约好了……不能探听彼此身份……” 话音未落,黑洞洞的槍口对准了他。 兜帽人浑身一抖。 轻微的咔哒声此刻在兜帽人耳中不啻惊雷,苍白修长的手指像是刻意表演一样,在他眼前慢慢拨动保险。 “任何关于他的信息,说。” “我、我……”兜帽下的脸上已是汗流满面,兜帽人紧张地搜索着过去几十年和上一环交涉的所有信息,试图搜刮出任何线索。 “咔——” 那根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蓄势待发。 “我我、我想……” “3,2。” “您让我好好想想……” “1。” “等等!我想起来了!”兜帽人猛地拍桌吼道,“我想起来了!他曾经说过,要回山德星!” 象征死亡的枪口缓缓从眉心移开,面具人嗓音平静:“说说。” 兜帽人浑身一软,情不自禁地喘着气:“那、那是我们交接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一次他喝多了,随口说了句,他得赶快做完生意回家。他说,山德星每周只有一班星舰。” 藏在暗处的薄棠记下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搜寻到了一些关于山德星的信息。 这是一个处在战争边境的星球,常年和虫族交战,每周出入的星舰…… 是军舰。 这个上一环是个军人? 薄棠穿越的时间不长,很多信息只有模糊记忆,现在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山德星是哪支军队在驻扎。 思索中,他忽然动了动耳朵,无声看向头顶。 似乎……有一群人在接近这里? “我还记得,那个人,说话的时候经常摸胡子,还喜欢捂住口鼻,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很奇怪的舌头翘不起来的口音。” 兜帽人说完,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我,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视线中,银色的面具无面无眼,他无法从上面看出面具人的任何情绪波动,唯有一直缠绕在身周的精神力和信息素缓缓淡去。 “你可别被我抓到说谎。”钮图适时开口。 兜帽人连连摇头:“我不敢!我不敢的!” 钮图冷哼一声。 黄牙觑着眼前的情况,试探道:“那么,大人,您对小的提供的这条消息还满意吗?” 阿纳托利将试剂收了起来:“尚可。” 黄牙嘿嘿笑了起来,还没等开口,那恐怖的槍口就对准了他。 他眼神闪烁,笑容不变:“您这是做什么?” “你这么着急要我亲自来,是为什么?”阿纳托利站起了身。 黄牙噗通一声跪倒:“大人!您可不能怀疑我啊!我爱钱更爱命,怎么会背叛您!” 钮图有点疑惑,但还是选择跟随老大的步伐,跟着掏出了枪:“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你就说什么背叛,恐怕是心里有鬼吧?” “不不不,您可不能怀疑我的忠心!我知道您是个大人物,我怎么会……” 阿纳托利俯视着这个诡异肮脏的男人,冰冷的枪口抵在他的天灵盖:“你效忠的对象恐怕只有金钱。” 黄牙面色一僵。 “我猜猜,当年这管试剂的买家是否知道了我在找你买消息,于是给你出了更高的价格,让你拖住我?” 阿纳托利不疾不徐地说着猜测,但语气中透着十足的笃定。 黄牙还想狡辩,在暗处偷窥的薄棠却已经听见了头顶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要被两面夹击了。 看了眼现在的局势,薄棠决定转身离开。 他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无声朝后退去。 一路退到地下室入口处时,只听下面传来两道微小的枪声,薄棠知道阿纳托利要上来了。 当下也顾不得是否会被发现,立刻跃到店门前打碎门板跳了出去。 跃出的一瞬间,和那些赶往这里的人直接打了个照面。 这群人个个都像阿纳托利的属下一样,面目平凡得没有一丝特征,想必也是用了伪装装置。 十几个人将一个矮个子护在中间,隐隐是以这人为首。 见到店里窜出个黑影,众人立刻警戒起来。 薄棠眼神一凝,血色瞬间覆盖黑瞳! 催眠。 领头人还没看清薄棠的面容,思维已经模糊,嘴里下意识说道:“不用管这个人。” 其他人惊疑不定地举着枪:“大人?” “放过他。” “……是!” 槍口瞬间移开,对准了随后从门口出现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薄棠趁机跃上远处的屋顶,在彻底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高挑的alpha长腿一旋,将面前几人直接甩倒在地。在拧腰转身的同时双手拔槍,几乎不需要瞄准就扣下了扳机。 微小的枪声中,数人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 领头人从催眠中醒过来,惊疑不定道:“你到底是谁!” “怎么,雇你来的人没告诉你么。” 阿纳托利的语调没有起伏,在钮图干掉了剩下的喽啰之后,双枪对准了领头人。 领头人瞳孔紧缩:“你!” 打斗中阿纳托利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如液态金属的长发散落在肩上,丝丝缕缕穿过夜风。 那冰冷的银色落在领头人眼中,比任何颜色都恐怖:“你是疯——”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额头突兀出现两个焦黑的圆孔,身体如烂泥瘫倒在地。 哇哦,真正的人狠话不多。 薄棠吹了声口哨。 接着就见那两个槍口对准了自己。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刚才蒙在脸上的布条,笑眯眯地朝阿纳托利招了招手。 “老大!”钮图跟着举起槍,急切道:“他是从门里冲出去的,会不会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阿纳托利盯着在房屋尖顶上,身姿如羽毛般轻盈的身影。 抑制环将他的精神力抑制在某个阈值内,他只能看见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 是如血的赤红。 他缓缓皱眉。 明明是陌生的眼睛,为什么会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没等他想清楚,那人弯起赤眸,举起双指并在眉上,轻巧一划—— 消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咨询师薄棠(改错字) 破碎的店门后,幸存的兜帽人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看着满地尸体咽了咽口水。 阿纳托利不带一丝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离开这里。” “是、是。”兜帽人连忙跑进曲曲折折的巷子,消失在黑夜里。 钮图给地上的人全部补了几枪,确认都死了之后在尸体身上搜着能证明身份的线索。 “老大,他们身上都干净得很。”钮图有些恼火。 不管是指纹还是面容都没有匹配的资料库,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不奇怪。”阿纳托利收起槍,若有所思道:“记下刚才那个人的特征:身高1米87,黑色长发,红色眼睛。” 钮图:“是!我立刻发给兄弟们去查。” “他身上穿的是棉质长外套。”阿纳托利慢条斯理道,在回忆中一寸寸挖掘细节,“身上有残存的木质香水味……不,是新鲜木材的味道,很可能刚从伐木场或者类似的地点赶过来。” 他斟酌两秒:“体质保守估计在a级以上,擅长隐匿。” “a级以上?”钮图震惊抬头,“老大,这样的人全星际也没多少,可是那些人和我们的事没有关系啊。” “我知道。”阿纳托利对那些人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这是一个陌生的s级……” 他罕见地犹豫了两秒,随即才道:“暂定为alpha吧。” * 『莱瑞:薄棠,你订到工艺品了吗?我们在回程路上了哦,你没来这边的海岸真是太可惜了,这里的景色和贝隆星那些人造的景观完全不一样!』 在看到莱瑞这条消息时,薄棠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树屋内。 『薄棠:我已经回来了,订单很顺利,明天下午五点去取。』 『莱瑞:那太好啦。』 薄棠关闭聊天界面,露出原本屏幕里一系列关于山德星的搜索记录。 山德星是隶属珍妮花星系的一颗小恒星,在这个贫瘠的星系里勉强能够上中央星的地位,而整个珍妮花星系靠近虫族所在的星系,因此山德星常年战乱不断。 按星网上所说,山德星目前是第四军的驻地,每周会有军舰进出进行补给。 由于常年处于战乱,山德星已经有五十年不接受任何民事访问,也不允许任何民间飞船出航。 走私船是不需要跟着军舰出入周期走的,而那个卖家说他每周才能出入一次,那么他大概率是第四军的某个军人。 一个军人处在那种偏僻的星系,为什么拿出来卖的是一管药剂? 以及,那管药剂到底有什么作用,以至于阿纳托利这样急切地询问那桩十年前的特殊交易? 薄棠陷入沉思。 回想着阿纳托利的一举一动,他们的交易明显不正规,所以这不会是军方授权的行程。那个叫钮图的矮个子,应该是阿纳托利的私人势力。 钮图对待阿纳托利的态度很端正,并非是黑幇的那种尊敬,更像是军队里的上下级。但他的战斗风格又很生猛,不是军方那种打人先打腿的理念,而是槍槍都在致命处。 很像雇佣兵的路子。 阿纳托利拥有一支私兵? 薄棠扬了扬眉。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薄棠清除搜索记录,起身开了门,却见是格蕾塔。 小朋友期期艾艾地扭着手指看着他,薄棠朝树屋下方看了眼,见到萨勒曼侯爵夫人正和莱瑞在不远处交谈着。 “格蕾塔,你来找我做什么?”薄棠蹲了下来,眉眼温柔。 “薄棠哥哥,我可以加你的光脑好友吗?”格蕾塔虽然内向,但说话并不吞吞吐吐,开门见山,“明早我和妈妈就要离开了,莱瑞哥哥不肯帮我带话,让我自己来找你。” 薄棠失笑,伸出光脑和她碰了碰。 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瞬间明亮几分,格蕾塔忍不住张开双臂紧紧抱了薄棠一下。 小朋友柔软的皮肤在薄棠脸侧短暂蹭了过去,薄棠瞳孔骤缩。 短短两秒之间,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从格蕾塔还是个婴儿时玉雪可爱的样子,到幼儿时期全家人对她喜爱有加,再到五岁时检测机构为她预测体质很可能达到a级。少年时代就一派老成的西蒙忍不住破功,抱着小格蕾塔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 这个可爱腼腆的小朋友短短的人生里充满了爱和阳光。 直到去年,萨勒曼侯爵和侯爵夫人参加完一场茶会后,格蕾塔突然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 一阵混乱过后,格蕾塔眼前成了医院的纯白色。 她的回忆里,父母哥哥和医生的交谈声模模糊糊,夹杂着她不太理解的词句。 “……脑域撕裂,这怎么可能?!” “我妹妹从没有表现得不正常,也从不乱吃东西!” “抱歉,但她这种情况很危险,如果不尽早找到原因的话,恐怕……” “天啊……赛因,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格蕾塔懵懵地坐着,脑袋的疼痛还在隐隐持续,听见外面的声音从吵闹变得寂静。 格蕾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天之后,父母和哥哥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时常问她想不想出去玩。 她不想玩,她只喜欢看书画画,但看着他们的眼睛,格蕾塔慢慢说:“莱瑞哥哥提过的天鹅绒星,我很感兴趣。” 记忆到此结束。 薄棠猛地从破碎的画面中清醒,格蕾塔已经放开了他,抿着嘴巴露出一个笑容。 “薄棠哥哥再见。” 薄棠眼中波澜微起,最终只轻声道:“再见。” 她摇摇手,转身跑下了树屋,来到妈妈身边,仰头说着什么。 侯爵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为她擦干净脸上不小心沾到的灰痕。 她抬头见到薄棠,微笑同他点了点头,牵着小姑娘往自己的树屋走去。 小姑娘最后回了下头,用口型说道:“晚安。” “晚安。”薄棠唇角笑意融融。 * 翌日早晨,莱瑞过来找他去比较远的景区体验水上漂流和溶洞观景。 路上莱瑞说起了格蕾塔的事:“她生的病很严重,我们是看着她长大的,只希望她最后这几年能快快乐乐地度过。” “她平时对大部分人和事都不太感兴趣,你还是她难得主动接触的人,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拜托尽量和格蕾塔说说话吧。” 莱瑞双手交握,恳求地看着薄棠。 “当然,我不会任由这么可爱的小朋友伤心的。”,薄棠思索片刻,问:“她生的什么病?” 莱瑞:“医生说是没见过的病症,目前命名为撕裂症。生了病的人精神力脑域会逐渐四分五裂,变得痴呆,直到最后脑域崩溃而死。” 他叹了口气:“真不明白小格蕾塔怎么会得这个病。” 薄棠听莱瑞的描述,垂眼思索着,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没等他想到关键,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莱瑞整理了下情绪,脸上重归明媚:“好啦,咱们也别愁云密布的了,这趟是请你出来玩的嘛,咱们该玩的时候好好玩!” 思路被打断,薄棠只好暂时放下,跟着莱瑞走进排队的人群。 漂流地段的水流并不平稳,薄棠本以为莱瑞会害怕,没想到他一路上都在兴奋大笑,和身边认识不久的beta抱在一起快乐地尖叫,活像两只山里的野猴。 薄棠则全程都很淡定,在左摇右晃的皮划艇里不动如山,两人直接把薄棠当成了公交车上的抓杆,成功在所有皮划艇中遥遥领先。 景区竟然还搞了个最佳勇气奖,给最先抵达的三人戴上了奖牌。 莱瑞笑眯眯地捏着合金奖牌,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让薄棠给他穿着救生衣捏着奖牌的样子拍了下来,群发给了朋友们。 下午的溶洞之旅则相对无聊——对于薄棠来说。 没见识的星际人们在身边惊呼连连,薄棠实在有些无聊,干脆掏出光屏开始看书。 穿越过来的时间太短,他仍需要抓紧时间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 塞了一脑袋基础知识的薄棠从溶洞出来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五点,莱瑞先一步离开去接哥哥,薄棠则前往手工艺品店里取棺材。 来接待的还是那个机器人。 『客人您好!您是有订单的客户!』机器人显然已经录入了他的人脸信息,光屏上露出一个笑脸,『请跟我来~』 薄棠笑笑,抬脚跟它上了楼,听见伍德店主和某人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传来。 “……我不知道啊!” “您确定没有见过吗?” “我都说了我这快关店了,来的客人本来就少,黑色长发的就那一个,真不是你要找的人——哎,你看,人来了,你自己看!” 薄棠登上最后一节台阶,见到了仍旧不拘小节的伍德店长,和他对面那个穿风衣的矮个子。 是熟人啊。 薄棠微不可查地勾勾唇,走上前去,“好奇”道:“伍德先生,怎么了?” “客人你来得正好,这小子非要缠着我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棉外套,黑长发红眼睛的人。”伍德被问得烦死了,脸色都气红了,唾沫飞溅在空气中,“我tm开个店哪记得住那么多细节,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矮个子——钮图眯起眼看向薄棠,显然被他的样貌震撼到了,足足好几秒才移开视线。 钮图被吩咐了寻人任务之后就在周边排查,好不容易从伐木场排查到离花店最近的这家木制品店。 如果伐木场找不到人,那这里就是能目击到那个陌生家伙最可能的地点了。 钮图一开始还耐心询问,得知确实有个黑色长发的人路过这家店,时间还和那场谈话非常接近之后,立刻追问。 结果这个叫伍德的家伙不仅不耐烦,还一副反正要关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态度,搞得钮图也恼火了起来。 他笃定了伍德是要包庇那个人,所谓的从外星球来下订单的客人只是个幌子。 却没想到人真的来了,还……这么好看。 钮图定了定心神,努力观察陌生人身上的细节 身高……钮图的眼睛还没像老大那样进化成尺子,只能判断这人确实很高。 气质温和的陌生人穿着黑色丝质衬衫,下方是同色长裤,黑色长发微微沾湿在脸侧和颈侧,苍白的脸上镶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眸。 钮图悄悄用了鉴定仪,确认那就是这人原生的眼睛,没有染色没有美瞳。 “抱歉,这位先生。”钮图咽了咽口水,声音莫名壮不起来,“无意冒犯,但是我很着急找人,想确认一下,您身高是?” “1米89。”陌生人并不生气,答完了含笑道:“我可以取我的订单了吗?” 钮图那张平凡的脸上瞬间浮起两片火烧云,结结巴巴道:“好、好的,打扰了。” 伍德在旁边冷哼一声。 钮图摘下帽子朝伍德致意:“抱歉,先生,实在是打扰您了。” “知道打扰了还不走?”伍德没好气。 “您消消气,如果他要找的是很重要的人,着急一些也无可厚非。” 离开店铺之前,钮图听见陌生人温声劝慰着店主,心里嘀咕:世上还是好人多。 好人薄棠瞥了眼从门口消失不见的钮图,和伍德完成了交接。 伍德的手艺非常棒,完美复刻了薄棠的图纸,还给棺材加了一层香气涂层,是淡淡的槐香混着新鲜木质的味道,闻着很能镇定心神。 至于他说的赠品,薄棠掀开棺盖,看见了里面躺着的一套微缩模型。 模型是一栋别墅模样,外墙打开后露出里面上下四层带阁楼的置景,每层每个房间里都有小木头人和配套的家具电器。 薄棠:“……” 怎么看着这么像地球女孩会玩的娃娃屋。 伍德略有心虚地捻捻胡子:“咳,这套纪念品摆出去卖还要不少钱呢,免费送你你就偷着乐吧!” 说的也是,没花钱得来的东西薄棠也就不评价了,点点头表示完成验收了,将硕大的棺材放进空间钮里。 “辛苦您了,再见。” 伍德哈哈笑道:“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啊,人生可没几次能见到你这样漂亮的小伙子。” 晚间七点半,薄棠坐上了返程的游艇。 莱瑞白天疯够了,过来拉着薄棠玩游戏。 “最近欧普利公司新推出了一款游戏,可以在里面体验极限运动,咱们一起啊!”莱瑞兴致勃勃地把薄棠拖到两台接驳舱旁边。 这个世界的全息技术相当发达,所有和全息相关的东西都可以通过一台接驳舱获取到。 薄棠迫于无奈只好答应,进入接驳舱后,界面却和机房的接驳体验并不一样。 意识接入全息世界后,他首先来到的是一片虚无的空间,面前是一个白色光屏。 『检测到您当前为新用户,是否为您创建新账户?』 『注:账户每人一生只可注册一次,与脑域绑定。虚拟世界并非法外之地,如您在全息世界有任何违法行为,将上传至星网主脑对您进行量刑,请谨慎行事。』 薄棠猜测学校机房的接驳舱应该是内置了某种教育程序,只能接入训练室,所以这次才会算他是第一次登录全息世界。 思及此,他选择了『确认新建』。 『请确认您的新用户名。』 “可以不使用真名吗?”薄棠问。 『当然,但用户名一年只可更改一次,请您谨慎选择,不要使用极端词汇。』 不强制用真名的话就好办了,薄棠在用户名一栏填了“begonia”,顺利完成注册。 光屏消失,周围的虚无逐渐显出各种影子。 影子显现的速度很快,短短几秒后,薄棠感觉自己就像是置身于一片真实的建筑中。 左腕的光脑在滴滴作响,他抬起手,发现莱瑞在给他狂发消息。 『我爱狗狗爱我(莱瑞):薄棠你进来了吗?』 『我爱狗狗爱我(莱瑞):还没进来吗?』 『我爱狗狗爱我(莱瑞):你是不是不会看定位啊,我在游戏中心,你跟我组队吧,组队可以看队友位置。』 『我爱狗狗爱我(莱瑞):咚咚咚,人呢?』 他不是首次注册吗,为什么会有莱瑞的好友? 等等……薄棠意识到一件事,点开光脑的好友列表。 果然,全息世界是会读取通讯录成员,默认加好友的,薄棠只好一边给莱瑞回消息一边研究怎么取消读取通讯录。 『begonia:马上来,你组我。』 随即一个组队邀请发了个过来,薄棠点了接受,终于找到了系统设置,关闭了通讯录好友和好友推荐。 组了队之后薄棠的视野里便多了队友的小绿点,抬脚往莱瑞所在的游戏中心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的景象都无比真实,这里车水马龙,街道上甚至还有小摊贩售卖热腾腾的汤面类食物。 线条形的灯管围成各式各样的招牌字,在一二层的商铺之上是无数拔地而起的高楼,每层楼里灯火通明,沿着街道形成一片灯光原野。 一切都如此真实,唯一不同的是路上的人类。 有些人造型奇特,阴阳头或者全黑眼白什么都是小儿科,还有些人则是动物外形或者干脆成了一滩史莱姆,要不是头顶还有id框,恐怕真的会有人把他当成路边的垃圾一脚踢走。 穿过这些人群,薄棠终于抵达了游戏中心,见到了顶着一个狗头的莱瑞。 薄棠:“……” 货真价实的,狗头,没有任何衔接地长在一副人类躯壳上。 “……莱瑞?”薄棠看了眼象征队友的小绿点,确认般低头又抬头。 “哈哈!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属于莱瑞的声音从狗嘴里流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无语的表情耶哈哈哈哈哈哈!” 薄棠:“……” “这是我的虚拟形象啦,不觉得德牧超帅的吗!”莱瑞嘿嘿直笑,只是在狗头的演绎下显得分外狰狞。 星际人的脑回路真的不是很好理解。 薄棠多看了好几眼才勉强接受莱瑞现在的形象,被莱瑞拖着往游戏中心的西边去。 “走走走,《极限心跳》在那边,咱们得赶快去,这游戏每天的席位可抢手了。” 薄棠被他拖着路过许多光怪陆离的招牌,上面放满了各种游戏的宣传图或宣传pv,似乎用了视线捕捉,薄棠的目光停留上去时,招牌便自动播放。视频播完后会有巨大的箭头提示本游戏的席位在哪一栋哪一层,非常人性化。 薄棠视线晃了一圈,见到不远处一群像是电话亭的粉色小房子。 他问:“那些是什么?” 莱瑞回头看了一眼:“噢,那个啊,是疗愈屋啦。打着心灵疗愈的幌子,现在很多人拿这个搞擦边。你可千万别进去啊,别人开这个小屋是为了占别人便宜,你进去是被别人占便宜。” 薄棠:“……” “真的啦!”莱瑞扁扁嘴,“因为全息世界感受不到信息素嘛,做点什么也不会被标记,所以有些心地不好的alpha或者omega就会打着疗愈或者钟点男女友的旗号提供那种服务……虽然不至于真刀真枪,但是好多人会被哄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不停给里面的人花钱,很可怕的!” 所以是赛博陪.酒男/女吗,薄棠明白了。 两人赶在席位排空之前赶到了《极限心跳》所在的楼层,莱瑞叮嘱道:“你最好挑个时间把你的虚拟形象改一改,不然很容易被骚扰的。” “好的,我明白了。”薄棠没有拒绝朋友的好意提醒。 他的注意力还在刚才路过的粉色小房子上。 刚才他查过,这种疗愈屋一开始是作为树洞小屋或是互助小组存在的,很多人会通过全息网络向别人倾吐心声或者寻求认同。只是后面人多了,鱼龙混杂,一些目的不纯的人逐渐带坏了疗愈屋的名声。 疗愈屋的屋主是可以以匿名形式租用的,屋子收取租户10星币/小时的费用,而租户对外收取的费用则随心所欲。有人会定30币/小时,也有人定暧昧的419币/小时,这些都只看买家愿不愿意付。 薄棠思考的是,刨去这些小屋毁誉参半的名声,或许这里是最适合他的。 说起来还是萨勒曼侯爵夫人给了他灵感。 在这个人人都有精神力的时代,心理咨询师的业务并不那么好开展。由于病人的精神力等级不一,若是遇到比自己低的还好说,遇到高等级的病人,打开病人的心房就变得尤为困难,更别提给出建议。 然而自己这个来自异世界的血族,最擅长的就是打破心房完成催眠。 只要更换虚拟形象,匿名租下小屋,他完全可以毫无风险地进行“心理咨询”不是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打草惊蛇 结束了两天的异星旅程,薄棠回到宿舍就立刻将棺材放了出来,原本的床铺联系了宿管中心直接运走。 他定制这样一副棺材并非是形式主义,而是血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不再是活人,普通的床铺无法为他提供休息的能量,只有在象征亡者安眠之处的棺材里,他才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薄棠放开五感探查了一番,宿舍里没有活人的迹象,便将棺材搬到阳台上,让月光尽可能照进棺材内部。 随即他咬破手指,在棺材六角处缓缓勾勒着阵法图案。 在银月光辉下,那些阵法线条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当六个阵法全部完成之后,所有阵法同时光芒大盛。 下一秒,血色线条逐渐隐没,直到消失。 薄棠舔了舔伤口促进愈合,将早已准备好的床垫枕头塞进棺材,往卧室里运。 刚拖到一半,阿纳托利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对,珍妮花——”他的话头止住,看向拖着一个奇形怪状大箱子的薄棠。 几天没见的室友直起腰朝他弯起眼睛笑道:“学长,晚上好啊。” 阿纳托利顿了顿,挂断了钮图的通讯。 下午钮图已经把在伍德店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阿纳托利。 黑发黑眼,漂亮得不像beta,一身丝质衬衫长裤和薄薄的手套的人,在店里订了工艺品。 如此明显的特征,阿纳托利很难猜不到那人是谁。 冰冷的紫眸移到那个“箱子”上:“这是什么?” “我的新床。” 床?阿纳托利眼神中明晃晃的是不相信,薄棠只好掀开棺盖给他看了眼里面的陈设:“我似乎习惯睡小一点的床。” 他轻描淡写道:“可能以前的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吧。” 他在所有官方资料里都是失忆状态,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这句话里含着不明显的低落,beta的眼帘半垂着,按在棺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几缕柔软羽丝状的黑发垂在脸侧,阿纳托利无端想起了那一晚月色下,神秘的黑影随风飘动的发丝。 阿纳托利眸光闪了闪,唇角微微抿紧:“搬得动么?” “还好,稍微有点费劲。”薄棠笑容里掺了些无奈,“毕竟只是d级嘛。” “介意我进房间吗?” “嗯?” 薄棠没有立刻回答,阿纳托利大步走了过来,带起一阵血香。 ……总是这么突如其来挑战他的底线啊,薄棠忍着噬咬的欲望,手套下的手背已青筋毕现。 阿纳托利挽起手臂,三两下已经将棺材搬进了薄棠的房间。 直起身时状似不经意般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布置。 薄棠几乎没有对宿舍的装修做什么改动,家具都还是原来的位置,衣柜半掩着,露出里面零星几件衣服。 没有棉质外套。 他是临时起意,薄棠应当没有藏东西的时间。 阿纳托利知道自己的怀疑来得没来由,或许是因为薄棠和那个神秘人重合的特征太多,或许因为他去的地点实在太巧…… 他收回视线,很快地退出房间,见薄棠还在原地站着,眼角有点不太明显的红色。 阿纳托利一怔。 “谢谢你。”薄棠的声音低低的,有些隐忍的沙哑。 ……有这么感动么。 阿纳托利忽然感到没来由的不自在,他的帮助只是又一次试探,对方却真心实意地认为他是个好人。 后颈的腺体此刻又突然跳动起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脑域中炸开。 阿纳托利手掌蓦地收紧,拧眉快步从薄棠身边走开,关紧房门后给自己打了一针。 这是五个月前送到他手里,研究院研发的最新款抑制剂,打进腺体后半小时内不能再打第二针。 本该是有强效的药物,此刻那些冰冷的液体却像是杯水车薪,还没抚平他的焦躁,就已被体温同化。 黑暗的房间中,他的瞳孔透着幽幽的微光,如同某种得不到发泄的冷血动物。 他仰头抵在门板上,闭了闭眼,喉结干涩地滑动。 抑制剂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这些年,抑制剂如流水般打进身体里,型号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他这副身体似乎产生了耐药性,越来越不满足于虚假的安抚。 他能感觉到那股暴虐的力量在这些年里越发滋长,不分昼夜地破坏着精神海里残留的平静海域。 而且,越是靠近那个beta,这股力量就越是沸腾。 是因为军方的委托而对他过分关注的原因吗,还是那个beta本来就足够特殊? 阿纳托利想不明白,但他想,或许不久以后,帝国就会欢呼着一个疯子的陨落了。 阿纳托利扯起嘴角低低哂笑一声。 被人当成疯子或是刽子手,他都无所谓,但他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在他完成那件事之前,他还不会被那力量支配。 阿纳托利的眼神逐渐从迷乱变得坚定,掏出第二针,缓缓注入了腺体。 * 薄棠的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轨。 每天按部就班地军训,逗逗偶尔抽风的威科,军训后去校医部上班,然后带上一堆零食下班。 简直是他梦想中大隐隐于市的生活。 只是有一点破坏了他完美的愿景:他非常感兴趣的某位s级alpha最近似乎在有意和他保持距离。 一周过去,又是一周。 实训进入尾声阶段,所有人都在为综合汇演做准备。 那位香喷喷的alpha助教开始频繁下场指导,对每个学生的成绩都进行了针对性点评。只在轮到自己时,冷淡地说上一句“没注意看”,便让苏利文代劳。 偶尔和对方对视上时,那双永远松不下来的眉头便会拧得更紧。 薄棠有时无意站到他的旁边,对方也总是会立刻快步走开,就像薄棠周围的空气在散发毒素似的。 这番举动并不十分明显,毕竟学生们还是忌惮着对方疯蛇的名头,根本不敢多和他进行交流,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就把自己揍成重伤。 只有苏利文教官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在一场实训结束后鼓励似地拍了拍薄棠的肩膀:“阿纳托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你做得很好。” 薄棠当然知道自己做得很好,或许,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给了阿纳托利不和自己接触的借口。 薄棠眯起眼,没想明白阿纳托利忽然的冷淡是为了什么。 总不至于查到那晚的神秘人是自己了? 薄棠怕变态的alpha观察力入微到能记住所有细节,不仅捂住了脸,还动用血肉的力量将自己调矮了几公分,销毁了所有当天穿过的衣物。 只凭露在外面的特征和自己那明显不止d级的体质,根本不会联想到“d级beta薄棠”的身上。 那是为什么? 没有无缘无故产生的厌恶,薄棠回想着,这小半个月里,他们不能说是相敬如宾,但刨去初遇时的不愉快,再怎么也没有发生能导致现在僵硬局面的事件。 况且,什么叫“没注意看”呢? 明明每次查看成绩是自己排在无法忽视的第一,明明他能感受到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背后的时间最多,明明他清楚地看见对方在视线交汇前故意挪开。 没注意看? 明明就,注意得不得了吧? 唇角笑意变淡,薄棠给粒子槍充能,一边慢条斯理地思索着对策。 怎么打草才能惊蛇。 槍术实训已经进行到实物动态靶,积分规则变为半小时内按击中机械兔子的眼睛计分,并且会在大屏上进行滚动排名。 这一场不仅是移动靶,靶心还极难瞄准,无疑是给所有人上了强度。 阿纳托利淡声宣布了规则,启动实训装置。 计时开始后,机械兔子开始满场乱跑,苏利文和阿纳托利站在教学台上看着学生们手忙脚乱地追着兔子瞄准。 薄棠没有戴耳罩,进入狩猎状态的双眼锁定猎物,视野中除了猎物以外的景象全都变得模糊。 在周围学生开始不断误伤队友时,安静端槍的修长身影便显得格外醒目。 beta瞄准的速度不算太快,但每一槍都能精准带走一只机械兔子的生命,破碎的红色机械眼在一击后冒着黑烟宣告对方又一次获得了胜利。 一槍,又一槍,beta神情专注,头顶巨大的光屏上,不断滚动增加的积分逐渐从下往上攀爬,直到从第三,到第二,再到第一。 场上倒下的机械兔子越来越多,多数alpha逐渐找准了节奏,准确率也在上升。 但是他们渐渐发现了自己头上的大山似乎无法逾越。 “卧槽,你看到没有?他每开一槍就一定会涨一个积分。” “100%击中率?真的假的……” “我刚刚停手观察过了,是真的弹无虚发啊,只要开槍就必中的!” “我……靠……” 此刻,所有alpha心中环绕着一个念头:还好这人只有d级。 只靠d级体质都能做到这个地步,要是a级或者s级能变态成什么样啊? 经过所有人的齐心协力,场上的兔子越来越少,这时候寻找目标都成了一件难事。 战斗系最强的alpha此刻脸上已经出了不少热汗,他和薄棠的积分咬得很紧,但他高度紧张地射击了这么久,注意力已经有些涣散,不能再做到100%击中了。 然而反观那边的黑发beta,对方不仅一身清爽,神色也是冷静得近乎轻松,每一槍出去必定带走一个积分。 ……该死!这家伙真的是beta吗? alpha咬着腮帮子,对着准星里的兔子扣下扳机。 ——失败了。 “砰。” 旁边射来的一记子弹帮他终结了那只兔子的生命。 是薄棠。 alpha恼怒地捶了下墙,该死! 俯瞰全局的阿纳托利将一切收入眼底,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直到,那把槍的槍口,缓缓对准了他。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卧槽薄棠你疯了!你怎么——” “就算他是个祸害你也不能想着杀人啊!” “那可是疯蛇,s级alpha!你总不是要在这儿为民除害吧?你一个d级能干得过他吗!” “冷静点啊薄棠,大好的前程不要毁于一旦啊!”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槍不可能对阿纳托利造成任何伤害,但薄棠还是做出了这个举动。 阿纳托利环臂的手慢慢放下,直视着槍口后面那双看不清情绪的漆黑眼眸。 不同于平时的温和懒散,那双总是如暗夜般的瞳孔中,恍惚于此刻燃烧着小小的火焰。 仅仅一个对视,阿纳托利就明白了。 对方看出了自己刻意的排斥。 如果对方真的如他的资料里显示的那样,面对自己这个室友兼教官的排挤,此刻感到愤怒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阿纳托利清楚,站在旁人的角度,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是十足伤人的。若对方真的是个没有过去记忆的劣等beta,若那些笑容只是作为掩盖内心不安的伪装,薄棠这几天会有多忐忑? 槍口对准他足足十秒,这短短十秒又像是几个世纪,在所有人屏息凝神时,薄棠手腕忽然急转,一槍将窜到阿纳托利脚底的兔子击毙。 『全部目标已完成击杀。』 光屏上的积分排行榜停止计数,屏幕上炸开了一道华丽的烟花特效。 『恭喜!薄棠获得了第一名!』 众人惊愕中互相对视,眼中都写着后怕。 刚才薄棠身上冰冷的战意比钢针还锐利,他们是真的以为这人要对着疯蛇开槍了,没想到是为了最后一分吗…… 众人瞄了眼仍笔直站着的beta,咽了咽口水。 应该,是为了那个兔子吧…… 薄棠在烟花绚丽的光效中缓缓收起槍,眼神并未从阿纳托利身上离开,温温柔柔地绽开一个笑容。 “教官,现在能看见我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真相(改错字) 这几天贝隆第三军校的论坛被刷了屏,不断被顶到首页的hot帖里充斥着各种自主屏蔽词。 『他与不可说不得不说的故事一二三』 『霸道疯蛇俏beta,从香车密会到举槍对峙,剧情急转直下为哪般?』 『细数开学一个月youknowwho引起的骚.乱二三事』 『狠疯蛇三度惹怒火,奇beta一心猛煽风』 诸如此类的标题,不胜枚举。 薄棠倚着导医台刷论坛,面露微妙。 这些带关键词的帖子标题都相当炸裂,正文里不约而同贴了白天他举槍瞄准阿纳托利的照片。 看那些不同的角度和站位,看来那些alpha们没光顾着害怕,都悄悄用光脑记录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只是这些照片里都不敢让阿纳托利的脸完整露出来,结果照片的效果看着就像是薄棠在对空气开槍似的。 薄棠摇摇头,从大同小异的帖子退出来。 此时,首页自动刷新出一个新帖。 『有人去过b先生的疗愈屋吗?』 这个帖子在众多关于某a某b的帖子里算是一股清流,薄棠眼波微动,点了进去。 『楼主:rt,有没有点过b先生套餐的说一下购买体验?真的有他评论里说的那么神奇吗?』 下面有十几条回复。 『1l:哇哦,你怎么敢去疗愈屋的啊,不怕被骗身骗心吗?』 『楼主:别瞎猜,我说的是正经疗愈套餐!再说了我一个alpha怎么可能被占便宜。』 『6l:呵呵,这年头alpha也要学会保护自己啊……说正经的,这个b先生最近小有名气啊,我有个玩得好的游戏好友说他的套餐很有用,帮她解决了人生大事,她都想给b先生打赏十几万了。』 『13l回复6l:这还不叫被骗啊?这么老套的骗钱套路从还没有abo的时候就有人用了,怎么还是有人上当啊。先给你一点似是而非的建议,让你相信他有本事,然后俘获人心,开始让你给他送钱,这不都标准流程吗?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你好友装反诈程序。』 『18l回复13l:我也觉得像骗人的,但是好友铁了心觉得b先生对她很有帮助,账户在她自己手上,我劝不动啊。主要是我后来问她有没有打赏,她特别郁闷,说b先生拒绝了。』 底下有人纷纷猜测:『不会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吧?』 『感觉是这样,能打赏十几万的肯定家里不差钱,放过一次说不定能赌回来更多。』 在这个帖子即将变成反诈帖之前,楼主连刷了几条帖。 『楼主:不是哥们,我问的是有没有人买过,买过的体验怎么样,你们越来越偏题了啊。我真的有事没法找认识的人倾诉,才来问你们的。』 这个帖子事关风评并不好的疗愈屋,楼主似乎考虑到这一点,或者是为了自己的隐私,开的是匿名贴。 薄棠思忖片刻,写了一条回复。 『81l:b先生有20币/小时的体验套餐,你可以从低价套餐试试看。』 心理上的事没法从别人那里获得经验,只能本人亲自体验。 回完这个帖子后他关闭了论坛。 薄棠脱下白大褂准备下班,脑子里想的是没料到疗愈屋的事能进展得这么顺利。 起初他被萨勒曼夫人的话语启发,第二天下班后就出校在类似星际网吧的地方租了个接驳舱,进入了全息世界。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申请了一个疗愈屋,将招牌改成了“mr.b心理咨询室”,做了三个套餐链接。 一开始当然并没有人光顾,在这片堪比低配版红.灯.区的地方,这个名字显得太过无趣。 后面陆陆续续有想寻欢作乐的人误入,结果一进店看见柜台后只有一只赤眼乌鸦,还以为是店主的宠物。 作势要逗弄时,却得知这只乌鸦就是店主。 “哇哦,你就是mr.b?”穿着暴露的少女挑眉,“你们店里不会是提供人.兽服务的吧?” 说着上下扫视面前这只黑漆漆的乌鸦:“怎么选了鸟?” 也不是一上来就要亲密接触,但鸟喙又尖又硬,怎么亲吻?翅膀没有手指,怎么拥抱? 乌鸦——也就是薄棠并不动怒,优雅地展开翅膀鞠了一躬,用翅膀指了指自己菜单上的套餐:“您可以选择我这里的正统心理咨询服务。” 他在“正统”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强调自己这里不是搞软涩情的地方。 少女兴致缺缺地拨了拨耳骨钉,大概确实无聊得很了,就选了最低价格的套餐。 反正随便消磨一下时间算了,少女是这么想的。 结果一个小时下来,少女脸上没了轻松之色。 不知道这个乌鸦,不,mr.b怎么做到的,她一开始只是和对方闲聊,结果看着那双温和的眼睛,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看着玩世不恭,但并不是心防很低的人,但是随着mr.b的循循善诱,她竟然就这么把自己无意中发现自己父亲在和星盗接触的事吐了个干净! 要知道不管在帝国还是联邦,大家对星盗都是敬而远之的,厌恶程度仅次于那个全民公敌瓦涅里! 她平日里装得若无其事,但心底早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自己家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然后流放到荒星。 将秘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少女惊疑不定的同时又松懈了许多。 或许她真的需要这个出口,或许她心里是希望有个人与她分享的,总之,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短暂地宁静了许多。 “哦,所以您的意思是,您不确定是否要向帝国方面检举父亲?”乌鸦温声陈述着,“若是做了,有悖父女亲情,你们的社会地位也会受到威胁。若是不做,又违反法律和你心中的底线。毕竟,星盗可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侠盗,是吗?” 少女脸上没了刻意装出来的妩媚,此刻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是……的,我已经为此烦心很久了,这真的是个很难抉择的事。” 她忽然抬起头:“mr.b,我不会在两分钟后被捕吧?” 薄棠笑了:“请您放心,我很有职业操守的,客人们在咨询期间所说的一切都不会被外传。” 由于他申请的是心理咨询类业务,涉及客户隐私,因此光脑会在他营业期间关闭实时监视,只会对特定关键词产生反应。而星盗在大众口中提及的次数并不少,光脑还不至于为偶尔两三次提起就激活监控。 少女眸中闪烁不定,半晌,还是选择相信对方,道:“但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根据您刚才讲述的故事,我认为您或许需要更进一步地调查才能确认令尊是否真的向星盗提供了帮助。”薄棠道,“毕竟您只是从门外偶然听到了一些指向并不明确的关键词,这种模糊的话语最容易引起误会。” 少女急切道:“不,我清楚地听到他说是为对方绑架omega提供武器支持!” omega是社会稀缺资源,任何对omega的伤害都是法律明令禁止的,如果是明晃晃说出要绑架omega的话,那应该就不是误会了。 薄棠沉吟片刻,道:“您心里应该有决断了吧。” 少女一愣。 面前漆黑的乌鸦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硬币,叮地一声朝上抛起,接着盖在翅膀背面:“猜猜,正还是反?” 虽然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跃到这里,少女还是犹豫地给出了答案:“……随便吧,正面。” 薄棠掀开看了一眼又盖上:“唔,很遗憾,是反面。” 少女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 薄棠看了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掀开翅膀露出硬币——是正面。 “你……” “您看,您心里是想要看到正面的,所以在我说反面时才会产生抵触情绪。”薄棠将硬币推到少女面前,看到她的脸上逐渐变得若有所思,“做两种假设吧,跟随你心里的声音。” 少女盯着硬币,良久,肩头像是猛地卸下了力气,她神态无比颓丧,可说出口的话却无比轻松:“我明白了,谢谢您,mr.b。” 说完她都没来得及说再见,直接原地下线了。 薄棠收回硬币,习惯性地想用手指在桌上轻敲,却被翅膀羽毛的手感打断。 他顿了顿,点开虚拟形象界面,做了些修改。 转瞬之间,纯黑的乌鸦身上泛起一阵柔和的白光,落在地上,化成一个人形。 人形通身被一件如同黑夜织成的及地长袍覆盖,袍子边角层层叠叠地绣着暗银色的海棠,在行走间若隐若现,像是夜色中流动的月光。 一整件长袍将薄棠的身形特征遮掩得干干净净,头部也被一个宽大的兜帽盖住。兜帽落下的阴影是无法被光芒穿透的黑暗,像是给下面模糊不清的人脸罩了层黑纱。 他端坐在白色柜台后面,仿佛俯瞰众生的神明。 神秘,又透着令人信服的威严。 薄棠审视了一番现在的形象,虽然比起心理咨询师更像是神棍,但好歹比一只鸟更能让客人信服。 成功交易完一单,薄棠也有了信心,再面对进来找乐子的男男女女也就更加游刃有余。 数个嘻嘻哈哈的乐子人走进来,然后面带解脱地走了出去。 这些人中不乏很会呼朋唤友的人,短短十几天,这间名为“mr.b心理咨询室”的疗愈屋就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讨论。 但说到底全息世界很大,囊括所有星系的人群,疗愈屋的坐标在整个网络世界里只是沧海一粟,怎么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传播到贝大。 除非,他接待过的客人里就有贝大的学生。 此时的薄棠只将这件事当成了巧合,在校医部光脑上打了卡准备出门时却被谢复勉叫住了。 薄棠心中轻叹,转过身去:“谢医生。” 谢复勉咬了咬嘴上的死皮,整个人都显得很焦虑的模样。 薄棠见他这样,只好率先开口:“您还是要说让我换宿舍的事?” “薄棠,我只是出于好意的提醒……”谢复勉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当然这都得看你自己的意愿。” 从天鹅绒星回来之后,这位嘴硬心软的领导已经劝过薄棠好几次换宿舍,理由是阿纳托利的精神不稳定,结果都被薄棠婉拒了。 薄棠心知帝国的监视必定不会停止,阿纳托利有70%的概率就是“监视器”之一,与其再换一个人来监视自己,还不如就让自己感兴趣的人来算了。 至于谢复勉和其他人担心的疯蛇很有可能会拉着他一起毁灭这种事,薄棠倒没那么紧张。 且不说薄棠并不是真正的d级beta,就算阿纳托利真的发疯,敢把疯蛇放在学校里上学的贝大也不可能没针对这种假设做过预案。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薄棠并不打算向其他人说明。 他总觉得那个森冷的alpha并非是世人口中所说的那样疯狂。 自从对阿纳托利上心之后,薄棠翻阅了过往对阿纳托利的报道,从少年到青年时期,在媒体的口中阿纳托利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然而在现实中,阿纳托利从来没有表现出失控的状态。即使被自己出言相激,虽然脸色不好看,却并没有使用任何威胁。 而且今早被自己用槍指着,事后却一点惩罚都没有。 真的感觉很好欺负啊。 薄棠唇角上扬,将恶劣的心思很好地藏了起来。 谢复勉劝了几次得到拒绝的答案之后,本就没太多信心,见眼前薄棠不知为何忽然心情很好的样子,他面色复杂:“你……”不会是喜欢疯蛇吧? 星际人整体对阿纳托利呈负面态度,但架不住有些人就爱这种调调,宣称疯蛇是疯子之王。 但薄棠应该不是那种反社会分子吧? “怎么了?”薄棠眨了眨眼。 谢复勉:“没什么。” 这个想法太惊悚,他下意识否定了,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下班吧。” 薄棠道了别,走出校医部。 拜那些帖子所赐,以往安静的路程在今晚变得奇怪起来。 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崇拜、敬畏、甘拜下风的目光看着他,就差在脸上写着“你才是真正的勇士”了。 薄棠面色如常地回到了宿舍,结果还没进房门又被莱瑞夺命连环call。 『薄棠!你疯啦!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提那边的教官是疯蛇?!』 一接通,莱瑞的怒吼就传遍了整条走廊。 拐角处,刚踏出电梯的阿纳托利脚步顿住片刻,侧头看见黑发beta的身影没入宿舍门内。 薄棠没注意电梯口的动静,嘴里安抚着朋友:“因为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感觉没有必要说。” 『没发生什么事?等发生了什么就晚了!』莱瑞声调拔得一高再高,『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疯蛇是真的差点在我面前杀过人的!他对omega都不手软,更何况你是beta?!你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才敢拿槍对着那家伙!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米德尔家一脉相承的爱教育人的性格了。 薄棠不得不将光脑拿远了些以躲避莱瑞的分贝攻击。 他知道莱瑞的情绪一上来就要宣泄好一会,干脆安静听他吼了几分钟,在他气喘吁吁时才慢慢开口道:“只是因为最后一只兔子在他脚下,我才会对准他,不是找死。” 莱瑞冷哼一声:『兔子和疯蛇之间有一米八的高度差,你觉得我会信?』 薄棠:“……” 他思索着怎么劝慰这位冲动的朋友,只听莱瑞结结巴巴惊恐地指着自己身后:『你你你、你后面、怎么……薄棠快跑啊,他来找你报仇了!』 薄棠眼皮跳了一下,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开门进来的阿纳托利。 银发alpha显然听见了那句话,缓缓抱臂站定,眉梢微扬:“报仇?” 糟糕。 薄棠心下又是一阵暗叹,知道这一波是躲不过去了,干脆举着光脑来了个尴尬的双方介绍。 “学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莱瑞·米德尔。” “莱瑞,”他瞥了眼面如菜色的omega,“这是我的,室友,阿纳托利·瓦涅里。” “什……什么?”莱瑞一副五雷轰顶的表情,“室、室室友?室友???” 薄棠真切地叹出了声:“是的,我们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室友了。如你所见,这些天里我暂时还身体健全,所以你不用担心,好吗?” 出乎薄棠的预料,莱瑞在渡过最初的宕机之后,忽然用极端警惕的眼神盯着对面的阿纳托利,厉声道:『薄棠,现在回房间,我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阿纳托利眸中微光闪过,开口道:“如果是抹黑我的话,可以当着我的面说。” 莱瑞话语中罕见地带了尖锐:『抹黑?是怕我说出你想掩盖的阴谋吧?你想利用我的朋友做什么?』 他猛地又转向薄棠:『薄棠,我需要和你单独说话!』 薄棠看着眼前这出,忽然诡异地觉得的自己此刻像是夹在婆媳之间的无能丈夫。 在他努力想甩掉这种感觉时,阿纳托利向前走了几步,在莱瑞的警告声中停住。 他定定地看向薄棠,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忽视他,只低声说:“不管怎么样,我的本意绝不是伤害你。” 或许是很少说这种话,薄棠清楚地看见那双紫眸突兀地垂了垂,唇角绷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 说完,阿纳托利进了自己的房间,显然是将场地让给了两人。 莱瑞不屑地切了声,催促薄棠快点回房间开启屏蔽。 薄棠依言照做。 莱瑞同样在自己房间开启了屏蔽,随即才正色道:『薄棠,你知不知道一周后针对瓦涅里的案子即将公开审理?』 “当然。”薄棠记得莱瑞一开始给自己发的那些链接里提到过这一点。 『很好,那你知不知道,这种公开审理的案子都是针对有重刑嫌疑的人?』莱瑞拉开一块光屏,将上面的法律条文复制发给了薄棠,『这种案子在法官审判之前,是需要经过陪审团审议和复议的。而陪审团审议的标准里,有一个占比很大的东西,叫做行为准则。』 莱瑞拉出一个长长的清单,解释道:『行为准则一般是以表格形式,由被告方也就是瓦涅里本人持有一份,另一份则是从瓦涅里的身边随机抽取3个人进行隐形评判。』 行为评估表里囊括了阿纳托利从立案到开庭期间的一切行为,每一项行为都有低中高三个标准,届时陪审团将参考这份表格对阿纳托利在此期间的表现作出评判。 阿纳托利本人持有的表格可以由他选择给谁填写,而另外3份表格则是法庭随机抽取。 这份随机的范围是在阿纳托利的亲近之人中抽1个,在社会人士中随机抽1个,剩下的1个则是在阿纳托利的社会关系里抽。 『要知道,瓦涅里身边的人都被他吓跑了,能称得上亲近的无非是亚历克公爵和公爵之子埃隆·瓦涅里。』莱瑞严肃道,『社会人士那张票他干涉不了,但是他的社会关系——』 莱瑞猛地凑近镜头:『你明白吗?这是他特意安排的结果——他选中了你!疯蛇哪来的社会关系?学校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他走得太近。因此,只有你,因为你是突然出现在阿瓦隆帝国的。你没有以前的记忆,社会关系很干净,这意味着你既好操纵又容易被洗脑。只要他在和你接触时压抑本性,表现得正常,这样庭审前你给他的打分至少不会太差。』 『明白了吗,他在利用你,你只是他用来脱罪的工具人!』 莱瑞恶狠狠地唾弃着:『真是太心机了!这个家伙一准是被诉讼太多次,想出了这种花招!怪不得你早上对他举槍还能活到现在,他还没达到目的怎么会杀了你?不行,明天我要去法庭检举他这种作弊行为!』 “等等。”薄棠若有所思地拦住他。 莱瑞高声道:『你不会还相信他吧?』 “莱瑞,我只是失去记忆,不是失去了智商和判断力。”薄棠好笑道。 莱瑞蹙眉:『什么?』 薄棠问道:“你知道我在收容所了解社会通识时,对omega的印象是什么?” 不等莱瑞回答,他自己接了下去:“任性,娇蛮,脆弱。” 见莱瑞的眼神从茫然到愤怒,薄棠温声道:“但是莱瑞,你并不拥有以上任何一个特质。” 莱瑞的怒火一噎,听薄棠缓缓道:“面对威科的刁难,你正直地维护了作为朋友的我,即使你并无法战胜一名alpha。不久前你申请成功了beta组的实训,在此期间我没有听到你有一声抱怨,我知道beta组的强度,那不是任何omega能扛下来的。” “在天鹅绒星时,你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一个病人小姑娘的隐私,私下请求我多陪陪格蕾塔,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从不是为了向谁邀功。” “你看,你是omega,可是你和书本上和媒体上的omega都不一样。”薄棠微微一笑,“但我从不觉得你因此变得不像omega,你就是omega,一个很特别的omega。你是莱瑞,我的朋友。因为我用心感受得到这一切,对吗?” 『为,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莱瑞再次茫然,茫然中心里又有酸酸的感动。 “我是想说,对一个人不能像查工具书一样去了解,而是用心去接触。”薄棠嗓音里带了诱.导的意味,“你相信我的判断力吗,我认为阿纳托利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但是!但是……』莱瑞拧着眉,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薄棠安抚地笑笑:“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想你可能还没有做好一些准备。你暂时也别去检举,等周末有时间我们再谈谈这件事如何?” 他用了点心理暗示,对面的莱瑞本来被他一通打断就有点迷糊,这下脑子更是成了浆糊,含混地答应了一声,关了通讯。 薄棠不动声色吐出一口气,手指在棺盖上轻点着。 思忖片刻,他起身走到对面,在门上敲了敲。 “学长,我们需要谈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共犯 里面的人似乎早已猜到了他会来找自己,没敲几下,阿纳托利那张冰雕似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沉默一秒后,阿纳托利让出了位置:“进来说。” 见薄棠倚着门框没动,阿纳托利抿了下唇,道:“我房间里有完备的屏蔽装置。” 薄棠这才走进去。 阿纳托利的房间布置几乎和自己那间有得一拼,不同于自己孑然一身,阿纳托利应该只是纯纯实用主义,房间里几乎没有装饰品。 许多东西一览无余,薄棠也没有刺探别人隐私的意思,见没有椅子,干脆直接在床沿坐下了。 “你……” 阿纳托利欲言又止。 这个beta……好像是真的没有常识。 不管社会上再怎么把beta评价为迟钝的木头,a、b、o之间本质上还是异性,就这样大喇喇地坐在一个掠食者性别的床上无异于是种挑逗。 好在阿纳托利现在已经勉强能习惯这种冲击了。 “以后不要随便坐在异性的床上。”阿纳托利颇有些心累地提醒,“对你的风评不好。” “嗯?”薄棠从善如流地站起来,“那我坐哪?” 阿纳托利在墙上按了个按钮,墙边便伸出几个几何形状的合成材料薄片,迅速组装成了一个小圆桌和两个椅子。 两人面对面坐下,阿纳托利掏出个小仪器,解释说这个比学校自带的屏蔽仪级别更高。 “我相信,那位米德尔小少爷已经向你说了一周后我有个庭审。”阿纳托利率先开口。 薄棠点点头:“他提到了陪审团和行为评估表。” “是的,这个表格对我庭审的结果影响很大。”阿纳托利并不否认。 “开诚布公地说,我的确作弊了。” 薄棠抬眼。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这是法律允许的。” 阿纳托利从空间钮里掏出一摞纸质表格推到薄棠面前:“就像合理避税一样,评估表的出现本身就是在给被告一个机会。” 评估表分ab表,a表就是被告主动选择填表人的那一类,b表则是法院抽取的那一类。 ab表加起来一共4份,其中有3份是随机抽取,听上去好像对被告非常不利,然而除了a表有一定的操作空间以外,b表的“随机”其实不完全能算是随机。 3张b表看的无非是被告的亲属关系、社会关系和一种随机关系——这最后一种可以看作是社会风评。 社会风评阿纳托利当然无法操作,也可以预见这一票他是注定要输了的。但只要操作得当,他完全可以让评估表的比分就定格在3:1。 “但是很遗憾,我想你也知道,我的舅舅登报要和我解除关系。而埃隆只有15岁,未成年的孩子不会被纳入考虑。”阿纳托利淡淡地说,“所以我只剩一票操作空间。” “那关键的一票,是我?”薄棠问。 阿纳托利沉默片刻:“你……是一个意外。” 薄棠偏了偏头,意识到了什么。 “我本来准备了另一个人选,但是你比那个人率先出现了。”阿纳托利坦言,“这打乱了我的计划,因此初次见面时我的态度并不好,抱歉。” 在阿纳托利的社会关系几乎为0的情况下,只要有一个室友出现,那个随机的一票必然是会给室友的。 而自己这个空降的穿越者,就这么挤占了阿纳托利本来十拿九稳的一票。 怪不得当时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眼神像是要吃了自己。 阿纳托利继续道:“我本想找到校方让你换宿舍,但是随后我收到了你的资料——你没有记忆,没有身份,脾气温和。因此,我放弃了换宿舍这个可能会引起陪审团怀疑的想法。” “然后转而想攻克我?”薄棠带着笑意反问,“你不会是指像前段时间那样‘攻克’吧?” 不闻不问,避如蛇蝎? “……抱歉。”阿纳托利默了片刻,又道了次歉。 薄棠笑意更深了:“说实在的,你真的觉得自己在攻克我吗?你说的话,做的事,明明更像是在霸凌我吧?” 阿纳托利:“……” 薄棠瞥见银发alpha喉结不自在地动了动,耳尖有些许泛红,心中更觉好笑。 “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我不会为自己辩护,也无意用我处在特殊时期这种理由来掩盖对你的伤害。”阿纳托利垂着眼拉开一个光屏,“如果你需要经济补偿——” “我还没说什么呢,学长怎么就自说自话起来了。”薄棠似笑非笑地打断他。 阿纳托利有片刻的怔然。 薄棠勾起唇角:“我有说过不帮你吗?” 摆出这种划清界限的样子,是不打算挣扎了么。 “抱……” “我不想听第三次抱歉。” “……”阿纳托利收起光屏,绞尽脑汁想到了一句夸赞:“你是个好人。” 薄棠:“……” 这种夸奖还是免了。 他伸手拉过阿纳托利的手腕,在自己光脑上碰了一下:“先把好友加上吧,室友。” 那声“室友”喊得格外戏谑,阿纳托利听出了浓浓的取笑的意味,抿了抿唇角。 他垂着眼,不知为何提醒对方道:“我以为你清楚我的名声。” 他是个疯子,是个嗜杀者,是反社会者,绝大部分人听到今晚这些话或许还会认为他是一个嗜谎者。 薄棠为什么相信他? “我以为你清楚我有自己的眼睛。”薄棠指了指自己漆黑的眼眸,“阿纳托利大人,感谢我没有这里的记忆吧。” 幸好他是个穿越者,否则很难有人能不带任何偏见地看待阿纳托利。 阿纳托利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在那里面看见了两个小小的自己。 心跳短暂地快了一些,他忍不住开口:“谢谢。” “哦?你的事说完了,是不是该我的回合了?”薄棠向后靠在椅背上,眯起眼。 阿纳托利一时之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没想到薄棠的下一句几乎让他掏出槍来。 “你有在背后调查我吧?或者说……有人让你监视我。” 阿纳托利的神经骤然绷紧,手指下意识按上了腰后的槍匣。 薄棠从容地抬起手:“别紧张,先听我说。” “我失忆了,但不代表我是个傻子,我知道当初我的出现有多突兀。帝国命脉首都星的郊外,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声称一无所知的黑户,听着就像要来这里干什么坏事的对吗?”薄棠道,“你可以现在就掏出测谎仪,我为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说的这里包括整个星际,也确实没有对这个宇宙的任何记忆。”薄棠缓缓道,“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后一堆人说救了我。我成了黑户,然后被帝国救济来到贝大,就这么简单。” 在阿纳托利如冰针般的视线中,薄棠微笑道:“事实上,我对你们这里的什么阴谋诡计根本没兴趣。如果你真的有个等着看我那份‘观察表’的上级,我建议你给我也打个满分。” 他勾起唇角露出两颗尖牙:“算是互相帮助。” 空气沉默下来,薄棠耐心等待着阿纳托利的反应。 其实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和阿纳托利摊牌,但莱瑞今晚的通讯打乱了他的节奏,下次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可就难了,他只好赌一赌阿纳托利对他的印象分。 在薄棠不带攻击性的目光中,阿纳托利缓缓将手放回了桌面上,薄棠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可以把这视为合作的信号吗?” 薄棠倾身缓缓靠近,如黑夜中才会出没的野兽般嘶声低语:“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哦。” 咚。 阿纳托利清晰地听到了胸腔处传来的剧烈响动。 “……对。” 薄棠伸出右手,笑意融融:“合作愉快。” 阿纳托利垂下眼,修长的指节同那只覆着手套的冰冷手指握了握。 “合作愉快。” 薄棠站起身准备离开新鲜出炉的合作伙伴的房间,又听身后alpha说:“有一样东西还给你,我发到你的光脑上了。” 薄棠低头一看,是两条数据代码。 他回头看去,alpha面色如常:“devi那里的数据我知道是你删除了,原本过两天可以破译完,但是既然已经成为……共犯,那留着这个就没有意义了。” 薄棠眯起眼,下意识怀疑alpha在诈他,但转瞬便勾唇一笑:“当然,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对吗?” “我相信你。”阿纳托利这样说道。 至于第一天薄棠任务失败的“奖励”,阿纳托利在心中暗想,得改一改再送出去了。 思及此,他上前一步问道:“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感觉这句话有些歧义,他补充道:“作为合作的礼物。” 薄棠眨眨眼睛想了半天:“给我一吨血。” 阿纳托利:? “哈哈,开玩笑。”薄棠弯唇,“我现在最缺的是钱。” 浅浅蹙眉思索片刻,阿纳托利正色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薄棠:? 他狐疑地盯着对方,这家伙不会要抢银行之类的吧? 实际上阿纳托利只是想到薄棠现在的账户还在受着严密的监控,自己刚才想直接划账还是欠考虑了。 得找个合理的理由。 最近的时间即将发生的,只有……综合汇演。 阿纳托利眸色渐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那爱呢 阿纳托利没能来得及实施计划,先被一道简短的消息叫回了瓦涅里公爵府。 『亚历克·瓦涅里:滚回来。』 这还是一个多月以来,对方头一次发来消息。 为什么?是求和的信号还是,家里那位又“劝慰”了几句? 注视着那条简短的消息,阿纳托利面色不变,只有眼中的阴云浓重了些。 贝隆星伯劳大区,西北庄园。 一辆银色悬浮车穿破夜色驶入西北庄园精心修建的云杉大道,如同刺入绿色心脏的流星,带着长长的拖尾停在了宏伟巍峨的铜制扭花大门前。 识别系统认出了车子的牌照,为车子的主人开了门。 悬浮车没有丝毫停留,不用多久就来到了内部的豪宅前。 管家正肃立在门边,见到熟悉的银色标志,脸上肌肉抖了抖,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少爷。” 上次这位是在废墟的硝烟中离开的,庄园从里到外几乎被炮火犁了一遍。这杀神开着那架银白的机甲,居高临下地在上空俯视底下的一片狼藉,两只手炮的炮口还因连续炮击闪着过载的猩红火光,在黑夜中活像银蛇的两只血瞳。 那时候劳伦斯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底真切的漠然和目空一切。 ……货真价实的疯子。 公爵大人斥巨资好不容易把庄园重修起来了,今天可不能再毁一次吧? 想到这里,劳伦斯的脸上一阵抽动。 下了车的alpha随意打散一头银发,面容淡漠:“晚上好,劳伦斯。” 劳伦斯连忙弯腰为他拉开了门:“公爵大人已经久候多时,请。” 阿纳托利瞥了他一眼,在对方弯得更低的时候收回视线,信步踏入了大厅。 他在餐厅找到了他的舅舅,以及另外三个人。 埃隆·瓦涅里,亚历克·瓦涅里亡夫的儿子,也是他的大儿子。 利兰·拉普修斯,亚历克的第二任omega丈夫。 艾萨克·瓦涅里,利兰和亚历克的儿子。 公爵府的主人正切割着盘子里烤得油亮的肉排,一个眼神都没给走进来的人影,活像他是一团空气。 “哥。”埃隆率先转头,灰色眼眸因为惊喜而微微发亮,“你回来了。” 利兰·拉普修斯含笑招招手:“小托利亚,快坐下一起吃,我们刚才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到呢。” 他是omega中都少有的美貌,面容温柔娴静,带着笑意看向别人时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听这亲切的口气,就像不知道丈夫前不久登报的操作似的。 阿纳托利站在原地没动:“谁准你这么叫的?” 利兰笑容微微凝滞,脸上难堪的神色一闪而过。片刻后,为难地看向上首一直没说话的男人。 “他是你长辈,不能这么叫吗?”亚历克·瓦涅里墨蓝色的眼睛睨了过来,手肘在桌上敲了一下,“你还当有我这个舅舅吗?” 埃隆抬眼看了看父亲,平静陈述:“登报的不是您么。” “闭嘴!埃隆,你的心也野了是不是!”亚历克强装的斯文瞬间破坏殆尽,他扔下刀叉怒视阿纳托利,“你把这里毁成一堆废墟,我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吗?” 阿纳托利堪称平淡地和他对视:“就为了说这个?” 他扫视着桌上明显已吃到尾声的餐点:“叫我一个陌生人参加你们的家庭聚会,然后给我看吃剩的垃圾?” 亚历克扯下餐巾,撑着桌子怒道:“你那是什么语气?你知道所有人等了你多久?你以为在外面搞那些不三不四的外号就了不起了,把自己当成什么贵宾了是吗!” 利兰连忙站起来给他顺气:“亚历克别这样,小托利亚学校里肯定是有事耽误了,不然不会迟到这么久的。” 他转向阿纳托利,很是小心地赔笑:“托利亚,我们等了你很久,但艾萨克实在是饿了,我们只好先开动,你不要多心。” 他身侧,幼小的男孩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 利兰正好慈爱地给他喂了颗豌豆,于是他嚼着豌豆,一下子忘记了要说的话。 “我说了,不要那样叫我。”阿纳托利冷冷扫了他一眼,扯起唇角,“窃取主人的一切的小偷,就这么上瘾么?” 利兰的脸色瞬间煞白,短短几秒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 亚历克怒了,推开利兰的阻拦走到了阿纳托利面前:“谁允许你对这个公爵府的另一个主人如此无礼?阿纳托利,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无限包容你的所作所为?!” 阿纳托利看着眼前的男人。 一个多月不见,这个男人还是那个样子,两鬓少许花白,墨蓝色的眼睛里因为怒火而显得浑浊。 与幼时需要仰望的角度不同,如今他已经可以与这个几乎充当了自己父亲角色的男人平视,足够看得清他掩盖在怒火背后的昏庸和无能。 阿纳托利不用猜都知道,这次无非又是他被利兰劝动了想要和自己缓和关系。 他同样知道,他们最终会因话不投机争吵起来,然后利兰安抚,亚历克怒火反扑,最后以他离开收尾。 如同过去十年来的每一次。 他忽然感到厌烦。 “公爵大人,是您发表了声明,别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阿纳托利轻轻拂掉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别浪费口舌了,我们都开门见山吧。” 埃隆无声无息地走过来拉住了他。 阿纳托利心中一动,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冰冰凉凉的,带着些潮气。 那双沉静的灰眼睛同他对上,然后埃隆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阿纳托利握紧了手指。 亚历克也看见了埃隆,怒火即将倾泻而出的时候总算被关了阀门。 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能在孩子面前发怒,他强压怒气,恶狠狠转身:“滚到书房来!” 埃隆担忧地看了看阿纳托利:“哥……” 阿纳托利摸摸他的头发:“没事。” 说完跟上了亚历克。 * 书房厚重的门一关,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 亚历克把自己摔进椅子里,胸口剧烈起伏。 没了幼子在场,他整个人少了那份故作的绅士做派,此刻颇带了些无可奈何的抓狂。 “一个月了,我不找你你就不肯回来是吗?利兰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他?就为了利兰把鸢尾花田换成铃兰这种幼稚的理由,把庄园砸成那样?你知道外面怎么评价公爵府吗,阿纳托利,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见亚历克又有要砸桌子的架势,阿纳托利忽然轻笑一声:“铲掉那片鸢尾以后,这个庄园里属于欧普利叔叔的痕迹还剩什么?下一次利兰·拉普修斯想‘不经意’抹除的痕迹是什么,埃隆?” “……”亚历克哑然在原地,听到那个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时短暂地怔忪了几秒,“欧普利……” 滔天的怒火因这个名字带起的记忆而熄灭,亚历克有些失神地陷在了椅背里。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似乎想穿过时间的迷雾看向过去。 可惜似乎已经过去太久,他失败地发现自己有点记不清那人的样貌了,连带着曾经刻在心底的侧影好像也浅淡了许多。 失去他那一刻时的感受,如今想来,竟然连疼痛也变得模糊。 啊,毕竟他已经去世十年了,亚历克有些恍惚地想。 半晌,他回过神,支手揉了揉额头:“托利亚,失去欧普利是一个意外……我知道欧普利对你很好,但利兰是无辜的。我不知道要向你解释多少次,利兰是被我意外标记才决定和我结婚,你为什么总是针对他?” 阿纳托利凝视着他陷在灯光阴影中的脸。 因为那个名字,亚历克周身瞬间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浅淡的皱纹爬上他的眼角眉梢,此刻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中年alpha。 然而阿纳托利看着他,心中却什么波动都没有。 一个自负的alpha怎么会怀疑自己的枕边人? 算了。 于是他哂笑一声:“我是个疯子,疯子发疯本来就不需要什么严谨的理由。” 所有人也更能接受这个理由。 亚历克抬眼瞪视他许久,终于还是露出个挫败的表情。 他点了根烟,整理好心绪换了个话题:“还剩几天就要庭审了,你心里有数吗?” 还剩几天才来问么,阿纳托利淡淡道:“有什么就直说。” “你!”亚历克胡子抖了两抖,忍住拍桌而起的冲动,恨铁不成钢地低吼:“你别告诉我,你笨到还没策反那个beta!” beta?策反?亚历克……知道薄棠的存在? 阿纳托利倏地抬眉:“什么意思?” 亚历克睨着他,手中钢笔在纸面上点了点:“一张白纸想变成什么样,端看执笔的人怎么想,不是么。” 阿纳托利瞬间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薄棠这个一无所有的beta能“幸运”地进入帝国顶尖军校,为什么一个柔弱的beta能和自己这个s级alpha分配做室友,为什么偏偏是在庭审前薄棠就这么刚好地出现了。 ——亚历克不知道自己安排好了人,所以他动了手段,把薄棠分配了过来。 整件事中,只有薄棠最初在郊外的出现是意外,之后发生的事全无巧合。 他蓦地看向亚历克,忽然感觉他有些陌生。 与自己五分相似的面庞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臭小子,跟长辈比你还嫩着点。” 亚历克浓眉一挑,背靠着书桌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你也不想想,长成那样的beta怎么可能被派来当间谍,只有你和伊曼那个死脑筋还傻乎乎地真把这当回事。” 军部的监视令他当然也做了干预,只是一番操作,把监视权交给了伊曼和阿纳托利而已。 伊曼曾在情报科供职,交给他虽然稍显突兀,但勉强也算合情合理。 而交给阿纳托利嘛,虽然他费了一番口舌说服军部,但毕竟两人是室友,监视起来条件充足,军部虽对阿纳托利的精神状态存疑,但想到贝大里不会出什么大岔子,也就批准了。 “……” 阿纳托利脑子转的很快,如果薄棠是亚历克的安排,那么当初登报的事,是否也是亚历克故意为之? 亚历克见到他的表情,哼笑一声:“还不算太笨。”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一口,嘴角笑意捉摸不透:“不过是手段罢了。” 亚历克:“你名声太臭,如果亲属给你的表格打满分,陪审团反而有逆反心理。3:1的结果明显是把大家当傻子,那既然如此,不如给个2:2,堵住所有人的嘴。” “人们总是喜欢相信‘陌生人’的评价不是吗。” 阿纳托利没说话。 见他神情不定,亚历克目光闪烁了一下,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与他平视:“托利亚,舅舅始终想要帮你,但是你太固执,太执着。要明白,有些事你要学会放下,向前走。” “就像你放下欧普利叔叔那样?”阿纳托利抬眼,视线锋利如霜刃。 亚历克噎住。 房间内,沉默如空气充斥在两人之间。 良久。 阿纳托利起身打开房门。 “是你们放下得太轻易,我做不到。” 门板被带上,发出一声轻响。 亚历克闭了闭眼,半晌,靠在沙发背上长叹一声:“真是……像极了阿纳斯塔西娅。” 杯中酒被他握在手里已经变温,亚历克蹙眉一口饮尽,离开了书房。 阿纳托利走下一楼时,利兰和艾萨克已经不见,埃隆正坐在台阶上。 15岁的alpha背影单薄,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只失去族群的小兽。 “埃隆。” “哥。”埃隆回过神,起身走到他身边,“我送你。” 劳伦斯已经不在门口,埃隆送阿纳托利走下台阶,瞟了眼四周无人,低声说:“我没找到你说的东西。” “没关系,我这边已经有一点线索了。埃隆,你做得很好。”阿纳托利拍了拍埃隆的肩膀。 埃隆沉默片刻,轻声道:“哥,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阿纳托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能承诺:“等庭审结束,我会尽快带你搬出来。” 埃隆微微垂头,捏在阿纳托利衣袖上的手指渐渐收紧。 感觉到少年心绪并不平静,阿纳托利顿了顿,蹲下身来。 只有15岁的少年静静看着他:“哥,人的记忆是不是终究会淡去?” 阿纳托利没有立刻回答,抬眼向房子上方看去。 他的视力一向很好,可是此刻他觉得自己看不清眼前的轮廓,看不清很多东西。今天这番谈话前,他以为自己看得清亚历克,可事实是,亚历克的城府比他想的更深。 那么,利兰的事,亚历克真的如表面那样一无所知吗? 亚历克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答道,又像是在回答自己的疑问。 埃隆摸了摸他衣领的刺绣,自己的衣领处也有同样的鸢尾花纹。 灰眸低垂:“那爱呢?” 是不是像他亚父的花田一样,过气之后,成为碍眼的垃圾? 是不是必须铲除,种上新主人喜欢的东西? 细碎的鼻音消散在风里。 阿纳托利为他拭去眼角的潮湿。 “他说爱亚父,结果亚父去世半年后他结了婚。”埃隆自哂一笑。 “我感到恶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