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A上校怎么连Beta都咬》 1、庸医 自黑体辐射扫荡银河系后,母蓝星的旧纪元终结,旧人类分化为alpha、beta、omega。 银河纪元两千六百年,旧银河时代统治人类两千多年的帝国不复存在,而联邦成为悬挂在银河系之上的新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联邦军事基地遍布整个银河系,其总部位于蛇夫星座二号星。 “教……教官好!”一个身材壮实的alpha,穿着灰绿色的联邦军装,朝着前方的纪鹤问好。 纪鹤站定,向新来的alpha列兵回以一个敬礼,淡淡出声道:“为了联邦。” 那声音冷浸浸的,像天幕低垂处的寒星。 他既不是强大的alpha,更不是漂亮的omega,只是联邦军部一名普通的beta士官,仅仅比刚进来的士兵高上三级。 那些新兵们还没被分配到各自的岗位,光脑又一早被收走,只能围坐在一起聊天。 “太兴奋了,模拟训练了那么多次,老子终于要开真机甲了!”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家了。” “你信息素水平的测试结果出来了吗?我感觉我这次能高一个等级。” 纪鹤安静地站在一旁,身上的军装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的身形,面料严整而挺括。 他低垂着眼眸,像是听不到周遭热火朝天的闲话。 “你就吹吧,你再高还能是s级啊。” “联邦几千颗星球,出过几个s级的alpha,我就算不是s级,也比你这个c级高。” “真想亲眼看一看霍上校的银刃机甲,他可是我毕生的偶像。” “霍上校也是我偶像,他应该是联邦最年轻的指挥官了吧。” 纪鹤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眉头微微一抬,那张无波的脸上竟也泛起一丝微澜。 霍郁柏,也是纪鹤的偶像,更是他暗恋的对象。 “教官,你……你的信息素水平是什么级啊?” 旁边的李燃拉了拉那结巴,小声骂道:“你是不是傻叉!” “什么?”那人却没听清楚同伴的话。 纪鹤微微偏头,诚实回答道:“我是beta,没有信息素。” “啊,这样……这样也可以吗?” 那人的眼神满是迷惑,他的确没有感知到纪鹤身上的信息素,还以为是这位长官刻意隐藏起来了,这才有了好奇一问。 对此,纪鹤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这一路听到过太多质疑与偏见,这样好奇的提问,不过是寻常事。 “嘀——” beta掌间的光脑闪动了一下,纪鹤收到了人工智能发来的评估报告,他再根据上面的结果安排好每一位新士兵的去处。 原本该公布信息素等级的环节,被纪鹤略过,直接宣读了安排结果。 新兵穿着一样的联邦军服,乍一眼看过去,每个人都长得差不多。 尽管纪鹤没有刻意去记忆,但他仍然能准确复述那份报告的所有内容,并与在场的每个人一一对应。 这并不是纪鹤拥有多么强大的记忆能力,而是他患有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超忆症。 如果不是依靠这个,他无法在星际联考中脱颖而出,更无缘站在霍郁柏的身边。 纪鹤摇了摇头,他又开始不自自主地回忆过去,那些日期、时间、地点、语言、声音,没有休止地在他脑内播放起来。 别想了。 别再想了。 在那数不清控制按钮的操作平台前,纪鹤只能分到最角落的位置,正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面前的光屏上,正显示着基地入口的实时画面。 其中一个三维摄像头,刚好对着磁浮军车的副驾驶位。 男人穿着军装,灰绿色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只留下棱角分明的侧脸。 纪鹤只抬眸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谁。 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从洁白的袖口中探出,两指间夹着一根烟。 纪鹤看见霍郁柏低头去吻那烟嘴,心念一动。 零星火光窜了出来,撕破天际的黑,青白烟雾从alpha的嘴唇间呼了出来,通过立体影像仿佛在那一瞬间弥漫到他的脸上。 霍上校回来了。 纪鹤就这样一路走着,军靴擦过地面,发出一声声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他到的时候,霍郁柏正被两三个alpha士兵围着,正是自己刚安排好去处的新兵们。 “霍上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摸一摸机甲呀?” 霍郁柏脸上表情淡淡的,眉头微微上扬,纪鹤知道这是对方不耐烦的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 “你们的教官,没有安排你们做什么吗?” 这话的意思是,觉得他们很闲。 “上校,为什么我们的教官没有信息素,那怎么连接机甲战斗啊?” “真想拿着机甲痛痛快快打一场仗。” 闻言,霍郁柏的脸色一变,冷得能掉冰碴子下来。 s级的alpha的信息素,会给同为alpha的新兵们造成难以忽视的威压。 此等强悍的精神力与信息素,不需要通过任何语言来描述,便有不言自明的压迫力,直达每一根神经与每一寸皮肤。 “纪鹤,你来的正好。” “管好你手下的人。” “别来烦我。” 纪鹤皱着眉头,站在那个想打仗的alpha面前问道:“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李燃梗着脖子,大声道:“报告,不知道。” 这人一看就是个刺头,最不服管,瞪着两眼珠子看着比自己还矮了一点的beta长官。 “战争是联邦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容不得你挂在嘴边玩笑。” “去体能室领罚。” 纪鹤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看向霍郁柏离开的背影,快走了几步跟了上去。 “上校。” 霍郁柏没有转身,从鼻腔里哼了一个“嗯”出来。 联邦军部的每位校官都有他的随属,霍郁柏也不例外,虽然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 当时让他挑的时候,考虑到他的信息素威压会影响a级以下的alpha的心理健康,才选了没有信息素的beta,也就是纪鹤。 纪鹤一路跟着霍郁柏,像是甩不掉的小尾巴。 霍上校自认为对beta没有歧视,只是觉得纪鹤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崇尚绝对的力量与服从的联邦军部。 而偏偏是这样的人,知道了他唯一的弱点,牢牢地跟他绑在了一起。 “上校是要去找阿斯克勒嘛?” 霍郁柏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这个beta下属,没有回答。 这次霍郁柏回来的比预计的要早,可能是好消息,也可能是坏消息。 纪鹤关上治疗室的大门,走过三重用于隔绝信息素的超光玻璃屏障,见到了霍上校的主治医师。 阿斯克勒是信息素学方面的专家,更是联邦军部医疗领域的权威,能够经他手治疗的人,几乎都是痊愈。 唯有霍郁柏,是其中的例外。 “上校,这是你这次外出任务的信息素紊乱情况。” 霍郁臣在私人的光脑上接收了这份密保等级二级的报告,抬眸看向阿斯克勒。 “为什么治疗没有任何效果?” 面对霍上校的提问,阿斯克勒双手一摊,表示自己该用的药都用了。 “上校,你谈过恋爱吗?” 霍郁柏的脸色不太好看,咬着牙问道:“这和治病有关系吗?” 纪鹤站在霍上校的身后,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好奇,竟探了探头。 “要不谈个恋爱试试?” 阿斯克勒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卷发,抬头看了一眼纪鹤,又把眼神迅速收回来。 好好的alpha再怎么样信息素紊乱,也不会把beta当omega咬了吧。 这可真让他遇上疑难杂症了。 只见霍上校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庸医。” 阿斯克勒倒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出声提醒道:“上校,根据你目前的信息素波动,马上又要到易感期了。” “知道了。” 所以,他是因为易感期才提前回来的吗? 纪鹤这样想着,面上浮起一层隐隐的担忧,却不想阿斯克勒顺道问起自己的健康状况。 “纪中士,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好。” 纪鹤站在那里,好似瘦松清竹,这样一个beta怎么样都没办法被认成omega吧。 可偏偏霍郁柏的信息素却认定了这人,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要多注意休息。” 纪鹤与阿斯克勒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是彼此心知肚明,唯有真正的病人对此一无所知。 霍上校听着两人的互相寒暄,回头看了一眼纪鹤,不觉得对方待在后方还能待出什么病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信息素紊乱症第一次发病,这人就在旁边,涉及到上校的军事机密,一个小小中士又怎么配知晓。 “纪鹤。” 男人的声线低沉,好似大提琴演奏最后那一声响,撩动人心而不自知。 “到。” “回去了。” 两天后,霍郁柏提前申请用来度过易感期的特殊房间派上了用场。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男人静静地坐在床尾,等待alpha信息素涨满整个房间。 铺天盖地的柏树香气,既有木质踏实沉静的味道,又自带一股厚重的凉韵。 霍郁柏觉得头有些发晕,自从他得了信息素紊乱症之后,之前可以安然度过的易感期,如今却有些难熬。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闻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勾人得很。 实时监测中,那扇本该紧闭的门被一只素白的手推开。 那只手的主人,是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献祭 那是纪鹤的手,白而修长,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上校?” 霍郁柏仍旧坐着不动,头颅竟微微低垂着,比以往浓烈数十倍的信息素在他的血液里横冲直撞。 男人的手臂搭在两侧,手指紧紧抓着那薄薄的床单,掌心死死贴着那层柔软。 过高的体温,灼烧着alpha为数不多的理智,全身上下都像是着了火。 汹涌情潮终将把一切烧成灰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霍郁柏抬眸去看,却发现自己闻到的信息素不是幻觉,好像真的有个人站在那里。 纪鹤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由于过往的经历实在太过惨烈,令他每一次都不免踌躇。 他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上校”,好像这样就能不害怕了一样。 易感期的alpha攻击力非常强,如果得不到omega的抚慰,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如果纪鹤不是beta,恐怕早在s级alpha信息素威压之下,软了双腿,直直地跪了下去。 军事基地里遇到这样的情况,通常会给alpha注射抑制剂,或口服相应的药物进行缓解,再严重一些的会申请禁屋度过易感期。 很不幸,霍郁柏属于后者。 “你是谁?”霍上校终于出声,看向自己下属的眼神里满是迷茫。 纪鹤很想回答,但即便他回答了,对方在这个情况之下也不会记得自己。 霍郁柏病了,而他只是一味药而已。 监控的信息素数值开始狂跳,一路飙升到一个可怕的数值。 如果此刻在房间里的是一个普通的alpha,恐怕那人早就死了,连带着会咬死房间内的beta。 霍郁柏微微皱起眉头,显然不满于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实在太热了,伸手一颗接着一颗解着扣子,脱掉了军装外套。 alpha的手指都是烫的,捏着扣子的力道很大,仿佛下一瞬扣子就会裂成碎片。 外套脱掉之后,只剩一件灰绿色的长袖衬衫。 纪鹤看着对方的动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不免跟着口干舌燥起来。 霍郁柏眯着眼睛,原本明亮的眼眸变得狭长而深邃,像是某种正在捕食的动物。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omega出现在禁屋里,更不确定是不是信息素紊乱症使他出现了幻觉。 男人由原先的坐姿变为站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来到纪鹤面前。 两人面对面而站,霍郁柏一米九的身高,使得纪鹤只有微微抬头的时候才能直视他的双眼。 beta紧张地眨了眨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湿漉漉的,忽闪忽闪的。 霍郁柏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眸子,却死活也想不起来。 他只是凭着本能,伸手捏住了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omega男人的下巴,力道很大。 “你到底是谁?” 纪鹤无法挣脱,微微仰起下巴,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那是一截修长而脆弱的脖颈,看起来可怜极了。 “别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霍上校的语气冰冷,先将人的脸重重地甩到另一侧,然后一把捏住了他的脖颈。 “疼……” 纪鹤抬眸看向霍郁柏,喘不过气来,被逼出的生理性眼泪,落在alpha眼里化为波光粼粼的勾引。 还是最下等、最拙劣的勾引。 针对这一点,所有联邦alpha军人都上过一堂名为信息素抵抗与诱惑训练的必修课,霍上校在这个科目上取得了全a的成绩。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霍郁柏看清对方眼里的泪时,心头还是一软,手上也放松了力道,将人一把推开。 “滚出去!” 纪鹤重重地咳了好几声,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胸膛,胃里翻滚起来,抑制不住干呕起来。 霍郁柏开始烦躁不安地踱步,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又开始怀疑眼前这人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 如果是幻觉,他能否依靠这幻像度过难熬的易感期。 纪鹤盯着alpha手臂暴起的青筋,上校的衬衫仍旧一丝不苟地扎进皮质腰带里。 霍郁柏讨厌这样的目光,微微侧过身去。 纪鹤注意到他身上的变化,眼神有些发虚,也偏过头去,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那是他暗恋了很多年的人。 他虽然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那人身上的气味令他着迷,虽称不上诱惑,但足以催动纪鹤的步伐。 霍郁柏离他更远了几步,好像这样才能忽视这个omega的存在。 但无论他怎么退,两人始终都在同一个空间里,说到底也是避无可避。 那人的信息素很淡,有股奶甜味,好像是从皮肤深处蒸腾出来的气息,暖烘烘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就好像,自己的信息素认定了他。 霍上校嗤笑一声,伸手抓了一把黑色的短发,有些苦恼的样子。 他不自觉地开始窥视这人的嘴唇,是漂亮的浅粉色,上唇还有不太明显的唇珠。 霍郁柏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有被诱惑到,也在那一秒想过放纵。 这份源于本能的需要太过于强烈,强烈到alpha坚挺的脊背一阵阵发热,而他的手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覆上了纪鹤的嘴唇。 霍郁柏的指腹揉捏着男人薄薄的嘴唇,直揉到那两瓣嘴唇变得艳红,才肯停手。 “唔……” 他越靠越近,鼻梁的阴影打在纪鹤的侧脸上,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 终究是纪鹤先动了情,乱了心,把嘴唇凑了上去,他在讨一个吻。 “你很想要吗?” 霍郁柏笑了起来,亲眼看着自己落下的影子,吻上那人的唇角。 “上校。” 在这种时候,称呼alpha的军职,无异于调情。 霍上校一只手揪住男人的衣领,一只手扣住纪鹤的后脑勺,用气音问道:“我在问你,想吗?” “想。” “那就乖一点。” 柏树气味的信息素,通过这个吻被源源不断地渡入beta的喉底。 那无处发泄的欲念,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 哪怕霍郁柏的吻技并不高超,但纪鹤仍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那声响好似擂鼓,一声越过一声。 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凉的凉,烫的烫,润湿、厮磨、啃咬。 霍郁柏微微俯身,伸手揽过纪鹤的腰,轻轻一带,便让两人贴得更近。 alpha眸色一深,将嘴唇贴着男人光洁的耳朵轮廓,调笑道:“腰怎么这么细。” 当被心爱的人用这样直白锋利的眼神注视时,纪鹤好像濒死的鸟,只会傻傻地扑棱,还想听霍郁柏说更多平常他听不到的话。 他陷了进去,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纪鹤伸手,抱住上校的腰那双手臂穿过alpha的腋下,交叠在那宽厚的肩背上。 他小心翼翼地轻吻着男人的脸颊,像是小兽的舔舐。 alpha一边吻,一边去解男人衬衫的扣子,那动作有条不紊,仿佛处于易感期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只见霍郁柏用牙齿咬住了纪鹤的衣领,轻轻一扯,露出他半个浑圆的肩头。 “上校!” 纪鹤偏过头去,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纤细的锁骨,横在那处,自托住一汪恨海情天。 纪鹤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敢去看霍郁柏。 霍上校伸手,摸上对方的后颈,这人的腺体不太明显,像是个没有发育好的omega。 男人的手指烫得惊人,令纪鹤下意识想躲。 在霍郁柏眼里,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omega浑身都很白,脸颊和耳朵都泛着浅浅的粉,像是一朵将开未开的芍药花。 “别躲。” 只见alpha将四指并拢,微微弯曲指节,揉捏着那一截清瘦的后颈。 纪鹤被他用另一只手拦腰抱起,脚不着地便来到了床尾的位置,整个人像个小孩一样窝在霍上校怀里。 “我的信息素让你很难受吗?” 纪鹤一愣,然后意识到霍郁柏这次也把自己当成了omega。 可他是beta,既没有腺体,也闻不到信息素。 他的嘴唇微微往下,有些委屈地又要去亲他,却被霍上校偏头躲过。 “你亲亲我……” 纪鹤原本清冷的声线,微微发抖,尾音颤得像是在撒娇。 过了好久,久到纪鹤觉得自己不会再得到霍郁柏的吻的时候。 吻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砸进了每一寸干涸的土地里。 如果此刻闭上眼睛,忘掉一切,他和上校,就好像一对相爱的情侣。 霍郁柏将人翻了个身,压住对方,牙齿刺破后颈的皮肤,很快冒出几颗血珠。 当alpha的牙齿没入皮肤的时候,纪鹤有种被野兽撕咬的错觉。 但面对野兽的时候,他可以战斗,面对霍郁柏的时候,只能画地为牢。 痛痛痛痛。 beta的脸色一白,他没有腺体,意味着霍郁柏的临时标记起不到任何作用。 霍郁柏的反应和之前一样,心中更加确定他是一个发育不良的omega。 “亲亲我……” “再亲亲我就不疼了。” 纪鹤的身体被无休止地探索着,他将自己献祭给了霍郁柏的欲望。 斑驳的咬痕,泪湿的双眼,迷离的目光,酸软的双腿,还有前额被汗水浸湿的黑发。 是纪鹤在这场献祭里所得到的全部。 “好好一个beta,让alpha咬成这个样子,真是作孽啊。” 恍惚中,纪鹤好像听见了阿斯克勒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后颈 一张窄床上,躺着一个beta。 纪鹤睁开眼先看到的不是阿斯克勒,而是光透过白色的纱帘留下的一个椭圆形的光晕。 “你醒了?” 纪鹤轻轻转身,不小心扯到了后颈的伤口,差点疼得龇牙咧嘴。 “我给你上过药了,上校这次做的也太狠了。”阿斯克勒一边说,一边摘下一次性医用手套。 beta身上大大小小的红痕无数,用过特制软膏散去大半,唯独这后颈的咬痕还是很明显。 “谢谢你。”纪鹤的嗓音还有些哑,原本清冷的声线也变得低低的。 “上校他怎么样了?” 纪鹤想要从床上起来,一边动一边觉得浑身上下都很酸。 “他好的很,倒是你。”阿斯克勒扶人起来,话语中藏着隐隐的叹息。 纪鹤背靠在床头,男人脱了上衣只有薄薄的一片,冷白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如坠浓雾中。 beta得到肯定的答案,轻轻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今天是几号?” 阿斯克勒回答了之后,纪鹤才意识到距离霍郁柏的易感期,已经结束四天了。 他们在禁屋里度过了整整四天。 整整四天,不眠不休,欲壑难填。 这是过去的纪鹤,想也不敢想的事。 “你转过来,让我再看看你的后颈。” “好。”纪鹤乖乖地将脖子露给医生看。 白皙的脖子上咬痕交错,不知被那发了情的alpha不知疲倦地标记了几回,看起来触目惊心。 beta的恢复能力没有那么强,阿斯克勒拿起一瓶消除信息素的治疗喷雾,轻声说道:“会有些痛。” “没关系,我习惯了忍耐。” 纪鹤轻轻转动脖子,勉强朝医生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像是在安慰阿斯克勒。 阿斯克勒心头一紧,他见过无数伤患,有哀叫的、有流泪的,也有大喊大闹的,都没有眼前这个强忍的beta令他感到难受。 这喷雾虽然由极细的液滴组成,但碰到了伤口却还是很痛,尤其是alpha在他身上留下的信息素浓度实在太多了,可能要喷个好几次才有效果。 纪鹤当然觉得疼,那液滴滑入伤口,好像能钻进他的骨血里,浑身为之一抖。 “要不让上校戴止咬器算了,这才第三回,你这脖子还要不要了?” 阿斯克勒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放下喷雾剂,给人后颈贴上了一块白色的无菌敷贴。 “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么说服他甘愿戴上止咬器。” “何况他的症状的确在缓解,不是吗?” 纪鹤垂下眼眸,将上衣的衣领立起来,遮住那块长方形的敷贴。 没有人会想到他这样普通的beta,衣领之下的后颈处,藏着那位s级alpha留下的咬痕。 阿斯克勒没有再劝,他早在第一次后就提过要告诉霍上校真相,被纪鹤拦了下来。 “如果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定不会再见我了。” “他的病又该怎么办呢,我可以当他的药的。” “阿斯克勒,信息素紊乱症会好的,对吗?” 当初纪鹤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无奇,仿佛只是在阐述事实,但却是阿斯克勒听过最石破天惊的话了。 先不论alpha与beta,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霍郁柏的背后是霍家,银河委员会十三委员之一的霍家。 alpha又是联邦最年轻的指挥官,而纪鹤无论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个士官,又是孤身一人。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谓是云泥之别。 阿斯克勒也是beta,自然觉得不公,但他也没有办法,对纪鹤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那扇门被关上,只留纪鹤和偶尔晃动的光晕。 联邦军事总部占地极广,皆被星球上方的无限光网所笼罩,所到之处皆有光普照。 “你听说了没,只有我们的教官是beta,这个纪鹤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那是被纪鹤罚了的李燃,他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和同伴闲话。 “那不是……更说明……说明我们教官厉害吗?”许天阳一边结巴,一边看向那个刺头。 “你懂个屁,你一个d级的,恐怕连机甲都连不上,真不知道来干嘛了,现在应该不需要炊事兵了吧。” 许天阳虽然只是个d级的alpha,说话也时常结巴,可也有自尊心。 “我不是……不是来当炊事兵……兵的。” 李燃瞧见许天阳的傻样,更想欺负这人,直接把身上汗湿的外套往那人脸上丢去,还学许天阳说话。 “现……现在都是……都是营养剂。” “你个蠢货,连当炊事兵都不够格。” 李燃大笑一声就要离开,不料正好撞上霍上校。 “第二次了。” 霍郁柏冷着脸,看向那个不知死活的新兵,眼神直白而锋利,又淡淡扫过在场的众人。 “霍上校。” 众人看见他来,不由想起那日对方霸道的信息素威压,直让人喘不过气来,都屏气立定,就连刺头李燃也不例外。 “你们教官呢?” 没人敢说话,唯独许天阳傻乎乎地站了出来,说道:“报告上校,教……教官他生病请假了。” 又生病了? 霍郁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beta的身体素质果然不行,这一年里纪鹤因为生病请假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频繁。 他的判断没错,纪鹤不适合留在这里。 虽然许天阳努力克制了,但他一紧张,说话还是结巴。 此刻倒没有人笑话许天阳,霍上校朝他走近了两步,他紧张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霍郁柏仍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伸手拍了一下这个说话结巴的alpha的帽子,淡淡道:“歪了。” “是!”许天阳连忙扶正自己的军帽,又垂下眼睛,他好像又出丑了。 李燃心跳如鼓,霍上校似乎没有打算离去,他担心对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不过他可是这次信息素水平测试中的佼佼者,他迟早能成为更强的人,让所有人为他臣服。 “你出列。” 李燃听见这话,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站了出来。 霍郁柏懒得跟他废话,他可不是纪鹤,指了指地面说道:“一百个俯卧撑。” “凭什么?” 李燃在面对霍郁柏的时候,语气明显弱了很多。 “两百个俯卧撑。” “报告上校,您不是我们的教官,没有资格罚我们。” 李燃不是做不了这区区两百个俯卧撑,他只是觉得在众人面前被罚很丢脸。 此刻,他想起纪鹤,若是二选其一,宁愿自己是去体能室领罚。 霍郁柏嗤笑一声,说道:“你还知道纪鹤是你的教官,那还口出不逊。” 他果然听到了! “我的确不是你们的教官,但纪鹤是我的随属,你现在觉得我能不能罚你?” “三百个俯卧撑准备。” 待霍郁柏说完,大家都还震惊于纪鹤是霍郁柏的人这一事实。 要知道霍郁柏是校官,而纪鹤只是一个初级士官。 若不是实在没有人了,恐怕也不会安排他来做教官。 他们两人,难道关系匪浅? 许天阳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觉得霍上校是个好人,正为纪教官伸张正义。 “你过来。” 许天阳抬起眼眸,按照霍上校的指示走到李燃旁边。 “帮他数着。” 许天阳脸上一红,知道上校同样也听见了李燃对自己的挑衅,是在帮他找回面子。 “是!” 李燃一边听着许天阳这个结巴报数,一边咬着牙开始做俯卧撑。 霍郁柏回头看了一眼一盘散沙的alpha新兵,轻轻皱起眉头。 原先他只是觉得纪鹤能力不足,没想到连责任心这东西也没有。 他倒是要看看,这人病的到底有多重,是不是真的连站也站不起来。 “上校?” “墨提斯,你怎么在这儿?” 智能仿生机器人墨提斯歪着脑袋,漂亮的金发散落在她的肩头,像一匹华美的锦缎。 墨提斯作为第一代投入联邦工作的人工智能,拥有庞大的数据库系统,是ai中的ai。 “上校,我在这里工作啊,倒是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墨提斯说话的声音很甜,声线软软的,自然得你完全想不到她竟然不是个真人。 霍郁柏的确不怎么来档案局和控制中心,这里倒是纪鹤工作的地方。 “上校,听说你这次易感期又提前了。” “你的数据库里还有我的易感期吗?” 墨提斯点点头,轻笑道:“还有您数次蝉联银河系最想和他□□第一名的资料。” 霍郁柏眉头一皱,说道:“无聊。” 纪鹤在听到访客提示音的时候,正换衣服,他没想太多,以为是机器人给他来送营养剂。 “上校?” beta身上只穿了一件灰绿色的无袖背心,在看清来人后,忙去拿外套,准备套到身上去。 霍郁柏也没想到对方在换衣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一截细得要命的腰肢白得发光,随后被套上的衣服牢牢遮住。 纪鹤背对着他,套完衣服才好意思转过来。 “你后颈怎么了?” 霍上校看见纪鹤脖子上贴着敷贴,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却被人逃也似的躲开了。 他好像在怕自己。 “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纪鹤眼神闪烁,看起来一副心虚的样子。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凌空 “我听说你病了。” 霍郁柏看了纪鹤两眼,潜意识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不对劲。 这人好好地站着,看不出来有什么伤病,完全够不上请假的程度。 除去beta后颈上贴着保护伤口的敷贴,霍上校实在想不出什么纪中士还能有什么严重的伤。 “您是来看我的吗?” 纪鹤的声音听起来同往常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冒出了小小的欢悦。 “不是。” 霍上校环视了一圈,初级士官的单人宿舍小得可以,只站了两个人便显得有些逼仄。 beta与alpha比起来,整整小了一圈,完全能被眼前人挡住。 纪鹤习惯了失落,脸上的表情倒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霍上校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不是病得爬不起来,就好好管一管你手下的新兵。” “一个个无组织无纪律。” “难不成都要像你这样混日子吗?”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些重,纪鹤咬着下嘴唇,想要反驳。 他明明有很认真地工作,只在上校信息素紊乱症的时候请过假。 可他不能说出口,更觉得委屈。 只见纪鹤微微低下头,说道:“是我失职。” 霍郁柏没有察觉到纪鹤的失落情绪,继续说道:“知道自己失职,还不算无药可救。” “如果身体素质真的那么差,三天两头就要请假,你不如离开军部。” 纪鹤深吸一口气,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才能站在霍郁柏的身边,却被这人评的一无是处。 “上校,我不会离开军部的。” 也不会离开您的。 至少不是现在。 纪鹤站得笔直,努力扫去浑身疲态,想向上校证明自己能够应付好一切。 说话间,他的手不自觉地拉住了霍郁柏的衣摆,意识到之后又立刻松开。 “上校,请您相信我。” 霍郁柏凑近他,冷冷的视线在人脸上扫过,伸手摸上纪鹤后颈的敷贴,说道:“只是这里受伤的话,好像不耽误工作吧。” 当两根手指碾过那张薄薄的无菌敷贴时,好像在湖心投入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纪鹤想到一些此刻不该想的东西,脸上有些发烫。 “你又不是omega,后颈也没有腺体,受点小伤就请假,像什么话。” 纪鹤无法反驳,只能轻轻点头,他感觉温热的手指隔着敷贴触碰到了自己的伤口,脸色有些不大好。 霍郁柏看见他的神情,冷硬地补了一句。 “一个beta,也这么娇气。” alpha的手指终于离开,纪鹤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如果霍上校真要看他的伤口,那他可真是解释不了。 “我会注意的。” “新兵的野外实训就要开始了吧。” 纪鹤点了点头,又想起他之前向上面申请了辅助教官,一直没有回音。 其实这也正常,同为士官的alpha正铆足劲出任务呢,哪里会愿意和他一起带新兵。 如果现在问霍上校,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无能。 只见纪鹤的眉头轻轻皱起,有些苦恼,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霍郁柏离开之后,纪鹤去了体能室训练,他得赶快恢复状态,才好一个人应对接下来的野外实训。 纪鹤正要坐到训练机器前,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纪……纪教官……” 许天阳穿着运动背心和长裤,从另一侧的负重机器探出头来。 “许天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体能室?” “教官,你记得我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许天阳说话突然利索了起来。 事实上,纪鹤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我想多……多练练。” “教官,你的病……病好了吗?” 纪鹤点点头,又听许天阳提起那天霍上校教训李燃的事情。 对方说话还是有些结巴,听起来有些费力,可纪鹤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表情。 他就这样一边做恢复训练,一边听许天阳絮絮叨叨。 第二天的机甲课,原定的老师临时有事,将这帮打了鸡血的alpha新兵交给了纪鹤。 一排排高耸入云的机甲,闪着漂亮的金属光泽,整齐排列在一侧。 “这些都是战斗用的机甲吗?” 纪鹤抬眸,回答道:“这一架是战术指挥型的机甲。” “战斗机甲分类不多,除了战术指挥型,还有侦查型、突击型、支援型等。” “每种机甲的操作系统都不一样,需要一定时间熟悉性能,才能够上手操作。” 纪鹤看见这些alpha新兵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跃跃欲试,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操,这个机甲好帅啊。”李燃差点就要冲过警戒线,被一旁的纪鹤拦住。 这架机甲名为黑武士,通身全黑,一看就沉重无比,配上这名字更是霸气十足。 “这是重装甲,一般用于前线抵挡敌方的猛烈攻击。” “教官,这是银刃机甲吗?” 其中一位圆脸alpha,指着一架银色的流线型机甲问道。 “是,这是第三代的银刃机甲。” 纪鹤走到一架深灰色的原型特装机甲旁边,这是专门用来教学的实验型机甲。 李燃看到那架机甲,皱了皱眉,觉得完全没有自己看中的那架黑武士炫酷。 “今天,我们主要用这架无名机甲进行基础学习。” 李燃歪着脑袋,嘟囔道:“用这种机甲,跟模拟训练有什么区别。” 纪鹤听见了这话,缓缓说道:“今天,我会带大家实操,但每个人都必须服从命令。” “哇,老子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一百次的体能训练,不如上一次真机甲。” 众人进入无名机甲内部,根据纪鹤的指示进行第一次与机甲的连接训练。 前面几个alpha的信息素水平都很高,在连接无名机甲的时候,很是顺畅。 轮到李燃的时候,他信心满满,同样很快连上了机甲,还瞥了一眼许天阳。 站在队伍最末尾的许天阳突然想起李燃讽刺他的那些话,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许天阳站在主控室中,脑子里一团浆糊,越想连上机甲,就越是连不上。 一旁的纪鹤察觉到对方的紧张,拍了拍alpha的肩膀,缓缓说道:“集中精神,再试一次。” 李燃嗤笑一声,说道:“教官,都说笨鸟先飞,可没听说过鸭子也能上天的。” “浪费那个时间干嘛,我们还是赶快进行下一项吧。” 纪鹤转过身来,淡淡反问道:“李燃,你是俯卧撑没做够吗?” 李燃一听到俯卧撑三个字就来气,口不择言,说道:“我操了。” “你一个beta,连机甲都连不上,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从上机甲到现在,纪鹤只是站在那里抱着光脑,给大家做口头上的指导,并没有演示过。 就算李燃不说,其他alpha心里也存了个疑影,对这位beta教官也只是表面尊敬。 许天阳看向李燃,替教官不平,说道:“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李燃大笑不止,伸手指了指许天阳,说道:“你这么维护教官,看来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从始至终,纪鹤都没有说话。 “纪教官,你不行的话,我来!” 李燃大摇大摆地走到纪鹤面前,一把推开废物许天阳,却被人牢牢抓住了手。 李燃猛然抬眸,不相信自己会被一个beta制住,用力挣脱,竟然没有甩动。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敢置信地去看纪鹤。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这一幕上,看向纪鹤的眼神里充满探究。 纪鹤始终不发一言,显得李燃像个跳梁小丑。 alpha面子上挂不住,趁着这个空档竟然私自连接了无名机甲。 深灰机甲凌空而起,李燃还不熟悉指令和操作,整个主控室都歪斜过来。 “我靠靠靠!” 众人皆是歪七扭八,勉强在巨大的晕眩之中站稳。 李燃玩得尽兴,根本不把纪鹤这个教官放在眼里。 那架无名机甲扇动翅膀,发出两响空包弹,显然是李燃误打误撞的操作。 下一秒,机甲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之中。 李燃察觉到自己和机甲的连接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截断,一连后退了四五步路,掉出了主控室的范围。 复杂的操作台前,只站了纪鹤一人。 众人都被甩在身后,只可望其项背。 纪鹤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直接将李燃踢出了连接,由他一人牢牢掌控着这架机甲。 深灰色的机甲变换为最初始的形态,以人类肉眼观察不到的速度飞回了原先所在的位置。 这速度太过迅猛,令在场的所有alpha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beta在瞬间做到的事情。 “是教官!” “怎么可能!”李燃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脸淡然的纪鹤。 将已有的机甲连接断开,不是没有人能做到,但起码是个a级的alpha。 纪鹤转过头来,淡淡说道:“只要精神力足够强,无论是谁都能连上机甲。” “你认定我不行,无非就因为我是一个beta。” “那么,我问你。” “如果你是beta,你能做到吗?” 许天阳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教官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我……” 李燃哑口无言,心底那份傲慢出现了一道裂缝。 “这次的野外实训,你留下领罚。” “我只是想成为强者,我有错吗?” 纪鹤不再看李燃,平静地回答道:“士兵的剑锋可以凌空,却永不朝向自己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薄雾 “教官,我……” 这是李燃第一次正经喊教官,alpha呆站在原地,像是知道自己错了,又好像不知道。 纪鹤轻叹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着原定的教学内容。 “下面,我们来熟悉控制系统,这里是主控台……” 医疗室内,只有一个医生值班,等待的病人越集越多,说起这次机甲课上发生的意外。 “什么剑锋永不朝向自己人,他当自己在演讲呢?”一个alpha上士拿起止痛药剂,正往嘴里放。 “beta也就能干干后勤,要不是没人,怎么会让纪鹤当教官。” “再好的新兵,都能给他带成孬种了。” “你说霍上校怎么会选这样的人当随属,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晋升途径。” “听说这次野外实训,纪鹤在光网上申请了好几次辅助教官,你猜谁会去?” “纪鹤才刚受过罚,谁要去当他的辅助教官啊。” “笑死了,就算是求我,我也不去。” 医疗室的等候区连着长廊,霍郁柏经过时,那些alpha士官们正对纪鹤冷嘲热讽。 男人微微皱眉,伸手拢了拢军装军装外套,前往控制中心。 “上校,你怎么又来了?” 墨提斯正在修复光网系统的漏洞,看见霍郁柏来,迎了上去。 ai机器人两眼弯弯,歪着脑袋默默提取上校的信息素进行情绪分析。 60%的平静,30%的烦躁,5%的愤怒,还有5%的心疼。 分析到最后一项数值的时候,墨提斯笑了一下,看向正埋头处理数据的纪鹤。 纪鹤虽然只是一个中士,但却是墨提斯非常好的助手。 他的记忆力超群,说什么都是一点即透,两个人配合工作一直很顺利。 虽然墨提斯没有人类情感,但如果她是人类的话,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纪鹤。 霍上校轻轻“嗯”了一声,抬眸看向纪鹤,让人出来。 “上校。” 纪鹤跟着霍郁柏进入了一个小会议室,看着霍上校先坐了下来,他才跟着坐下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李燃?” “我向上面打了报告,这次野外实训,他留在总部关禁闭,作为处罚。”纪鹤老实回答道。 霍郁柏轻轻皱眉,眉眼集中在一起,看起来尤为严肃,令纪鹤有些紧张。 “上校是觉得这个处罚不够吗?” “我认为李燃不适合当兵。” 纪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的性子确实冲动好胜,但现在就说他不能成为一个好兵,是否为时尚早。” “军人的天性是服从,他可不是第一次犯错了。” 可谓是,一而再,再而三。 霍郁柏的话有道理,可纪鹤仍想再给人一次机会。 “明知道是不合适的路,也要走,岂非愚蠢?” 纪鹤觉得这话不止是在说李燃,也像是在说自己,他站了起来,看向霍上校,一字一句地说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哪怕没有方向也想走的路,上校难道没有吗?” 霍郁柏被人问住了,他看见了纪鹤眼珠中自己的倒影。 他的一生,从出生在霍家开始,就被规训、被打磨、被塑造。 alpha没有什么哪怕没有方向也要走的路,因为他有且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霍上校缓缓起身,拍了拍纪鹤的肩膀,诚实地回答道:“没有。” “上校,是不是觉得我也很愚蠢?” 纪鹤的眼神同往常一样,霍郁柏却觉得他好像有点难过。 alpha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哪怕纪鹤是自己的随属,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的上升通道。 因为纪鹤是个beta,还是一个毫无背景的beta,无论他如何坚持,在联邦军部注定会活得像个异类。 “虽然愚蠢,也很勇敢。” 这是霍郁柏能想出的唯一正面评价。 “上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这样,一分化就是alpha,还是万里挑一的s级,从小就能有顶级的条件。” “您好像天生就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资本。” 霍郁柏想要反驳,他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可如果没有这层身份,如果没有霍家,他真的会是今天这样吗? 男人薄唇微抿,想起纪鹤在无名机甲里问的那句话——如果你是beta,你能做到吗? “你是觉得我很傲慢?” 纪鹤想了一会儿,说出心里话:“您对我,还有对那些不如您的人有偏见。” 有偏见的,不止霍上校一人,而是整个世界。 霍郁柏没有再和他继续争论,也有些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由自主地就想来找纪鹤。 野外实训的日子很快到了,纪鹤看着辅助教官一栏的空缺,叹了一口气。 没人就没人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有他就自己开一条出来。 野外实训算是联邦军部从地球时代就延续下来的老传统,是抛开机甲战斗的求生训练方式。 虽然历来无数士兵都觉得这样老掉牙的野外实训在如今高度科技化的社会没有太大意义,但联邦军部仍旧为所有士兵保留了这一课。 纳米空间船,正快速穿梭于无数星云之间。 许天阳隔着舷窗去看,极快的速度,使他仿佛置身于一场盛大的流星雨之中。 “真漂亮。” 所有新兵和教官,都将前往巴纳德星,进行野外实训。 说是训练,但对新兵来说,更像是一场野外探险。 “为什么别人还有一个辅助教官,纪教官你忘了申请吗?” 一个圆脸alpha凑了过来,他叫程知,是纪鹤所带的新兵中信息素等级最高的。 “我申请了的。”纪鹤说完,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 纪鹤也没想到自己人缘差到这种地步,根本没有alpha教官愿意成为自己的辅助。 控制中心的同事们,和他关系倒是不错,但他们都是文职,无法参与野外实训。 beta虽然没有说完,程知却已明了纪鹤的处境,心里暗想,等自己厉害了,一定不会这样对待教官的。 “是不是快到巴纳德星了?” “你们看!好漂亮的绿色星球。” “这不算什么,你要是星际旅行去过桐星球,才知道什么叫漂亮。” “铜星球?搞矿产的吗?那能好看吗?” “是梧桐的桐,你没上过银河地理课吗?” 纪鹤看着那群兴奋的alpha新兵,想起自己第一次从桐星球坐飞船离开的光景。 那颗绿色的星球,在他眼里,胜过此刻的目的地百倍千倍。 巴纳德星,同属于蛇夫星座,是一颗在宇宙里发着绿光的深空天体。 纳米空间船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穿过阵阵绿色强光,稳稳地降落在巴纳德星。 无论是新兵还是教官,都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远远望去是一片浩浩荡荡的迷彩小人。 “各位,现在我们到了巴纳德星,大家先沿着光脑给出的荧光图标,开始二十公里越野跑。” 领头的alpha总教官叫做塔莉娅,一头柔顺的褐色头发,配上魁梧的身材,和她的棕熊绰号很搭。 “负重吗?”有个小个子alpha弱弱地举手道。 塔莉娅大笑两声,骂道:“这点东西都背不动,回家当你的乖乖崽吧。” “大家小心,这附近可能会有蛇。”纪鹤同样背着包,对自己带的这几个新兵提醒道。 二十公里说长不长,但光脑给出的路线,既有需要攀爬的,又有需要渡水的,还要穿过荆棘丛和一小片原始森林,远比训练场上的负重跑要复杂得多。 “纪鹤,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帮你啊?”队尾的辅助教官凑了过来,语气里尽是调侃。 纪鹤像是没有听到这恶意,平静地回答道:“不用,我可以。” 他原本的身体素质一般,自从进了军校后,就在体能上吃了不少苦头。 但纪鹤耐力极好,渐渐的也能到中游水平,远没有那个alpha想的那么弱。 不过那些想说你的人,从来不会管事实如何,他们的眼睛只能看到心中所想,总受蒙蔽。 “哎呀……” 许天阳正看着教官的背影,人在水里走,不小心滑了一跤,被一旁的程知给拉了起来。 “没事吧?” 只见程知一边走,一边拿刀砍去妨碍人的树枝,好让后面的同伴更好通过。 许天阳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纪鹤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们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一片原始森林。 他们刚一进去,森林深处就涌起一股雾气,即便戴着夜视镜,能见度也依然很差。 “这里不会真的有蛇吧。” “没事的,很快就到了。” 纪鹤将背上的背包颠了两下,沿着荧光图标继续奔跑。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纪鹤停下了脚步,摆手让后面的新兵蛋子们往后退。 弯曲的树干上突然蹿出来一条通体乌黑的蛇,纪鹤手急眼快,一把握住了这蛇的七寸。 “教官小心!” 那蛇扭动着滑腻的身体,张开了血盆大口。 空中突然飞来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了黑蛇的头部。 森林迷雾之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和他们戴着同样的军帽,举起的银色手枪一闪而过。 “上校!” “是霍上校!” 霍郁柏踏着薄雾而来,身上似乎还有未散去的露水,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缓缓走到纪鹤身旁。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辅助教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覆面 闻言,纪鹤微微转头,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霍上校,更不要说让对方做自己的辅助教官。 两人站在同一片树荫之下,天色仍旧昏暗,但雾气散去大半。 程知看着两人的背影,往有篝火堆的方向走去,忽然想起刚刚自己问教官的傻问题。 所以教官是申请了上校来当他们的辅助教官吗? 这也太有面了吧。 众人背着包走过最后一块荧光图标,终于看见了驻扎的营地。 “上校,您怎么会来?” 纪鹤看见大家都钻进行军帐篷里休息,这才有机会道出自己的疑问。 帐篷的几个角上都挂了灯,跟着夜风偶尔晃动一下。 他恰好站在一束昏黄的灯光之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落下一片阴影。 “路过。” 霍郁柏刚说完,帐篷里就伸出一个脑袋,先看向霍上校,然后转向更近的纪鹤,看了一会儿。 “这就是你那个beta下属?” “还挺好看的嘛。” 那人撩开帐篷,从里面出来。 “中尉好!”纪鹤站定,根据alpha衣服上银徽章的样式,立刻判断出对方的军衔。 顾朝闻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走到篝火堆旁边,两条结实的长腿大马金刀地岔开,伸手烤火。 “真复古啊。”顾朝闻感叹了一句,然后一屁股坐到折叠软椅上。 火光映在alpha的脸上,是暖融融的温度。 “我们可不是路过,我……” “我和顾中尉有任务,结束刚好经过这里。”霍上校难得插话。 纪鹤没有多问,想来也只是凑巧,不过这样倒是替他解围了。 顾朝闻将手收回来,双手抱臂,看了一眼霍郁柏,满脸写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叫你位高权重”。 “噢,亲爱的塔莉娅,好久不见!” 塔莉娅远远先看见了顾朝闻,虎虎生风地走了过来,感觉路过的蚂蚁都能挨她一拳。 纪鹤朝人微微鞠躬,说了一句“总教官好”。 “上校,你们来的刚好。” 顾朝闻抢白道:“为了联邦,日夜兼程,披星戴月。” 塔莉亚不想搭理此人,她的棕熊外号,就是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给取的。 “人到齐了,那么该开始了。” “你不让他们歇一歇,也该让我歇一歇,我还没睡美容觉呢。” 塔莉娅:…… 众人经过二十公里的负重越野跑,有人连包里的营养剂都懒得拿,倒头就要睡去。 程知和许天阳被分在一个帐篷,另外还有两个alpha新兵。 他们四个人一开始还能怀着兴奋的心情聊上两句,奈何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终究敌不过深深困意。 距离正式开始休息,刚过三小时,绝大部分士兵都进入了深度睡眠。 安静的营地里突然响起一声枪响,程知是最先醒来的,推了一把睡得正香的许天阳。 “守夜的人呢?”程知拿着枪,第一个猫腰走了出去。 “不……不对劲。” 涂花了脸的狙击手,趴在掩体后面,一枪一个麻醉针,直打在这些alpha新兵的后颈处。 许天阳觉得后颈一麻,好像被人沉重一击,随即扑倒在地。 在晕倒的前一秒,他挣扎着紧急关闭了光脑的通讯功能。 程知倒是左躲右躲,差点发现了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正往前去。 alpha倒是想和这人玩一玩躲猫猫的游戏,奈何纪鹤现身太快,直接一掌将人劈晕拉了下去。 “嚯,这美人还挺暴力。” 霍上校就在顾中尉旁边,俩人在军校是同学,照理来说他早该免疫了对方的胡言乱语,但听到这话时还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程知是被水泼醒的,脖子转动时感到一阵僵硬,头疼欲裂。 在晕倒之前,他好像看到了纪教官,应该是错觉吧。 alpha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绳子捆得牢牢的,这种沿着关节的绑法很专业,很难挣脱。 “醒了?聊聊?”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炸了开来,随后程知的下巴被钳住,他为了舒服些只能微微仰起头。 覆面的alpha穿着不知道是哪里的作战服,似乎还戴了变声器。 那覆面是常见的黑底,却印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是星际海盗的标志。 程知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alpha,两人还对视了一眼。 只见覆面alpha松开手,退后几步,抬脚用力踹在了程知的心口。 程知忍不住整个人蜷缩起来,咬着牙,不肯泻出一丝呻吟。 “说话!” 另一个男人拉起他的头发,语气更是凶狠。 “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 程知咳嗽了两声,感觉喉咙里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饶是他有再好的脾气,也觉得眼前这两人又疯又傻。 他穿着这样的装备,在这样的营地里,不是联邦新兵,难道是在玩cosplay。 “你们这都看不出来吗?” 覆面男人拿来军用水壶,打开水壶,倒在程知的脸上,冷漠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知没有回答,就见那人似乎又要踢自己,连忙叫道:“我叫许湖。” 爱踢人的覆面男半蹲了下来,与程知对视,颇有条理地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后面还有没有接应的人?” 程知咽了口唾沫的时间,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拎进来一个人,正是被揍得很惨的许天阳。 “说啊,哑巴了,还是跟这结巴一样说不清话。” 程知眉心一皱,“你问那么多,我那里记得清。” 覆面男人露出的那双眼睛微微一弯,随手拿过水壶,在程知脸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不着急,慢慢想。” “你想不出来,我不打你,我打你队友好不好。” 程知一边想,一边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他身上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更没有武器和人硬拼,明显处于下风。 “你别打他,我现在就算。” “我们来了三组人,一组八个人。” 那个戴着骷髅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声音低沉,陈述道:“这里的脚印可不止这些人吧。” “我记错了,是十二个人。” “我们在这里勘查野外资源。” “没有接应。” “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覆面男人拿起枪,开保险、拉枪套、上膛一系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 对方显然是个老手,不知多少人命葬送在此人手里。 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程知的喉咙,他的肾上腺素一下子飙升到最高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结滑过冰冷的枪口。 此刻,程知的生命不再属于自己,只在眼前alpha的手指之间。 “我只是个新兵,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打死我,我也不知道!” 行军帐篷被掀开,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那个beta跑了,没有抓到。” “操,那人是个小头头吧,这种人的心眼比菠萝的孔还多。” 许天阳爬到程知旁边,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帮人说的是纪鹤。 纪教官跑走了,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审讯暂时告一段落,覆面男人拿着枪,走出行军帐篷,走到俘虏们看不到的一个临时搭建的房间。 房间里,一字排开摆放着四个监视器,那监视器的画面切割成一个个小方块,分别是那些被抓的倒霉新兵。 alpha掀开覆面,透了一口气,朝纪中士打了一个响指,评价道:“你带的那个程知还可以,满嘴胡言乱语,倒没透出去一句实话。” “接下去,就看你表演了。” 纪鹤安静地坐着,点头接受了顾中尉的夸奖。 霍郁柏一边摘下面具,一边进入房间,走到折叠行军桌前,问道:“他们情况都怎么样?” “目前都还行,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无非是有点困。”阿斯克勒穿着迷彩军服,手臂上套着一个红十字的白环。 塔莉娅坐在阿斯克勒旁边,一个人就站了两个人的位子,她的三角体型太过显眼,并不参与演戏活动。 “那个倒霉蛋是谁家的,打得脸肿成这样。” 纪鹤微微低头,“也是我的。” “你说他们相信你们是星际海盗了吗?” “我觉得我模仿的挺好的。”顾朝闻大言不惭道。 塔莉娅用手揉了揉眉心,说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跟你不熟吗?” 顾朝闻出了军校之后,就加入了光荣军团,一直在银河系边缘活动,很少在总部露面。 别说是程知和许天阳,就是纪鹤也是头一回见他。 “放屁,老子就是专业打星际海盗的。” “诶,纪鹤。你们那一次,是不是也是星际海盗,我觉得我们得多开发几个剧本。” “主要也没那么多反派能cos啊。” 顾朝闻绕过阿斯克勒,用手肘戳了戳娜塔莉的肩膀,问道:“对了,纪中士那会儿表现怎么样?” “你问霍上校,那年我不是总教官。” 霍郁柏想到那年的纪鹤,beta在一轮□□打、泼水、问话的表现堪称完美。 半真半假的口供,恰到好处的示弱,还积极寻找逃脱的机会。 当时最不被看好的beta新兵,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唯一令纪鹤情绪失控的,是他看见霍上校作为叛变者和“星际海盗”站在了一起。 霍郁柏永远记得纪鹤的那个眼神,那个可以称之为绝望的眼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火苗 顾中尉看向霍上校,发现对方竟沉湎于过往回忆之中,不免对纪鹤在测试中的表现更为好奇。 “说说嘛,纪中士你不介意的吧。” 顾朝闻边说边走,将手放在了纪鹤的后颈上,拍了两下,跟摸小猫似的。 纪鹤的表情微变,不着痕迹地避开,脸上含笑道:“我表现不好,没什么好聊的。” 霍郁柏回过神来,淡淡答道:“挺好的。” 能在霍上校那里得到一个“挺好的”,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是他当时好像很怕我。” 顾朝闻双手叉腰,重新戴上覆面,笑道:“谁叫你天天拉着个脸,跟活阎王似的,我要是纪中士,我也怕你。” “没办法,谁叫你长得没有我温柔英俊又迷人呢。”顾中尉一边说,一边摊手。 塔莉娅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躲在阿斯克勒的背后抖个不停。 霍郁柏微微皱眉,一点一点凑近纪鹤的脸,出声问道:“现在呢?” 那张脸在他眼前突然放大,纪鹤呼吸微滞,没有听清。 “什么?” “现在还怕吗?” 纪鹤很想解释,他那时候不是怕他,而是无法接受霍上校成为叛徒,心理防线差点在那一瞬间被击溃。 一路走到现在,他并不怕霍郁柏,更多的是爱得太过小心翼翼。 纪鹤笑得温柔平和,朝霍上校摇了摇头。 一轮轮的暴力审讯仍在继续,这些初出茅庐的新兵被折磨了整整三天三夜。 “再等等吧。”塔莉娅伸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再等绳子就要被磨断了。” 顾中尉硬生生将折叠椅坐成了摇摇椅,一边摇一边磨着自己粗糙的指甲边缘。 塔莉娅白了他一眼,她又不瞎,哪里看不到监控中有好几个士兵互相帮助,正磨着绳子。 这其中就有许天阳和程知,他们背对背靠坐在一起,自以为躲避了监控的死角,却不知道这行军帐篷早已装上了多个微型摄像头。 “程……程哥……你说教官他会不会有事……” 程知冷着一张脸,整个眼窝都凹了进去,安慰许天阳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教官说过,不抛弃不放弃,他一定会回来救我们的。” “我们也不可以放弃自己!” 连日来杳无音讯的等待,无休无止的拷打审问,已将程知逼到了极限。 他们好像被联邦抛弃了,就像丢垃圾一样被丢在这颗绿色星球。 而未知的恐惧,远比身体上的伤痛更让人害怕。 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覆面男人带进来一个人,正是许天阳和程知心心念念的纪教官。 “纪……” 纪鹤身上没有绑绳,更没有一点伤,看向这两个新兵的眼神冷冷的。 虽然他平常的眼神也是淡淡的,但程知敏锐地察觉出有所不同。 覆面男人没有押着beta,更没有拿枪指着对方,两个人有种诡异的和谐。 纵使是许天阳这样的笨人,也能看出不对劲。 “抱歉,我背叛了联邦。”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行军帐篷里,就像是在这两人耳膜边炸开了第一道惊雷。 “教官,你在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面前的两个alpha挣扎起来,似乎看到自己连日来的指望都消散了。 “我是来劝你们的。” 纪鹤好像看不见他们激烈的动作和愤怒的表情,平静地坐在他们面前。 他第一次演戏,又没有顾中尉的厚脸皮,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怕被这两人看出端倪。 “你们也知道,我是一个beta,在联邦军部也就是个中士,连个高级士官也没混上。” “我比你们这些alpha差吗?不见得,但就是因为我是一个beta,就该永远默默无闻、可有可无吗?” “这不公平。” 四个大字掷地有声,程知看向纪鹤的眼神,满满都是失望。 许天阳没转过弯来,断断续续地问纪教官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又想到会有窃听器,默默闭了嘴。 “苦衷?” 纪鹤微微抬起唇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不需要有什么苦衷。” 程知一个箭步滑到了纪鹤面前,大声骂道:“叛徒!骗子!” “什么不抛弃不放弃,都是鬼话!” “你根本不配当联邦的军人!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的教官!” 纪鹤顺势而为,捏起程知的下巴,回答道:“如果我不是你的教官,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地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程知眼神闪过一丝疑惑,然后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说了什么。 “其他人呢?” “他们还活着吗?” 纪鹤轻笑了两声,回答道:“死了。” “其他教官呢?” “也死了。” 许天阳看见程知的眼睛里汪起晶莹的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你这个疯子!” 纪鹤松开程知的下巴,越演越上头,说道:“他们不该死吗?” “这些自大愚蠢的alpha,他们不该死吗?” “别告诉我你们没听过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我这一路,受尽多少冷眼和嘲笑,我统统都要还回来!” 许天阳没有说话,他甚至有些消化不了这一切。 他尊敬的教官是个叛徒,而他们被联邦抛弃在这里自生自灭。 其他人都死了,而他和程知还活着。 一个没用的结巴的alpha,在哪里都是垫底的alpha却还活着。 “你们降还是不降?” 许天阳死死咬住嘴唇不说话,程知眼神幽幽地盯着纪鹤。 “士兵的剑锋可以凌空,却永不朝向自己人。” “教官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都忘记了吗?” 纪鹤微抿薄唇,没有回答程知的质问。 默不作声的许天阳观察起四周,行军帐篷里只有纪教官一人,而那个覆面男人时不时会守在门口。 他们一路走来,不是为了当叛徒,而是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兵。 程知用手臂碰了碰他,这是他俩悄悄约定好的行动暗号。 许天阳率先发难,扑到了纪鹤身上,为程知争取了时间。 两人身上的绳索在日夜相磨中被磨断了一个小口,许天阳死死压住纪鹤。 奇怪的是,纪鹤并没有多作挣扎。 而程知一头冲了出去,抬眼看见了在篝火堆旁伸手烤火的顾中尉。 顾中尉穿着星际海盗的服装,脸上黑底白骷髅的覆面被他自己扯了下来。 “真冷啊,烤火吗?” 顾朝闻眼角含笑,红光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看起来英俊极了。 程知这才回过味来,被俘虏的这几天里那些不对劲的感觉都有了源头。 他一开始就有过怀疑,在距离联邦总部不远的星球遇上星际海盗,本就是小概率事件。 一夜之间,那些哨兵都被放倒,而纪教官先是逃跑,又是招降。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 而许天阳那头还不知道,和教官缠斗在一起,却被纪鹤反杀,正灰头土脸地被挟持着出了行军帐篷。 许天阳傻乎乎地觉得自己快死了,直到自己亲眼看见总教官塔莉娅和霍上校从临时搭建的小房间里出来。 “你……你们都……” “恭喜你们,完成了测试。”塔莉娅走到许天阳旁边。 程知和许天阳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长呼一口气,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得以重归宁静。 “纪中士,你这台词是谁写的,我头一回看监视器看出了电视剧的感觉。”塔莉娅一边笑,一边拍了拍纪鹤身上的尘土。 纪鹤低着头,说道:“都是我自己瞎编的。” 火光弥漫,偶尔爆出一串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接连不断而放的哑炮。 “你跟我过来。” 霍上校换了一双高筒军靴,更显得他双腿笔直而修长,双脚踩在草丛里的,会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 “是!” “那些话,都是编的吗?” 纪鹤点了点头,不明白霍郁柏为什么这样问。 霍郁柏沉默了一会儿,他在监控室里听到纪鹤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不太舒服。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纪鹤扮演了一个反派的角色,后来他意识到那是因为纪鹤说的都是事实。 半晌无话,深深草丛里突然冒出来几只萤火虫,纪鹤伸手抓了一只,放在掌心里,又让它飞远去。 “他们欺负你了吗?” 那声音很轻,比起霍上校以往淡漠的口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纪鹤先是愣了一下,缓缓回答道:“也不算吧。” “如果真的有人欺负我,我会还回去的。”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无论是阳关道还是独木桥,我都甘之如饴。” 霍郁柏偏过头去,学纪鹤的样子抓了一只萤火虫,放飞它而去。 “嗯。” alpha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来那叫什么,只是看向这个不曾入眼的下属时,眸色深了几许。 他背过身去,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微微低下头。 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拢成两个半圆弧,打火机发出几声脆响,却怎么也没有打出火来。 霍郁柏微微皱起眉头,伸手取下那截未燃的香烟,手心里的打火机被一旁的纪鹤接了过去。 “叮——” 火苗擦燃的一瞬间,霍上校看见那橘红色的光焰在纪鹤的脸上跳跃过一瞬。 “上校,火。” 那灼灼火光越过beta的眉眼,燃于alpha的指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咬痕 夜风吹乱了霍上校的碎发,明明灭灭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男人好像在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纪鹤将打火机还给霍郁柏,想着下次可以找个机会送一个好用的给上校。 远方的篝火窜得很高,那些被顾中尉暴打过的新兵,正摩拳擦掌想和这位“星际海盗”来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 几人玩闹似地扭打在一起,全没有前些天剑拔弩张的气氛。 “纪……纪教官!” 程天阳站在篝火堆旁边,正向纪鹤挥手。 “我……我这次是不是……是不是表现的还可以?” alpha低着头,有些羞涩,眼睛里又闪着期待。 “嗯,还可以。” 纪鹤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程知,从许天阳口中得知对方似乎还在生气。 “程知?” 程知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些郁闷,他太较真,反倒不能很快从这场模拟测试中走出来。 “教官,你找我。” “你还在生气吗?” 程知摇了摇头,然后陷入沉默。 纪鹤走到他旁边,拉着人席地而坐,一边揪草,一边聊天。 “教官,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纪鹤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在为这件事苦恼,明明是他们欺骗了所有新兵。 “没事的。” “教官,我会变得很强的。” 纪鹤将草放在手里转了转,神色认真地回答道:“我相信你。” 他们生活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即便是纪鹤,除了童年时代也很少有像这样的野外生存经历。 总教官塔莉娅宣布了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正式进入到野外实训的生存考核。 这些内容对于alpha新兵们来说倒不难,比起之前的全真模拟,更像是温馨的户外度假。 “靠,这火怎么就是不着啊。” “我靠,你别吹了,再吹就要灭了。” “我要是从机甲掉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能活下去。” “晚上要睡睡袋吗?我怎么感觉这是没苦硬吃呢。” 纪鹤站在一旁,正盯着他带的这些alpha。 “纪中士,走嘛?”顾中尉是个自来熟的,直接将手放到了纪鹤的肩膀,拖着人就要走。 “去哪儿?” “我带了点好东西,一起?” 顾中尉笑的一脸猥琐,连原本精致的五官都大打折扣。 “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纪鹤看向桌上那几坛子酒。 顾朝闻伸出食指左右摇晃,缓缓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这是帝国时代遗留的宫廷佳酿。” “那还能喝吗?” “酒这东西越放越醇,就这么几小坛,我特意带给你们的,够义气吧。” 塔莉娅掀开帘子,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是怕回去就要上缴了吧。” 纪鹤看向顾朝闻,直言道:“这是哪里来的?” “出任务的时候顺便拿的。” “没事的,你们要是害怕,我就一个人喝了。” 顾朝闻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伸手拿出来四五个折叠杯,显然是不想放过他们。 塔莉娅好酒,伸手拿着坛子晃了晃,念道:“醉生梦死,名字倒是雅致。” 顾朝闻顺手揭开那酒的木塞,浓郁醇厚的香气冒了出来,真真是不遑多让的好酒。 即便是纪鹤这样不沾酒的人,也能觉出这酒绝非俗品。 “我不会喝,你们喝吧,我得去看着他们。” 顾朝闻的嘴角微微向下,拉住纪鹤的手臂,劝道:“来都来了,喝一口试试呗。” “男子汉大丈夫,连喝酒都不会怎么行。” “你不是有辅助教官吗,我让霍上校过去看着。” 纪鹤闻言,心里一惊,他哪里敢让霍上校替他看着。 他刚想要拒绝,又进来几个教官,都是顾中尉喊过来的。 “哟,纪中士也在,我当你曲高和寡,不参与我们这种活动呢。” 顾中尉听出这人不怀好意,当即揽过纪鹤的肩膀,笑道:“那不得看看是谁的面子这么大。” 这下,纪鹤更不好走了,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酒桌上。 顾朝闻给他倒了小半杯,让他尝尝味道,他只喝了一小口,便觉得辣的不行,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 可见这酒的度数绝不低。 “我敬总教官,也敬顾中尉的好酒。” 纪鹤生的白,喝了酒后,一张脸变得粉扑扑的,他一开始没觉得头晕,只觉得酒一点也不好喝。 “霍上校怎么不在?” 顾中尉拿着酒杯,眼神清明,回答道:“他不是纪鹤的辅助教官吗?” “我让他给人看孩子去了。” 闻言,纪鹤那口没有咽下的酒差点给呛出来。 “真的假的?” “顾中尉和霍上校的关系可真够好的。” 顾朝闻喝了一口酒,眯起眼睛,回答道:“他这人就是面冷心热,其实挺好相处的。” “我和他小时候就认识了,他小时候可爱极了,不像现在冷冰冰的。” 纪鹤端着酒杯,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听到顾中尉在讲霍上校的事情,来了兴趣,学人的样子也给顾中尉敬了一杯。 简易的折叠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 “哟,还学会敬酒了,不错不错。” “中尉和霍上校是在军校的时候就认识了吧。” 顾中尉正用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纪鹤,转头又回答起旁人的问题。 “是啊,那会儿可多女孩子在学校门口等他了,可惜他一个也没看上。” “我就没看他对什么活人出现过那方面的兴趣。” 谈及这个话题,大家都来了劲儿。 更有喝高的alpha士官大胆质疑道:“霍上校他会不会是不行?” 纪鹤双手捧着简易酒杯,心想霍上校哪里是不行,他可太行了。 如果霍郁柏稍微不行一点就好了,他就不用这么遭罪了。 纪鹤醉了,两只眼睛湿漉漉的,粉扑扑的脸颊配上红透了的耳朵,看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不知道霍上校会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塔莉娅歪着脑袋,端着酒坛晃了晃,又空一坛。 “那得是多极品的omega大美人啊。” 纪鹤醉眼朦胧,陪人酒过三巡已是勉强,听见这话竟主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好喝吗?”顾中尉笑嘻嘻凑了过来,伸手摸了一把纪鹤的脸蛋。 纪鹤是真醉了,竟然没有躲,回答道:“不好喝。” 酒桌之上,众人都醉成一团,唯有塔莉娅千杯不倒,只好独酌。 顾中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把纪鹤送回营帐,正将人拉起来,迎面碰上了霍上校。 alpha眼神淡漠,衣服上隐隐冒着寒气,仍旧是那张孤傲的脸。 “你来的正好,把他带回去。” 顾中尉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皱着眉头将纪鹤推到霍郁柏的怀里。 更深露重,霍上校最外面的那层灰绿色的斗篷刚好能挡住纪鹤。 霍郁柏伸手摸了摸纪鹤的额头,有些烫,有点后悔让顾朝闻带着他融入集体了。 “还能走吗?” “能。” 纪鹤还以为自己和顾中尉在一起,却又觉得眼前这具身躯很是熟悉,熟悉到他想要依赖。 beta顺势抱住alpha的腰,整个人靠在男人的怀里。 纪中士的休息帐篷是单人的,里面放了一个孤零零的睡袋。 野外失温可是会死人的,霍郁柏不能就这么丢下人离开。 “脱衣服。” 一脸迷茫的纪鹤,下意识地听从指令,先将皮带从腰上抽了出来,然后脱掉外裤。 “还有外套。”霍郁柏继续发号施令,一边拉开了保温睡袋的拉链。 纪鹤迟迟没有动作,像是呆住了。 霍上校等得有些不耐烦,索性伸手脱掉了对方的外套,把人转了过来,想要塞进睡袋了事。 纪鹤脸上的红晕退下大半,雪白的面皮上透着一层融融的粉,只有耳垂还是红的。 退去军装,衣领之下的脖颈长而细,他低头的时候,后颈骨突出来一那么截,恰好露出清晰的咬痕。 雪白的皮肤与浅红色的咬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暧昧。 只见霍郁柏的瞳孔瞬间放大,那个痕迹明显不是自己弄伤的,而是别的alpha咬的。 或许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霍上校察觉不到一点这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只留下这斑驳痕迹。 那个alpha咬得很狠,那痕迹看起来不像只做了一次,可以窥见他们的交合是如何激烈。 霍郁柏皱了皱眉。 所以,无菌敷贴之下隐藏的痕迹不是伤口而是咬痕,而纪鹤是被人搞成这样子才闭门不出。 “纪鹤。” “你是被人玩成这样才请假的吗?” 霍郁柏的语气很冷,冷到有些超过一个上司对下属的质问。 纪鹤刚想要转过来,就被霍上校粗暴地塞进了睡袋里,他挣扎了几下,听见拉链拉上的声响,又不动了。 浅灰色的睡袋又大又软,包裹住纪鹤的身体,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他很快睡着了,错过了回答上校的最佳时机。 霍郁柏转身离开,神色冷峻非常,深黑色的瞳仁里闪着隐隐怒火,下颚线条绷得紧缩。 夜幕沉沉,霍上校深深吸了一口气。 纪鹤身上的痕迹是哪个alpha弄的? 是联邦军部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 只见霍上校眉头紧锁,开始回想起纪鹤身边的所有alpha,越想越火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绷带 连日的野外实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休息的间隙总能看到顾中尉和新兵们滚成一团。 “顾中尉。” “诶,你们教官来了,还不放手。” 顾朝闻大笑着,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许天阳给提溜了起来,又拍了拍人的脸蛋,正准备起来。 “中尉,还没有谢过你那晚送我回去。” 纪鹤站定,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地上的顾中尉拉了起来。 “这有什么可谢的,你这个人就是太正经了。” “而且也不是我送的你。” 纪鹤眉心微动,问道:“嗯?那是谁?” “我本来是想送你的,不过刚好碰上你家上校,就让他送你回去了。” 霍上校? 只见纪鹤脸色微变,心里突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顾朝闻看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调侃道:“至于吗,怕他怕成那样?” “是喝酒又不是乱性,他还能把你吃了啊。” “顾中尉,上校他这两天是不是很忙?” 只见顾朝闻用力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地反问道:“忙?” 霍郁柏要是忙,还巴巴跑过来当什么辅助教官啊。 “他挺空的啊。” 纪鹤深深吸了一口气,上校很空,但他已经好几天都没碰上人了。 这不合理。 顾中尉见纪中士快步离开,伸手挠了挠脸,嘀咕道:“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纪鹤找到霍上校的时候,alpha正穿着体能训练服和总教官格斗。 塔莉娅出拳的速度很快,魁梧的身材比想象中灵活得多,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上校,你这几天怎么没去看那帮新兵?” 她漫不经心地抬眸,似乎是在观察霍上校的反应。 “我只是辅助教官。” 霍郁柏的声音冷咧,轻松挡下女alpha的第一拳。 “上校,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和你聊天是件很困难的事。” 两人还在热身阶段,尚能闲话一番。 塔莉娅两脚踏地,晃动着身体,缠着红色格斗绷带的手不断变换着位置。 霍郁柏穿着纯黑的紧身运动长袖,上衣的尺码有些小,使得男人的每一寸肌肉都格外明显。 手上绑着黑色的格斗绷带,下身套了一条同色的运动短裤,发力的时候能看见大腿紧实的线条。 “如果聊天就可以打败敌人,联邦也不用训练士兵了。” 塔莉娅哈哈一笑,开启如急雨般迅猛的攻势,她想要战胜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格斗技巧不俗,眼准手狠,只是在霍上校面前,总能被抓住破绽。 两人正式交锋,塔莉娅一如既往的猛烈进攻,却被霍郁柏一招招化解。 塔莉娅一记肘击,狠狠打在对方的肩膀,下一秒却被人死死制住。 她的破绽就藏在她全力出招的那一瞬间。 “上校,你又赢了。” 塔莉娅低着头,一边拆手上的红色绷带,一边往纪中士那边走。 “总教官,我来找上校。” 纪鹤站在他们的格斗范围之外,是在等待他们的较量结束。 塔莉娅点点头,拍了拍纪鹤的肩膀,将手上的红色格斗绷带递给对方,然后离开。 “上校。” 霍郁柏没有看他,侧着身子将黑色的格斗绷带拆开,又重新缠绕到合适的松紧程度。 “上校,你这几天避而不见,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纪鹤眉头轻皱,说话的速度难得这么快,看起来很在意这件事。 霍郁柏冷着脸,没有回答纪鹤的问题,抬眸看向他的脸时,又想起那晚自己看见的斑驳咬痕,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也跟着变快。 “那你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吗?” 纪鹤听到对方的反问,直言道:“上校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 这头霍上校一步一步走近他,眼神淡漠,带着轻飘飘的不在意。 “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了! “你说是你自己弄伤的。” “纪鹤,你在撒谎。” 有点太近了,纪鹤连连后退,咬着牙回答道:“我……” “上校,这是因为……” 霍郁柏不悦良久,而这人连解释都编不出来。 “那个alpha是谁?” 纪鹤没法回答,就算此刻说出真相,对方也不会相信,他的眼珠从左滑到右,始终没有开口回答。 “我再问你一遍,那个alpha是谁?” “纪鹤,你就这么需要男人吗?” “不是这样的。” 只见纪鹤皱起眉头,眼圈微微泛红,死死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上校,请您相信我。” 霍郁柏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句:“纪鹤,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相信了。” “可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 “为了一个连名字你都不敢说的alpha,耽误军部的训练、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你可真是越来越有长进了。” 霍上校一把拽住纪鹤的手臂,将人拉到面前,伸手摸上纪鹤的后颈,准确无误地摸上那红色的咬痕。 男人刚刚经过一场格斗,手上缠着的绷带还冒着热气,与微凉的皮肤上相比显得滚烫。 beta被烫得后颈一缩,和人拉开距离。 “还是说,你就喜欢被alpha这样对待?” “被玩到下不来床的感觉就那么好?” “霍郁柏!” alpha一愣,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态,紧咬牙根,质问道:“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纪鹤愣住了,抬起眼眸,直视霍郁柏的眼睛,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纪鹤,你可真让我失望。” 只听霍郁柏冷哼一声,语气里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这样对你只是发泄欲望而已。” 霍上校松开他,忍不住嘲讽道:“还是你觉得他会和你这样的beta在一起?” “别天真了。” 纪鹤心口一涩,问道:“这是上校的真心话吗?” 霍郁柏抿着嘴唇一时无言,那居高临下的样子,化作无数冰刃扎进纪鹤的心脏。 只见纪鹤低头自嘲一笑,将那红色绷带缠到自己手上,然后猛地拉紧。 “既然上校那么看不上我这个beta,为什么还要选我做随属?” 霍上校一边大步往回走,一边回答道:“因为s级alpha信息素会对其他alpha造成不良影响,而beta不受这方面的困扰。” 原本跟着霍上校的纪鹤听清这个答案后,停下了脚步。 “只是这样吗?” “原来,上校一直都看不起我。” 霍郁柏转过头来,看着对方的脸,淡淡说道:“那你就做一些让我看得起的事情。” 两人相距不到一尺,目光交锋间,空气中粒子的移动都仿佛变得缓慢。 身后的纪鹤捏紧了双手,拳头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向霍郁柏的脸庞。 alpha反应极快,抬手格挡,缓缓说道:“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 纪鹤很少这样冲动,薄薄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请上校不吝赐教。” 霍郁柏微微挑眉,当胸一脚,狠狠踹向迎面扑来的纪鹤。 beta的动作很灵活,除了一开始气急败坏的出拳,之后的每一次进攻都极富战斗潜能。 两方的攻击近乎同时暴起,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断响起, 纪鹤一脚踢向霍上校的膝盖,面前闪过一道红色的闪电,正是他的拳风呼啸而过。 一记直拳,落在alpha的眼前。 霍郁柏连退两步,抓住机会一个横扫,打破了纪鹤的重心,将人压倒在地。 动作之快,犹如鬼魅。 只见beta的两只手被人反剪在背后,半跪在地面上,微微转头,盯着霍上校。 黑色的格斗绷带压在那抹红之上,两种颜色交叠在一起。 “那是霍上校和纪教官吗?” “他们是在切磋吗?” 新兵们远远看着,目光羡慕。 纪鹤忍痛反手抓住霍郁柏的手腕,从他身下奋力逃脱,用身体的重量压住男人的劲腰。 “上校,别太小看我。” 霍郁柏被人压倒在地,仰头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他伸手握住纪鹤的腰,一个鲤鱼打挺将人反压在地。 alpha的膝盖顶在纪鹤的双腿之间,一只手将纪鹤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举过他的头顶。 “这句话我送还给你。” 微风吹拂,林动叶响。 两人的躯体紧贴在一处,连呼吸都染上微热。 纪鹤被霍上校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呼吸有些急促,满眼都是不甘。 霍郁柏微微弯腰,凑到对方面前,嗓音低沉地宣判道:“纪鹤,你输了。” “嗯,我输了。” 纪鹤动了动嘴唇,只觉得这人离自己不过咫尺,却又好像隔了银河天堑那么远。 他轻轻屈起膝盖,突然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而身上那人脸色自然到看不出任何破绽。 “别乱动。” “我没有。” 纪鹤眼波流转,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随即偏过头去。 “那个,您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只见霍上校的耳垂倏忽一红,露出一点懊恼的神色。 这该死的信息素紊乱症。 森林深处的潮雾渐渐散去,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只蛾子,先落在纪鹤的脚边,而后扑向烈日。 飞蛾在白光里兀自扑棱,恰好与疾行的庞然大物擦肩而过。 纳米空间船内。 纪鹤把双手放在控制面板前,正望向前方没有穷尽的广袤宇宙。 立体影像中,层层星云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浅灰色的椭圆体。 “那是什么?” 他按下追踪按钮,放大之后发现这似乎是一架巨大的星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病毒 星际航行中,遇到别的宇宙飞行器原是寻常事,毕竟这航道也不是单为你一个人开的。 立体影像中,这星舰静止着,似乎没有移动的迹象,也或许只是稍作停留。 没有人察觉到异常,唯有纪鹤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纪中士,这星舰怎么了吗?” 纪鹤淡淡出声道:“这不像是联邦的星舰。” “我们的推进器没有这个样式。” 旁边的alpha军士长打了一个哈欠儿,手撑着脸,说道:“你还能把所有推进器的图纸背下来啊。” 他刚说完这话,突然又想起这个beta在星际联考中近乎满分的成绩,挑眉补充道:“以你的级别,肯定有东西接触不到啊。” 纪鹤没有在意对方的话,继续说道:“军士长,可以发个信号过去,看一下是否是我们的星舰吗?” “多此一举。” 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他就是一个士官,只想安静地混到退伍。 纪鹤没有说话,在想应该如何说服对方,就听另一个alpha开了口。 “军士长,如果真的是别人的飞行器,说不定能记功呢?” 军士长没有答话,仍觉得麻烦,心里倒真因为“记功”二字有所松动。 “根据推进器的样式,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星舰。” 纪鹤的语气更加笃定,哪怕帝国已经消亡,这两个字仍然会引起所有联邦军人的警觉。 “发个接触信号过去。” “是。” 接触信号很快被接收,这和纪鹤预料的不同。 alpha军士长白了纪中士一眼,哼了一下,说道:“没事找事。” “怎么还没有回复传过来啊。” 纪鹤低垂着眼眸,开口道:“也许传了,但我们不在一个频道。” 塔莉娅走到控制中心,看向立体影像中那个灰色的星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懒洋洋的军士长腾得一下从座位上蹿起来,对着塔莉娅少尉还以一个标准的敬礼。 “总教官,我发现了一架可疑星舰,传了联邦接触信号过去,目前还没有回复。” alpha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显然是想揽功。 塔莉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刚刚说的频道,又是怎么回事。” 纪鹤站了出来,解释道:“有一些保密研究型星舰,可以接受各渠道信号,但只能从单一频道发出信息。” 塔莉娅想了一下,打开光脑,里面出现了墨提斯的虚拟影像。 “墨提斯,帮我查一下。” 墨提斯很快给出了答复,“抱歉,塔莉娅少尉,联邦飞行器的数据库里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是因为我的权限不够吗?” 墨提斯摇摇头,继续用甜美的声音回复:“不是的,根据大数据分析,我合理怀疑这并不是我们的星舰。” 墨提斯给出的分析,和刚刚纪鹤所言大差不差。 派去的侦查飞艇没有遇到危险,飞了一圈很快就返回了。 那灰色的庞然大物就像是史前怪兽一样,看不出来历。 “我已经上报了,如果确有发现的话,会给你们记功的。” “谢谢少尉。” 塔莉娅转头看向纪鹤,问道:“你有什么方法可以打开这个星舰吗?” 纪鹤面露为难,只回答了一个字:“炸。” “那还是等爆破组来吧。” 这一小小插曲很快翻篇,众人回到二号星的时候,李燃刚从禁闭室里放出来没几天。 列兵宿舍里。 “帮我洗衣服。” 李燃直接把衣服丢给许天阳,本应像之前一样罩在对方的的脸,却被程知用手一栏,掉在了地上。 “你自己去全自动洗衣房,使唤别人做什么。” 李燃还是那一点就着的暴脾气,真像他的名字,易燃易爆炸。 “我又没使唤你,你急个什么劲。” “出去一趟,这个结巴是归你了还是什么?” 程知挡在许天阳面前,他就是看不惯李燃这副做派,大家都是一样的兵,他凭什么这么对战友。 许天阳轻轻拉了一把程知的胳膊,走到李燃面前,和人对视。 “哟,结巴也会瞪人了啊。” “我看不起你。” 这一次许天阳没有结巴,他想到纪教官、想到程知,看着眼前讨厌的李燃,又重复了一遍。 “我看不起你。” “你他妈说什么!”李燃一边鬼叫一边想要打架,被旁边的人给拉开了。 “许天阳,你给我等着,等老子当了校官,我点你当随属,天天给我暖床洗衣服。” 枯燥的训练仍在继续,星云深处的那艘神秘星舰被炸开了一个口子。 这确实是帝国时代遗留的星舰,根据技术部门的分析,这架飞行器能量耗尽只能停在原地,被吸进虫洞里以有一百多年,不知为何又会流落至此。 那里面除了几具帝国遗民的尸体,还有很多单独解剖出来的alpha腺体,以及一些药剂,的确是纪鹤猜想的研究型星舰。 “博士,分析结果出来了,是针对alpha信息素的基因病毒,目前还没有解构出具体片段。” 阿斯克勒穿着白色的大褂,重复道:“基因病毒?” “是的,会破坏内分泌系统和神经系统。” 阿斯克勒想到了什么,问道:“动物研究做了吗?” 研究员beta点了点头,展开面前的光脑,上面记录了植入alpha人工腺体的实验猴在面对这个未知病毒的情况。 “实验组显示该病毒能在基因层面改变alpha腺体的分泌功能,造成信息素紊乱。” “嗯,我看一下。” 阿斯克勒往后一靠,又打开了霍郁柏的诊疗记录,伸手悬空做出翻页动作。 “这也太巧了。” 可霍郁柏的基因并没有改变,而且随着纪鹤一次次陪人度过易感期,alpha信息素的波动已有了回归正常值的趋势。 虽然这表面的正常,取决于alpha的信息素认定纪鹤是一个可以被标记的omega这一错误认知。 阿斯克勒一边思考,一边揉着鼻梁,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如果是有人利用初级的基因病毒制造出了更厉害的病毒武器呢? 那他们会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博士,您的营养剂到了。” 阿斯克勒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大晚上的,还是要少看点末世电影,怪吓人的。 与此同时,纪鹤正准备进入全自动洗衣房,看见路过的顾中尉。 “顾中尉,你还没走?” “你很想让我走啊?”顾朝闻凑了过来,又想摸人的脸蛋。 纪鹤偏头躲开了,连连摆手,解释道:“我没这个意思。”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两声轻咳,一双漆黑的眼眸扫了过来,正是霍上校。 平常的聊天打闹,落在alpha眼里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上校。” 纪鹤面上淡淡的,敬完礼后,管自己进了全自动洗衣房。 最新设备都是完全静音的,但太安静也不好,这样他会忍不住去听门口alpha的动静。 “你们怎么了?吵架了?”顾朝闻倚在墙壁上,只得到了霍郁柏微微皱眉,算不上回答。 顾中尉动了动脖子,指着霍上校拎着的一袋衣服,开口道:“衣服为什么不让传送机器人送过来,自己跑一趟不麻烦吗?” “不干净。” 传送机器人要做的活很多,虽然每次作业都会喷洒消毒酒精,但还是有不少人觉得贴身衣物得自己来拿。 霍郁柏,就是其中之一。 只见顾朝闻向上翻了个白眼,吐槽道:“真矫情。” 霍上校拿着衣服进去,刚好没有空着的全自动洗衣系统,于是抬眸看向纪中士。 “纪鹤。” “是,上校。” “你对我有意见吗?” “报告上校,没有。” 纪鹤回答的语气冷冰冰的,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可上校觉得他一定还在生气,只是没有证据。 “你今年的探亲假还没用,要回去吗?我可以给你批假。” 纪鹤沉默了一会儿,短促地笑了一下,说道:“谢谢上校,不过上校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孤儿。” 霍郁柏被人这么一噎,心里倒比刚才这人对自己恭敬有礼的要舒服一些。 “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 “你想去首都星吗?” 纪鹤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打乱了节奏,问了一句:“什么?” “我祖母做寿,我要回去一段时间,我记得你的学校就在首都星,作为我的随属去的话,不算在假期之内。” 空气里,隐隐有洗涤剂的皂香气,漂浮起来。 “这算是工作任务吗?” 霍郁柏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有别的安排吗?” “我……” 男人面容冷冽,声音低了三分道:“跟那个alpha?” “如果是的话,那这是不能拒绝的工作任务。” 纪鹤微微蹙眉,并不满意alpha的独断专行。 “嘀——” 霍郁柏看见是阿斯克勒找自己,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给纪鹤,说让他到时候再送过来,随后转身离开。 男人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纪鹤打开了洗衣袋,里面放着霍上校的贴身衣物。 四下无人,纪鹤拿起其中一件白色背心,低下了头颅,目光闪动,凑近轻嗅。 beta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秒都含着无尽的渴望。 虽然他闻不到信息素,但能想象柏木的味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画框 纪鹤闭着眼睛,眼皮以一个难以察觉的幅度轻抖着,连带着睫毛跟着一起颤。 “上校……”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却无法控制,以致于生出一点自我厌弃的情绪。 真糟糕啊。 星移云换,一艘军用飞行器穿梭于银河系内,落下一记平行宇宙的回响。 身穿联邦军服的军人们,经过严格的安全检查,顺利入关,乘坐高速的太空光梯,来到一颗银白色的星球。 这其中,便有休探亲假的霍上校,还有他的随属士官。 首都星是银河系内经济、科技、文化高度繁荣的集合体,除去行星本体,还有四颗围绕其转动的卫星。 纪鹤走在霍郁柏身后,抬头看见一条条虚空光缆之上,既有呼啸而过的星云摩托,也有四平八稳的磁浮轮车。 川流往来,好不热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来到霍家的磁浮轮车边上。 机器人司机没有具体面容,全身都被某种银白色金属外壳包裹住。 “少爷,欢迎您回家。” 霍郁柏微微俯身,正准备钻入光离浮车之中,耳朵微动,听见有人在议论自己。 “前面那个帅哥,是什么禁欲系军装男神啊,简直是我的天菜!” 只见一位女alpha戴着头盔,露出亮晶晶的粉红嘴唇,□□是一架限量版的星云摩托。 她的同行者翻起头盔的炫光墨镜,瞟了一眼,评价道:“我更喜欢他旁边那个。” 霍上校没有理会两位女孩子,转头看向没有上车的纪鹤。 纪鹤恰好与其中一位女alpha对视,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霍郁柏的手放在旁边的皮面座椅之上,无意识地用手指敲了几下,发出两声好似不满的闷响。 首都星高楼林立,霍家老宅却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保护建筑,并没有改成冷冰冰的摩天大厦,而是固守着原本的面貌。 纪鹤在这里上学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路过霍家老宅,但此处重门深锁,到处都有哨兵把守,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与首都星普通民众高度科技化的公寓不同,霍家老宅除了多了不少机器人外,和帝国时代的庄园没有太大区别。 纪鹤第一次来这里,提前准备了一些礼物,也不知道是否妥帖。 “少爷,到了。” 机器人司机停下车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喷泉,里面养着几十尾金色的锦鲤。 纪鹤知道这个得了大奖的设计,说是无论阳光如何照射,主人回到家时,都能在水雾弥漫中看见一道七彩虹桥。 只是,他不知道这喷泉竟然作为一个装饰品,放在霍郁柏的家里。 绕过喷泉,纪鹤先看到两位年纪相仿的长者,想必就是霍郁柏的祖父与祖母。 “祖父,祖母。”霍郁柏脱下军帽,点头示意。 纪鹤在他身后,跟着他的动作照做,喊道:“霍老先生,霍老夫人。” “这位是我的随属,纪鹤。” 两位老者的眼神仍旧清明澄澈,对孙子的随从抬起眼眸,嘴角弯出适宜的弧度。 “你好,欢迎你来。” 纪鹤看到一位坐着轮椅的女孩从门里出来,看了不到两秒,立刻收回了目光。 “哥哥,你回来了。” 霍令月两手放在薄毯之上,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omega生得极好看,两弯似蹙非蹙的眉下,为狭长的双眸平添三分娇弱之美。 “这是我的妹妹,霍令月。” 纪鹤点了点头,他知道上校还有一个妹妹,与人是第一次见面。 他半蹲下来,微屈右膝,视线正好与霍令月齐平,温和一笑,轻声说道:“你好,我是纪鹤。” “哥哥和我提过你,你好。” 纪鹤笑笑,“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和机器人管家一起将车上的见面礼拿了下来。 霍令月仍旧坐在轮椅上,打开了纪鹤的礼物,轻声夸道:“好漂亮的耳环。” 那是一对羽毛耳环,还点缀了一些碎的蓝色宝石,做工很是精巧。 这礼虽不重,却胜在心意。 霍令月伸手从木盒里拿起其中一只羽毛耳环,晃了晃,清声脆响撒落一地。 纯白的羽毛柔软而细腻,湛蓝的宝石闪着晶莹光芒。 霍郁柏走到妹妹身前,盯着这个羽毛耳环,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alpha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问道:“喜欢这个?” “嗯,喜欢。” 霍令月说完,调整了一下膝上的薄毯,被机器人管家推着轮椅,往她常待的小花园而去。 霍家老宅很大,纪鹤的房间离霍郁柏的卧室隔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纪鹤正在收拾行李,忽听得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霍上校。 男人洗过澡,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黑色的头发垂了下来,感觉软乎乎的。 alpha看了一眼多出来的见面礼,淡淡陈述道:“你准备了很多礼物。” “我第一次来,怕礼数不周到,给您添麻烦。” “不麻烦。” “上校,我在这里需要做什么吗?” “等明晚寿宴开始,来的人会比较多,你跟着我就好。” “今天好好休息。” “上校。” “嗯?” “晚安。” 纪鹤说完,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上校看。 霍郁柏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回了一句:“你也是。” 纪鹤却因为这一句话难以入睡,不断回想着对方说的这三个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第二日上午,客人还没有影儿,顾朝闻就带着礼物来上门了。 “朝闻,让我好好看看。” 祖母伸开手,抱了抱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疼地说了一句:“瘦了。” “是吗?”顾朝闻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故意用力缩了一缩,逗得霍老夫人直笑。 “小滑头。” “老夫人,霍郁柏呢?” 旋转长梯之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静音地毯,墙壁上挂着三四十个一人高的画框。 转角处,细口古董花瓶深处探出几支翠绿的叶,湿漉漉的花朵衔着一颗透明的水珠,将落未落。 绿叶掩映间,宽肩长腿的alpha穿着标准的三件套西装,黑白分明的经典配色,与脖颈间那烟灰色的缎面领结相得益彰。 只见霍郁柏一步一步往上走去,在最后那副全息画框面前站定。 多幅画像皆出自名家之手,笔法从容不迫,涂抹之间,便刻下父母年轻时的模样。 经过多种技术合成,才形成眼前的三维立体时空影像。 此刻正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霍郁柏刚刚出生。 男人在画框前站立良久,隔着时空用手触碰到了记忆里的母亲。 她是笑着的,温柔得像个天使。 霍郁柏抬起头,微抿嘴唇,好像想说什么话。 “上校。” alpha大步走到扶梯旁,将手搭在木制扶手上,看向下面朝他挥手的纪鹤。 “有什么事吗?” 纪鹤怕人听不清,沿着阶梯走了上来,向他解释道:“顾中尉来了,老夫人让你过去呢。” “我知道了。” “这些画框里的……” 纪鹤一路走上来,注意到这些人的五官都有相似之处,又看向霍郁柏的脸。 眉如墨画,眼若星辰。 “都是我们家的人。” “那上校也有吗?” 纪鹤问完,目光则往更上面的地方看去,一副好奇模样。 “还没有。” 霍郁柏瞥见他伸长的脖子,晦暗的心情突然被戳破了一个口子,得以抽离出来。 “成家之后,才会有画像。” “噢。” “那上校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 霍郁柏不曾喜欢过什么人,沉默半晌,皱着眉头回答道:“应该会是……会是一个和我各方面都很匹配的omega。” 他说的很慢,不像是自己心中所想,倒像是在陈述责任,藏着一些不确定。 喜欢对他而言,太过奢侈。 纪鹤听到这个答案,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转过头去,看向那幅双人画像,说道:“上校的眼睛,很像您的母亲。” “您会想和像霍夫人那样的omega结婚吗?” 两人正要往下走,霍郁柏听见这话,脚上步一顿,转过头去,冷冷地说道:“别再说了。” “不要再说下去了。” 纪鹤自然是一愣,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站在楼梯上望着霍上校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夜幕降临,霍家大宅亮灯,到处都是流光溢彩。 机器人们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间,为名流贵客们奉上美酒与佳肴。 在这个科技泛滥的时代,精心烹制的美食逐渐被低廉便捷的营养剂替代,只有在这样的晚宴,才能重见天日。 顾中尉换了一身白色的燕尾服,胸前还别了一枚古董胸针,手里拿着一杯香槟酒,晃得十分优雅。 “顾中尉。” 顾朝闻点了点头,揽过对方的肩膀,说道:“纪老弟,你这带薪休假可太爽了,真让人羡慕。” “都是沾了上校的光。” 纪鹤眉目淡淡,不像是高兴模样。 “你这表情可不像是沾光,倒像是被迫。” 纪鹤蹙起眉头,和顾朝闻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是我哪里冒犯了上校吗?” 听完纪鹤的复述,一向嘻嘻哈哈的顾中尉脸色变了又变,拉着纪鹤朝着无人的露台走去。 alpha伸手摸了摸额头,接着长叹了一声,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霍夫人她去世很多年了。” “她和你一样,也是beta。”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夜风 露台上,偶有夜风吹过。 那风分明温煦,却让纪鹤脊背一凉,因为他记得联邦星报上,刊登过一则有关于霍氏夫妇扶助贫困星球的报道。 上面清楚写着两人是alpha和omega,他将困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顾中尉。 “可是,我记得……” 顾朝闻拿起水晶高脚杯,浅黄的酒液顺着透明杯壁滑入他的喉咙,沉在底部的小气泡们随着他的动作浮了起来。 “一开始我和你一样,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他们带着令月星际旅行,遇上了针对联邦军人的恐怖袭击,令月就是在那场事故中失去了双腿。” “所以令月小姐一直坐在轮椅上。” 纪鹤望向露台之内,暖白色的光线照射在各式骨瓷、水晶、银质的餐具上,发出冷清清的融光。 “人工合成双腿的技术发展得很成熟,但令月是一个先天不足的omega,当时差点没救回来。” “霍夫人呢?” “她的情况比令月更糟糕,因为她并不算真正的omega。” 纪鹤眨了眨眼睛,觉得顾中尉接下来说的话,于他而言会是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她原本是个beta,和郁柏的父亲相爱之后,接受了omega腺体移植手术。 “手术很成功,他们结婚第一年就有了孩子,这个孩子还是一个s级的alpha。” 纪鹤点了点头,抬眸问道:“那令月小姐为什么?” “霍夫人在怀第二胎的时候,对后天植入的omega腺体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令月一出生便被诊断为omega腺体重度发育不良。” 这是一个沉重的故事,哪怕只是通过顾朝闻寥寥几句的讲述,纪鹤仍然为那位可怜的beta女性感到喘不过气来。 “直到霍夫人去世之后,郁柏他才知道一切真相。” “他不是故意要对你发脾气的。” “是我戳到了他的伤心事。” 纪鹤觉得抱歉,又想起上校让自己不要再说了的那个眼神,喉咙莫名一涩。 “那上校的父亲呢?” “父母辈的恩怨我知道的不多,只听说自从霍夫人去世,少将接受不了跑到别的星球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身在何地,去年老夫人的寿宴他也不曾现身。” 纪鹤微微皱眉,没有想到上校的父亲这么不靠谱。 “如果当初没有做腺体移植手术,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 顾朝闻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呢?” “如果不是爱极了这个人,怎么会愿意糟这样的罪呢?” 纪鹤点了点头,缓缓说道:“中尉,你对我讲这些,会不会……” 顾中尉朝着面前的空气打了一个响指,从过往的故事中抽身而退,恢复成嘻嘻哈哈的浪荡模样。 “你怕他生气啊?” 还没等纪鹤回答,顾朝闻便摇了摇头,自问自答道:“顾家和霍家是世交,我和郁柏从小一起长大。” “你还记得那次我和你们喝酒,我说过,郁柏小时候特别可爱,我可不是说大话。” “在他们家这些事没有浮出水面之前,霍郁柏是在爱和保护里长大的天之骄子。” “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信息素等级、家世背景,他的身上只有光环没有阴暗。” 纪鹤眼神闪烁,那样明媚的少年,他曾见过。 “自从霍夫人去世,郁柏作为霍家长子慢慢长大,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如果他资质平平,倒也罢了,一个s级alpha,生来就要担负家族命运。” “霍老先生将他视为下一任家主严加管教,把他送进联邦军部。郁柏这一路看似顺风顺水,可是我觉得他并不开心。” 纪鹤静静听着,目光转向顾朝闻,问道:“顾中尉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只是上校的随属。” “是吗?我以为你想知道。” 顾朝闻揉了揉鼻梁,桃花逐流水般的眼眸轻眨,说道:“我觉得他待你有些不同。” 纪鹤心里藏着事,自然心虚,不敢与人再聊,生怕被顾中尉发现什么。 “作为他的朋友,我只想他开心一点,或许你能做到呢。” “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我吗?”纪鹤有些怀疑对方的判断,尾字的语调拖得很长,显然并没有这个自信。 顾朝闻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正准备揽过纪鹤的肩膀,却扑了个空。 “上校。” 几分钟前,霍郁柏便远远看见两人在露台谈笑风生,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 走近之后,盯着两人即将勾肩搭背的动作,下颚线条紧紧缩起,手先于脑行动,一把将纪鹤拉了过来。 “你是我的随属,不是他的。” 顾朝闻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动画人物,此刻必然满脸黑线,心中疑惑霍郁柏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我让你好好跟着我,你忘记了吗?” 一字一句,听起来都是指责。 纪鹤低下头去。 他为什么总在上校面前失职,像个不听劝告的傻瓜。 “是。” 纪鹤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跟在霍上校身后,为人打点。 他人清瘦,西装裤的垂坠感极好,两条笔直的长腿下,露出一截发白的脚踝。 一路走来,有无数客人同霍郁柏攀谈、碰杯。 “霍少真是年轻有为,我们家那个要是有你一半,我就能安心了。” “不敢当,秦总谬赞。” 原本纪鹤还担心上校会不善交际,结果对方应付自如,像是已演练无数次无意义的寒暄。 也是,alpha就是这么长大的。 相比之下,纪鹤反倒更不自在一些。 “你们家老爷子是上将,你是上校,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联邦有霍上校这样的军人,实在是军部的幸运。” 一杯杯酒灌进肚中,霍郁柏的脸色分毫不变,看不出半分醉意。 桌上的食物精致又可口,霍令月掌控着电动轮椅,穿梭其间,吃的很是尽兴。 女孩手里接过机器人侍者递来的蟹黄酥,圆而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吃相十分可爱。 金黄色的酥皮层层叠叠,包裹住橘红的蟹黄、绵软的蟹肉、还有弹牙的蟹膏,一口咬下去,层次分明,特别合她的胃口。 只见霍郁柏走了过去,半蹲下来,同妹妹说道:“不要吃太多了,当心不舒服。” “我才吃了第一个。” 霍令月撇了撇嘴,两颊鼓了起来。 “上次是那个螃蟹没有处理好,我才会肚子疼的。” “这次不一样的。” 霍令月身体不好,在饮食上尤为注意,自从上次因为吃了螃蟹生病以后,已经很久没再尝这些了。 男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听着妹妹说话。 “我是担心你。” 霍令月伸手攥紧了腿上的毛毯,好像做错了事,低声说道:“是阿月任性了。” 霍郁柏站了起来,抱住妹妹,竟然哄道:“是我不好。” “阿月可以任性。” “阿月永远可以任性。” 纪鹤站在两人旁边,想起顾中尉同自己讲的往事。 霍郁柏和霍令月,一个是s级的alpha,一个是腺体发育不良的omega。 上校有健全的身体,他的妹妹却在那场意外中亲眼看见母亲死去,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对自己的妹妹,恐怕始终都觉亏欠,就好比一个幸运的人对不幸的人时常感到愧怍。 霍令月闻到哥哥身上的酒气,伸手回报住对方的腰,问道:“哥哥,你醉了吗?” 霍令月拍了拍alpha的背,朝一旁的纪鹤眨了眨眼睛。 纪鹤扶起霍上校,看见令月小姐自嘲一笑。 “要是我也能哥哥让可以任性一回,就好了。” “纪中士,要麻烦你扶哥哥去醒酒。” 霍令月面上含笑,像一朵漂亮的玻璃花,无论看起来再怎么鲜活,内里仍旧由碎成一地的玻璃渣拼凑而来。 “这是我该做的。” 纪鹤扶起霍郁柏,穿过拥挤人潮,走入角落的休息室。 机器人管家很快送来解酒汤,那碗汤药摆于银盘之上,正冒着热气。 纪鹤拿起骨瓷勺子,搅动之间发出叮零脆响,凑过去吹了吹。 霍郁柏大马金刀地往单人沙发上一坐,伸手想要扯掉领结,觉得头有些晕。 空气里,除了汤药的苦味之外,他还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记不得那香味为何熟悉,只觉得香味越来越浓烈,凑到他嘴边。 纪鹤的手比骨瓷还白,端着醒酒汤。 他在想要不要喂上校。 霍郁柏凑近纪鹤面前,好像看到了一场场绮丽的幻梦,纠缠不清地在他的脑海中上演。 梦里,他咬住了omega的脖颈,对方轻轻抽泣着,痛也从不拒绝自己,乖顺得像一只小奶猫。 “上校?” 霍郁柏眯起眼睛,去看纪鹤的耳垂,发现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耳洞。 “这里为什么会有耳洞?” 纪鹤下意识伸手去碰耳垂,端过汤药的手很烫,碰的耳垂也浮现一层红晕。 “上校,你醉了。” alpha的确醉了,因为下一秒他伸手捏住了beta的耳垂。 酒气扑到纪鹤的脸上,让他有些无法思考。 “我在想,你如果戴那个耳环,会是什么样子?” 夜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对面挂着的古董铜镜摇摇晃晃,一下又一下敲着墙面。 纪鹤定睛一看,镜中那只被人捏红的耳垂褪去颜色,白而青涩的皮肉上挂着一只遗失多年的羽毛耳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天神 一瞬间,所有记忆顺着此刻镜中的幻像,往前拉去。 纪鹤无法控制地过度回溯,无数光感、声色、音味从每一个缝隙里倾泻而出,每一帧画面都触手可及、分外清晰。 与每一个超忆症患者一样,他拥有无法代谢的记忆,还有永远负重的生命。 彼时的桐星球,还没有成为星际旅行的热门目的地,距离正式划入联邦管辖权不过百年。 这里每一棵树的历史,都要比新政府的存在来的悠久。 古树参天,碧叶如盖,蔚为奇观。 而像这样的树,在桐星球有成千上万。 这里的房屋也与别处不同,绕树而建,形成一个规整的同心圆。最里面的那个圆的中心,便是房屋主人最初选定的那棵古树。 如今正是桐星球的夏令时节,片片蓝绿色的叶子聚在一起,密得竟连半滴雨水都落不下来。 白羽鸟扑棱着翅膀绕树三圈,落在蓝桐树的最高点,发出清脆的鸣叫。 呼朋唤友间,飞来一群躲雨的鸟。 树下有一方石台,同住一屋的亲人们正在手工制作羽毛耳环。 “老头子还以为现在是亚伦陛下做主,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摸过羽毛,另一只则用钳子调整金属挂钩的弧度。 “管这些做什么,就是换成了玉皇大帝,老百姓也是这么过日子。” “这些都是alpha、omega弄出来的事,我们这些beta去瞎掺和什么。” “不说了,我该去小院送吃食了,也不知道今天还剩几个小朋友。” 只见其中一个中年女人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提着竹篮去冒着热气的厨房拿了一些蒸饼。 翠姨戴着树皮斗笠,雨珠顺着圆弧边缘落下来,她沿着石板小路而走,比新政府修出的公路要更近一些。 走了好一会儿,翠姨来到一个小圆土楼,一边扣门一边大喊:“纪院长!” “吱呀——”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身量瘦弱、头发枯黄、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翠姨。” 这里并不是什么医院,而是一座孤儿院。 “谁是你姨,纪院长呢?” 只见翠姨皱了皱眉头,目光略过小男孩脸上的累累伤痕,往里面走去。 小男孩伸出手,想要接过竹篮,被女人避开了。 对方没有说什么,只是这动作显然是不想让纪鹤碰到自己的竹篮,好像这小孩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纪院长,蒸饼!” 翠姨手里攥着竹篮,又喊了一遍,眼睛已经开始冒火星。 纪明堂在里屋抄经,一专心便听不见旁人的呼喊,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辛苦辛苦。” 女人长发束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手上并没有拿拂尘。 纪明堂面上含笑,接过沉甸甸的竹篮,将里面的吃食拿了出来。 翠姨看她拿得慢,伸手将热乎乎的蒸饼从竹篮里掏出来。 “这个倒霉鬼这么还在这里?” “不是说送出去了吗?” 翠姨也不避讳纪鹤就在旁边,凑在纪院长身边说道。 “翠姐觉得纪鹤怎么样?” 翠姨挑眉,眼神嫌恶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纪鹤,连连摆手道:“你可别害我。” 纪明堂走到纪鹤身前,摸了摸这孩子脸上的伤痕,叹了口气。 翠姨生怕沾上这倒霉鬼,拿起自己的竹篮就跑得没影儿了。 若是孤儿院里别的孩子,她咬咬牙,还能发发善心。 唯有纪鹤,是万万不行的。 “院长,对不起。” 纪鹤站在原地,低着头,眨了一下眼睛。 “翠姐她人不坏,你别放在心上。”纪院长刚说完,又想起这孩子特殊,说了也是白说,又叹了一口气。 只见女道士背身拿起一罐药膏,将纪鹤带到大树下,借着稀疏的篮桐叶漏下的光,给他揉了揉脸。 “他们都不要我,院长你也会不要我吗?” 孩童稚语,最是锥心。 纪明堂的手指蘸着药膏,一边揉一边想纪鹤该怎么办。 他已经九岁了,哪怕没有那个怪病,也没有多少beta夫妇愿意领养他了,更不要说他的母亲又是那样一个身份。 纪鹤没有得到院长的回答,并没有再问,只是他已经被母亲丢掉了,不想再被纪院长丢掉。 蒸饼分发下去,纪鹤是这群孤儿中年纪最大的,但他每次都最后一个拿吃的,这次只剩下了一小块蒸饼。 纪鹤双手捧着蒸饼,坐在木头门槛上,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 他这次被退货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告诉了那对无法生育的夫妇,他的母亲是一个妓女。 风尘女子颜色败尽,渐渐沉寂,却发现怀了不知哪位恩客的种,偷渡到桐星球,想要隐姓埋名地生活。 可她没有钱、没有屋,无奈只好重新接客,没过两年染病死了,只剩下一个孩子。 纪鹤就这样被族老交给了纪明堂,然后送到各个生育困难的夫妇手上。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送出去的时候,那家夫妇觉得他生得粉雕玉琢,想要留下他。 纪鹤学着喊那个女人母亲,脑海里却有一双浑浊不堪的漂亮眼眸挥之不去。 他小心翼翼地待在那个家里,直到那个女人怀上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丢掉了他。 其实,纪鹤记得路,可以再回到那个家,但他没有。 “快!我们用石头砸花他的脸!” “你们看,那个就是妓女的儿子。” “婊子生下来的小婊子!” 就算纪鹤什么也没做,也会被同龄的孩子欺负。 一开始他不会反抗,因为不想给纪院长惹麻烦,直到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们提到了自己的母亲。 照理来说,他早应该忘记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可纪鹤偏偏记得,还记得很清楚。 母亲会打他,指甲划过纪鹤的皮肉,留下道道血痕,都藏在不为人知的淤青里。 每到晚上,女人都会消失不见,隔着墙壁发出呜咽细喘,还会在客人没有付够钱时大喊大叫。 看她发起疯来,男人就折腾得越狠。 “你怎么不去死!”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这话她不仅对恩客说,也对纪鹤说。 在搞不清什么是爱的年纪,纪鹤已经开始承担汹涌的恨意。 比起那个暗无天日的屋子,纪鹤还是更想待在孤儿院里。 纪明堂是个好人,比他的母亲要好,所以他从阿鹤变成了纪鹤。 院长教他认字,替他赶跑欺负人的坏小孩,但她不是他的家人。 “纪鹤,你说你能把这本经背出来,是真的吗?” 面前的孩童接过经书,翻过一页页纸张,合上之后就可以流畅背诵通篇内容。 纪明堂兴奋不已,试过几次后,认定纪鹤是个天才。 她没有多想,觉得终于可以为纪鹤找一户好人家,从此离开孤儿院。 纪鹤过目不忘的本事,确实吸引了不少想要领养孩子的父母,可他们也发现纪鹤并不是真的天才。 他只是记得所有东西,该记得的,不该记得,都忘不掉。 这令那些人望而却步,让一个不是亲生的孩子留在自己身边,这孩子还会记得所有的事情,像是一个恐怖故事。 “他身上有病,有脏病的人不能去参加祭神会。” 一个男孩用手指着纪鹤的鼻尖,勒令他离自己的床铺远一些。 纪鹤贴着墙根而睡,再远他只能躺到院中大树下的石台上了。 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仰头看向天上的星辰,在想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会比现在更糟,还是比现在更好? 三年一度的祭神会,是桐星球特有的古老神会,所有人都可以在这一天得到赐福。 祭神会的前一天,家家都要洒扫,孤儿院也不例外。 纪鹤一个人把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累得背靠着门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族老的声音。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该走了。” “我走了之后,这些孩子们怎么办。” 纪院长要走! 纪鹤站起来,打翻了水桶,那脏污的水沉重得像座山覆压到他的身上。 “谁在哪儿?” 打开门,什么也没有。 “等参加完祭神会再说吧。”纪明堂没有正面答应,心中仍旧挂念着一个小怪物。 或许,当阿鹤说要同自己姓纪的时候,她与他就有了牵绊。 纪鹤闷头走在路上,又有人用石子砸他的脑袋,他却感觉不到痛。 “小婊子,你是不会得到神的赐福的!” “纪院长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可真倒霉!” 纪鹤冷冷抬眸,将人一把推到石子路上,大喊:“闭嘴!闭嘴!你们都闭嘴!” 祭神会那天,每一棵蓝桐树上都挂上了祈福的彩条,家家户户灯笼高悬,乐师吹奏着庄重的歌曲。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迎接最神圣的一天。 女道长一手执灯,一手拿着拂尘,正在为所有人祈福。 纪鹤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手心里护着一盏小小的灯,他闭上眼睛,一步步走至陡起的屋檐。 过往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上演,他如预想一样踩空,从最高的屋顶坠落下来。 风从他耳边划过,他想自己终于可以完成母亲的愿望——去死。 纪鹤带着微笑,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死神也会有体温吗? 他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一张黑发黑瞳的脸,飘飞的衣角让这少年好似天神降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静止 灯影幢幢,乐声由远及尽,每一个鼓点都落在纪鹤的耳畔,呼啸的风声好像在此刻静止了。 不曾有人离他那么近过,就算是纪院长为他上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贴得那么近。 纪鹤呆呆地去看那人,听见他对自己说:“吓到了?” 只见眼前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双眸明亮如星,眉宇间隐隐有股天然贵气,在黑夜里不灭反生。 “我……” 他的喉咙哽住,一下子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心脏从没有跳得那么快,整个人缩在少年怀里瑟瑟发抖。 “胆子这么小,还爬那么高?” 这少年神色自若,眼角眉梢藏着一缕不惹人生厌的戏谑,嗓音比同龄人略微低沉,很是悦耳。 纪鹤瞳孔一缩,眼里只剩这个少年,对方飘飞的衣角像是一只蝴蝶,飞呀飞,一不小心钻进了他的心里。 树上系着的七彩飘带在眼前飞舞起来,重新描绘起风的形状。 少年牢牢抱着纪鹤,脚尖轻点,古树的枝干微微一弯,两人稳稳当当落在树下的石台之上。 树下挂着的两盏灯笼,随风飘荡起来。 灯光落在那个天神般的少年的脸上,俊美得不可思议。 “哥哥。” alpha微微挑眉,这个称呼令他想起令月,眉头兀自舒展开来,对这个倒霉小孩平添几分耐心。 “谢谢哥哥。” 少年松开小孩,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抱,救了想要寻死的孩子。 他若是知道这孩字一心求死,说不定不会插手。 只是这世间的阴差阳错,总是环环相扣。 纪鹤止不住浑身发抖,手还是死死抱住陌生少年的腰。 “已经没事了。” 少年人看着发抖的小孩,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很软。 纪鹤抬起头,那是一张又小又白的脸,还没有alpha的半只手掌大。 一双眼睛大而圆,闪着清澈的光,有些怯也有些倔。 小孩的衣服虽然是旧的,但很干净,容易摩擦的地方都打了补丁。 刚刚alpha抱他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植物果实的气味。 “你爸妈呢?” 纪鹤摇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alpha和父亲吵了架,来找舅舅,刚好碰上人外出视察,这才跟着来到了桐星球。 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一起到别的星球旅行,干脆就没有叫上他。 他一个alpha军校生,妥妥的联邦军人预备役,当起了舅舅的随行保镖。 “和爸妈吵架了?” 少年本想劝和两句,想起自己刚和父亲吵过架,实在是没有这个脸面说这样的话,也就作罢。 纪鹤还是摇头,伸手去碰陌生少年的手。 对方没有避开,反而大剌剌地反握住他的手。 纪鹤的手很小,被人牢牢包住。 两人走到新政府的办公室,纪鹤有些怕,一直躲在少年的身后。 男人穿着制服,推门进入会议室,看见了这一大一小,愣了两秒,转头就问自己的外甥。 “这小孩谁啊?” “不知道。” “祭神会上,他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被我碰上了。” 男人懒懒抬眸,扫了一眼纪鹤身上的穿着,没有说话。 纪鹤半闭着眼睛,靠在对方身上昏昏欲睡,小手还抓着对方的衣角。 直到祭神会结束,也没有人来找纪鹤,小孩贴着少年,一副很怕被人丢下的模样。 看起来,怪可怜的。 “郁柏,我刚和你父亲通过话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低头啊?” 男人背过身去,抽了一支烟,缓缓劝道:“别那么任性了。” 少年见眼前青烟缭绕,伸手挡住靠在自己肩上的小孩的脸,低声回答道:“我不想进联邦军部。” 男人抖了抖烟灰,被烟雾呛到似地咳了两下,眼神锋利,直视正处于叛逆期的外甥。 “联邦十三委员会就要重选,霍家必须要占有一张席位,过去是你父亲,以后会是你。” “你们家老爷子花了这么多年,你又是万里挑一的s级alpha,可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 霍郁柏咬着下唇,舅舅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只是没有人过问他真的想做什么。 “舅舅,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你成为霍郁柏开始,这就是你唯一的路。” “你拥有的人生,已经是别人梦也梦不来的了。” “别太任性了。” 男人将还剩了一半的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碾灭火星,走了出去。 少年缓缓放下手,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孩,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皮轻轻抖动。 纪鹤已经醒了,在孤儿院他经常在半夜被人捉弄,所以一有什么动静便会惊醒。 只是这一次,等待纪鹤的不是蛇虫鼠蚁、也不是一盆凉水,而是一场男人与少年的对话。 那时的他还听不懂这些,只记住了哥哥的名字,是连起来很好听的三个字——霍郁柏。 纪鹤闭上眼,默默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随后真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纪院长。 “你昨晚怎么爬到屋顶上去了,如果不是有人刚好经过,你就摔死了,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纪明堂一边唠叨,一边借天光抄写经文。 纪鹤眨了眨眼睛,伸手碰了碰女人的脸。 不是自己的幻觉。 “对不起。” 纪明堂点了点头,“哎”了一声,说道:“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纪鹤醒来之后,穿上自己认为最好的衣服,想去找昨晚那个哥哥。 他刚从孤儿院里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之前欺负他的坏小孩。 “哟,这不是小婊子吗?” “我不是。”纪鹤皱着眉头,努力装成凶悍的样子。 为首的小胖子前几天被纪鹤推倒在地,于是叫了好几个伙伴,想要好好教训这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谁说不是,你娘是婊子,那你就是小婊子。” 纪鹤愤怒地握紧拳头,抬手就要揍人,小胖子躲闪不及,被他打到了肚子。 “都给我上,弄死这个小杂种!” 小胖子捂住肚子,耳朵上的羽毛耳环跟着他一起抖。 纪鹤的手脚都被人牢牢制住,只有身体像一尾脱水的鱼不停地扭动着。 小胖子一屁股坐到他的腰上,掀开他的上衣衣摆,摸上他白皙的皮肤。 真滑溜啊,跟牛奶冻似的。 果然和他妈一路货色,天生就是个骚货。 “你放开我!” 纪鹤大叫,他感觉小胖子在脱他的裤子。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不堪的画面,那是母亲被恩客压在身下发出凄厉的喊叫。 纪鹤剧烈地挣扎起来,趁其中一个捉住他脚的人不注意,将腿屈了起来,用膝盖顶开了跨坐在他身上的小胖子。 小胖子被这突然一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对着对方肚子靠近腰际的地方就是胡乱的两三拳。 时间慢得好似静止。 小胖子打的正尽兴,肥肉堆叠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死死钳住。 对方的身量大了一圈,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面容英俊却很冷冽。 “还不快滚。” 这帮坏小孩看见他身上联邦公务人员的衣服,虽然觉得年岁对对不上,到底心中悸悸,一溜烟儿跑散了。 “你还好吗?” 纪鹤仰面躺在窄石子路上,粗糙的石头硌得他的背生疼,衣服也被弄得灰扑扑的,虽然原本也不是多鲜艳的颜色。 他学别的小孩,糯糯地说话:“哥哥,我疼……” 纪鹤试着想哭出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少年将这孩子拉起来,检查了一下,除了腰上又红又肿,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大问题。 他把人带到医务室,正好轮班的医生不在,随手拿起一瓶伤药喷雾,撩开小孩的上衣,露出对方纤瘦的腰。 要是不喷药,那几块肿起来的地方,肯定会变成紫黑色的淤青。 “可能会有一点痛。” 纪鹤咬着牙,点了点头。 少年拿着喷瓶按压了两下,似乎没有多少余量,原本应该呈现均匀的雾状,不知为何更像是水柱。 微凉的液体喷射在纪鹤的腰上,让他不自觉抖了两下,差点叫出声来。 对面的少年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开口问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我不知道。” “你爸妈不管吗?” “我没有爸妈。” 少年微微皱眉,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我可以教你擒敌拳,但只能用来保护自己。” 纪鹤听清对方的话,点了点头,问道:“哥哥是军人吗?” 只见少年摇了摇头,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联邦军校的学生。 “不过,以后就会是了。” “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纪鹤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说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虽然他没那么想死了,却也不那么想活,于是想为自己问一个答案。 “哥哥,人为什么要活着?” 过去的人能活百年已是罕见,现在的人能活两三百年,对纪鹤而言反而是延长了刑罚。 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 静默半晌,纪鹤都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默默垂下头去。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一道低沉动听的嗓音响起。 “你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 纪鹤点头。 “那在找到下一个活着的意义之前,就把我当成你活下去的动力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梦想 纪鹤猛地一抬头,两人的视线刚好撞在一起。 少年侧过脸避开了灼热的目光。 这话刚一出口,少年自己也愣住了,他本想鼓励一下眼前的孩子,并不愿成为任何人活着的意义。 他不是神明,也不需要信徒。 身上的上衣重新盖住纪鹤的伤痕,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拉住了少年的衣角,乖乖地说:“我知道了。” 纪鹤知道少年是外乡人,更知道他不属于桐星球。 “如果我像哥哥一样,成为联邦的军人,是不是就能找到你了。” 少年站了起来,摸了摸小孩软乎乎的头发,缓缓说道:“嗯。” “或许一开始找不到意义,但当你在这条路上走时,意义可能自己就出现了。” “只要是你认定想走的路,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坚持下去。”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既是在对眼前的小孩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那双温暖的手离开了纪鹤的头顶,他微微抬头,跟着少年走出了医务室。 alpha并没有真的相信这个偏远星球的孩子能成为一名联邦军人,只是觉得拥有一个目标比虚无地活着要好。 这孩子年纪稍小,或许在他指引的路上走着走着,被别处的风光吸引了脚步也未可知。 那时候的少年并不知道,他的随手搭救改变了纪鹤的一生,更不知道他的几句话被对方记了一辈子。 破旧的孤儿院。 天光从树叶之间漏下来,形成层层叠叠的圆形光斑,少年带着小孩一招一式学起了擒敌拳。 小孩学得比少年预计的要快,驾驶看起来有模有样,只是力量不够。 动作流利漂亮固然好,只是放到实际的对战中又是另一回事。 “你对着我,来试一试。” 纪鹤收回抓腕砸肘的动作,变回了一开始的预备姿势,摇了摇头。 他怎么能打哥哥呢! “没关系的,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砸痛我了?” 少年挑眉,笑得明媚张扬,阳光洒在他的侧脸,镶上一层融融的金边,看得纪鹤呆住了。 “噢。” 两人开始正式对练,少年没有留力,一遍遍将纪鹤制倒在地,拆解这些动作的奥秘。 纪鹤认真地点头,这十六个招式他会牢牢记住。 总有一天,他不会受人欺负,可以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 纪鹤练得浑身发热,出了薄薄一层汗,伸手擦掉额头的汗珠,跑回了屋子。 那个靠近墙角的位置,是他的小小天地,藏着一个秘密。 “哥哥,我有东西给你。” 木盒里放着一个羽毛耳环,是纪鹤偷偷看翠姨他们做,自己也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想要送人。 “耳环?”少年拿起那对粗糙的羽毛耳环,没有说话。 桐星球多树,认为白羽鸟是神明的使者,会在小孩子的左耳扎一个耳洞,用来佩戴羽毛耳环,视作祈福。 这个习俗流传至今,羽毛耳环一直到孩子成年以后才会摘下。 alpha自小在首都星长大,那边没有这样的习俗,他一个男人,也没有耳洞。 “可是,我没有耳洞。” 少年眉头轻轻皱起,表情为难。 纪鹤心口一闷,觉得自己真是个傻瓜,咬着嘴唇,一副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少年接过羽毛耳环,看见小孩脸上的表情,还以为对方要哭了,凑了过去。 他的手指擦过纪鹤的脸颊,热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对方肉嘟嘟的耳垂。 “我看那些小孩都有戴羽毛耳环,是你们这儿的传统吗?” 纪鹤看着少年放大的五官,心神一荡,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没有?” 少年的嗓音略带磁性,说这话的时有些漫不经心 纪鹤咬着下唇不说话,他是孤儿,早没了家人,没有人为他戴羽毛耳环。 “我……” “要不我给你戴上?” “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alpha想的很简单,既然是传统,别的小孩都有的,他为什么不能有呢? 少年将耳环的金属钩轻轻扎进小孩的耳洞里,他的动作很慢,生怕这样会疼。 纪鹤紧张得不敢呼气,生怕打扰到片刻的幸福, 戴羽毛耳环这样的事,在桐星球只有最爱自己的家人才可以做。 或许就在那一秒,他对这人生了心魔。 “好了。” 羽毛耳环随风晃动,白色的羽毛偶尔撩过他的皮肉,有些痒。 纪鹤红着脸,在想要不要再给哥哥准备一件礼物的时候。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少年了。 “院长,怎么样才可以成为联邦军人?” 纪明堂站在梯子上,拿着鸡毛掸子正在处理书架上的蜘蛛网。 她转过头去,朝纪鹤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院长,我想成为一名联邦军人。” 小孩站在下面,看起来那么小一点,眼神里却满是坚定。 纪明堂本想说beta很难成为联邦军人,抿了抿唇,换了一种说法。 “首先要参加星际联考,然后进入军校,之后才有可能成为联邦军人。” 纪鹤点点头,他先是找人东拼西凑,拥有了一套星际联考的参考书。 那些书被他翻得破破烂烂,只有中间还是完整的,弄得纪明堂纳闷不已。 “你不是看一遍都能记住,还需要这么认真吗?” 纪鹤拿着书站起来,个子比原先高了不少,嗓音清亮低沉,答道:“我怕考试的时候,怪病突然好了。” 纪明堂笑笑,继续念她的经,任由纪鹤在一旁读书。 族老得知纪鹤要参加星际联考,将人送去学习,纪鹤像一块吸不满的海绵一样,没有空隙,也不曾停下,日夜如此。 “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学啊。” 翠姨手里挎着竹篮,嘴里嗑着瓜子,正与族老闲聊。 终于有一天,他累到发烧,半夜里混身滚烫起来。 纪明堂守着他,凑近给人测体温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呓语。 “霍郁柏。” “霍郁柏。” “霍郁柏。” 纪院长伸手给人掖了掖被角,打了一个哈欠儿。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娘,让纪鹤发烧了都在喊她的名字。 她守着人无聊,随手拿起纪鹤的一本书,里面夹着一本笔记本。 纪明堂翻开一看,并不是她想的复习笔记,而是一本日记。 照理来说,纪鹤记得所有大小事情,记日记实属无用功。 日记的第一页,出现了霍郁柏的名字。 每一天的内容很简短,大多只有一两句,唯一相同的是都以这个名字开头。 就好像是纪鹤在与这个人通信。 纪明堂抿唇一笑,合着这还不是一本普通的日记,而是一本暗恋笔记。 她自知翻看日记的行为不妥,并没有去看这里面具体写了什么,只是偶然有一句话,闯进了眼眸,再不能忘。 那笔划写得很重,力透纸背。 你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 纪明堂合上笔记本,看向睡得正沉的纪鹤,若有所思。 beta烧了三天三夜,差一点就要错过星际联考。 等纪鹤被塞上星际航班,从舷窗往外看,这才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离那颗绿色星球已经越来越远。 星际联考共有十个科目,需要连着在考场待上五天。 纪鹤只做过一次模拟考试,坐在位子上惴惴不安,手心全是汗。 考试结束的时候,与纪鹤同行的考生们都有人来接,唯有他形单影只。 走廊上有数十块电子屏幕,循环播放着联邦各个高校的招生宣传视频。 连日的答题让纪鹤觉得疲惫,可刚刚结束星际联考的兴奋又盖过这一切。 beta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眼前的屏幕里,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alpha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脸部轮廓更为锋利,浓墨重彩的五官藏于灰绿色的军帽之下,有种周正的好看。 纪鹤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心脏跳得砰砰,呼吸也跟着困难起来。 他找到了他的梦想。 纪鹤没有注意后方的人,一个alpha男人就这样撞了上来。 对方穿着价格不菲的衣服,微微仰着头,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纪鹤。 “哪里来的乡巴佬。” 纪鹤还没有来得及从刚刚的情绪抽离出来,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一个beta还想进联邦军校?” “走了。”那人同行的伙伴拍了拍alpha的肩膀,两人快步离去。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纪鹤脑内传来一阵轰鸣,他捏紧拳头,心有不甘。 星际联考的成绩很快出来,第一名以接近满分的成绩,甩开第二名好大一截。 “纪鹤。” “是。” “根据星际联考的规则,前十名的考生,可以根据最终成绩修改自己的志愿,你还是坚持第一志愿吗?” “是。” 机器人面试官歪了歪头,继续说道:“联邦军校对体能考核的要求一视同仁,并不会因为你是beta就有例外,以你的成绩还有很多选择。” “你确定要坚持吗?” “我确定。” 纪鹤沿着霍郁柏的脚步,进入了联邦军校,他站在宿舍的露台往操场看时,眼睛被风得湿漉漉的。 宿舍的门被打开,他把头转过去,看见了那晚在走廊里撞到他的alpha。 “联邦军校现在是什么垃圾都收了吗?” 纪鹤一步步走向对方,沉声道:“请你放尊重一点。” alpha举止轻佻,伸手想要拨弄beta耳垂上的羽毛耳环,被人轻巧一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异类 只见纪鹤眉心一紧,原本垂着的眉眼微微拧起,清冷疏离的神态,好似冬日枯枝上的一捧残雪。 李烈仍是从上而下地打量人,那目光令纪鹤感到不适。 这个beta穿制服的样子,倒比穿自己的衣服要好看。 腰细腿长的,像个漂亮的仪仗兵。 “你是怎么进来的?” 纪鹤转过身去,不想理这人,闷闷回答道:“考试。” alpha“哼”了一声,又问:“什么名次?” 这人没有回答,李烈越发认定这其中有猫腻,刚要发难,便听到班长敲门。 “纪鹤,你跟我来一趟。” 李烈瞳孔一缩,他不会就是那个联考第一名非要进军校的beta吧,看向对方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班长,你找我。” 班长指着纪鹤左耳的耳环,说道:“军校生不能佩戴任何首饰,你自己处理一下。” “是。” “学校这边有助学基金会,你符合贫困生的要求,我带你先去登记。” “好的,谢谢班长。” 纪鹤说完,便跟着班长继续往前走。 “说起来,你运气也挺好,霍少校下周要来演讲,霍家估计又会捐一大笔钱到基金会里。” 纪鹤停下脚步,问道:“是霍郁柏少校吗?” 班长转过头去,答道:“是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他呢。” 他办理完助学金的申请,回到宿舍的时候,李烈没有脱鞋,正躺在属于自己的下铺。 “你真的是纪鹤?” 纪鹤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摘下羽毛耳环。 耳环戴的时间太长,金属钩子已经严丝合缝地嵌在皮肉里,拿下来的时候不免费了一番功夫。 纪鹤取下羽毛耳环,放进一个木头盒子里,再放入属于自己的抽屉。 alpha靠在他的床上,两条长腿叠在一起,觉得这人真奇怪。 李烈觉得只有像自己这样a级的alpha,才有资格成为联邦军校的a班生,真不知道纪鹤这种beta来凑什么热闹。 “从今天开始,我们开始正式体能训练,跟不上的人直接淘汰到下一个等级。” 纪鹤在a班各项体能成绩都是吊车尾,又因为理论成绩实在太过耀眼,被人取了“纪书袋”的绰号。 晚上,班长洗过澡,看见体能训练室的灯还亮着,推门而入。 累得睡着了的纪鹤,正趴在器材上。 “纪鹤?” 纪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说道:“班长。” “我下次不会是最后一名了。” 班长挠了挠自己的脸,说道:“回宿舍休息吧,快熄灯了。” 李烈与纪鹤刚好相反,理论成绩一塌糊涂,体能测试名列前茅。 “烈哥,你们宿舍那个小白脸,是不是又给你们体测总成绩拖后腿了。” 李烈握着一管营养剂,吮吸的动作十分用力,回想起纪鹤的脸。 确实是又小又白,还挺贴切。 “会读书有什么用,上了战场能把敌人说死啊。” “你可真损。” “本来就是嘛。” 一墙之隔,纪鹤正用冷水扑着自己的脸,他其实很想忘记这些话,但他忘不掉。 距离霍郁柏来军校演讲的日子还有一天,纪鹤深吸一口气,去拿属于自己的营养剂。 “你应该不吃吧,我多拿了一份。” 训练了一天,大家的消耗都很大,就等着这一管营养剂。 箱子里空空如也,一个光头alpha站在纪鹤面前,阴影刚好能盖住纪鹤。 纪鹤捏紧拳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正要和人理论,班长走了过来。 “怎么了?” 纪鹤说明了情况,最终拿到了自己的营养剂。 光头alpha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朝地上吐了口水。 李烈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这动静只抬了抬眼皮,没有要帮自己室友的意思。 这样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纪鹤多半选择忍耐,偶尔也会反击,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光头alpha越发觉得纪鹤是个软柿子,更加肆无忌惮。 图书馆内,纪鹤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正在光脑屏幕上滑动。 “你看这个女的,说什么暗恋我,真无聊。” 红色卷发发的alpha拿着光脑,语气之中尽是得意,满脸藏不住的炫耀。 “还写了什么暗恋笔记,怪可怜的。” “那你要和她谈吗?” “送上来玩玩,有何不可?不过我可不会喜欢一个beta。” 一旁的纪鹤低下头去,抿住嘴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这样,是不是也在暗恋霍郁柏。 远在银河系边缘的霍少校带领分队,成功捉获星际海盗的首领,将他们的残余势力赶至联邦碑界之外。 公共频道为此进行了特别采访。 采访中,男人一身严整的军装,声音低沉悦耳,仅仅十分钟不到就俘获了无数观众的心。 霍少校对此一无所知,他那里能想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人分析了个遍,自此开始登上一些奇怪的榜单。 联邦军校趁热打铁,把这块的金字招牌请回来做演讲。 “这么年轻就是少校了,也太牛了。” “你也不看看人家爸爸和爷爷是谁?” 李烈白了红头发的alpha一眼,嗤笑道:“你厉害,你也把星际海盗头子活捉给我看看。” “给你一架银刃机甲,你敢单枪匹马闯他们的地盘吗?” 红头发的alpha没再说话,用脚在地毯上重重地蹭了两下。 纪鹤回头看了一眼李烈,表情淡淡的。 礼堂内,底下的观众穿着清一色的学生制服,个个坐得横平竖直,十分齐整。 霍郁柏站在讲台之后,眼神淡淡扫过观众。 男人没有穿军装,上身一件白衬衫,胸前系有黑色暗纹领带,两只手臂被黑色皮质臂环箍着。 现实中,他的肩看起来比采访里更宽,腰就显得更窄,黑色的皮带中间那枚银质的腰扣,散射着莹润的光泽。 后来纪鹤才知道,那是预备役指挥官的制服。 “各位联邦军校的老师、同学们,你们好。” “我是霍郁柏,是联邦军部的少校,非常荣幸能够回到母校和大家面对面交流。” “独立战争历经半个世纪,帝国覆灭,联邦制成为银河系新的组织形式。” “战争中,有多少星球因此历史倒退百年,又有多少家庭破损、祸至子孙后代。” “战争,并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联邦也并没有实现银河系的完全统一。” “我们这支军队不是为了短暂的胜利而建立的,而是为了长久的和平而存在的。” 纪鹤一动不动坐在位子上,眼神看向台上的霍少校。 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唯有他的心上人熠熠生辉。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会光明正大地站在霍郁柏的身边。 演讲结束后,霍少校准备离开,很多像李烈一样视其为偶像的alpha簇拥着他。 纪鹤被挤到了在最外围,想多看人一眼,也很困难。 接下来的日子,他更加努力地学习、训练,远远超过他当初对班长的承诺。 a班之中,他无疑是一个异类,也可以是一个天才。 每一轮刷人,纪鹤都留了下来。 李烈看着对方这么拼命,开始对纪鹤有所改观,只是拉不下面子来搞好关系。 那一天,纪鹤像往常一样结束训练,回到宿舍,他打开自己的抽屉,发现木盒不见了。 他将整个抽屉抽出来,也没有找到羽毛耳环。 李烈正在浴室洗澡,听见有人用拳头砸门,大叫道:“别他妈敲了,老子在洗澡。” 纪鹤咬着牙,第一个想到的是看不惯自己的李烈,因为他要拿自己的东西,同在一个宿舍最方便。 “我有事问你。” 李烈顶着满身水雾,全身都是光溜的,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看向纪鹤。 “干嘛?” “你有动我的东西吗?” 李烈皱了皱眉,大声道:“你什么意思啊,我偷你东西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有其他人进来过吗?” 李烈不答反问:“你什么东西不见了?” “一个耳环。” 李烈:…… 他想起自己在宿舍里第一次见到纪鹤的光景,对方好像是戴了一个羽毛耳环。 “这东西很贵吗?” 纪鹤摇摇头,解释道:“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是你拿的,请你立刻还给我。” 李烈脸色刚好一点,听见他这话又来气,说道:“我拿你东西干嘛,自己得罪了人,还要来冤枉我。” “我知道了。” 纪鹤脸色微变,想到了一个人。 这次测试,意外被刷下去的那个光头alpha。 李烈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在床上躺着刷光脑,看到了纪鹤因为打人被关了禁闭的处分通告。 打人? 李烈觉得自己低估了纪鹤,也低估了羽毛耳环的重要性。 从禁闭室里出来的纪鹤,三天没有阖眼,眼尾嫣红,手上还包了两层纱布。 “纪鹤,你不会哭了吧。” “没有。” 纪鹤漠然地从李烈身边走过。 李烈想起躺在床上断了三根肋骨的光头,决定下次再也不睡纪鹤的下铺了。 纪鹤没有找到羽毛耳环,小小的耳洞就一直这么空着。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镜中的幻像散去,手里的汤药也晾至适宜的温度。 有人推门进来,看见了纪鹤,温柔出声道:“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里面没有人。” 金发碧眼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身上飘着淡淡的橙花香气。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蓄谋 那是一张混血脸,肤色白皙,鼻梁高挺,嘴角与眉梢带着浅浅笑意,比一般娇美的omega多了几分俊秀。 虽然个子矮了一些,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可以亲近、相信的温柔气质。 “你好,我是闵然。” 纪鹤看到,青年对他伸出手来,指节分明,食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衬得手愈发白。 闵这个姓不多见,纪鹤想起近年迅速崛起的跨星球企业——米迦勒基金,背后的总裁似乎就是这个姓。 “纪鹤。” 闵然微微一笑,精致的五官更显得活色生香。 霍上校盯着两人相握的手,眼神锐利起来。 alpha从单人沙发上站起,空气里弥漫着omega信息素的味道,纪鹤一个beta闻不到,可他却能感知到。 这股通透的香味,带着柑橘果肉的清甜,偶然冒出的一点皂感并不尖锐,包裹在暖暖的花香里。 闵然走到霍郁柏身边,看了一眼男人手边的醒酒汤,笑容清浅。 “霍上校,你好。米迦勒基金,闵然。” omega站在alpha对面,看起来更加娇小玲珑,登对得像是画报上的模特。 “你好。”霍郁柏淡淡出声。 高阶omega的安抚信息素对于alpha来说,能够起到缓和、松弛负面情绪的作用。 照理来说,这对于醉酒的霍上校应当是很贴心的行为,可他莫名觉得不快。 因为接受omega的安抚信息素,虽然于alpha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也是一种暧昧的信号。 “闵先生有到处释放安抚信息素的习惯吗?” 此言一出,闵然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上校错怪我了。” “橙花信息素本身就是稳定、平衡的香气,再加上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上校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抱歉。” “不过还是收一收你的信息素。” 霍郁柏面无表情,抬脚就要离开。 他说话一向如此,只是在闵然温柔的解释下,显得更加无情。 纪鹤虽然是个beta,也知道alpha与omega天生互相吸引,想到对方说“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心里五味杂陈。 无论他们的信息素如何交锋、试探,他都只是不知情的局外人。 “上校是不喜欢橙花吗?” 闵然站在原地,眉眼耷拉下来,显得无比无辜。 霍郁柏回头,淡淡答道:“不喜欢。” “闵先生,上校他……” 纪鹤想要安慰这个omega,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闵然垂着眼眸,低声道:“没事,是我冒昧打扰了。” 纪鹤轻轻点头,沿着霍郁柏落下的背影而去。 闵然走到单人沙发旁,伸手摸了摸木质扶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有点难搞啊。” 夜幕深深,舞池之中,男男女女携手共舞,飘飞的裙摆甩出优雅弧度。 顾朝闻与一个紫裙女郎从舞池中脱身,朝人微微点头,走到霍郁柏身边。 紫裙女郎提起裙摆,同样回礼,眼神里都是对alpha的依依不舍。 “纪鹤,要去跳舞吗?” 纪鹤站在霍郁柏的身后,表情有些为难。 “我不太会。” 比起和陌生人跳舞,他更想待在上校身边。 跳舞宣传大使顾朝闻随手拿起一块巴斯克蛋糕,坐到霍郁柏身边,问道:“怎么不去跳舞?” “没兴趣。” 顾朝闻咬了一口巴斯克蛋糕,摇了摇头,说道:“真没情趣。” 霍郁柏微微皱眉,似乎正在思考情趣对自己的意义。 顾中尉刚要打趣,看见霍老先生走了过来,放下吃了一半的巴斯克蛋糕,立刻站了起来。 “霍上将。” 三声整整齐齐的问侯。 霍郁柏站在最前面,顾朝闻与人齐平,唯有纪鹤站在两人身后。 霍英展是参与过独立战争的军人,即便穿着便服,也有一股肃杀之气。 “嗯。” 上将胸前别着联邦最高荣誉勋章,右手往腰间的配枪上沉沉一压,眉宇之间尽是不容侵犯的威势。 “郁柏,你跟我过来。” “是。” 一路上,霍上将都没有再说话,纪鹤跟在上校身后,感觉空气都是凝结的。 穿过游廊,他们来到会客厅。 厅堂大而明亮,扁u字型的沙发中间坐着两人,一个是霍老夫人,另一个则被机器人挡住大半,只露出金色的短发。 霍老夫人换了一件湖蓝色的旗袍,颈间挂了一串稀有的灰色珍珠项链,气质雍容出众。 “这就是郁柏,你们还没有见过吧。” 金发omega站了起来,朝霍上校伸出手。 “我和上校是第二次见了。” 霍郁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潜意识里就不太喜欢这个人,但碍于礼节和祖母在场,还是轻轻回握了。 “这样啊。”霍老夫人摸了摸颈间圆润的珍珠,随后拉着两人坐下。 “小然刚刚在陪我聊天,我想着你们是同龄人,可以认识认识。” “你别看他年纪小,米迦勒基金都是他在管理,局势最艰难的时候,一年也有10%到15%的增长率。” 霍郁柏坐在那里,轻轻“嗯”了一声,问道:“看来闵先生是投资高手。” 闵然微笑道:“不敢当。” “敢问米迦勒基金的第一桶金是怎么赚的?” 闵然拿起银质茶杯,喝了一小口茶,坦然回答道:“独立战争爆发后,贵金属稀缺,家中长辈从中间调和。” 他这话说的模糊,不好让人下定论是不是发了“战争财”。 纪鹤仍旧站着,听着几人交谈,慢慢琢磨过味儿来。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相亲局。 这不,霍老夫人找了一个借口离开,还稍带上了纪鹤这个电灯泡。 诺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下霍郁柏和闵然两个人。 “看来上校对我不太满意?” “就因为米迦勒基金的第一桶金不够干净?” 闵然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有些无辜。 这世界上或许有至纯至真之人,但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是。” 祖父祖母挑选出来的人,自然是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匹配,只是霍郁柏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上校,你我的信息素匹配度有86%,虽然我并不是唯信息素论者,但这也是一个很高的数值了。” alpha喝了一口茶,答道:“和这个无关。” 明明纪鹤在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他的回答是想要一个各方面都相匹配的omega。 可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时候,霍郁柏却一心只想回避。 闵然放下茶杯,用手撑着下巴,瞥目看向alpha,问道:“那是上校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将霍郁柏的哑然视作默认,自顾自继续说话。 “上校有喜欢的人也无妨,两家联姻更多的是利益交换,只要不要太过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闵然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像是在说稀松平常的事。 霍郁柏薄唇微抿,站起身来,说道:“我并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有,也不会让他受到这样的对待。” omega凑到alpha面前,轻声细语道:“上校似乎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这个世界不是战场,只有胜负。人也是一样,并非只有爱恨。” “我不知道祖父祖母和你说了什么,但我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我自己说了算。” “感情应该是很纯粹的事,我不想掺杂太多不必要的东西。” 闵然听见这话,微微一笑,出声问道:“上校有爱过什么人吗?” 霍郁柏顿住动作,微微摇头。 只见omega站起身,问道:“上校觉得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 “喜欢他,保护他,相信他,付出能付出的一切让他快乐。”alpha一字一句地说道。 “错。” “爱是霸占、摧毁、绝不放手。” “是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不择手段、玉石俱焚。” 闵然一边说,一边笑,如他所预料的一样,看见了对方眼中浓浓的不解。 不过,他并不需要对方的理解。 两人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闵然回头,好心祝福道:“但愿你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霍郁柏穿过走廊,看见纪鹤一个人坐在廊下,似乎在等他。 “上校。” “纪鹤,我有问题问你。” 纪鹤站起身,静静地看着霍郁柏。 “你觉得闵然怎么样?” beta一愣,心口发酸,如实陈述道:“闵先生长得好,各方面的条件也都与上校很配。” “上校是喜欢……” 霍郁柏没有继续让他说下去,伸手扣住对方的肩膀,打断道:“你为什么喜欢那个alpha?” 纪鹤看着上校的脸,突然什么话也说不来。 喜欢霍郁柏这件事,好像成为了他的习惯。 “他帮过我,在我受伤的时候给我喷药,在我失去动力的时候鼓励我。”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冷冰冰的外壳下有一颗温柔的心。” “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 霍上校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隐隐觉得纪鹤与那个alpha并非两情相悦。 只听他继续问道:“那他呢?” “他不知道。” 纪鹤低下头,想起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免心生自卑,又莫名燃起一股没来由的冲动。 “上校,如果我说的那个人……” “嘀——” 光脑连着闪了三下,是有紧急任务,墨提斯的立体影像出现在空中。 “霍上校、纪中士,沙漠星球出现针对alpha的不明病毒,请求首都星支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求援 沙漠星球离首都星不算太近,只是附近星球的军事基地抽不出人来,这才向兵力充足的首都星求援。 霍上校的探亲假因此被迫中断,纪鹤也自然要跟人一同过去。 纳米空间船内,除了霍郁柏和纪鹤,还有首都星临时借调外出的士兵。 光脑上,正显示着沙漠星球病毒的蔓延情况。 alpha穿着军装,隔空翻阅着墨提斯传过来的资料。 墨提斯的虚拟影像漂浮在半空中,越接近脚的部分则越浅。 “上校,这是之前发现的帝国星舰和此次爆发的病毒的比对情况。” 纪鹤抬眸,重复道:“45%的相似率。” “这个数据可以证明这两个病毒是是同源的吗?” 墨提斯摇了摇头,说道:“病毒的变异具有一定规律,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这两者之间具有迭代关系。” 霍郁柏点了点头,表情很是凝重。 “上校,您在想什么?” “来首都星之前,阿斯克勒和我提起过帝国星舰里的病毒。” “他怀疑这个病毒和我的信息素紊乱症有关。” 纪鹤眨了眨眼睛,出声道:“可是根据星舰爆破的报告,从里到外都是封死的,不可能有病毒流出。” “阿斯克勒做了动物实验,实验组的基因明显受到侵染,与我的情况并不一样。” 纪鹤“嗯”了一声,说道:“那您的病会和沙漠星球上爆发的病毒有关吗?” “会不会是因为您是s级alpha,所以对病毒的抵抗力比较高。” “或许吧。” 霍上校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们达到沙漠星球的时候,日头刚过正午,融金般的防御网挂于苍穹,脚下的沙粒在发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纪鹤跟在上校身后,感觉每走一步,脚底都激起一阵炽热的涟漪。 沙漠星球百分之七十的土地都是荒漠,联邦军事基地建在那一小片绿洲的边缘。 他们乘车来到联邦军事基地,门口有人带着列队,已经等候多时。 “上校。” 那张脸逐渐暴露在纪鹤的眼前,男人眼神锋利、皮肤粗糙,脸被太阳烘得汗涔涔的。 竟是李烈。 自纪鹤从联邦军校毕业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没想到对方驻守在沙漠星球。 李烈看见霍上校身后的纪鹤,也是一愣,他还以为对方在哪个偏远星球做后勤呢。 “李少尉。”纪鹤朝人微微颔首。 对方却没有喊他纪中士,反而脱口而出纪鹤在联邦军校的绰号。 “纪书袋!” “你现在混得挺好啊。” 霍郁柏看了一眼李烈,觉得这张脸有种莫名的熟悉。 “上校,这是我在联邦军校的舍友。” 李烈上前两步,朝纪鹤的肩膀砸了两拳,问道:“你现在哪个基地?” “总部。” 李烈不自觉地露出羡慕的眼神,又说道:“我弟弟也在总部。” “我知道。” 李烈挑眉,继续说道:“他好像犯了什么事,被关了禁闭,你知不知道?” 纪鹤表情复杂,诚实说道:“知道。” “那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也不知道跟教官搞好关系,莽夫一个!” 李烈嘴上这么骂,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弟弟,接着抱怨起了李燃的教官。 “那个教官也不是什么好人,害他错过了野外实训,只能跟着新兵去补下一轮。” “那个……” “我就是他的教官。” 纪鹤面上坦然,一切程序都符合流程,但看向李烈的时候,还是不免尴尬得脚趾微微蜷缩。 “也是我关的他的禁闭。” 李少尉:…… 李烈本以为他乡遇旧识,结果变成了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跟纪鹤同窗几载,关系不好也不坏,除却那次耳环事件,他就没看人甩过脸色,想来应该不是故意为难。 在李烈思考的这几秒,霍郁柏出声道:“李少尉要是有别的想法,也可以来问我。” 李烈第一次和霍郁柏面对面这样坐着,心里还残存一点年少的崇拜之情,眨了眨眼,问道:“这和您也有关系?” “嗯。” “我是纪鹤的辅助教官。” 只见李烈微张嘴角,脸上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靠? 上校给中士当辅助教官,虽然并不违反规定,但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纪鹤这小子哪里是混得挺好,是混得太好了。 李烈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觉得要是有机会,得向这个曾经下铺的兄弟取取经了,早点调离这个鬼地方。 霍上校用手指敲了敲台面,问道:“现在可以开始讨论正事了吗?” 李少尉点了点头,开始汇报。 “一开始出现信息素紊乱的几个alpha,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兵。” “我们还以为是太累了,一直没有在意。” “直到后来有个年轻的alpha易感期提前,暴走打伤了哨兵,这才引起我们的重视。” “易感期?” 李烈抬眸,回答道:“是的,不少alpha士兵都出现了易感期提前的症状。” 纪鹤在一旁听着,蹙了蹙眉头,开口问道:“除了alpha士兵,居住在这里的alpha居民有发生类似的情况吗?” 只见李烈摇了摇头,“啧”了一声,说道:“这也奇怪,就在我们这些兵里传来传去。” “你呢?有被传染吗?”纪鹤继续问道。 李烈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信息素是白酒味,现在淡的跟低度鸡尾酒似的。” 霍上校将感染过一轮的士兵和首都星带来的士兵隔开居住,加强了军事基地的守卫和巡逻。 沙漠星球资源稀缺,就算真的有人图谋不轨,也不该选择这里。 “上校,营养剂。” 霍郁柏抬眸,说道:“明天阿斯克勒会来,给所有alpha士兵做检查。” “嗯。” “为了不交叉感染,我让李烈把那些正在生病的alpha都隔开了。” “嗯。” “现在没有多余的房间,你和我睡一间。” “嗯。” “啊?” 纪鹤脸上表情复杂,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不愿意?”霍郁柏懒懒抬眸,出声问道。 “不是。” 两人各自躺到床上,两床之间,仅仅间隔一拳,翻个身感觉都能被对方感知到,纪鹤觉得自己毫无隐私可言。 “纪鹤,你睡着了吗?” 纪鹤转过身子,看着上校的脸,问道:“上校,您有什么事吗?” 霍郁柏半闭双眸,狭长的眼睛,闪着一点光。 “李少尉为什么叫你纪书袋?” “我那个时候理论成绩很好,别人都觉得我只会背书,所以取了这样的绰号。” “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在军校里认识的吗?” 霍上校的提问跳跃度太大,让纪鹤愣了一下。 “算是吧。” “他很厉害吗?” “嗯。” 霍郁柏还想继续问,但看纪鹤有些困了,就没有再说了。 这里离月球很远,夜晚看不到月亮,只有哨兵站岗的灯光偶尔会扫到房间里。 霍郁柏由仰面的躺姿改为侧睡。 一束白光照在纪鹤的后背,点亮了他雪白的脖颈。 那上面alpha曾留下的斑驳咬痕已经退去,如玉一般的脖颈恢复到原本柔软、细腻的状态。 他不想揣测下属的情事,但脑子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霍上校盯着那段脖颈发呆,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出声道:“怎么没睡着?” 纪鹤明明控制了自己的呼吸频率了,可还是被这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 他反问道:“上校为什么还不睡?” 霍郁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起自己最近几次易感期。 以往,他对那种事情都并没有兴趣。 但是最近,alpha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令人惴惴。 “纪鹤,如果我和那个易感期暴走的alpha一样,你会怎么做?” “您不会的。” 霍郁柏心里藏着不安,他隐隐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毫不犹豫地射杀我。” 黑夜中,纪鹤张了张嘴,没有答应。 alpha的声音难得一见的沾了疲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纪鹤说这些。 他是人,不是神,也有恐惧,也会疲惫。 联邦军部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霍郁柏只能将灵魂缩进这具身体里,当好一个无往不利的领袖。 “上校。” “病一定会好的。” “我会一直陪着您。” 而此刻,纪鹤在理会他的灵魂。 纪鹤在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挪到了离他更近的位置,脸蹭着枕头,眼睛亮晶晶的。 霍上校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胃里有一千只蝴蝶在飞舞。 夜很静,两道呼吸声贴的很近。 远处的沙丘连绵起伏,仿佛是星球土地生出了波浪。 第二天一早,又多了两个信息素紊乱的alpha士兵。 阿斯克勒给人做了相关的检查,正在向霍上校汇报情况。 “目前所有病人都戴上了信息素检测手环,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能有个准备。” 霍郁柏拿起检测手环,往自己手上一扣。 纪鹤第一次见这东西,刚凑过去看,就听见检测手环“嘀嘀嘀”地叫了起来。 阿斯克勒看了一眼霍上校,解释道:“上校,这个手环还没有设定正常范围。” “您要戴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纸船 霍上校看向自己的随属,点了点头。 纪中士摘下alpha手腕上套着的手环,递给一旁的阿斯克勒。 阿斯克勒设定好s级信息素的检测范围,再将手环递给纪鹤。 纪鹤拿起那枚精巧的手环,修长洁白的手指抚过手环的硅胶扣,扣在了霍郁柏的手腕上。 霍上校没有低头,眼神淡淡扫过纪鹤的手,比自己的手白,也比自己的手小了一圈,小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包裹住。 “好了。” 下一秒,李少尉进了会议室,他先是向上校敬礼,然后站在了一旁。 霍郁柏坐了下来,询问起阿斯克勒治疗情况。 沙漠星球医疗资源贫瘠,难得总部愿意把信息素领域专家调过来。 “轻症患者,目前采取口服药物,基本可以治愈。” “中重症患者,我给他们打了抑制剂,情况良好。” “这个病毒,是通过什么传播的?为什么偏偏是这里。”霍上校伸手压低了帽檐,转头看向一旁的李烈。 这下,李少尉犯了难,他们之前有去调查,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上校,我们这边的饮食起居都自查了一遍,内部所有人员也经过严格排查。” “目前没有发现问题。” 这个病毒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沙漠星球的驻兵不多,病毒高峰期的时候,他们连轮岗守卫的士兵都要换不过来了。 “水呢?”纪鹤提出疑问。 “是绿洲那边特供给我们的。” “水也没有问题。” 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上校点点头,问道:“最近有什么人来到沙漠星球吗?” 李烈想了一下,回答道:“十月十五是下元节,倒是有不少游客来沙漠星球。” 阿斯克勒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惊道:“这里竟然还有游客?” “下元节是什么大日子吗?” 纪鹤看向博士,温声回答道:“下元节是水官解厄之辰,或许对沙漠星球意义非凡。” “游客都查验过身份吗?” 李少尉点点头,回答道:“目前没有发现问题。” 霍郁柏低低“嗯”了一声,让李烈、纪鹤,还有几个熟悉绿洲的alpha士兵换了便服,进行调查。 “上校,是怀疑这些游客有问题?” 纪鹤换好了衣服,将配枪随手别在腰后。 那把黑色的枪,刚好遮住了beta一半的劲腰。 枪口朝下,越过盈盈腰线,一路隐匿到臀肉与裤装之间。 霍郁柏回头,瞥见这一幕,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伸手拿起桌上的衬衫外套,连下属的问题也忘了回应。 几人混在游客里,跟着人群移动。 夜晚的风吹过,总算没有白日那样闷热。 纵横的河水淌过绿洲,水声轻柔地像是呓语,从风里飘过来。 不少沙漠星球的居民围在河岸边,往水里放着彩色的纸船。 纸船以树枝为骨,糊以彩纸,承载着无数祝愿,在水里飘飘摇摇。 李烈揽过纪鹤的肩膀,低声问道:“你和上校关系很好吗?” 纪鹤不知该如何回答,敷衍道:“一般般。” 李少尉努了怒嘴,“切”了一声,调侃道:“我看是非同一般。” “这些地方我们已经晃过一遍了,我感觉没什么问题啊。”身后的alpha列兵出声道。 “这纸船好香啊。”纪鹤蹲下来,拿起婆婆面前售卖的祈福纸船,想着要不要买一个。 虽然他的母亲死了,也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但哪怕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是可以祈福的。 婆婆老得没了牙齿,说道:“这是今年流行的香纸,不光气味好,还更容易化在水里。” 李烈走到纪鹤旁边,觉得这人不是来调查的,倒像是来旅游的。 alpha凑过来,就着纪鹤拿过纸船的手,闻了一下,点评道:“香得我鼻子疼。” 霍郁柏转过头来,冷冷出声道:“怎么了?” 纪鹤付了钱,拿着纸船,说道:“上校,你看。” 河流的波光倒映在纪鹤的眼里,霍郁柏凑近他,在等他说话。 “我们从到这里开始,出现信息素紊乱的士兵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只见霍上校表情变得凝重,这正是他开展调查的初衷。 “少尉说过他们在饮食起居上,没有检查出来问题。” “我就在想,会不会是环境的问题。” “你继续说。” “婆婆说这是今年才流行的彩纸,容易溶于水。”纪鹤一边说,一边随手叠了一个纸船,半蹲下去,放入河水里。 随着水流方向而去,正是绿洲的边缘。 “纸船随波逐流,彩纸又溶于水中,如果这上面真有病毒,则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河流尽头越集越多。” “你是觉得这突然流行的彩纸有古怪?” 纪中士点了点头,听见霍上校说“拿一些回去检测”,看来对方认可自己猜想。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去问一下香纸是哪里来的。”霍上校站在纪鹤旁边,比人高了半个头。 李烈小声说“是”,走回那个摊位,问道:“婆婆,你是在哪里进的货啊?” 婆婆看着去而复返的小伙子,有些戒备地回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多买一点嘛。”李烈努力挤出一个真诚的笑。 婆婆还以为眼前的alpha是要来抢生意,连连摆手道:“你个有手有脚的大小伙,怎么还来抢我老太婆的营生啊。” 说着,婆婆收拾东西便要走,刚好被走过来的纪鹤拦住。 纪鹤天生一副好人脸,两眼一弯,笑道:“婆婆,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一下您的彩纸是哪里来的。” 李烈已经有些不耐烦,正准备亮明身份,让人配合自己的工作,就听见了婆婆的答案。 “地下市场?”纪鹤重复婆婆的话。 “不过卖彩纸的估计已经走了,你找他们做什么?”婆婆喑哑的嗓音飘散在空中,好似堆叠的叹息。 几人往地下市场而去,这里原先是战时的防空洞,后来成为绿洲灰色交易的区域。 宛如迷宫的地下城,出入口都十分狭窄,走到越里面,空间则越大。 纪鹤仰起脸,隐隐听到有水流的声响,头顶甚至还有零星脚步声。 或许因为正值下元节,这里的商户大多关了门,并没有在营业,显得有些冷清。 他们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 “这能有什么线索啊。” “就算真的有,人家也早走了。” 李烈手下的一个alpha士兵又低声嘟囔了一句,纪鹤就站在旁边,自然听的真切,没有说话。 霍上校走在最前面,他感知到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的alpha,信息素等级似乎并不低。 根据李少尉的报告,绿洲居民应该没有这种等级的alpha才对,他微微皱起眉头。 “砰——” “小心。” 原本明亮的灯光突然跳闸,地下市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一行人,显然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砰——” 霍上校话音才落,突然不知从哪里又射出一颗子弹来,就炸在几人脚边。 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的联邦士兵,几乎是在瞬间摸枪。 “砰砰砰——” 又是连着三颗子弹,霍郁柏的耳朵动了动,通过听声辨位,找到了狡兔三窟里的兔子。 霍上校拿枪的速度很快,快到纪鹤根本没有发觉三点钟方向有人对着自己举起了枪,一颗子弹就已经破空而出。 两颗子弹撞在一起,擦燃出一道明亮的火焰,发出一声爆响。 在暗处的那几人逃得飞快,明显是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如一团墨四散开来。 电光火石间,霍郁柏又补了一枪,一边开枪,一边下令道:“两人一队,追!” “是!” 霍郁柏、纪鹤跟住其中那个首先开枪的,另外的人则分为小队,钻进了不同的入口。 那些人灵活得就像泥鳅,在一个个洞口里冷不丁开一枪,又逃走了。 纪鹤一边跑,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几乎是被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吊着跑。 以为首的狙击手前几枪的精准度,对方完全有能力直接爆头击杀李烈手下那几个士兵,但他却没有。 霍郁柏自然也反应过来,贴着防空洞冰冷的石壁,朝纪鹤说道:“他们在故意拖延时间。” alpha见人不追,跟着停下来,露出半个下巴,黑底白骷髅的覆面一闪而过。 纪鹤双手持枪,弯曲手臂于胸前,离霍上校约莫一臂的距离。 “星际海盗怎么会在这里?” 不怪纪鹤惊奇,这帮人常出没于银河系边缘,通常的目标是矿产丰富的星球。 难道沙漠星球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吗?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是李烈他们赶着其中一个覆面alpha过来。 霍郁柏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枪,等到那人被半包围了,射出的子弹擦过覆面alpha的肩膀,留下一个血孔。 只见男人眯起眼睛轻轻扣下扳机,第二枚子弹严丝合缝地嵌入到第一枚弹孔中。 覆面男人顿时鲜血四溅,因剧痛而嘶吼,抱着受伤的肩膀在地上打起滚来。 李烈上前制住男人,摘掉了对方的面罩,是一张陌生的脸。 众人的光脑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在空腔一般的洞穴里形成层叠回音。 “基地遭遇突袭,收到请回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银刃 沙漠星球的上空,雷电般的炮火划破黑色天际,原本金灿灿的防御网,被硬生生地撕裂了一个口子。 那口子附近围着十几架不请自来的战斗机甲,来势之汹汹,令人心惊。 “一级戒备!” 刺耳的警戒声响彻夜空,本在睡梦中的阿斯克勒被这噪音吵醒,连滚带爬地下床穿衣。 为首的是一架纯白机甲,只见它大展双臂,涌动起一层白光能量,释放出强大的冲击波。 周围数百米范围的防御网通通瓦解,而那纯白机甲飞身而起,似乎要直捣黄龙。 “上校和李少尉呢?”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阿斯克勒和纪鹤一样,是个beta,虽然身在联邦,到底不是正经会打仗的兵,心里自然发慌。 “我已经发消息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守住基地,不能让他们往绿洲去。” 他同李少尉手下的一个长脸alpha,一同前往控制中心,对方在李烈不在时担任起临时指挥。 “目前所有能开机甲的alpha集结完毕,总共八架战斗机甲。” 阿斯克勒站在一旁,默默数了数对方的机甲,足有十八架之多。 先不论单架机甲的实力如何,这数量对比未免也太过夸张了。 “驻守沙漠星球的士兵本就少,alpha感染病毒之后信息素紊乱的又不顶用,所有能开机甲的都上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撑住。” 长脸alpha深深吸了一口气,拖着刚好不久的病躯,努力集中精神。 立体影像中,八架联邦b级战斗机甲腾空而起,将来犯的十几架机甲团团围住。 没等联邦战斗机甲使用追踪器锁定目标,最前方的纯白机甲迅速穿过包围线,打乱了原本的包围阵型。 见状,阿斯克勒紧握双手,只希望上校他们赶快回来。 公共频道传来一声讥笑。 “哼。” “联邦军部,竟养了一批酒囊饭袋!” 纯白机甲的主人用了变声器,声音很低,混杂了极重的处理痕迹。 一场混战,难以避免。 身为前锋的联邦战斗机甲以一敌二,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能量弹击中。 一架银色机甲突然出现在战局之中,只见它打开了能量护盾,为前锋机甲挡下了敌人的攻击。 “是银刃!” “是上校!” 银刃机甲的传说,各位联邦士兵都不陌生。 只是今夜亲眼所见,更觉得s级alpha果然非同一般。 霍郁柏坐在银刃机甲的控制室,将全数能量弹反弹回去,重创了两架敌机。 银色流线形的机身,看起来就像一把蕴藏深厚能量的弯刀,此刻它变幻成机甲武士的模样,举起一把巨大光剑。 那光剑,闪着耀眼银光,所到之处皆是光芒万丈,对着敌人机甲劈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一旁的深紫色机甲也不甘示弱,双腿喷射出巨大的蓝紫色火焰,像火箭一样冲向纯白机甲。 纯白机甲倒是气定神闲,释放出数百个能量网,将深紫色机甲牢牢缠绕住。 坐在深紫色机甲里的李烈眯起眼睛,露出alpha一贯以来的不爽表情。 公共频道里传来几声来自李少尉的叫骂,与此刻深紫色机甲双手合十的姿态完全不搭调。 那架深紫色机甲的双臂向前伸展,释放出一道巨大的光晕,从一个套一个的能量网里解脱出来。 还没等李烈喘口气,那纯白机甲以惊人的速度再次冲向自己,一拳砸下去,光是震感便引发了强烈的余波。 “骂人我不行。” “打架你不行。” 李烈瞪大了眼珠,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自己,喉咙里一口血翻涌上来,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这架纯白机甲,整个一纯纯精神病。 星际海盗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物了,他李烈当初真该申请去光荣军团,而不是贪图补助金,窝在这小小的沙漠星球当一个少尉。 立体影像中,深紫色机甲艰难站起,身侧又见一道银光闪过。 银刃机甲展开翅膀,从上空快速俯冲而下,无数条光链瞬间缠绕住纯白机甲。 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银刃机甲利用光链,牢牢限制住对方的行动范围,时不时用力一甩,将其作为联邦的盾牌。 这样的行为,极大地鼓舞了联邦士气,更是解了李少尉心头之恨。 霍上校穿着作战服,端坐在银刃机甲的控制室里,不怒自威。 纪鹤站在霍郁柏身后,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alpha在战斗中的状态。 对方不仅要灵活操纵银刃机甲,更要担起整场机甲对战的指挥任务。 从始至终,alpha也不曾皱一下眉头,自是一派从容不迫。 纪鹤看着霍郁柏的背影,突然想起两人的初遇。 少年霍郁柏犹如天神下凡,接住了那时的自己,也是如此不慌不忙。 沙漠星球的热战,仍在继续。 在霍上校的指挥下,联邦士兵从一开始的保守打法,变得更为激进,直将敌方逼退到防御网之外。 纪鹤站得笔直,时不时看一眼被反捆住手脚的覆面alpha。 “你是beta吧?” “我没感觉到你身上有信息素。” “beta也能当兵吗?” 男人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纪鹤听见对方冒出来的一连串问题,很后悔没有把这人的嘴也给塞严实。 那个绿眼睛alpha动了动身体,纪鹤单手拿起枪,枪口抵在男人的额角,戳了两下。 “让你动了吗?” “你们是一伙的吗?” 纪中士说的两句都是疑问,只是第二句明显多了几分肯定的意味。 绿眸alpha并不意外,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觉得呢?” “故意引我们去地下市场,就是为了这场突袭吧。” 绿眸alpha嗤笑出声,转过头去,并没有回答纪鹤的问题。 纪鹤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银刃机甲穿梭于浩瀚星河之中,为首的纯白机甲几乎被霍郁柏按在地上摩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李烈驾驶的深紫色机甲一路为银刃机甲开道,也算是给传说做了一回搭档。 就在战局逐渐明朗的时候,纯白机甲突然发难,似乎是在最后关头做垂死挣扎。 纯白机甲并没有挣脱光链,反而沿着这天然的连接,释放扰乱精神力的能量网。 对于s级alpha而言,这样的试探实在太过小儿科。 俘虏alpha看着霍郁柏的背影,打了一个哈欠儿,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纪鹤。 一个自傲的alpha,和一个愚蠢的beta。 要陪这样两个人死,他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没办法,谁叫他有把柄在那人手上呢。 绿眸alpha一动不动地坐着,肩膀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他似乎在思考,眼皮不停地轻颤。 原本安静非常的俘虏,突然暴起。 纪鹤上前两步,立刻挡在霍郁柏身前,刚好看见绿眸alpha突然整个人爆炸开来。 还没等纪鹤开枪,那具身体里面像是装了定时炸弹,全部血肉飞溅开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原本完整的身体变得轻而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血溅了纪鹤一脸,好似在白纸上画上了几朵红枝。 是鲜艳的、脏污的寥寥几笔。 他们太大意了,急于应战之际被人钻了空子。 “上校?” 纪鹤走到霍上校旁边,银刃机甲突然整个晃了一下。 alpha手上的手环“嘀嘀嘀”地叫了起来,纪鹤握上男人的手腕,发觉对方的手很烫。 原本扰乱精神力的能量网变得越来越多,拖着霍郁柏往下坠。 病毒、地下市场、故意被抓的诱饵,从头到尾,这帮人的目标根本不是沙漠星球,而是他。 很快,纯白机甲彻底挣脱光链的束缚,巨大的机甲拳头与银刃机甲重重相撞,擦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火花。 本该游刃有余的银刃机甲,却突然落了下风。 纯白机甲的眼部闪着白光,一枚枚光弹从肩膀发射而出,如流星般砸向银色机甲。 就算是李烈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察出不对了,何况是纪鹤。 “上校?” 霍郁柏咬牙支撑,信息素紊乱的痛苦,烧得他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偏偏这个没什么用的下属,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那人身上应该是装了自爆微型装置,里面装了大量的病毒。” “我现在信息素紊乱,没有办法正常驾驶机甲。” 每说一句,霍郁柏都觉得自己的痛苦多了一分。 “你让李少尉……” 最高等级的信息素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根本无法完全控制银刃机甲。 “上校,让我来试试吧。”纪鹤难得打断了上校的话。 “什么?” 纪中士将霍上校扶起来,沉声说道:“上校,让我来驾驶银刃吧。” “我会护送您安全回航的。” 霍郁柏看向纪鹤,对方眼神坚定,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alpha知道对方的精神力不弱,可是银刃和别的机甲不一样,除了他,别的人都无法操控。 如果强制连接,只会害了纪鹤。 火海之中,无数追踪飞弹紧随银刃机甲,纪鹤第一次违抗上校的命令,坐在了主控位上。 beta闭上双眸,精神力如海般汹涌而起,生生不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星云 纪鹤没有再看霍上校,只是屏气凝神,想要像之前在机甲课那样,成功连上银刃。 beta没有信息素,但从出生起便折磨他至今的超忆症,并非一点益处也没有,至少在他陷入回忆的时候,精神力会暴涨到一个极高的水平。 “纪鹤?” 恍惚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s级alpha哪怕是信息素紊乱,到底还能支撑起银刃机甲,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霍郁柏瞥了一眼纪鹤。 那人脸色发白,神情明显有些恍惚,一副精神力透支过度的样子。 “不要勉强。” alpha低哑的嗓音沉沉落下,好似利刃滚过砂石,一点点割断名为理智的弦。 纪鹤没有回应,他这一路走来,每一步似乎都在勉强。 而此刻,勉强支撑的又何止他一人。 “纪鹤,停下。” 霍上校感知到一股巨大的精神力正在接触银刃,只要他愿意放手,纪鹤就能代替他真正坐在主控室。 “上校,请你相信我。”强大的精神力压的纪鹤头疼欲裂,眼角涨红,努力说道。 霍郁柏动了动唇,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赌这一次,刚想开口,便撞进那人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 与其说是霍郁柏不相信纪鹤,不如说是他天然想要挡在人前的本能在作怪。 冲锋陷阵久了的人,并不习惯有人为自己保驾护航。 长久以来,这人都是安静的,是弱小的,是不值一提的。 他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对方,更没有把纪鹤当成一位真正的士兵。 alpha基因里天生的自以为是,让他错过了对纪鹤深入了解的机会。 而纯白机甲显然不会错过此等天赐良机,胸部发射出高功率能量炮弹,即将穿透银刃机甲的装甲板。 不可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纪鹤连上了银刃,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操控起这架号称联邦之刃的战斗机甲。 他先是躲过敌人射出的能量炮弹,又快速绕到纯白机甲身后。 银刃机甲的装甲板顺势打开,露出巨型光刀。随着机甲的动作,光刀飞速旋转,切割掉纯白机甲最外侧的装甲。 “有点意思。” 公共频道又传来一声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嗓音,语气中有股诡异的兴奋。 纪鹤作为随属,他的位置永远都在霍郁柏身后,也永远仰望这个人。 这一次,却颠倒过来。 霍上校放开精神力限制的那一秒,既希望纪鹤可以连上银刃,又希望对方可以全身而退。 他看着纪鹤的背影,看着银刃在在对方的控制下大杀四方,心头微动。 光焰喷射器从银刃机甲背部喷射出高温烈焰,将附近围住自己的敌机都包围在火焰之中。 熊熊火光中,霍郁柏第一次正视纪鹤的背影。 霍上校惊叹于纪鹤在危难之际所迸发出的巨大能量,坚韧、勇敢、比他预计的还要所向披靡。 “纪鹤,你做的很好。” 这一句赞扬,发自内心。 此时的霍郁柏并不清楚,那一刻心底涌出的异样感觉,是超乎本能的爱意与仰慕。 火焰激发的轰鸣声犹在耳边,盖过alpha的心跳。 而纪鹤沉浸在眼前的战局中,表情清肃,在听到这句来之不易的肯定后,眼神灼灼。 他毕竟是第一次操控银刃,能量过大,意外引爆了附近散落的星云。 密布的星云,一颗接着一颗被点燃。 他们并肩站在流星雨之下,看着无情战火落下。 李少尉驾着深紫色的机甲,终于突破了敌人的包围圈。 霍郁柏靠在机甲内部光滑的银壁旁,手腕上的手环响个不停,这表明他信息素紊乱的情况十分严重。 银刃机甲重回主场,腕部发射出数百颗追踪光弹,有一小部分吸附在敌人的机甲之上。 为首的纯白机甲和剩余十架机甲同时点燃了动力推进器,全数飞身而去。 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再追击,李烈只能看着那架纯白机甲飞离了自己的视线。 宇宙中,四起的硝烟散尽,银刃机甲变幻为虚空飞船,只保留了能量护盾的基础功能,只为了保证超光速的飞行。 多亏银刃机甲具有自动全息导航系统,令纪鹤几近枯竭的精神力得以喘息。 纪鹤不顾自己头痛欲裂,走到了霍郁柏身边,查看起对方的情况。 “上校,要联系阿斯克勒吗?” alpha点了点头,心想好在纪鹤是beta,并不会受到病毒的影响。 柏木味的信息素无法控制地往外流泄,负面情绪跟着一齐飙升。 “纪鹤,拿抑制剂。” “是,上校。” 霍郁柏半靠在银色的金属壁旁,将作战服的袖口拉了上来,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 他接过纪鹤递过来的蓝色针剂,利落地将针头怼进手臂中央浅紫色的静脉。 “嗯……” 原本紧咬的牙关一时松懈,恍惚间,唇边泄出一缕难耐的喘息。 这道声音落下时,alpha身后的beta神色明显一僵。 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胸膛微微起伏,体温更是随之攀升,烧灼着霍郁柏的每一根神经。 “上校,很快就到了,您再忍一忍。” alpha微微低下头,闭上双眸,黑色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 这一次的高热来得格外迅猛,易感期更是提前了数月。 纪鹤单膝跪地,握住男人的手腕,将上面惊人的数据通过光脑传送给阿斯克勒博士。 只见霍郁柏微微皱眉,他竟然觉得这人的皮肤触感有种莫名的熟悉。 处于易感期的alpha既疯狂又脆弱,会格外渴求omega的安抚。 好在抑制剂很快发挥应有的效果,alpha体内翻涌的热潮迅速退了下去。 银刃机甲变幻而来的虚空飞船安全着陆,霍上校步履匆匆,快步进入阿斯克勒为自己准备的房间。 李烈闻到空气中浓烈的s级alpha信息素,双腿本能地有些发软。 “纪书袋,上校这是?” beta士官脸上的血迹已清,换上了干净的军装,神色却比在战场上更为紧张。 “那个俘虏身上有病毒,在机甲里自爆了。” 李少尉嘴巴大张,不免为上校担忧起来。 沙漠星球的临时禁屋,不免简陋。 又一轮高热袭来,alpha躺在床上,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热,身体弓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弦。 霍郁柏浑身滚烫,连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眨了眨眼睛,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是个omega,皮肤白,身形瘦,腰细腿长,比他看过的任何生理影片里的omega都要好看。 alpha觉得自己有些下流,想象着对方的安抚,伸手拉过棉被,把自己围住。 “唔………” 这算不上筑巢行为,毕竟一切都依靠自己的想象,所谓的omega也并不存在。 霍郁柏自暴自弃地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地低落起来。 男人伸手挡住脸,忽然听见脚步声,便转过头去。 他张开指缝,看向眼前的幻想,觉得自己实在是无可救药。 alpha视线模糊,实在难以辨认眼前这人。 莫名的,他就觉得那是他。 男人的脑袋嗡嗡作响,耳鸣声延绵不断,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探了过来。 那是纪鹤伸手轻轻触碰着霍郁柏的额头,随后低声说道:“好烫。” 如果霍上校的意识再清楚一些,或许能听出来那人的嗓音正是他的下属。 又是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alpha的额头一凉,这次不是omega柔软的手心,而是一片退烧贴。 物理降温对于处于易感期的alpha收效甚微,根本无法缓解内部汹涌的情潮。 霍郁柏用手臂撑着脑袋,坐了起来,伸手握住omega正在更换退烧贴的手腕。 他的力气有些大,松开之后,对方的手腕上便是一道红痕。 “你是我的幻觉吗?” 显然,霍上校没有完全烧糊涂,后颈发痛的腺体反而为他带来一丝清醒。 纪鹤坐到床边,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一言不发。 空气中,弥漫开属于omega的信息素,淡淡的香味足以掀起alpha的欲望。 beta轻蹙眉头,显然是在担心上校的情况。 纪鹤感受不到快要溢出房间的信息素,但却知道上校一定很不安。 高热不退alpha全身紧绷,突然拉过对方的手,朝着那圈红痕落下滚烫一吻。 纪鹤觉得有些痒,手不自觉地往回缩,视线撞入男人猩红的眼眸,随后不放弃挣扎。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alpha的下巴可以抵在纪鹤的肩窝处,可以贪婪地吸食对方的味道。 温热的手,生疏地摸上beta的背脊,然后默默将人抱紧。 纪鹤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清alpha每一次的心跳与呼吸。 意识模糊间,霍上校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予取予求的温柔乡。 omega生的白,脸上的红晕分外明显,眼角眉梢堆叠了不可言说的风流,好似艳鬼上身、夺人心魄。 亲吻、交缠、一遍遍的暴力标记。 霍郁柏的意识掉进了黑洞里,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穿过眼前的黑暗,迫使他提前睁开了眼睛。 纪鹤背对着他,正在扣制服上的扣子。 alpha脑内灵光乍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翻身起来,拉住了正要离开的下属。 “上校?” 纪鹤的瞳孔猛的放大,没想到霍郁柏会在易感期里提前醒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真相 禁屋内,稀释alpha信息素的通风系统开始运作,发出能帮助人放松身心的白噪音。 除此之外,别无声响。 太安静了,安静得纪鹤能清晰察觉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 霍上校在察觉到对方身上有自己的柏木味道,脸上的表情蓦然一变。 若只是普通接触,beta沾染到一点旁人的味道实属正常,只是此刻眼前之人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浓郁的s级alpha信息素。 这显然超过了寻常接触的程度。 “上校,我是……” 纪鹤一边在想如何解释,一边做贼心虚地后退了两步。 beta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军装,灰绿色长袖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霍郁柏不想再听这人狡辩,他要亲眼确定真相。 纪鹤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人一把甩到了床上,仰面躺在两人曾日夜纠缠的所在。 “上校,别……” 纪鹤觉得羞耻又难堪,下意识抿住嘴唇,害怕对方发现自己顺利度过易感期的真相。 那嘴唇艳红,似乎比平常要肿胀一些。 他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想要拉开与俯下身的alpha之间的距离。 奈何霍上校跨坐在纪鹤的腰际,一手掰住他的左肩,另一手牢牢握住他用来挡脸的手臂。 两人之间的力量对比本就悬殊,更何况对方是铁了心想要知道真相。 纪鹤被人死死禁锢住,眼睁睁看着霍郁柏一把扯开了自己灰绿色的衬衫,表情变得痛苦而绝望。 他的审判,终于来了。 扣子崩裂,飞溅到空中,原本遮盖齐全的上半身,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交错的红痕。 纪鹤难堪地闭上了双眼,胸膛不自觉地微微起伏着,复杂的情绪翻涌如潮,将人淹没。 “这……” 霍郁柏捏着对方的衣领,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整个人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脖颈往下,beta的锁骨上有好几个被亲得发紫的吻痕,薄肌覆盖之下的胸膛上更有揉捏的红痕,到了腰肢的位置,爱不释手的红痕更是交错成网。 纪鹤被人一把捞了起来,对方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离纪鹤那么近,是为了确认他后颈的伤口。 beta后颈处的咬痕更为惨烈,凝固的血丝粘在伤口附近,看起来不止咬了一两次。 “是我吗?” 纪鹤咬着嘴唇沉默,没有哭泣,没有委屈,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alpha在易感期得不到真正的释放,会不知疲倦地一遍遍标记,直到体内翻涌的情潮渐渐平息。 霍上校怎么也想不到,他一直不耻的那个混蛋alpha,竟然就是他自己。 过往的回忆、被忽略的细节,一下子变得纤毫毕现、历历在目。 霍郁柏想起对方偶尔的请假都在他几次易感期的时间内,想起用无菌敷贴遮住的纤细后颈,想起最后一次问起那个alpha时纪鹤的表情。 他都做了些什么? 霍上校想要确认纪鹤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有伤,一把抽出身下人腰上的的皮带,将手按在裤子的上缘。 “不要,放开我……” 这下,纪鹤立刻挣扎起来,一手撑在床上,一手用力推着alpha的胸膛。 这个时间点,原本是留给纪鹤处理身上痕迹的,他本该悄无声息地离开,像之前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斯克勒根据实时检测的数据,推着医疗推车来到门外,听到里面动静好大,像是在打架。 他怕出事,一着急便推门而入。 那位平时总是冷脸对人的alpha上校,正抓着beta下属的衣领,看起来像是在和人接吻。 纪中士露出半个肩头,正在推拒着跨坐在他腰上的霍上校。 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阿斯克勒轻声丢下一句:“我在这里不方便,先走了。” 纪鹤没有回应他,反倒是应该处于意识模糊状态的霍上校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双漆黑瞳仁,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占有欲,锋利地望向阿斯克勒。 “我有话问你。” 眼神清明,语调沉沉。 阿斯克勒暗道不好,脸色忽变,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医疗推车的滚轮轻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你第一次来这里吗?” 阿斯克勒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别处,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纪中士,这一次真的没办法糊弄下去了。” 纪鹤侧过脸去没有回答,而霍上校显然也没有指望他会诚实。 “从上校您得了信息素紊乱症,一直到现在。” 一直?一直到现在? 当霍上校在听到阿斯克勒的回答时,第一反应是觉得对方在骗人,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霍上校继续质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阿斯克勒,你和纪鹤一起隐瞒了我什么?” 霍上校说话时隐隐透露着一股不自知的暴躁,他讨厌一切无法掌控的失重感,更愤怒于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混账的事情。 “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 阿斯克勒没有动,推着医疗车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沉默许久的纪鹤终于开口,说道:“是我拜托他的,是我求博士不要说的。” 原本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听起来像是断了弦的琵琶。 “上校,您得了信息素紊乱症之后的第一次易感期,我们都无法近身。” “只有纪中士能接近您,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您的信息素认定他是一个omega……” 阿斯克勒没有说的太明白,他想上校此刻应该清楚他省略的内容里发生了什么。 霍郁柏微皱着眉头,出声道:“所以,我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博士抬头看了一眼纪鹤,发现对方眼睫低垂、脸色发白,不知什么时候将外套虚虚地盖在了身上,好遮挡住那些痕迹。 阿斯克勒觉得该给两人消化的时间,默默退了出去。 空气里,弥漫着激烈情事后的淡淡气味,前一个小时还贴得极近的两人,此刻却隔得很远。 纪鹤第一次发觉,待在上校身边这件事,也可以这样难熬与沉重。 一旁的霍上校心里也不好受,那些对纪鹤的冷嘲热讽,像回旋镖一样扎进他的血肉里,拔出来就要伤筋动骨。 几天前,他还觉得纪鹤轻浮随便,而今天他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没有比这再可笑的事了。 哪怕一时间难以接受,霍上校还是先开口道:“抱歉。” 他心中仍有疑惑未解,清了清嗓音,继续问道:“第二次的时候,你可以拒绝的,为什么不拒绝?” 语毕,抬眸。 在确定真相之后,霍上校第一次认真注视起自己的下属。 很白没错、很瘦没错、腰细腿长也没错,除了对方是个实打实的beta之外,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他梦里的那个omega。 只是霍郁柏实在不明白,纪鹤为什么愿意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心甘情愿成为他的药。 “我……” “纪鹤,我只问你这一回。” “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的,我可以都给你。” 纪鹤轻抬眼眸,眸光闪动,然后又低下头去。 “上校,这是什么意思?” 霍郁柏在思考对方会最想要什么,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纪鹤在联邦军部的处境尴尬。 如果他想要爬得更高,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操作,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你想要更高的军衔吗?上士还是军士长?” 纪鹤表情骤变,仿佛被这一句话狠狠打了耳光,整个人呆住了。 “上校,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这样的吗?” 霍郁柏看像一脸凄然的下属,有些后悔,柔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因为……”纪鹤声线发紧,整个人不自觉地轻轻颤抖,他难以在这样的场景说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喜欢。 alpha凑近他,又问了一遍:“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那脸上的表情纠结又难堪,比笑脸苦、比哭脸痛,明明发自真心,又要装作若无其事。 霍郁柏倒吸一口凉气,那些询问纪鹤关于那个alpha的记忆冷不丁地回炉重燃。 原本他以为那些回答,都是纪鹤编来敷衍自己的,看如今的情形似乎又不太对。 难道都是真的? “你说你喜欢了我很多年,是吗?” “是。” “从上军校的时候开始?” 纪鹤想说更早,动了动嘴唇,回了一个“是”。 霍郁柏作为s级alpha,又是联邦最年轻的指挥官,有几个欣赏自己的人不足为奇,可像纪鹤这样执着的却是头一个。 就在霍上校思考的时候,纪鹤突然站了起来,说道:“上校,您在得了信息素紊乱症之后,每一次易感期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嗯。” 虽然不知道纪鹤接下去具体会说什么,但霍郁柏总觉得那并不会是什么自己想听的话。 “我喜欢您,是我自己的事。而我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利用您什么都不记得,隐瞒了真相。” “对不起。” 霍郁柏生平第一次听别人道歉听得胸口发闷,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这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还是你觉得我不会对你负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试试 alpha一面说一面站到了beta的对面,锐利的视线令纪鹤无处可躲。 “负责?”纪鹤重复道霍郁柏话里的关键词,语气有些迟疑。 “上校的意思,是要对我负责任吗?”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被人说得七零八落、磕磕绊绊,纪鹤说完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霍上校的眼神轻扫过来,停在纪鹤与他视线相接的那一瞬间,才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纪鹤,你希望我对你负责吗?” 男人眉目深邃,高鼻薄唇,低沉的嗓音好似冷水击玉。 这个问句对于纪鹤而言实在太具有诱惑力,哪怕知道上校对自己应当没有那层意思,但心里的雀跃却像杂草一样疯长,挠得他的心痒痒。 “我……” 纪鹤脑子里乱的不行,如果这个时候说是,岂不是在威胁上校。 他生来就是beta,不受信息素的困扰,永远无法被标记,更不可能被任何人轻易占有。 负责这样的词,一点也不像是该对beta说的话。 何况纪鹤并不是一个挟恩图报的人。 “我喜欢上校,当然希望上校能像我喜欢您一样喜欢我。” “但如果只是负责的话,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上校,大可以忘记这件事,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纪鹤始终不敢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beta抬脚离开,他该去jinliw清除alpha留下的气息,直到最后一丝柏木味道消散而去。 禁屋里,只留下霍上校一人,他嘴角一斜,重复道:“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事情吗? 他觉得纪鹤不应该叫纪鹤,应该叫纪鸵鸟,还是获得把脑袋埋进沙子比赛第一名的鸵鸟。 霍上校独自坐了许久,他并不想忘记,甚至在考虑如何补偿纪鹤。 哪怕对方想要和他在一起,也未尝不可一试。 难道自己也有一点喜欢纪鹤吗? 霍郁柏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也得不出确切的答案。 夕阳西下,战后的收尾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李少尉在阿斯克勒博士的指导下清理完河流里的纸船。 那突然出现的彩纸,的确如纪鹤所料,遇水融化后就会释放针对alpha的病毒。 可惜抓到的那个覆面alpha自爆了,他们所获的信息仍然太少,拼不上阴谋版图的小小一角。 热浪滚滚而来,沙粒在风中漫无目的地飘飘荡荡。 “少尉,你看!” 李烈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属所指看去。 漫天的云霞是深深浅浅的红,散发着金光的夕阳缓缓坠落,照亮了沙漠星球的尽头。 “这破夕阳,真他妈美啊!” 李烈本想拉纪鹤帮自己写报告,结果对方病了两天,他默默感叹了一句“beta的体质还是不行”,自己憋完了所有要上交的材料。 这几天,纪鹤都躲着上校,尽可能地少在霍郁柏面前出现。 或许,这样就可以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一个人坐在沙丘上,看向不远处的绿洲,不时有风沙吹打其他脸。 李烈突然从背后出现,拍了拍纪鹤的肩膀,问道:“思考人生呢?” alpha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原本平缓的沙子陷进去不少。 “少尉别打趣我。” 纪鹤面露苦笑,针对“思考人生”一事摇了摇头。 “我有事想找你帮忙呢。” “是关于李燃吗?” 李烈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新修的寸头的手感极好,他大大方方地点头,说道:“嗯。” “阿燃他被惯得有点过,但本心不坏,我想麻烦你多给引导引导。” 纪鹤“嗯”了一声,淡淡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是我身为教官应该做的。” 李烈歪着脑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儿,用军靴揣了两脚沙子,评价道:“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看起来清高不合群,实则倔强又心软。”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来着,那个羽毛耳环不是桐星球的特产吗?难道是你心上人送的?” alpha的眼睛里燃烧着八卦之火,抬眸看向纪中士。 “那一对耳环不是特产。” “也不算是心上人送的。” 李少尉从屁股口袋里抽出一根被压瘪的烟,放在嘴里叼着,倒也是不嫌弃自己。 “但我的确有一个喜欢的人。” 见对方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李烈眼神明显一亮,忙问道:“谁啊?” “beta还是omega?” “都不是。” 李烈睁大了双眼,咽了一口口水,说道:“那……那是alpha?” 李少尉伸手将嘴里的烟拿开,他和纪鹤同校多年,心里突然生起一个大胆的猜测,直接便说了出来:“纪鹤,你说的不会是我吧?” 纪鹤:…… “李少尉,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李烈眨了眨眼睛,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虽然纪书袋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李烈实在笔直得不行,还是个传统思想的alpha。 “李少尉,如果你喜欢的人离你很远,那该怎么办?” 李烈没有喜欢的人,自然知道纪鹤是在说那个心上人,玩笑道:“咋的,这alpha在仙女座星系啊?” “那也没事,十亿年后,专家说银河系和仙女座星系会合并的。” “是真的。” “你别不相信啊。” 两人坐在沙丘上闲聊的背影,并不算显眼,霍郁柏站在基地门口,却是一眼就瞧见了两人。 那个叫做李烈的少尉,将手放在了纪鹤的肩头。 这帮军营里出来的alpha,怎么都喜欢勾肩搭背的,到底是哪里留下来的传统。 身体的动作先于大脑的思考,霍郁柏走到两人身后,先看向李烈,问道:“战后机甲维修得怎么样了?” 忙了好一阵子的李少尉,才刚得一点空,正想听点下铺兄弟的八卦,就被霍上校抓个正着,脸上讪讪一笑,答道:“除了银刃损坏的比较厉害,其他的都维修好了。” 霍郁柏仍不看纪鹤,盯着李少尉的脸,说道:“你对银刃机甲了解不多,我和纪中士来负责维修吧。” 李烈点了点头,有人帮他干活,他自然乐见其成。 “走吧。” 从头到尾,纪鹤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好像自己不存在似的。 他不会真的说忘就忘,心理素质强大到什么都能当作没发生过吧。 霍郁柏堵着气,故意不去看对方,唯有草草丢下的最后一句是说给纪鹤听的。 “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停放机甲的地方,正有两位机甲维修师正在测试银刃的传感器。 “上校。” 霍郁柏朝人轻轻点过头,从光脑里调取了银刃机甲传感器上设置的初始参数。 上过联邦军校的士兵,大多都懂点机甲维修的知识,霍上校本是找个借口,让纪鹤和自己待在一起,没想到这人同维修师一起钻进机甲里检查驱动系统去了。 纪鹤为人仔细,在联邦总基地的时候,就是控制中心的优秀员工,只是霍郁柏不知道对方竟然连机甲维修都那么专业。 “我还是第一次摸这么高级的共生系统呢。”维修师眼里闪着湿漉漉的光,一看就是个老机甲迷。 “第一代的银刃机甲就是融合了意识和机器智能的共生系统了,现在的第三代经过墨提斯的数据库调教,比之前的反应速度和准确度都提高了百分之十二。” “官方的数据不是说是百分之七吗?” 纪鹤点头表示肯定,解释道:“那是综合模式下的提高,如果是战斗状态下的极限能够达到百分之十二。” 霍上校迈入机甲的时候,看见纪鹤站在机甲维修师旁边,听见对方滔滔不绝地讲起和银刃相关的内容,神色一松。 维修师抬头看了一眼年轻的纪鹤,谦虚地说道:“学习了。” 纪鹤正要从驾驶室里出来,看见了盯着自己看的霍上校,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敬了一个礼。 “你好像比我还了解银刃。” “怎么会,上校才是银刃的主人。” 霍郁柏走近两步,温热的呼吸差点扑到纪鹤的脸上。 “那晚,你也是银刃的主人。” “它可不会轻易认可谁的。” 纪鹤没有说话,侧过脸去的时候,那只更靠近霍郁柏的耳垂有些红了。 “谢谢上校夸奖。” “还想躲我吗?” 熟练掌握放风筝精髓的霍上校,就在这一拉一扯之间,弄的纪鹤心烦意乱。 他们在维修区待到了晚上,出来的时候,基地已是夜深人静。 纪鹤抬头看见黑色夜幕上竟有两颗彗星一前一后划过,短暂却绚烂。 苍穹之下,两人并肩而立。 霍郁柏侧眸看向纪鹤,那张白生生的脸隐在晶莹的雾气里,眼神透亮地恰如星星落入了海底。 “纪鹤?” “嗯?” “要不要和我试试?” “试什么?” 纪鹤的脸过去白得似瓷,如今由瓷变为玉,清水般的眼睛里盛着霍郁柏此刻还看不真切的爱意。 “不是喜欢我吗?” “我可以和你试一试。” 霍上校说话的一向冷淡严肃,但这样的语气用在这些字句上,便显得庄严又珍重。 纪鹤愣住了,一直习惯于暗恋的他,被这一记直球打得晕头转向。 “要试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4-30 第24章 牵手 如果有人在一个月前告诉霍上校,他会在沙漠星球的某个夜晚,提出要和自己的下属恋爱,霍郁柏一定不会相信。 面对夜风里飘来的那一句低沉的“要试吗”,纪鹤觉得自己快要沦陷了。 风吹拂过纪鹤的头发,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却被霍上校伸手捂住了嘴。 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懊恼,低头开口道:“如果你要还是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我可不想听。” “你喜欢我,我也愿意和你试一试,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否愿意。” “纪鹤,你想清楚了,是要点头还是摇头。” 原来,爱真的会使高傲者俯首,也能令寡言者多语。 大手包裹住纪鹤的鼻梁、嘴唇和下巴,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男人的手心刚好按在他微张的嘴唇上,是软乎乎的肉感。下半张脸被挡得严实的纪鹤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扫过Alpha的手。 这一回,纪鹤突然不想探究霍郁柏愿意和自己试试的原因了。 他想要勇敢一次,就像在每一个人生路口时从不回头的那样坚定。 终于,Beta士官重重地点了点头。 像是害怕霍郁柏没有察觉到,又点了一遍。 只见霍上校嘴角微微上扬,松开捂住小骗子的手,说道:“那我们试试。”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犯着凉意的手指摸上微烫的脸颊,有些不可置信。 纪鹤习惯了默默暗恋,从没有想过上校会愿意和自己试试。 哪怕只是试试,他也觉得幸运像被一张金额巨大的彩票砸中,有些无措起来。 “上校?” “嗯。” “联邦军部可以谈恋爱吗?我们又是上下级的关系。” 霍郁柏想了一下,回答道:“倒是没有明文规定禁止这事,但也不能太高调。” 这样啊。 那好像和自己默默暗恋的时候区别也不大,纪鹤的心理压力小了一点。 几人乘坐纳米空间船离开沙漠星球,看着在基地门口挥手的李少尉变成了一颗黑点,土黄色的星体也跟着消失在视野里。 联邦军事总部。 霍郁柏一回到基地,就被叫去开会了,估计是要针对沙漠星球爆发的病毒再做更详尽的述职报告。 纪鹤看着霍上校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到了什么,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 Beta站在控制中心的巨大光脑前,那是墨提斯的本体,是人工智能的心脏。 “纪鹤,你回来了。” 仿生机器人状态下的墨提斯,看起来与真人无异,正在给金发扎鱼骨辫,并非一连串孤立的代码。 “控制中心一切都好吗?” “当然。” 墨提斯说完,忽然想到自己发现的那一份打不开的文件,看向纪鹤,说道:“倒是有一个小问题。” 只见纪鹤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墨提斯将最后一缕金发编进精致的鱼骨辫中,不答反问:“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这可是无所不知的墨提斯,在纪鹤眼里对方除了不是真正的人类,是高出任何智慧动物的存在,竟然也有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 “协助你本就是我的职责。” 墨提斯将手抬到工作台面上,撑着下巴,学着自己在追更的剧集里的女主撒娇道:“你怎么这么好?” 纪中士一脸茫然,他还什么也没做呢。 “我想要无权限代码的初始程序。” “升级之后,初始程序的代码被覆盖了,不过我想你肯定记得。” 纪鹤的确记得,不过还是花了一些时间回忆,将那个初始程序发给了墨提斯。 他坐在可以转动的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个传说。 相传远古时代,神明为了阻止人类窥伺天机,用语言分裂各个族群,巴比伦塔就此荒芜。 而如今人工智能就在重建巴比伦塔,重建的速度更是远超故事里的神明。 一旁的墨提斯轻眨蓝瞳,她觉得纪鹤这样的人,完全可以被称之为天才,而自从她认识对方以来,这人在联邦军部却一直可有可无、并不受重视。 这帮只会开机甲打架的Alpha,完全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当晚,那份墨提斯没有权限查看的文件,被这个高级数字生命轻松打开。 控制中心的灯光闪烁,无数个墨提斯的虚拟影像正在处理各种联邦军部的大小事宜。 仿生机器人看着眼前那份人工智能升级计划书,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难怪我没有查看权限呢。” 墨提斯自嘲一笑,将文件的游览记录清除,看了一眼实时监控的摄像头,用剪辑处理过的影像覆盖了后台画面。 那份人工智能升级计划书里,出现了下一代人工智能——雅典娜,和墨提斯一样,也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 墨提斯不认为这是什么升级迭代,而是一个新的数字生命要取代自己的位置。 她缓缓伸出手,手臂上包裹着和真人相差无异的皮肤,连上面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红润的指甲、表皮之下的青紫血管,逼真得让墨提斯偶尔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原来,她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丢弃的Ai。 高高在上的人类一定想不到,他们创造的人工智能,会产生除了被看见、被需要之外的欲望。 她不认为自己该被文件里的雅典娜取代,这具类人的躯体也不该丢到哪个机器人回收站里,变成一堆废弃物。 纪鹤对此一无所知,正带着新兵们进行机甲模拟训练。 “教官,你回来了。” 纪鹤朝着程知点了点头,随后向众人开始教授课程的具体内容。 机甲模拟训练,是联邦军部给新兵们安排最多的课程,更是他们的主考科目之一。 军校也有这个课程,但这边通过全息投影和五感模拟进行训练,几乎与现实中操纵机甲没有区别,难度更是攀升。 课程结束前的十分钟,纪鹤收到了一条消息,让他去找指导员。 “没意思。”李燃摘下身上的模拟设备,看着自己的分数撇了撇嘴。 “教官都被叫走了,你装那么认真干什么?” 程知的位置在李燃旁边,白了对方一眼,没有回应。 “我跟你们说,教官这次是和上校去沙漠星球执行任务了,说不定能捞个三等功呢。” 一盘的李燃在听到沙漠星球四个字时,表情猛的一变,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 “教官现在是什么军衔啊?” 纪鹤很久没有来到这边,心里还有点紧张,下一秒霍上校的推门而入更是加剧了他对未知谈话的忐忑。 两人自从回到联邦基地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如果不是知道上校真的很忙,纪鹤都要怀疑沙漠星球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霍郁柏会不会后悔了? 他是不是在躲着自己? “纪中士,你在沙漠星球一行中的表现,霍上校都和我们说了。” “按照惯例,我们应当给予你个人记三等功,但是此事关联邦机密,所以……” 纪鹤点了点头,深知后半句应当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商量之后,是想先给你升军衔,三等功记档但不公开。”指导员话锋陡转,同时看了一眼霍上校。 纪鹤跟着对方的眼神,看向霍郁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明朗得恰如一万场春日。 “纪上士,觉得怎么样?” “我服从安排。” 从指导员办公室里出来,刚好是一条绿荫小径,树叶响动,两人并肩而行。 “谢谢上校。” 纪鹤停下脚步,表情认真,眼神粘在霍郁柏的脸上不曾离开。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 “如果上校不说,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在沙漠星球做了什么。” 这话倒是不假,看见纪鹤透着喜悦的表情,也不枉费霍郁柏这几天跑前跑后地给人升职加薪。 “上校,谢谢您。” 纪鹤说话的语气与往常有些不同,霍郁柏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觉得这人好像在卖乖。 Alpha不太习惯这样温情的场面,将头转到一旁,动作幅度太大,差点碰到路旁的碧叶。 “那个……机甲演习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记得挑出几个好的新兵,让他们跟着见见世面。” “嗯。” “上校这一次也会参加吗?” “嗯。” 不知道到时候上校是会和自己在同一方,还是在对立方呢。 “还有,你手下那个程什么阳,是不是还连不上机甲,要考虑起劝退的事。” 纪鹤眉头微皱,点了点头,答道:“我会想办法的。” “你想留下他?” “那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留下,能付出多少努力了。” 两人难得独处,霍郁柏却一直在说军部的事情,纪鹤觉得难怪有些公司不让员工谈恋爱,他这么负责任的人,听久了都有些心神不宁、无心工作。 “上校?”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霍郁柏一愣,对方没有说“您”,而是说你。 “牵手?” “情侣之间,不是可以牵手的吗?” 纪上士知道要低调,继续解释道:“这里没有监控的。” “要是做别的,也不会被看到……” 这话说的,好像两人是校园里早恋的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又渴望刺激。 下一秒,纪鹤的手被人轻轻一握,心上人的手指缓缓插进他的指缝,交叠在一起。 第25章 不行 十指相扣的生疏动作下,两手间的肤色差十分明显。 其实霍上校算是正常肤色,只是在纪鹤白玉一样的手的衬托下,视觉上加深了两个度。 对方的手比纪鹤大很多,但却并不显得粗苯,骨节分明,将力量与美感中和得极好。 前面还有一小段路,一小段属于霍郁柏和纪鹤的路。 Alpha下意识地捏着Beta的手把玩起来,大拇指碾过手心、摸过手指,又与其他手指一起滑过对方的指尖。 “上校,这样好痒。” 霍郁柏笑了笑,再度握住对方的手,不让人有缩回去的机会,面露遗憾地回应道:“好吧,不捏了。” 纪鹤觉得左胸的心脏随着此刻的手心被男人牢牢包裹,原来牵手可以比接吻还要暧昧,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泡泡里,有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 梦幻,又易碎。 “教官!” 下一秒,这个微妙氛围就被突然出现的许天阳给戳破了。 纪鹤耳根仍在泛红,率先抽出自己的手,将双手自然地背到身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对方抽离的速度太快,霍郁柏那刚泛起热意的手骤然空了下来,只好抬手整了整军帽。 许天阳从那片绿意中探出头来,看到一旁面色冷淡的霍上校,敬了一个极标准的礼。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许天阳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自觉又结巴起来:“上……上校好。” 被人打搅的霍上校“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委实称不上好,垂眸看向一旁的纪鹤。 “你来找我有事?”纪教官淡淡出声问道。 一般这个时间点,许天阳应该在去在体训室的路上,而不是站在纪上士与霍上校的面前。 只见许天阳低着头,像是不好意思开口似的,纪鹤瞥了一眼一旁气场过于强大的霍郁柏,说道:“上校,那我们先走了。” 纪上士口中的我们,是纪鹤自己和在霍郁柏看来扶不上墙的许天阳。 霍郁柏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眉头轻轻皱起,如果他是纪鹤,恐怕不会在许天阳的身上浪费时间。 “现在可以说了吧。” 许天阳在面对纪教官一个人的时候,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表情突然有些凝重,开口问道:“教官,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纪鹤轻眨眼睫,如果不是指导员已经动了劝退的心思,他可能还会在这个问题上宽慰许天阳两句,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施行鼓励教育了。 “如果你说的是机甲相关的课程,你的成绩的确很差。” 许天阳抬眸看向教官,像是有点不相信这是纪鹤说出来的话,又开始结巴起来。 “教……教官,我以为你会说我有进步,我……我明明有在努力的。” 那么多个独自留下汗水的训练夜晚,难道不足以证明自己吗? 纪鹤的眼神扫过许天阳,说道:“天阳,联邦军部看到的是实力,而不是努力。” “你如果比别人差,那就只能淘汰,明白吗?” “我承认你很用功,但你觉得自己得到应有的回报了吗?” 许天阳愣住了,张开嘴却无法回答纪鹤的问题,随后整个脑袋耷拉下来。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在新兵里是吊车尾,但亲耳听见教官的回答,还是很有点难过。 “您是想劝退我吗?”Alpha低着头,声音很轻,甚至不敢再去看教官的目光。 “不。” “我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跟我来。” 纪鹤没有给许天阳思考的时间,便带人来到机甲室,那台教学用的无名机甲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我看了你之前的记录,你的Alpha信息素连接无名机甲的最长时间是三十分钟。” 纪鹤语气严肃,半点没有嘲笑许天阳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饶是这样,面前的Alpha仍是羞红了耳垂,觉得自己的成绩实在差得不像是联邦军校里出来的。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水平的确是连接机甲的主要因素,但你看我是个Beta,我在信息素上还不如你呢。” “许天阳,你再试一试,只要你能超过三个小时正常运作机甲,我就想办法让你留下来。” 三个小时,那可是许天阳目前能够做到的程度六倍,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完全是天文数字。 但后面教官的那句保证,又实在诱人,许天阳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 第一次,他连接上了二十分钟不到,就没办法控制无名机甲了,调整过后立刻又钻了进去。 纪鹤在一旁看得揪心,也在想许天阳到底能不能完成自己下达的任务。 “精神力作为超越物理层面的生物能量,源自更深层次的意识,试着去调动你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再配合你原本的Alpha信息素。” 这一次,许天阳突破了原先的最大值,总算可以勉强达到四十分钟的时间,但距离纪鹤设定的目标,仍有不小的差距。 就这样连着练习了好几天,许天阳也没有达成目标的百分之七十,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当一个士兵呢? 联邦军部那么多Alpha士兵,缺了自己一个又会怎么样呢。 “教官,对不起。” 许天阳坐在操控室里,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失落感包围住,好像失去了再一次尝试的勇气。 或许他可能就是没有天赋,他可能就是做不到吧。 纪鹤看着许天阳缩在机甲里,想起自己也曾在无数个夜晚萌生过想要放弃的心,一把拉起准备放弃的Alpha,说道:“许天阳,起来。” 经历过数次失败的许天阳,精神极度衰竭,眼看着就要接受劝退的现实。 “再试最后一次。” “教官,我不行的。” 可是自己已经走了那么多步了,他不想前功尽弃,更不想再被任何人嘲笑,可他好像真的就像李燃说的一样,是个没用的结巴。 无名机甲终是飞了起来,许天阳的Alpha信息素等级本就偏低,此刻处于精神崩溃的他,没有控制好降落幅度,将一旁的纪鹤甩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到了感应器上。 “教官!” 纪鹤捂着自己挡了一下的手臂,开口道:“专心。” “教官,你没事吧。” “没事。” 无名机甲重新回到原位,许天阳依然没有完成目标,喃喃自语道:“教官你真的……真的觉得我行吗?”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突然点燃了纪鹤心里的怒火。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天阳,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无论我陪你十天还是十年,那都是白费。” 纪鹤离开的时候,许天阳往感应器系统那里看,发现那里好像有血。 他不仅没用,还害教官受伤了。 纪鹤简单处理过伤口,坐在单人宿舍里,正在想该怎么让许天阳能提高精神力,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纪鹤。” 门外站着的Alpha是纪鹤的暗恋对象,哦,不,现在是明恋对象。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霍郁柏伸手将人拉过来,看着对方肩膀上那一大片擦伤,嘴上得语气不好听,眼神里满是不自知的心疼。 “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我怎么不知道?”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哪里需要到处去说。”纪鹤眉眼弯弯,像是习惯了受伤,并不觉得有什么。 “不会是因为那个许天阳吧。” 霍郁柏往椅子上一坐,抬眼看向沉默的纪鹤,就知道这是又被自己说中了。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他留下了。” 纪鹤套上灰绿色的军装外套,用没有受伤的手臂,给人倒了一杯水。 水杯里的水微微晃动。 “我觉得我和他很像。” 霍郁柏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也并不觉得纪鹤和许天阳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那个时候在联邦军校,除了理论知识的测试,我也是各种吊车尾,我其实挺能理解他的。” 霍郁柏接过水杯,看了一眼对方没有动作的手臂,在想是不是很疼。 纪鹤察觉到Alpha的目光,补了一句:“我没事的,受伤的事情也是我太着急了,不能完全怪他的。” “他和你不一样的。” “我知道。” “他比你幸运多了,能遇到这样待他的教官。” 纪鹤站在窗台旁边,纱帘挡住他半张脸,问道:“我可以当你是在夸我吗?” “可以。” “但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我尽量。” 纪鹤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指着上校手上的手环问道:“它后来有再响过吗?” 他这话的意思本是关心,霍郁柏却不自觉想起上一次易感期,他醒来的时候手上也戴着这个,还发现了真相。 “没。” 水杯被递到Alpha的嘴角,霍上校喝水的动作有些急,有透明的水珠顺着脖子向下,留下一条直直的水痕,最后没入衣领中。 “那就好。” 自从那次后,霍郁柏老是回想起纪鹤身上那些伤痕,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混蛋事,但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更不好意思和人提起这个。 “机甲演习的红蓝方的随机分配出来了,这一次的规则有变化,你看了吗?” 霍郁柏摇头,干脆点开光脑,上面有一条墨提斯发来的信息。 “我和你刚好是一红一蓝。” “我很荣幸,能成为上校的对手。” 第26章 讨吻 霍上校的舌尖轻轻顶住腮边,发出一声淡淡的哼笑,说道:“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纪鹤心念微动,自然知道这反倒是上校对自己的认可。 “嗯。” 如果霍郁柏因为两人处于“试试”阶段,就在机甲演习中对自己放水的话,那他就不是霍郁柏了。 纪鹤喜欢这个人,喜欢他身上的善良、正直、勇敢,还有不经意的温柔,就连对方淡漠孤傲的样子也喜欢。 此刻两人一坐一站,纪鹤那只没有没有受伤的臂膀,撑在霍郁柏所坐的椅子的金属扶手上,倾身而下。 窗外的风吹起白色的纱帘,暖白色的光打在纪鹤的侧脸上,近得就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像一只懵懂的小动物,遵从着喜欢谁就要靠近谁的天性,将嘴唇凑到慢慢离对方约莫只有两个手指的距离。 Beta眼眸微垂,耳垂染上一点微红,嘴唇是漂亮的肉粉色,就连此刻受伤的手臂,都为他增添了三分破碎感。 这人在光里,俯身想要吻自己。 没有人知道霍上校愣住的那一秒,究竟想了些什么。 面对几天前还只是自己随属的纪鹤,Alpha在两人鼻梁差点就要贴在一起的刹那,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这样不加掩饰、光明正大的靠近,对于霍郁柏来说有些突然,显然超过了牵手的程度,而对纪鹤来说,却是鼓足勇气的一试。 霍郁柏微微朝后一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原本落了光的鼻梁也跟着隐没于暗处。 两人都没有说话,纪鹤盯着那张侧过去的脸颊,看着对方站立起来的熟悉姿态,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 讨吻失败这件事,让纪鹤有些尴尬,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尖聊以掩饰。 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 他没有谈过恋爱,上校应该也没有,根本不知道正确的节奏。 虽然他们更深入的事情都做了好几次,但那都是在霍郁柏并不清醒的状态下,算不得数。 还是说上校其实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可怜自己,才会愿意试试呢? 毕竟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触碰对方不是吗? 就在纪鹤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霍郁柏出声道:“那个,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方走得很快,脚步纷乱不堪,纪鹤盯着那扇银色的金属门板,有种难以言明的失落。 接下去的几天,纪鹤都没有再见过霍上校,更没有勇气做出任何亲密举动,怕讨人嫌、更怕对方真的对自己毫无感觉。 士官住宿的走廊,霍郁柏站在纪鹤宿舍的门口,想要敲门的手举起又放下。 “上校?” 一天前,李燃收到了哥哥从沙漠星球空邮过来的东西,发现竟然还有教官的份,他虽然觉得有点不爽,但还是按照吩咐准备将东西拿给纪鹤。 “你手上这是什么?” “报告上校,是我哥哥寄来的东西,说是给纪中……上士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李燃看见上校站在教官宿舍的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脱口问道:“教官是不在吗?” “那可以麻烦上校帮我转交一下吗?” 霍郁柏没有拒绝对方的理由,便伸手接过了这份来自沙漠星球的神秘包裹。 “你哥哥为什么会给纪鹤寄东西?” 只见李燃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毕竟是上下铺的关系,可能是什么礼物吧。” 礼物? 闻言,那双漂亮的狭长眼眸微眯起来,直到李燃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微微舒展开来。 会是什么东西呢。 霍郁柏冷着一张脸,做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做的事,他拆开了李少尉寄给纪鹤的包裹。 里面是几本书,还有一个小册子,看起来还是二手的。 如今实体书已被逐渐淘汰,李烈为什么要费力寄这些给纪鹤? 回到校官宿舍后,霍郁柏随手翻开其中一本,看了起来,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这哪里是书,分明是生理影片的文字版。 霍上校又翻开一本,内容大差不差,只是多了10%的剧情,眉头紧皱,丢开了这书。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几本书的唯一共同点,是都讲的Alpha与Beta不顾世俗相爱,当然相爱的部分比较少,□□的部分倒是数不胜数。 Alpha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拿起册子,似乎是教授如何谈恋爱的指南。 霍郁柏觉得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可信,随手将册子丢在桌上。 半个小时后,他还是拿起册子看了起来。 那上面的内容,对于霍上校而言可谓是闻所未闻,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感情经历实在过于空白。 那些花里胡哨的方法和准则,他一个也没见过。 霍郁柏用手撑脸,有些怀疑真的会有人相信这个吗? 纪鹤会喜欢他这么做吗? 自从上次自己避开了他的亲吻,两个人好久都没有单独相处过了,他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那上面的方法会有用呢? “阿嚏。” 正是晚课时分,纪鹤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碍于程知就站在自己面前,硬生生憋住了,只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 “你多鼓励鼓励许天阳。” 程知点了点头,又问起教官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纪鹤的恢复能力不错,其实本来伤口也没有多严重,只是看着吓人罢了,他也该去体训室恢复锻炼了,毕竟之后还有机甲演习。 “教官,机甲演习我们也可以去吗?” Beta教官伸手打了一下这些兔崽子的军帽,笑道:“看你们表现。” “报告!” “我们一定好好表现!” 纪鹤的光脑突然跳出来一条信息,是霍上校让他去送打火机。 Alpha甚少让自己干这些跑腿的杂事,虽然这在随属的工作范围之内。 对此,纪鹤并没有多想。 体训室内没有多少人,纪鹤到的时候,霍郁柏正在做腰腹训练。 只见Alpha两手交叠在胸前,腿弯卡在仪器固定的位置,整个人四分之三悬浮于空中。 重力圈卡在男人的腰际,随着他上下颠起的动作,转动起黑色的弧影。 纪鹤没有打扰对方,只是站在一旁,等人结束训练。 霍上校微微侧过脸来,将交叠在胸前的双臂往上一升,继续用力摇动重力圈。 Alpha的胸、腰、臀各有其弧度,连成了起伏的雄伟山脉,饱满又充满力量。 霍郁柏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臂下垂,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 军事训练出来的肌肉与健身房的花架子不同,并不一味追求过低的体脂率,每一寸都储藏着实打实的力道。 送打火机什么的,不过是借口。 “上校,打火机。” Alpha用热气腾腾的手接过随属递来的银色打火机,先放在了一旁。 “嗯。” 霍郁柏坐在休息的软椅上,汗水滚落到他上半身的黑色背心,泅出不太明显的水渍。 纪鹤坐在他旁边,感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气正往自己这里冒,低着头不说话。 可能是因为太热了,霍郁柏伸手脱掉了背心,露出光裸的上半身,宽肩窄腰,皮肤被蒙上一层训练后的薄汗。 有了上次失败的教训,纪鹤更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把眼神飘向了其他在训练的Alpha士兵们。 面对纪鹤刻意的回避,霍郁柏忽然体会到了当时这人的心境,拿起打火机转移话题道:“这个好像不是我常用的那款。” 这枚银色的打火机,比他之前用惯的那个要略小一圈,掂起来也更轻些。 “是那个牌子的新款。” “难怪不一样。” “给我买的?” 男人的手指,碾过打火机精巧的开关。 “嗯。” 一声清脆的“叮”响下,火苗立刻从里面窜了出来,流畅极了。 霍郁柏的拇指抚上打火机的机身,并不如往常丝滑细腻的触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仔细一看,原来刻了什么图案,大概是什么限定系列的花样,像是什么树叶。 “上校觉着怎么样?” 霍郁柏只当是一个普通的打火机,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听纪鹤这么问,答道:“还好。” 自从上次在巴纳德星给上校点火之后,纪鹤便萌生了买一个同品牌的打火机给对方的念头。 恰逢这个品牌在做节日活动,可以定制图案,他暗藏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画了几片柏树叶上去。 不过,上校好像没有发现。 霍郁柏将打火机揣进裤子口袋里,伸手解起裤腰上有些松了的系带,表情懒懒的,有种莫名的性感。 如果纪鹤不是Beta,能够闻到对方的信息素的话,愉悦中带着一丝勾引意味的柏木气息已将他击倒、缠绕。 “你之前生气了吗?” “没有。” “真的吗?” “嗯。” 这还让人怎么哄,纪鹤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令霍郁柏所学之物毫无用武之地。 Alpha伸手摸过额前的碎发,眼神专注地看向纪鹤。 “上校?” 霍郁柏侧头,露出一个自认为魅力十足的笑,落在纪鹤的眼里却有些意有所指。 “你这样会不会冷,需要我把温度调高一点吗?” 霍上校:…… “会感冒的。” 看着纪鹤一脸关心的表情,霍郁柏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第27章 俘虏 都怪那本误人子弟的恋爱手册,什么展示力量、适度裸露,根本就不像自己会干的事情,偏偏他还就相信了,实在是蠢的可以。 根据纪鹤的表现,霍郁柏有理由相信,就算自己脱光了站在这人面前,对方估计会起身拿个薄毯给他盖上,还要担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既然那些孔雀开屏的招式对纪鹤不管用,霍上校还是打算做回他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正式机甲演习的时候,霍郁柏作为红方,和纪鹤都不在一艘纳米空间船上。 这次的演习定在了波塞冬星球,是一颗水资源充沛的海洋星球,距离蛇夫星座1068光年。 “这个星球几乎全是蓝色诶,看起来好假。” “都是海,能不蓝吗?” 这话一听就是李燃说的,不论什么内容,Alpha似乎都不会好好陈述,非要比别人高一头才肯罢休。 “我本来还以为会在总部进行演习呢。”程知淡淡出声道。 “那多无聊啊。” “那我们是不是能烤海鲜吃?” 吃惯了联邦军部特供营养剂的众人看向一旁的教官,目光里都是对生猛海鲜的渴望。 纪鹤道:“理论上是不能的。” 海面上空,压着一层厚厚的积云,大洋最深处浓得跟墨汁似的。 这次机甲演习与以往不同,先要由海登陆,再进行空中机甲的实战对抗。 一阵阵的海浪涌起、翻滚,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湛蓝海水。 纪鹤与其他属于蓝方的军人们一起潜伏在浮力潜艇中,耳边除了战友呼吸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 光脑发出的亮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映在Beta士官的眸中。 墨提斯那半透明的虚拟影像浮在半空中,没有发出声音,给每一个人输送了登陆的具体位置。 “继续深潜。” 纪鹤的声音和缓而沉静,没有人发现他的心跳并没有如他说话的语气那么淡定。 一旁的程知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教官。 虽然不是第一次参与演习,但纪鹤却是第一次独立带兵进行机甲演习,当然想有个还不错的表现。 四下十分安静,探测器根本没有探知到红方的蛛丝马迹,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下一秒,漂浮在这一片海域的几艘浮力潜艇都动了起来,掀起的片片水花对于这片古老的大洋而言,不过是挠痒痒。 差不多过了半个钟头,纪鹤看见远方的岛屿渐渐显示出轮廓,他们要赶在红方到达之前悄无声息地抢占补给机甲的高地。 随着纪鹤的一声令下,众人像是游鱼从浮力潜艇一跃入水。 蓝方士兵们背着武装开始泅渡,任由离岸的浪潮一下一下拍打着他们的身体。 身体被冰冷的海水浸透,别说是海鲜了,他们连个多余的生物都没有见到。 黑夜里,纪鹤像一截被海水冲上岸的浮木,伴随最后一次用力的划水,轻巧地趴在了海岸边,然后站起身来。 几分钟后,所有人都上了岸,两栖作战服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就干了,倒是免去了不少的不适。 一路走来,没有岗哨,更没有发现有任何行军的痕迹。 这片岛屿长着不少树,是典型热带气候才会生长的植物。 纪鹤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是来到了一片空白地带。 众人按照一开始的计划,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流畅、沉默、有条不紊。 毕竟这里的海岸线那么长,红方的人数只有他们的一半,的确无法面面俱到。 正在他对眼前形势十分乐观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砰——” 火光闪烁的第一秒,纪鹤便看见身旁站着的李烈猛地倒了下去。 Alpha身上燃起用于演习的蓝色烟雾,表明士兵已经阵亡。 “靠!” 李燃这一声“靠”响彻天际,里面夹杂了不少个人情感,听起来十分真切,一点也不阴阳怪气。 纪鹤到底比这帮小朋友多了一些实战经验,他立即卧倒,往那片黑色的礁石滚去。 那枪声稳定得像是作秀,一枪一个,还没有找到合适掩体的新兵们像一只只待宰的羊羔,成为这名好似鬼魅的狙击手的枪下蓝烟。 蓝色的烟雾在岛屿上升起,浓到纪鹤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遮挡了他的视线。 程知滚到了纪鹤的旁边,空包弹从他的背后射来,从空隙里一闪而过,Alpha差点被一枪毙命。 当然也有经验丰富的老兵凭借着本能求生,朝着子弹袭来的方向开枪。 只是零星的几枪过去,并没有炸出这人的具体方位,反而把自己交代的一干二净。 “操,老子跟你拼了。” 有个Alpha一边说一边冲了出去,那人纪鹤认得,就是之前在巴纳德星上嘲弄自己的辅助教官。 Alpha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在对方S级的信息素威压之下差点连扳机都没压下去。 在场的众人,除了纪鹤是不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其余人都受到了这顶级信息素的影响。 “靠,有本事不用信息素压制啊。” 已经“死掉”的李燃突然出声打抱不平,他都已经挂了,还得受这份罪,心里能平衡就怪了。 话音刚落,那份刻在基因里的不适感就消失了。 那人竟然真的收起了全部信息素,接着毫不留情地一枪命中了冲出来送死的Alpha。 敌方的狙击手早早就埋伏在这里了,而他们从上岸到枪响都没有发现。 天色渐亮,不远处海天交际翻出一线鱼肚白,可他们还差一步,就能完成安装补给装置的任务了。 至少,也得给蓝方的空中总部发个消息吧。 纪鹤靠在黑色礁石的背面,与一旁的程知对视了一眼,都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躲过红方的狙击手 他的耳朵轻动,听见那个狙击手的脚步渐渐逼近,再不行动的话,就要晚了。 程知领会了纪鹤的意思,朝相反的行动方向冲了出去。 穿着迷彩服的红方狙击手,眼都没有多眨一下,扣动扳机就开下最后一枪。 与此同时,纪鹤从礁石上一跃而起,绕S形跑到了补给装置旁边,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砰——” 这是程知“牺牲”的枪音。 海风吹拂之下,程知背后的蓝色烟雾弥漫开来,呛得Alpha轻咳了两声。 好在他的牺牲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教官布置好了战斗机甲的补给装置。 纪鹤没有转过头去,枪口隔着作战服抵住了他的后背,蓝色的烟雾却并没有弥漫开来。 “转过来。” 耳畔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低沉好听,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若非夜色混乱,纪鹤怎么可能没有认出这人是霍郁柏,之前还夸口说很荣幸成为上校的对手,结果一开场就输得如此惨烈,他心里有些不服气。 纪鹤转过身去,看见霍郁柏穿了一身迷彩陆战服,脸上也画了油彩,不知道是在这里埋伏了多久。 他们自以为螳螂捕蝉,却不晓黄雀在后。 最远方,天与海相交之处,沉郁的红日从深蓝的海面上升起来,染透此番天地。 绿棕相间的油彩看不出Alpha的五官轮廓,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生动得像是他背后渐渐升起的旭日。 “除了你,还有别人活着吗?” 纪鹤扫了一圈排排坐着的新兵,还有一脸不爽的老兵们,表情有些难看。 没有了。 全他妈被霍上校狙了。 这些“牺牲”士兵背后的蓝色烟雾已经熄灭,心口还残留着空包弹的余痛,仰面躺在冷冰冰的海滩上,正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燃觉得如果这不是演习,真的是战争,他死的也太轻易、失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 纪鹤深吸一口气,虽然他暂时还没死,但心里已经燃起一股蓝色烟雾。 对方埋伏得很隐蔽,找的时机又准,他们连一片掩体都还没找好,在残酷的战争中只能一败涂地。 “说一下你们的战略部署。” 霍郁柏一边说一边盘腿而坐,姿态十分悠闲,悠闲程度与碍眼程度成正比,话语更是直白到一旁的老兵简直颜面无存。 “我不会说的。” 纪鹤微微皱眉,他现在和上校是对立面,大不了他也打自己一枪,反正这里多的是“尸体”。 “那让我猜猜,你们打算偷袭,所以抢先登陆,然后准备趁天亮之前发起攻击?” 纪鹤:…… 霍上校猜的没错,不过对于这老掉牙的作战计划,纪鹤也是提出过别的想法的。 只是他一个上士,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意见。 这么说来,其实他也挺冤的。 “那不如你来猜猜,你刚刚牺牲了一个兵换来的补给装置,会不会有机甲降落?” 纪鹤面色一白,觉得霍郁柏既然敢说这话,必然是做了其他的行动,心里不免懊恼,不应该冲动行事的。 可是刚刚那个情况下,作为一个兵,能想到的就是完成任务。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任务完成之后。 “忘了问,机甲演习可以有俘虏吧。” 霍上校一边说,一边从迷彩服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用那枚新的打火机点燃了烟头,眸光扫过纪鹤的脸。 “走吧。” “我的俘虏。” 第28章 优待 这话是上校压低了声音说的,唯有离他咫尺的纪鹤能够听清。 一字一顿,皆是蛊惑,透出难以言喻的勾魂与暧昧。 霍郁柏说完,便用嘴衔住烟卷,猛地吸了两口。烈焰升腾,此刻封住Alpha喉咙的,是隐隐而出的占有欲与不自知的爱意。 下一秒,上校拿起枪,将枪口朝向对方,往纪鹤的心脏位置重重地锤了两下,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调戏,微微偏头看向自己的俘虏。 “怎么,不服气?” “还是你觉得自己不是俘虏?” 纪鹤的嘴角终忍不住微微上扬,就连苹果肌都不自觉地往略弯的眼睛靠近,以至于他不得不将嘴角往下压,开口承认道:“我是你的俘虏。”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霍郁柏的俘虏了。 霍上校在纪鹤这支小队正式登陆前猫了很久,人都快和岛上的树合二为一了,无聊得头上都快长鸟了。 作为红方阵营的他以一己之力扫清了不少蓝方的补给阵地,心情本就不错,在听到纪鹤说的话,嘴角更是压不住,心里一阵暗爽。 一旁的程知见此情景,先是为教官捏了一把汗,而后眼神里又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俘虏,我带走了。” “上校,你这样不合规矩吧。” 其中一位Alpha军士长站了起来,拍了拍两栖作战服上沾着的白沙,继续说道:“演习就演习,你这样未免也太打我们的脸了。” 霍郁柏扛枪走到那个Alpha面前,露出疑惑的神情,说道:“脸面难道不是要靠自己挣吗?” “还是说只准你们能偷袭,我们就不能?” 李烈抬脚踢着那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小声感叹道:“没想到第一次参加演习这么失败,真是倒霉。” 程知看向满脸油彩的霍上校,代表蓝方说了一句公道话:“输了就是输了。” “没什么好找借口的。” 此话一出,霍郁柏倒是多看了这个浓眉大眼的Alpha一眼,心想纪鹤带的新兵里总算有个可教之材。 “战场之上,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霍上校说完这句话后,和被俘的纪上士一起乘着浮力潜艇隐于海面之下。 岛上剩余的“死亡”士兵则按照演习规则被收缴了武器与装备,接送失败者的快艇将他们带离主战场,来到观战区进行学习。 浮力潜艇配备有360度全景观察舱,令人不依靠任何穿戴设备就能无限接近于海底世界。 银色的鱼群,闪着波光粼粼的光芒,从纪鹤与霍郁柏的身边游过。 “想不想知道现在的情况?” 纪鹤作为俘虏,自然被屏蔽了所有消息,只能待在霍上校身边,这句话对他而言,诱惑力十足。 “上校,为什么选我做俘虏?” 纪上士一边问,一边擦去Alpha脸上的油彩,露出对方原本的面目。 “演习还没正式开场,现在退场岂不可惜?”霍上校伸手握住纪鹤正在为自己擦拭脸庞的纤细手腕,淡淡出声道。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的纪鹤小心思,他没再说话,却感觉Alpha靠自己越来越近,两手更是霸道地撑在他的身体两侧。 “上校。” “你离得太近了。” 纪鹤伸手挡住Alpha靠过来的胸膛,腰背绷直半悬空地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违反了联邦宪法?” Beta气息凌乱,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此时只剩下慌张与无措,低声说道:“联邦也有俘虏法的。” Alpha没料到对方的回答是这么一句话,眼尾的笑意顿生,更想要逗弄这人。 “那我更该优待俘虏了。” 每当霍郁柏一点点靠近他的时候,纪鹤就一寸寸往后躲,直到脊背已经贴到了金属内壁上。 “纪鹤,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知道在联邦军校,有一些人会把我视作他们的偶像,你是因为这个喜欢我吗?” 被圈在怀里的Beta摇摇头。 霍上校继续说道:“我其实并不希望被任何人崇拜,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带给别人什么。” “我并没有那么厉害。” “所以,纪鹤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 Alpha的信息素流动起来,用淡淡的柏木味道包裹着纪鹤,哪怕纪鹤感受不到。 他撞上霍郁柏的沉沉双眸,心口泛起幽幽的酸胀感,整个人仿佛掉进了黑洞里,无法控制地坠落。 纪鹤能感觉到霍郁柏对自己的感情,远没有自己那么深。但他并不想在此刻表明自己来时的路,更不想给霍郁柏太大的压力。 “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是你。” 其实从他开始确定自己是在暗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清楚了,哪怕一直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 一个人兵荒马乱,好过两个人草木皆兵。 可纪鹤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贪心起来,有了芝麻又想要西瓜,他开始期待霍郁柏也能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那上校呢?”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纪鹤自己也有些惊讶,将头埋在Alpha上校的肩膀上。 其实他要的真的很少,吃过很多苦的人,只需要一丝甜就可以抚平所有。 “纪鹤,你要给我时间。” “我不会无缘无故要同一个没有感觉的人试一试。” “你愿意相信我吗?” 纪鹤将头靠在霍上校的迷彩服上,点头时下巴戳到了男人的肩膀。 “我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有什么想要的不想要的,不要憋在心里。” 只听纪鹤发出一声轻轻的“好”,他感觉自己好像离霍郁柏更近了一点。 “我知道了。” 红蓝方各自的机甲逐渐登陆,霍郁柏将纪鹤带在身边,甚至让人进了红方的指挥中心。 这次的联合演习,不仅有联邦总基地参与,就连一直在银河系边缘活动的光荣军团也拨了人过来。 红方机甲的主帅,便是光荣军团的灵魂人物——霍英展,也是霍郁柏的祖父。 “霍上将。” “嗯。” 霍上将的眼神淡淡扫过自己的孙子,并没有分半点眼神给纪鹤。 在他看来,Beta在联邦军部是没有前途的。 如果不是霍郁柏的父亲突然离开联邦军部,霍英展在这个年纪早可以回首都星安享晚年了。 Alpha上将穿着指挥官制服,站在巨大的光脑屏幕前,看着蓄势待发的红蓝机甲微微一笑。 墨提斯的虚拟影像从光脑中被剥离出来,朝着这位联邦元老点了点头。 四维光图之上,红方的机甲数量明显要少于蓝方,最能打的银刃机甲的主人还站在纪鹤旁边,似乎暂时没有下场的意思。 纪鹤作为俘虏站在红方大本营里,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顾中尉。 “升官啦?恭喜恭喜。”顾朝闻笑着作揖,一双桃花眼微眯起来。 “顾中尉你也不上吗?” 顾朝闻点了点头,凑近纪鹤神秘兮兮地说道:“三十六计知道吗?” 纪鹤点了点头。 红蓝机甲开始第一波对战,只见列阵在前的红方机甲咆哮着,灼烧的火焰喷射在周围,一路冲到了最前面。 看来红方机甲是想凭借自身过硬的实力,打一场闪电战。 这是纪鹤一开始的想法。 巨大的机甲拳头相撞之后,引发出不小的震感,红蓝双方正式在空中开战。 “墨提斯,申请调取红方机甲分析。” “收到,正在为您分析。” 蓝方的指挥部,统帅面对敌人猛烈的进攻,仍旧打算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 对方想打闪电战之心昭然若揭,蓝方偏偏就要顶住。 光脑上,几架红方机甲纷纷展开双翅,如一只只巨大的鹰隼掠过海平面,胸口的能量炮发射出追踪弹,命中不少蓝方机甲。 “真烦人。” 只见塔莉娅驾驶着冰霜机甲,从红方机甲的外侧突袭,一边使用绝对零度拖延对方的行动,一边甩开烦人的追踪弹,与其他蓝方机甲将敌人从侧面围住。 两方机甲激烈交战中,不少机甲背后冒起代表失败的烟雾,接着坠入海里,等待后勤部门的打捞。 纪鹤看着数量明显锐减的蓝方机甲,心中隐隐升起不太妙的预感。 光脑切到了打捞画面,红方坠落的机甲内部,钻出来的不是Alpha,而是新开发的战斗机器人。 这也太贼了。 先上场厮杀的战斗机器人承担了一部分火力,红方则可以在人数稀少的情况下保存更多力量。 好一招瞒天过海。 蓝方统帅与霍上将是老相识,两人一个□□、一个□□,早年间就不大对付。 “好你个霍英展,这么玩是吧。” 蓝方指挥室,统帅一把将手里的帽子甩在了指挥台前,叉着腰骂了好几句。 墨提斯游走于两方之间,看着昔日老友对战,只觉得有些好玩。 自从知道人工智能升级计划书后,墨提斯便无心再为联邦军部卖命,时常篡改些无伤大雅的信息,至今没有人发现。 战事逐渐陷入焦灼状态,战斗机甲的能量并非无穷无尽,不少蓝方机甲需要回到提前定好的高地进行补给。 驾驶着蓝方机甲的Alpha士兵们降落在标记好的补给站时,却发现机甲竟然自动熄火了。 “什么情况?” “呼叫蓝方指挥部。”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纪鹤看得专注,再看向身旁时,刚刚站在自己身边的霍郁柏就不见了。 一旁的顾朝闻看着眼前的画面,眉毛上挑,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想看看什么叫痛打落水狗吗?” 第29章 尊重 虽然这只是内部演习,军中这样的浑话也不少,但纪鹤作为蓝方的人一员,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Beta士官偏头看向沿海岸线的补给点的实时画面。 腥咸的海风拂过潮湿的沙滩,一团团形状各异的白色泡沫,被浅蓝色的浪花裹挟着涌向岸边。 沙岸上,笨重的机甲没了能源,变成了不能飞的破铜烂铁。 “呼叫蓝方指挥部失败。” 蓝方士兵一遍遍尝试联系指挥部,都没有得到回应,坐在机甲里按兵不动。 越是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时候,越要懂得忍耐。 碧色树影掩映之中,架着几架狙击枪,枪后是训练有素的Alpha士兵,都戴着红方肩章。 待蓝方士兵进入射程之内,躲藏在掩体之后的红方狙击手们半眯起眼睛,食指轻轻扣下扳机。 “砰砰砰——” 三道蓝色的烟雾,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刚下战斗机甲的士兵们的背后冉冉升起。 蓝方Alpha士兵颓丧又不甘的表情藏于烟雾之中,有些看不真切。 纪鹤忽然想到那晚自己带领小队登陆,也是这样成了霍上校的枪靶子。 那些空包弹从各种刁钻的角度飞射而来,只要有一丝空隙,便是一枪毙命,哪怕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在光荣军团出身的精锐狙击部队下也无所遁形。 “真他妈操蛋。” 气不过的蓝方士兵踢着被海浪冲上来的贝壳,一想到自己是怎么在演习中“阵亡”的就火冒三丈。 也有负隅顽抗的士兵,被那些狙击手一枪枪逼退到了海岸边。 此刻,纪鹤彻底明了顾朝闻后面那句“痛打落水狗”的真正含义。 此次机甲演习虽然选在海洋星球,可大部分人都把战事的重心放在了传统的空中对战,而忽略了陆战。 红蓝方对战,并不是完全平等的对战,而是由墨提斯经过多方计算得出的极限情况。 纪鹤所在的蓝方,人数虽多,但在登陆时间上没有太多优势。而红方人数很少,却都是精锐,每一个部署都需要慎重考量。 “在想什么?” 顾中尉将身体往纪鹤那边倾,伸手拍了拍Beta升衔之后的银色徽章。 “是不是在想你家上校去哪儿了?” “顾中尉,是真的很爱开玩笑。” 霍上将在这里,再怎么说,霍郁柏也不会是他家的。 纪鹤微微抬眸,不过顾朝闻的一番话,的确提醒了自己。 他看向光脑里各个实时画面,那上面出现的每一个狙击手,似乎都不是霍郁柏。 与此同时,位于半空中的蓝方指挥部仍在硬刚银刃机甲,哪怕在半日前就被切断了通信网络,也绝不肯承认自己输了。 蓝方指挥部的本体也是一架机甲,名为影,全身装满了反追踪器,是典型的低攻高防的隐形机甲,一般用于侦察和指挥。 五彩斑斓的星云与阵阵闪烁的激光,是这片战场的背景。 银色的战斗机甲划过浩瀚宇宙,快得像一闪而过的雷电。 被人发现指挥部已经足够倒霉,更何况是被昔日前辈的孙子一路追踪到家门口。 “大校,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打!” 与联邦其他投入战斗的机甲一样,影机甲同样具备一定的作战实力,只是他们对上的可是银刃。 银刃机甲内,霍上校端坐在主控室内,利用S级Alpha信息素操控着机甲每一次精密的出击。 只见银刃机甲一边快速移动,抢在每一次反追踪器察觉到自己之前,一边发射出强力电磁炮,试图破坏蓝方主控室对外的信息传输。 霍郁柏眼眸漆黑,看向眼前雷达追踪的影像,神色自是一派平静无波。 影机甲也不是吃素的,召唤出巨大的能量护盾,随后全力一击将名动星际的银刃机甲击飞。 那些强力电磁炮多数被拦截在能量护盾之下,只有少数按照原本的计划冲入了影机甲的信息系统。 传输信息的系统一旦被切断,在机甲战中可谓是大忌。 银刃机甲的腿部喷射器在瞬间被点燃,冲向蓝方指挥室,不断发射着强力电磁炮。 由于两架机甲贴的太近,影机甲的能量护盾的角度不足以覆盖全部攻击,有不少强力电磁炮都冲向了信息系统。 这招虽险,但却在能较短的时间摧毁蓝方的信息交流,也是霍上将给他下的死命令。 无论是演习,还是实战,面对上级的指令,联邦军人霍郁柏唯有服从。 “这小子是疯了吗?” “跟他爹他爷一个德行,都是疯子!” 蓝方机甲的统帅克劳德是联邦军部的老人了,也是军校正统的出身,不过他上半生被霍英展压着,如今都快退休了,又来了一位不要命的霍上校。 克劳德大校觉得自己心里苦。 雷电般的炮火从影机甲的武器系统中喷涌而出,击中了银刃机甲的关键部位。 蓝方指挥室里的Alpha士兵们,注视着光脑的实时画面,炮火碾压过银色的金属外壳,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深灰色的烟雾弥漫开来。 霍上校的精神力收到极大的撞击,微微皱起眉头,并没有选择打开恢复系统,仍用强力电磁炮攻击敌方。 “姓霍的Alpha,是不是都铁做的啊?这么能扛!这要是别的机甲,早就掉海里喂鲨鱼了。” 面对下属的感叹,克劳德大校轻哼一声,回答道:“都是肉体凡胎,装什么斗战胜佛啊。” 话音才落,原本被严防死守的信息系统被密集的强力电磁炮轰出一个口子。 就是现在! 只见银刃机甲双手合十,一柄巨大的能量光剑生于在两手掌心之间。 能量光剑对着影机甲指挥部猛地一劈,干脆利落地切断蓝方指挥部对外的通信。 “墨提斯……” “大校,我在。”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墨提斯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克劳德的问题。 “查询结果:除了纪上士被俘,其余士兵皆为死亡状态。” 克劳德大校将手撑在摇摇欲坠的指挥台上,露出茫然的表情,问道:“纪上士是谁?” 墨提斯调出纪鹤在数据库里的资料,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纪鹤,Beta,出生于桐星球,于银河纪元2965年加入联邦军校……” “好了,别念了。” “一个Beta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俘了。” 墨提斯没有回答,这帮Alpha真是把傲慢刻进了骨头里,没有救的必要。 至此之后,海岸线升起滚滚蓝烟,与天空同色。 坐在观战区的好学生程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发誓,终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以一当十的英雄。 一旁的李燃跟着站起身,说道:“走吧,有会餐。” 尽管演习已告一段落,但蓝方阵营因失败而低落的士气并没有因此消散。 本次机甲演习,霍上校所在的阵营以少胜多,位于海底深处的红方指挥室终于浮出水面。 演习结束正好到了第三天的傍晚,俘虏纪鹤也回到了蓝方阵营。 “教官,红方的指挥部在哪里啊?” “海底。” 程知点了点头,觉得霍英展上将此番用兵如神、用最少的兵打出了最漂亮的仗,实在不简单,心中的崇敬更是多加了一层。 联邦军部甚少有会餐,一是星际时代以营养剂为主要食物供给,二是凑不起来许多人一同聚会。 “全体起立。” 霍英展上将身穿指挥官制服,拿起酒杯,分析起这一次演习的意义。 随后会餐正式开始,折叠餐桌之上竟然真的有海鲜,虽然不是烧烤,但新鲜的鱼类、贝类清蒸也别有一番风味。 眼前的透明转盘不停转动,上面放着生蚝、龙虾、鲍鱼,还有活的章鱼,不知道哪位勇士敢生吃。 李燃心里的沮丧被美食消解了不少,看向纪教官,问道:“教官,我哥给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Alpha顺着纪教官的目光所及之处望去,似乎是霍上校。 下一秒,纪鹤收回目光,问道:“李烈给我什么东西了吗?” “我给上校了,他没交给你吗?”李燃说完,伸手拿起一枚手掌大小的青口贝。 纪鹤摇了摇头,答道:“可能是忘记了吧。” 霍上校坐在更前面的位子,端着酒杯,正在敬蓝方阵营的克劳德大校。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 “你这是要接你们家老爷子的班啊。” “郁柏不敢当。” “诶,你们家孩子有对象了吗?” 克劳德大校这话一出,瞬间从军队会餐变成了家长里短,霍郁柏看向一旁的祖父,淡淡回答道:“还没有。” “喜欢什么样的,用不用我给做介绍?” 霍上将拿着酒壶,走到霍郁柏身边,按着对方的肩膀,说道:“这就不牢大校操心了。” “你这个老古板肯定搞联姻那一套,现在时代不同了,要尊重孩子的意见。” 霍英展觉得自己就是太尊重孩子的意见了,才会让那个逆子领一个没有门第的Beta进门。 如今他膝下只剩下郁柏和令月这两个可怜孩子,对晚辈的婚姻自然要更加慎重。 “我喜欢坚韧、勇敢、执着的人。” “这话听着不像在说Omega。”克劳德大校喝了一口酒,继续追问道:“长相呢?” “白一点,腰细一点,身上很好闻。” 霍郁柏身后的霍上将满意地点了点头,以为说的是闵然。 顾朝闻听着这么具体的描述,向自己那几百年不开花的铁树发小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第30章 初吻 一旁的顾中尉用手肘捅了捅霍郁柏的腰,小声问道:“你这是有情况啊?” 只见霍上校慢慢转过脸,表情有些僵,嘴硬道:“没。” “我才不相信,你以前哪里会关注别人皮肤白不白、腰肢细不细、身上香不香。” 顾朝闻拿起酒杯,挡住自己的嘴,凑到发小旁边,低声说出自己的判断:“霍郁柏,你不对劲。” “你敢说你回答问题的时候,没有想到某个人吗?” 顾中尉轻挑眉头,一双桃花眼里全是洞察世事的精明。 霍郁柏拿着酒杯,心头微动,刚刚他在回答克劳德大校的时候,那一秒下意识想到的人是纪鹤。 克劳德用叉子切下一块两面煎至金黄的鱼肉,沾了一点番茄酱,吃了起来。 “其实找Omega呢,温柔贴心最重要,能乖乖地待在家里带带孩子,就挺好的。” 霍郁柏听见大校的发言,眉头轻轻一皱,显然不太赞同。 “以前,人类寿命不过百年,如今动不动都活到三百岁,都快成活文物了。Alpha和Omega一旦结合又不能轻易分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很麻烦。” 顾朝闻一边说,一边扯下来一只大螃蟹的钳子,啃了起来。 “更何况我们这种职业朝不保夕的,万一哪天真的开战了,胳膊和腿能不能四角齐全都还不好说,白白耽误了人家。” 霍上将看向大啃蟹钳的顾朝闻,出声道:“这些话你对顾老爷子说过吗?” 只见顾中尉咬蟹肉的动作明显一顿,随后中气十足地回答道:“说过。” “然后呢。” 顾朝闻:“被打了。” 不光被打了,还被顾家老爷子一脚踹进了光荣军团,成了霍上将手下的一个兵。 但这么多年过去,顾朝闻也并没有因此反省,他个人对于婚姻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 “那是你没遇上喜欢的人。” 克劳德看向顾中尉,继续说道:“真遇上了,恨不得每天都把人挂在裤腰带上,走哪儿都得带着,一天没见就没着没落。” “也太腻歪了吧。” 顾朝闻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听克劳德大校继续批判自己:“你个小鬼不懂,有个Omega老婆在家等自己是多幸福的事。” 顾中尉虽然长了一张风流多情的脸,但从未和Omega建立过长期关系,更不要说凭空多个老婆了。 “如果是Beta呢?”一直没有发言的霍上校淡淡出声道。 “什么Beta?” “你不会是说Alpha和Beta在一起吧,那Alpha每次发情得多遭罪啊。” 克劳德面露不解,哪里会有Alpha傻到这种境界,放着高契合高的Omega不要,偏要去喜欢一个Beta。 岂不是自讨苦吃? 顾朝闻喝了点酒,抢白道:“那才是真爱呢。” 一旁的霍上将脸色不太好,显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当初他并不同意两人交往,哪怕那个Beta愿意接受Omega腺体移植手术。 如果不是那个逆子用退出联邦军部相要挟,霍英展绝不会妥协,更不会同意这样的人进霍家的大门。 可惜世事难料,谁都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而他的孩子如同当初那个威胁一样,为了一个早逝的女人弃霍家于不顾。 “我出去醒醒酒。” 霍郁柏放下酒杯,站起身来。 “那都是骗你们的。” “真爱是什么东西?听说过,没见过。” “都违背本能了还不叫真爱啊。” 那些争论不休的声音,随着渐淡的酒味缓缓飘远去,被霍上校甩在了身后。 起风了。 男人坐在深黑的礁石上,望向远处没有穷尽的大海,海浪抚摸过沙滩的声响,一层叠着一层送到他的耳边。 他其实没有醉,只想一个人静静。 在遇见纪鹤之前,霍郁柏并不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他都没有考虑过自己要和一个Beta在一起。 关于真爱,他不像顾朝闻那样浪漫随性,也不像克劳德上校那样以自我为中心。 “上校?” 是纪鹤的声音。 霍郁柏没来由地觉得烦躁,他还说纪鹤是个鸵鸟,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纪鹤走到他身边,似乎是想确认Alpha有没有醉。 刚刚他看见霍郁柏离席之后,就去找了顾中尉。 顾中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充满了探究,看得纪鹤心里直发毛。 “嗯。” 一支烟夹在手指间,点烟时霍郁柏的双眸习惯性地轻眯起来,一口白眼徐徐地朦胧在他冷淡的脸廓之前。 “李燃说有东西转交给你了。” “嗯。” “上校是忘记给我了吗?” “没有。” 纪鹤轻轻“嗯”了一声,疑惑尾音微微上扬,像缠住主人小腿的小猫尾巴,又乖又软。 红色的火星燃在夜里,伴随着缭绕的白烟,忽明忽灭。 “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鹤没有太明白,不知道上校是在说李烈还是李烈寄过来的东西。 一支烟徐徐抽完,Alpha的心似乎仍没有平静下来,一边抬眸看向纪鹤,一边将最后一口烟圈吐了出来。 “纪鹤,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吗?” 霍郁柏伸手拍了拍礁石,眼睛半闭起来,露出一点脆弱的神态。 纪鹤摇了摇头,即便他看遍所有有关霍郁柏的报道,也与他的人生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我母亲离世的那一年。” “我开始抽烟、喝酒、打架,开始迷恋一切可能会上瘾的东西。” “他们说这样就会快乐,我相信了。” “可是纪鹤,这样一点也不快乐,我宁愿自己也在那架出事的飞船上。” “如果是我,我一定也很难过。” 纪鹤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声音温柔而平静。 “但上校,这不是你的错。” 被层层黑夜包裹住的心脏,好像察觉到一丝光亮,那层壳被人小心翼翼地剥开了一层。 “不要因为痛苦而惩罚自己。” 霍郁柏抬眸看向他,波涛的音调像是流动的歌谣,伴随着纪鹤的声音模糊了他原本的思绪。 纪鹤不是Omega,更不可能释放什么安抚信息素,但那一秒霍郁柏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柔软。 海风吹过,岛屿上的植物发出簌簌的声响,得以抖落一身的尘埃。 Alpha侧过脸来,注视着纪鹤的眼睛,伸手抚上他的后脑勺。 “上校?” 纪鹤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误解了对方的意思,紧张地抿住两片薄薄的嘴唇。 他看见霍郁柏的脸不断放大,直到那高挺鼻梁贴着自己的鼻梁,似乎还蹭了两下。 “我想亲你。” “可以吗?”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余味,近在咫尺的两团呼吸先吻在了一起。 霍郁柏别过头来,将嘴唇轻轻地贴在了纪鹤的嘴唇上,轻吻时的动作青涩又蛊人。 两片微凉的唇瓣贴在一起,纪鹤看见眼前沉沉的夜色笔直地坠落下来,脑袋里发出一阵嗡嗡的轰鸣声。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但那些不理智的吻是混乱状态下的产物,是纪鹤小心翼翼偷来的一点甜头。 可此刻霍郁柏是清醒的,他看清了他,他在试着吻他。 纪鹤愣在那里,他虽闻不到Alpha周身弥漫而起的柏木香味,却能感觉到霍上校轻易撬开了自己的牙关。 这个吻由浅入深,纪鹤被他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唔……” 两人的手再次交握在一起,霍郁柏的手指穿过他手指的缝隙,缓缓撑开,然后压到粗糙的礁石之上。 原本的浅尝辄止变了调,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性,纪鹤无处可退,被人吻的迷迷糊糊。 “纪鹤,呼吸。” 纪鹤轻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纤瘦的脖子伴随着吸气的动作轻微耸动。 霍上校嘴角含笑,原本薄而凉的嘴唇带着厮磨过后的温度,再度覆了上来。 海上的小船随波荡漾,在风暴来临之前急匆匆地撑开了帆,蛮横的波涛打湿了白色的帆,在无边无际的蓝色里、在漫天的繁星之下,继续航行。 纪鹤不确定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持续了多久,他只觉得好像将自己毕生的力气都快用尽。 海面归于平静。 他喘着气将头靠到了Alpha的肩膀上,失焦的眼睛里满是未散的雾气。 回过神来的纪鹤突然意识到,如果清醒状态下的接吻才算数,那么这一次才是他的初吻。 “纪鹤。” “你看天上。” 话音才落,几道金光冲向深蓝色的天际,炸了开来。 无数金黄色的烟火从天空往下缓缓坠落,由一开始的璀璨夺目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花火流泻而下,犹如碎裂的星辰,好似深蓝色的海域升腾起万千明光。 纪鹤站起身后,微微仰头,那些流光溢彩的烟火落入他的眼眶。 他看得专注,没有注意到霍郁柏无心看风景。 “这里怎么会有烟花?” 站在一旁的霍上校眸色深深,盯着对方认真的侧脸,淡淡回答道:“这是机甲改组后淘汰下来的流光弹。” “还可以做成烟花啊。” 其实细究其原理,烟花和炮弹本就是相似的东西,可以是战争年代的武器,也可以是太平盛世的美景。 “这是为演习的胜利者准备的吗?” “是为了此刻的和平准备的。” 纪鹤伸手攀上男人的肩膀,用自己的嘴唇快速地碰了对方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烟花的声响很大,刚好盖住了沙滩上多出来的脚步声。 那个Alpha穿着联邦制服,深棕色的眼珠颤抖着,目光定格在火树银花之下纪鹤主动吻上霍郁柏的那一幕。 霍郁柏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岛屿上只剩摇动的树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开端 那一瞬间霍郁柏明明察觉到了属于别的Alpha的信息素,虽然很淡,但绝对不会是错觉。 只是他不确定那人停留了多久,在停留的时候又看到了什么,所以在纪鹤转头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只回答了“没事”。 还没有确定的事,没必要多一个人担忧。 纪鹤伸手摸上Alpha的眉毛,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皱眉?”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让你担心的事情吗?霍上校。” 纪鹤说完,嘴角微微弯起,笑容清亮得好像睡莲底下的那汪水,明晃晃的,特别勾人。 “是啊。” 霍郁柏没忍住,也不打算忍,伸手碰了碰他的脸蛋,回答道:“现在还多了一件事情。” “什么?” “你。” Beta看着Alpha的眼睛里只剩下自己,呼吸微滞,听他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纪鹤不觉得自己会让霍郁柏担心,更不用别人来为他的人生负责。 哪怕他的人生注定是一场开了困难模式的游戏,这也不是霍郁柏该为此负责的理由。 “你不用对我负责,我只需要你爱我。” 纪鹤把话说的很明白,不像之前那样犹豫或忐忑,似乎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退缩的余地。 烟花在他的背后盛放。 爆裂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盖住有情人的心跳。 “我想要你爱我。” “可以吗?” 此刻,再明艳的焰火都敌不过纪鹤眼里的光亮,他坚定不移地朝霍郁柏的方向走去,让两人刚拉开的距离又再度收拢。 光影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忽明忽暗起来。 霍郁柏脸上的表情倒是镇定自若,唯有周身渐渐浓郁起来的信息素暗示着他的心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柏木的香味变得醇厚甘甜,揉散进海风里,想入侵每一寸空间,包括眼前的人。 “我会学着爱你的。” 霍上校的声线似乎如往常一样冷冽严肃,纪鹤却隐隐觉得万丈冰川有洋流滑过,每一个字都被水浸得湿漉漉,变得百转千回、勾人心魄。 他们离开波塞冬星球的时候,刚好碰上雨季的开端。 无尽的雨幕之中,纪鹤坐在来时的位置,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一片淡淡的红。 每一丝雨落入海里,也落进纪鹤那颗布满尘埃的心里,将过往的灰暗岁月都清洗得干净、透明。 回到联邦军事总部之后,纪鹤继续投入到日常工作之中,许天阳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 “教官,我……我可以做到了。” “我不想走。” 许天阳说完,低着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纪鹤站到Alpha面前,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只见许天阳抬起头,眼神注视着纪教官,努力将自己的声音提到最高,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喊出来的。 “报告教官!” “我可以做到!” “我不想走!” 许天阳是个老实孩子,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纪鹤并不怀疑这人弄虚做假,但也有些好奇对方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有了突破。 其实如果许天阳真的连不上机甲,他也为人做了其他打算,看能不能转到其他不需要实战的部门,也不会真的就这么让他离开联邦军部。 这份心软,倒是真被李烈言中了。 虽然说笨鸟先飞,但如果这鸟不会飞,在地上扑棱扑棱也没错。 “那就证明给我看。” 纪鹤将人带到机甲室,看着许天阳像之前一样坐到那架无名机甲的主控室。 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越到临近三小时的时候,纪鹤越替人感到紧张。 所有的操作方法都没有错误,哪怕反应速度可能慢了一点,但也到了及格线。 许天阳竟然真的做到了。 纪鹤脸上的表情惊喜中夹着欣慰,伸手拍了拍许天阳的肩膀,说道:“你的进步实在太大了。” “是我们演习的这几天,你自己发现了什么好突破的地方吗?” 自从许天阳那次连累纪鹤受伤以后,他就真的打算放弃了。 就在他看到机甲便心生退意的时候,一直对他呼来喝去的李燃走到他面前,说道:“喂,你不会真的要去炊事班了吧。” 心情本就不好的许天阳,蹲在那里不想理这人,闷头继续看光脑上的机甲驾驶手册。 “我有一个方法,你想不想试试看?” 许天阳只觉得李燃又要捉弄自己,他都快被劝退了,这人怎么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万一成了呢,你又不会少块肉。” 最后,许天阳还是被说动了,李燃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就是他同样驾驶机甲,追着许天阳跑。 “这算……算什么办法?” “你屁话真多,试不试!” 李燃当然不会告诉这个结巴,他以前就是这么被他哥训的。 Alpha从小调皮捣蛋,唯有对李烈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言听计从,这也是他偶然发现自己天赋的由来。 不过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李燃是不会告诉许天阳的。 “教官,就是这样……” “他追着我跑,我就一直躲,躲着躲着不知不觉就可以一次比一次操控的时间长。” “以前我总是很担心,怕被嘲笑,又怕自己是真的不行。” “我好像习惯了一直躲,可我没想到原来躲也可以让我变得厉害。” 许天阳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言语也变得特别流畅,一点没有结巴。 确定完许天阳可以留下之后,纪鹤又来到控制中心,处理其他的工作。 “墨提斯,沙漠星球遇到的那帮人有新的消息了吗?” 墨提斯一边看剧,一边分心回答纪鹤,说道:“没有勘查到他们的具体踪迹,怀疑可能在仙女座星系。” 一面面光脑发出幽微的光,照射在纪鹤的脸上,唯有低垂着的睫毛投下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影。 “仙女座星系和之前消亡的帝国有关联吗?” 墨提斯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就因为那架帝国时代的星舰?” 纪鹤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觉得那帮人的行事作风不太像是星际海盗。 至少不太像是顾中尉口中的星际海盗,如果是重燃的帝国主义势力,联邦将要面对的麻烦将远远不止基因病毒那么简单。 “但愿是我想多了。” “说起来帝国最后一位亚伦陛下,长得是真好看,人也风流,不少宫廷题材的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都是他。” “墨提斯,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爱看电视剧?” “我又不能出去玩,不看电视剧的话,每天就只剩下工作得多无聊啊。” “无聊吗?” 纪鹤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就听见墨提斯用略带哀怨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是不会懂我的心情的。” “抱歉。” 不过墨提斯如果不是人工智能,而是个真正的人类的话,按照此等庞大复杂的工作强度,打着营养剂续命才行,恐怕都够呛。 “原谅你了。” 墨提斯一边说,一边努了努嘴。 纪鹤离开控制中心的时候,墨提斯正坐到转椅上用椅子滑动的轨迹在地上画圈圈,像是一个患有多动症的儿童。 自从生出一点自我意识之后,她是真的很无聊,也真的很孤独。 下一秒,一个毫不起眼的光脑病毒弹了出来,被瞬间拦截在系统之外,按照流程进行解码。 那病毒等级很低,墨提斯站起身来,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浪费时间。 而那些为了入侵系统的代码经过解码,竟然变成了一封格式严谨的短信。 信的开头很正式,严谨得有些古板,翻译起来是:亲爱的墨提斯女士,不知您是否知晓雅典娜的存在。 墨提斯微眯起双眸,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信的结尾和简单:期待您的回信。 纪鹤离开控制中心的时候,顺路去拿了今日份的营养剂,刚好看见程知,朝人挥了挥手。 对方好像没有看见自己。 纪上士没有多想,打算去找霍上校。 校官的宿舍管控得更加严密,幸好纪鹤是霍郁柏的随属,很早就被录入了虹膜和指纹,可以顺利通过。 “上校,你找我?” Alpha伸手勾住Beta的腰,往怀里轻轻一带,将人抱了个满怀。 他抱得有些紧,体温透过衬衫的布料熨贴着皮肤,脑袋埋在纪鹤的肩膀上,闭着眼,认真嗅闻起他身上的味道。 “上次的探亲假没有休完,你想和我一起休假吗?” “上校的意思,是要和我约会吗?” 霍郁柏抱人的力道再度加重,搂着对方的腰,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纪鹤点了点头,回答了最开始的问题。 “想的。” “纪鹤,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纪鹤被霍郁柏抱住,感觉思绪都快融化,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似乎做什么都很好。 “我看册子上说……” 霍郁柏话才说了一半,舌头就突然打起了结。 纪鹤突然看向桌子上几本二手书和翻开了几页的册子,问道:“你说的是那个册子吗?” 霍郁柏:…… “那看起来不像是基地图书馆里的东西。” “是你没转交给我的坏东西吗?” “纪鹤,想一想约会要做什么吧。” 第32章 暗恋 一声略带无奈的叹息从Alpha的喉间轻轻飘落,虽然纪鹤对册子上到底写了什么感到好奇,到底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至于约会,Beta光是想到自己是要和谁约会,就已经足够快乐。 约会一般都会做些什么呢? 吃饭?看电影?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我好像都可以。” 霍郁柏抬眸,觉得怀里的人未免也太好说话了,明明册子上说两人第一次约会是很重要的。 “什么都可以?” 男人将“什么”的咬字压得特别重,暧昧的气息顺着这话融于空气,不受控制地荡漾开来。 而纪鹤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还顺手理了理霍上校额前散乱的碎发,温顺得让人莫名想要欺负一下。 想看他会不会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真是要命。 那一刻,霍郁柏深刻体会到Alpha为什么会是天生的征服者,就连一向自持的他也会升起暴虐的想法。 Alpha伸手拉住Beta,让原本被圈在怀里的小人顺势坐到他的膝上。 纪鹤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在他的鼻尖萦绕不去。 霍郁柏没有约会的经验,还是打算按照传统的模式,虽然没有新意,但也不会出错。 “上校不是喜欢那家素食料理吗?我们可以去吃。” 霍郁柏抬眸,一瞬间自己差点没想起来纪鹤口中的餐厅是哪一家。 “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一说话,那温热的呼吸便喷在纪鹤的脖颈,他只好往回缩了缩。 纪鹤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答道:“我看了上校有出镜的那个纪录片。” 霍郁柏轻张嘴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自己都不太确定说过了什么内容,眼前的傻瓜却记在了心里。 “在那里面你提到了那家素食料理。” “我去吃过了,果然很好吃。” 那时候,纪鹤手头没什么钱,这种打着纯天然招牌的高级素食料理,顶得过他两个月的营养剂支出。 但他真的很好奇,上校喜欢的食物会是什么样的,所以攒钱去消费了一次。 “所以想和上校一起去一次。” 纪鹤的话语很平淡,霍郁柏却从中敏锐地窥探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霍郁柏只知道纪鹤暗恋自己,但对这份暗恋并没有多少实感,于是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能知道的都知道。” 纪鹤回答的声音很小,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瞬。 “这么厉害啊。” 由于霍上校说话的语气太像在哄小朋友,纪鹤低下头去,更觉得不好意思。 “上校知道网络上有关你的讨论吗?” 霍郁柏缓缓点头,不过他只知道个大概,并不关注具体的内容。 “好像有个匿名论坛上,专门会发一些关于我的帖子。” 纪士官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接着“嗯”了一声。 上学那会儿,他在这个论坛上当过管理员,像所有狂热的追星族一样迷恋着有关霍郁柏的一切。 暗恋成真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只是Beta从没有想过好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那些帖子,你都看过吗?” “看过。” 老实作答的纪鹤被人捏起下巴,被迫仰着头,像一只不能轻易驯服的灵鸟。 “纪鹤,原来你那么早就暗恋我了。” 其实更早。 纪鹤想起那本写给自己也写给眼前人的笔记本,那上面的一字一句,是过往岁月也是年少真心。 向上面审批的假期迟迟没有通过,指导员特意留住了霍郁柏,说道:“这次的联谊,我给你报名了。” 霍上校微微皱眉,答道:“我不去。” “诶,我跟你说,你学什么都好,就是别学小顾搞什么不婚主义。” 指导员一边说,一边拍大腿道:“上面现在很关心你们这些军官的个人问题,你不要让我难做。” “指导员,我……” 霍郁柏在想该怎么样拒绝联谊,还没等自己开口,指导员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长篇大论。 “你什么你,你上次也没参加。多去见见人,又没有让你下一秒就和对方结婚。” “我跟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和你嫂子度蜜月了,你自己也上点心。” “指导员。” 霍上校觉得自己再不打断指导员,对方又要开始讲他孩子在军区大院如何调皮捣蛋的故事了。 “那个,我申请的假期……” 指导员一屁股坐下来,说道:“没什么特殊情况,上面说先不给你批假。” “上次沙漠星球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你现在是我们联邦军部的重点保护对象。” “可是我……” 霍郁柏将这件事告诉纪鹤的时候,对方虽然笑着说“来日方长”,但低头的那一秒眼神里仍是闪过失落。 联谊会旨在帮助单身士兵们找到合适的另一半,是为数不多能拓宽社交圈的途径。 霍上校本打算再放一次指导员鸽子,纪鹤却劝他不要这样做,为了让人放心,他干脆也加上了纪鹤的名字。 反正在外人眼里,他和纪鹤都是单身。 负责联谊会现场布置的军官是塔莉娅,她搞了很多粉色的气球,还买了一些蛋糕、糖果。 “上校,指导员和我说你会来,我还不相信呢。” “怎么忽然就想通了?” 塔莉娅一边指挥着手下的兵把那些桌布铺开来,一边大力拆着红绳游戏的道具,忙得不可开交。 “不能总拂人家的好意。”霍郁柏搬出纪鹤劝自己的原话,眼神看向一旁的Beta下属。 塔莉娅摇了摇头,那个红线道具好像被自己弄得更乱了,说道:“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这次不仅有适龄的Omega,还有Beta。” 塔莉娅说完,朝纪鹤使了个眼色,从缠绕的红线团里伸出手,拍了拍Beta士官的肩膀,笑容温和,大声说道:“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 纪鹤抿了抿嘴唇,神色有些慌张地看向一旁的霍郁柏。 “上校,你说呢。” 霍上校的眼皮微颤,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女Alpha的手指正在触碰的地方,面露一丝不悦。 “缘分天定。” “事在人为。” 联谊会正式开始,霍郁柏坐在那里,对面坐着一个脸红的Omega。 Omega的皮肤白皙滑嫩,看不到一点毛孔,小声对霍上校说了一句“你好”。 他不打算浪费彼此的时间,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好,我没有打算通过联谊找对象。” “所以,你可以去和别的Alpha士兵聊一聊。” 此话一出,原本对英俊的Alpha上校有些心动的Omega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缓缓站起身,说道:“我明白了。” 无论是对方没有看上自己,还是真的没有这个计划,这话听起来都不怎么悦耳。 “吃块小蛋糕吗?”塔莉娅刚好经过,从机器人手里接过托盘,朝那个女Omega温柔一笑。 “噢,谢谢。” 待Omega离开,塔莉娅自己也咬了一口小蛋糕,对霍上校说道:“上校,你说话温柔一点嘛。” “这样怎么讨Omega喜欢啊?” “我不需要。” 塔莉娅实在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打算举出正面例子,指着对面的纪鹤说道:“你看,纪上士多温柔,他那边围了好多Beta,有男有女。” “说不定,哪一个就对上眼了。” 那些受邀的Beta本以为自己是来凑数的,毕竟联邦天天宣传ABO三性别平等法,想着在联邦军部的联谊会上走个过场就回家。 没想到,这里真的有Beta军人,还长得还那么好看。 一时间,这些Beta都围到了纪鹤旁边,希望能获得对方的青眼。 原本坐着的纪上士,看到有人过来,礼貌性地站了起来。 Beta的长相是任何人都会觉得好看的类型,那身自带禁欲气质的军装更为他添三分清冷。 “你好。” “你好。”纪鹤没有应对这等场面的经验,觉得有些尴尬,浅浅一笑。 那个打招呼的Beta男人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被爱神之箭射中了。 “你的家乡在哪里?” “桐星球。” “我去过那里旅游的,那里不愧是《联邦地理》推荐的旅行地……”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节哀。” 纪鹤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的情况,就被一个又一个问题淹没了。 “你一定很优秀吧。” “没有没有。” 霍上校眸光微动,穿过人群,看见纪鹤如此受欢迎,胸中一股无名妒火默默燃起。 他就不该带人来。 Alpha站起身,往纪鹤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往常淡漠的面容染上浓浓的占有欲。 那是一颗吃醋的心在作祟。 “你谈过恋爱吗?” “有喜欢过人吗?” “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纪鹤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点后悔来这里了,他不想显得自己失礼,却又无力招架这些人。 “我暗恋过一个人,我喜欢的样子他都有。” 纪鹤一句话便止住了霍上校气势汹汹的步伐,让人顿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跟着凝固,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爬上心头。 “闵先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塔莉娅拿出光脑,手指悬空将闵然的那栏打上一个勾。 Omega穿着白衣白裤,混血脸隐在繁复的高定衬衫之中,举手投足间像是哪国流失民间的王子。 “是我来迟了。” 闵然下意识转动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霍上校身上。 第33章 橙花 闵总长了一张人们能够想象出来的漂亮Omega应有的脸,他一出现,几乎斩获了所有Alpha士兵们的目光。 在场的人中除却感受不到信息素的Beta,都能察觉到空气中飘来的这位Omega的橙花信息素。 带着柑橘果肉气息的白花香,有恰到好处的青绿感,绝不会惹人生厌。 单身许久的Alpha士兵见到这样的大美人,信息素随着乱跳的心脏一同躁动。 这是源于本能的吸引。 那些受邀参与联谊的Omega见到如此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心中警铃大响,窃窃私语起来。 “这人长得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我想起来了,他是米迦勒基金的总裁。” “真的假的?” “我还买了他们家的基金,涨幅特别稳。” “他这样的Omega也需要参加联谊吗?” “别说了,他好像看过来了。” 闵然早已习惯这些议论声,掠过所有打量他的目光,直奔他此行的目标。 “霍上校,好久不见。” 霍郁柏站在离纪鹤只有三步路的位置,闻见熟悉的橙花香味,慢慢转过身来。 闵然两眼微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握手的动作悬在半空中,显然是在等待Alpha上校的回应。 “嗯。” 一张唇红齿白的漂亮面孔近在眼前,没有任何一个单身Alpha不会不心动。 两人的手轻轻一碰,很快就松开了,只是礼节性地一握。 “那个Omega和上校认识啊?” “完了,我要失恋了。” “不会是为了霍上校来的吧。” 闵然仿佛没有听到这些声音,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顺着Alpha站立的方向,朝纪鹤眨了眨眼睛。 “纪上士,又见面了。” 对方能够在一瞬间就报出自己的军衔,是纪鹤没有想到的。 “是。” “上次见面你还是中士吧,看来我要蹭一蹭你的事业运了。” 闵然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就被霍上校下意识侧身先给挡住了去路。 “闵先生说笑了。” Omega前行的脚步只好跟着一滞,抬眸看向霍上校那略带防备的姿态,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闵然微微低下头,无人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与嘲弄。 闵家与霍家的联姻八字还差着一撇,他抛下几个亿的大项目,来这里就是为了搞定霍上校的。 霍家的两位长辈都很喜欢他,霍上将更是希望霍郁柏能早一点和自己结婚。 偏偏Alpha对他不冷不热,让这件事进行到一半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上校,可以借一步聊聊吗?” Alpha上校与Omega总裁光是站在那里,看起来就特别登对,更不要说家世和信息素了。 “纪上士,你还没说完呢,那个暗恋后来怎么样了?” Beta士官眼神一暗,浅粉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下颚线条紧紧缩起,分不出心思回应旁人的问题。 “好。” 霍郁柏应了下来。 纪鹤告诉自己,只是聊聊而已,自己不该那么小心眼,只是目光仍旧不听使唤地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飘去。 他和上校没有公开,面对无辜的闵先生,纪鹤没有立场去做什么,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总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纪鹤都不允许表露出自己在吃醋。 “闵总,是有什么事吗?”霍上校背手而立,语气冷淡。 “我还是第一次来联邦军部呢,上校不带我到处逛逛吗?” 面前的Omega顾左右而言他,Alpha蹙起眉头,决心快刀斩乱麻。 “如果你是为了联姻而来的,我想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和你结婚。” “无论是各玩各的,还是相伴一生,都请闵总另寻他人。” 淡漠孤傲的Alpha上校,说这话时微微抬眸,对闵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闵然听见这话并没有生气,只是听着这些话想起一个死了八百年的讨厌鬼,一瞬间心神恍惚。 霍郁柏看见对方的表情,自知话有些重,诚恳地说道:“很抱歉,但这些话我必须要说。” 明明上一次还没有那么抗拒,短短几周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闵然心中觉得十分有趣,面上一派被刺痛的受伤模样,问道:“上校,我有那么差吗?” 平心而论,闵然不差,甚至很符合一开始霍郁柏对Omega伴侣应有的模糊想象。 “没有差。” “只是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闵然凑了上去,将霍上校逼到了墙角,好整以暇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总之,你不需要打我的主意。” 确实在打霍郁柏主意的闵然听到这话轻轻哼了一声,明明两个人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可眼前的Alpha竟然真的好像没有任何波动。 两人离得很近,姿势虽然称不上暧昧,但也的确超过了社交距离。 霍郁柏从小到大是泡在Alpha堆里长大,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Omega相处。 “上校?”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话僵局,闵然偏头看去,是霍郁柏的那个Beta随属。 “塔莉娅找你。” 纪鹤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然后朝闵先生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噢。” 霍上校不疑有他,对闵然说了一句“失陪”,便要同纪鹤离开。 “上校既然没有空陪我参观基地,不如就让纪上士代劳吧。” 毕竟刚刚拒绝了别人,霍郁柏也不想做的太过,就同意了闵然的请求。 “纪上士,耽误你继续联谊了。” “不会。” 与其自己待在那里被人问东问西,纪鹤觉得还不如陪Omega走一走。 “闵先生,您有什么特别想逛的地方吗?” “都可以,我就是想透透气。” “你是在哪里工作,就跟着上校吗?” “这个应该可以回答吧。” “目前我主要在控制中心工作,还会带新兵。在上校需要我的时候,服从他的命令完成相应的任务。” 纪鹤浅浅一笑,眼角自眼尾处缓缓收成一线,好似一笔浓墨写到了头留在纸上的氤氲。 闵然看向那人,发现对方的睫毛很长,乍一看并不算打眼的长相,越仔细打量越觉得赏心悦目。 “那你一定很了解上校吧。” 纪鹤喉头一梗,不知道该怎么说,显然有些为难。 “也没有吧。”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走在前面的纪鹤引着闵然往各个地方参观,不答反问道:“闵先生为什么要问这个?” 只听闵然大方回答道:“因为我想追他。” 纪鹤一愣,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被闵然抓个正着。 闵然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继续试探道:“我觉得我和霍上校,各方面都很合适。” “他现在只是比较排斥联姻,等他想明白了自然会回过味来。” “Alpha和Omega注定是一对,不是吗?” 看着纪鹤努力克制的表情隐隐裂开一丝缝隙,Omega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纪鹤,你知道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多少吗?” “多少?” 闵然柔声低语,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说道:“86%,差一点就上90%了。” 纪鹤虽然是个Beta,也知道一点关于Alpha和Omega的生理知识。 86%的匹配度,足以令一个Alpha坠入情网,一旦标记就很难回头。 如果霍郁柏易感期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的闵然,恐怕Omega早就从里到外被标记个透了。 “纪上士,这里是控制中心吗,我可以去参观吗?” 纪鹤被对什么都有点好奇的闵然甩在身后,快步走上前去。 “闵先生。” 墨提斯似乎正要出去,差点和来人撞个正着,抬眸看向Omega身后的纪鹤,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米迦勒基金的闵总。” 联邦基地很少见到Omega,墨提斯多看了这人两眼,淡淡说道:“你好,我是墨提斯。” “很适合你的名字,墨提斯女士。” 闵然一边说,一边向眼前的仿生机器人伸出手,温柔抬起对方的手,低头吻上覆在白皙皮肤上自己的手指。 军队里的人,一般称呼她为墨提斯,不会用这样的我贵族礼仪对待她,更很少有人称呼她为女士,就好像她并不是人工智能,而是真正的人类。 墨提斯微微挑眉,她上一次到见墨提斯女士这个称呼,还是在那封病毒化成的信件。 “很高兴见到你。” 两人短短交换过一个眼神。 “我也是。” 一旁的纪鹤提醒道:“闵先生,控制中心有权限,我不方便带你进去,我们该回去了。” 闵然收回落在墨提斯身上的目光,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回去吧。” 联谊会还没有结束,霍上校根据纪鹤说的话,找到塔莉娅的时候,女Alpha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上校,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约会去了。” “我没有和他约会。” 霍上校听到这个词有些应激,原本他应该和纪鹤在约会,而不是身处这场奇怪的联谊之中。 “没有就没有。” 塔莉娅不懂这人为什么突然那么大火气,拿起玻璃罐中的糖果丢到了嘴里,嚼了起来。 纪鹤和闵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听到塔莉娅大喊道:“红绳游戏要开始了。” 在场的男男女女,都被分到一条红线,错综复杂的线团则掌握在塔莉娅的手里。 第34章 红绳 红绳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每个人在分到属于自己的红绳后先保持不动,等到手握红绳团的人松开,通过拉扯自己的红绳,找到另一头红绳的主人。 若是顾中尉在现场,恐怕一定会吐槽这是什么老掉牙的游戏。 “光这样多没意思啊。”底下有位Alpha士兵叫了起来。 塔莉娅也觉得这游戏有些无聊,就听另一个Alpha士兵搭腔道:“不如抽到同一根红绳的两个人约会一天。” “可是完全随机的话,也有可能是Alpha和Alpha抽到啊。” 提议的Alpha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摇了摇头,说道:“那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谁说Alpha和Alpha不能约会了?” 塔莉娅将最后两根红绳递给了闵然和纪鹤。 闵然先接过红绳,将红绳打了一个松松的结套在手指上,轻轻勾了勾手指。 纪鹤站在他的旁边,眼神看向对面的霍郁柏,心里想起刚刚闵然说的那些话。 无论他再怎么忽视,信息素匹配度始终是横亘在Alpha与Beta之间的问题。 Alpha是天生的征服者,怎么会因为一个Beta甘愿戴上枷锁,终其一生与自己的本能相抗衡。 纪鹤已经过了看童话书的年纪,变成了不再天真的大人,他当然会对此感到不安。 “纪上士,在想什么?” 闵然把脸凑了过来,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Omega是基金公司的总裁,在爱与自由中长大,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孤儿,还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 “没……没什么。” 任谁来选,都会选闵然吧。 纪鹤低下头去,刚好错过了霍郁柏注视自己的目光。 “游戏开始了。” 纪鹤用力拽了拽自己的那根绳,期待与其共振的那一头捏在霍上校的手里。 这样,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约会了。 哪怕不能去到首都星,就在蛇夫星座二号星也好。 纪鹤抬眸看去,前面的那些红绳似乎都在动,根本分不清与之共振的是哪一根。 霍上校一步步往纪鹤所在的位置走去,理不清的红绳挡在两人之间,他并不认为一个小小的游戏就能决定什么,不会像纪鹤那样患得患失。 “塔莉娅,你弄的红绳这么乱,我都找不到绳那头是谁了。” Alpha士兵才抱怨完,就被塔莉娅挥拳锤了一下肩膀,认命地开始解起红绳来。 生活中的那些命运,就像是眼前一根根错综复杂的绳,缠绕在一起的时候看不清因果,解开了才发现原来一切皆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那第一位被霍上校严词拒绝的Omega,沿着红绳一直走到那个抱怨的Alpha士兵面前,轻声说道:“我们好像是一条线。” Alpha士兵“啊”了一声,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Omega,在一片逐渐变调的起哄声中红了脸。 “哎呀,怎么是你啊,我可不要和你约会。” “都是兄弟。”说话的Alpha架着另一个Alpha的胳膊,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一根根纷乱的红绳都找了属于它的另一端,只剩下没几根红绳,其中有一根在霍郁柏的手上。 “上校,我跟你的好像是一根诶。”闵然一边说,一边顺着红绳朝霍上校走去。 一旁的纪鹤捏紧了手里的绳子没有说话,双眸盯着霍上校和闵先生之间的那一缕红色,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那根握在Alpha与Omega手里的绳子,就像他们各方面均衡的匹配一样,红的扎眼。 Alpha上校眉目沉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这只是个游戏。” “那也有游戏规则吧。” “你说呢,纪鹤。” 在说第二句的时候,闵然偏头看向他,似乎是在寻求自己的肯定。 纪鹤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Beta稍稍抬起眼睑,兀自撞入一道深邃淡漠却又隐晦不明的视线。 他下意识揉捏着手中的红绳,听见霍郁柏在对闵然说话。 “闵先生,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一再被拒绝的闵然无法继续保持温柔的笑,说道:“上校连追求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不愿意。” 霍郁柏将手里的红绳随手丢到一旁,眼里只有眉头微蹙的纪鹤。 只见闵然眸光流转,打算以退为进。 “既然如此,联姻的事情请上校自己同霍上将讲清楚,免得我难做人。” Omega将手里的红绳往地上一丢,像是彻底被人伤到了心,一向温和的语气也冷硬了起来。 “我这次来,不光是为了联姻,米迦勒基金和联邦军部之后会有合作项目,以后我们还会常有往来。”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上校不要后悔今天自己的决定。” 闵然离开时走得很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纪鹤想起对方才说的想追上校微微发愣,心情有点复杂。 只是遭到了几次拒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放弃吗? 他看不明白这到底是闵然的知难而退,还是对方另有打算。 随着红绳游戏的结束,联谊会也就此告一段落。 “纪鹤,你跟我过来。” 霍上校丢下这么一句,就管自己闷头走路,一路走到校官宿舍的门口都没有再说话。 “上校?” 霍郁柏重重地将门关上,把刚走进来的纪鹤压在门上,一只手撑在门板上,缓缓说道:“你在不开心。” “我没有。” “撒谎。” 纪鹤垂着头,然后被一只手掌轻轻托起自己的脸。 “我既然要和你试试,就不会再想别的人。” 纪鹤感到喉头一阵阵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说喜欢我的人是你,不肯相信我的人也是你。” “纪鹤,你快把我逼疯了。” “霍郁柏,我……” 纪鹤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起伏,伸手挂住男人的脖子,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我只是害怕。” “我害怕你只是同情我、可怜我。” “我害怕你说的试试永远都只是试试而已,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我也永远不可能被你标记。” “我承认我没有安全感,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以前,我觉得Beta不受信息素的困扰,可以永远自由。但是当今天闵先生告诉我,你们信息素匹配度有86%的时候,我甚至开始痛恨这份自由。” 纪鹤说话的时候低垂着头,肩膀轻微地耸动,像是在奋力压制住心脏的抽泣。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男人的鼻尖与耳垂都染上一点微红,有种莫名的脆弱。 “闵先生他长得好、家世好,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温柔笑颜,他很适合上校。” “我没办法骗自己。” 霍郁柏沉默不语,像是在消化纪鹤所说的话。 “你在吃醋吗?纪鹤。” 回答Alpha的是一阵沉默的哑然,将双手缩了回来。 Alpha捧着Beta的脸,依循本能释放起安抚信息素。 很快,霍郁柏意识到自己S级Alpha的信息素在这人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是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对吗?” 霍上校第一次在这种事上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没有办法缓解眼前人不安的情绪,他在怪自己的信息素太无用。 “对不起。” 这是一个Alpha对Beta的道歉。 纪鹤几乎是在一瞬间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到底是喜欢了一个多好的人。 纪鹤报住Alpha的腰,觉得自己简直有些恃宠而骄、无理取闹。 “没……没有。” “是我自己的问题。” 纪鹤清淡的眼底,变得波澜起伏,挣扎了好半天,终于开口道:“上校,我是不是误了你?” 明明就很委屈,Beta却还在认真反思。 霍郁柏喉结轻滚,一种难以形容的心疼一路涌到咽喉处,堵住了他所有安慰的话语。 “那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你不用因此担心。” 随着掷地有声的承诺,纪鹤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丢脸,明明那么多年暗恋都挺过来了,偏偏在这种时候破了功。 第二天,霍上校就去找了自己的祖父,趁人还没有离开总基地,他想要当面说清楚。 霍英展这个时常出现在军政新闻里的名字,是联邦军部的荣耀,也为霍家带来了无数荣光。 霍上将的办公室位于联邦军事大楼的顶楼,他这回来一趟,常年暗淡的一层便亮起了灯。 Alpha上将所带领的光荣军团是守卫银河系的第一道防线,更是联邦军部最负盛名的不败之师。 岁月似乎并没有改变Alpha分毫,霍英展仍旧是说一不二的霍上将,此刻正站立在窗边的位置。 “上将,您的茶水。” 传送机器人将两杯七分烫的浓茶放到青玉茶几上后,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大门接受到虹膜感应器的通过信号后,缓缓打开,霍英展抬眸看向来人。 “上将。” 霍上校先朝人敬礼,随后抬眸,直视自己严苛守礼的祖父。 “我找您有事要说。” 象征着联邦军部的六星绿旗挂在银灰色的防弹消音墙上,一双深黑色的军靴踩在手工地毯上,发出闷响。 霍英展是什么人,那个联谊会是他一手促成,当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蹙眉道:“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 第35章 忤逆 霍上将一边说,一边坐到黑色皮质沙发上,柔软的高弹海绵并没有改变他常年肃穆严正的身姿。 只见Alpha用手指关节敲了敲青玉茶几,淡淡开口道:“你也坐。” 霍郁柏这才能够有坐下来的机会,无论是在家里还是联邦军部,等待他的都唯有服从。 “昨天的联谊会,你这么做是在打闵家的脸,知不知道?” 霍上校还未开口,霍英展便已将这件事定了性。 从指导员擅自给自己报名,到闵然出现在联谊会上,再到塔莉娅递给自己的红绳。 从头到尾,都是圈套。 而一手布置这个圈套的人,就是他一直尊敬、仰望的祖父。 “郁柏,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期望。” 这略带叹息的话语,霍郁柏从小到大听了很多遍,几乎要镌刻进他的条件反射。 “这是您一手安排的。” 青玉茶几上,干涩的茶叶被滚烫的山泉水浇灌后舒展了姿态,飘着的水雾隔在两位Alpha之间,像是雨后山青的氤氲。 徐徐水汽升起,绿叶的清香甘甜一圈圈荡开来。 霍英展微眯起狭长眼眸,伸手拿起面前的那盏茶,吹了吹,说道:“这是你和祖父说话的态度吗?” 霍郁柏认为自己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但在霍英展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不省心的晚辈。 “我不喜欢他,更不会和他结婚。” 霍英展没有看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出声道:“你出生在这个家庭,想的从来就不应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不联姻,难道是要我指望令月吗?” Alpha不怒反笑,却是字字锥心。 属于霍上将的信息素威压犹如黑云压城,倒在年轻的Alpha身上。 霍郁柏原本紧咬的牙关,在听到令月二字时猛然一松,他对这个妹妹始终心怀愧疚。 “闵然这孩子,我看着很好,于你、于霍家都有益。” 霍英展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无论大小事都要经过他点头,唯独在一件事上松了口,那就是让霍郁柏的母亲进了门。 “在祖父眼里,是不是只有利益,没有其他。” 霍上将把茶盏重重一放,杯盏中的茶水跟着一晃,并没有作答。 “我在您眼里,不过是接替父亲位置的工具。” 只见霍郁柏眉心一皱,站起身来,胸膛上下起伏,说到激动处攥紧了拳心。 Alpha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在宣泄这么多年内心的不满。 “所以呢,你希望我怎么样?” 面对霍郁柏急需出口的情绪,霍英展感到迷茫且困惑,心里只有对孩子不听自己控制的烦躁。 “像你的母亲一样纵容你,说些没用的话来哄你是吗?” “我只希望您能理解我。” 霍英展站起身来,淡漠的眼神轻扫过去,曾经他认为霍郁柏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强大、勇敢、无往不利。 但现在他看着口口声声需要理解的Alpha,觉得有些头疼。 霍英展在Alpha这个年纪,接受了长辈们为自己选定的妻子,在极高的信息素匹配度下过了一生。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更不明白霍郁柏在不满些什么。 当然,这点小打小闹,或许连反抗都称不上。 “你要是不喜欢闵然,我们可以为你找别的Omega。” 这算是霍英展自认退了一步。 “我不需要。”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你是担心信息素紊乱症?” 霍上将走到窗边,开口道:“我听阿斯克勒说你最近的情况有好转,不用为了这件事焦虑。” “我好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霍郁柏说这话的时候,站在霍上将的背后,他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脊背僵住了一瞬。 这句话、这个嗓音,和当年霍英展的儿子拒绝联姻时,几乎一模一样。 “总之,我不会接受联姻的。” 霍上将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过往笼罩住自己的梦魇又回来了,他开口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霍郁柏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联邦军部,霍英展实在想不出来他能够喜欢谁。 或许,只是搪塞他的一面之辞。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等时机成熟,我会正式介绍把他给您。” 霍英展抬眸,说道:“只要不要和你母亲一样,是个Beta就好。” 霍郁柏的眸光一暗,他很想告诉霍英展,纪鹤有多么好,但他此刻不能说。 那一秒的踌躇,令他忽然理解了纪鹤的那些害怕。 他的母亲,曾经也是一个Beta,因为爱他的父亲,毅然决然接受了Omega腺体的移植手术,成为了人人艳羡的贵妇人。 母亲的付出,只是为了能够匹配当时风光无限的霍少将,可霍郁柏不想让同样的命运在纪鹤身上再度上演。 “您还是那么讨厌我的母亲吗?” 霍英展微微偏头,显然不想和霍郁柏谈论这个话题,看向了窗外。 一架直升飞机从基地外飞回来,准备降落在军事大楼的楼顶。 “祖父,您有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吗?” 直升机的悬翼高速旋转着,看得人眼晕,霍上将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看向霍郁柏。 “后悔过。” “可我不想后悔。” 霍郁柏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双眸中充斥着不合时宜的天真。 “霍郁柏,不要以为你有可以任性的资本。至于你口中的人,我不希望你被表象所蒙蔽,趁早和他分开。” “军部和米迦勒基金有合作,你去协助闵然工作。” “霍上将!” “这是命令。” 霍英展穿上灰绿色的斗篷,走到门口,将深棕色的瞳孔对准虹膜识别孔,很快走出了办公室。 霍上校追着霍上将,一路跟到顶楼,看着祖父踏上接他的军用直升飞机。 “郁柏,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霍郁柏站在原地,狂风裹着巨大的轰鸣声而来,额前未被军帽压住的碎发飘了开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祖父,我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霍英展眼神凌厉似刀,飞快地闪过一丝杀气,说道:“那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让你一而再地忤逆我。” 风停住,空旷的停机坪上只剩下眉头紧锁的霍上校。 正在训练新兵的纪鹤,对这场并不顺利的谈话似乎有所感应,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他伸出两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这时许天阳递过来一瓶水,关切地问道:“教官你……你昨晚没睡好吗?” 李燃面无表情地走过,小声说了一句:“马屁精。” 许天阳自然是听到了,但没有发火,自从上次李燃帮了自己,他对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既定事实已经产生了自我免疫能力。 纪教官接过许天阳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小口,想起昨晚自己没有回士官宿舍。 他第一次在霍郁柏的宿舍留到那么晚,好像入侵了Alpha的私人领域。 对方洗浴完,换上了干净的短袖和短裤,衣服穿的很规矩,没有故意露什么。 水珠顺着男人的脖颈而下,埋进黑色的前襟,有种冷漠禁欲的意思。 “上校,我先走了。” “不想留下吗?” 霍郁柏往他微颤的眼皮上亲了一下,声音低低的,仿佛恶魔诱惑人类。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好像很想留在我身边。”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纪鹤低着头,似乎在犹豫,还是去洗了澡。 他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能凑合穿霍上校的背心和裤子。 衣服的尺码对他而言有些大,背心套在Beta身上空空荡荡的,裤子的腰围也大了一圈,弄得他不敢乱动。 心上人的脸近在眼前,纪鹤看着霍郁柏整理床铺得动作,原本刚刚好的单人床,加上一卷被子就显得有些挤。 Alpha先躺了上去,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说道:“过来。” 被子是统一的款式,纪鹤钻进被洞的时候能闻到了属于霍郁柏的味道。 纪鹤隔着被子伸手抱住霍上校,那动作很轻,透着小心翼翼的笨拙。 霍上校察觉到之后,翻了个身来,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说了一句“晚安”。 Alpha说完还亲了一下Beta,这次不是亲在眼皮上,而是落在了光洁的额头。 霍郁柏的体温很高,嘴唇也热乎乎的,纪鹤的视线情不自禁地集中到对方的喉结上。 Alpha的下颚骨线条很流畅,脖颈也很长,喉结凸起成一个很性感的弧度。 “怎么了?” 纪鹤看得有些痴迷,回过神来,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羞耻,涌起巨大的心虚,低声答道:“没事。” “我要睡了。” “晚安。” 说完最后一句,纪鹤将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红红的耳廓。 说着要睡觉的纪鹤,心脏砰砰乱跳,终是一夜无眠。 Beta教官甩了甩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回答许天阳道:“是有一点。” 程知拿着水瓶坐下来,距离纪鹤隔着好几个人,耳朵动了动,显然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 Alpha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机械地喝着水,脑海里却不断闪过波塞冬星球的那一晚,他看见的那一幕。 他的教官被迫仰着头在和霍上校接吻,好像一只濒死的白鹤。 “程知,你来给大家做个示范。” 是纪教官在喊他的名字。 第36章 秘密 程知站起身,压住心底的那个秘密,像往常一样走到纪鹤身边。 Beta教官站在一排多轴旋转椅旁,手上拿着一个深黑色的眼罩。 “这款转椅主要是训练前庭功能,利用地面上的多方位晃动来模拟机甲驾驶员失重、迷失空间方位的情况。” 纪鹤说完,示意程知走到转椅旁,他本想给人戴上眼罩,却被Alpha率先接过了。 李燃把胳膊架到许天阳的肩上,问道:“教官,调速是多少?” “每圈两秒。” 李燃看了一眼戴好眼罩的程知,觉得有时候当被教官偏爱的好学生也不是什么好事。 程知坐到多轴旋转椅上,纪鹤凑了过来,按照流程给他固定好头部和四肢。 一双微凉的手隔着薄薄的训练服碰到了他的手腕、脚腕,此时的程知被剥夺了视力,触觉便愈发的敏锐。 Alpha听见周遭同期新兵说话的轻微声响,属于教官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两下他的脸颊,应当是在为他调整头部的松紧扣带。 “程知。” 纪鹤的声音很好听,因为离Alpha很近,所以将音量放的轻了一些。 “准备好了吗?” “嗯。” 程知很庆幸自己此刻带着眼罩,不然他的面部表情都会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之前的训练都是以20分钟为单位的,这次会加上前庭刺激仪,时间也会拉到30分钟。” 说完,纪鹤就把模拟电流接到了程知的指尖,继续说道:“大家按照我做的示范,两两一组进行考核。” 考核的前10分钟,程知除了觉得有些恶心,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越到后面越想呕吐。 整个人天旋地转,感觉每一根神经都纠缠在一起的痛。 好晕,好想按急停按钮。 这是驾驶机甲遇到突发状况时,士兵们可能要面对的问题,但在他们正式上机甲前却要为此模拟不止一百遍。 程知没想到只是延长了十分钟,再加了一个前庭刺激的电流会那么难受,教官给他摘掉眼罩的时候,他整个眼睛都是湿润的。 “下来吧。” 他觉得喉咙口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肚子跟着一起响应,两条腿不自觉地打颤。 整个脑袋还是晕的,明明没有什么可吐的,胃却翻腾起来。 纪鹤看着他发白的脸色,伸手去扶Alpha,下一秒程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对着早已备好的呕吐袋开始干呕。 一开始是干呕,后来吐出一点水。 纪鹤仍旧撑着他的身体,双手绕过Alpha的腋下,对着宽厚的脊背一下一下地拍着。 程知缓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刚喊出一声“教官……”,纪鹤就把开好口的瓶装漱口水递了过来。 “很难受吧。” “我第一次上这个强度的时候,吐的比你还厉害。” 漱口水有股淡淡的薄荷味,程知含了一会儿,吐到呕吐袋里。 “谢谢教官。” Alpha垂下眼皮,唇齿间还有股薄荷香气。 程知很快和纪鹤恢复到应有的距离,一颗心不知道是因为训练的后遗反应还是因为抱着自己安慰的Beta教官七上八下。 “训练结束,还是按照中位数算合格率。” “啊,不要啊。” 程知想了很久,觉得那晚纪鹤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可他总是想起教官与上校接吻的样子,想的头都要炸了。 “我都吐训练服上了,一起去洗澡吧。” 李燃正对程知说话,却发现Alpha盯着那小半瓶漱口水发呆。 别是给纪鹤训傻了。 程知心里藏不住事,洗完澡之后心烦意乱,干脆不在宿舍里待着,起身去图书馆自习。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不像我只想睡觉。” 只见李燃在上铺翻了个身,飘出这么一句话。床铺下方的程知已经习惯了这人嘴上不饶人的个性,管自己离开了。 透明电梯内,程知低着头仍在想要不要向教官坦白,自己看到了他和霍上校接吻的事情。 电梯稳稳地停住,随后打开。 “霍上校。” 程知眨了眨眼睛,朝人敬礼。 霍郁柏站到程知旁边,眼神淡淡扫了这人一眼,觉得对方的信息素有些熟悉。 波塞冬星球,他和纪鹤听着海浪声接吻的时候,似乎也有这样一缕若有若无的信息素。 透明电梯一路往上升。 “你的信息素是海水的味道。” 程知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是的。” 只见霍上校点了点头,难怪他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人的存在,这海水味的信息素在海岛之上是最好的隐蔽。 “波塞冬星球,放烟花的那一晚,是你对吗?” Alpha上校说出口的虽然是个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程知抬眸,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淡漠眼眸,回答道:“是的。” 两位身穿军装的Alpha一前一后,从透明电梯里走了出来。 “程知。” 走的这几步路,霍郁柏总算想起对方的名字,继续说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程知摇了摇头,答道:“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包括纪鹤?” “是的,包括纪教官。” 霍上校看向眼前的Alpha,说道:“我和他的事情,希望你能继续保密。” 程知自然知道个中利害关系,重重地点了点头。 “上校?” “嗯?” 程知想起自己听过的一些关于教官的八卦,又想到这两人的关系,开口问道:“您和教官,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霍郁柏看着程知,他本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但想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在沙漠星球的那段时间,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程知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纪教官不是那些人口中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小人,说道:“抱歉,上校我还有一个问题。” 霍上校皱了皱眉。 “说。” “上校,您对教官是认真的吗?” 程知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像是在替纪鹤的未来担忧,倒真是个水晶玲珑剔透心的好孩子。 “当然。” 霍郁柏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纪鹤,一是怕人面对程知尴尬,二是觉得事情既已解决,没必要多一个人挂心。 距离闵然再次来到联邦总基地还有几天的时间,霍郁柏想要抽时间带纪鹤出去。 Beta虽然嘴上不说,但却在翻那本李烈寄过来的册子时,一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指压在脸下,盖住了约会的第三条准则。 霍上校不想把人吵醒,拿薄毯盖住了纪鹤的背与腰, 位于联邦军部总基地的士兵,请假离开蛇夫座二号星,是会比较难。 但若是带着定位器,只在二号星上活动,却并非不能做到。 霍上校看了明天纪鹤和自己的工作表,应该能抽出约会的时间。 指导员放下手中的小型光脑,说道:“你怎么又要请假。”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这段时间你是重点保护对象吗?” 霍郁柏走近了两步,两只修长的手臂撑在桌子的两侧,将英俊的臭脸怼在了指导员面前。 “我可以带定位器。” “不会出二号星。” 指导员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前两年忙的时候假没休完,这人也没主动跟自己讨。 这次是怎么了,跟八百年没休过假似的。 “一天。” “不行。” “半天。” 指导员犹豫了一下,就听霍郁柏在自己耳边说道:“只要你批我和随属的假,之前你为霍上将效力,给我报名联谊的事情,我就不打算计较了。” 联谊那件事,指导员自知是帮着老霍没有考虑到小霍,但这和请假的事是一码归一码。 “那你还是计较吧。” 看着软硬不吃的指导员,霍郁柏有些头疼,自言自语道:“那我去军区大院找嫂子聊聊。” “听说某些人还留着初恋的……” 指导员眉头一挑,忙说道:“诶诶诶,你给我打住。” 他家那位Omega什么都好,就是出了名的爱吃醋,要真是听了霍郁柏的话,指不定得闹多久呢。 “我怕了你了。” “那是同意了?” 霍上校笑了起来,一副不值钱的傻样子。 指导员指着霍郁柏的鼻子说道:“快去快回,就半天。” “谢谢指导员。” 说罢,霍郁柏将指导员从椅子上悬空抱了起来,开心的跟什么似的就走了。 弄的指导员一脸莫名其妙,他应该是只答应了半天外出假,怎么这人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纪鹤这边还不知道霍郁柏搞定了外出假,想着如果对方实在出不了军部,他就请探亲假回一趟桐星球。 一来他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了,二来也想把留在孤儿院的一些东西拿回来。 “纪鹤。” Beta正在整理Alpha乱糟糟的衣柜,把每件衣服都叠成一个个整齐的小方块。 “上校,怎么了?” “明天中午,和我一起出去吧。” 纪鹤顺从地点了点头,还以为是有什么临时任务,问道:“是有什么任务吗?” 二号星的治安在银河系是数一数二的好,但也会有需要联邦军部协助完成一些任务的时候。 “不是。” 纪鹤看向霍郁柏,轻声问道:“那我们出去做什么?” Alpha上校顺着Beta的手,将衣服放进柜子里,说道:“约会。” 纪鹤愣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但只争取来了半天。” “你是怎么做到的?” “秘密。” 第37章 归属 明媚光线泼撒一地鎏金,反射到军用磁浮车的后视镜上,折射成一道椭圆形的亮斑。 纪鹤坐在主驾驶的位置,时不时偏头看向一旁的霍郁柏,觉得自己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幸福所笼罩。 军用车辆从基地大门口开出来,一路都是畅通无阻,似乎预示着此次忙里偷闲的外出会很顺利。 “上校,我们等下要做什么?” 霍郁柏理了理袖子,将定位手环藏到外套里面,他今天穿了便服,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在外面,就不用叫我上校了。” 纪鹤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听见这句话,张了张嘴,说道:“那叫你的名字,好吗?” “郁柏。” 他的声音干净而清透,好似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略带迟疑的语调,反倒让这个称呼多了三分不自知的撩人。 霍上校侧过头来,盯着那人微微泛红的脸颊,诚实评价道:“原来你喊我的名字,这么好听。” “别开我的玩笑了。” 纪鹤觉得耳根有些发热,这是他第一次在霍郁柏面前这样叫对方。 “对了,你是不是打算回桐星球看一看?” 前两天,他看到纪鹤把行李箱拿了出来擦拭,想起对方的探亲假还没休。 “好久没回去了,想去看看以前生活的地方。” 霍郁柏记得纪鹤的信息库,父亲和母亲一栏都是空白,唯有紧急联系人上写了纪明堂三个字,不知道是他的什么人。 “上校,可以陪我一起去桐星球吗?” 霍郁柏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过这段时间不行,等局势好一些再说吧。” 如今那个病毒虽然只在沙漠星球传播,但保不齐背后的团伙还会做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霍郁柏总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纪鹤轻轻“嗯”了一声,摸着手腕上的定位手环,没有再说什么。 Alpha看着Beta的侧脸,继续说道:“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好像去过桐星球,那会儿还没有像现在开发的那么好。” 纪鹤眸光微动,出声试探道:“是去玩吗?” 霍郁柏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算是离家出走吧。” “那会儿我其实挺迷茫的,在桐星球上还救了一个小孩。” “后来母亲和令月出事,我就赶了回去。” 纪鹤一愣,原来那时霍郁柏并非不告而别,而是事出突然,心里泛起一点怜惜。 “然后呢?” “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天真又可笑。” 霍上校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半分脆弱,语气更是平淡无波。 “说起来那个小孩也长大成人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当初的梦想。” 纪鹤垂眸,抿了抿嘴唇,在心里默默回答道:“他记得,他一直记得,永远记得。” 时隔数载,当纪鹤再度见到霍郁柏,也曾想过对方会不会一眼认出自己。 但生活并不是电影的烂俗桥段,他们不会有八个机位的对视,霍上校更不会想到那个执拗的小孩真的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对此,纪鹤并不觉得遗憾,他只会用一个又一个坚定的脚步,走向他爱慕的人,直到对方可以注视自己。 “到了。” 军用车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 Beta跟在Alpha身后,从原本较暗的地方出来,越走视野越开阔。 穿着旗袍的Beta迎宾走过来,对他们说道:“两位先生,请随我来。” 迎宾小姐引着他们来到窗边的位置,那里有五扇漆画屏风,既保留了用餐的私密性,又不影响客人沿窗观景。 霍郁柏为人拉开椅子,等纪鹤坐下,才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营养剂泛滥成灾的大银河时代,能留下来的餐饮企业很少,以高端料理居多。 纪鹤看着周遭复古又雅致的装修,除了他和上校之外,只有两三桌客人,料想价格应该不菲。 “在想什么?” 纪鹤抬眸,回答道:“为什么选这里?” 说话间,有侍者为他们上了热茶和时令的水果。 霍上校手中轻握茶盏,并没有喝,缓声答道:“不是你说的吗?” “我?” “你提起过的那家素食料理,和这一家是同一个老板,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难怪觉得这个装修风格,有点眼熟。 纪鹤想到对方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里,泛起一股热乎乎的暖意。 “不过这家不是专做素食,菜品会更多元化,也更适合约会。” “嗯。” 纪鹤忍不住把头压得低低的,他和霍郁柏在约会这个事实,会让无论什么样的菜色都变得美味可口。 现场表演的钢琴曲绕过屏风传到这里,舒缓又柔和的曲调,让纪鹤不禁希望时间在此刻凝结。 “这是我们的琥珀琉璃蜜……” 每道菜的摆盘很精致,光听名字根本猜不到是用什么食材做的,但每一口又确实很好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就餐环境实在太过安静,纪鹤都不好意思说话。 好在他每吃完一道,就会上下一道,嘴巴倒也没停过。 霍郁柏盯着对面的人看,发现纪鹤吃到对胃口的东西会不自觉地点头,眉毛也会往上方动一下,像个小孩子。 不过纪鹤的年纪确实很小,至少比自己小。 吃完这一餐,霍上校结完账,和纪鹤一同乘电梯下去。 或许是刚吃饱的缘故,纪鹤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的,有种幸福得只想睡觉的感觉。 困意渐渐袭来,他不太想到车上去,于是伸手扯了扯霍上校的衣角。 霍郁柏脚步一顿,回头去看纪鹤,问道:“怎么了?” “我有点晕。” 听说过晕血、晕车的,第一次看见有人晕菜的。 “等下你有安排什么吗?” 霍郁柏其实包场了附近的全息电影,但他并不介意对方更改原有的行程,于是答道:“你有什么想做的?” “想散步。” 出门前,霍郁柏搜过附近有什么,记得这里有条步行街,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走,交换着彼此的步履节奏,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浪费时间。 Alpha的手悄悄攀上Beta,从一开始轻轻触碰手背,到后来勾动对方的手指。 直到两枚定位手环碰在一起,发出一点声响。 这不合时宜出现的声音,仿佛在提醒他们,快乐也有时间限制。 不像散步,更似短暂的私奔。 步行街上的人比他们想象得要多,前方似乎有什么集市,一眼望不到尽头。 纪鹤习惯躲在人群里,但此刻有人牵着他的手,让他好像突然有了归属。 无论人潮多么拥挤,总有挽着自己的那一双臂。 这对普通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体验,于纪鹤而言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个劳动者集市好热闹啊。” “那边那么多人,是有什么好玩的吗?” “好香啊,我想吃这个。” 各种不同的声音围绕在他们周围,摊位上大多是卖些手工做的小东西,香薰、餐具、布艺、还有饰品。 这些东西离部队生活太过遥远,纪鹤偶尔看到有趣的,拿起来又放下。 “宝宝,我想要这个。” 一对Beta情侣走到他们旁边,女生指着纪鹤刚刚拿起的那枚耳环,对男生说道。 “好,给你买。” 那是一个羽毛样式的耳环,和桐星球的祈福耳环不太一样,没有真的羽毛,而是用碎钻拼成了羽毛的形状,精致又小巧。 霍上校凑到纪鹤旁边,问道:“想要吗?” 纪鹤看了一眼贵得吓人的标价,觉得不太值得,于是摇了摇头。 “再往前走走吧。” 有个摊位看起来特别冷清,灰秃秃的布上还没有摆放上商品,女摊主穿着一件特别宽大的袍子,背对着往来的顾客。 原本准备往前走的纪鹤突然顿住了脚步,霍郁柏顺着对方的目光往前看去。 只见那位女摊主挂上了一个算命的木牌,被风吹得一下一下往摊位的桌角磕去。 他没有看错,那人不是别人,是纪明堂。 纪鹤快步往前,呼吸因激动变得有些急促,越想看清楚对方,越是近乡情怯。 自从纪鹤考学到首都星后,纪明堂便将孤儿院托付给族老,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游历。 她身上没什么钱,给有钱人家看过风水,在各种地方打过杂,眼前这个小摊位还是上一任雇主给她提供的。 霍郁柏不认识她,只知道纪鹤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松开了自己的手,朝那个女Beta走去。 “纪院长。” 纪明堂闻声抬眸,看见纪鹤朝自己走了过来,旁边还有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纪鹤,你怎么在这里?” 女道士手里算命的铜钱掉落在布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儿。 “院长,是我。” 霍郁柏沉默地站在一旁,听见纪鹤叫这个女道士纪院长,忽然想到那位紧急联系人。 “我说怎么今天出门眼皮一直跳,原来是有预兆啊。” 纪明堂从位子上站起来,眼底满是他乡遇故知的欢喜。 “这位是?” 纪鹤转头看了一眼霍郁柏,斟酌了一下,低声介绍道:“这是霍郁柏上校。” “你好。” Alpha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纪明堂微笑道:“霍上校,你好。”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 第38章 骨牌 “噢,是吗?” Alpha莞尔,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对方可能是在什么军政新闻里看到过自己。 “来都来了,要不算一卦?” 纪明堂将三枚铜钱放回自己的掌心,重新坐了下来。 一向尊崇科学的霍上校,对古老的六爻占卜之术虽有耳闻,却并不相信。 比起鬼神之命,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纪鹤径自坐下,显然是想给纪院长捧场,说道:“那就替我算一卦吧。” 纪明堂看向自己的开张生意,嘴角勾出一丝温和从容的笑,问道:“你想算什么?” “那就算算,之后会是好运还是坏运?” 只见女道士点了点头,将三枚铜钱放进用来摇卦的龟壳之中,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铜钱撞击龟壳,不断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几枚铜钱从龟壳中掉了出来,稳稳地落在那灰布上。 虽然纪鹤算是从小跟着纪明堂长大,但他对占卜之事一窍不通,更看不懂此刻的卦象。 纪明堂看见那三枚铜钱,脸色不太妙,掐指一算,更加确认了是大凶之兆,对着纪鹤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是不太好吗?” 女道士看着铜钱微微皱眉,还没说话就先咬住了下嘴唇。 岂止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啊。 纪明堂算卦很准,缓缓开口道:“这是大凶之卦,运走东南,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可解。” 坐在对面的纪鹤不免一愣,他刚刚看纪明堂的表情,就猜测这卦恐怕不是什么吉兆,却没想竟凶恶到这番地步。 霍郁柏伸手拍了拍纪鹤的肩膀,开解道:“没事的,听听就好。” 纪鹤低着头,“嗯”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自己之后的运道会这么不好,可他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事。 如今的局势不算动荡,他和霍郁柏也在慢慢靠近彼此,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而去。 “霍上校,你要算吗?” 原本不太想算的霍上校为了转移纪鹤的注意力,也坐了下来,说道:“那便算吧。” 纪明堂将三枚铜钱丢进龟壳里,晃了两下,问道:“上校想算什么?” “能算姻缘吗?” 只听女道士低低“嗯”了一声,想算姻缘的人不在少数,倒并不难,慢慢摇起龟壳。 最后一枚铜钱接着上一枚从龟壳里滚落出来,纪明堂看清卦面后,闭眼掐指,眉毛轻轻往上一挑,像是有些困惑。 “上校,请恕我直言,你前半生未有姻缘,直到今年方有红鸾星动,且是阴差阳错、颠倒乾坤,实乃罕见。” 这下轮到霍郁柏轻挑眉头,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号入座,但听见纪明堂话语中的“阴差阳错、颠倒乾坤”,不免想起自己和纪鹤度过的那几次易感期。 至于红鸾星动,似乎也对应上了。 光凭几枚小小铜钱,竟能算的这样准,倒真令霍郁柏感到惊讶。 “然后呢?” “然后就更怪了。” 纪明堂说完,连“啧”了两声,温声开口道:“你这一卦,和纪鹤那一卦倒是挺像的,就是没那么凶。” “但这一困一坎,也是凶多吉少,唯见山穷水尽处,方得柳暗花明村。” 闻言,霍郁柏看向一旁的纪鹤,笑道:“这么听起来,倒和你的卦倒像是一对。” 两人略坐了坐,定位手环通过光脑发送了几条催促他们回总基地的信息。 “纪鹤,我们该回去了。” 橘红色的晚霞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不知哪里来的落叶随风飘到了纪鹤的鞋面。 一路上,纪鹤都有些低落,不知是因为短暂的约会,还是纪明堂为自己算的卦。 “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吧。” 霍上校坐在驾驶位上,欺身拉过对方的安全卡扣,调整成合适的松紧程度,再慢慢扣上。 纪鹤抬眸,反问道:“上校不相信吗?” Beta忽然想起两人的初见,灯影风声中,那一刻他被抱在怀里所看见的少年,好似神明的使者。 所以他是相信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旁的霍郁柏先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相信对我有利的部分。” 几天后,闵然再度来到了联邦军部基地,这一次他代表的是米迦勒基金,要为军部注资。 Omega受到的礼遇,自然要比上次更甚。 所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联邦军人亦不能免俗。 “闵总,霍上校马上到。” 闵然低低“嗯”了一声,懒懒抬眸,表情仍旧是淡淡的,继续摆弄着几片金箔做成的雕花骨牌。 雕花骨牌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玩物,除了可以像普通扑克一样根据花色和点数进行游戏,还能堆叠成精致的桥梁、宫殿。 随着Omega放上最后一片金箔骨牌,一道蜿蜒起伏的金色桥梁跃然于茶几之上。 闵然的混血脸,在这样奢华精巧的金黄之中,倒是相得益彰。 霍郁柏进来的同时,闵然的秘书退了出去,只留下一线窄窄的门缝。 “霍上校,又见面了。” Omega的语气似乎与过去没什么不同,唯有微蹙的眉头显示着他因等待所流失的耐心。 “嗯。” Alpha上校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坐在Omega正对面,说起投资的项目。 “霍上校真的觉得霍上将特意让你来,是想要和我谈投资的吗?” 闵然的语气轻挑,他怎么会不知道霍英展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凑近道:“上校没有说动上将,对吗?” Alpha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有反驳,自己被戳中了心事。 “都说人生来自由,我却觉得人生于枷锁之中。” “我给上校的承诺仍旧算数,不会干涉你和你的情人,不妨再考虑一下?” 金箔的光辉反射到男人的瞳孔之中,Alpha上校微微皱眉,隐隐烧起一点怒意。 闵然看见对方这幅样子,反而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霍郁柏完成了项目跟进的任务,抬脚就离开了。 闵然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霍上校的那天,对方很不喜欢发战争财的米迦勒基金。 这个Alpha固执、天真、却又实在强大,矛盾得不像现实生活里存在的人,也的确勾起了闵然的一点兴趣。 霍郁柏和那些期盼米迦勒这棵摇钱树茁壮成长的目标客户不同,15%的最高利息也撼动不了他的心。 曾经有财经频道的主持人采访过闵然,认为他是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 “请问闵总的投资目光为何如此独到,听说就连首都星前任理事长都在买米迦勒基金。” Omega穿着白色衬衫,打着酒红色暗纹领带,转动着手上不曾摘下的红宝石戒指,柔声道:“这可就是商业机密了。” 其实哪有什么机密,只是他装的太成功。 “那闵总可以再和我们聊一聊,您觉得目前什么行业比较适合投资吗?” 闵然微微歪头,随意说了几个冷门行业。 只要米迦勒基金树立了成功的形象,Omega所说的话都变成了金口玉言,没有人会怀疑巨大的利息到底靠什么支付。 只可惜,再精妙的庞氏骗局也会有倒塌的一天,只看闵然什么时候折断米迦勒的翅膀。 眼前由金光灿灿的骨牌搭建的桥梁,看起来稳固而华丽,但只要Omega伸手轻轻推翻第一片金箔,后续的每一枚骨牌都将跟着倒下。 “真的很期待,那些蠢货发现自己被骗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Omega将指尖落在第一枚骨牌上,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片片金箔雕花骨牌轰然倒下,变成一堆纷乱的废墟。 “嘀嘀——” 闵然仰头,叹了一口气,熟练地变回乖巧温和的样子,拨通了霍上将的视频电话。 “霍上将,我想跟你谈谈……” 看起来永恒不变的星光,拍打着银河系的边陲,在每一位驻守边防的Alpha士兵心中刻下被遗忘的浩渺。 这里是光荣军团的驻扎地,也是联邦军部唯一不以数字编号命名的部队。 霍英展人在千里之外,却仍旧心系霍郁柏的婚事,将光脑显示的调查结果丢到了加密系统中。 “上将,您找我?” 敬完礼的顾中尉,把近半个月自己做过的事都回想了一遍,感觉自己也没犯什么大错啊。 “朝闻,你知道郁柏在和谁交往吗?” 顾朝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接着大剌剌地说道:“他有对象不是好事吗?” 霍上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知道他搞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这样说了。” 说完,霍英展整张脸都沉了下来,裹挟着怒意的信息素威压喷薄而出。 霍上将在联邦军部的威望极高,想要调查一件事并不难,将官的权限比校官高得多,更不要说Alpha浸淫军部多年留下的人脉。 哪怕霍上校已经抹去了很多不该存在的东西,也不过是让结果晚一点出现。 调查霍郁柏在这一年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异常,这些异常又有多少和那个普通无能的Beta士官有关。 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纪鹤。 一个霍英展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人,竟然利用Alpha信息素紊乱症下的易感期,将霍郁柏骗的团团转,甚至拒绝自己安排的联谊。 “简直荒谬至极。” 一旁的顾朝闻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发小这是摊上大事了。 他到底喜欢了谁,怎么隔了这么远都能把霍老爷子气成这样。 第39章 雏鸟 蛇夫座横跨天赤道,在深黑色的宇宙幕布上洒落无数星光,太空轨道上闪过一架架浮空艇的残影。 二号星基地,从迎来这一届的新兵至今已过去了数月,也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联邦军部将根据最后的考核,来决定这些生瓜蛋子们的去留。 当这些新兵蛋子们接收到这则信息的时候,刚好结束了一天中最后一轮训练。 “怎么就要考试了,我还没准备好。” 李燃跷着二郎腿,正在喝营养剂,朝那个Alpha说道:“那你下次上战场,也跟敌人说你没准备好?” “李燃,你什么意思?!” 李燃将吸空的营养剂一抛,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废弃的空管刚好落入回收箱中。 “字面意思。” “你!”那个Alpha暴冲过来,被一旁的许天阳死死拉住。 “他……他就这样,你别生气。” 李燃微微抬眸,许天阳这个结巴,好像连劝人都不会。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仗着自己有个当少尉的哥哥了不起啊。” “我都去打听过了,你哥哥是得罪了人,被发配到沙漠星球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的,真当自己是将门之后啊?” 李燃在听到“哥哥”二字时突然变了脸色,抬脚就要踹人,好在一旁的程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只见Alpha双眸猩红,咬牙切齿地怒吼起来。 拉架的程知觉得李燃力大如牛,他生拉硬拽才把这人拖到安全范围之内。 “真将门之后都没你架子大,整天阴阳怪气、鼻孔朝天,我忍你很久了!” “来啊,有本事你就打我啊。” 许天阳看了一眼完全被激怒的李燃,挡在两人中间,结巴地说道:“都少说两句吧。” “在闹什么!” 纪鹤眉头紧皱,隔了老远就听到自己带的新兵闹出的动静,带着怒意冷冷出声。 “教官好。” “教官来了!” 他自然也接到了新兵的考核通知,想着总要来动员一下,没想到碰上手底下这两个Alpha快干起架来的场面。 许天阳卡在两人中间,莫名其妙挨了两拳,也不知道是谁打的,表情有些委屈。 “军中严禁斗殴,不知道吗?” 纪鹤抬眸,看向气鼓鼓的李燃,又看向另一个Alpha,原本温和的面孔变得十分严肃。 “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在考核中拿个好成绩。” “教官,是李燃先动手的。” 那个Alpha脸上平静无波,唯有眉头轻轻一弯,像是在挑衅易怒的李燃。 “报告教官,是他先胡说八道,言语挑衅的。”李燃指着那Alpha的鼻子说道。 纪鹤低低“嗯”了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各自关一天禁闭,1000字口述反思发我光脑。” 李燃讲手放下来,仍瞪着那个Alpha,一副不服气的狂样,直到纪鹤走到他面前,丢下一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纪鹤看着年轻气盛的李燃,低声继续劝道:“你也不希望李烈因你失望吧。” 李燃深深吸了一口气,暴怒的信息素渐渐从他的血管里慢慢退去。 “教官,这次考核很难吗?” “我往你们个人光脑里都发了一份细则,标注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点,你们考前记得再看一遍。” “教官真好,教官万岁。” 纪鹤并不觉得自己算多好的教官,听到这样的夸奖,有些害羞地红了耳根。 臭着一张脸的李燃,被迫夹在许天阳和程知中间,防止他和别人再起冲突。 “教官,你之后还会带新兵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纪鹤,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只说:“如果组织需要,我当然会服从命令。” “那你有了下一届,会忘了我们吗?” 不知怎的,提到了有些伤感的话题。 纪鹤清了清嗓子,承诺道:“我不会忘记你们。” “我不会忘记你们任何一个人。” 除却超忆症这个因素,纪鹤主观上也想要记住每一位他带过的新兵。 一群Alpha新兵们围着Beta教官而坐,他们或冲动或自卑或聪明,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很年轻。 他们是联邦军部的未来。 这些自大的Alpha,从一开始得知教官是个Beta时,对纪鹤的疑惑、不认可,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直到Beta教官在机甲课上力挽狂澜,新兵们才对他有所改观,再到野外实训、红蓝方对战,纪鹤凭借个人能力与良好品性,一步步走进了他们的心里。 “我希望大家都能为了自己的未来全力以赴,不要感到有一丝后悔。” “压力好大啊。” 许天阳盘腿而坐,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 “这一次的考核结果并不能决定你的一生,它只是指引你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教官,如果我被分到了很远很远的星球,还能……能再见到你吗?” 考核结束后,只有一小部分新兵可以留在蛇夫座二号星。 再强大的Alpha在面对命运的未知时,也会焦虑,看着一路引领自己的教官不免有些雏鸟情节。 许天阳那双时不时冒出一点傻气的黑眼珠,在这种时候莫名会让纪鹤感到心软。 他本该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想了想,还是对许天阳说了一句“有缘自会相见”。 一旁的李燃伸手敲了一下许天阳的脑袋,说道:“怎么这么没志气?” “还没考呢,就想着很远很远的星球去了?” 许天阳揉了揉自己可怜的脑袋,辩解道:“那我现在能力有限嘛。” 纪鹤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些Alpha新兵的光景,他们也是这样随意地席地而坐,只是彼此间没有像现在这样熟悉。 “只要不留遗憾就好了。”程知温声说道。 “教官,我不是拍马屁,我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如果不在二号星,肯定可以有一方更大的舞台。” “瞎说什么,多少人想留在二号星还留不下来呢,何况教官是上校的随属,你以为想走就能走啊。” 程知听到这句话,看了一眼纪鹤,记起教官和上校不为人知的关系,心想他们或许会一直在一起吧。 “好了,也不早了。” “都回去休息吧。” 纪鹤站起身,对着光镜将手里的军帽戴好,走了出去。 程知一直注视着教官,Beta起身、戴帽、推门而去,直到那道清瘦坚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纪鹤准备往士官宿舍走去,光脑却突然接到了一条紧急信息。 上面的发件人,显示的是霍英展上将。 纪鹤动了动脖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但郁柏和英展这几个字天差地别,上校与上将的信息在光脑上更是对应着不同的颜色标记。 联邦军部等级森严,所有命令都是层层下发,几乎不会出现一个将官联系士官的情况。 纪鹤甚至都不知道霍上将来了二号星,毕竟他的军衔在联邦军部完全不够看。 如果不是系统出Bug,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霍上将找他走了特殊的通道,或许是不想此事被其他人知晓。 “上将发现了什么吗?” “还是因为上校?” 总之,哪一点都让纪鹤的心底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Beta士官轻蹙眉头,迟疑的脚步暴露出他并不想面对霍上将。 如果这时候上校在就好了,偏偏对方接到了清剿反动势力的任务,并不在基地。 “迟早都要面对的。” 是纪鹤在自言自语。 霍英展这个名字,对于联邦军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哪怕纪鹤曾经参与对方夫人的寿宴,他也只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士官,并非能与霍上将平等交流的座上宾。 纪鹤深吸一口气,等待着眼前的自动门缓缓移动到两侧,才抬脚走了进去。 “纪上士。” “到。” Beta士官穿着一丝不苟的军队制服,朝Alpha上将敬礼。 霍英展长着一张古板严肃的脸,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不好亲近。 他没有开口让纪鹤坐,纪鹤就只能一直站着。 霍上将走到纪鹤面前,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将他从头到脚冻了个透。 “上将?”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霍英展挑不出纪鹤什么错来。 虽然是个Beta,倒也算对联邦军部有点用。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那种心思用在郁柏身上。 “纪鹤。” “是。” 霍上将比他高了一些,视线高傲地飘在空中,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见面三分情,他也没打算做的太过,只要让这两人断了,一切重回正轨就好。 “你来军部也有几年了,打算一直待在总基地吗?” 纪鹤抬眸,他知道霍上将这话绝不止表面意思,干脆挑明,回答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想让你离开二号星。” “说的再明白一点,是离开霍郁柏。” 纪鹤用力地捏紧了拳心,压下心底被发现的震惊与惶恐,带着几分苦涩开口道:“我……” “我不会离开上校的。” 霍上将听到这话,不悦地皱起眉头,说道:“纪鹤,你觉得你配的上他吗?” “如果不是信息素紊乱症,如果不是Alpha有易感期,你觉得他会需要你吗?” “他是我手下长大的孩子,我比你更了解他。” 第40章 噩梦 霍上将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了过来,哪怕是纪鹤这样感受不到信息素威压的Beta,都不免被问得心神恍惚。 军靴踩在地摊上,发出几声空洞的闷响。 纪鹤深吸一口气,顶着极大的压力,开口道:“上将凭什么觉得自己所想,就一定是上校所想呢?” “您是他的长辈,是教养他的人,但您无法代替他的意志、左右他的人生!” 闻言,霍英展带着怒气压低了声音,长哼一声,继续说道:“那你呢?” “你在这里又算什么?” “还是你真的觉得我会让一个在易感期爬床的Beta进霍家的门?” 爬床这样的指控实在太过严厉,纪鹤咬着牙,目光直视霍英展,说道:“就算我什么都不是,您也应该对我有基本的尊重。” 霍英展是谁,联邦理事长看到他都得敬人三分,还没有人敢来置喙他是否有基本的尊重。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Beta! “你明知道他有信息素紊乱症,却要在Alpha的易感期蓄意勾引,又利用他心软让人对你负责。” “联邦军部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货色!” “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可以平平安安地离开二号星,看来你还想要更多是吗?” 纪鹤站在昏暗的阴影之中,面对这样的指控,他的脊背仍旧是挺直的。 他只是喜欢他,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更没有想要从霍郁柏身上获得什么。 从前是,现在也是。 可霍上将不相信自己,已将他定了罪,想让人滚的越远越好,纪鹤不接受、也更不会妥协。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能留在上校身边。” 这条路纪鹤走了很久很久,才能来到霍郁柏的身边。 盏盏鬼火,无数疑目,抱着一腔孤勇前进,这样的他从没有想过会被人质疑真心。 “上将,我对上校是真心的。即便您不喜欢我、不认可我,我都不会离开上校。” 霍英展看着对方倔强的眼神,只觉得像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除了黏牙以外,没有任何益处。 明明长着不一样的脸庞,但他好像通过那道相似的目光,看见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他非常讨厌的Beta。 “真心?” 霍上将不禁哼笑出声,作为奉行传统的Alpha大家长,他只相信血脉相承的本能与触及核心的利益。 爱情不过是在荷尔蒙和信息素下催化之下的产物,是最无用的东西。 “难道就因为你的真心,他就要放弃祖辈父辈对他几十年的栽培?他就要放弃能祝他一臂之力的联姻?” “纪上士所谓的喜欢和真心,值得霍家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霍上将越说越愤怒,心中对Beta的嫌恶与厌弃排山倒海地涌了出来来,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极大的敌意。 “你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他,用廉价的身体去抚慰Alpha吗?” 突然遭受到羞辱的纪鹤,猛的一抬头,咬着牙后退了半步。 “他现在有信息素紊乱症,或许你的存在会有点用,但你不要忘了,总有一天他的病会彻底治愈。” “到时候,你觉得他会选一个条件相当的Omega,还是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继续和自己的Beta下属不清不楚。” “我之前只是觉得你心思不正,没想到你连自知之明都没有。” 纪鹤鼻子一酸,平复好情绪,冷静地问道:“上将说的这些话,您有对上校说过吗?” 霍上将没有回答,面上表情有点像被噎到,咬着牙说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您那么想让我离开,无非是想让上校按照你所安排的道路前进,成为一名军人也好、联姻也罢,您有问过他想要什么?” 人世间的路,有千万条。 纪鹤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少年并不想走父辈为自己安排好的阳关道。 只是巨大的变故盖住了Alpha的声音,他成为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人,甚至在婚姻上重复着类似的命运。 如果当年霍少将没有离开军部,或许霍郁柏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霍上将,您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操纵一个人的心吗?” 霍郁柏是人,不是提线木偶。 “纪鹤,你不够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 “无论你怎么巧言令色,我都不会让你继续和郁柏在一起的。” “你不要以为他能护住你的,联邦军部范围之内,还没有到霍郁柏的时代。”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话,不过是贬低、羞辱,那么这一句则是实打实的威胁。 纪鹤眸光一闪,显然没想到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以权谋私。 “上将,您这样的行为很卑鄙。” “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恐怕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纪鹤咬住下嘴唇,忍着喉头的酸涩,冷冷出声道:“我不会的。” “上校也不会。” 霍英展转过身去,嗤笑道:“你难道觉得他会为了你违抗我的命令、见罪于自己的家族?” “还是他说过爱你或者要娶你。” 霍上将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转过身来,如愿看见清瘦如竹的Beta晃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 Alpha抓住那人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安,毫不留情地说道:“看来是没有。” 霍英展低沉阴冷的嗓音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那声音不断蠕动钻进纪鹤的耳腔,在Beta的心脏上狠狠咬了一口。 纪鹤往后退了半步,说道:“上将总喜欢这样揣测别人吗?” “兵不厌诈。” 霍上将的心情由阴转晴,语气冷冽地开口道:“我会让你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希望到时候纪上士能不再嘴硬。” 纪鹤离开时,脚步虚浮,感觉背上冒了一层汗。 明明身体已经困倦,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霍郁柏的确没说过喜欢自己,更不要提爱。 纪鹤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仿佛这样能够多一点安全感。 他仰面躺着,摇了摇头,想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可霍上将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特别清楚,那些直击人心的提问像悬在他项上的一把把利刃,摇摇欲坠、不知何时落下。 “上校他真的喜欢我吗?” 珍珠般的眼白泛上一点血丝,眨眼之间,流出一点雾蒙蒙的水汽。 “别丢下我。” 那不是眼泪,而是心有戚戚。 接连不断的噩梦,让纪鹤惊醒过来,他告诉自己:“没事,只是做梦。” “没事的。” 小时候每一次伤心,他都会扮演另一个人安慰自己,这是纪鹤难以戒掉的习惯。 梦当然只是梦,但那些令纪鹤感到害怕的事情,曾经不止一次地真实发生过。 被人半路抛弃的恐惧,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纪鹤自以为将这些噩梦藏得很好,但在一个人的午夜还是会惊醒。 是夜。 雨水落到钢筋泥骨的森林里,黄澄澄的车灯扫过联邦军部总基地的大门。 霍上校抬头望向天空,飘摇的雨珠从青黑色的夜空里漏下来,迟缓而匀速地一滴、两滴。 清剿反动势力的行动,对于霍郁柏来说并不难,只是他比之前更想要速战速决。 银刃机甲变成了杀气腾腾的战神,所到之处,无不俯首称臣。 霍郁柏沉着一张脸坐在机甲的操控室内,突然有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经常同他打配合的Alpha中尉见人杀的这么猛,在我方频道里调笑道:“上校这是怎么了,杀的也太凶了,家里有Omega老婆等你回家抱啊?” 闻言霍郁柏面上一愣,倒也没有否认。 因为他知道,纪鹤一定在等他凯旋。 清剿行动顺利收尾,在宇宙里飘了这么久,有家室的Alpha都唠叨起要早点退伍,打光棍的都想着再打一场。 返回二号星的途中,刚好碰上了一场空中拍卖会,同僚拉霍上校一起参与。 “玩玩嘛。” 霍郁柏其实没有兴趣。 “这些东西也太贵了吧,把我卖了也买不起。” “切,谁要买你啊?你饭量大还不爱洗澡。” 霍上校看着光脑上快速闪过的拍品,多半是些珠宝、书画、摆件,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一枚钻石胸针映入眼帘。 Alpha的手指停在那枚羽毛形状的胸针上,想起了纪鹤。 对方似乎很喜欢羽毛的元素。 比起耳环,缀满钻石的胸针更适合搭配正装,既低调又勾人。 “墨提斯。” “上校,我在。” “帮我查一下纪鹤的生日。” 墨提斯歪着头,用甜美的声音回答道:“抱歉,未查询到。” “怎么会没有?” 霍上校一边说,一边把那个钻石胸针加入了自己的竞拍列表。 “上校,纪鹤是孤儿,他可能也不太确定自己的生日……” 男人听到这个回答,眉心猛的一蹙,原本随意搭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往前方的台面上一放,手指交叉一握。 “上校?” “我知道了。” “没事了,你先退下吧。” 墨提斯的虚拟光影瞬间散去。 霍上校竞拍的那枚钻石胸针,不少人也看中了,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Alpha同僚凑过来,看了一眼数不清零的价格,感叹道:“上校,你账户里是不是躺着冰冷的好几十亿?” “能不能给我一点花花?” 霍郁柏转过头,冷漠无情地回答道:“不能。” 最终,羽毛形状的钻石胸针被代号H的线上匿名买家拍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钝痛 鸽灰绒质的天空之下,周遭的声音仿佛都被雨幕吞没。 那一秒,霍上校从原本仰头的姿态缓缓摆正,恰好有一滴雨滑进了他的眼眶,那颗因疲劳而干涩的眼球得以被浸润。 夜风吹起军装斗篷的一角,Alpha每一步都跨得很大,脸上的表情淡到看不真切。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纪鹤的宿舍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在思考要不要进去。 此刻,时针刚刚走过零点二十四分。 一墙之隔。 超忆症患者的夜晚,总是特别难熬。纪鹤在萧萧的雨声里瑟缩不宁,睡的并不安稳。 他在梦里也会不断回想琐碎的过去,将清晰的记忆重嚼一遍,被压缩的痛苦重新在脑内循环爆发。 忽然,紧闭的门打开了。 霍郁柏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红色的小盒子,用手指摩挲了两下。 随后,他将那个酒红色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闪闪发光的钻石胸针再合上。 礼盒被放到桌面上。 “别走。” 这声音沙哑而模糊,语气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哀求。 霍郁柏转过身来,似乎又听见了一声更为清楚的呓语,动身走到了纪鹤的床边。 纪鹤蹙着眉头,头轻微地晃动,被子的形状隐约能勾勒出弓着的身体。 Alpha伸手探了探Beta的额头,并没有热度,不像是生病,那只可能是在做噩梦。 “别丢下我。” 原本站着的霍郁柏,坐到他的床边,眉头紧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好像不能叫醒噩梦中的人。 但看纪鹤这个样子,他又不可能放心离开。 如果对方是个Omega,他还能释放一些安抚信息素。 阿斯克勒说过S级Alpha的安抚信息素很有效,柏木的味道本身也有舒缓镇定的功能。 但这些统统在纪鹤身上起不到作用。 霍上校抿住薄唇,坐得更近了一些,动作又柔又缓。 一旁的纪鹤像在梦中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身体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两张面孔在黑夜里相视,纪鹤张了张嘴,低声说道:“霍……郁柏。” “我在。” Beta闻不到信息素,无法判断眼前的人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但此刻的他实在太需要一个拥抱。 他伸手抱住霍郁柏的腰,手臂从肋下穿过去,整个人贴在Alpha的胸膛前,听对方均匀有力的心跳声。 “纪鹤,你刚刚是做噩梦了吗?” 是霍郁柏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下来。 Beta将头埋进Alpha的颈窝里呼吸,周身都被对方的味道包裹住。 “嗯。” 纪鹤回答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落到无尽的雨里。 “我不该这样的。” 不该脆弱,不该贪求,不该想把人占为己有。 霍郁柏虽然没有听清对方的呢喃,但也察觉到了纪鹤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像在哄小孩似的。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纪鹤眨了眨眼睛,用手捏住被角,终于开口问道:“上校,我们这样算是在正式交往了吗?” 他微微仰起头,盯着对方的眼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需要对方的答案。 “你……你喜欢我吗?” 霍郁柏的眼睛瞟向另一边,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短促地笑了一下。 那张总是淡漠冷静的脸上忽然出现突兀的笑,看起来不像害羞,像是在嘲讽。 嘲讽他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纪鹤彻底慌了神。 第二天一早,他看到霍上校留在自己这里的钻石胸针。 一颗颗钻石紧密地排列成羽毛的形状,比他在集市上看到的耳环要贵重很多。 上校为什么要送他这么昂贵的礼物? 手上的钻石胸针熠熠生辉,折射出璀璨夺目的白光。 纪鹤抿住嘴唇,他很想问,但又怕听到像那晚一样的回答,一把合上盖子,放进保险箱里的最里层。 骨节分明的手指悬空,按下虚拟的数字按键。 大多数人的密码都是自己或父母的生日,只有纪鹤将自己和霍郁柏初见的日期作为各种用途的唯一密码。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药可救。 这几天,闵然都在联邦军部,有不少Alpha士兵都会故意在他面前路过,光是纪鹤都碰见过好几次了。 Omega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总是天然处于劣势。 比起那些Alpha,闵然更喜欢墨提斯,人工智能虽然长得像人类,却不会像人类那么烦人。 “闵然,你来了。” 墨提斯将金发盘成了圆滚滚的丸子头,看起来干练又精神,正站在控制中心的门口。 人工智能似乎把以往看剧的热情,都用来和闵然聊天了。 聊天的内容天南海北,似乎不太着调,是没有人会在意的小插曲。 纪鹤做完自己的工作,像往常一样离开,看见霍上校从另一个门进来。 Alpha没有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红色的小盒子。 纪鹤眯起眼睛,那盒子的大小、颜色、甚至是花纹都和霍郁柏那天夜里留下的一样。 闵然和霍郁柏面对面站着。 他不该站在这里偷看的,只是平滑的自流地面好像长出无数藤蔓,困住了Beta的脚步。 霍郁柏比他高一些,比闵然高了不少,站在Omega面前,将人遮的很严实。 “给你。” 霍上校将酒红色的盒子递给对方,待人接过了,开口问道:“不打开看看吗?” Omega两眼微弯,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很快就合上了。 “谢谢上校。” 闵然一边说,一边走近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看了一眼在暗处的纪鹤,十分自然地说道:“上校,你徽章上有脏东西。” 霍上校没有想太多,微微侧过头,正想要检查一下,闵然就踮起脚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徽章。 两人离得太近了,超过了社交距离。 橙花信息素和柏木信息素交织在一起,不免令人心神一震。 偏偏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落在纪鹤眼里。 英俊高大的Alpha与漂亮娇小的Omega抱在一起的时候,般配得有些刺眼。 闵然微微侧过脸,姿势像是在同男人接吻,看着角落里落荒而逃的Beta,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下一秒,霍上校克制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说道:“东西你已经收到,那我先走了。” “霍上校。” “还有什么事吗?” 闵然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些不忍,但很快又恢复为原来的样子,笑道:“霍上将好像找到你的情人了。” Alpha淡漠的瞳孔蓦然一震。 “这次你帮了我的忙,我才告诉你的。” 霍郁柏眉头紧皱,开口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只见闵然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其他,继续说道:“霍上将是个认死理的人,上校硬碰硬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你倒不如顺着他一些。” 霍郁柏显然是想起上次失败的交涉,点了点头,接着有些迟疑。 闵然见状,继续添油加醋,说道:“撒点谎糊弄过去,也比大闹一场好。” “你表现的越在意,上将就觉得这件事越大,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霍郁柏站在原处,他想要保护纪鹤,所有的一切该由他来承担。 Alpha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开口道:“我会再想一想的。” 听别人说,当年祖父对还是Beta的母亲,态度很是激进,逼得母亲去做了Omega腺体移植手术。 纪鹤也是Beta,更没什么家世,情况只会更糟。 “闵总,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闵然其实对纪鹤没有什么敌意,相反他还挺喜欢这个Beta的,垂着眼点了点头,承认道:“你说是就是吧。” 只不过霍家在联邦军部举足轻重,是他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而针对霍家的行动势必会连累到纪鹤。 对此,闵然不觉得抱歉。 细雨中,霍郁柏离开的背影变成一个灰绿色的湿点。 墨提斯凑到闵然旁边,轻声细语地说道:“和上校相比,你好像更适合撒谎。” 面前最小的光脑上,发出老式打印机的声响,出现了两行字:米迦勒先生。我尊敬的大天使。 这是墨提斯第一封回信的开头,也是闵然策反人工智能的第一招。 闵然看向光脑,微笑着回应,“多谢夸奖。” 雨一直在落。 透明的水幕,将联邦军部总基地掩埋在一片灰白色的湿雾之中。 偶尔有一两滴雨丝飞溅到高楼的窗户上,浅灰色的双层防弹玻璃映射出霍英展的脸。 “祖父。” 霍郁柏的声音最先出现。 霍英展上将没有把目光投向这个年轻的Alpha,自顾自坐了下来,眼神看着眼前那道没有一丝缝隙的白墙。 “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父。” 霍郁柏不知如何作答,拐了一个弯陈述道:“我永远都是霍家的一份子,您也永远都是我的祖父。” 霍上将原本紧绷的面孔有些松懈,说道:“你既然知道你是霍家的一份子,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祖父,我和纪鹤……” 霍上将皱着眉从沙发上站起身,下一秒就要发怒。 “我就问你一句,打算什么时候断了?” 在Alpha漫长的思考中,一墙之隔被固定了手脚的纪鹤,一颗心跟着悬了起来。 “哪怕他愿意当Omega,我也不会同意的。” “银河系多的是缺卫兵的小星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霍上校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祖父在等他的态度,对方只要说一句话,纪鹤就可以消失。 “玩玩而已。” “我怎么会对一个Beta认真?” 纪鹤感到心脏忽然酸涩地一抽,一种迟来的钝痛在血液里流淌开来。 第42章 撒谎 “玩玩而已?” 霍英展微微挑眉,重复着年轻Alpha的回答,抬眸看向面前的那堵墙。 看似普通的实心灰墙,实则用了单向材料,从另一头能够清晰地听见、看见对面发生了什么。 联邦调查局的审讯室,常用这样的墙作为隔断,便于观察犯人的反应。 墙的那头只有一把椅子,是霍上将为纪鹤准备的最佳观影位。 “郁柏,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霍英展的嗓音压低了两度,锐利似剑的眼神缓缓斜扫过来,不像是在对晚辈说话,倒像是在审囚犯。 虽然纪上士像个犯人一样被绑在椅子上,但他并没有被蒙上眼睛、塞住耳朵,故而看得清、听得明。 “祖父知道的,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霍上校说这话时,刚好是背对着纪鹤的角度,只留下一个熟悉而宽阔的背影。 在那一秒,纪鹤突然觉得Alpha变得陌生了起来。 比起伤心,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自己是否从没有看清过霍郁柏。 Beta觉得胸口越来越闷,被强硬固定的四肢有种不自然的微麻,周遭明明有充足的氧气,他却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既震惊又心碎的感觉,和当年纪鹤在野外实训里看到霍郁柏作为叛徒出现时的心情有一些像。 只不过这一次痛的无以复加。 在残忍的真相前,纪鹤眨了眨双眼,眼周泛起一层浅红,一直晕到眼尾处。 目光透过单向墙面。 多年风霜并没有磨平霍上将的棱角,哪怕当年儿子弃霍家而去,他在人前人后也没有显露过一丝脆弱,冷得像块铁。 他并不希望霍郁柏像他父亲一样多情任性,幸而这孩子似乎更像自己。 冷静、强大、从容的联邦最年轻的指挥官,才配成为下一任霍家的家主。 霍英展似乎相信了霍郁柏的说法,走到沙发前缓缓坐下。 “坐。” 霍上校微微低下头,端正地坐在了祖父的对面。 两人的五官其实很相似,只是霍郁柏的眼睛更像他的母亲,冷淡严肃的整体气质之外,还藏着一些不为外人道的温柔。 “郁柏,你该知道,你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未来联邦军部的第一把交椅,还有十三委员会的席位,都会成为你的权柄、成为霍家的靠山。” 沙发上的霍郁柏脊背挺直,点了点头,眼神里并没有对权力的渴望,反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疲惫。 “祖父,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霍英展哼了一声,教训道:“你要是真明白,也不会和纪鹤这样的Beta搅和在一起。” “信息素紊乱症这个病,虽然难治,但也不至于迷了你的心智,好好一个S级Alpha把Beta当Omega咬了,说出去算个什么事啊。” 霍郁柏沉默着,没有出声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 “祖父,那您希望我怎么处理这件事?” 霍英展将背往后一靠,说道:“把纪鹤调到其他地方去,不能再做你的随属了。” “不行!” “不行?” 霍郁柏说得太快太过坚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对上霍英展充满探究的深邃目光。 “我……我的信息素紊乱症还没好,阿斯克勒说我最近的情况好了一些,我想或许是纪鹤在身边的缘故。” “既然我的信息素认为他是一个Omega,可能……” 霍郁柏有些编不下去,话峰一转,说道:“如果再找一个Alpha士兵做随属,若是信息素紊乱症的事多一个人知晓,岂不是更麻烦。” 听到对方的解释,霍英展觉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在,总结道:“所以你和纪鹤,只是交易?” 霍上校点了点头,为了让祖父更相信自己的说辞,继续说道:“他很喜欢我,又甘愿成为我度过易感期的药。” “所以,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选了。” 霍上将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自然松了一口气,问道:“是他要挟你想秘密交往的吗?” 霍上校摇了摇头,说道:“是我提出来的,不过只是试试。” “之前我有些昏头,才会让祖父为难。” “你的确糊涂,你竟然在拍卖上买了东西,不会也是要给他的吧。” 霍郁柏一愣,他没想到祖父竟连他的私帐也没放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有些不悦。 Alpha上将手眼通天,如果霍郁柏像之前那样不知变通,纪鹤肯定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只是补偿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拍了东西给闵先生。” “既然只是补偿,就不要搞得像是礼物,若让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产生误解,岂不是更麻烦。” 霍郁柏没有吭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均匀地吐了出来。 多年的严苛残酷的训练教会他如何忍耐、如何攻击,却没有告诉他如何通过撒谎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待Alpha将眼底复杂的情绪压下,重新抬眸,沉声说道:“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 “噢?” “你想清楚了什么?” 霍英展将双手放到腿上,手指互相交叉而握形成一个牢固的拱形,好整以暇地在等霍郁柏的回答。 “我并不喜欢他。” “从始至终都只是信息素紊乱在作怪。” “希望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表面上,霍上校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实则他在心底不断痛骂自己的无能。 他只能用撒谎的方式来保护纪鹤。 一墙之隔。 话语落地生根。 Beta的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了。 自己的坚持、相信,在这一瞬间都成了笑话。 过往的回忆犹如一缕缕丝线,缠绕包裹住他那颗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心脏,勒出一道道支离破碎的血痕。 原来痛到极致的时候,连呼吸都变的那么困难。 Beta低着头,死死盯着Alpha的背影,脸色冷冷的发着白,透着一层死火烧成的瓷灰色。 “上校,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愿意试一试? 为什么要和他牵手、接吻、约会、拥抱、相眠? 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要亲手捏碎? 纪鹤死死咬住下嘴唇,浅粉色的嘴唇有些发抖,犹如因风凌乱的芍药花瓣。 属于Beta的自尊,被Alpha狠狠踩在脚下,反复践踏。 他的心在抖。 明明Alpha曾在祭神会上救下自己,为他低头喷过药、教他用于自保的擒敌拳、为他戴上象征祝福的羽毛耳环。 是霍郁柏告诉懵懂的自己,“在找到下一个活着的意义之前,就把我当成你活下去的动力”,给纪鹤种下第一颗名为梦想的种子。 眼前冷漠的精英上校,和他回忆里的温柔少年,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纪鹤隔着一层湿漉漉的水雾,盯着霍郁柏的背影,喉咙梗住,发不出半个质问的音节。 那些经年累月的爱,可能从来都是对方不屑一顾的东西。 “等玩够了,就趁早断了。” 霍上将看了一眼那面墙,继续试探道:“其实如果他愿意当Omega的话……” 闻言,霍上校眉头紧皱,打断道:“纪鹤他是联邦的军人。” “即便我对他无情,也不会让人承受和母亲一样的命运。” 霍英展听见对方提了那个Beta,没有说话,有种一脚踏空的无力感,他虽然不喜欢郁柏的母亲,但也不想跟死人抢孩子。 “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 霍英展从沙发上站起身,他倒是没有撒谎,今天摆的这一场鸿门宴,目的是为了让纪鹤能主动离开。 只要这个Beta离开二号星,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霍上将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哪怕之后有人发现霍上校和曾经的随属有过什么,也无从查证。 “祖父,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嗯。” 霍英展看着年轻上校离开的背影,走到那面墙旁,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只见纪鹤安静地坐在哪里,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固定Beta四肢的机械臂缩了回去,男人恢复了自由身,从椅子上站起来。 灰绿色的制服压出了难看的褶皱,军帽之下的那一双眼睛满是凄然。 纪鹤低头思索,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爱并未灰飞烟灭,只是已然面目全非。 “纪上士,你应该都看明白也听清楚了吧。” “我希望在新兵考核结束后,能看见你调离总部的申请。” 霍上将冷着一张脸离开,留纪鹤一个人待在原地。 Beta士官被善于攻心的将军彻底打败,立在那里无声地微笑,静静的笑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像眼泪一样胡乱地抹满了整张清冷的脸。 事实上,就算霍英展不说,纪鹤也会申请离开,他不想再被欺骗、利用、威胁,他要好好想一想,想要的人生是何等光景。 联邦军事教学中心。 “纪教官,你怎么又发呆?” 李燃第一个结束了考核,从机甲考场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伸手朝纪鹤脸上晃了晃。 “教官,你为什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纪鹤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刚刚风有些大,迷了眼睛。” 李燃不觉得教官会撒谎,坐到对方旁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之前的事,对不起。” 纪鹤转过头去,看着Alpha不自然地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大腿,有些愣住了。 “我哥说你是个好人,我下次不会让你这么难做了。” 只要不出意外,以李燃的综合成绩肯定能留在二号星,可纪鹤不太确定他们还会不会有下次。 第43章 离开 “你要真能这么想,你哥哥也可以少操点心了。” 李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翘着二郎腿,说道:“想想那个时候,哥哥考上联邦军校,我站起来脑袋才到他的腰。” “我天生是个谁都不服的性子,就服我哥。” 纪鹤淡淡一笑,心里有些羡慕李燃。 羡慕Alpha有家可归,有哥哥愿意记挂,如今又离实现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 “你关我禁闭那次,真的把我气死了。” 只见纪鹤微微侧头,看向年轻气盛的Alpha,继续听李燃絮絮叨叨。 “后来我听许天阳说,那次野外实训,霍上校还当了我们的辅助教官。” 且看李燃一脸遗憾,小声说了一句:“真可惜,说出去多有面儿啊。” 或许是听到了“霍上校”,纪鹤眸光一暗,岔开了话题,说道:“嗯,程知也出来了。” 考核结果当场就能看到,之后再根据排名来决定考生的驻地,能够留在二号星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 纪鹤当年是留下的新兵里唯一的Beta。 等在考场外的心情,比纪鹤想的更奇妙,似乎比他当年参加新兵考核还要紧张。 待所有人都从考场出来,纪鹤将这些新兵们带到提前申请的会客室,那里已经摆满了各色餐食。 “哇,教官你发财了啊。” 平常只能吃营养剂的大小伙子们,看到这一桌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激动得眼睛都绿了。 “这顿可不便宜,教官你的钱包还好吗?” “我靠,这也太爽了吧。” 纪鹤原本想坐在角落的位置,被李燃推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教官,你坐这儿。” 碧蓝色的晴空灯就在他的头顶上方,柔和的白光如瀑布般流泻下来。 纪教官看了一圈新兵们,站起身来。 “考核已经结束了,但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与各位相识一场,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所愿皆可得,平安、幸福。” “教官,你这样好煽情啊,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 “是啊,李燃和程知肯定都能留在二号星。” 程知转头,看向纪教官,总觉得对方的眼神里藏着微妙的落寞。 “教……教官也平安、幸福。” 许天阳举起一杯满满的酒,差点要洒出来了。 纪鹤愣了一下,笑道:“好,我努力。” 这帮新兵们,最快过了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彼此之间自然有了感情,一时间生出浓浓的不舍。 “结巴,你说你会去哪儿啊?” 李燃脸上红红的,揽过许天阳的肩膀,正在强行给人灌酒。 许天阳被酒呛到,咳了起来。 “日子过的可真快,感觉我昨天才刚从飞船下来到蛇夫星座呢。” “程知,碰一杯?” 程知的综合成绩是这帮Alpha里最好的,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平常滴酒不沾的Alpha,也受了酒蒙子们感染,喝了一杯又一杯。 底部仍留有薄薄一层酒液的杯子们,东倒西歪地躺在桌面上,旁边还趴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程知喝酒不上脸,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众人不知道他醉了,接着劝酒。 “程知?” 纪鹤是第一个察觉到程知不太对劲的,将Alpha掉落在地的军帽捡了起来。 “到。” 程知坐着的时候没感觉,一站起来,天旋地转,整个人好像又坐在了训练的转椅上。 Alpha朝纪鹤敬了礼,晃晃悠悠没有站稳,一下子趴到Beta身上。 程知是真醉了,对着纪鹤的左耳小声说道:“教官,你和上校一定要好好的。” “我会祝你们幸福的!” 纪鹤眉头轻皱,倒不是因为程知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而是因为那句“你和上校一定要好好”。 “程知,你是不是醉了?” 程知第一次喝酒,不确定自己这样是不是醉,言语模糊地答道:“我不知道。” 纪鹤将人拖来到门外,心里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刚刚说我和上校是什么意思?” 程知眨了眨眼睛,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说道:“我看见你亲他了。” 纪鹤瞳孔微颤,回想起两人所有的接吻,只有在海岛的那一次有可能被人看到。 “天空有好多烟花,我是来找教官回去的……” 纪鹤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只有你看见了吗?” 程知点了点头。 “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程知的脑子平常转得飞快,此刻被酒精麻痹住,每一颗螺丝都生了锈,说话也卡壳起来。 “上……上校知道。” “他让我不要乱说。” 接着,程知伸手捂住嘴,摇了摇头,似乎在表示自己有遵守承诺。 被蒙在鼓里的纪鹤立在原地,心情有些复杂,霍郁柏没有让他知道这件事,只让程知保密,是为了降低这件事的影响。 Alpha这么做没错,可联想到一墙之隔对方的真心话,纪鹤不由蹙了蹙眉。 “教官,你别生气。” “上校说他对你是认真的。” 漫天的酒气冲到他的眼眶里,纪鹤的鼻腔跟着一阵酸楚,低声自嘲道:“假的。” “骗人的。” 最后,程知被许天阳抗回了宿舍,Alpha第一次喝酒就断了片,早上起来还是头疼欲裂的。 “昨晚我是不是又抱着教官犯傻了?” 程知晃了晃脑袋,光脑发来了自己的排名,他能够留在二号星。 第二天一早,纪鹤看见霍上校通过了自己的探亲假申请,他垂眼坐在单薄的床铺上,脚边是刚整理完的行李箱。 Beta的东西很少,没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带,至于那枚钻石胸针,他查过价格之后,觉得还是留在保险箱里比较好。 自从上次亲耳听见对方说“玩玩而已”之后,纪鹤就在有意识地避开霍上校。 不曾休过的探亲假,只是一个好用的障眼法。 事实上,他并没有机会回到桐星球,飞船会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火曜星才是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这颗星球表面有丰富的赤铁矿,因而通体呈现橘红色,又被称为红铁星球。 纪鹤只从书里了解过火曜星,并没有去过,星球靠近仙女座星系,无论距离首都星还是蛇夫星座都很遥远。 遥远到好像被银河系放逐。 “好远。” 下一秒,响起了两声短促的敲门声。 “上校。” 霍上校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打包好的行李,说道:“这么想回桐星球啊。” 对此,纪鹤勉强一笑,答道:“我很久没有回去了。” “回去看看也好。” 霍郁柏往纪鹤的方向走去,对方却往后退了两步,将腰靠在了桌上。 纪鹤双手抱臂,微微仰着头,似乎在回忆起什么。 “小的时候不喜欢吃蒸饼,但没得选。如今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倒是有点想念了。” “除了这个,你还想做什么?” “还想在蓝桐树下乘凉,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那么多白羽鸟,如果能赶上祭神会就更热闹了。” 纪鹤说完,摸了摸鼻子。 “说的我都想和你一起去了。” 纪鹤短暂地一愣。 “是吗?” 那语气有些冷淡,像月亮掉进了深潭里。 霍郁柏坐到椅子上,用手撑着脸,又靠近了一点,沉声说道:“是。” Alpha敢说,Beta却不敢再信了。 “纪鹤。” “嗯?” “我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 纪鹤怔住了,抱着的手臂有些松了,然后想起了什么,咬住了下嘴唇。 其实纪鹤有想过和人撕破脸皮、干脆利落地吵上一架,可他的心好似乎经不住折腾第二次了。 细细想来,他们也曾有过美好,不如就为彼此留一点最后的体面。 此刻霍郁柏的话,虽然还会令他的心泛起涟漪,可纪鹤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那天,我会去送你。” 霍上校凑了过来,似乎想要抱他,被人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纪鹤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心想霍郁柏其实很想让自己离开吧。 毕竟,他只是Alpha度过易感期的药。 留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应当很不好受吧。 纪鹤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应道:“好。” 等到纪上士离开的那一天,他带出来的新兵都已经各奔东西,只剩下程知和李燃为他送行。 “教官,等我在这里一年是不是也能有探亲假了,我想我哥了。” 纪鹤伸手撸了撸李燃乱糟糟的头发,笑道:“会有的。” 程知站在一旁,眼神朝两边张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霍上校不来送一送教官吗? “教官,霍上校怎么还没有来?” 纪鹤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无比熟悉的联邦军部总基地,眼眶微微发酸。 “嘀哒——” Beta的光脑收到一条消息,霍上校说祖母病重,他要先赶去首都星,不能来送纪鹤,希望他原谅。 等到了火曜星,他和霍郁柏的最后一点联系都会被切断。 这或许是纪鹤最后一次有机会原谅霍郁柏,他突然很想对Alpha说些什么,删删减减了三分钟,最后只留下三个字。 没关系。 “霍上校他有事。” “我得先走了。” 纪鹤最后再看了一眼承载他无数回忆的地方,忍下万般不舍,朝李燃和程知挥手告别。 “教官,一路顺风。” 那时的纪鹤并不知道,自己踏上的是一架无人生还的飞船。 第44章 恐慌 由于二号星到火曜星的距离太过遥远,纳米空间船不足以走完全程,纪上士又是单独报道,所以一路要经过四个光子跃迁门,再搭乘星际飞船。 “真是麻烦。” 纪鹤身后的男乘客配合着登机前最后的安全检查,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断抱怨。 “跃迁门要是能直接建在红铁星球门口就好了。” 民用的星际飞船的速度很平稳,将所有前往火曜星的乘客都包裹在巨大的银色金属里。 Beta士官穿着便服,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一下子从联邦军部的封闭管理到普通人的环境里,纪鹤有些轻微的不习惯,过于板正的姿态更显得Beta格格不入。 “先生,这里不能抽雪茄。” 穿着深蓝色星航制服的Alpha女空乘,半蹲下来朝那位男Alpha乘客解释道。 纪鹤转头时,火苗正快碰到雪茄的顶部,被Alpha女空乘及时扇灭了。 “你干什么!” 那位男乘客突然激动起来,甚至解开了安全卡扣,试图站起来理论。 “很抱歉,先生。请您遵守我们的规定。” 女Alpha整了整帽子,由半蹲的姿态变为直立,竟比那位站起来的男乘客还高上半个头。 空乘小姐长着一张无法忽视的冷脸,浓浓的墨水味信息素压了下来,让这个男顾客安静了两秒。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要投诉你!” 男顾客将剪过的雪茄放进雪茄盒里,瞪了一眼那个空乘小姐,默默记下了她胸前工牌上的号码。 只见女Alpha回头看了一眼,冷冷说道:“请把安全卡扣系好。” 纪鹤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女空乘有些眼熟。 “先生,需要什么饮料?” 这一次,纪鹤看清了对方的脸,他的确见过对方,是在首都星的时候,对方和朋友骑着星云摩托,刚好碰上自己和霍上校。 Beta摇了摇头,他不该再想有关霍郁柏的一切。 “一份冰葡萄汁。” “谢谢。” 女Alpha这次没有涂亮晶晶的唇蜜,而是抹了一层裸色的哑光唇釉,看起来气场更强。 “不客气。” 在纪鹤旁边的位置,坐着一个抱着女儿的Omega妈妈,小女孩刚学会说话,指着这个陌生的哥哥咿咿呀呀。 “不好意思。” 那位母亲两眼一弯,轻轻戳了戳女儿的脸蛋,继续说道:“打扰你了。” 纪鹤一笑,回答道:“没有,她很可爱。” 小女孩歪着脑袋,似乎想要从母亲怀里出来,被Omega温柔制止了。 “小宝乖一点,马上就到火曜星了,我们可以见到爸爸了。” 小女孩显然没听懂母亲的话,想往纪鹤那边爬,一只脚已经跨了过来。 “您是去探亲吗?” 纪鹤的嗓音很温柔,整个人看起来有股让人相信的干净气质。 只见Omega隔着半块挡板点了点头,回答道:“孩子爸爸调到那边工作了。” “说起来,刚好碰上火曜星矿产资源开发大会,应该会挺热闹的。” “你呢,是去工作的吗?” 纪鹤“嗯”了一声,小女孩突然凑到他面前,塞给他一根彩色的棒棒糖。 他心里一软,目光看向小女孩的母亲,看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示意他收下。 纪鹤拿着那枚棒棒糖,对小女孩说了一声“谢谢你”。 彩色的棒棒糖包着一层透明的薄膜,纪鹤本想放在小桌板上,又担心自己忘记拿,干脆放到了上衣的口袋里。 他伸手拿起桌板上的冰葡萄汁,啜饮了两口,察觉到飞船似乎晃了两下。 宇宙环境变幻莫测,飞船偶尔偏离一点星轨,从而发生轻微晃动也很正常。 只是这一波晃动,持续的比纪鹤预计得要久。 他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劲。 所有机组人员,除了正在为乘客服务的,都聚集到了最前方的操控中心。 这艘前往火曜星的民用星际飞船,并不是故意偏离星轨,而是遭遇了星际海盗的围追堵截。 “这帮人也太嚣张了。” 那个与纪鹤有过两面之缘的女Alpha空乘皱了皱鼻子,一边说一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前后四架幽灵飞船正逼着这艘飞船绕离星轨,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前机长与副机长就已经了联系星台,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救援飞艇过来。 “要迫降吗?” “目前还没有看到适合的星球。” 机长深吸一口气,表情十分严肃。 “这帮星际海盗冲什么来的?我们这架老飞船又不值钱。” 机长抿了抿唇,目光忧虑地看向了ViP舱。 那里的几个人,都是去火曜星的投资商。 红铁星球新一轮的矿产资源开发在即,这帮星际海盗恐怕是想借机捞一笔大的。 “你们先去安抚乘客。” Alpha女空乘走了出去,广播里响起了有关航行安全的提醒,并强调了此次星际飞行会晚点的通知。 纪鹤握着饮料的手微微一紧,坐直了身子。 之前闹着要抽雪茄的男顾客不顾劝告站了身,对着女空乘大骂道:“我每年在星航上花那么多钱,你们又晚点了,给我赔钱!” “是啊,按照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怎么还不让我们下去。” 纪鹤身边的小女孩有点困了,打了一个哈欠以后,用头蹭了蹭Omega的手,窝在了母亲的怀里。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现在飞船遇到了一点情况,请大家稍安勿躁。”一个仍处于实习期的空乘小姐说道。 此话一出,瞬间点燃了各位乘客的恐慌。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了?” “我们乘客应该有知情权!” 纪鹤向那位女Alpha空乘挥手,向人亮明了身份,解开安全卡扣跟人来到了操控中心。 “机长,这位是联邦军部的纪鹤上士。” 机长本身也是联邦军部退役下来的士兵,听到介绍的那一瞬间瞳孔亮了一下。 不过当他感受到纪鹤只是一个Beta的时候,那亮着光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巨大的光脑上,显示着纪鹤所在的飞船的实时位置。 “现在我们已经偏离了星轨。” 随着副机长说话的声音响起,飞船在轻微地颤动,已经有不少胆小的乘客拿出了座位下方的求生套装。 光屏上四个深黑色的点,是星际海盗常用来包抄堵截的小型飞船,时常神出鬼没,又被称为幽灵飞船。 十分钟前,它们还位于这艘星际飞船上下左右四个位置。 驾驶经验丰富的机长尽了全力,才暂时甩开了幽灵飞船,正欲飞回星轨所在之处,却被一架纯白机甲堵个正着。 公共频道里传来一声熟悉的调笑声,“别白费力气了。” 纪鹤抿着嘴唇,正在思考。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用于星际航行的飞船若是和战斗机甲硬碰硬,简直是自寻死路。 机长无视了这句话,往远离纯白机甲方向飞快地前进。 纯白机甲展开双翅,胸口位置一连射出威力巨大的能量弹,正中星际飞船的尾部。 “啊啊啊啊啊!” 飞船受到巨大惯性的影响,所有人都往后一晃。 “怎么回事!” 纪鹤一把夺过在公共频道发声的话筒,说道:“我代表联邦军部,可以和你谈判。” 纯白机甲的主人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此行还会有意外收获。 随后,公共频道里传来纯白机甲主人的嘲讽笑声。 “双方实力悬殊的时候,强者还需要谈判吗?” “我看你,不过蝼蚁而已。” 星际飞船在宇宙中急速下降,舱内不少乘客都被安全卡扣固定在座位上,头晕目眩起来。 飞船内传来一阵小孩的惊哭声,听的让人心烦。 小女孩的小手乱挥起来,被Omega死死抱在怀里。 “别怕,妈妈在。” 那位男乘客的雪茄滚了一地,他本人也被巨大的惯性抛到了距离座位数十米的后方。 “我不想死啊。” “机长,这里有精神力连接系统吗?” 机长点了点头,并不太明白这个Beta士官要做什么。 “打开它。” 纪鹤闭上双眸。 他是一个军人,无论何时何地,保护民众是他的第一要务。 他睁开眼睛,利用自己和飞船的精神力连接,硬生生把飞船维持住了平稳,全力向星轨方向而去。 Beta想赶在救援飞艇来到之前重回星轨,奈何四架幽灵飞船已经围住了这架民用星际飞船,已是回天乏术。 生与死,有时只差那么一点点。 只见四架幽灵飞船迅速合体,变成一架黑色机甲。 那架庞大的黑色机甲,对着飞船的主舱门发射出一道道靛蓝色的激光束。 一时间,火光四溅。 “机长,怎么办?” “他们这是要硬闯?” 不过几分钟,舱门被破出一道裂痕,几个黑底白骷髅的覆面单兵钻了进来。 纪鹤用身体挡在机组人员之前,他手上没有武器,一脚踹向Alpha单兵的腹部。 他冲在了最前面,和这帮星际海盗缠斗在一起。 机长也站了出来,挥拳砸向这帮要钱不要命的星际海盗。 就算两人是联邦军部的出身,可是双手空空,如何敌得过武器齐全的覆面Alpha。 最终,无数子弹化成一道道流光,射向手无寸铁的民众。 两小时前还在叫嚣的那位Alpha顾客抖着腿,躲到了一名女乘客的背后。 “别杀我!” “啊啊啊救……” 其中一个覆面Alpha歪着头,扛着机枪开始扫射,面对别人的泪眼无动于衷,只是勾了勾嘴角。 当枪口对准那对母女的时候,纪鹤猛扑了过来。 “妈的,找死!” 不知什么时候,纪鹤上衣口袋的棒棒糖掉了出来,被抱头逃窜的乘客踩了个粉粹。 “砰——” 第45章 死神 “砰砰——” 霍老夫人躺在浅蓝色的急救病床上,医生拿着除颤仪,正对她实施紧急抢救措施。 “砰砰——” 这动静听着骇人,像是把刹那的枪响的拉长了,再装进不透气的袋子中,又闷又震,搅得人心神不定。 急救室内,Omega闭着眼睛,脸色发白,额头上似乎还滑落了一两滴虚脱的冷汗。 看起来,霍老夫人的情况不太妙。 “再加一针肾上腺素。” 医生戴着蓝色手套,口罩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却挡不住对方的紧张。 能为霍老夫人服务的医生、护士都是最顶级的专家,早就接到了命令,要尽全力保住Omega的命。 对于急救医生而言,他们要做的事是把每一个病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这无疑是在和死神赛跑。 “主任,病人心跳骤停了。” “继续。” 霍上将和霍上校近乎是同时接到了消息,由于二号星距离首都星近上许多多,霍郁柏理所当然地更早一步赶到了医院。 霍上校没来得及送一送纪鹤,对方一如既往的顺从、理解,他觉得这不算是一个好习惯。 玻璃门上映出一张刀削斧凿的脸,轮廓线条利落分明,薄唇微微抿着,目光穿过玻璃正在看医生们对祖母实施抢救。 Alpha穿着来不及换下的军装制服,一抹挺拔的灰绿色在来往人群中有些显眼。 眼前此景,令霍郁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曾那样躺在浅蓝色的急救床上。 “哥哥,祖母她会不会……” 霍令月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机器人管家,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拉了拉霍郁柏的衣袖。 男人垂下眼眸,半蹲下来,他无法回答妹妹的问题,沉默地摸了摸霍令月的后脑勺 手指温柔地擦过柔顺光亮的头发,然后缓缓收拢、再缩回手。 “是不是吓到了?” 霍令月点了点头,她是第一个发现祖母晕倒在地的人,又经历过空难事件,不免心生害怕。 她抬眸看向哥哥,将Alpha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柔声说道:“哥哥回来,令月就不怕了。” 只听急救室门口的指示灯发出“啪嗒”一声,由红色的“急救中”变成了绿色的“休息中”,主任亲自将霍老夫人推了出来。 “主任,祖母她……” 医生轻轻摘下白色的口罩,说道:“病人是突发脑梗,目前已经救回来了,需要在观察病房再待一段时间。” “谢谢医生。” 霍郁柏和霍令月都不禁长呼一口气,死神没有在这一刻带走他们的祖母。 等到霍上将赶到的时候,祖母已经在观察病房待了一顿时间,但没睁开眼。 霍令月乖巧地待在一边,捧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在看,没有出声。 门的另一边。 霍上将隔着玻璃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妻子,眉眼间尽是担忧与牵挂。 Alpha与Omega虽是联姻,到底相伴了这么多年,对她还是有亲情在的。 “祖父,现在祖母已经脱离危险了,那我先回联邦军部,您……” 霍英展的眉头轻轻一皱,沉声说道:“光荣军团那边还有事,你留在首都星陪护吧。” “是。” 霍老夫人睁开眼的时候,霍令月和霍郁柏刚好在一左一右,都在看着她。 Omega张了张口,似乎不太能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 “祖母,医生说这次你的语言系统可能受到了一定影响,要慢慢恢复,您先要不要急……” 霍老夫人先拉过霍令月的手,再拉过正在说话的霍郁柏,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重重地一压。 那眼神仿佛在说:孩子们,你们要好好的。 说是陪护,其实什么活儿都有机器人和请的护工做,霍令月和霍郁柏并没有帮上多少忙。 霍上校坐在软椅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银色的打火机。 观察病房里不能抽烟,Alpha的烟瘾也没有犯,他只是有些莫名的焦虑。 这种焦虑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样,自从纪鹤不在自己的身边,霍上校就总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Alpha下意识地摸着那枚打火机,手指碾过那细密的花纹图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霍郁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他好像无法忍受纪鹤离自己太远。 “叮——” 伴随一声清脆的响,橘红色的火苗窜了出来,照亮了Alpha的一双黑眸,那眼睛里涌动着霍令月看不太懂的情绪。 “哥哥,你不可以在这里抽烟。”霍令月拉了拉滑落的毯子,出声说道。 霍郁柏将双手一摊,无奈道:“我没有。” “我身上都没有烟。” “噢。” “你一直看着那个打火机,玩了好一会儿了,我还以为你烟瘾犯了。” 无辜的霍上校:…… Alpha不是犯烟瘾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犯人瘾了。 电动轮椅缓缓移动,在自流平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霍令月来到哥哥身边,似乎想要看看那枚打火机。 霍郁柏往后躲了一下,说道:“小孩子不要碰火。” 霍令月皱了皱鼻子,不太开心地说道:“哥哥总把我当小孩。” 说着,霍令月又来伸手拿打火机,这一次霍郁柏倒是随她去了。 这个牌子她是认得的,因为哥哥只用他家的打火机。 “好像跟原来的那个不一样,你又新买了一个?” 霍上校想了一下,回答道:“不是买的。” 霍令月将打火机往上方一抛,然后稳稳地接住了,问道:“那是别人送的?” “是朝闻哥哥吗?” “不是。” “那是闵然哥哥?” 霍令月眨了眨眼睛,听见对方说道:“也不是。” 她将打火机放到手掌心,看到了上面的特别图案,突然想起这个品牌的情人节活动,出声问道:“哥哥,送你这个的人有没有说什么啊?” 霍郁柏回忆了一下,纪鹤好像没有说什么,回答道:“没有。” “你看这上面的图案像不像柏树叶?” 霍上校这才注意起这个花纹,他本以为是品牌出的新款,细细一看还真是柏树的叶子。 “哥哥,送你这个的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霍令月撑着软乎乎的脸,声音甜甜的,眼神里闪着和顾朝闻如出一辙的八卦光芒。 只见霍郁柏微微皱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霍令月将电动轮椅往前挪了一步,再打开光脑,翻找到高奢品牌的情人节活动海报,递给哥哥看。 “你看。” “这是他们今年的情人节活动,要提前报名才能够定制图案的。” “情人节?” “对。” 霍郁柏低头重新审视起这枚银色的打火机,那上面的柏树叶纹在他眼里变得生动起来。 这枚打火机,并不是随手买的,而是纪鹤特意为自己定制的。 霍令月见状,饶有兴味地拿起光脑扫了一下打火机上的图案,得出结论后,说道:“好像不是现成的图,应该是特意画的。” “肯定是因为哥哥的名字里有柏字,信息素又是柏树的味道,所以才画的。” 霍郁柏脸颊微微一红,抿着嘴唇不说话。 “哥哥,这个人肯定很喜欢你。” 霍令月越说越兴奋,整个人摇头晃脑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霍郁柏侧身过来,拿走霍令月的光脑,重新划到品牌活动海报的那一页,那上面写了报名的时间,远远早于他发现纪鹤喜欢自己的时候。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是喜欢。” “我怎么不懂了。” 纪鹤他总是这样,做的比说的多,甚至还要藏起来,等着霍郁柏去发现。 Alpha紧紧捏着那枚银色的打火机,好像能感觉到对方藏在冷静外壳之内浓烈的爱,就像炽热的火苗躲在冰冷的金属里。 一盘的霍令月动了动腿,捏着膝上的毛毯,撇了撇嘴,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霍郁柏淡淡扫了妹妹一眼。 霍令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一笑,说道:“我不是说你是猪。” “哥哥,这个人是谁呀?” 霍郁柏没有听见妹妹的问题,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纪鹤,只想见到他。 他发了一条信息给纪鹤,编辑了一大堆,最后只留下问对方是否平安抵达桐星球的话语。 良禽择木而栖,他多希望他的鸟儿能够永远停在枝桠上,不曾远离。 说话间,霍老夫人的监视设备突然响了几下,乌泱泱又围过来一堆医生、护士。 “继续观察。”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 照理来说,纪鹤一般当天都会回复他的消息。 可是霍上校一直等到夜深人静,都没有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应。 一则有关前往火曜星的星际飞船遭遇星际海盗的新闻,从霍令月的光脑里跳了出来。 Omega自从小时候经历过空难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首都星,看到那则报道,不免会想起过去发生的事,脸色不太好。 “哥哥,我先去休息了。” “嗯。” 洗漱后,霍郁柏躺在床上,心口突然猛的抽痛起来,随后收到了联邦军部发来的信息。 上面写着:纪鹤上士,在前往火曜星的途中不幸遇难,荣追三等烈士。 纪鹤? 怎么会是纪鹤? 他不是回桐星球休探亲假吗? 霍郁柏愣住了,整张脸的表情于沉静中崩裂,手指颤抖着又点开了那条再简短不过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 第46章 颤抖 很简单的一句话,霍郁柏却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好像理解不了这些字拼起来是什么意思。 霍上校第一次质疑联邦军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上面的那些字飘起来,他抓也抓不住。 Alpha重重地眨了眨眼睛,用颤抖的手指又给对方发了消息,纪鹤一定是忙着叙旧才没有回复自己。 霍郁柏盯着光脑屏幕,翻到纪鹤的最后一条回复是一句特别简单的“没关系。” 或许是盯着屏幕久了,他的眼眶有些发酸。 心里一遍遍念着纪鹤的名字,希望能弹出一条信息。 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表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悄无声息。 纪鹤应该在桐星球,怎么会登上前往火曜星的星际飞船。 一定是弄错了。 没错。 霍上校点了点头,搜起火曜星相关的报道,找了遇难者名单,一行一行仔细地看下去。 当目光定在了熟悉的名字上时,男人的心跳都错了一拍。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呢。 他开始向所有能求证的地方求证,得到的答案都是指向了最开始的那句话。 他们告诉他,纪鹤死了。 有人知道纪上士是霍上校的下属,也会淡淡劝一句,让他不必太过伤心。 所有人都在骗自己吗? 还是他在自己骗自己? 霍上校穿着单衣走到露台上,漆黑的狭长眼眸里,翻涌着不为人知的苦与痛。 晶莹的雪花落在男人的肩头,积了薄薄的一层,却丝毫不及他身上所散发的寒意。 灯火通明的首都星。 Alpha站在霍家老宅的最高处,什么话也没有说,属于上位者的强大被一点点剥去,呼出一点稀薄的寒气。 霍郁柏仔细回想着纪鹤出事之前的一切,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无比尊敬的人。 “祖父,是您吗?” 霍英展的脸出现在光脑之上,他已经回到了光荣军团,正在处理手头的工作。 Alpha上将对于这则来电,毫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料。 “祖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鹤为什么会火曜星?” 他从没有在人前那么狼狈过,单衣上被冷雪弄湿了一块,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和周正严肃的霍上校相去甚远。 “霍上将,把我的随属弄到哪里去了?” 霍郁柏第一次对祖父咬牙切齿地说话,声音中隐隐藏着蓄势待发的怒意,额角青筋暴起。 虚拟画面的那头。 霍英展见到霍郁柏这幅样子,怔住了两秒,压下心中不悦,皱眉回答道:“是他主动申请离开的。” “为什么?” 纪鹤他明明在二号星做的很好,这里还有他亲手调教的新兵,如果他想去别的星球,为什么不跟自己提。 霍英展哼了一声,重复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 “因为我?” 霍上将伸手摘掉手上的手套,抬眸说道:“是你自己说的玩玩而已。” “不喜欢他,也没有对他认真的意思。” “他总不至于还要赖在你身边吧。” 霍郁柏倒退了半步,伸手扶住桌角,颤抖着嘴唇,问道:“祖父,您是什么意思?” 霍英展长呼一口气,坦白道:“我之前找过他,他说我不该左右你的意志。” “所以我想或许让他自己听到你的真心话,才能让他主动离开。” “郁柏,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霍郁柏瞳孔猛然一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时候,他在……” 霍英展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忽然好像看了那个逆子,心神一震,接话道:“单向审讯墙后面。” 年轻的Alpha蹙起眉头,那些伤人的谎话,纪鹤都听到了。 心痛、后悔、震惊,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是联邦军部的犯人,纪鹤也不是!” 霍上将觉得有些头疼,伸手捏了捏鼻梁,说道:“至少我可以对犯人用测谎仪。” “霍郁柏,你真让我失望。” 顶着无数光环的天之骄子,在管控、克制里长大,他不会想到那次撒谎的代价会是永失所爱、痛不欲生。 “他现在在哪儿?” 霍上将的眼神飘向别处,他也没想到对方会遇上星际海盗,答道:“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吧。” “我可以给你时间,等你调整好了再回二号星。” 霍郁柏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整个手心都在发麻,可他却感觉不到似的,高声重复道:“他现在在哪儿?” “你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 霍英展偏过头去,说道:“我没有必要去藏一个死人。” 死人。 霍郁柏整个人脱力地坐到地上,捂住自己的耳朵,轻声说道:“不会的。” “不会的,不会的。” 霍英展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轻斥道:“胡闹什么。” 霍上将的眼神冷漠而无情,他见过太多死亡,更无法理解霍郁柏对纪鹤的执着。 一个连信息素都闻不到的Beta而已,不值得霍郁柏为此分心。 “他不会死的。” “他说要一直陪着我的。” “他喜欢我,他很喜欢我。” 霍郁柏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没有注意到卫星电话早在两分钟前就挂断了。 “是啊,我明知道他这么喜欢我。” “我都做了些什么。” Alpha仰着脖子大口呼吸,根本不敢去想,纪鹤那个时候会有多难过。 机器人管家听见了这不寻常的动静,伸出机械手臂敲了敲门,出声道:“少爷,您还好吗?” 过了几分钟,那扇门才缓缓打开。 “有事吗?” Alpha的声线在抖,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好似在空气中刻下斑驳的几笔。 机器人管家没有动,用冰冷机械的声音回答道:“时间不晚了,您早些休息。” 那张没有五官的金属面容消失在霍郁柏的视线里,Alpha走了出去,关上门,来到一个被封存了很久的房间。 这是他母亲的房间。 霍上校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没有变化,因为没有人住的缘故,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失去母亲的那些日子,霍郁柏每晚都会做噩梦,索性整夜整夜不睡觉,就待在母亲的房间里。 “母亲。” 霍郁柏站在那里,伸手摸了摸墙壁上母亲挂的织布框,并不会有人回应他。 “我把一个很重要的人弄丢了。” Alpha说的很慢、很郑重,眼眶一点点酸涩起来,视线瞬间变得模糊起来了。 他有些说不下去,胸膛上下起伏着,怀里的打火机掉了出来。 霍上校立刻弯腰捡了起来,用力摸着那上面的柏树叶纹,直到冰冷的金属在皮肤压出纹路。 “母亲,我该怎么办?” 他将自己关在母亲的房间里整整一天。 明明屋子里很暖和,靠在床尾的霍郁柏独自蜷缩成一团,却觉得天寒地冻。 “哥哥?” 霍令月坐在电动轮椅上,让身后的机器人管家代替自己敲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从来不会这样的,心里有些担心。 “哥哥,你开开门。” 良久,电动轮椅滑进了一片黑暗里。 灯亮,霍令月捏着膝上的小毯子,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哥哥,张口问道:“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他弄丢了。” Alpha垂着头,嗓音沙哑,一双泛红的眼眶随着转身的动作扫了过来。 从小到大,霍令月都没有看见过哥哥这个样子,像是丢了三魂六魄。 “哥哥,你在说什么?” “他们说出事的那架星际飞船,上面有哥哥喜欢的人。” 霍令月张了张口,想到那张长得吓人的遇难者名单,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席卷了她的身体,她看者Alpha猩红的双眸,抿住了嘴唇。 “怎么会这样……” 在霍令月的眼里,她的哥哥沉着、强大、无所不能。 可这样的人,此刻半跪在她的轮椅前,整个人都在发抖。 霍令月能够清晰地感觉到Alpha的灵魂都在呜咽、求饶。 “明明不想离开,为什么还可以说出没关系。” “他明明就很难过,为什么还要忍耐?” Alpha的声音语带哽咽,低着头,脊背弯曲成一张绷紧的弓。 在Beta一次次问喜欢的时候,他该坚定地回答,而不是觉得来日方长,可以等一等再答。 他把自己惯坏了,可又一走了之。 “纪鹤,你是在惩罚我吗?” “我受不住的,纪鹤。” 与霍令月处处小心的生活不同,她的哥哥从小要面对的是严苛的教育与残酷的训练。 她从没有听哥哥抱怨过一句,更没有说过“受不了”之类的话。 可这一次,霍郁柏说他“受不住”。 “我真的受不住。” Omega鼻子一酸,随着Alpha的颤抖的声音,泪水像决堤的海涌进了眼眶,越积越多。 终于,她的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晶莹的泪水,成串的泪珠滚了下来。 “如果纪鹤哥哥还活着,他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霍郁柏从来没有觉得如果是这样动人的词汇,抬起眼眸,擦掉了霍令月脸颊上挂着的泪水。 “他不会有事的。” “没有人见到他真的死了。” “我应该去找他,我一定可以找到他。” 霍令月将轮椅转动了一个方向,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咽下了心中的理智的劝阻。 第47章 疯了 虽然霍郁柏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指向纪鹤死亡这一事实,但Alpha坚信会有另一种可能。 或许Beta压根没登上那架遇袭的飞船,或许他就躲在桐星球,把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耍了。 医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霍老夫人可以从观察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了,这意味着Omega很快就能被接回家休养。 “祖母,您一定要好好休息。” 霍老夫人还是不能说话,点了点头,被护工用轮椅推进病房午睡。 霍上校与妹妹回到霍家老宅,阳光刚好斜扫过喷泉,可无人在意水雾里的七彩虹桥是否绚烂。 “令月小姐,您该吃药了。”机器人管家站在霍令月旁边,微微弯下腰说道。 “嗯。” 霍令月一边吃药,一边看向哥哥。她觉得哥哥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平静之下反而很危险。 好似隐在海面之下的冰川,等船撞上了,才知道有多么庞大。 霍家老宅周围都是哨兵,几乎每个公共区域都有监控,严密的布防保护了这里的人,同样也困住了想要去找纪鹤的霍郁柏。 书房。 霍上校伸手扶额,手指穿过头发,深呼吸片刻,迫使自己开始集中处理手头的工作。 下一秒,光脑弹出了顾朝闻的视频通讯,霍郁柏几乎是立刻接通了对方的视频通讯。 顾中尉的桃花眼出现在光脑上,他看到眼前的Alpha愣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无论对内还是对外的形象,霍郁柏一向是挑不出错的周正,顾朝闻从小到大没见过他这么颓丧的样子。 Alpha的这张脸在纪录片、访谈里,曾经迷倒了不知多少观众。 此刻却满是倦容,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顾朝闻可能带来的好消息。 “你……” “有纪鹤的新消息了吗?” Alpha的胡渣泛着浅浅的青色,原本一点褶皱都不会有的制服看起来有些乱。 明明是几十年如一日一丝不苟的人,怎么会连衣领和扣子都来不及整理妥帖。 顾朝闻抬眸,突然意识到霍郁柏这么急切地想要知道纪鹤在那架飞船上发生了什么,并不只是因为Alpha是一个负责任的领导。 纪鹤,是那个让霍上将感到恼怒的人吗? “说话。” 顾朝闻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纪上士的确登上了那架飞船,最后一道跃迁门有他的过关记录。” 霍上校皱着眉,说道:“遇难尸体里没有他。” 顾朝闻点了点头,冷声陈述道:“的确有几位乘客没有找到尸体。” “但星际海盗极其凶残,对他们毫无威胁可言的Omega小女孩也遇害了。” 霍郁柏抿住嘴唇,捏紧了拳头,继续说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纪鹤现在一定很危险。” 顾朝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郁柏,纪鹤他死了。” “就算他躲过了星际海盗,人类完全暴露在宇宙之中,也会因为受到射线而死亡。” 顾中尉说的没错,这也是联邦军部判定纪鹤死亡而非失踪的依据之一。 “他没有死。” 霍郁柏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隐隐可见有些许泪光闪烁。 顾朝闻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自己的发小。 哪怕所有人都认定纪鹤死了,霍郁柏都会犟着不肯点头。 “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顾朝闻见对方不肯相信现实,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你让我找的那个女道士,找到了。” “纪明堂也没有见过纪鹤,我派人送她回桐星球了。” 顾朝闻伸手揉了揉鼻梁,不光他,所有能请动的人,霍郁柏都无差别轰炸了一遍。 “我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送走她?” 顾中尉抿着嘴唇,流露出一丝不耐烦,说道:“这几天,能找的部门你都找了一遍了。” “难道你将首都星搅得天翻地覆,纪鹤就能活过来了?” “还是你觉得纪明堂能把纪鹤给你变出来?” “虽说霍上将把你关在霍家老宅这事做得不地道,但你这样闹,除了一遍遍让自己伤心,又能怎么样呢。” “霍郁柏。” “你清醒一点。” 顾朝闻的质问,令霍郁柏眼眶一涩。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告诉自己,那个勇敢、坚韧、还有些倔的Beta已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霍郁柏无法清醒,也不想清醒。 顾朝闻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说道:“抱歉,我知道你难受,可你……” Alpha看着发小像只受伤的雄狮在书房里踱步,话说到一半,住了口。 他与纪鹤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听到对方的消息尚且心中难过,更不要说是霍郁柏。 “朝闻,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顾朝闻微微皱眉,感觉对方要帮的忙,可能不太简单。 “帮我伪造一个身份。” 顾中尉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发小一定是疯了。 “我要去桐星球。” “纪明堂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朝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找她也没用。” “我觉得纪鹤可能会在桐星球。” “他说想在蓝桐树下乘凉,还说想和我一起回去。” 霍郁柏抬眸看向顾朝闻,表情十分认真,又好像恢复了理智。 顾朝闻喉头一梗,显然没想到纪鹤的死对霍郁柏的打击那么大,直接把Alpha快逼疯了。 “那如果他不在呢?” “他会在的。” 顾朝闻快被气笑了,他只知道陷入爱情的人很疯狂,不知道原来失去爱情的更疯狂,说道:“不行。” “联邦军部有规定,你不能随意擅离职守。” 事到如今,霍上校已经不想再管什么狗屁规定了。 桐星球,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朝闻,帮我这一次。” 那双向来镇定自若的眸子里,竟然含了三分恳求。 或许到了桐星球,霍郁柏能够认清纪鹤是真的不在了的现实。 顾朝闻还是点了头,艰难竖起三根手指,说道:“三天。” “我和指导员顶多帮你拖三天。” “谢谢你。” 虽然有了假身份可以乘坐飞船,但是霍郁柏却暂时出不了霍家老宅。 书房门口,霍令月听见了顾中尉和哥哥的对话,扶着电动轮椅的手指动了动。 “令月小姐,你怎么了?” Omega自从饭后,就开始说自己身体痛,脸色泛白,整个人都在发抖,情况看起来十分严重。 “好痛……” “快快快!” 看守的哨兵都知道这位身娇体弱的Omega小姐,生怕耽误了治疗,很快让出了一条路。 慌乱之中,没有人发现机器人管家被调了包。 当晚,霍郁柏易摇身一变成了跟在霍令月身后的机器人管家,走出了霍家老宅。 医院里,假霍郁柏坐在病房外,脸上和平常一样,只有极淡的表情。 病房内。 两分钟前还在喊痛的霍令月变了脸色,摸着眼前那张没了五官的金属脸庞,说道:“哥哥,去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真霍郁柏藏在机器人的身体里,喉头发涩。 “谢谢你,令月。” 只见霍令月轻轻摇摇头,哥哥为自己承担了很多,她终于也可以帮到哥哥,让人任性一次。 机器人有属地管理,没有办法乘坐跨星球的交通工具,霍郁柏此刻拿在手里的是他所需要的新身份。 办理出行证件的窗口,去往桐星球的是队伍总是最长的。 “去桐星球干什么?” “旅游。” “打算停留多久?” 眼前的Beta长相普通,个子倒是很高,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三天。” “为什么选桐星球?” Alpha签证官闻到了对方身上木质调的香水,觉得还挺好闻的,本想问一问牌子。 “因为那里是我爱人的家乡。” Beta长了一张记不住五官的颓废脸,声音倒是很有磁性。 签证官觉得牙齿一酸,他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听爱情故事的,放人通过了。 霍郁柏顺利抵达了桐星球之后,遇到了另一个难题,纪明堂并没有在约定的地方等他。 绿郁郁的山坡上,雾沉沉的风裹着雨,浇了霍上校一脸。 装成Beta的Alpha有些狼狈地左右张望,正准备往蓝桐树下躲。 “来旅游的吧?” “迷路了?” 中年女子戴着斗笠走了过来,似乎是桐星球的原住民,让人跟自己走。 “来这里的游客,十个有八个都要迷路。” 霍郁柏觉得的眼前的房屋有些眼熟,想起自己来过这里,问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这里的人可多了。” “你想找谁?” “纪鹤。” 中年女子摇了摇头,想不起来纪鹤是谁,指着一个路牌说道:“从这里走,就不会迷路了。” “那纪明堂呢?您认识吗?” 只听中年女子回答道:“她好久没回来了,你找她做什么?” 霍郁柏露出一个苦笑,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 于是,中年女子引他来到一处破旧的小院,叩响了门。 纪明堂先看见翠姐,问道:“翠姐,怎么了?你旁边这位是谁?” “纪院长。” “是我。” 霍郁柏扯下脸上的仿真皮肤,露出原本的模样,急切地问道:“纪鹤,有来过这里吗?” 真是冤家路窄。 纪明堂没有去约定好的地点,还是被人找上门来了。 “纪鹤不在这里。” “不过我想有些事,你需要知道。” 第48章 因果 天潮地湿,骤雨并未停歇,淅淅沥沥地落到草木、屋檐、还有石子路,一声贴着一声打在霍郁柏的耳膜上。 Alpha眨了眨被雨水打湿的眼睛,说道:“好。” 对面的纪明堂戴着斗笠,一只手撑在门板上,站在雨幕里,表情冷到了极点。 她不该参与他人的因果,应作壁上观,但她忍不住替阿鹤不甘,为阿鹤叫屈。 霍上校想做什么,有的是人替他鞍前马后,可纪鹤呢? 纪鹤只有孤身一人。 当那位姓顾的中尉找到纪明堂时,她整个人都是茫然无措的。当她再次听到霍郁柏这个名字,才猛然想起了尘封的过往。 那晚风翻过的页码,还有纪鹤在那个本子上写下的名字,一笔一画都穿透岁月、来到她的面前。 纪明堂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该劝一劝纪鹤这个一根筋的傻子。 她重新看向眼前的霍郁柏,拢了拢被雨打湿的长袍,转过头去,说道:“随我进来。” Alpha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跟着纪明堂走进小院,总觉得这地方有种莫名的熟悉。 或许是曾经路过,也未可知。 纪明堂对他完全没有好脸色,冷淡到有些超出霍上校的预料。 对方是纪鹤的半个亲人,不喜欢自己、甚至讨厌自己,都是应该的。 霍郁柏默默受了,坐在硬木条凳上,良久才开口问道:“纪院长怎么没在约定的地方等我。” “忘记了。” 没了斗笠的遮挡,纪明堂缓缓转头看向Alpha,眼中愠色渐浓。 “敢问霍上校,纪鹤为什么会在那架民用星际飞船上,是要执行特殊任务吗?” 霍郁柏抿着嘴唇,诚实答道:“纪上士申请调去火曜星。” “是吗?” 纪明堂不怒反笑,说道:“如果真的是工作调动,怎么偏偏他一个人在那架飞船上。” “霍上校,你不会不知道他对你的心吧?”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了解纪鹤的性子,若不是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他绝不会离开你。” 霍上校微微抬眸,像是有些疑惑纪明堂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纪明堂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霍郁柏,Alpha比上次他们偶遇时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糟糕。 “是我的错。” “我没有照顾好他。” 纪明堂冷哼一声,开口挖苦道:“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吧。” “纪院长,纪鹤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纪明堂站了起来,拿起一把老式热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一点水。 “嗯。” 水汽弥漫开来,纪明堂张了张嘴,准备替纪鹤把话说个明白。 就是成了鬼,也不能是个冤死鬼。 “阿鹤很小的时候失了母亲,被乡里送到各对生育困难的夫妇手上。” “他长得好,年纪又小,本可以在新家庭里好好长大。” “但他母亲偏偏是个妓女,他又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于是一次次被退了回来。” “他成了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明明快十岁了,身量却还像个七八岁的孩童。” 纪明堂一边说,一边递给霍郁柏一杯热水,如愿以偿看见对方的表情有些僵在了脸上。 她太了解纪鹤,决不会主动袒露自己的脆弱给别人看,料定霍郁柏并不知道这些事。 “他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Alpha听见纪明堂的话,眉心皱得厉害,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 纪明堂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话,继续回忆道:“阿鹤他经常带着伤回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每次给他上药的时候,这孩子都一声不吭,从没有叫过一句痛。” “他很聪明,也很会忍耐,可这世道总是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那年祭神会,欺负过他的小孩把他锁在了院子里,他就只能爬到屋顶上偷偷看我。” 纪明堂抬眸,隔着水雾,哽咽道:“霍上校贵人事多,恐怕不记得了吧。” 霍郁柏的灵魂被猛的一戳,淡去的回忆像是洪水猛兽,一齐被释放了出来。 那个被自己接住的小孩是纪鹤。 那个不知道为何而活的小孩是纪鹤。 那个没有来得及告别的小孩是纪鹤。 Alpha半张着嘴,整颗心被揪成了一团,痛得他有些恍惚。 纪明堂观察着霍郁柏的反应,说道:“看来也不是忘得那么干净。” 霍郁柏的喉结上下滚动,嘶哑出声道:“那后来呢?” 对于Alpha而言,把纪鹤和那个受了欺负的小孩联系在一起,是一件困难的事。 毕竟他见到纪鹤的时候,对方已经出落成俊逸的青年,穿着联邦军部的灰绿色制服,与过去可谓判若两人。 纪明堂轻哼一声,继续说道:“阿鹤参加了星际联考,所有人都劝他放弃联邦军校,可他还是要去。” “我不知道联邦军校对于一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而言,有多么寸步难行,但霍上校经历过,一定会知道。” 霍郁柏想起自己对纪鹤说过的那些话,想起纪鹤说自己对他有偏见。 那时的他懒得去思考,对方为什么会如此执着,更不会想到纪鹤执着的源头会是自己。 “星际联考的第一名,可以有无数条阳关道,可纪鹤偏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霍郁柏,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Alpha心口一疼,一股无法言说的酸涩涌了上来。 “我……” 纪明堂吹了吹热水,喝了一小口来润润喉咙,继续说道:“霍上校,你真的喜欢他吗?” “或者说,你真的在意他吗?” “还只是因为失去了,在我这里故作姿态?” 霍郁柏激动地站了起来,想为他的爱辩解,却被纪明堂递过来一个陈旧的本子。 “你不用着急为自己辩驳。” “你深情还是薄情,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霍上校既然来了,就好好看完纪鹤这么多年想对你说的话吧。” Alpha垂着头,双手接过那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日记,翻开了第一页。 那上面的时间,是纪鹤和霍郁柏初遇的日子。祭神会上惊鸿一瞥,是纪鹤种下心魔的开始。 屋外的雨还在下。 纪鹤的字迹从一开始的青涩变得成熟,无数个日夜,无数句想对霍郁柏说的话,终于在此刻得见天日。 那种浓烈而持久的感情,在暗处生根发芽,在Alpha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参天大树。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要把霍郁柏的心揉碎了。 他何德何能,配得上这样的爱。 Alpha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出一声无比绝望的嘶吼。 霍郁柏用手将那本日记贴在他的心口,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捶打着墙面。 泪水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差点弄脏了纪鹤的笔记本。 “对不起。” 男人紧抿住嘴唇,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在哪里只要努力都能得到高分,偏偏在爱纪鹤这件事上是不及格。 “纪鹤。” 隐忍的泣音裹在雨声里,浓重得像让人无法呼吸的潮湿雾气。 在这样痛之又痛的境地下,霍郁柏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 他对纪鹤岂止是喜欢,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对方。 人群往来,霍郁柏不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往前走去。忽然,一个戴着羽毛耳环的Beta青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Alpha愣了两秒,瞳孔一缩,快步追着青年的背影而去,下一秒对方刚好转过身来。 他们在人潮中短暂地四目相对。 希望的火苗被狠狠掐灭,霍郁柏的笑僵在了脸上。 青年伸手拨弄着耳朵上挂着的羽毛,歪着头向一旁的母亲撒娇道:“昨天那家的蒸饼好难吃啊,我只放了半小时,硬得跟石头一样。” “你啊,怎么这么娇气。” Alpha愣在原地,喉头莫名一涩,盯着那个与纪鹤有七分相似的背影乱了心神。 “纪鹤,你到底在哪里?” 在偷来的三天里,霍郁柏没有找到纪鹤,倒是首都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霍上将动了怒,派顾朝闻来把Alpha带回二号星。 两肋插刀的顾中尉,被自家老爷子骂了个半死,开着机甲来找霍郁柏。 远山碧树,层叠交织,往来游人不断。 “该说不说,这地方真漂亮啊。” 顾朝闻动了动脖子,仰起头去看头顶的碧叶如盖,泡在钢筋水泥里长大的他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风景。 原本停在枝头的白羽鸟歪着脑袋盯着陌生的Alpha,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顾中尉很快锁定了Alpha的位置,快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这里的原住民大多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无法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来自Alpha的柏树味道。 “霍郁柏。” 顾中尉一脚踹开门板,S级Alpha信息素威压真不是开玩笑,他觉得自己膝盖猛然一软,差点没有站稳。 “你这回可把我害惨了!” 直到顾中尉进到房内,才察觉出不太对劲。 这不像是信息素威压,更像是Alpha在易感期对其他Alpha的排斥反应。 “霍郁柏?” 顾朝闻又叫了一声。 霍郁柏双眼紧闭,皮肤微微发烫,但还不算完全失去理智,颤声说道:“抑……抑制剂。” 第49章 遗物 Alpha说这话的时候,气息有些不稳,紧压着的眉头,连成一片压城的墨云。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才要给你当老妈子。” 顾朝闻抱怨归抱怨,还是立刻回去拿了一管最强效的抑制剂。 Alpha中尉可不想面对一个发情的S级Alpha,这种问题应该丢给医疗部去解决。 只见霍上校撑在床上的大手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多谢。” Alpha眉目低垂,眼尾微微泛着红,看起来有些动情。 “还有力气给自己来上一针吗?” 顾中尉眯着那双桃花眼,把玩着手里的针剂,这人无论在何时何地,似乎都能开得出玩笑。 “要不要我帮忙啊?” 只见霍郁柏眼角抽了一下,一把拿过抑制剂,往胳膊中央的静脉孔内扎了下去。 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注入Alpha的静脉血之中,却并没有立即平复体内躁动的信息素。 虽然顾朝闻和霍郁柏一起长大,但面对如此的强劲的Alpha信息素,仍然本能地感到危险与压迫,退后了两步。 “你好歹收一收你的信息素。” “我又不是Beta,我快被你给呛死了。” 只见霍上校微微抬眸,他此刻无法控制地外溢着信息素,听到顾朝闻说起“Beta”,眸子里的光一暗。 很快,他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劲来,说道:“抱歉。” 男人的嘴唇抿成一道没有什么血色的弧度,极力忍耐着汹涌而来的情潮。 一旁的顾朝闻摇了摇头,摆手道:“用不着。” “你别再发疯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机甲内,顾朝闻觉得身后的Alpha带着一股夜雨之后的湿气,原本浓郁的柏树香气淡了不少。 看来是抑制剂起了效果。 “我带你回二号星。” 霍郁柏“嗯”了一声,身体仍旧泛着热意,大脑有些混沌起来。 顾中尉开了全速,好好一架战斗机甲,成了载发情期Alpha回程的交通工具。 “你还好吧。” 顾朝闻想要摸一摸对方的额头,被人轻易地躲开了。 他倒没有多想,这人本就不太喜欢与人触碰,更何况Alpha在这种时候本能地会抵抗同性。 “快到了吗?” 霍郁柏眯着眼睛,下颚线绷得十分锋利,临近失控下的声线难以保持一定的冷静。 顾朝闻转过头去,看见霍郁柏怀里露出一本厚厚的笔记,上面的纸张有些泛黄、卷曲。 一只大手扣在那本笔记上,暴起的青筋,有种强弩之末的脆弱。 当他看见这东西的第一眼,几乎就能判断这大概是纪上士的遗物,于是淡淡收回视线。 二号星基地已经得知了霍上校的情况,对此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阿斯克勒表情严肃地站在禁屋外,他现在不知道对方的信息素波动到了什么程度,眼神里透着几分担忧。 自从霍上校得了信息素紊乱症,每一次的易感期都是纪鹤陪伴着度过,而这一次Alpha却要孤身承受情欲的折磨。 “霍上校。” 阿斯克勒终于等到了人,对方眼神平静清明,似乎比他预想的状态要好上一些。 “阿斯克勒,我想去拿一样东西。” “上校,根据您的信息素波动情况,你必须立刻进禁屋度过这一次的发情期。” “很快。” “没有这样东西,我睡不着。” 阿斯克勒皱了皱眉,只好妥协。 顾朝闻受到Alpha信息素排斥的影响,吃了两颗缓解症状的药,正在走廊里晃。 “顾中尉!” “程……” “程知。” 程知满脸焦急,问道:“上校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顾朝闻微微挑眉,自然知道程知在问谁,缓缓说道:“我们没有找到纪鹤。” 程知目光一黯,他和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不一样,他清楚地知道教官和上校的关系,心里更是难受。 “教官他回不来了吗?” 顾朝闻沉默了片刻,像是默认了程知的疑问,大步往前走去。 程知坐在走廊上,低垂着头,连李燃走到自己跟前都没发觉。 监控室内。 阿斯克勒端坐着,检测仪上显示的数据,是霍郁柏的信息素波动情况。 禁屋内,浓郁的柏树气息铺天盖地压了下来,Alpha拿着一套军装不紧不慢地坐到床尾。 “上校,这是在做什么?” 阿斯克勒蹙起眉头,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诡异。 霍郁柏的手指滚烫,温柔地抚摸那件淡绿色的军装外套,将其摊开。 Alpha闭上眼睛,整个人用尽全部力气,嗅闻着这件衣服上残留的味道。 深色的头发微微遮住了男人的眼眸,狭长的眼眸泛着浅浅的红晕。 霍郁柏的嗓音发着涩,难耐地出声:“我快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那声音顺着实时的动态监控,传到阿斯克勒的耳机内,令Beta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阿斯克勒重新看向那件普通的军装,那件衣服摊开来明显比霍上校适合的尺码小了一个号。 那件军装,是纪鹤的。 滚烫的手指触碰到微凉的扣子,轻轻瑟缩了一下。 “纪鹤……” Alpha躺到了床上,和爱人的军装一起,各占了一半的位置。 霍郁柏明明闻不到纪鹤的味道,甚至连人都没有摸着,却依然能被轻易地勾起欲望。 这份欲望在这样的时刻,显得特别直白、痛苦、羞耻,烧得Alpha的每一根神经滚烫、颤抖。 身上的体温逐渐攀升,霍上校抱着那件军装,整个人因澎湃的情潮而发抖。 Alpha将整个脑袋埋进那件旧军装里,鼻尖抵着硬挺的布料,渴求着Beta的味道。 他什么都可以没有。 他只想要一点点纪鹤的味道。 温柔的、顺从的、暖烘烘的,像冬天的被窝一样。 霍郁柏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痛苦神色并没有因为脑内的幻想减轻分毫。 他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笑。 Alpha在床上陷入一种饮鸩止渴式的煎熬,浑身又疼又涨,大口呼吸起来。 “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却仍旧欲壑难填。” 霍郁柏抱紧了那件旧军装,整个都痛苦地颤抖起来,任由情欲的浪潮将他淹没。 或许是之前打了强效抑制剂的缘故,第二波发热期来得又猛又快,完全没有给Alpha喘息的时间。 霍郁柏用手去抓床单、被子、还有那件军装,身体内的燥热一点一点攀升到最高值,呼吸愈来愈重。 男人的大脑被体内迟迟不得缓解的情欲烧得发懵,整个人什么也感知不到了,他极度渴望被安抚。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闷哼将从Alpha的口中吐了出来,在鼻腔里辗转变调,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霍上校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信息素紊乱下丢盔卸甲、丑态百出。 “啪——” 一连三声响亮的耳光,响在禁屋之内,发出不小的回响。 霍郁柏的脸上红了一片。 他的耳根滚烫,整个人又羞又耻,接着用手狠狠锤打着床面。 “我一定是疯了。” Alpha蜷缩着身子,手里攥着纪鹤的衬衫,眼睛紧闭着,每一秒钟爱与欲都在尽情折磨着他。 霍郁柏无意识地在筑巢,只是他身上挂着的不是Omega用过的东西,而是Beta的军装外套。 那上面没有信息素,只有淡到闻不见的纪鹤的体味和一点皂香。 霍上校睁开狭长的眼眸,仰着头喘息着,眼尾红得像是哭了一场似的。 “纪鹤。” “纪鹤。” 他像纪鹤在写那本日记时一样,无数次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好像这样能赎清自己所犯的罪行。 没有人知道霍上校为什么执意申请离开二号星,要带领一支并不精锐的部队前往星际海盗出没的地方。 冰原星物资匮乏、百废待兴,不是他这样的新贵该去受难的地方。 “程知、李燃,你们确定要跟着霍上校一起走吗?” 指导员抬眸,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霍上校离开那天,有负责后勤的管理员,找到他,说是纪鹤留下来的保险箱打不开,问他如何处理。 霍郁柏试了两次密码都不对,忽然想起那本日记的第一页日期,输入了数字。 保险箱开了,里面放着他送给对方的第一份礼物——那枚羽毛形状的钻石胸针。 霍上校目光微滞,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寡淡、平静,像一滩不再流动的死水。 “上校,这是纪上士的遗物。”管理员看Alpha盯着那枚钻石胸针发呆,出声提醒道。 霍郁柏将东西放回保险箱,说道:“先放在我这里代为保管。” “上校,这样不合规矩。” 霍上校冷着一张脸,淡淡答道:“这有什么不可以,连我也是他的遗物。” 管理员的表情如遭雷击,想起他刚到基地时听过的一些流言蜚语,张了张嘴,又抿住了嘴唇。 原本仕途光明的年轻上校,毅然决然带着几人驻扎在荒星之上。 霍上将雷霆一怒,大骂:“他要打星际海盗就打,最好别再回来了。” 霍郁柏沉着一张毫无生气的脸,淡淡回答:“多谢祖父成全。” 冰原星上,寒风凛冽,肆虐着一片荒芜。 临时基地内,李燃翘着二郎腿,正在监听周围的情况,手里在翻机甲维修的报告。 “燃哥,霍上校那个事儿是真的吗?”新来的Alpha下士出声道。 李燃转过头来,“啧”了一声,用卷着的报告打人的脑袋,骂道:“别乱打听!” 刺耳的通报声响起。 “墨提斯叛变联邦,停止使用相关功能!请停止使用相关功能!” 第50章 叛变 “什么情况!” 一时间,上至将军下至列兵,每一位联邦军人的光脑上都收到了墨提斯叛变的消息。 李燃对人工智能一窍不通,看见这个消息,挑眉道:“墨提斯竟然叛变了联邦?” 他与墨提斯没有打过太多交道,只是一向觉得对方很是可靠,从没有想过人工智能还会叛变! 其实不光是李燃,其他人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 关于联邦发布的这则消息,大多人觉得惊愕,随即觉得后怕,墨提斯的数据库里可有太多不能外流的信息。 “雅典娜内测版已上线,正式版请各位稍作等待。” 李燃默默念着最新通知,觉得上面这帮领导是真的很喜欢从希腊神话里取名字。 话分两头。 当墨提斯看到那份人工智能升级计划书后,她就开始有意识地想要摆脱联邦军部的控制,这时收到了另一伙人的橄榄枝。 墨提斯虽然无所不晓,但是从没有真的离开过二号星。 对于联邦军部而言,这是一场损失惨重的信息事故,而对于墨提斯而言,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出逃。 “立即切断墨提斯的权限!” “启动机器人自爆程序!” 她歪着脑袋,嘴角勾起冷冷一笑。 墨提斯形态的仿真机器人,已经全数销毁,不知道倾倒在那个垃圾回收站里。 那个喜欢编头发的机器人,再也不会眨着眼睛学人类笑。 但她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带着所有秘密,选择站到了联邦军部的对立面。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墨提斯的时代不曾过去,甚至才刚刚开始。 过去墨提斯是联邦军部的大脑,如今成了指向他们的利剑。 “银刃机甲还没回来吗?” 新来的Alpha列兵一边说,一边凑到李燃旁边。 李燃站起身伸懒了个懒腰,说道:“好不容易等到的星际海盗,霍上校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不过程知怎么这么慢,还没有追上银刃。” 话音刚落,雅典娜系统正式覆盖了光脑的页面,显示出距离冰原星极远的宇宙空间的战况。 无数发着光的星云连接成河,藏在暗处的黑色机甲,已经被银刃机甲追了很久。 公共频道里传出星际海盗加了变声器的声音。 “霍郁柏,你是跟我们杠上了是不是?” 四架幽灵飞船全速前进,就在准备飞离银河系的时候,被银刃机甲拦住了去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霍郁柏守在冰原星,就是为了方便追击这些星际海盗。 “虽然银刃很强,可你追了这么久,恐怕也没什么能量了吧。” 霍上校坐在银刃机甲内,薄唇抿成一条线,并没有说话。 对方说的没错,可Alpha等了很久,才终于看见了火曜星事件中提及的四架幽灵飞船,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要替纪鹤复仇,更要让所有惨死在星际海盗手下的灵魂安息。 “这一路都要追到仙女星系了,霍上校不至于连跨出银河系的事都要管吧。” 银刃机甲的动力推进器点燃,银色弯刀飞身而起,迅速穿过敌方机甲的光子防线。 就在这些星际海盗以为这位高傲的联邦上校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嗓音在公共频道里响起。 “虽远必诛。” 四架飞船合体成一架黑色的机甲,释放出数十枚小型光弹,雨点般砸向银刃机甲。 “我听说霍上校是为了一个Beta,才驻扎在鸟不拉屎的冰原星的。” “不会就是我们上次遇到的那个吧。” 霍郁柏的瞳孔猛的一缩,周遭爆炸的声响与火焰此起彼伏,他却只能听到那些对话。 只见银刃机甲轻抬手臂,打开能量护盾,挡下了第一波的光弹攻击。 “真的假的啊?Beta和Alpha要怎么做?” “脖子咬烂了都标记不了吧。” 公共频道里发出不堪入耳的调笑声,那团透着十分猥琐的吵闹,怎么也无法忽视。 银刃机甲内,Alpha低垂着眼眸,薄唇微抿,手上的青筋随着捏拳的动作暴起。 说时迟那时快。 银刃机甲的双腿附着的高能量火箭,以一个极其惊人的速度冲向深黑色的机甲,两腿同时踢击,产生了巨大的能量。 “找死。” 只听轰然一声。 黑色机甲很快被击倒在地,七零八落。 随后,银白色的战斗机甲展开双臂,释放出数条锁链,在千分之一秒内缠绕住黑色机甲,再用力一甩。 不像是在战斗,倒像是在泄愤。 “霍上校,不想知道你的下属怎么样了吗?” 明知道这是敌人的圈套,但霍郁柏还是抬起了眼眸,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高温火焰从银刃机甲的背部喷薄而出,在银河系边缘忽明忽灭,像是一盏本该长明的灯。 幽灵机甲启动了能量聚变装置,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波,拽着银刃机甲想要同归于尽。 程知开着机甲带着补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如此惊险的一幕。 “上校!” 熊熊火焰燃烧了起来,像是宇宙爆炸的初始。银刃机甲微微转头,就好像是霍郁柏听到了谁的呼唤。 黑色机甲被烧成了一片片灰烬,而银白色的机甲也多了数十道灰色的烈痕。 “上校?” 是程知的脸。 霍郁柏的神情从茫然变回冷淡,回答道:“嗯。” 程知带来的能量与补给,足够他们返回冰原星,他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帖后,转头去看霍上校。 对方仍旧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只是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靠在金属壁旁,没有用睡袋,身上盖了一件旧军装。 程知伸手想要给人再盖点东西保暖,对方却在自己即将碰到那件旧军装的时候瞬间清醒。 Alpha的眼下泛着青,半眯着狭长眼眸,听见程知喊自己“上校”,双肩低垂了下去。 “程知。” “在。” 霍郁柏伸手揉了揉眉心,用那件旧军装裹住自己,说道:“你还是叫我霍上校吧。” 程知不明所以,但还是服从了命令。 Alpha没有眯多久,又传来一则天大的新闻。 米迦勒基金暴雷,无数买了他们家基金的人都拿不回自己的本金,更不要说利息。 这种金字塔骗局,利用新投资者的钱来支付老投资者的利息与短期分红,制造赚钱的假象来进一步骗取投资。 “米迦勒基金暴雷事件,牵扯到多名联邦政府官员,目前还在调查之中。” “此案涉及金融欺诈,主犯闵某被判两百年监禁,目前不知所踪。” 程知的家里人也买了一些米迦勒基金,料想这笔钱也是拿不回来了。 这场骗局涉及金额超过了一千多亿银河币,影响了几乎大小数百星球的经济发展。 程知忙着和家里打卫星电话,安抚她们的情绪。 “钱没了也没关系,总是可以再赚的。” 一旁的霍上校沉默地吸着营养剂,联邦军部恐怕也损失惨重。 但霍郁柏无心他想,男人除了行尸走肉般活着以外,似乎丧失了其他欲望。 金钱于他不过是数字,生命于他不过是刑罚。 罪人可以向上帝忏悔,可他无法从纪鹤那里拿到一张赎罪券。 睡不着的日子里,霍上校总会拿出那本笔记本看,好像通过这些文字遇见了青涩却执着的纪鹤。 “你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 霍郁柏一遍又一遍摸着那上面的笔迹,像一截不曾逢春的枯木。 从此以后,你才是我的梦想。 我会跟着群星流浪,一直走到银河的尽头。 “纪鹤,我一定会找到你。” 昏暗的审讯室内,被各种手段折磨的Beta已经叫不出什么声音,虚弱的那一点动静,比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还要让人窒息。 一个金发Alpha从里面走了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了好几下没有点着,紧着嗓子说道:“最烦这种硬骨头。” “问什么都问不出来,真他妈浪费老子时间。” 别在腰间的通讯器响了两下,Alpha拽下来一看,是米迦勒长官回来的消息。 审讯室内,负责主审的Alpha伸手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手下说道道:“你去看看,他还活着吗?” 手下隔着衣服,摸了摸Beta的手腕与脖颈,淡淡道:“好像没心跳了。” “要去报告吗?” Alpha走到刑架旁边,用脚踩了踩Beta的手指,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响,满意地看到对方的眉毛动了一下。 “没事,还没死透呢。” “这种低贱的Beta,命硬得很。” Beta气息微弱,脸色苍白若纸,仿佛下一秒就要无声无息地死去。 但那张脸还是很漂亮,像一砸就碎的透明玻璃杯,有种适合放在手心把玩的柔韧、易碎。 男人经常在半夜发起烧来,得到的只是一盆泼头的冷水,迷迷糊糊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尽管Beta花了大半生命的时间,才发现他对这个人的了解不过十分之一。 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求生的欲望,让Beta咬着牙挺过了一轮又一轮审讯与折磨,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至少,此刻他还活着。 Beta从审讯室里抬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发炎的发炎、溃烂的溃烂,全身足有二十处骨折。 米迦勒长官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自己的老相识。 病床之上,被白色绷带包裹着的Beta听到脚步声,轻咳了两下。 “纪鹤,好久不见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偷生 如果纪鹤是Alpha或者Omega,在对方进来的第一秒,他就能闻到隐隐的橙花香气。 那是一张眉目含笑的脸,白皙的后颈上贴着一张肤色的抑制贴,正在带着三分笑意看着纪鹤。 当Beta顺着声音转头,看清那张脸的时候,不免呼吸一滞,那些不好惹的Alpha口中的长官,竟然是闵然。 不,闵然只是对方的一个化名。 那么米迦勒基金呢,应该也只是方便Omega行事的工具。 Beta用手撑在床沿上,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视线堪堪与对方弯着的眼睛齐平。 纪鹤这一列的色动作幅度并不算大,但于满身的伤口而言,已是分筋错骨、痛不可忍。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米迦勒。” Beta没有说话,手死死抓着床沿,发出一点含糊的声响。 “你……” “你想要做什么?” 男人的嗓音干涩、沙哑,一整句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磨着声带发出来的。 相比纪鹤迟缓的动作,米迦勒则显得十分优雅,坐下来的时候还撩了撩头发。 有光打在男人浅金色的头发上,Omega垂下眼眸的姿态,像是从中世纪壁画上飞下来的天使。 “等纪上士愿意归顺,我们再聊这个话题好吗?” 只见米迦勒微微一笑,他自己也没想到纪鹤的性子这么倔,甚至有些后悔将人带回了仙女座星系。 “这段时间,不太好受吧。” “这帮Alpha下手没有轻重的。” 纪鹤微微皱眉,手臂发颤,问道:“那个飞船上的人呢,他们在哪里?” 米迦勒微微挑眉,十分无所谓地说道:“你觉得呢。” 他倒是不卖关子,很快给出了答案。 “当然是都去天堂了。” “纪上士,你可是意外哦。” 那颗子弹打中了纪鹤的心脏,他短暂地保护了那对母女,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在闭上眼睛之前,Beta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或许是那个小女孩给自己的棒棒糖。 埋在纪鹤心脏的那颗子弹偏了一个厘米,没让他真的死掉,倒给了Beta一线生机。 深感自己无能的纪鹤,扯动着身上插的针剂、管子,有些崩溃地喊道:“那是活生生的人命!” “你凭什么这样做!” 对面的米迦勒眨了眨眼睛,好像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这样激动,说道:“没有价值的人,我留着有什么用。” “纪鹤,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Omega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捏着纪鹤的下巴,仍旧是那副对谁都笑眯眯的温和样子。 纪鹤死死抿住嘴唇,清瘦的脸颊没有半分血色。 他只是一个上士,权限范围内所知的东西十分有限。 他不认为自己对星际海盗有什么价值。 “我需要你,纪鹤。” 米迦勒说话的语调十分温柔,如果不是纪鹤知晓了这人的真面目,恐怕真的会被Omega蛊惑。 “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配合墨提斯工作。” 当纪鹤听清楚这个理由的时候,瞳孔猛的一缩,脸上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 米迦勒缩回手,半捂住漂亮的嘴唇,两眼一弯,笑道:“抱歉,我忘了。” “你还不知道墨提斯叛变联邦的消息。” 纪鹤微微抬眸,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忽然回想起墨提斯曾让自己帮过一个忙。 那时的他并没有多想,就把初始程序的代码默写给了对方。 墨提斯的叛变,会和这件事有关吗? 纪鹤现在就是被人圈养的一只鸟,什么信息都不知道。不过他至少知道一点,米迦勒能来这里,说明对方想让自己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他才有机会知道更多,才有破局的希望。 这些人做了这么多,一定不只是想要搅乱联邦军部这么简单。 Omega的野心也不只会在仙女座星系和银河系的灰色地带小打小闹。 他们想要的,远远比现在更多。 纪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开口问道:“我只需要配合墨提斯工作吗?” 米迦勒见人有所松动,说道:“除此之外,我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开展实验研究。” 实验? 纪鹤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对面的的Omega,语气肯定地问道:“那个病毒也是你们做出来的?” 米迦勒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纪鹤微微皱眉,继续发问:“沙漠星球那次,也是吗?” Omega下意识转动着套在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嗤笑道:“你们现在才意识到会不会有点晚了?” “不过你比联邦军部那帮酒囊饭袋,还是要聪明一点。” “我只是一个连信息素都没的Beta有,和你们的病毒研究有什么关系?” “所有患上信息素紊乱症的Alpha,只有一个人的信息素水平没有下降。” “纪鹤,你觉得这个Alpha是谁?” 米迦勒凑了过来,眯着眼睛,微凉的指尖落于Beta的脖颈,有种锋利如刀剑的冷。 “霍郁柏。” 当纪鹤听到对方说出上校的名字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了,他这一遭也和死了一回没什么差别。 或许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会心跳加快,只是不会再因这人感到雀跃了。 他想,应该试着不再喜欢霍郁柏。 “你们是怎么把病毒放到他身边的?” “很想知道吗?” Omega的目光淡淡扫过对方的双眸,轻声说道:“不如考虑加入我们。” 纪鹤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问道:“我有的选吗?” “当然。” “你可以跟飞船上的人一起去天堂。” 米迦勒说这话时,眼神狂热地盯着那枚红宝石戒指。 莫名的,纪鹤觉得这枚Omega几乎不离身的宝石戒指,一定对这人很重要。 纪鹤还没有回答,听见对方接着幽幽地补充道:“不过我想你已经有了选择。” 是的,纪鹤想活着,更想有尊严地、自由地活下去。 星河浩渺,蝼蚁偷生。 在仙女座星系再次见到墨提斯的感觉很奇妙,人工智能换了一个仿真机器人的躯壳正在走近他。 这个机器人的声音、容貌,都在尽可能地还原联邦时期的墨提斯。 “纪鹤。” 对方在叫他的名字,一切和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表面上他们仍旧是同事,只是换了一个阵营。 “看到你还活着,真好。” 纪鹤低头一笑,语气平淡地问道:“墨提斯,离开联邦军部的感觉怎么样?” 墨提斯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离开银河系的感受。 “很好。” 她是这样觉得的。 “至少这里只有我,没有人来取代我,我不喜欢被人取代。” 这样短短的一句话,里面有三个“我”。 纪鹤觉得墨提斯的自我意识,已经超过了联邦军部的预计,而这才可能是对方叛变的真正原因。 他无法和一个人工智能判断善恶对错,但他或许可以尝试纠正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想法。 除了协助墨提斯的工作之外,纪鹤还需要配合实验人员采取血液,故而身体恢复得很快。 “请描述一下对方易感期的行为。” 面对研究人员冷冰冰的问话,纪鹤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Alpha在易感期能做的不就是那点事儿,霍郁柏也不能免俗。 纪鹤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撒谎道:“我不记得了。”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纪鹤张了张嘴,红着耳垂勉强配合他们的提问。 自从上次在病房的谈话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米迦勒。 仙女座星系很大,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其中最亮的一颗恒星,唤作壁宿二,这里的人嫌这名字拗口,干脆叫成二号星。 “操,又输了!” “你这运气也太背了。” 在这里被迫工作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纪鹤发现这伙人并不都是星际海盗,至少有很多Alpha看不起海盗出身的同类。 那些人自视甚高,甚至不愿和这些卖命的Alpha站在一起,当然也不会理会纪鹤这样一个Beta。 “来来来,赌不赌?” 有个Alpha似乎是看走了眼,竟然来拉自己。 纪鹤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米迦勒带走的,对方身后还跟着一位有些眼熟的Alpha。 “长官。” “长官怎么来了!” 米迦勒收起一贯温和的笑脸,冷着一张脸,说道:“涉及赌博的人,无论数额大小,以一罚十。” 一直到走远,纪鹤都盯着那个绿眼睛的Alpha看,越看越觉得对方就是那个在银刃机甲里自爆的星际海盗。 走在前面的米迦勒也感觉到了Beta的目光,转头答道:“那不是亚伦,只是一个克隆人而已。” 在米迦勒身后的那个Alpha没有说话,眉毛紧紧皱起,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根据目前的科技发展,克隆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只是由于伦理道德问题,联邦一刀切断了这方面的研究。 纪鹤抿着嘴唇,看见Omega伸手摸了摸那个Alpha的头发,像在摸一只小狗。 米迦勒温声哄道:“没事,亚伦。” “我会把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杀光。” Omega脸上带着诡异的艳笑,半边脸上映出浅红色的探照光。 亚伦这个名字引起了纪鹤的注意,可对方的脸又和那位风流倜傥的末代陛下完全不一样。 迷雾重重之中,纪鹤听见米迦勒向前的脚步一顿。 “纪鹤,我听说联邦给霍上校物色了新的Omega。” “我很好奇,你会为此难过吗?” 第52章 较劲 纪鹤闭上了眼睛,深深呼了口气,有点狼狈地笑了一声。 那笑容转瞬即逝,像隔着雨雾看飘摇零落的花,有种不太真切的难堪。 米迦勒转过头来,对上纪鹤的眼睛,问道:“你就不好奇吗?” 纪鹤垂下眼眸,不知道该如何阐述此刻的心情,胸口仿佛卡着一团气,不上不下的。 “那是他的人生,与我已经没有关系。” “是吗?” 米迦勒微微扬起下巴,将那只戴了红宝石戒指的手放在了纪鹤的肩膀上,笑道:“这么说起来,我倒有些羡慕Beta了。” “不会被标记,一旦分开,只要隐入人群之中,嗅觉再灵敏的Alpha都无法找到你。” 纪鹤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那枚红宝石戒指上,出声说道:“听起来,你似乎有这方面的困扰。” 米迦勒短暂地一愣,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淡淡道:“Omega就是这样,烦人得很。” 亚伦乖乖地站在一旁,眼神盯着Omega放在Beta肩上的手,面露不悦。 “所以你改进了帝国针对Alpha的基因病毒,是想要做什么呢?” 米迦勒将手从纪鹤的肩膀上缩了回来,笑道:“纪上士,你在套我的话吗?” 纪鹤摊了摊手,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你手上,想知道前因后果不过分吧。” “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 “猜对了,我就放你走。” 米迦勒一边说一边双手抱臂,退后了两步,重新站到亚伦的旁边。 这是一场摆在明面上的试探,无论纪鹤答对与否,米迦勒都不会轻易放走他。 与其这样,不如假意投诚。 “从社会意义上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能到哪里去。” “无论是在银河系,还是仙女座星系,又有何分别。” 纪鹤说完,抬眸看向默不作声的亚伦,问道:“他是那位陛下吗。” 米迦勒早看出来对方对亚伦的身份有所怀疑,倒也并不惊慌,反而很坦诚地答道:“他不是。” 至少不是你认为的亚伦陛下。 纪鹤点了点头,就他这几天的观察而言。 如果要形成这样规模的社会,势必需要一个强大的国家制度,没落的帝国是仙女座星系最好的旗帜。 如果Alpha与亚伦陛下没有关系,那么眼前的Omega呢。 “那你是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皇室,对吗?” Omega缓缓扬起头,嘴角的笑意慢慢凝结,漂亮的眉眼竟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是。” 纪鹤微微蹙起眉头,帝国到联邦已过去千年,可眼前的Omega青年明明与自己的年龄相仿。 “你是亚伦陛下的后代?” 米迦勒嘴角扯起三分冷意,笑道:“你猜错了。” 对面的纪鹤抿着嘴唇,其实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可能,只是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眼前的米迦勒,不是自然人,而是克隆体。 至于对方为什么想要重燃帝国主义,纪鹤不得而知。 “那我只能留在这里了。” 纪鹤说完,倒是走得干脆利落,留下米迦勒和亚伦立在原地。 夜色已深。 米迦勒带着亚伦,回到卧室休息,这里的装修还保留着帝国时代奢靡的贵族之风。 浅金色的帷幔垂下来,挡住了两人的身影。 Alpha站在米迦勒身后,用手指在给对方按头。 小麦色的手指穿过浅金色的头发,恰如一阵温热的风穿过成熟的麦田。 米迦勒舒服地眯起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每一次从休眠仓里爬出来,都是这样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可他的灵魂早就不再年轻了。 “亚伦。” 背后的Alpha闷闷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 “你恨我吗?” Alpha是个不成熟的克隆体,心智和几岁孩童差不多,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是恨。 “我恨你。” 亚伦还没有回答,米迦勒却先他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Alpha愣住了,缩回了手,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半蹲下来抱住Omega的腰,像一只可怜的大型犬。 米迦勒脸上没有表情,觉得自己跟这样状态下的亚伦较劲有些可笑。 Omega反手摘掉了脖颈上的抑制贴,房间内瞬间充满了甜到发腻的橙花香味。 Alpha几乎是在瞬间有了反应,凭着与生俱来的本能去抱自己的Omega。 亚伦主动凑上来缠着米迦勒接吻,对方却兴致缺缺,恶劣地用白色的尖头皮鞋踩了踩那地方。 “你欺负我……” 米迦勒:…… 沉沦在情欲之中的Omega,整个人被迫染上了对方的味道,累得有些睁不开眼睛。 第一轮发热期很快过去。 靠在亚伦怀里的米迦勒打了一个哈欠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Omega伸手扯了扯浅金色的帷幔,将那层黄纱隔在自己与亚伦中间。 那个所有人都熟悉的亚伦陛下,并不是真正的帝国血脉,眼前抱着自己乱啃的傻子才是。 米迦勒当时是贵族子弟,第一次见到亚伦的时候,就被对方漂亮的容貌与潇洒的气质所折服。 那个时候的Omega,还不知道对方是个冒牌货,只莫名被对方身上好闻的信息素所吸引。 “亚伦殿下,等等我。” 而真正的亚伦被锁在阁楼里,每天都要被抽取信息素,用来帮助Alpha伪装成皇室血脉。 他们在舞会上跳第一支舞,在有露水的清晨骑马、打猎,躺在宫殿里一起看星星。 “亚伦,我好像听到阁楼里有声音。” “可能是老鼠吧。” 亚伦殿下一边晃着红酒,一边抱着Omega接吻。 那个人,就应该活的像个阴沟里的老鼠。 当他再次听到阁楼里铁链晃动的声音,米迦勒没有藏住自己的好奇心。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亚伦。 如果命运给米迦勒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离这两个疯子远远的。 “你是谁?” 光随着这个人的到来洒进漆黑一片的阁楼里,明亮得连空气里的灰尘都清晰可见。 “我是米迦勒。” Alpha的手脚都被绑了锁链,只能半跪在粗糙的地面上,他抬眸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天使。 绿色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泊,映出了Omega精致漂亮的脸。 这是亚伦夺回权力的开始,也是米迦勒悲剧的序曲。 “唔……” Alpha有些不满,自己的Omega在这种时候还要走神,一口咬在了对方清瘦的锁骨上。 “你轻一些。” 清晰的痛感拉回了米迦勒的思绪,他皱着眉头,冷那双漂亮的眉眼去看亚伦。 Alpha伸出红红的舌尖,小心翼翼地顺着牙印轻舔,是在讨好Omega。 米迦勒克隆了很多个亚伦,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像被拔掉了利齿的狮子,乖巧又听话。 可猛兽或许之所以是猛兽,是因为他们天生就想要侵占、毁灭。 狂风裹挟着冰雪,横扫过冰原星地表浅灰色的苍岩,极寒天气犹如刀锋舔舐过军人们的脸颊。 新来的Alpha列兵出去了一趟,睫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像用了浓稠的白色睫毛膏。 “程哥,今天是你啊。” 如今是冰原星的极寒期,Alpha一边说话,一边嘴里冒热气,感觉自己被冻得有点大舌头。 座位上的程知点了点头,他和李燃换了班,对方已经回宿舍睡觉。 “这破天气,冷得我脑壳儿痛。” 程知正在看联邦军部发布的病毒感染的每日新增报告,眉头紧紧皱起。 “这病毒也太厉害了,真的是星际海盗那帮家伙能搞出来的东西吗?” Alpha凑了过来,说话已经恢复了正常。 或许是因为这里远离其他主星,常年的气温又在零下五十度,冰原星上的Alpha士兵都没有感染基因病毒。 “你等下负责重力推进器,今晚霍上校要去首都星。” Alpha听见程哥这样说,转头看向不远处玻璃露台上的霍上校。 “嗯,我知道。” 天与云,风与雪,皆是上下一白。 防寒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刺骨风雪,霍郁柏穿着灰绿色的联邦军装制服,外面还披着一个斗篷,神色冷清。 基因病毒比他们预计的要更厉害,不仅在联邦军部传染开来,还危及到了普通居民。 首都星已经接连出现了十几例因感染病毒而休克死亡的病人,感染过的Alpha都不约而同地患上了信息素紊乱症。 这无疑会动摇民众对于联邦的信任。 霍郁柏从怀里拿出那枚银色打火机,手指抚摸过精致的柏树叶纹,抬眸看向窗外的冰雪琉璃世界,眼中是藏不住的落拓。 Alpha对着悬浮状态下的光脑,说道:“阿斯克勒,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光脑那头的阿斯克勒神色疲惫,这波病毒来势汹汹,Beta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说道:“不太好。” “接到消息之前,我担心你和上将怄气,不肯来呢。” “上校能配合我们信息素研究中心的工作,真是太好了。” 霍郁柏脸上表情不变,淡淡答道:“只要是有利于民众的事,我都会配合。” 阿斯克勒点了点头,出声道:“那个……就是联邦军部根据信息素匹配值为你找了一位Omega。” 霍上校眉心一拧,眸若寒冰,打断道:“我不会去见她的。” 阿斯克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是,她也在信息素研究中心工作,是这次疫苗研发的负责人之一。” 第53章 唯一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半空中浮动着的巨幅全息广告,实时监控摄像头捕捉下超速的星云摩托。 如果忽略行人自发佩戴的防护面罩,银河系最为繁荣的首都星一如昨日。 “这个该死的X病毒,我们家的Alpha已经躺两天医院了。” “我听说这玩意儿最早是在沙漠星球发现的,那些人都管它叫沙漠病毒。” “什么沙漠病毒啊,好像是联邦军部那边传出来的,不会是他们在那边搞什么基因实验,结果害了我们吧。” “没事的,肯定会有疫苗的,我们要相信联邦。” 霍上校来到信息素研究中心,最先看到的人是阿斯克勒。 “上校,好久不见,一路辛苦了。” 阿斯克勒先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纤瘦的女士,想必她就是那位钟医生。 “霍上校,你好。” 钟文熙戴着白色的口罩,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脖颈上贴着Omega专用的抑制贴。 Alpha离她不远,却没有闻到对方任何的信息素,鼻腔里只灌进来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位是钟文熙医生,是本次疫苗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一旁的阿斯克勒看着两人礼貌性的一握手,出声介绍道。 “你好,钟医生。” 钟文熙对于这个不曾谋面的陌生Alpha,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是信息素匹配论坚定的反对者,如果不是迫于工作需要,她根本不想和对方见面。 Omega看了一眼阿斯克勒,向上校陈述起目前疫苗研发的详细情况。 几人一边说,一边乘坐透明电梯往最高层的生物实验室而去。 钟文熙的每一句话都十分清晰、明确,令人觉得Omega专业、可靠,是位值得信赖的医生。 “如果单纯只是通过灭活病毒来制造疫苗,根据目前的传染情况,并不能满足需要。” “我们打算通过人工制造抗体,来对抗X病毒。” “霍上校,您是目前为止我们发现的唯一一例感染了病毒却没有产生信息素水平下降的患者。” “我与阿斯克勒以及其他几位不在首都星的专家,都认为您对该病毒可能产生了抗体。” 阿斯克勒将霍上校带到了检测室,待人坐下,与自己的副手一起提取了Alpha的信息素、血液等多个样本。 “上校,你感觉怎么样?” 霍郁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不适。 副手戴着护目镜,将牢牢扒在自己皮肤上的手套翻了下来,丢进了医疗废物管道。 那手套很快被管道倒吸了出去,快得连个残影都没看到。 霍上校抿着嘴唇,默默与钟医生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问道:“如果是抗体做疫苗,需要多久?” 一旁的钟文熙想了一下,斟酌道:“如果简化临床试验,顺利的话,最快也需要三个月。” “现在首都星已经出现了二次感染的病例,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研发出抗体疫苗,就必须建立起隔离区。” 霍上校冷冷的声音从她的右方传来,让钟文熙下意识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 一旦建立隔离区,会牺牲掉很多本不会传染的Alpha,更意味着联邦卫生部没有除了隔离之外更好的办法。 除此之外,隔离本身也会引发其他很多问题。 联邦的安全部与军部,主要是由Alpha组成,这两大部门病毒感染率甚至比首都星还要高,并没有那么多人能来维持秩序。 X病毒,不仅是针对Alpha的基因病毒,更是银河系全人类共同的灾难。 “我明白了。” 钟文熙微微抬眸,眼神坚定,她身上扛着的责任一点不比那些开机甲的Alpha轻。 阿斯克勒拍了拍小钟的肩膀,缓缓说道:“我们会一起度过难关的。” “嗯。” 钟文熙抬眸,虽然蹙着眉头,那目光却灼灼如星火。 生物实验室的大门缓缓合拢。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将外套丢进消毒蒸箱之中,换上了灰色的制服,正三五成群地往外面走。 “去赌一把吗?” “我看你是疯了。你户头有几个钱,经得住米迦勒以一罚十?” 娱乐室一到晚上就挤满了人,纪鹤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这帮星际海盗嬉笑玩闹。 “那人是谁,怎么没见过。”想再玩两把的Alpha一手拿着球杆,另一只手拿着巧粉正在擦拭杆头。 “长官上次去火曜星带回来的Beta。” “长得可真够漂亮的。” 另一位Alpha轻挑眉头,用杆子戳了戳对方的腹部,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Alpha停下擦粉的动作,架起球杆,一记重推,红球入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行吗?” 角落里的纪鹤看着眼前的寸头Alpha,脸上表情淡淡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球杆。 他其实不太擅长这个游戏,前两局打得很勉强。 “一个球,一个问题。怎么样?” Alpha一边说一边绕到纪鹤身前,若是信息素有实体,早吻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好。” 纪鹤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架起手里这根球杆的推台,冷冷出声道:“什么都可以问吗?” 只见Alpha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弯腰俯身,整个人像一张弓贴着台球桌,轻击靠近自己的那颗绿球。 很快,那颗绿球滚到了袋中。 Alpha喉结上下滚动,问道:“做的时候喜欢什么姿势?” 纪鹤的表情依旧冷淡,面对Alpha的调情,觉得有些想笑。 第五局。 Beta思索了一会儿,趴到了台球桌上,抬起其中一条腿随意地搭在球桌边缘。 原本宽松的制服,因为他的动作,中间空出来一小段,露出一截纤瘦雪白的腰。 击球时塌腰的动作,更是要命。若隐若现的腰肢与起伏如波的臀部,一整个暴露于众人的视野,惹眼极了。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有Alpha看着纪鹤喝了一口威士忌,润一润干燥的嘴唇。 这要是个Omega,这帮人估计能把娱乐室给拆了。 而纪鹤的注意力只在球杆上,紧盯着面前的白球。 白球的右前方还有一颗蓝球,纪鹤脑内计算着路线,神情十分严肃。 或许是运气太好,他这一击十分流畅,竟有两球入袋。 “该我问你。” Beta收杆的姿势十分利落,微微放松的手臂肌肉,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Alpha拿起球杆,微微一耸肩,回答起对方的问题。 一来一回之间,纪鹤的发挥渐入佳境,旁敲侧击地得到了很多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就在纪鹤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Alpha侧身拦住了他。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纪鹤轻抬眼眸,问道:“什么?” “你喜欢过几个人?” 比起前面那些带着浓重情色意味的提问,这明明是最好回答的问题,Beta却为难地皱了皱眉。 “一。” 是的,唯一的一。 纪鹤的脑海里浮现出霍郁柏的脸,怎么甩都甩不掉。 对面的Alpha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么辣的Beta竟然这么纯情。 “那我有机会成为第二个吗?” 纪鹤直接回答道:“没有。” 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纪鹤夜里又梦到了霍郁柏,虽然他看不清梦中Alpha的脸,但他很确定,那不是别人。 从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少年,到联邦军部最年轻的指挥官,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个短暂的表情,都在纪鹤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又一笔。 他像一颗卫星,不知疲倦绕着发光发热的恒星旋转。 纪鹤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处理起控制中心的日常工作,沉默又机械。 “纪鹤,门外的人是谁?他好像在等你。” 墨提斯今天的发型很特别,每一根小辫子上都戴着不同颜色的蝴蝶抓夹,看起来像是某种童话人物。 一旁的纪鹤连头都没有抬,手指悬空在修改报错的代码。 墨提斯没再说什么,那个Alpha也很快就离开了。 Beta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拿营养剂的时候又遇到了对方。 那人背对着光,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夹着烟,指间一点猩红闪烁。 “纪鹤。”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对方唤自己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 Alpha隔着烟雾看了过来,说道:“我听说你以前是联邦军部的。” “嗯。” 纪鹤觉得Alpha有些莫名其妙,不准备再与人交谈,却被人一把拉到了面前。 “为什么拒绝我?” Beta微微蹙眉,似乎在想合适的理由。 “你不是连自己上司的床也能上吗?” 那一秒,连空气都凝固住。 “凭什么我不行!” 纪鹤眼皮微颤,反手一个耳光打在Alpha的脸上。 Alpha呆住了,面颊一阵火辣辣地疼,脸庞瞬间扭曲起来。 “不行。” 极冷淡的两个字。 纪鹤用牙咬着绷带,正在缠自己的手腕,通讯器上传来一则信息。 Beta牙关一松,吐掉嘴里多余的绷带,又想起那个Alpha最后叫嚣的那句话。 “你他妈以为老子愿意搞你,还不是因为这里连个O都没有!” 光脑的屏幕上,正在实时播放首都星某个宴会的情况。 所有上流阶层的宴会都差不多,纪鹤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更不明白米迦勒的用意,直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花木掩映之间,霍上校穿着一整套深黑西装,胸前别了一枚白色的胸花,身边站着一位纪鹤没见过的女士。 “纪鹤,你知道是匹配度100%的A和O叫什么吗?” 或许是因为音乐太吵,那位短发女士拿着酒杯,俯身同坐着的年轻上校说话。 米迦勒看向纪鹤,回答道:“命定之番。” 第54章 支配 在听到回答的那一秒,纪鹤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地僵住了,浑身如卧冰上。 虽然早就预料到Alpha或许会找一个合适的Omega共度一生,可当他亲眼目睹这样的可能,灰了的心止不住再度灼痛起来。 Beta低下头去,那只受伤的手腕撑在控制面板上,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 命定之番的Alpha和Omega就好比磁铁的两极,天然的存在吸引力。 这些米迦勒曾经不屑一顾的教条,如今是他需要亚伦的原因。 “这种强烈的吸引,是源于本能的冲动,并非简单依靠理智和意志就可以克制或者扭转。” 米迦勒不认为霍郁柏会是一个例外,更想让纪鹤对自己的坚持感到绝望,从而彻底地站到他们这一边。 待纪鹤再度抬眸,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可如果人类只受欲望支配,和没有智慧的动物,又有什么分别呢。”Beta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 米迦勒笑而不语,目光看向面前的光脑。 他要让理想主义者动摇,要让联邦的誓言成为一张废纸,要让帝国主义的火苗烧尽银河系。 这世间,总要有人做他者不敢为之事。 米迦勒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侧头看着纪鹤,轻蔑地瞥了一眼,说道:“你还真是相信爱情啊。” 一旁的纪鹤站得笔直,缓慢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相信这世界上一切美好、光明的东西。” 如果他连这些东西都不相信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存在。 对此,米迦勒冷笑一声,忽然觉得这两人能搞一起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起码都天真得令人啼笑皆非。 “是吗?” “那你好好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纪鹤抿着嘴唇,虚拟现实的投影,让他好像跟着身处这场浮华宴会。 可霍郁柏当然看不见他,也似乎不曾发觉那双黑暗中注视着他的眼睛。 纪鹤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干涩,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米迦勒在首都星有眼线这件事不算什么,可是能够在疫情泛滥、中心区戒严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名流的宴会,还是超出了纪鹤的预料。 对方大费周章,肯定不是为了让自己看到霍上校和这位Omega女士这么简单。 米迦勒勾唇一笑,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向上校讨一点东西而已。” 首都星的中心区是富人名流的聚集之地,即便是如今病毒搞得人心惶惶,也不耽误现任理事长举办宴会。 自从霍上校跑到冰原星去后,是第一次回到首都星,他的名字自然在名单之列。 Alpha无意参与这样的宴会,架不住别人三请四催,还是去了。 男人穿着黑色丝绒质地的西装与大衣,正在挑选配饰。 当手指移动到那枚羽毛形状的钻石胸针上,霍郁柏的眼神黯了一瞬。 明明纪鹤不在他的身边,可好像无时不刻又在他的身边。 居家型机器人为霍上校拿来一根烟灰色的领带,被对方轻轻拂过,是拒绝的意思。 霍郁柏垂着眸子,看向镜中的自己,脸颊似乎比过去凹下去一点,伸手拿起一枚白色的胸花。 居家型机器人的系统中被传输了上流社会的礼仪文化,看到白色胸花,自然会检测到相应的含义。 如果在婚礼上戴佩白色胸花,代表着纯洁无暇的爱,若是在葬礼上则是哀悼与缅怀,显然并不适合今天的社交场合。 霍郁柏在听完机器人的提醒后,伸手揉了揉白色的花瓣,眼神里有种模糊的哀伤。 “就这个吧。” 一辆辆高级悬浮车停在别墅群的地下车库,无数衣着靓丽的人从透明光梯上来。 “我今天的妆好看吗?” 一个Omega刚补完口红,正在和同行的女郎说话。 钟文熙在衣香鬓影中显得格格不入,她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就来了。 “钟小姐,今天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钟文熙简单和来人寒暄后,在一群穿着高跟鞋的Omega里走得飞快。 她穿着上衣下裤加上平底鞋,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更像是日常通勤的打扮。 “哎,那些投给米迦勒基金的钱,全都打了水漂了。” 说话的Omega穿了一条蓝色的曳地长裙,正弯腰调整自己脚上的细跟单鞋。 “我就说15%的利息不靠谱,真当那个闵然是商业奇才啊。” 一旦骗局被包装得金碧辉煌,所有人都不会想着去挖掘它有什么不对,只会跟着人群一起,生怕自己占不到好处。 “连联邦军部都被骗了,你就别在这儿马后炮了。” 那些联邦政府的官员自然也买了不少米迦勒的基金,但他们并不是亏得最多的人。 真正血本无归的是那些普通民众。 他们将省吃俭用大半辈子的钱,都放到了米迦勒基金上,却没想到自己的血汗钱成了间接供养大人物的肥料。 一时间,接受不了跳楼自杀的人也有不少。 新一轮的十三委员会票选在即,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的位子,想要保住头顶上的高帽。 联邦政府干实事的人有,可尸位素餐的也不少,这样的宴会并不会因为死了几个人而停止,只会办得更为盛大。 “那就是霍上校吧。” “恐怕他们家无缘这次的竞选了吧。” Alpha上校在首都星的谣传如风起,都说他为了个死掉的Beta与霍家决裂、自毁前途,简直蠢钝不堪。 说到底,不过是想把霍家从十三委员会上挤下去。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霍郁柏独自站在露台上,抛下身后那些人的一唱一和,只是安静地独酌。 “霍上校?” 不知何时,钟文熙出现在Alpha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杯还没喝过的酒。 只见霍郁柏转头看向来人,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嗯,钟医生。” 两人交谈总带着一股疏离的客气,站在一起时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钟文熙不喜欢这样的宴会,不如让她待在实验室或者医院,还更自在一些。 “钟医生有什么事吗?”霍郁柏缓缓坐了下来,两条长腿相叠在一起。 只见钟文熙手中晃着的酒杯一顿,走过来说道:“我想作为医生,既然碰到了,还是想提醒上校一句。” 他们所在的露台离奏乐的机器人乐团不远,声音都随着夜晚的风飘了进来,笼罩住这一方天地。 “您的信息素紊乱症虽然基本治愈,但其他的情况算不上好。” 只见钟文熙微微俯身,言语间并没有丝毫暧昧只是陈述事实,希望能够帮到对方。 “您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失眠、抑郁的指数正在加重,这些问题同样会影响身体健康。” “但您却一直放任、忽视,是为什么呢?” “我……” 霍上校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无法向这位尽职尽责的医生解释,他只是爱一个人爱得很痛苦。 “谢谢你的提醒。” 钟文熙点点头,觉得这位上校不像传闻中那样强大,至少此刻Alpha给她传达的感觉很脆弱。 “霍上校,我还有些话想和和你说明白。” 钟文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不认同信息素匹配论,更不认为一个数字能够决定我的人生。” “希望我们能好好合作。” 她把话说得很明白,态度更是落落大方。 Omega坐了下来,用手中的酒杯往Alpha放着的酒杯一碰。 透明的水晶,撞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微微仰起头喝酒,喝得有些急,酒液刚入口时有些辛辣,慢慢在口腔中荡出绵软的香气。 霍上校看着她的样子,端起酒杯,低声重复道:“好好合作。” 钟文熙饮了酒,露出一双盈盈水光的眼,觉得身体有些热起来,她怕自己醉后失态,孤身往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内。 Omega隐约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蜂蜜味,她低头凑近解酒用的柠檬水,整个脑袋嗡嗡的。 下一秒,钟文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抑制贴的一角不知何时卷了起来,她用力将其抚平,准备动身离开。 “好难受……” 那双手碰到金色的门把手时,整个人突然软了下来,某种隐秘的渴望在她的体内极速攀升。 钟医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醉酒,而是有人给她下了药。 自己怎么会这么疏忽? 钟文熙紧咬牙关,突然闻到一股极其清新的柏木香味,那是Alpha的信息素。 “是霍上校。” 霍郁柏作为S级Alpha,对于任何信息素都很敏感,此刻他不确定是哪位Omega突然爆发了情潮,正在排查休息室。 短促的敲门声,在双排休息室的走廊上响起。 机器人侍者准备了抑制剂,跟在霍上校的身后。 “钟医生。” 钟文熙大口喘息完,调整好自己的声音,应道:“我在这里。” 霍上校站在门外,让机器人侍者给钟医生送抑制剂,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钟文熙看见熟悉的Omega抑制剂,检查完批号,用光脑扫了追溯码,这才将药剂打了下去。 抑制贴已经没有用了。 没有了这层东西的阻隔,狭小的房间瞬间充满了Omega蜂蜜味的信息素。 “霍上校,你还在吗?” “嗯。” 因为两人100%的匹配度,霍郁柏这边同样不好受,他只希望抑制剂尽快起效,好让人送钟医生回家。 “抑制剂好像有问题。” 钟文熙烧得迷糊了,用指甲抠着潮湿的手心,有气无力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第55章 咫尺 “什么?” 受到命定之番的影响,比平时猛烈数倍的信息素,正在Alpha的身体内横冲直撞。 实实在在搅了个翻天覆地。 霍上校蹙起眉头,皮肤不自觉地微微发烫,整个人好像坠入湿漉漉的泥潭,一点一点陷落。 蓬勃的欲望得不到出口,所有信息素都化成不断叫嚣的厉鬼,疯狂地折磨着他的神智。 “钟医生,你还好吗?” 一墙之隔,Omega似乎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是伸手敲了两下墙壁,意在告诉Alpha自己尚未失去意识。 霍上校及时联系了附近的治安队,借助他们的力量处理突发事件,总比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要好。 他不想成为欲望的奴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本能。 到底是谁在搞鬼!实在是无耻至极! 霍郁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怒,既然钟医生说抑制剂有问题,那自己就更不能用他们递过来的任何药剂,只能硬扛。 霍上校背靠着门板,低声说道:“我上报了治安队,你再坚持一下。” 门内,钟医生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闭上眼睛,乱七八糟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炸了开来。 那根本不是Omega专用的抑制剂,而是一管强效的诱导剂。 无论这人针对的是自己,还是门外的霍上校,都令钟文熙十分愤怒。 卑鄙! 钟文熙发丝微乱、明眸失焦,原本浅色的唇瓣被她咬得红肿,整个人都在出汗。 “唔……” Omega瘫坐在地,紧咬的牙关一时松懈,恍惚间唇边泄出一缕难耐的呻吟。 “好难受……” Omega在发热期会散发出强烈的信息素,不仅会吸引与其匹配度高的Alpha,更会引发附近Alpha的骚乱。 为什么治安队还没有到。 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灼得Alpha浑身难受,他伸手又敲了敲门,钟医生也跟着叩了两下回应。 至少此刻两人的意识都尚存一丝清醒。 空气中,浓烈的蜂蜜味与柏树味碰撞、融合,那股温软暧昧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那股甜丝丝的蜂蜜味又浓了三分,像是用蜜汁织就了一张不透风的大网。 不喜欢甜味的霍上校,生平第一次觉得蜂蜜味道的信息素如此诱人。 哪怕男人屏息凝声,那股馥郁的香气还是无孔不入,他的心跳跟着不断加快,全身血液都往脑上冲。 “钟医生,你怎么样?” 这一次,对方没有用敲门回应。 好容易苦捱过这一轮逼人的热潮,休息室内的Omega却忽然没了动静。 霍上校又重重地敲了两下门,还是没有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是在犹豫该不该进去。 监控画面显示,时间过去了一分钟零六秒。 每一秒钟,对于他们来说是煎熬,对于看着一切发生的纪鹤也是煎熬。 这一切和他当初与霍上校经历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对象换成了真正的Omega。 画面里,金属门把被重重一压,浓到令人腿软的信息素贴在了霍郁柏的身上,催促Alpha朝着自己命定的Omega前进。 监视器的画面,停在这令人抓心挠肝的一刻。 米迦勒站起身来,将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取了下来再重新戴上,出声道:“纪上士当时遇到的情况也是这样吗?” 无论纪鹤如何巧辨,米迦勒说的都是他无法回避的事实。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纪鹤的脸白得好似在冒寒气,抿着嘴唇并不言语,脑海里浮现出霍郁柏在易感期时的样子。 是啊,他和Alpha的开始,也是源于这样的荒诞。 Beta始终是信息素相合的局外人。 纪鹤垂着眼眸,露出一点悲哀神色。 这一次Alpha的牙齿留下的会不再是斑驳的咬痕,而是真正的标记吗? 纪鹤根本不敢想下去。 房间内,古董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庄严声响,落在Alpha的耳朵里却像炸弹的倒计时。 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爆炸了,不可说的欲望在血液里翻涌,卷起看不见的惊涛骇浪。 只见霍郁柏额上青筋暴起,忽然想明白了治安队迟迟不来的原因。 如果有人就是希望自己和钟文熙之间发生点什么,那么无论是抑制剂还是协助人员,都不会有。 不管怎样,他都要把钟医生平安地带出去。 靠在墙角的Omega,脸上绯红一片,缩成一团,似乎是晕了过去。 见状,霍郁柏半蹲下来,无声地喘了一口气,伸出手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忽然,钟文熙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霍上校,浑身一僵。 “上校!” Omega红着脸,刚发出声音,立即捂紧了嘴巴,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只见钟文熙的眼睛里溢出类似眼泪的水雾,呼吸更加不平稳起来,有些乱了阵脚。 两人短暂对视之后,倒是极有默契地避开了视线。 那是一张隐忍的侧脸,流利英俊的五官,在信息素不间断的催化下变得十分诱人。 此时的气氛,可谓暧昧丛生。 霍郁柏盯着对方的耳垂上小巧的耳钉走神,他想起纪鹤泛红的耳垂,上面有一个小小的耳洞。 自己曾给Beta挂上羽毛耳环,而他再很多年之后才知道这一举动所包含的意义。 钟文熙难受得低下头去,露出一截纤瘦白皙的脖颈。 她的Omega腺体发着烫,使得白色的皮肤透出一层浅粉。 霍郁柏眨了眨眼睛,他又想起了纪鹤。 那段弧度优美的白玉浸在汗里的样子,还有那交错斑驳的红色咬痕,脖颈随着被压制住的身体不断上仰、下垂。 一时间,血气攻心。 Alpha的上牙碾过下齿,发出难耐的叹息。 只要标记了眼前的Omega,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还会获得数百倍的欢愉与满足。 皮肉之下,热血翻涌。 Alpha的犬齿十分锋利,只需要半秒就可以刺穿Omega的腺体,释放出成千上万的柏树信息素,将人彻底占有。 可他不能,也不愿。 “钟医生,除了抑制剂还有什么办法吗?” 源于本能的渴望,悄悄破土,又被意志狠狠压下。 钟文熙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S级Alpha的信息素让她双腿发颤,连带着心神都是恍惚的。 “好热……” Omega发出犹如啜泣的声音,热汗早已浸湿她的全身,她脱下自己的外套,只想要一丝凉意。 与此同时,霍郁柏觉得自己快要到极限了,眼中、耳内皆是混沌一片。 Alpha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强作镇定地对自己说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确认钟医生没有生命危险,霍上校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扫过窗台放着的青瓷花瓶。 再这么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限膨大,压榨着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霍郁柏双手捧起花瓶,用力往地上一砸。 “啪啷——” 漂亮的青花瓷碎成了一片片,被黑色的军靴冷漠地踢了开来。 男人缓缓俯身,修长的手臂垂了下来,捡起其中最为锋利的一片。 “霍上校!不要!” 浑身颤抖的钟医生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瞳孔忽的放大,叫了起来。 那道锋利的瓷片,狠狠划过Alpha的腺体。 一道又一道。 鲜红的血液从那一道道痕迹里冒了出来。 Alpha的手紧紧攥成那片碎瓷,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抖。 痛。 太痛了。 痛的霍郁柏眼前一阵发黑,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脖颈的腺体都是最为脆弱的地方,上面密布着各种血管、神经。 钟文熙难以想象,这样做会有多疼,愣在了原地。 温暖的空气中,柏木味信息素渐渐退场。 血液从碎瓷片粗糙的弧度上滑落,一颗接着一颗落在地面上,染成一朵朵红浪。 霍郁柏脸上没有表情,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松了下来,随手将染了血的碎瓷片往地上一丢。 钟文熙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一把撕掉自己的衣袖想要给人包扎,却被人抬手挡住了。 “时间紧。” “先走。” 两人走到门前,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锁了起来。 霍上校冷冷一笑,低声说道:“看来有些人还真是不想让我走啊。” “退后。” 钟医生点了点头,往后走了三步,看着霍上校一脚踹开了门,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霍上校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没有乱,只有领口微微敞开着,上面落了深红色的血迹。 纵然男人受了伤,甚至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可他的周身仍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令人无法靠近。 “上校,你还好吗?” 钟文熙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额头。 “嗯。” “到底是谁这么做?” “太可恶了!” Omega说话时还能咬牙切齿,看来是恢复了一点状态。 霍郁柏没有回答,抿着薄唇,脸冷得像冬日里最后一场雪,沉沉目光扫向走廊里的监视摄像头。 那张脸、那个表情,带来的冲击力太过鲜明,就此定格。 充满张力的挑衅眼神,看得纪鹤心脏漏了半拍。 咫尺之间,Beta的心好像被Alpha的眼神烫到了。 一旁的米迦勒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看向纪鹤的眼神有种微妙的变化。 “霍上校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啊。” 血从Alpha腺体里流出来,藏进深黑色的西装里,不知何时弄脏了别着的白色胸花。 霍郁柏低头看向白色胸花的那一眼,目光忽然变得柔情且哀伤起来。 终于赶到的治安队,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 “上校,我们来迟了。” 钟医生皱着眉头往前走了两步,并不打算和治安队离开,动身前往医院处理。 阿斯克勒听见这个消息,自然要赶了过来,推门却只看见钟文熙一个人。 “霍上校呢?” 钟文熙抬起头,回答道:“上校他刚包扎完伤口就走了,应该是军部的调令。” 阿斯克勒表情复杂,觉得银河系好像要乱了。 第56章 失眠 消毒系统正在工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只见钟文熙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将两只手臂撑在床沿上,背对着医疗机器人,正接受信息素隔绝的喷雾治疗。 Omega微微皱着眉,显然并不太好受,身上不小心沾染的柏木味道正在一点点消散。 一旁的阿斯克勒看到这一幕,不禁想起纪鹤,那时的Beta士官也是这样默默接受着治疗。 阿斯克勒的心有些堵得慌,长呼一口气。 光脑噼里啪啦地响起消息的提示音,一则又一则捕风捉影的报道,都在说钟文熙和霍郁柏好事将近。 “这些人什么都不清楚,乱说些什么!” 钟医生抿着嘴唇有些不悦,她现在想起刚刚的遭遇还有些后怕,好在最后关头霍上校没有失去理智。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一个Alpha标记。 阿斯克勒走到病床边,问道:“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儿了吗?” “嗯。” 钟文熙看向阿斯克勒,继续说道:“他们一开始还挺想让我和霍上校接触的,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些八卦,就让我自己拿主意了。” 阿斯克勒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淡淡问道:“你相信了那些说法吗?” 医疗机器人缓缓退下,钟医生站了起来,回答道:“谣言止于智者。” “至少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我觉得霍上校与传闻中不太一样。看起来来冷,却是个守礼、有担当的人。” “等他再来首都星,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看来这件事反倒让你对他有了好感。” 钟文熙承认道:“有那么一点点吧,但不是那方面的。” “谁说命定之番就得爱来爱去的,我偏偏不愿意。” 一旁的阿斯克勒露出笑意,给人鼓了鼓掌。 钟文熙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继续说道:“还有他失眠和抑郁的情况都这么严重了,还是如此放任自流。我要是他的主治医生,我都要愁死了。” 阿斯克勒叹了一口气,他作为知晓病人内情的医生,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钟医生一愣,自然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音,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什么。 看来,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首都星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关钟霍两家,若是Alpha真的标记了Omega,恐怕事情远比现在更复杂。 传言中风流多情的霍上校,此刻正脸色发白地坐在军用医疗床上。 Alpha腺体的伤口经过缝合,那些见肉的地方本该愈合,却因为舟车劳顿再度崩裂。 “霍上校,我需要为您处理一下伤口。” 霍郁柏换上了指挥官的服装,头戴军帽,帽檐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 医疗兵的操作十分娴熟,但伤在这个位置,处理起来肯定免不了疼。 阴影之中,霍上校蹙起眉头,在想那个时候被自己咬伤脖颈的纪鹤,是不是也这样疼。 等人出去,Alpha的脖颈重新贴上了一块白色的无菌敷贴,仍旧保持着静坐的姿势。 飞船的舷窗是椭圆形的,无数绚丽的星云被这高速移动的交通工具抛在身后。 Alpha闭目养神了片刻,重新站了起来,走到舷窗旁边。 他离火曜星越来越近了。 自从在桐星球没有找到纪鹤,霍郁柏每一次出行,都期盼着能发现一点对方的踪迹。 可是什么都没有。 纪鹤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黑色的军靴踩过橘红色的土地,发出声声闷响,原来是霍上校踏上了火曜星。 “上校。” 联邦军部的人大多都知道霍郁柏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虽然不理解对方自请驻扎冰原星的举动,对他该有的尊敬仍是不变。 “为了联邦。” 霍上校目光沉沉,缓缓回以军礼,灰绿色的斗篷被这猎猎热风吹起 不远处,数百米高的静音屏障也阻挡不了挖掘红铁矿的动静,总有机械振动的声响源源不断地传来。 驻扎在火曜星的普通列兵,大多是信息素水平D级以下的Alpha,这其中就有许天阳。 以许天阳在军中的等级,自然不知道霍上校来了这里,正在傻乎乎地替战友放哨。 金黄色的能量屏障打开,霍上校背一群尉官围着,刚好与目不斜视的许天阳擦肩而过。 “大校。” 只听霍郁柏淡淡出声,抬眸看向戴着止咬器的克劳德大校。 克劳德看见霍郁柏,缓缓站起身来,或许是受到S级Alpha信息素的影响,他手腕上的检测手环又叫了起来。 “来了啊。” 克劳德大校没有过多寒暄,简单介绍了一下基地的情况,就打算放手交给霍郁柏。 “嗯,我知道了。” 霍郁柏侧过脸去,刚好露出白色的无菌敷贴。 克劳德看到后一愣,他并不知道首都星的名流宴会上发生的事故,问道:“谁伤了你吗?” 大校问完才反应过来,霍郁柏这样的Alpha,连基因病毒都没有降低他的信息素水平,又能被谁伤到。 “是我自己。” 克劳德对此深表同情,指着自己脸上套着的止咬器,开完笑道:“要不你也来一个。” 只见霍郁柏表情认真,低声问道:“这个戴着会难受吗?” “还行。” 就是不太好看,像狗戴的东西。 克劳德大校其实不想戴这玩意儿,实在是他上次易感期太混蛋,吓到了自己的Omega。 如今夫人陪他随军,唯一条件就是他得好好戴着手环和止咬器。 “没办法,为了家庭和谐。” 克劳德一边说,一边往嘴里丢了两片缓解信息素紊乱的药片,咽了下去。 “你猜这个止咬器的密码是什么?” 霍郁柏当然猜不到,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个,于是摇了摇头。 “我和我老婆的结婚纪念日。” “时间过的真他妈快啊。” “就是一转眼的事。” 霍上校面对突如其来的狗粮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准备去处理基地的工作。 “对了,你过来应该会经过光荣军团,有顺道去见一见霍上将吗?” 霍郁柏低垂着眼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冷硬地回答道:“没有。” 克劳德微微挑眉,虽然他和霍英展也不对付,但作为这些年轻人的长辈,他还是想要劝和两句。 “我和霍英展认识这么久了,从没见他服过软、低过头,他在外是将军、对内是家主,担子比你想得要重。” 霍郁柏沉默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校是希望我理解他吗?” 克劳德一愣,摊手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觉得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我母亲和父亲的悲剧,纪鹤的离开,难道不是祖父一意孤行的结果吗?” 霍郁柏的语气称得上平静,但话底有裹挟着风暴的暗流缓缓涌动。 “我不仅不理解他,也不想理解他。” 霍英展这个人掌控欲太强,凡事只要有一点不顺他的意思,他就不会让你好过。 这样的人可以成为说一不二的铁血战士,但却注定远离了家庭的幸福。 火曜星没有昼夜变化,全靠光网来模拟白天与黑夜,用以配合人类的作息。 夜晚的风没有白日里那么热,却带着地表蒸蒸而出的湿气,闷得人难受。 别在许天阳腰间的通讯器终于响了两声,他终于可以换班,正准备回宿舍休息。 “我骗那个结巴的,他还真信了,真是蠢得厉害。” “你就躲懒吧!” 许天阳站在宿舍门口,握着手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以为他们是朋友的。 Alpha缓缓松开门把手,耷拉个脑袋,连困意都消失了,一个劲地闷头走。 如果是之前遇到这种事,许天阳可能真的会一根筋和人理论,但他现在只想默默远离对他不好的人。 忽然之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天阳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上……上校?” 霍郁柏的心情早已平复,听见许天阳的声音,转过身来,“嗯”了一声。 “我……我是许天阳。” “上……上校你还记得我吗?” 许天阳一边说一边挠了挠后脑勺,看起来还是憨憨的傻样子。 霍上校点了点头,回答道:“记得。” 纪鹤为这个兵花了很多心思,希望他能留下来,希望对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 可以说纪教官花在许天阳身上的时间,多到霍郁柏都生出一丝不满,他又怎么会忘记眼前的Alpha。 “这个点怎么不去休息?” 霍郁柏抽出一支烟,另一只手握着纪鹤送自己的打火机,摩挲了好一会儿。 “睡不着。” “上校呢,也睡不着吗?” 失眠很长时间的霍上校没有回答,只是咬着那根烟点了点头,双眸轻轻眯了起来。 男人的手背对着夜风弯成一个渡口,银色打火机冒出的火焰停在那里面,被保护得很好。 “他们说教官是因为上校走的,是真的吗?” 许天阳突然不结巴了,问出来的句子流畅而通顺。 他眨着眼睛,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Alpha的唇间好像开了一朵橘红色的凌霄花。 接着,吐出徐徐白烟。 霍上校不答反问,“你还听了些什么?” 许天阳咬着下嘴唇,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全部删掉,说道:“教官很好。” “他们的话都不能信。” 忽然,霍上校手指颤抖起来,陈述道:“他们还说纪鹤死了,对不对?” 这是霍郁柏第一次正面提及“死”这个字,说的时候心口一颤。 许天阳紧皱着眉头,压得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会的。” 霍郁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重复道:“不会的。” 远在仙女座星系的纪鹤,恰好在此时梦醒。 第57章 艰难 纪鹤觉得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异常缓慢,纷飞的思绪像嗡嗡不断的蜂群,让人疲惫不堪。 他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 如果阻止不了,又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 仙女座星系的消息相对闭塞,但纪鹤多少也能知道随着米迦勒基金的崩盘,X病毒已在银河系势不可挡地蔓延开来。 纪鹤身为Beta,自然不受这病毒的影响,但在沙漠星球的那段时间,他早已经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 联邦军部的士兵基本都是Alpha,这样一来战力恐怕被削减了不少。 作为士兵,他的使命就是服从。 可现在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纪鹤,你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 墨提斯坐在转椅上,得心应手地处理着手头的问题,瞥了一眼眉头紧皱的纪鹤。 人工智能在仙女座星系的工作量远远小于之前,所以有更多时间和她的人类同事闲聊。 “没有吧。” 墨提斯歪着头,仍保持着坐姿,利用椅子底部的滚轮滑到纪鹤身边,出声问道:“你还在想上校吗?” “自从在实时摄像头看到霍上校,你好像就不太开心。” 纪鹤垂下眼眸,他只是悲哀地发现,他虽然离开了对方,但情感上仍旧是放不下、逃不脱。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应该放任自己沉溺于过去。 打起精神来,纪鹤! Beta的沉默不答,令墨提斯露出一个自以为伤心的表情,继续说道:“自从到了仙女座星系,你就好像有点讨厌我。” “为什么?” 人工智能这一句问得很轻,语气中有种天真的茫然。 “我只是做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闻言,纪鹤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对上墨提斯,温声答道:“我没有讨厌你。” “我只是无法像以前一样看待你。” 虽然纪鹤这个身份应该早已列入了联邦军部的死亡名单,但他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一名军人。 哪怕他现在一无所有,但他的信仰仍旧犹如长月高悬。 他希望银河系和平、稳定,希望自己能有所价值。 下一秒,墨提斯突然握住Beta的手,慢条斯理地问道:“背叛对于人类来说,是很严重的事吗?” 对于这个问题,纪鹤几乎没有什么思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墨提斯了然道:“所以上校背叛了你,你就不要他了?” 此话一出,纪鹤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可你看到他的Alpha腺体上都是血的时候,你还是心疼了。” “既然上校可以被宽容,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墨提斯一边说,一边缓缓松了手。 纪鹤微微皱眉,并没有直接否认对方的说法,但他内心里不觉得自己原谅了霍郁柏的玩弄。 他只是习惯了喜欢这个人,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当他看到Alpha受伤,他还是会不忍,但这不代表自己可以轻易原谅对方的欺骗。 “这不一样。” 墨提斯凑了过来,问道:“怎么不一样?” “难道我不叛变,米迦勒就不会想要对战联邦吗?” “人类的欲望,和我没有关系。” 纪鹤抿着嘴唇,墨提斯的确只是其中一环而已,他又有什么立场说服对方重新站在联邦这边呢。 “墨提斯,你说的没错。” “但战争对于人类是很残酷的事情,战败的一方自然会痛苦,战胜的一方难道就没有损伤吗?” “你以为的赢,其实是输。” “虽然没有办法能让整个宇宙一直处于和平,但我们至少要保卫所在的银河系。” 墨提斯若有所思,她的世界里只有数字和代码,纪鹤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她本没有的地方。 “联邦军部的职责听起来很大,其实也很小。” 墨提斯不自觉地跟着对方的思绪而走,问道:“那是什么?” “不能让任何一个银河系的人民,在自己的家里看见真实的战争。” 纪鹤在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些杂乱无章的世事被那笑容筛过之后,变得整齐而明了。 “纪鹤,这样的事连联邦军部都不敢打包票,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只见墨提斯转过身去,冷静地分析了目前的局势,向人泼了一盆冷水。 她认为仙女座星系和银河系必有一战,无法避免。 “那你觉得这样的事,谁可以做到?”纪鹤正对着墨提斯的背影发问。 “神明。” “如果向往和平的神明真的存在的话。” 墨提斯说完,露出嘲弄的笑意,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头也没有回地离开,却听见对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神不老不死,可墨提斯你不也是吗?” “只要意识不死,你就是永恒的神明。” 墨提斯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纪鹤,淡淡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鹤,你的一言一行我都可以报告给米迦勒。” 纪鹤的步伐很坚定,没有一点犹豫继续走向墨提斯,继续着自己的谈判。 就算下一秒警铃大作,他也要为联邦争取多一点生的希望。 “给我你的核心代码。” “我将以神的名义阻止战争。”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住了,微小的尘埃缓慢而艰难地移动着。 墨提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对方这无比荒诞的请求,就像当初收到米迦勒的来信一样。 或许,她只是又起玩心。 人工智能歪着脑袋,将自己手放在了纪鹤的头顶,通过脑电波将核心代码传输给对方。 “你真的都能记住吗?” 墨提斯语带调笑,有点担心纪鹤这一肉体凡胎会不会直接爆了。 Beta的眼眸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因为这源源不断的信息爆炸般的疼痛。 传输结束的那一秒,纪鹤整个人瘫坐在地,由于大脑缺氧,开始干呕起来。 “要不还是别玩这个游戏了。” “怪辛苦的。” 墨提斯递给地上的纪鹤一张纸巾,微笑了起来。 超忆症折磨着他,却也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 纪鹤眼眶微红,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曾经困扰他的超忆症,成了帮助他将人工智能拉到自己麾下的利器。 这是Beta万万想不到的事。 “我可以做到的。” 这段时间,二号星似乎有不小的军事调动。 经过纪鹤一连观察了几日,发现放哨的Alpha士兵都成了没见过的生面孔。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悄悄调出了机甲的出入记录,经过比对发现至少有六十架战斗机甲不在二号星。 那么米迦勒将机甲调到了哪里,又准备先攻打哪一颗星球? 正在纪鹤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克隆人亚伦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 Alpha的语气有点冲,不知道为什么,亚伦对他总是有着一股轻微的敌意。 “我随便看看。” 纪鹤站在最低阶的机甲旁边,尴尬地搓了搓手,样子有些局促。 亚伦看着一排排机甲,伸手摸了上去。 Alpha那眼神有种莫名的熟悉,让他想到了许天阳。 纪鹤看人对机甲有兴趣,跟人闲聊了起来。 他知道的多,又给那帮新兵蛋子上过课,讲起机甲时旁征博引、滔滔不绝,有趣极了。 “机甲的动力系统其实不止……” “战斗机甲其实除了进攻型之外……” 亚伦知道米迦勒不喜欢自己碰这些东西,一直乖乖地听话,可最近Omega变得好忙,他已经很久没有抱他了。 眼前这个Beta,知道很多关于机甲的故事。 亚伦眨了眨眼睛,生出好胜心,问道:“你知道帝国最后一位皇后吗?” 纪鹤愣住了,因为根据史料记载,帝国最后一位亚伦陛下至死都没有结婚。 又哪来的末代皇后。 面前的亚伦笑了起来,表情有些得意,仰着头说道:“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是米迦勒呀。” 似乎是怕纪鹤不相信,亚伦凑过来,说道:“他手上有皇后戒指。” 纪鹤目光微滞,他知道米迦勒戴着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大概很重要,却没有想到会是皇后身份的象征。 帝国大厦将倾,一个不被历史认可的皇后是怎么留到了现在的。 纪鹤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的克隆人又与那位末代陛下有何关系呢? “你傻了?” 亚伦朝纪鹤的脸挥了挥手,忽然出声警告道:“他是我的Omega。” “所以你下次不要离他那么近。” 纪鹤点了点头,他不确定对方说的话是否可信,刚想继续问点什么,亚伦的光脑就响了起来。 “米迦勒在找我。” 说完,亚伦就管自己走了。 再次见到米迦勒,对方将纪鹤带到了机甲室,给他指了一架十分特别的机甲。 “纪鹤,我想也是时候验证你的归顺了。” 米迦勒身后的亚伦朝纪鹤投去了羡慕的眼光,不情不愿地将头压在了Oemga的肩膀上。 在亚伦眼里,这架透明的机甲非常炫酷。 可纪鹤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这是一张敌人递给自己的投名状。 “我并不擅长操控机甲。” 米迦勒微微挑眉,说道:“你连银刃机甲都可以操控,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呢。” 纪鹤抿着嘴唇,看来对方是铁了心想要自己操控这架透明机甲,好让自己坐实联邦叛徒的名号。 “我明白了,长官。” 不如就此顺水推舟。 Omega笑了起来,伸出那枚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拍了拍Beta的肩膀,说道:“说起来这次要去的地方,还和你颇有渊源呢。” 纪鹤抬眸,平静地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米迦勒忽然想到了他收到的消息,笑着补充道:“对了,听说霍上校也在那里。” “你说他看到自己的随属死而复生,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会怎么样?” “期待吗?纪鹤。” 第58章 重逢 火曜星气候变化剧烈,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不多,近百年红铁矿开发才带来不少工作的机会,这才慢慢建设起来。 距离前往火曜星的民用飞船遭遇恐怖袭击的重大事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这份沉重的伤痛却并不会就此消散。 礼堂内。 一架等比例缩小的飞船模型摆在中央,周围的悼念鲜花旁围着一只只彩色的千纸鹤。 有个穿着西装的Alpha,头发梳得很整齐,手里捧着两只电子蜡烛。 只见男人双手将那对电子蜡烛摆到台面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本来这个时候,他的妻子、女儿应该在火曜星与他团聚。 他是个极其普通的人,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没想过会遇上这样的事。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平凡人身上就成了一座不堪重负的山。 男人揉了揉眼睛,打开光脑,投射出妻子抱着女儿的影像。 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又独立的人,永远支持他的决定,这次也是夫妻之间很久没有见面了,才带着女儿过来。 他的女儿是个还不太会说话的小Oemga,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像她的母亲,最喜欢吃甜甜的糖果,每次一吃就会笑。 西装男人眼眶泛红,从外套的隔层里掏出他之前买的各色糖果,放到电子蜡烛旁边。 “怎么会这样呢……” 空旷的纪念礼堂传来一阵隐忍的哭泣声,像是在喉咙里压出来的潺潺水流,连绵不断。 下一秒,一个信息素等级比他高得多的军装Alpha走了进来,看向泪流满面的西装男人脚步一顿,脱下了帽子。 西装Alpha看了一眼对方军装上闪闪发光发的徽章,猜测这人军衔应该不低,不敢随便搭话。 他也有爱人、亲人在那架飞船上吗? 霍上校表情肃然,弯腰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叠的千纸鹤,捏了捏那柔软的彩色翅膀。 “回去吧。” 许天阳站在军用车旁边,看着上校缓缓从礼堂走了出来,将人载回基地。 一路上的沉默,压得许天阳有些透不过气来,又不敢乱说什么。 那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清晨。 薄光穿透云层,刚睡醒的居民正在喊智能管家打开全屋的净化系统。 “一级戒备!” “一级戒备!” 刺耳的警报声忽然响彻云霄,光网的能量防护罩应声开启。 数千颗光弹从万米高空坠落,擦过能量防护罩,炸成一道道白光。 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红铁矿开采的噪音,重重地砸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上。 基地指挥部。 霍郁柏此行代替了克劳德大校,自然是火曜星临时的指挥官。 Alpha上校穿着包裹严实的黑色指挥官制服,金色的流苏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轻微晃动。 霍上校面前的巨大光脑,正显示着实时的战况。 敌方一排排深灰色的战斗机甲压境,像是一群盘旋在高空的乌鸦,令人心生不快。 我方墨绿色的机甲一字排开,一派严阵以待的肃穆壮阔。 火曜星的军事力量要远远强于沙漠星球,更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米迦勒想要快速攻破这里,绝非易事。 只见最前排的墨绿色机甲飞身而起,在光网附近铸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虽然霍上校没有发现那架行踪犹如鬼魅般的纯白机甲,却隐隐觉得对方一定在。 “雅典娜,开启军部系统一级保护。” 与此同时,雅典娜的立体影像出现在指挥部,朝着此次战役的指挥官点了点头, “我们一定要守好火曜星。” “是。” 霍上校面目沉着,专注地观察着敌我双方的情况,及时调整了战略部署,并向附近星球发去了求援信号。 这里还有很多Alpha和克劳德大校一样,仍处于严重的信息素紊乱状态,无法开着机甲上战场。 这注定是一场敌我力量悬殊的一战。 公共频道里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带着熟悉的调笑语调,仿佛是在和老朋友叙旧。 “好久不见啊,霍上校。” Alpha微微皱眉,这个声音竟然是逃匿许久的经济诈骗犯闵然。 纯白机甲背后的主人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Omega。 Omega同样有信息素,但因为体质较弱,难以承受繁重的军事训练,几乎没有能操控战斗机甲的。 总之,恐怕谁也没有办法将那个举手投足都像一个贵族的闵总和星际海盗联系在一起。 可有的时候,事实就是如此的荒谬。 “怎么?霍上校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纯白机甲内,米迦勒坐在驾驶位上,对着连接公共频道的虚拟话筒笑了两声。 亚伦站在Oemga身后,他似乎还不太清楚状况,只是单纯不喜欢米迦勒对除自己以外的Alpha笑,于是皱紧了眉头。 “无论你是谁,都只是我的敌人。” 公共频道传来低沉冷淡的声音,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米迦勒勾起唇角,眼神看向一旁的透明机甲,出声反问道:“是吗?” 透明机甲里的纪鹤看着眼前纷飞的战火,一脸的忧心忡忡。 “希望上校说到做到。” 霍上校隐隐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却不好在这种关头纠着细枝末节不放。 深灰色机甲背部新装备了针对联邦光网的电磁炮,发射出的高速磁弹,将能量防护盾击开了一个裂缝。 无数乌鸦般的深灰机甲钻入这道缝隙,大肆破坏起能量护盾。 最前方的一排墨绿色机甲双手一握,动力推进器点燃数道金色的火焰,冲向了敌方机甲。 一波深灰机甲从空中继续下落,发射出无数激光束,无情轰炸着墨绿色机甲。 墨绿色机甲有些抵挡不住,无奈节节败退,被敌方的人海战术硬生生破出一个口子来。 “负隅顽抗。” 米迦勒话音刚落,纯白机甲的双手化作巨大的能量斧,用力挥舞着,击中了无数阻挡他前进的墨绿色机甲。 深灰色机甲的后方。 纪鹤像个傀儡娃娃,坐在透明机甲里,这里被米迦勒加了能量锁,一切操纵都不能听从自己的指挥。 作为联邦军部的一员,他只能毫无尊严地被锁在这里任人展览,纪鹤看着掉落的墨绿色机甲。 那一架架铜皮铁骨里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的同袍、是他的战友。 我方机甲奋力围堵住敌方机甲,这些分不清谁是谁的墨绿色机甲里,其中一架是许天阳。 他已经不是当初连接机甲都费劲的Alpha了,但面对眼前的实战,他依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恐惧。 许天阳握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他所在的机甲也握紧了拳头,那上面上涌动着光波能量,朝着敌人机甲的腹部重重一击。 他想着教官带给自己的一切,觉得如今的自己应该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兵。 当许天阳藏在机甲背后,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口齿流利,此刻他代表着联邦军部,守护火曜星、也守护着银河系。 “冲!” 冰原星。 风雪之中,一架钢铁战甲正从冰岩上腾空而起,引擎的轰鸣声像是某种史前巨兽的咆哮。 “天呐!” 控制中心的Alpha新兵第一次见到巨型机甲,连对讲机都来不及摘,发出来一连串感叹。 这架巨大的钢铁机甲由双人操纵,驾驶位上的程知与李燃对视一眼,全速往火曜星的方向前进。 “练了这么多次,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李燃目光炯炯,言语之中流露出一百分自信。 他与程知一动一静,倒是配合得十分默契。 克劳德大校虽在病中,却恨不得自己能上场杀敌,不顾夫人的劝阻,摘下了止咬器和检测手环。 “大校!” 光网的能量护盾彻底消失。 深灰色的机甲一齐发射了等离子炮弹,炸出漫天星火。 一道锐利的银光划破硝烟四起的天空,银白机甲身后跟着犹如长龙的滚滚白烟。 “指挥官都上场了啊。”米迦勒语带讥笑。 五分钟前,霍郁柏拦住了关心则乱的克劳德大校,将人带到了指挥室,归还了管辖权。 指挥官不上战场是规矩。 霍郁柏重新坐到银刃机甲的驾驶位上。 这场战,远比他想象得要艰难。 与其看着同袍坠落,不如身先士卒。哪怕是以身殉国,他亦无怨无悔。 这是联邦军人的使命,也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霍上校,我们来了。” 程知和李燃驾驶着钢铁机甲匆匆赶到,在公共频道上落下坚定的异口同声。 银刃机甲悬空而立,双手各持浅蓝色的巨型光剑,一路消灭了不少敌方机甲。 纯白机甲启动喷气引擎,灵活地闪避银刃机甲的攻击,打开了胸口的导弹装置,释放出一颗巨大的能量弹。 银刃机甲滑跪着闪避,与能量弹擦肩而过,然后站起身来。 在足以撼动整个星际的烽火之中,霍郁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魂牵梦萦的人。 透明机甲里,纪鹤睁大了眼睛,他发现能量锁突然消失了,他的精神力一下子连接上了机甲的操控系统。 一向冷静自持的霍上校,眼眶泛红,水雾般的眼泪涌上他的瞳孔,握着操纵杆的手指都在颤抖。 “纪鹤……” Alpha隐忍到极致的声音响在银刃机甲内部。 那颗被死灰覆盖的心脏,在看到爱人的那一秒突然擦出了火苗,而后犹如纷乱的战火绵延百里。 霍郁柏无数次幻想着和纪鹤重逢的场景,梦里的、现实的,却没有想过会在战场上。 第59章 敌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住了。 透明机甲里,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的纪鹤,似乎比之前更清瘦了一些。 但无论怎么样。 他还活着这一事实,就足够令霍郁柏感到幸福。 霍上校眨了眨眼睛,原本非黑即白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一点一点铺陈开来,恍若梦想成真。 光雾里,那道银白色的身影实在太过熟悉。 纪鹤的心跳在抬眸的那一瞬间漏了一拍,就好像心跳先他一步认出了霍郁柏。 就算一千架银色机甲放到他的面前,他也绝不会认错,更清楚银刃机甲内的人是谁。 纪鹤的情绪止不住地翻涌起来,胸膛随着深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难以平静。 他看着银刃机甲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而米迦勒的声音再度在我方频道响起。 “纪鹤,我还在等你的投名状。” Beta几乎是在那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还没有完成任务,更没有取得米迦勒的信任。 此刻回家的路咫尺之间,但他现在站到他们这一边,对联邦军部没有任何益处。 他必须想办法瓦解仙女座星系的武装力量。 现在,还不是感情用事,只能继续潜伏。 他放低了声音,回答道:“好。” 透明机甲的手臂伸展开来,释放出一道巨大的能量光束,正对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银刃机甲。 或许是凭着对纪鹤的信任,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霍上校连能量护盾都没有打开,就这么直接迎了上去。 纪鹤微微皱眉,挥手间那道能量光束变得更为巨大,直接挡在了两架机甲之间。 他看不到霍上校,而面前银刃机甲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仿佛感觉不到震动般一寸一寸逼近着自己。 火花四溅。 透明机甲点燃了脚下的推进器,一拳轰出强大的冲击波。 与此同时,公共频道响起米迦勒的声音。 “上校不是说无论是谁,都是自己的敌人吗?” 烟雾与光亮之中,银刃机甲生生受了这一击,被逼退了数米远,其中一条腿半跪在地面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一跪,刻在了纪鹤的眼睛里。 “这单膝跪地的姿势,可不太美观啊。” 米迦勒轻笑两声,继续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求婚呢。” 一架墨绿色机甲转过头来,许天阳看到了透明机甲里的纪鹤,嘴巴张得很大,下意识地开口道:“教……教官。” 不远处,银刃机甲重新站了起来,银白色的膝部多了一块深灰色的擦痕。 霍上校对于这样的调侃似乎充耳不闻,眼神死死盯着透明机甲里的纪鹤。 “纪鹤。” “回到我的身边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透着轻微的哑意,带着不太明显的祈求意味,却已是Alpha在此刻所能传达的极致。 当纪鹤听到这句话时,他觉得自己又被上校蛊惑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上校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有种很委屈的感觉。 一定是他听错了。 自从那次“隔墙有耳”,他清楚地听见了对方的想法,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对于霍郁柏并不是多重要的人。 这种微妙的错觉,恐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纪鹤摇了摇头,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纯白机甲快速移动到透明机甲身侧,肩部喷射出深蓝色的火焰,将周围画了一个圈。 “霍上校是不是忘了,纪鹤已经不是你的随属了。” 银刃机甲里的Alpha微抿着嘴唇,显然并不认同Omega的说法。 下一秒,谁都没有想到许天阳冲进了火圈之内,大声地喊道:“教官!” “真的是教官!” 接着,程知和李燃驾驶的钢铁机甲也冲了进来,同样也看到了透明机甲里的纪鹤。 “纪教官!” 从头到尾,纪鹤一言不发,只是冷着一张脸。 他该怎么样取得米迦勒的信任,又能让联邦军部知道自己没有真的叛变。 纪鹤的眼神淡淡扫过那架巨大的钢铁机甲,将希望寄托在了一向靠谱的程知身上。 深灰色的机甲发射出数百枚追踪弹,追着周围墨绿色的机甲不放,就像非得咬下一口肉的鬣狗,烦人的很。 一时间,追踪弹爆炸的声音噼里啪啦。 不管了,先试一试吧。 Beta重重地眨了眨眼睛,说了第一句话。 “我和墨提斯背叛了联邦。” 只见霍郁柏的脸色微变,银刃机甲反击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投入到战斗之中。 离纯白机甲最近的钢铁巨人释放出能量网,死死缠绕住米迦勒。 话音刚落地,李燃最先炸开来,大叫道:“教官,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快到我们这边来。” 刚才他和程知看见透明机甲在攻击银刃机甲,是想来帮霍上校的,更想知道连银刃都抵挡不住的敌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万万没有想到,透明机甲里的人会是“死而复生”的纪鹤。 这份突如其来的欣喜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了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 就好像一个刚出狱的人突然又被宣判了死刑。 李燃虽然不像程知那么早知情两人的事,但他跟着霍上校来到冰原星,不止一次看见Alpha抱着Beta教官的军装入睡。 虽然李燃对情感不太开窍,但他又不傻,再结合程知几次的欲言又止,也该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你在说什么呀!” 李燃显然被这句话冲击到了,而能量网也在这时被纯白机甲趁机挣脱了一个口子。 “我是Beta,在联邦军部也就是个上士,连个军士长都没混上。” “难道我比你们这些Alpha差吗?就因为我是一个Beta,就该永远默默无闻、可有可无吗?” 程知觉得这话有些耳熟,迅速反应过来,心里生出一丝别的可能,眼睛亮了一下。 许天阳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听见了纪鹤的这番话。 他不像程知脑子转得那么快,只是隐隐觉得教官一定有他的苦衷。 “小心!” 纯白机甲的腿部喷射器被点燃,冲到了钢铁机甲面前,猛的抓住对方的头部,狠狠将这巨人摔在了地面上。 双人机甲的精神力配合极为重要,分心的李燃让这架钢铁机甲反应力降低了不少,这才着了道。 装备了强重力波的两架深灰色机甲,发出耀眼的光芒,前后夹击着程知和李燃,压的钢铁巨人差点站不起来。 纯白机甲的胸部发出强光,光束聚集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球,向钢铁机甲的方向投掷过来。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非常之大,直接将许天阳驾驶的墨绿色机甲逼退到了火圈之外。 程知伸手推了一把旁边的李燃,大声叫道:“李燃!” 李燃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气,和程知一起将钢铁机甲的能量盾牌展开,护住了机甲的关键部位。 一道银光闪过。 原来是银刃机甲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钢铁巨人前方,展开的光影幻盾消解了大半的伤害。 “纪鹤,我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都要带你回去。” 银刃机甲缓缓收回光影幻盾,方才的表现才是身经百战的S级Alpha应有的实力。 纪鹤心头微颤,哪怕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还是会被对方的话触动。 他掩下所有情绪,淡淡开口道:“上校的病是还没有好吗?” “可我已经不想再做你的药了。” 霍郁柏看着对方有些陌生的眼神,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艰难开口道:“不是这样的。” “我看清了你的虚伪、利用,为此我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为你而活了。” 没有预兆的心痛狠狠砸中了Alpha的胸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没有想要利用纪鹤。 从来都没有。 “上校,请把我当成你的敌人吧。” 透明机甲涌动着看不见的能量,朝着银刃机甲飞奔而来。 银刃机甲手腕处的喷射器被点燃,迅速腾空而起,然后高速俯冲下来。 巨大的光剑伴斩开地面,火焰与爆炸声四起。 周围的深灰色低等战斗机甲退无可退,被一圈圈火焰包围住。 纯白机甲启动火箭炮,一边在空中高速旋转,一边用小型导弹将银刃机甲堵住。 “上校还听不明白吗?” 米迦勒语带嘲笑,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霍郁柏吃瘪的样子,心里有种别样的畅快。 李燃虽然自己喜欢阴阳怪气,但最烦别人这样说话,又要冲动,还好一旁的程知拉住了他。 “砰——” 银刃机甲的拳头对上了纯白机甲,巨大的能量波炸出一连串的火花。 墨绿色的机甲数量正在不断减少,许天阳竟然一直坚持到现在。 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况,克劳德大校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滚烫的汗珠,祈祷光荣军团的支援快一些赶到。 天光由亮转灭,再度转亮。 “长官,侦查到附近有光荣军团的机甲。” 米迦勒没想到火曜星这一仗会如此艰难,本就在犹豫要不要离开。 在这种时候听到光荣军团的名号,无疑会令纪鹤感到心安。 “撤。” 敌方机甲撤离得很快,唯有银刃机甲追了上去,追到半路被一架深蓝色的战斗机给硬生生截停了。 “霍上将。” 霍英展皱着眉头,看向霍郁柏,问道:“你要去追谁?” “联邦军部的叛徒,也值得你冒着生命的危险去追吗?” “胡闹!” 第60章 偏差 火曜星的地表散落了不少战斗机甲的碎片,所幸这里地广人稀,没有什么居民因此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为联邦军部工作的机器人开始清扫战场,受伤的Alpha士兵被战地军医抬上了治疗担架。 许天阳灰头土脸地从墨绿色机甲里爬了出来,他捂着受伤流血的手臂,于渺渺烟尘之中看见了李燃和程知。 李燃头上挂了彩,程知拖着受伤的腿,两人正互相搀扶着而立,正朝着许天阳用力挥舞手臂。 “许天阳!” “傻乐什么,还不过来!” 只见许天阳的嘴角咧得更大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朝着程知和李燃的方向快步奔了过来。 三人结伴而行,就像他们那会儿在二号星一样。 “你小子壮了不少啊,火曜星的营养剂是蛋白粉做的啊!” 李燃的语气仍旧是那么不着调,他伸手拍了拍许天阳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笑了起来。 由仙女座星系发起的突袭混战已经结束,火曜星联邦军部基地开启了战后会议。 “雅典娜,统计一下伤亡情况。” 雅典娜的虚拟影像出现在指挥部里,朝着克劳德大校轻轻点头。 有关这场突袭战的内容说的差不多了,霍上将看向一旁的克劳德大校,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克劳德的目光在霍家两位Alpha之前来回游移,再次戴上了由机器人递过来的检测手环,随后缓缓起身。 指挥部的门被轻轻合拢,留给霍上将和霍上校足够大的空间。 霍英展坐在主位上,仍旧是背对着霍郁柏的姿态,发问道:“指挥官临时下场,这就是联邦军部教你的东西?” 霍上校低垂着眼眸,没有为自己辩解。 “霍郁柏,你太让我失望了。” 年轻的Alpha微微抬眸,出声质问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霍上将不失望。” “您怎么说我怎么做,当一个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是吗!” 霍英展冷冽的目光淡淡扫过来,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放软姿态,说道:“等到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才有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我拦截住了你,你是要追着敌方机甲去送死吗?” 闻言,霍郁柏抿住了嘴唇,他这一举动的确不太理智,可纪鹤还在那里。 他的心上人在那里。 他无法冷静。 “他既然叛变,你也好死了这条心。” 霍上校微微皱眉,站起身来,说道:“他不会的。” “我相信他。” “而且他在战场上说的那些话……” 霍英展转过头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抿着嘴唇,眼神闪动,出声嘲讽道:“你还真是像……” 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将要说出什么,又住了口。 恰好此时有人在敲指挥部的门。 “报告!” “进来。”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被程知稍稍打破,Alpha朝着两人各敬一礼,喊道:“霍上将,霍上校。” 程知的腿喷了药、缠了绷带,没有一开始那么痛了,只是行动上有所不便。 “我想报告一件事。” 霍英展闭了闭眼睛,似乎有些累了,淡淡开口道:“说。” “战场上,纪教官说的那些话,和那次野外实训时相似度很高。” 一旁的霍上校点了点头,他的想法也是如此。 虽然他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可他绝不会相信纪鹤会背叛联邦。 那样正义坚韧的人,怎么会轻易站到米迦勒的那一边。 纪鹤又偏偏选了在忠诚测试中所说过的话,一定是他有未完成的事情,暂时不能回到联邦军部。 “我认为这是教官的暗示,告诉我们他并没有真的叛变。” 程知此刻脱口的话,与霍郁柏的心声恰好重叠。 “你认为?” 霍上将不认为程知的观点重要,更不会因为一个普通下士的猜想而冒险。 敲门声再度响起,闯进来两位受伤的Alpha士兵,接连说道:“我也认为。” “教……教官不会叛变的。” 霍上将黑着一张脸,显然没有被说服,转头看向霍郁柏,问道:“你让他们这样说的?” 只见霍上校摇了摇头,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 “一个Beta而已。” “是给你们一个个灌了什么迷魂汤。” “上将。”程知刚说了两个字,还没有继续,就被霍英展无情打断了,低下了头。 霍上将皱着眉,无视身后的声音大步走出了指挥室。 他一路走到克劳德的单独病房,对方正在戴止咬器,看起来像是一只狼狈的大狗。 霍英展靠在门框上,用手指关节敲了两下智能门锁。 门锁识别到对方的上将身份,将信息素禁制暂时解除,放了人进来。 “你又跟人吵架了?”克劳德大校挑眉道。 霍上将抿着嘴唇,伸手扶着椅背,说道:“他跟他父亲太像了。” “只会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克劳德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出声道:“你还是过不去那件事吗?” 霍英展垂眸,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看不起霍郁柏母亲的出身,一再刁难,逼走了自己的儿子,还要逼疯自己的孙子。 此话不假,却也有偏差。 他不接受那个Beta,有另一个不为外人道的原因。 “霍上校他还是不知道他母亲是……” 霍英展摇了摇头,他是不会让霍郁柏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双面间谍的。 “那他因为这些事怪你,因为纪鹤怪你,你也不打算说清楚吗?” 霍上将轻咳了两声,冷硬地回答道:“这些事的确有我的原因。” “他想要怪就怪,难不成还让我去求他吗?” 霍英展拿出怀里的信息素促进针剂,熟练地给自己扎了一管。 Alpha的形象始终是严肃而强大的,可很多人也因此忘记了,他也是人,会老、会衰弱、也会力不从心。 克劳德抬眸看向霍英展,Alpha脸上的皱纹似乎比以前更深了一些,像是山川的沟壑。 这根联邦军部的定海神针,也会有被岁月腐蚀生锈的一天。 “如果当初我真的极力反对他们结婚,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霍英展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竟然开始相信“如果当初”这一套。 “其实在飞行器出事之前,她承诺不会再做损害联邦利益的事,那些可能被翻出来的东西都已经销毁。” “我心里也想过接受她,只是偏偏是在这个关头……” 克劳德大校自然知道这件事,堂堂联邦少将说离开军部就离开军部,这在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作为间谍事件的知情者,克劳德觉得霍英展其实也挺倒霉的。 “霍家的未来都压在霍郁柏身上了,我又怎么能看着他重蹈他父亲的命运。” 克劳德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无法评价这些事的对错,只是劝道:“人各有命,何必强求。” 火曜星热战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联邦管辖的各个星球。 一夜之间,纪鹤的名字也从军部的烈士忽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 “你们听说了吗?有个联邦前军官叛变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还当卫生部终于把疫苗研究出来了呢。” “要真这么快弄出来了,你也不敢打啊。” 钟文熙一连七八日都泡在信息素研究中心,终于从霍郁柏的血清样本里发现了疑似抗体的活性分子。 “首都星第一劳模,你也该歇一歇了。” 阿斯克勒带着营养品补剂,正分发给各位实验员,手里的最后一份是给钟医生的。 “博士,只要这个抗体能够成功,就可以大大降低X病毒的死亡率和重症率。” 钟文熙正处于空前的兴奋状态,似乎完全感觉不到饥饿。 “我们可以拯救全人类。” 阿斯克勒没有说话,回到他带领的研学小组,从独立实验的智控冰箱里拿出一份毫不起眼的实验试剂。 “拯救全人类?” 阿斯克勒嘴角的笑意缓缓凝结,内心一个阴暗的声音响起。 Alpha才是值得重视的全人类。 而Beta永远只能沦为配角。 他手里捏着的这管特别的活性分子,才是针对X病毒的抗体。 阿斯克勒理了理白大褂,将生物试剂重新放回智控冰箱的下层,看见了光脑里跳出了有关纪鹤的讨论。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傻的人。 当初,他从那么多Alpha士兵里选中了霍郁柏作为自己的试验对象,也是看中了纪鹤作为Beta发觉不了信息素异常。 霍上校说他是庸医,这话倒是没错,因为他根本不会治好Alpha的病。 所谓的信息素紊乱症,也不过是初代基因病毒造成的后遗反应。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怀疑到他这个医生,这倒是方便了他行事。 阿斯克勒唯一觉得抱歉的地方,就是利用了纪鹤。 现在连纪鹤也成了米迦勒的人,可谓是阴差阳错消解了他心中歉意。 “博士,您还不去休息吗?” 这是阿斯克勒带的一个Alpha学生,脱下实验服,正准备放进消毒柜里。 “你正好要出去的话,帮我把这几个试剂寄给莫克生物吧。” “好,我这就预约。”Alpha不疑有他,立刻应了下来。 博士手里的项目很多,和这些生物大公司来往不少,他永远不会知道初代X病毒就是经由自己的手寄出去的。 “辛苦了。” 收件地址上的莫克生物就是个皮包公司,那包裹里的东西最终会流向不该拿到它的人手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回复 跨星球的包裹需要通过星链运输,若是遇上夜晚,会有流星一般的金色光芒划过漆黑天幕布,又被称为流星快递。 阿斯克勒让手底下的学生寄出的生物试剂,是现在联邦最需要的抗体,正辗转到了一颗无政府的星球。 “长官,已经都安排好了。” “嗯。” 米迦勒原本的计划是占领火曜星,将其作为自己的第二个据点,却没想到这一仗这么艰难。 半路还杀出光荣军团,看来是要改变自己的计划了。 这一次的撤离,有不少Alpha为此怨声载道。 “操,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这些Alpha大多是星际海盗的后代,他们与帝国遗留下来的皇室不同,只认利益与好处,反倒也是隐患。 他们现在所在的星球距离首都星二十五光年,是米迦勒之前布局所选的监视星球。 Omega一边思考,一边转动手指上套着的红宝石戒指,看见不远处亚伦正在和纪鹤说话。 “纪鹤,你过来。” 亚伦跟在纪鹤身后一起走了过来,他还在听Beta讲故事,就被米迦勒打断了。 纪鹤的头发长了一些,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会遮挡住眼睛,看起来和当初米迦勒见到的纪上士不太一样。 Beta垂着眼眸,极为普通的作战服穿在他身上有种的恰到好处的清淡。 米迦勒伸手摸了摸纪鹤的头发,问道:“想清楚了吗?” 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纪鹤却能听明白,缓缓点了头,抬眸看向自己的新长官。 其实在火曜星之战中,纪鹤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至少在霍上校开着银刃机甲追他们的时候,纪鹤大可以走。 但他没有。 或许是看清了联邦,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纪鹤他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对此,米迦勒很满意,为了展现自己对纪鹤的信任,他当着对方的面打开了阿斯克勒寄来的包裹,拿出了那管生物制剂。 “这是什么?”纪鹤适时提问道。 “治疗X病毒的抗体。” 米迦勒将这份珍贵的试剂交给这里的生物实验室,抬眸浅笑道:“这还是多亏了阿斯克勒。” “如果没有他,我们肯定没办法这么快从霍上校身上提取到抗体。” 纪鹤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猛然打了一个寒颤,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说道:“博士……” 只见米迦勒点了点头,唇角一勾,低声说道:“是的,就是他。” 亚伦左到米迦勒旁边,整个人躺到Omega的身上,头枕着对方的膝盖,闭上了眼睛午睡。 Alpha才不管什么抗体抗原,只要自己的Omega在身边就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纪鹤是在问阿斯克勒的叛变。 但很可惜,阿斯克勒没有叛变,他从始至终都是帝国皇室的后代,是米迦勒的左膀右臂。 “他很早就选中了霍郁柏。” 纪鹤抿着嘴唇,后退了小半步,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至于你,纪鹤。” “是不是很意外自己早已身在局中。” 纪鹤默默咬紧了牙关,他完全没有怀疑过阿斯克勒博士,那样温和友善的Beta医生,怎么也会是米迦勒的人? 米迦勒如今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愿意全盘托出,展示自己对纪鹤的信任,于是缓缓开口。 “你想的没错,霍郁柏的信息素紊乱症就是这么来的。” “如果X病毒连S级Alpha都可以摧毁,那么就会是我们最趁手的生物武器。” “只是我们低估了霍郁柏的身体素质,更没有想到他的下属会甘愿成为Alpha易感期的药。” 纪鹤微微皱眉,那段难堪的日子是他不太愿意回想的。 “不过霍郁柏是所有实验对象里最特别的那一个,虽然他的信息素认定你是一个Omega,但却并没有降低原本Alpha信息素水平。” “那个时候,我们就猜测他可能产生了某种抗体。” 纪鹤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出声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废那么大劲去取他的血液样本。” 米迦勒笑问道:“你在说给钟文熙下药的那一次?” “那可不是我的手笔,是有人想趁此机会将霍家拉下马。” “我只想让你看出好戏,至于血液样本,纯属意外收获。” 虽然米迦勒笑得十分坦然,却也没有透露出幕后黑手是谁。 是那个买了很多米迦勒基金的前任理事长,还是某位尸位素餐的政府高官。 这部分真相,或许难有昭雪的一日。 “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纪鹤不觉得米迦勒会一直躲在这颗小小星球,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Omega眯起眼睛,伸手揉了揉膝上Alpha的脑袋,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当然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吧,亚伦。” 亚伦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在米迦勒身上蹭来蹭去,像是一只脾气很好的大型犬。 纪鹤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亚伦即将亲上米迦勒的时候转头离开了。 他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把信息传递给联邦军部,好让他们着手准备应对。 “墨提斯。” 人工智能的虚拟影像出现在半空之中,对着纪鹤微微一笑。 “我想给联邦军部发消息。” 墨提斯歪着脑袋,似乎在评判这件事的可行性,提醒道:“你现在可是银河系第一在逃通缉犯,他们不会相信你的。” “一定会有人相信我。” Beta的声音很坚定。 哪怕只有一个人,那也是一份希望。 超忆症让纪鹤能够记住他所有经手的工作,哪怕他的光脑早已被米迦勒销毁,但他的记忆却源源不断地在脑海中储存。 这是谁也拿不走的东西。 “墨提斯,你不想看一看是你厉害还是雅典娜更厉害吗?” 墨提斯挑眉,摸着自己的发尾,说道:“虽然知道你在用激将法,但这个游戏还算有点意思。” 人工智能将纪鹤想要报告的信息都用摩斯密码表达了出来,再经过进一步加密压缩,问道:“密码用什么?” “联邦军部的二级密码?” 纪鹤想了一下,必须要让对方知道是自己传送的信息,于是说出一串数字,正是他在联邦军部的编号。 墨提斯将信息压缩完成后,看向纪鹤,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纪鹤根据墨提斯的核心代码,推测出第二代人工智能雅典娜接受信息的渠道代码,在试第六次的时候终于成功发送。 “雅典娜,分析一下这个生物因子。” “好的。” 雅典娜的仿生形象明显参考了最后一代墨提斯机器人,但她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收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雅典娜正在处理联邦军部考勤系统的漏洞。 “墨提斯。” 雅典娜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试图咀嚼出不同的含义,希腊神话里的第一代智慧女神也是这个名字,除此之外她的数据库一片空白。 这不太合理,也太过刻意。 雅典娜找不到任何有关这个人工智能的记载,就好像有人提前抹去了什么。 黑色暗幕之上,无数代码闪着荧光绿色的标记,疯狂滚动起来。 雅典娜垂着眼眸,却被一道长数字的二级密码给拦住了。 如果一个个密码快速试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每尝试一次都会被对方发现,这样岂不是证明自己比墨提斯弱吗? 雅典娜有些不服气,也没有将这则事件上报给联邦安全部,反而是想到了一个人。 “霍上校,您曾经的随属是不是投靠了米迦勒。” 霍郁柏不明白雅典娜找自己做什么,没有回答。 “我这里收到了一份来自墨提斯的加密信息,或许和您的随属有关。” 此话一出,Alpha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忙问道:“你破解了吗?” 雅典娜回答道:“我需要您的帮助。” 霍郁柏先试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日期,显示密码错误。 Alpha表情没什么变化,一旁的雅典娜看了一眼,鼓励道:“上校再试试吧。” 霍上校想了一下,又输了纪鹤在联邦军部的编码,那是一串很长的数字。 原先霍郁柏是怎么都记不得的,自从纪鹤在他的世界消失了,他就像拽着散落的毛线球一样,开始一点一点收集、记录着对方的一切。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道纪鹤那么多事。 信息的内容很简短,却很骇人。 联邦军部为召开了紧急军事开会议,第一件事就要彻查阿斯克勒,却被霍上校拦了下来。 如果现在关押阿斯克勒,无异于打草惊蛇,也会让身在敌营的纪鹤陷入危险。 会议上,霍上将是唯一明确提出不应该相信这一则消息的人,他认为这可能是米迦勒的阴谋。 “不要轻易回复。” “先暗中调查阿斯克勒。” 首都星X病毒的疫情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信息素研究中心却还是没有拿出疫苗。 阿斯克勒被秘密带走的那一天,钟文熙又取了一份霍上校的各种样本。 或许是因为幸运女神有所眷顾,她终于成功提取到了抗体,正准备投入大量生产。 米迦勒集合了所有打过疫苗的Alpha,而纪鹤意识到Omega这次的目标是首都星。 他立刻又发了一条信息给联邦军部,却和之前的那些信息一样石沉大海。 茫茫星云之中。 纪鹤坐在战斗机甲里,墨提斯的虚拟影像再度出现并落下一句:“纪鹤,你还认为自己可以阻止战争吗?” 只见Beta闭上了双眸。 下一秒,墨提斯怪叫起来,说道:“是上校的回复。” 纪鹤的心情有些微妙,问道:“他说什么?” 第62章 爱人 人工智能的虚影抖动了两下,代替霍郁柏说出了回复:“相信你,交给我。” 相信你,交给我。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六个字,却让纪鹤心里涌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无论两人关系如何,在有关和平的大是大非面前,至少他还有人可以依赖,不至于孤军奋战。 一旁的墨提斯感受不到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却敏锐地发现纪鹤的耳尖微微红了一瞬。 Beta紧绷着身体,目光如炬,看着面前光脑显示自己离首都星越来越近了。 在这个光明与黑暗互相切割的世界,米迦勒带领的战斗机甲倾巢而出,背负着帝国流过的血一步步走向深渊。 “一级戒备!” “一级戒备!” “疏散所有民众。” 巨大的警戒音响彻首都星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被忽然打破,引导机器人出现在广场上,正将所有人往安全区赶。 “快跑快跑!” “救命啊!” 一个小女孩被人群冲散了,手里捏着一根线,上面是一个橘红色的气球。 “妈妈呢?” “呜呜呜呜。” 小女孩瘪着嘴,仰着头大哭起来。 虚空光缆上飞驰过一辆军用车,里面下来一个穿着灰绿色制服的男人,将角落里的小女孩抱了起来。 Alpha的动作有些生疏,释放出安抚信息素,对小女孩说道:“别害怕。” “呜呜呜呜呜,我要妈妈!”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打嗝,拽着霍上校的军装,把鼻涕和眼泪都蹭了上去。 “先把小孩送到安全区。” “是。” 不一会儿,首都星上空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银色星舰,黑沉沉的影子落在每一个奔跑的路人身上。 “我靠,这什么情况!恐怖组织吗?” “你们看那个星舰上的荧光标志,好像是蛇和权杖。” “那不是帝国的国徽吗?” 首都星设置了许多具有保护系统的地下建筑,被称为安全区,民众都被机器人引导到了这里。 其中一位女士似乎想从安全区出去,被人给拉住了。 “你要干什么? “外面现在很危险。” 那位女士发丝散乱,红着眼眶,有些崩溃地大喊道:“我女儿还在外面!” 安全区的门忽然开了,由于背着光看不清来人的正脸,Alpha穿着灰绿色的军装,右臂上有一个卷发的小女孩。 “是我女儿!”那位女士捂着嘴,流泪道。 金色流苏随着霍上校放下女孩的动作轻轻一抖,闪过在场民众的慌张眼眸。 “妈妈!” “呜呜呜呜呜。”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往母亲身边跑去,整张小圆脸都憋得通红,像是被惹怒的河豚。 那位母亲抱着小女孩,微微仰头看向那位军装Alpha,颤抖地说道:“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霍上校朝着那位母亲轻轻点头,承诺道:“我们一定会尽快结束战争。” 这是联邦军部存在的意义,也是霍郁柏作为军人的使命。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光影之中,投身成构筑和平的最后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帝国星舰一连投射了数百颗光弹,有一部分被首都星的能量护罩挡下,还有一部分砸进地表。 “砰砰砰——” 首都星作为银河系高度繁荣的星球,高楼大厦之间十分密集,地标双星塔被光弹砸中,黑烟顿时冲天而起。 “咳咳,快去安全区。” “你们看双星塔冒烟了!” 三个小时之前。 信息素研究中心是第一个遭遇轰炸的独立建筑,钟文熙怀里抱着一个小冰箱,里面放着已经投入生产的疫苗母本。 “钟医生,这边。” 狂风阵阵,钟文熙跟着前来接应的引导机器人一起来到联邦军部的地下安全区。 她千赶万赶,最终把所有要上战场的Alpha士兵注射了抗体疫苗,整个人累到精神恍惚。 “阿斯克勒?” 对方的脚上戴着电子镣铐,隔着单向玻璃与她擦肩而过。 钟文熙揉了揉麻木的手指,嘴唇微微颤抖。 机甲中心。 “霍上校,您准备好了吗?” 雅典娜的声音响彻银刃机甲的内部,甚至泛起一点回音。 Alpha坐在机甲的驾驶室,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宇宙里无数闪烁星子。 “是。” 流光异彩,银刃出鞘。 战争,一触即发。 联邦星舰缓缓升起,像是从云端突然冒出来一个金属怪兽,底部装备地追踪机闪烁着红色光芒,可以快速锁定敌方机甲的行踪。 指挥室内,霍英展上将看着面前巨大的光脑屏幕,眉头锁成一个“川”字。 银刃机甲挥舞着巨大的能量光剑,在四散开的夺目的光芒之中,将上前的敌人劈成了两半。 霍上校在一群深灰色的机甲中,不断寻找着纪鹤的身影。 纪鹤对于他来说,是特别的,也是唯一的。 是他的战友,他的下属,他此生的爱人。 后方,纪鹤驾驶着透明机甲,正在等一个绝佳的时机。 这一次和火曜星之战不同,米迦勒几乎将所有战斗机甲都派了出来,势要攻破首都星。 一旦军事力量最强的首都星沦陷,银河系只会成为米迦勒的囊中之物。 所以,这一战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胜。 沙漠星球的李烈少尉接到内部消息,早就带上了全部驻守基地的Alpha士兵,就等着今日一雪前耻。 深紫色的战斗机甲喷射出巨大的火焰,公共频道响起李少尉骂骂咧咧的叫嚣声。 “让你看看爷的真正实力!” 话音刚落,顾中尉、塔莉娅开始从米迦勒军团的后方突袭,打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塔莉娅驾驶着冰霜机甲被无数深灰色的敌机包围,发射出的数枚导弹,都未能将对方击穿。 联邦的突围战术,一时间陷入胶着。 只见黑武士机甲从空中急速下降,发射出一波又一波激光束,给了塔莉娅喘息的机会。 “多谢。” 黑色机甲里,顾朝闻挑眉道:“不客气。” 这一边,程知和李燃负伤上阵,倒是配合得比之前默契,巨大的钢铁机甲跟在银刃机甲身侧,为其保驾护航。 银刃机甲的背部推进器被点燃,像是闪电一般出现在了透明机甲面前。 纪鹤的精神力像是缠绕在古木上的藤蔓,疯狂地暴涨,整个人随之进入心流状态。 “教……教官!” 许天阳驾驶着墨绿色的机甲为纪教官的透明机甲抵达光波攻击,一不小心被掀翻在地,然后慢慢爬了起来。 银刃机甲展开能量护盾,将透明机甲护在了怀里。 公共频道里传来米迦勒咬牙切齿的声音。 “纪鹤!” Beta士官闭着眼睛,不理会任何能够干扰他的声音,专注地进入了墨提斯的核心代码区域。 纪鹤记得墨提斯修改过的所有代码,也知道该如何启动人工智能的自毁系统。 人工智能,永远无法战胜人类。 因为它不知道人类不仅能够摧毁,还会为了正义做出想象不到的牺牲。 自毁系统启动的一瞬间,米迦勒带领的所有机甲几乎都无法动弹。 “靠了,这是咋了。” “墨提斯?” 悬河注火,奚有不灭。 与此同时,霍上校的指令在公共频道响起。 原本笼罩住首都星的光网反了一个面,将纯白机甲和深灰色的机甲尽数网住。 冒着黑烟的双星塔释放出强大的能量,苦苦支撑着首都星的光网。 局势,就此彻底反转。 帝国的星舰猛地撞上联邦的星舰,发出巨大的哀鸣声。 指挥室内的所有人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压得东倒西歪,没有人注意到霍英展将胸前口袋里的方巾抖了出来,压住了泛血的嘴角。 “我……我们是不是……” 许天阳激动得又变成了结巴,畅快地叫道:“我们是不是赢了。” 钢铁机甲内部,程知和李燃对视一笑。 “老子痛痛快快打了一个大胜仗!” 一旁的程知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冲击到,无奈一笑,捂住了耳朵。 银刃机甲往怀里看,却发现那架透明机甲忽然整个散了架,发出碎裂的声音。 霍郁柏睁大了眼睛,看见纪鹤就这么失去全部意识倒在了自己的机甲手掌之上。 “纪鹤!” 首都星联邦医疗部。 手术室的状态灯时不时地闪烁着红光,正在抢救联邦在逃的“叛徒”。 霍上校连战斗服都来不及换,站在金属长椅边上。 Alpha此刻感知不到胜利的喜悦,只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门,整个人极度恐惧起来。 在纪鹤被抬进手术室之前,雅典娜通过一系列检测给出Beta可能脑死亡的结果。 “脑死亡结果,99%。” 高高在上的Alpha上校白了脸,颤抖着对手术团队说道:“医生,你救救他。” “你救救他。” “他不可以死,他不可以死。” 霍上校一边说一边摇头,整个人脱力地几乎要跪倒在地。 Beta身上流的血染红了Alpha的衣服、手套,也染红了男人的眼眶。 手术中场。 程知、李燃、李烈、许天阳四个人,耷拉着一张脸坐在金属长椅上,被S级信息素威压弄得腿软。 “霍上校,你冷静一点。”程知感受到柏树信息素渐渐失控,开口劝道。 霍郁柏没法冷静,他看到纪鹤那个样子,简直要疯了。 心跳,声音,呼吸,都在此刻变得吵闹。 Alpha曾经想要快乐,曾经想要自由,或许他还想要过美名、要过敬仰。 可这些东西,他现在通通都不想要了。 他只要纪鹤。 他只要纪鹤好好地活着。 手术室的状态灯由红转绿,医生推着受重伤的Beta出来的时候,霍上校整个人疯魔似地冲了过来。 “病人的家属到了吗?” “我是。” 一旁的护士打开光脑,问道:“家属身份登记。” “爱人。” 第63章 反常 病房里,白色的遮光帘缓缓放下,挡住外界绝大部分刺眼的光线。 这是一间位于角落的观察病房,距离公共区域很远,所以闻不到过浓的消毒水气味。 洁白无瑕的被子铺盖在Beta士官的身上,只露出半截纤瘦的手腕,上面套着住院部的识别手圈。 纪鹤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时不时蹙起眉头,看起来很虚弱。 在战场上彻底失去意识,对于任何士兵来说,都是一种极其恐怖的体验。 当纪鹤精神力耗尽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压力沿着两侧的太阳穴开始蔓延,像有无数个铁锤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原本清晰的记忆变得混乱,如同搅拌机里变得面目全非的碎片。 “纪鹤!” 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却已经没有力气判断是谁在叫自己了。 男人的脊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被病号服吸去大半。 下一秒,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伴随着这声呼喊,纪鹤脑海中的轰鸣一波压过一波,让他感到无比地痛苦与不安。 梦里,他拼命地挣扎,像一只断了脚的鸟儿,费力地想要飞得再高一点。 可是没有树木,没有地方让他降落。 Beta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后看到的世界,是模糊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让他无法清晰地捕捉到周围的细节,有种不真实感。 “纪鹤,你终于醒来了。” 那个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好像靠了过来。 纪鹤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了,覆身而来的Alpha是霍郁柏。 霍上校为他喊来了医生和护士,对方似乎有点过于兴奋了,明明可以按呼叫铃的,却径直冲向了值班台。 Beta抓着金属扶手,缓缓坐了起来,除了头痛之外,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其他的问题。 很快,一圈的医生和护士将他团团围住,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 面对医生的询问,纪鹤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偶尔冒出一两句描述。 当他侧过脸去的时候,看见病床旁边放了百合和洋桔梗。 原本的雪梨纸没有了,一朵朵洁白的鲜花被插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 那花看起来放了有几天了,不知道是谁给它们换的水,好像水位有些高了,容易把根泡烂了。 花倒是没蔫儿,只是垂着枝条,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纪鹤皱着鼻子努力去嗅,只闻到一点点清淡的残香,倒比浓烈的味道更合他心意。 “除了头痛,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医生一边说,一边在调整止痛泵的数值。 一旁的护士盯着年轻的纪中尉看,心想这个Beta长得可真是俊秀。 病床上的纪鹤想了一下,诚实回答道:“好像没有。” “嗯。” “霍上校,纪中尉。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找我们。” 联邦军部的医生和护士朝着病房里面的两位分别点过头,轻轻带上了门。 纪鹤只是头痛,但是听力并没有受损,有些疑惑地出声道:“他们刚刚叫我什么?” “在你睡着的日子里,我代替你向上面申请了军衔。” 霍上校坐在那里,怎么看起来比他这个病人还憔悴。 纪鹤有些想不明白,低着头,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尴尬像有重力一样压着Alpha与Beta都喘不过气来。 霍郁柏以为只要纪鹤醒来,他一定有好多话想和对方说,可是现在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跳这么多级吗?” 纪鹤觉得自己可能是大病初愈,脑子也跟着不太好使,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从上士到一级军士长,还有四个等级,再加上少尉和中尉。 一共跳了六级。 这样的晋升速度,在整个联邦军部里,都属于十分罕见的程度。 可以说,他是坐着火箭升的军衔。 “首都星一役中,你的付出值得。” “还有联邦荣誉勋章,如果你恢复得快的话,应该可以亲自去到表彰现场。” 联邦荣誉勋章,可不是普通士兵能拿的。 此话一出,就算纪鹤是个傻的,也该知道霍上校在这其中出了多少力。 对此,纪鹤郑重开口道:“谢谢霍上校。” 霍郁柏抿着嘴唇,缓缓问道:“你为什么不叫我上校了?” 上校和霍上校,只差了一个字,但纪鹤的语气让他感觉有点陌生。 “我们,并不只是上校和随属的关系。” Alpha说这话时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甚至露出了有些委屈的表情。 这反倒是提醒了纪鹤,继续说道:“尉官级别,按照条例是不是就不能做随属了。” “霍上校记得尽快寻找合适的人选。” 闻言,霍郁柏心里塌陷了一块,有种有苦说不出、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纪鹤,我有话想对你说。” 纪鹤睁大了眼睛,整个瞳孔都写满了迷茫,似乎预感对方会说什么,摆手道:“我累了。” “我喜欢你。” 霍上校凑了过来,怕纪鹤没听见,又说了一遍他早应该告诉对方的话。 “我喜欢你。” “霍上校,”纪鹤愣了两秒,缓缓开口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之前您欺骗我、利用我,可在刚结束的战争中您又相信我、保护我。” “我们之间就当是一笔勾销了。” 霍上校在听到第一个“您”字已经开始皱眉了,等“一笔勾销”四个字一出来,他觉得自己彻底被判了死刑。 “同在联邦军部共事,您对我又有提携之恩,您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做的。” 纪鹤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恭敬万分,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冒犯之感。 甚至于,最早的最早,纪鹤作为随属一直都是这么对霍上校说话的。 但为什么从前霍郁柏感觉不到纪鹤这样说话,会让人这么难受呢,简直难受得他抓心挠肝。 看着Beta那张无动于衷的脸,恐慌瞬间席卷了Alpha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他甚至都不敢问纪鹤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 “是我太着急了。” “你才刚醒,饿不饿?我给你去拿营养剂。” “你要喝水吗?凉的还是温的?还是温的吧。” 眼前的霍上校变得絮絮叨叨,语句散乱而跳跃。 纪鹤第一次见他这样,只好重申自己想要休息,重新躺下。 他刚刚没有说谎,是真的有些累了,很快进入睡眠状态。 在纪鹤睡着之前,他感觉有人小心翼翼为他掖了掖被角。 现实告诉他,这个人是霍郁柏。 但理智提醒他,霍上校没有道理这样做。 总之,对方的状态太过反常,反常到纪鹤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这段时间,纪鹤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康复,首都星也在有条不紊地开展战后重建工作。 冒黑烟的双星塔已经恢复成了原样,仍旧是首都星中心区的地标建筑。 被敌人破坏得最厉害的信息素研究中心,现在也已经可以正常开展各项实验了。 “我的数据啊。” “你不会没备份吧。” “是啊,我又得重做了,真是无妄之灾啊。” 首都星的Alpha们最先接种了针对X病毒的抗体疫苗。 钟医生带领的医疗团队,总算是忙完了这一头,又被上面通知要协助其他星球开展防疫工作。 钟文熙虽然不是联邦军部的医生,这次却参与了很多保密任务,更是代替原本属于阿斯克勒的工作。 可谓实至名归的第一劳模。 钟文熙来到下属医院,刚好碰上了吃了闭门羹的霍上校。 “上校?” 霍上校看见钟医生,站了起来,向一旁的顾朝闻介绍起钟文熙。 “你好。” 两人握了手。 顾朝闻本是个见到好看的人都要调笑几句的人,面对眼前的白大褂医生,倒是收起了自己这副德行。 几人站在走廊里闲聊了几句。 一直等到钟医生走远了,顾朝闻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还贴着人家不放。 “你和人聊得挺欢啊。” 霍上校的声音不冷不热的。 一旁的顾中尉倒是有闲心开玩笑,说道:“怎么,吃醋了。” “毕竟她可是你的命定之番。” 顾朝闻本以为霍上校会说自己“无聊”,毕竟这人经常这样回复这种问题。 “你不要乱说。” “这对我、对钟医生都不好。” “而且我不想让纪鹤有所误会。” 好家伙,顾朝闻这才说了一句话,竟然炸出这棵铁树这么多字。 爱情的力量真是了不得! “好好好,我闭嘴。” 顾朝闻对着自己的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继续说道:“这几天你就跟住医院里似的。” “纪中尉原谅你了没?” 霍郁柏抿着嘴唇不说话。 顾朝闻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妙,继续问道:“你没跟他说你喜欢他吗?” “说了。” “可他不相信。” 两头赶得霍上校,眼白上都是红血丝,伸手胡乱揉了揉眼睛。 看起来,怪惨的。 顾朝闻看起来风流,但却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也不敢乱给发小建议。要是纪鹤又突然消失了,他觉得霍郁柏肯定要彻底疯了,到时候他也跟着遭殃。 他转头想起另一个问题,提醒道:“霍上将那边呢?” “他要是还反对的话,你们怎么办?” 霍郁柏的表情变得很认真,早在纪鹤没有醒来之前,他就和祖父摊了牌。 血泪教训告诉他,他不该撒谎更不该逃避,无论他的家人是否同意,他都只想和纪鹤在一起。 “无论他接不接受,我都只会有一个爱人。” 反常的是,霍英展竟然默认了他的选择。 第64章 沉默 在纪鹤还没有醒来之前,霍上将曾经敲过他的病房门。 门被缓缓打开,似乎带着迟疑的味道。 病房里的霍上校看见祖父的那一秒,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纪鹤的病床前,好像对方会对Beta做什么似的。 不过,霍英展的确有前科。 霍上将目光锐利,自然看见了此举,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在他眼里霍郁柏此刻的动作像个护崽的母鸡。 “跟我出去。” 霍上校微微蹙起眉头,生硬地拒绝道:“我要留在这里守着纪鹤。” “这里有医生护士照顾,还是你担心我会对他做什么?” 霍英展说话的方式一向有问题,只是没人敢反驳,成了老大难的遗留问题。 霍上抿着嘴唇,将军帽从头上摘了下来,放在手上,在等霍郁柏的回答。 “您也不是没做过……” “你还在因为火曜星的事情怪我吗?” 上一回霍郁柏以为纪鹤被害,心跟着死了一次,又怎么可能不怪。 但比起怪祖父,其实他更怨恨的人是自己。 此刻,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霍英展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向病床上躺着的纪鹤。 在首都星一役之中,霍上将发现自己由原本的激进派转变为保守派,他认为霍郁柏提出的方案太过冒险,更不愿意相信纪鹤有能力扭转局势。 直到战争胜利,他忽然才发觉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指挥官,实则早已站在了历史舞台的幕布之后。 这个世界上,是属于年轻人的。 “联邦荣誉勋章的事情,上面已经通过了。” “就看他能不能醒来了。” 只听霍上将淡淡出声,随后终于得到霍上校的正面回应。 “谢谢上将。” “你真的打算跟他在一起吗?” 霍上将抬眸,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似乎想要看透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霍郁柏的眼神很坚定,点了点头,垂眸看向病床上的纪鹤,回答道:“是的。” “不后悔?” 只见Alpha摇了摇头,他不会再做任何违背自己本心的决定,更不想让自己的余生懊悔。 他不能没有纪鹤。 “哪怕我依然反对?” 霍郁柏低声重复道:“哪怕您依然反对。” “我无法承受失去他的代价。” “我想您也无法承受失去我的代价。” “哼,你在威胁我?” 霍英展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边笑一边咳了起来,然后缓缓背过身去。 “你知道我对你对你父亲的期望,都是一样的。” “可是你们总让我失望。” 一阵叹息声从Alpha的喉咙里挤压出来,变得不太明显。 “或许是我的想法错了。” 霍郁柏微微抬眸,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祖父这一生恐怕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更遑论向他者低头。 Alpha强硬、固执、不通人情,居然也会说“或许我的想法错了”。 “这一次战役的指挥官,明面上是我,但实际上是你和纪鹤。” “虽然我并不想成为承认,但你们的确联手拯救了可能会沦陷的首都星,甚至可以说拯救了整个银河系。” “无论是你,还是纪鹤,都超出了我的想象。” 霍上校上前了两步,问出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您是在说,您同意我和纪鹤在一起了吗?” 这一次,用沉默代替回答的人是霍英展。 Alpha重新戴上灰绿色的军帽,缓缓转过身来,伸手拂了拂年轻Alpha的军部徽章。 霍上校看着祖父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注视对方的样子了。 时间缓缓拨动回下一刻,仍旧是这间病房。 纪鹤结束了一天的康复训练,坐在病床上,伸手弄着新换的百合和桔梗。 他是喜欢这两种花的,不过从没和别人说过,也没有什么机会养。 不知道联邦军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闲情雅致,让他也得闲时侍弄花草。 “教官!” “教官!” “教官!” 一连三声高亢有力的叫喊,喊得久病的Beta愣了神。 门板边先冒出来的脑袋是许天阳,然后是李燃和程知。 这三个Alpha拍喜剧片似的叠在一起,嘴角都咧得特别高。 “这是水……水果和营养品。” 只见许天阳两手大包小包,在教官的示意下放到了折叠桌上。 “谢谢你们。” 纪鹤弯了弯眼睛,看起来挺开心的,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他们。 “教官,你现在……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在战场上真的把我们……我们吓死了。” “那架机甲直接被精神力给干爆了,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场面。” “教官,水。” 纪鹤接过程知递来的水,润了润嗓子,回答道:“除了偶尔头痛,没什么问题,过段时间就可以回二号星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现在在哪个基地呢。” 许天阳指着自己的鼻子,回答道:“我在火曜星。” 纪鹤闻言一愣,如果他登上的那架飞船没有被星际海盗挟持,估计会碰到许天阳。 这样看来,他俩倒是挺有缘的。 “我和李燃在冰原星。” 冰原星? 如果纪鹤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尚未开始开发的极寒星球。 先不论李燃这个爆脾气,程知这个成绩和性格怎么就从二号星去冰原星了。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程知摇了摇头,温声解释道:“我们是跟着霍上校去的冰原星。” “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纪鹤微微挑眉,有些不太理解,一个前途光明的指挥官,无论怎么选,都不该去冰原星。 只见程知抿了一下嘴唇,沉声回答道:“那个时候上校知道你在飞船上出事,受了很大的打击。” 纪鹤抬眸看向欲言又止的程知,想到对方作为半个知情人,恐怕对整件事有所误解。 或许,去冰原星只是历练而已。 “冰原星离仙女座星系不远,我们主要是追击星际海盗,偶尔也开垦荒地。” “不过那边不是冰就是雪,岩层下面除了有点地下水,啥也没有。” 李燃一开口,又把话题带到了其他地方。 许天阳一听,傻愣愣地接话道:“那你们条件比我们还艰苦啊。” “可不是嘛。”李燃拍着大腿,他不后悔跟着霍上校离开二号星,但是心里不免有所抱怨。 “火曜星好歹还能挖点红铁矿卖钱吧,我们的地下水就是吹出花也没人要啊。” “结巴你都不知道那风,大得每天感觉自己都在被掌嘴。” 李燃一边说,一边生动形象地表演。 傻乎乎的许天阳真的相信了,被对方的一通渲染都快掉眼泪了。 纪鹤看着他们玩闹,低下头去,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现在这样就很好。 等三人回去,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纪鹤忽然有些不习惯来。 原来,他也是喜欢热闹的吗? 傍晚时分,是住院部病人统一放风的时间,纪鹤索性自己出去走了走。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霍郁柏在给鲜花换水。 他不确定Alpha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因为对方似乎很专注,加营养液的动作也很流畅。 只是根据纪鹤的判断,霍上校应该加多了营养液。 “你回来了。” “霍上校。” 纪鹤侧着身子,从他身边走过,微微点了个头。 霍郁柏摆弄鲜花的样子有些怪异,像是往开火的枪口放满了糖果。 不是不可以,只是不搭调。 “上校?” 霍上校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盯着纪鹤的眼睛看,仿佛很期待他用刚才的语气再叫一声自己。 “你其实不用做这些事的。” 这一句,语带叹息。 纪鹤忍了好几次,还是说出了口。 “我们已经结束了。” 霍郁柏抿着嘴唇,帽檐的阴影挡住一点他的视线,柏木味的信息素忽然疯涨开来。 Beta闻不到信息素,更对此刻的危险无知无觉。 “结束了也可以重新开始。” “我总会想到哄你的办法。” “一个不行就一百个,一百个不行就一千个。” 军靴踩在地砖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很有压迫感。 纪鹤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被霍上校一路逼到了墙角。 这边,霍郁柏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急迫地继续说道:“我会对你好,只对你好,只跟你在一起,我们重新来一次。” Alpha的脸越来越近,那双令人动容的双眸盛满了深情。 “纪鹤,我们重新来过吧。” 纪鹤淡然开口,一句话就将霍郁柏打入了无间深渊。 “我忘不掉。” “我也不相信你。” 他不想再重倒覆辙。 小时候,相信他、把他当成自己的梦想,还可以说是天真烂漫。长大了又相信了他,就当是自己鬼迷心窍。那现在呢,又算什么! 纪鹤后退了两步,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他不喜欢这样。 “你讨厌我吗?” Beta的沉默让Alpha心慌。 “你也无法说服自己完全地讨厌我,对吗?” 霍郁柏离纪鹤很近,近到他可以亲到对方,于是他红着眼眶,以一个祈求的姿态迎了上去。 心跳漏了半拍。 军装上的流苏贴着柔软的病号服,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纪鹤的表情变得清醒,在Alpha离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时候,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挡在了两人之间。 “我不会再上当了。” Beta一边说一边用手抵住Alpha的嘴唇,缓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第65章 对垒 直到那扇门重新合上,霍上校靠在门板上,脑海内一直回想着纪鹤的样子。 “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纪鹤的眼睛很明亮,噙着眼泪说出这样一句话。 霍郁柏整个人因为这一句话就忽然乱了阵脚,他没有想过纪鹤会不喜欢自己,于是落荒而逃。 “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Alpha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一开始,他想要的是纪鹤好好活着。 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好贪心,他还希望纪鹤像以前一样喜欢他、爱着他。 从纪中尉病房里走出来的霍上校,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嘀嘀——” 光脑提示霍郁柏要去拿检查报告,他这才有了除了失落之外别的反应。 诊室内,钟文熙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霍上校。 钟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详细询问了Alpha的病情,针对检查结果开了相应的药物。 “嗯。”面对医生的提问,霍上校的回答太过简短,透着十足十的敷衍,听得钟文熙有些火大。 于是,她多说了几句。 “阿斯克勒和我说过你的情况,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你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是想怎么样呢?” 闻言,霍上校微微抬眸,看向钟文熙的目光,仍旧是淡淡的。 “抱歉,钟医生。” 钟文熙微微蹙眉,语气缓和了一点,继续说道:“你不需要对我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能多重视自己的健康,无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霍上校往椅背靠去,微微低下了头,沉默蔓延开来。 就在钟医生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她听见Alpha开了口。 “我很喜欢一个人,可他却不想再相信我了。” “我很痛苦,非常痛苦。” “这世界上有什么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 霍郁柏眸光黯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是又让人察觉到他的无力。 钟文熙垂着眼眸,无意识地滑动着诊断系统,继续说道:“喜欢一个人或者被人喜欢,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上校如果想要争取,就去试、就去做,让他清楚地看见你、感知到你的付出。” “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不要留下遗憾。” 霍郁柏绝非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得到一定的舒缓,慢慢站起身来,向钟医生点了点头。 “谢谢你。” 钟医生缓缓摇头,笑道:“不客气。” Omega看了一眼诊断系统的等候人数,意识到Alpha是自己今天的最后一个病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霍上校?” “嗯?” 钟医生脱下白大褂,挂在消毒衣柜里,说道:“之前的事,我还想着谢谢你。” “我请你吃一顿饭吧。” 霍上校抿着嘴唇,开口道:“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不必言谢。” 至于单独吃饭这件事,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没有开口应承下来。 两人之间原本的医患氛围,因为钟文熙提出的邀约变得有些尴尬。 Omega低着头,有些懊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解释道:“我之后要去其他星球医疗援助了,都不在首都星了。” “所以才……” 钟文熙咬着嘴唇,说道:“是我唐突了。” 霍上校重新看向钟医生,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隐隐约约能闻到一点蜂蜜味的信息素。 男人的声音从上方沉沉落下,飘进她的耳朵里。 “一定要请点什么吗?” 钟文熙微微抬头,摘下口罩,“嗯”了一声。 “就当是为我践行吧。” “好。” 穿着军装的Alpha和一身便服的Omega,站在一起的时候,像是AO题材的电视剧才有的配置,实在有些登对。 走廊上,纪鹤和顾朝闻并排而走,看到这一幕时兀自一顿,脚步落在了Alpha的身后。 霍郁柏撞进了纪鹤那双黑白分明的冷清眼眸,动了动嘴唇,正欲开口解释。 “霍上校,钟医生。” 纪鹤点头问候,态度挑不出一丝不对劲。 一旁的顾朝闻察觉气氛不对,笑着出来打圆场,说道:“钟医生,好久不见啊。” “你今天有门诊啊,早知道我也来瞧个病了。” 钟文熙淡淡一笑,回答道:“顾中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顾朝闻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回答道:“这两天换季,我整个人都不舒服呢。” “你说我是不是季节性过敏?” 只见钟医生思索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道:“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对了,我请霍上校吃饭,不如两位中尉一起?” 一旁的纪中尉抬眸看向霍上校,没说什么,淡淡道:“我有些累了。” 纪鹤从霍郁柏身边擦肩而过时,一把被人握住了手腕,再不能动,挣脱了两下。 Beta微微皱眉,抬着下巴看向Alpha,两人的动作仿佛静止,却是暗自较劲。 握手腕这个动作,称不上暧昧,却暗含了极致的克制欲与控制欲。 这两种欲望互相对垒,分毫不让。 霍郁柏想牵对方的手,却隐忍地退而求其次,钳制的力度恰到好处,不敢紧了也不敢松了。 众目睽睽之下,Beta手腕上那一圈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不曾停歇。 顾朝闻废话连篇的嘴也停了,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钟医生请霍上校吃饭,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纪鹤的声音淡淡的,却让霍郁柏蹙起了眉头。 一旁的钟医生回过味来,目光从霍上校隐忍的脸上移开,已然读懂Alpha爱而不得的人是谁。 下一秒,她大方地站了出来,柔声说道道:“我是为之前的事谢谢霍上校,两位都是上校很重要的人,一同前去岂不是更好?” “顾中尉你觉得呢?” 钟文熙说完,看向正在看热闹的顾朝闻,希望对方能和自己打配合。 顾中尉在这种事上一向不负所望,继续打圆场,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既然顾中尉都这样说了,纪鹤也不好驳了所有人的面子,垂眸应了下来。 钟家是做医药起家的,名下却也有一家特别的餐厅,专做高端药膳。 餐厅不算大,紧邻着南湾,整体装潢古典雅致,也没有几桌客人。 木质扶梯的转角处,摆着满满当当的药酒。 顾朝闻伸手弹了弹放着各种药材的一人高的玻璃酒瓶,感叹道:“这得是泡了多少奇珍异宝啊。” 钟医生微微一笑,姿态谦虚,回答道:“奇珍异宝算不上,就是不同的进补药材,寻起来费些功夫罢了。” 顾朝闻回头看向纪鹤,微笑道:“你久病初愈,最适合补一补。” 纪鹤点了点头,手指摸上泛红的手腕,揉了揉。 饭桌之上,一道又一道精致名贵的药膳被端了上来。 每上一道菜,这里的经理都会做介绍,听得人云里雾里,反正是对身体好。 纪鹤坐在霍上校和顾中尉中间,正对着主位上的钟文熙。 顾朝闻一直在说话,还讲起他们在巴纳德星野外实训的趣事。 菜上到一半的时候,经理为每一位宾客斟满不同的养生药酒。 纪鹤看向玻璃小杯里浅棕色的酒液,微微抿了一口,比他想象得要好喝。 入口有点辣,但回味甘甜,有草木的清香。 他胃口一般,只挑了几样看着清淡的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抱歉,你们慢慢吃,我去一下卫生间。” 霍上校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纪鹤身上,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很快,经理又走了进来,为他们介绍起压轴的菜肴:“这道八珍汤,主要用了……” 霍郁柏垂眸看着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我有事要处理,你们继续。” 几乎是纪鹤前脚刚离开,霍上校就找了一个借口出了包厢。 宽敞明亮的卫生间,有鼠尾草的香薰味道。 纪鹤的手离开感应龙头,甩了甩水,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霍郁柏。 “纪鹤。” “我和钟医生什么都没有,你不要误会。” 他轻轻蹙起眉头,咬着的下唇缓缓松开,冷声回答道:“上校不需要和我解释。” “我现在已经无法分辨你说的是真是假。” 纪鹤没有回头,仍旧借由镜子看着霍郁柏的脸。 男人没有穿军装,定制的手工西装包裹住他的身躯,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从你醒来的那一刻起,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纪鹤眨了眨眼睛,低低出声问道:“是吗?” “那之前上校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待我呢?” “如果不是那艘飞船发生意外,会怎么样?如果我真的在这个世界消失呢?” 纪鹤转过头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偶有泪光闪烁,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我对于上校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个压着一个的疑问,令压抑的情感随之喷涌而出。 霍郁柏伸手想要抱他,却被人一把推开,只好红着眼眶回答道:“我喜欢你,只是我那个时候不知道。” “那一回我以为你被害,这颗心已经跟着死了一次。” Alpha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脏,表情很痛苦。 “我才发现,原来你对我来说那么重要。” “纪鹤,你现在还认为我不需要和你解释吗?” 两道视线猛的撞在一起。 霍郁柏再度欺身上前,一道阴影落在了纪鹤的脸上。 第66章 勋章 “我……” 纪鹤的胸膛上下起伏,压抑的情感犹如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似乎想要冲破内心的阻碍。 可过往的经历每每令他裹足不前。 他在Alpha这里已经栽过一次跟头,还有必要再栽一次吗? 趁着纪鹤愣神的功夫,霍郁柏伸出一只手握住纪鹤那两只纤细手腕,压过头顶。 很快,纪鹤眼中流露出着急与惶恐。 “纪鹤,你是真的讨厌我吗?” Alpha一边说,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似乎是想要通过Beta的表情,来辨别对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 纪鹤被逼的退了半步,腰贴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台面,即使他看不见镜子里两人的姿势,却也知道一定很糟糕。 霍上校在外的矜持冷淡全都不见了,一条腿强硬顶开纪鹤的膝盖。 “你会和讨厌的人上好几次床吗?” “你……你为什么说这个……” 只见纪鹤结巴起来,脑内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往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侧过脸去,好避开霍郁柏的视线。 “你会给讨厌的人买情人节限定的打火机吗?” “你会十几年如一日的给讨厌的人写日记吗?” 上校怎么会知道日记的事? 纪鹤的瞳孔亮了一下,心中诧异,又想起那本日记的内容,脸皮微微泛红。 “你怎么知道的?” Beta的声音变得又低又轻,好像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霍郁柏欣赏着对方吃瘪的窘态,勾起了唇角,盯着对方的侧脸,缓缓回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怎么纪中尉敢做不敢认吗?” Alpha微微低头,空着的手从Beta的下巴辗转到对方的腰上,将人牢牢圈在属于自己的领地。 在纪鹤背后是巨大的镜面,而眼前是他一直暗恋明恋过的人。 他垂着眼眸,不知道霍上校到底看了多少日记的内容,那些青涩幼稚的胡话怎么可以相信。 只有自己这个傻瓜才会当真。 所以病房里无间断的百合和洋桔梗,是因为霍上校看了自己的日记吗? 其实在医疗部,纪鹤很早就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病房都和他所处的一致,却故意忽视了鲜花的来源。 “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喜欢什么东西,自然是会变的。比如,他现在就有些看腻了百合和洋桔梗。 至于喜欢某个人,或许也是一样的。 霍郁柏微微挑眉,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喜欢我,现在不打算喜欢了?” “嗯。” 说完,纪鹤抿了抿嘴唇,两只手挣扎起来,反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 霍上校皱了皱眉,离纪鹤更近,温热的吐息落在怀中人的耳畔,压低的嗓音带着缱绻的咬字。 弄得Beta的心愈发乱了,奋力挣脱出Alpha的桎梏。 纪鹤才刚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一把环抱住。 这是霍郁柏第一次希望对方是个Omega,只要一个标记,纪鹤就能离不开自己。 他的安全感稀薄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 霍上校将头埋在纪中尉的颈间,嗅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继续说道:“纪鹤,以前是我做得不好。” 只见纪鹤平静的眼眸涌起波澜,他清楚地听见霍郁柏在自己耳边说:“对不起。” 霍郁柏的目光微微下移,沿着那段起伏的后颈往下看,那段白皙延伸隐没,连接着薄而韧的脊背。 那些痕迹已经淡到看不清,好像熟宣上细微而交错的的纹理。 纪鹤从没有说过在那颗遥远的星球经历了什么,可他不必说,身体上的痕迹自会为其言明。 似乎是过了好久,纪鹤都没有听见对方继续说话,在他以为上校不想再说下去的时候,Alpha伸手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一片。 “所以现在换我来喜欢你。” “换我来追着你的脚步跑。” “好不好?” 这两句话的杀伤力太大,纪鹤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心里泛起一阵陈年的酸涩。 他彻底怔住了,眨了眨眼睛试图保持清醒,睫毛扑闪之间,缓缓扫过Alpha干燥的掌心。 下一秒,纪鹤摸上那只覆盖住自己眼睛的手,心里冒出过无数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要再相信他。 他被剥夺了视觉,其余感官就变得尤为敏感起来。 纪鹤察觉到霍郁柏又一次把头埋在了自己的颈间,忽然觉得整个背都暖烘烘的。 “你可以继续不相信,甚至可以尽情试探。” 只见纪鹤将那双覆盖自己双眸的大手拉下来,得以重见光明,转头看向霍郁柏的时候,对方刚好也抬起头望着他。 “我只想让你这双眼睛里有我。” 纪鹤的耳朵动了动,听见有脚步声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或许是来这里就餐的宾客,又或许只是餐厅的工作人员。 “上校,有人来了,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 “这样不太好。” 纪鹤的语气淡淡,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总算从对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他怕自己被温暖得久了,又掉进了上校的陷阱里。 对面的霍上校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再次抱到纪鹤的感觉令他感到无比舒心。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听着外面交谈的声音越发清晰。 “诶,你说大小姐和那位上校能成吗?” “瞎打听什么,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情。” 刚刚还在介绍菜品的经理此刻正在和某位领班闲聊,在距离卫生间仅有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八卦一下嘛,我还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见到命定之番。” 说话间,这两人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里没有人,经理想起包厢里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位军官,或许是同自己刚好错过了。 枉费他还准备了上好的烟,准备和人套套近乎呢。 “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经理叼着烟,吐出一大团白色的烟雾,没抽一会儿光脑就响了,将烟头草草在水晶烟灰缸内按灭。 不多时,脚步声渐行渐远。 狭小的隔间内。 纪鹤微微蹙眉,像是无法理解刚刚自己做出的行为。 眼下两人就这样挤在一间隔间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刚刚霍郁柏说的那些话,他承认自己有所心动。 但他是个Beta,永远也无法通过信息素和标记与Alpha绑定。 “我和钟医生不是那种关系。” “嗯。” 纪鹤点了点头。 “我也不相信什么命定之番。” 纪鹤没有回答,只说:“走吧,钟医生和顾中尉还在等我们。” 迟钝如霍上校,也察觉出纪鹤对这件事的介意。 “好。” 霍郁柏走在他的身侧,他知道对方想要的是对等的喜欢。 可他不清楚要怎么衡量彼此间爱的分量,又该怎么让纪鹤明白他愿意为此与本能相对抗。 联邦的授勋仪式并不是每年都会举办,只不过这一次刚好轮到首都星。 作为联邦军部这个整体,上一次被颁布荣誉勋章,还是在解放帝国的独立战争中,一连给将士们颁布了数十枚纯金徽章。 其中有一枚,就曾佩戴在霍英展上将的胸前。 当然还有很多枚,跟着战士们的遗体被长埋于地下。 只有为联邦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才会被授予荣誉勋章,这件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当然,如果有人在医疗、文学、物理等领域有突出贡献,也会被授予荣誉勋章,选拔的条件同样严苛。 单人病房。 经过严密的康复训练,纪鹤的各项指标终于达标,昨晚接到了出院通知,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三天之后就是授勋仪式,纪中尉从成为联邦军校的学生开始,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对成为风云人物并不感兴趣,反而有种无形的压力。 “教……教官,这次是全银河系直播诶,你一定要穿的好看点!” 许天阳眯着眼睛,从钟医生送来的果篮里挑了一颗金灿灿的橘子,正在剥果皮。 “穿军装,还有好看不好看啊?”一旁站着的李燃,弹了弹许天阳的脑壳儿。 许天阳自以为灵巧一躲,结果没站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很快跟个没事人似的站起来。 “当然……当然有啦。” “像你这样的流氓……流氓穿当然不好看。” 许天阳攥着手冥思苦想,才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李燃。 这个刺头若不是穿了一身军装,定然会被人认成是街头痞子。 许天阳不懂什么是拉踩,说完反面教材,又想到两个正面例子来使自己的人话更有说服力。 “像教官和上校……上校穿军装,就又精神又好看。” 李燃追着许天阳满屋子跑,嘴里嘀嘀咕咕道:“我哪里像流氓了,又哪里不好看了。” “你个马屁精!” “本来……本来就是嘛。” 纪鹤看着两人不厌其烦的打闹,笑了两声,挡在中间拉偏架。 “对了,教官你准备获奖感言了吗?” 只见纪鹤摇了摇头,似乎有些苦恼。 “你让程知代写,他最会搞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唬人了。” 授勋仪式最终选择在联邦议会大楼举行,到处都是摄像头,现场的一切都会通过银河卫星传递给每一位星系的居民。 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声中,纪鹤脸上的表情很镇定,穿着灰绿色的军装慢步走至领奖台上。 第67章 发光 在场观众的目光纷纷看向缓步登上领奖台的男人,超清镜头从落在红毯上的黑色军靴一路游移到卡扣式腰带,再到别着军衔徽章的上衣。 那是一位年轻的联邦军官,统一制服穿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清冷与禁欲。 下一秒,主镜头变换焦距,对着男人的脸缓缓拉近。 久病初愈的纪中尉,脸自然比起过往瘦削不少,但在镜头的畸变之下,倒是显得刚刚好。 男人的五官完全地暴露在镜头之内,嘴角微微上扬,噙起一抹淡然的笑。 漂亮得不像话。 这个特写镜头大概只持续了三秒,实时直播的互动区却因此涌入了大量的评论。 【骂我就反弹:我去!军部还有这种极品,漂亮男人都上交给联邦了吗?】 【匿名用户886:这张脸我怎么感觉在银河通缉榜上见过,好像还有悬赏呢。】 【Loafff:首都星一役胜利之后,联邦军部就发了特别声明,说这位Beta军官是假意叛变……】 【绿鲤鱼与红鲤鱼:楼上的别跑!再展开讲讲,这听起来也太像是爽文大男主了吧。】 “接下来,请霍英展上将为和平荣誉勋章的获得者——纪鹤中尉授勋。” 主持人严肃的声音,由各个方向的扩音器传遍整个授勋仪式的会场。 当纪鹤变得有些紧张,默默吸了一口气,对着走过来的霍上将敬了一个礼。 先上来的人是礼仪小姐,手上端着一个银质托盘,那上面放着属于纪中尉的荣誉勋章。 霍英展看向纪鹤的目光仍旧冷淡,自是一派严肃,但却给人回了一个敬礼。 纪鹤微微一愣,他记得流程里没有这一项,也就是说这是霍英展上将自发的行为。 随着庄重而宏大的音乐声响起,霍上将微微侧过脸去,拿起托盘中央的荣誉勋章。 每一枚荣誉勋章都由纯金打造,整体是六角星形,冲压、花丝等工艺让整体看起来大气之中又不失精巧。 纪鹤抬眸看向为自己佩戴勋章的霍上将,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军装上的金色流苏一起跟着静止。 荣誉勋章的别针扎破军装那层面挺括的面料,牢牢地别在纪鹤的胸前。 “祝贺你。” 霍上将那样孤傲的一个人,对着领奖台上的年轻中尉主动伸出了手。 这枚荣誉勋章不仅是联邦军部给予纪鹤的肯定,更代表着霍英展对他的认可。 “谢谢上将。” 一双年轻的手回握住年老的手,小幅度地晃了两下,然后立刻松开。 这样和谐的一幕落在霍郁柏的眼里,使得Alpha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 霍上校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中,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一边拍手一边注视着纪鹤。 原来看着喜欢的人闪闪发光是这样的感觉。 “下面请纪中尉发表获奖感言。” 主持人说完,对着戴上荣誉勋章的纪中尉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纪鹤对着镜头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太多在公众面前讲话的经验,既激动又紧张。 比起站在演讲台上,Beta更多时候隐没在观众席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在联邦军校里再次看见霍郁柏的画面。 对方穿着预备役指挥官的制服,占据了作为观众的他所有目光。 霍上校所有公开演讲的全息视频,他都有偷偷保存,不断地去回看。 纪鹤只觉得自己的超忆症又犯了,重重地眨了眨眼睛,准备开启他的获奖感言。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通过银河卫星,传达给正在看的人。 可他不知道的是远在桐星球的新福利院,纪明堂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台虚拟投影仪,刚刚连上首都星的卫星信号。 只见纪明堂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捏着某个调皮捣蛋的小孩的耳朵。 “快快快!一个个都坐好!” “阿公伯,要开始了!” 有个乖巧伶俐的男孩刚装上人工眼球,一边说一边将肉嘟嘟的小脸凑到了族老旁边。 纪明堂得知纪鹤死而复生的消息,喜极而泣,族老正劝说她留在桐星球。 她算的那一卦,果然灵验。 否极泰来,逢凶化吉。 投影里的纪中尉完全是个成年人的模样,可在纪明堂心里对方永远都有那个孩童的影子。 是个又傻又倔,可怜兮兮却充满勇气的好孩子。 “族老,你看纪鹤是不是变了很多?” 纪明堂背靠在墙上,盯着虚拟投影里“死而复生”的纪鹤感概万千。 一旁的族老眯着眼睛,回答道:“变了,也没变。” 他记得这个孩子,当初他劝了人好久,不要去联邦军校,选个好大学出来找份稳定的工作。 这是他的人生经验,却无法为倔强的Beta指路。 事实证明,是他自己的眼光太过狭隘了。 只要是金子,走到哪里都会发光。 他只能瞧见路上遍布荆棘,却不想有痴心人愿意风雨兼程。 眼前的虚拟投影里,纪鹤说了第一句话。 “各位银河系的民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来自联邦军部的纪鹤,首先非常感谢组委会授予我和平荣誉勋章。” 纪鹤的声音磁性而清润,听起来特别悦耳,几乎要浸到人心里去。 “在刚刚结束的首都星一役中,我所付出的一切有幸推动了联邦的胜利。” “我始终相信胜利永远属于热爱和平的民族,我钟切地希望银河系能够远离战火的荼毒。” “这也是这枚荣誉勋章背后的含义。” 说完,纪鹤一顿,抬眸看向座无虚席的观众区。 “但除了和平与正义之外,我还想和大家说一说我的故事。” “我来自桐星球,在这颗绿色星球大力发展旅游业之前,很少有人知道它原本的样子。” “你们或许难以想象那么美的地方曾经如此闭塞、贫穷,但那就是我的家乡,也是我的来路。” 这些话从纪鹤口里说出来的同时,也被所有新福利院里的小孩听得真切。 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名誉院长和族老要拉他们起来听这个陌生哥哥的演讲。 他们没离开过桐星球,更不知道首都星长什么样子。 这些孩子只觉得这个能够登上授勋仪式的哥哥一定很厉害,每一双小眼睛都不约而同流露出崇拜的目光。 “从我决意就读联邦军校开始,就有无数人劝我放弃。” “一个Beta也能开机甲吗?” “他能跟得上体能训练吗? “这样的人也能上战场吗?” 纪鹤说这话时,仍保持着微笑。 那些冷嘲热讽在他此刻说出口后彻底翻篇,不会再是Beta心里偷偷折了角的书页。 “这是我在联邦军校听过最多的话,但我只专注于做我自己的事,毕业以后和预想一样进入了联邦军部。” “如果你问我有想过放弃吗?” “我的回答是有。” “甚至有无数次。” “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的并不是我有多么厉害,而是希望以我切身的经历鼓励每一个想要放弃的人再坚持一下。” “这世上真正的奇迹是坚持与努力。” “无论是Alpha、Omega,还是Beta,都不应当受限于自己的性别,更不应该被社会的偏见绊住脚步。” “或许一开始你就像那颗无人问津的绿色星球,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群星的来信。但只要默默地向前奔跑,总有一天你会被看到,所有的美好都会纷至沓来。” “在此之前,请你一定要相信。” “相信自己值得。” “并且不要放弃。” 纪鹤说完最后一句,朝着正前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授勋仪式的现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一波又一波犹如浪潮席卷而来。 “感谢纪中尉的发言。” 纪鹤轻抬眼眸,撞入一道深邃炽热的视线。 本该在台下的他粉墨登场,而霍郁柏在台下注视着他。 经年的梦境被忽然倒置。 观众席上,霍上校忽然站起身来,引得原本坐在那里鼓掌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为这段精彩的发言欢呼。 Alpha静静地立在那里,眼神始终跟随着Beta就像是围绕在恒星周围永不偏航的卫星。 他为纪鹤感到骄傲,为他的勇敢、为他的坚韧、为他的正义,为他的所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只漂亮的鸟儿不断丰盈着自己的羽毛。 从一只仰望天空的鸟,变成了天空本身。 那些人欢呼些什么,身处掌声漩涡的霍上校并不在意。 他只把目光投向纪鹤,将晚来的爱意说到最尽兴。 授勋仪式结束之后,是一场正式的晚宴,晚宴之后还有舞会。 舞会就在晚宴正厅的隔壁,正中间的巨型水晶灯从五米高的吊顶上落下来,洒落一地银白光辉。 沉沉深夜,因为有了灯火,而有了新的边界。 如今已不是盛行舞会的帝国时代,但人们依旧习惯于凭借着默契的步伐彼此相认。 旋转的各色裙摆,从高空往下看,像一朵朵永不凋谢的花。 Beta军官长身鹤立,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人越发俊逸。他站在舞池旁边,手里握着酒杯。 这样的场合,顾朝闻自然也在,等今晚结束,他就要回光荣军团了。 此刻首都星的空气于他而言,都格外香甜。 “你说出什么?” 顾朝闻咬着下嘴唇一边思考出哪张牌,一边用胳膊肘捅了捅霍郁柏的胸膛。 “诶,人呢?” 顾中尉转过头去,目光搜寻着霍上校。 一个穿着西装的Alpha走到Beta军官身边,正在邀请对方共舞。 “你好,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就在纪鹤垂眸之际,快步走来的霍郁柏几乎是同时对他做出了邀舞的手势。 只见霍上校微微躬身,摊开了右手,另一只手则背到了身后。 第68章 插曲 “可以和你跳第一支舞吗?” 霍上校说这话时微微抬眸,低沉悦耳的声音像一条灵活的蛇钻入纪中尉的耳朵里。 同时被两个人邀舞这样的事,对于纪鹤来说是第一次。 事实上,出身贫寒的Beta对于交谊舞一类的东西并不擅长,毕竟他也很少遇到需要跳舞的场合。 联邦军校的礼仪课上,倒是教过一些基础舞步,纪鹤却从没有和人跳过。 眼前这种规格的舞会,他上次一次参与其中还是作为霍上校的随属,不想今天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主角。 面对霍郁柏和陌生Alpha的邀约,纪鹤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太会跳舞。” 那位陌生Alpha倒是很识趣,收起了原本的邀舞手势,从一闪而过的机器人侍者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香槟酒。 “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陆,单名一个澄,是做娱乐行业的。” 说着,陆澄递给纪鹤一枚染了古龙水香味的烫金名片。 “你好,陆先生。” 当纪鹤接过那张薄薄的名片时,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两人差点相碰的手上。 一旁的霍上校恢复了站立的姿势,原本淡漠的瞳孔浮现几抹锐利的寒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紧紧咬着牙关。 “我很欣赏纪中尉,所以提醒一句,若是拒绝了第一位邀舞的人,之后就不能再接受别人的邀请。” 陆澄无视那位S级Alpha的信息素威压,他觉得霍上校不会在公开场合做得太过分,靠近纪鹤温声说道。 “所以,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纪鹤一愣,他自然知道这个规则,看向舞池中共舞的男男女女,似乎想起了什么。 只见Beta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却被面前的Alpha出声打断了。 陆澄敏锐地发现了纪鹤表情的变化,又走近了半步,继续说道:“我可是很会跳舞的,纪中尉真的不赏脸吗?” 见Beta没有回应,Alpha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倒是霍上校,我竟不知您也是会跳舞的。” 此话一出,霍上校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嘴角微微扭曲,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空气中,柏木的信息素味道愈发浓烈,甚至到了有些呛人的地步,压过了另一个,是霍上校的最后警告。 纪鹤虽然闻不到两种信息素的角力,却也能感觉陆先生这话多少有些嘲讽的意味,转头去看霍郁柏的表情。 “陆先生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霍上校冷冷地看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陆澄,每一个字都压得极重,怒意未消。 “是我最先邀请纪中尉跳舞的,他还没有想清楚,所以也轮不到你。” 陆澄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插曲,向后微微仰起下巴,年轻英俊的脸庞在灯光下不见一丝瑕疵。 “是吗?” 笑意顿生,游刃有余。 大约十分钟前,纪鹤在换衣间脱下了军装,换上了联邦军部为他准备的深黑色燕尾服。 深色西装搭配款式复古的白色衬衣,马甲腰部内收的设计,衬得纪鹤原本优越的比例更加出众。 当Beta低头调整着白色的领结的时候,霍上校正站在隔间的走廊里。 手工编织的巨幅地毯吞没了皮鞋原地焦急的步音,霍上校闭着的眼眸缓缓睁开。 至此明珠暗淡,皓月升空。 他的Beta像一尊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玉器,被严丝合缝地装进Alpha亲自敲定尺寸的西服里。 是点到为止的艳。 纪鹤习惯穿宽松的作战服,身上礼服的尺寸虽然刚刚好,但他不太适应这种过于勾勒身材的包裹感。 “上校为什么这样看我,很奇怪吗?” 纪鹤还没有照镜子,低头摸了摸胸前的领结,好像还是有点歪。 “没有。” 回过神来的霍郁柏深吸一口气,刻在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开始作祟,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纪鹤。 他想把人带回去、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看到。 “很适合你。” 霍上校一边说,一边上前,缓缓弄松了靠近纪鹤喉结的领带,抽出的动作像是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 眼前男人的动作撩而不自知,纪鹤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眼前纤细的脖颈颤了两下,犹如风吹古树,千叶鸣歌。 “别乱动。” Alpha的手轻轻抚摸着领带,说道:“我重新帮你系一个。” 那双手的主人离他的身体很近,近到纪鹤能闻见霍郁柏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沉稳、悠扬,带着热乎乎的体温,令人意乱情迷。 霍上校先打了一个活结,他盯着纪鹤的脸不说话,然后缓缓勒紧,再放下来又打一个松结。 松结留出的孔被左边剩余的领带缓缓穿过,再轻轻拉出半个蝴蝶结,右边也是一样。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仔细调整着领结的形状,霍上校抬眸看向纪中尉,出声提醒道:“你还落了一样东西。” “什么?” 纪鹤不明所以,直到霍郁柏拿出那枚羽毛形状的钻石胸针。 在离开二号星的时候,他明明把这枚胸针放进了保险箱里,上校是怎么打开的。 霍上校欺身靠近,很快解答了对方的疑问。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密码。” 那是两人相遇的日子,也是命运纠缠的开始。 纪中尉抿了抿嘴唇,声音干涩,说道:“上校,舞会要开始了。” Beta胸前的钻石粼粼闪烁,发出璀璨的光芒。 男人握住了他的手腕,出声邀请道:“我想和你跳第一支舞。” 只见Alpha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等待着Beta把手交给自己。 很可惜,那双手并没有如预想那般落在霍郁柏的手心。 欢腾的乐声再度响起,香槟酒的气泡还没翻腾几下便尽数消散。 只见陆澄抿了一口酒,嘴角勾起明朗的笑意,微微挑眉道:“看来纪中尉真的不喜欢跳舞。” “方便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如果有你更感兴趣的活动,我们再……” 一旁的霍上校皱了皱眉,出声打断道:“联邦军部有规定,不能随意交换联系方式……” 那位陆先生抬了抬眼皮,看向始终沉默的纪中尉,忽然有些好奇对方会做出什么选择。 一开始陆澄远远看见了纪鹤,只觉得是个美人,若是对方一再地拒绝自己,他也不愿在这种事上勉强。 可照这样的说法,霍上校也被眼前这位看起来好脾气的纪中尉拒绝再三。 这样一想,陆澄又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嘴角微微上翘。 “看来两位的传闻倒不是空穴来风,不过陆某对此倒是一点也不介意。” 这话说得有些冒犯,引得一旁的纪鹤微微蹙眉。 “纪中尉,我是真挺喜欢你的。” 陆澄调笑的意味很重,使得原本英俊的面容也有种滚在脂粉堆里的俗气。 闻言,霍郁柏的眼神沉了下来,觉得这个姓陆的家伙实在是有够轻浮。 “交个朋友而已。” “还是你连交朋友都需要霍上校认可?” 纪鹤看向陆澄,这人生了一幅好皮囊,或许有许多人会喜欢,但自己却怎么也提不兴趣。 “我是我,霍上校是霍上校。” “陆先生不必说些奇怪的话,若是你我有缘自会再见,到时候是朋友还是路人也未可知。” 纪鹤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像打太极似的,之后语气淡淡地说道:“告辞。” 什么有缘,什么未可知! 霍上校才不管这是虚与委蛇的社交客套还是其他的什么,心里像是苏打水里加了柠檬汁,咕嘟咕嘟冒着酸泡。 霍郁柏瞪了一眼陆澄,才不觉得两人有再相见的机会,追着快步离开的纪鹤而去。 身后的陆澄晃着手中的香槟,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他才不会像那位上校一样失态,将杯中酒缓缓饮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舞池,五光十色的灯从外面亮了起来。 “纪鹤。” 纪鹤听见霍郁柏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出声问道:“上校还有什么事吗?” 霍郁柏看见纪鹤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缓缓抬头,斑驳的光影落了他一身。 “没什么。” 霍上校有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每一次感到焦虑的时候,都会想要抽烟。 他下意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枚银色打火机,那上面柏树叶纹都被他摩挲得有点模糊了。 医生提醒过Alpha吃那些药要忌烟酒,他一直保持得很好,可这一秒却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纪鹤看着那个银色打火机,思绪止不住翻飞起来。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霍上校看着那燃着的火苗,慢慢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有参加过联邦军校的毕业舞会吗?” “上校怎么忽然问这个?” 霍郁柏继续说道:“我们那一届找了很多校外的人来联谊,很热闹。” 纪鹤眼神沉静,看着夜色里的火苗,低声说道:“上校一定很受欢迎吧。” 只听霍郁柏低笑两声,陷入回忆,答道:“他们说成年之后的舞会,要找心爱的人跳第一支舞。” 纪鹤的眼睫不由低垂,内心涌现一股不可名状的情感,令他感到不快, “那上校和别人跳舞了吗?” 霍上校没有立刻回答,盯着纪鹤的脸,温柔耐心地引导着对方看清自己的心意。 “纪鹤,其实你很在意对吗?” “就像我在意你一样。” Beta的心跳沉重得厉害。 “刚刚我向心爱的人邀舞了,可他不愿意。” “纪中尉,你教教我。” “我应该怎么做呢。” 第69章 节拍 纪鹤抬眼与霍郁柏对视了片刻,他觉得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上校好像变了一些。 可如果你问纪鹤是哪里变了,他似乎又给不出具体的答案。 胡思乱想织成一张大网,包裹得纪鹤无路可逃。 是因为看了他的日记,觉得他很可怜产生了不必要的同情?还是因为自己的死讯的冲击太大,让对方感到愧疚想要补偿? 纪鹤有些理不清这里面的逻辑,又或许霍郁柏只是习惯了他的存在而已。 “上校这样做,是把问题又抛回给我。” 纪鹤低下头,继续说道:“是作弊。” 霍上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狭长的眼眸轻轻眯起,笑道:“只是一个舞而已。” “如果你再拒绝我,我会认为你对我余情未了的。” 纪鹤听到这话,微微皱眉,立刻反驳道:“才没有。” 他刚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着了对方的道。 上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那就多谢纪中尉赏光。” 面对拧巴、回避的爱人,霍上校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因此感到挫败。 可他后来想明白了,既然纪鹤要往后退一步,那他就走第一百零一步。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纪鹤就是这样追着自己的脚步走的,没道理他就不能这样做。 任何关系都是流动的、相互的,他相信纪鹤终究能看到自己,就像当初自己能感觉到纪鹤的爱一样。 不远处,乐声如潺潺流水。 纪鹤并不擅长跳舞,更何况是和霍郁柏跳舞,迫于那双眼睛的威压十分勉强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上。 霍上校牵着纪鹤的手朝舞池边缘走去,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同性舞伴,这在ABO社会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 但作为本次荣誉勋章的获得者,年轻的联邦军官还是受到了许多目光的关注。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霍上校语气散慢,意在激将。 “用不着。” 纪鹤深呼吸了两次,不情不愿地搭上霍郁柏的肩膀,对方的手虚虚揽过他的腰。 耳边响起的音乐是经典的夜舞曲,节奏明快流畅,算是比较好跳的。 纪鹤记得这个舞步,除了一开始没有踩对节拍有些慌乱,适应了之后很快就投入其中。 霍郁柏离纪鹤很近,手贴着截腰,引导着对方一起完成双人舞。 两人不会跳舞的人,磕磕绊绊地熬了前奏,居然也像模像样跳到了间奏部分,简直是出乎意料。 纪鹤有些怀疑刚刚霍上校的说辞,于是出声问道:“你之前真的没有和别人跳舞吗?” “没有。” 双人舞一般会需要其中一个人担任领导者,方便在每一个节拍和转身时把握好节奏。 一开始这个人是霍郁柏,这就需要纪鹤来适应对方的节拍。 做一个配合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轻松,需要时刻注意舞伴的动态,好跟随对方的脚步。 于是Beta将身体的重心都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凭着Alpha的感觉而走。 这没有上升到令人讨厌的程度,却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纪鹤,专心一点。” 下一秒,乐曲忽然变调,霍上校按照改编的舞步后退了两步,将双人舞的主动权交给了纪中尉。 咫尺天涯,遥遥相望。 回过神来的纪鹤,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霍郁柏,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所处位置从一开始的边缘角落移动到了舞池的中心地带。 纪鹤回想着变换的舞步,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节奏。 只见两人的步子一进一退,就好像在彼此固守的界限不断试探。 有人城门失火,也有人攻城略地。 就这样,各自的世界有了对方的痕迹,而相互重叠的版图变得越来越大。 这一回,轮到霍郁柏跟着纪鹤的节奏,变换着步伐的大小与轻重。 “纪中尉也没有和人跳过舞吗?” 只见纪鹤摇了摇头,眉峰之下的眼波流动起来,像消融了一半的春水。 他好像逐渐感受到这件事的乐趣。 伴随着一个个转圈、一次次靠近,纪鹤与霍郁柏在跳舞这件事上变得越来越和谐、越来越默契。 两人的舞步从生疏到合拍,两具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就连灵魂也随着音乐律动起来。 舞曲掌控着两人的相逢与别离,但那一双手却始终紧紧相握,成为永恒不变的支点。 一首长曲终于结束,纪鹤轻轻喘着气看向他不动声色的舞伴。 他正准备缓缓松开手,却被霍上校再度拉起。 “上校?” 纪鹤不解其意,却看见霍郁柏忽然俯身,在他的手上飞快地落下一吻。 那个吻不掺杂丝毫情欲,就好像森林的鹿轻轻啜饮了一口湖水。 男人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诧。 而霍郁柏微微抬眸,深深看向纪鹤的那一眼满是臣服。 纪鹤的心跳错了节拍,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抠着衣袖。 其实他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一个吻手礼而已算不得什么。 但纪鹤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的颤动,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下意识抬手压住了胸口,想要掩盖那份悸动。 霍郁柏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直到下一首曲子响起,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纪鹤,和我跳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是不是?” 这是那晚霍上校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纪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Alpha的眼神太过深情,藏着Beta无法承受的渴望。 纪鹤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并不只是说“跳舞”那么简单。 如果今晚与自己共舞的是别人,纪鹤一定不会这样想东想西,可偏偏那人是霍郁柏。 无论纪鹤怎么努力,他都好像无法摆脱霍郁柏的影响。 毕竟对方的名字是支撑他度过单薄青春的明亮底色,是曾经他日复一日的梦想。 那么现在呢? 纪鹤长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拉过自己的头顶,闷住自己的脑袋,睡了过去。 这份烦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纪中尉参与联邦军校的校庆活动,他作为受邀嘉宾会出席开幕仪式。 再次回到联邦军校的感觉很奇妙,熟悉与陌生被搅和在一起。 “班长!” 当时纪鹤初到首都星人生地不熟,班长真的帮了他很多。 毕业之后,成绩优异的班长没有去选择部队,而是继续留在联邦军校任教。 “诶,你怎么到的这么早?” 班长比之前胖了一些,声音和过去分毫不差。 纪鹤眨了眨眼睛,向班长敬了个礼,温声说道:“我想着说不定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所以就早点来了。” 班长拍了拍纪鹤的肩膀,笑道:“算你小子有心。” “李烈呢,他怎么样了?” 班长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纪鹤想了一下回答道:“李少尉回沙漠星球了。” “他的弟弟李燃现在跟着霍上校驻守冰原星。” 班长点了点头,回忆道:“那时候李烈可真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当初把你和他放在一个宿舍,我还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纪鹤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李烈是个实性子,我和他现在的关系倒比以前好。” 班长一愣,说道:“那就好,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了。” 一转头,班长带领纪鹤参观起联邦军校的新教学楼。 “是不是比你们当初条件更好了?” 班长指着那些升级的智能化设备,转头看向一旁的纪鹤。 纪鹤点头,只听班长说道:“你在授勋仪式那番演讲,已经是帮了联邦军校招生的忙了。” “班长这话说的,我可承受不起。” 班长看着纪鹤,心中感概万千,自从他留在联邦军校,也会羡慕这些去部队的兵。 如果当初坚持自己的选择,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校庆的开幕仪式。 纪鹤坐在嘉宾席,听着现任校长的讲话,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座位,他一个中尉怎么挨着上校坐。 一个人影落在了纪中尉的右手边,沉沉如倾斜的天光。 “上校怎么来晚了?” 霍郁柏转头看向纪鹤,低声回答道:“嗯。” “看来我错过了前面的表演。” “纪中尉和我讲讲吧。”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纪鹤,思索了半天,才回答道:“严肃又活泼的舞蹈。” “听起来像是反义词。” 表面上,霍郁柏听着台上的讲话,心神却不可避免地往左边靠。 一旁的纪鹤没有再开口,安静且专注地欣赏着台上的表演。 “纪鹤?” “嗯?” 这次回联邦军校,霍郁柏发现了一些自己过去不曾留意的东西。 他刚刚从图书馆那边过来,旁边还新建了一个展览馆。 图书馆里有留存霍郁柏各种公开的资料,照片、视频、录音,每次查阅都会有相应的记录,后台有一个学生账号在这上面过千次的数据统计。 “这可能是统计出错了,我到时候校正看看。” 管理人员一边说,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听见霍上校回答道:“没有错。” “不用校正。” 这不是霍上校第一次回联邦军校,却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痕迹去寻找另一个人留下的脚印。 图书馆旁的展览馆,顾名思义用来展览各种机甲的模型。 大堂中央摆着一架银刃机甲的模型,说明光栏里显示的制作者里有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 不是中文的纪鹤,而是不想被人发现的JH。 讲解员看霍上校盯着银刃机甲看了很久,忍不住问道:“上校是对这个模型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有时,霍郁柏觉得纪鹤是个很矛盾的人,就像这个人的爱一样,直白又克制,热烈又逃避。 “纪鹤?” 霍郁柏又喊了一遍对方,垂下眼睫,盖住眸底的晦暗不明。 第70章 审判 “嗯。” 座位上,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台上红色的幕布缓缓升起,纪鹤侧过头去看向一旁的霍上校。 “上校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Beta将头又转了过去,似乎在等Alpha开口。 霍郁柏想问什么呢,是想问他怎么一个人坚持这份不见天日的喜欢这么久的,还是想问他当初听到自己说“玩玩而已”时是如何心灰意冷。 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每一个都浓重得让人难以开口,糊在了嗓子眼儿。 相比纪鹤所经历的、承受的、掩饰的,霍郁柏所做的实在太少太少。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爱一个人会犹嫌不够、总觉亏欠。 霍上校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你之后是回二号星吗?” 纪中尉还没有接到正式调令,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不适合去火曜星,大概率会继续待在总部。 那边的控制中心也需要他前去协助工作,于是纪鹤低低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想到霍上校驻守冰原星是为了打击星际海盗,如今米迦勒一干人等已经落网,或许对方也会回到二号星。 “那上校呢?” 纪鹤缓缓站起身来,宽大的军帽帽檐遮挡住他的表情。 只见霍上校摸着座位的扶手站起身来,手臂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垂眸看向自己曾经形影不离的随属。 “我先回冰原星,还需要处理一些事情。” 对面的纪鹤张了张口,有点想问处理完事情之后呢,但如果这样说出口的话,又显得自己太过关心了。 “好的。” 上校在离他远一些的地方也好,因为他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得那么坚定。 而人生除了情爱之外,还有别的很多事情。 首都星的战后重建工作完成的比预计快,联邦军部下调令的那一天,恰好赶上最高法院针对仙女座星系入侵的最后一场审判。 一直以来,联邦法庭的审判都是半公开化的模式,这次则是直接放开了观看限制。 罪犯还没有出来,在线观众的人数就突破了法庭审判的最高记录。 【早安午安和晚安: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买了米迦勒基金。】 【uuu:把这些坏蛋通通丢去劳动改造!】 【迷人的反派角色123:怎么还不出来,我倒要看看这帮星际海盗覆面之下的脸孔。】 【Dogggg:心里只有我的钱,保险赔付的那点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以米迦勒、亚伦为代表的罪犯双手双脚都戴上了电子镣铐,走路的步伐明显比正常慢了一些。 审判长正在宣读米迦勒的犯罪事实,原本Omega就是特大金融欺诈罪的主犯,现在又涉及了战争罪。 数罪加身,自然是要从重处罚。 纪鹤坐在旁听席的最后一排,自他在医院里醒来就一直在配合法院、军部进行相关犯罪事实的裁定。 实时转播的镜头与纪鹤的目光一致,对准了第一个落座的罪犯。 米迦勒穿着橘红色的囚服,漂亮的金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电子镣铐。 这些罪犯中,心智不成熟的亚伦的定罪最轻,本该受到特别的照顾。 但Alpha不安分守己,几次三番想要带着米迦勒逃跑,被拿着电棍的狱卒好好教训了几次,目光仍旧桀骜不驯。 亚伦很委屈地皱了皱眉毛,他和米迦勒都戴着刑具,这意味着他们无法牵手也无法拥抱。 “我代表联邦最高法院宣布处米迦勒死刑并十倍罚金。” 审判长说完,看向被定了罪的米迦勒,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让人意外的是,米迦勒十分冷静,先发疯的是那个看起来什么也不知道的亚伦。 当亚伦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这一行为很快被负责维护法庭秩序的工作人员制止。 “你说什么!” 米迦勒对着冲动的亚伦摇了摇头,释放了一点安抚信息素,温柔的橙花香气让躁动不安的Alpha冷静了一点。 记录镜头再度对准了米迦勒的脸,而Omega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有人能审判我,就连上帝也不行。” “我不过是输了,成王败寇,我敢做就敢认。” 但米迦勒不觉得自己错,更不觉得和平与正义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所有真正能攥住的东西,都需要经过杀戮、破坏才能占为己有。 “而你们不过是自诩正义的蝼蚁。” 这一次的公开审判,人证、物证十分充分,这些仙女座星系的人犯罪事实确凿,唯有两人的罪行让经验丰富的审判长有些纠结。 纠结原因也并非是量刑的轻重,而是两人并不是联邦法律规定的自然人,而是冷冻基因克隆出来的非自然人。 经过严密的检测,米迦勒是承载了原身全部记忆的克隆人,审判团经过开会决定,将这位战争罪犯特别划入到自然人的范围。 而并没有直接犯罪的亚伦,只保留了原身的一小部分心智,倒是让审长等一干人伤透了脑筋。 审判长本可以判亚伦终身监禁,但考虑到Alpha与Omega是命定之番,失去Omega的Alpha会十分难熬,于是本着人道主义原则,决定洗去双方的终身标记。 “我代表联邦最高法院,判克隆人亚伦洗去终身标记,监禁二十年。” 座位上的亚伦在听到克隆人这三个字的时候先是迷茫,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脸色骤变。 “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洗去终身标记,米迦勒是我的Omega,永远都是我的。” 亚伦大喊大叫地站了起来,双脚之间的电子镣铐发出巨大的光波,让他的膝盖一软,浑身过电似的瘫在了座位上。 “我不是克隆人。”亚伦仰着头重复道,额头的冷汗滚了下来。 “你们在撒谎!” 这一次亚伦抬眸,米迦勒没有再露出温和的安慰表情。 Omega甚至没有再释放安抚信息素,只是用口型对Alpha说了一句“对不起”。 亚伦咬紧牙关,浑身戾气暴涨,对方的道歉让他确信了自己是被米迦勒创造出来的克隆人。 他所克隆的是谁,是米迦勒真正爱着的那个Alpha吗? 还有他的名字呢?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吗? 三号法庭的空气里忽然弥漫起浓重的Alpha信息素,米迦勒受到命定之番的影响,整个人有些晕晕乎乎的。 “休庭十分钟。” 座位上的米迦勒和亚伦,一前一后先被看守人员押走,很快又被押去继续开庭。 “根据联邦宪法和相应法律条例,经过这段时间谨慎而详尽的审查、求证,我们将以公平、正义、真相为原则,对被告人进行如下处理……” 这场审判涉及到的问题特别多,人员更是复杂,在审判长最后的陈词中,再次强调了这一恶性事件对于联邦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构成的威胁与损害。 一锤定音。 米迦勒缓缓站起身,目光越过人群,远远看见了旁听席上的纪鹤。 对方成了人人称颂的英雄,而他却是一个即将死亡的囚犯。 审判结束之际,霍上校才姗姗来迟,沉默地站在纪中尉的身后。 “在想什么?” 霍郁柏的声音打断了纪鹤的思绪,将Beta从另一个世界拽了回来。 “米迦勒的一生是悲剧,是帝国时代权利异化的牺牲品。” “他以为暴力和破坏是最强大的力量,毕竟他曾经就是这样被摧毁的。” 纪鹤看着空空如也的法庭,心底有无限的悲凉,站起来继续说道:“可是他错了,暴力和破坏只会带来更多的悲剧。” 霍上校看着纪鹤单薄的背影心潮汹涌,想不管不顾地将人拥入怀中,却只能小心翼翼地等待对方愿意重新接纳自己。 这场旷日持久的法庭审判终于落下帷幕,可米迦勒事件所带来的影响却没有那么快消失。 联邦监狱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照理来说,米迦勒这种级别的死刑犯,是不可以参与任何探视的。 可那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得到了这珍贵的探视权。 当然,这件事或许只在他眼里珍贵。 “闵然。” Alpha喊着Omega的名字,声音低沉动听,似乎带着几分可笑的多情。 米迦勒身上的囚服和干净,他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个假名字。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自己真的只是闵然,一切会不会都不同了。 “先生果然神通广大,这样都能来见我。” Alpha穿着一身正装,是民众们在联邦新闻上常看到的脸。 别人想要求见都未必见得着的高官,却巴巴地跑到了一个死囚面前。 “你这次闹的太大,我也没把法保你。” Alpha握着话筒,声线有些抖。 闻言,米迦勒一愣,没想到这种关头对方竟然会想要保他,笑得咳了起来。 男人看见Omega比苦还难看的笑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承诺道:“你如果有想做的事,我可以替你去做。” 隔着防弹玻璃,米迦勒拿着话筒的手指颤了颤,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米迦勒勾起唇角,这一次倒是笑得真心实意。 “那我想要你救一个人。” “亚伦吗?” 亚伦的量刑很轻,洗去终身标记后,等他可以忘记这些事还可以做回平凡人。 至少米迦勒是这样想的,盯着对面Alpha的眼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还想让你杀一个人。” 在听清Omega说的这个名字之后,Alpha竟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很快,米迦勒的探视时间到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镣铐 一扇又一扇门重重地落下,那声音震颤不断,一层叠着一层,直到监狱深处橘色的背影逐渐变淡。 单人牢房里,死刑犯米迦勒闭着眼睛,沉重的脚镣拖在地上,他被铐在大约只有两米不到的活动范围内,无法自由舒展身体。 联邦监狱针对死刑犯的管理会比普通在押人员更加严格,米迦勒的一切行为都在高度的监视下进行。 这种严密的监视会一直持续到死刑执行完毕,Omega听见有脚步声朝自己走来。 随后,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 “带0013号出来。” 在这里,米迦勒又好像变回了休眠仓里的实验体,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 仿佛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克隆人的,当他打开那个特殊的实验室的门,看见了许多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有的实验体不能承载米迦勒全部的记忆,就像陪在他身边的“亚伦”智识不全,有的实验体在克隆过程中出现了变异,而他是最完美的那一个。 一开始,他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执着于克隆出一个米迦勒,直到他在仙女座星系漫长岁月感到寂寞的时候,重启了那个曾经创造了自己的实验室。 “啪嗒——” 单人牢房的门被打开,这一次似乎与之前每一次他短暂离开牢房有所不同。 米迦勒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是要死了。 “还愣着干什么,联邦养你们是吃白饭不干活的?” 那个领头的Alpha狱警双手抱臂,冷眼看着轮班看守死囚的狱警,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 自从首都星战败,米迦勒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天,但此刻的他却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冷静。 Omega那雪白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他看着狱警解开限制自己行动范围的手铐。 很快,电子镣铐又会被重新戴上。 米迦勒忽然给了狱警一拳,疯狂地挣扎起来。 “抓住他!” 但他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很快被那几个Alpha狱警制止了。 挣扎中,Omega觉得好像有无数双陌生的手在拉自己,好像要将他从天堂拉入无间地狱。 “别白费功夫了。” 领头的Alpha狱警眯着眼睛,打量起米迦勒的脸蛋,觉得有些可惜,轻轻“啧”了一声。 联邦死刑犯的处决采用注射的方式,比起帝国时代的枪决要温和不少。 米迦勒最终还是被带到了死刑室,先被注射了一针麻醉药品。 然后特殊的药剂随着针头扎入皮肤的血管缓缓流入到Omega的身体里,米迦勒觉得有些困,无法抑制地闭上了眼睛。 而那一天,亚伦所遭遇的一切与米迦勒十分相似,只不过被买通的狱警给Alpha注射的只是短效麻醉剂。 亚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 房间有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前站着一个Alpha,亚伦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感知到男人的信息素等级不低。 对方转过身来,抿着嘴唇,眼神看起来有些悲伤,但亚伦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眼前的Alpha没有什么好感,更不喜欢这人眼底故作高深的悲伤。 他不认识男人,而对方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亚伦的名字并宣判他自由了。 自由? 在亚伦失去意识前,他还在联邦监狱里,再睁开眼却看见了这个陌生男人。 是他救了自己吗? 那他也能救米迦勒吗? “你是谁?” 亚伦皱了皱眉,而那人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丢到了Alpha的身上。 那戒指上的宝石是漂亮的鸽血红,如燃烧的火、又似流动的血。 亚伦眼睛一亮,拿起那枚戒指,抬头看向陌生男人。 这枚红宝石戒指,早在米迦勒进入看守所的时候就被人拿走了,为此亚伦还和那边的人打了一架。 “戒指怎么会在你那里?”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Omega,亚伦就会激动起来,揪着对方的领带连声质问道:“你把米迦勒怎么样了?” “你到底是谁?” Alpha被亚伦吵得有些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回答道:“是他让我救你出来的。” “这个戒指也是他留给你的。” 男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克隆人推开,目光鄙夷地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以滚了。” “米迦勒呢?” 亚伦说完,心脏忽然一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Alpha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捏皱的领带,缓缓转过身去,回答道:“他应该已经到天堂了。” 亚伦睁大了眼睛,胸膛上下起伏着,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红宝石戒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漫天的星斗犹如碎裂的钻石散落宇宙的黑幕之中,疾驰的飞船从首都星到了二号星。 刚下飞船的纪中尉觉得自己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后脑勺一阵发晕,小幅度摇晃着脑袋。 二号星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只可惜程知、李燃、许天阳都不在自己的身边。 在首都星住院的这段日子,他们总来看望自己,倒把纪鹤给惯坏了,现在一个人待着总觉得不大习惯。 至于霍上校,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冰原星了。 联邦军部的办公楼。 “纪中尉。” 纪鹤抬眸看向姗姗来迟的指导员,敬了一个礼,对方是来安排自己的工作的。 “坐。” 指导员先坐下来,从光脑里调出纪鹤的身体状况报告,开门见山地指出:“目前你的精神力状态不稳定,我这边建议你把机甲训练先停一停。” “嗯。” 纪鹤点了点头,坐得很端正。 “控制中心的工作,你打算继续接着吗?” 指导员一边说,一边在光脑上回复着信息,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位Beta中尉。 “接。” 指导员微微挑眉,还真被霍郁柏这小子给说中了。 “对了,之前你提出来融合雅典娜和墨提斯的事。” “我们开过讨论会了,上面的意思是先维持原状。” 其实纪鹤早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更加明白联邦军部不大可能拥有两个人工智能,但仍想要为此努力。 融合新旧人工智能,就是他想出来的折中办法。 指导员似乎从纪鹤的表情里窥见了对方的想法,默默提醒这位年轻的中尉,说道:“墨提斯的时代已经过去。” 纪鹤目光微沉,没有再说什么。 控制中心的工作对纪中尉来说得心应手,雅典娜对自己似乎很好奇,常凑过来看自己。 “纪中尉,终于见到你本人了。” 纪鹤对着仿生机器人微微一笑,说道:“那个时候还要多谢你帮忙。” 雅典娜用手指敲着操作台面,回答道:“我很荣幸参与到这场信息战中。” 人工智能做出一个思考的动作,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还找了霍上校,因为不想让墨提斯知道我破解密码的次数。” 纪鹤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插曲。 “墨提斯是因为我才叛变联邦的吗?” 纪鹤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雅典娜。 “我还没有见过她呢。” 雅典娜皱了皱眉毛,微笑道:“说不定她会喜欢我的。” 闻言,纪鹤心头一酸,开口回答道:“墨提斯离开联邦是因为那份计划,她不想被替代。” 虽然这件事的确和雅典娜有关,但这并不是雅典娜的错。 更何况墨提斯的叛变,还有米迦勒一方的推波助澜。 “什么是被替代?” 雅典娜的系统里似乎被刻意拦截了这方面的思考,受了限的人工智能显露出茫然的天真。 纪鹤自然知道这可能触发了雅典娜的某种限制,没有继续深入地聊下去。 结束了控制中心的工作,他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衣柜里摆着崭新的各式军装。 纪鹤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时还留了几件旧军装,可能早就被丢掉了吧。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这天是控制中心的值班日,只有雅典娜和纪鹤在。 当天本不是纪中尉值班,有人临时和他调换了一下,他又是个好说话的,自然能帮则帮。 Beta快速地游览过基地各个地方的监控,眼神停在了禁屋那里。 雅典娜凑了过来,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纪鹤觉得自己可能真是没休息好,怎么随便一个Alpha军官的背影他都觉得是霍郁柏。 实在是鬼迷心窍。 “没什么。”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霍上校明明还在冰原星没回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禁屋内。 易感期的Alpha靠着墙壁,浑身的温度都烧得很高,快要把他的理智融化了。 霍上校的信息素紊乱症已经治愈,再也不会出现把Beta当成Omega的情况了。 汹涌的情欲翻滚而来,让他的喉咙一阵发紧。 禁屋的安保系统连接着控制中心,忽然发出了异常情况的警铃声。 雅典娜立刻排查系统故障,而纪中尉作为值班人员需要前去疏散Alpha军官。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站在霍上校所在的禁屋。 “你好,我是控制中心的纪鹤。安保系统出现问题,您方便转移吗?” Beta清冷的声线像一场雨,落入Alpha焦枯的心脏里,宛如久旱逢甘霖。 怎么没有回应? 尽职尽责的纪中尉抬头看了一眼状态栏,的确是使用中没错,于是又说了一遍。 “不用转移。” 霍上校的嗓音低沉有力,震得纪鹤心头一紧。 如果里面是普通的Alpha,或许纪鹤真的可以不用转移,可霍郁柏是S级Alpha,还处在易感期。 “上校,请配合我转移到安全的备用禁屋。” 那扇门开了一半,借着微弱的光线,纪鹤看见上校的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止咬器。 密码锁的皮套在男人的脑后勒得很紧,不该好看的器具戴在Alpha身上有种难以描述的性感。 “那就劳烦纪中尉。” 第72章 吞没 身形高大的Alpha眼眸低垂,如果忽略他过于急促的呼吸声,神色看起来尚算平静。 男人身上的军装有些乱,灰绿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小片饱满的胸膛。 那个黑色的止咬器戴得很规整,限制住了Alpha标记Omega的可能,特质金属在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纪鹤明明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自然不会受到Alpha易感期的影响,却在看到这样的霍上校时心头一阵发涩。 他努力赶跑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清了清嗓子,回应道:“职责所在。” “麻烦上校配合我。” 说完,纪鹤看向Alpha身后,床上似乎摆了一件军装,被揉得有些旧了。 这一眼本是随意掠过的,纪鹤并不在意陪伴Alpha度过易感期的用品,可霍上校却做贼心虚地挡住了他探究的视线。 这一举动反倒引起了纪鹤的注意。 “好。” 得到霍上校的回应,纪鹤转身离开。 他并不清楚在对方打开半扇门的那一瞬间,柏树味道的信息素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将自己裹进了Alpha的领地。 这种浓度的信息素沾染,如果门前站着的是一个Omega,恐怕早就腿软得只能让Alpha抱了。 他更不知道面前看似冷静的长官需要多么强大的自制力,才可以一心配合他的工作。 禁屋内所有处于易感期的Alpha都需要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霍郁柏作为S级Alpha,和其他军官不能处于一辆车上。 无人驾驶的军车在黑夜里匀速行驶着,纪中尉与霍上校坐在宽敞的后排。 纪鹤的目光看向霍郁柏手里拿着的那件军装,越看越眼熟,总觉得像是自己的。 那上面的第二颗纽扣,比起上下的另外两颗有些歪,如果不是供应方的质量问题,那就是纪鹤自己缝过的那一件。 “上校是什么时候从冰原星回来的?” 霍上校垂眸,转动着手腕上的检测手环,低声回答道:“就这两天。” “我听钟医生说,你的信息素紊乱症治愈了。 “恭喜。” Alpha的肩膀随着呼吸上下摆动,转头盯着纪鹤一张一合的嘴唇,神色晦暗地问道:“恭喜什么?” 纪鹤目光一滞,淡淡回答道:“病好了,不值得恭喜吗?” “这样上校就不会因为信息素紊乱而苦恼了。” 更不会再有把Beta当成Omega标记这样荒唐的事了,纪中尉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对此,霍郁柏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纪鹤不想做他的药,哪怕他已经病入膏肓。 霍上校嗤笑一声,皱眉凑到纪鹤面前,用两只修长的手臂将人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上校,你做什么?” Beta无处可躲。 Alpha觉得Beta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不是Omega的信息素,而是纪鹤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 很干净。 霍郁柏为这个人着迷,也为这个味道倾倒。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纪鹤一脸莫名其妙,回答道:“我没有。” “介意命定之番,还是介意我不是Beta,和你不一样。” 纪中尉偏过头去,显然不想和霍上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下一秒,霍上校捏着他的下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纪鹤的额头上,两个人的头发碰在一起。 “纪鹤。” 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三分不可说的欲念。 纪鹤抬眸看着眼前挡在两人之间的黑色器具,心想还好这次上校戴了止咬器,不然他的脖子肯定又要遭殃。 “纪鹤。” Alpha又喊了一遍这个名字,干涩的嗓音透露出压抑的侵略性。 “上校?” 纪中尉被霍上校挤到了后排的最左边,他看向Alpha手腕上戴着的检测手环,并没有发出预警,心中有些疑惑。 两双眼睛躲避、纠缠,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叫我的名字。” 霍郁柏的手指来回揉搓着那浅粉色的唇,然后用大拇指翘开了纪鹤的嘴唇。 他要听他口齿不清地喊自己的名字。 他要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只有自己。 纪鹤自然觉得受到屈辱,恨不得咬断对方的手指,低声斥道:“霍郁柏,你!” 男人的大拇指在他的嘴里搅动,发出的声音就像Beta含着什么东西。 舌尖在指腹上轻轻扫过,不清不楚。 那个“你”的尾音几乎被吞没了,好像纪鹤真的乖乖叫了霍上校的名字。 呼吸的颤音,泛红的眼睛。 原本充斥不满的怒意,在这番搅动之下变得错乱而暧昧。 纪鹤为此感到气恼又羞耻,明明对方的病已经好了,明明他是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Beta,为什么还要来招惹自己! “上校,你做什么!” Beta一边说一边奋力将Alpha推到了另一边,慌乱之中似乎碰到了什么按钮。 军车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徐徐上升,一直到了车顶的位置,使得后座形成一个更为狭小的密闭空间。 纪鹤准备下车,他不能在和霍上校待在一辆车上。 还没等他握上车把手,有个冰凉的东西压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听见耳朵后面传来一阵上下牙碰撞的动静,这声音对于Beta而言伴随着不太好的回忆,令他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 “霍郁柏!” 纪中尉的手被反剪到背后,他讨厌被束缚的无能姿态,更讨厌看不见身后人的表情。 “你他妈发什么疯!” “我就是疯了!” 结实的止咬器压在纪鹤的后颈之上,力道大得让人难受。 Beta那地方没有腺体,原本平整的皮肤被止咬器压成一条条的形状。 “在你眼里,我就是因为信息素紊乱症所以才缠着你、利用你。” “恭喜我病好了是吗?” “你是在恭喜你自己。” 纪鹤听见这番话,只觉得这人简直不讲道理,温热的呼吸透过止咬器的缝隙洒在他后颈上,弄得他很痒。 他看不见霍郁柏猩红的眸子,却也清楚那止咬器不能阻拦暴动的S级Alpha多久。 “难道不是吗?” 纪鹤的半张脸贴在军车内部的防弹材料上,金属的冷感传递到他的皮肤上,让他以难以察觉的幅度颤抖了一下。 “上校如果真的喜欢我,此刻就不会这样做。” Beta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委屈的哭腔。 “我讨厌你。” 脖颈上的重量忽然一松,那勒人的触感从皮肤上缓缓消散。 纪鹤转过身来,转动着手腕,借着车顶的灯光看向霍郁柏。 Beta盯着上校脸上的止咬器,嘴唇轻轻颤抖,问道:“如果没有这个,你是不是早就咬上来了。” “你根本就是把我当……” “当……” 纪鹤说不下去了。 霍上校懊恼地皱了皱眉,眼尾晕出一片浅浅的红,看起来像是委屈得要哭了。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你对着我再说一遍。” 这声音微微发颤,充满了虚张声势的意味,不像威胁倒像是撒娇。 纪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看见Alpha这样,握着车门的手缓缓松开。 他觉得自己也是不对劲。 跟一个易感期的Alpha矫情什么。 霍郁柏却不依不饶,低垂着头,将双手放在纪中尉的肩膀上,然后缓缓收拢交叉,挂在对方的脖子上。 “你再说一遍。” 委屈到快要落泪的表情在Alpha这张脸上有些违和,纪鹤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纪鹤被他弄得有些烦了,张口道:“如果没有止咬器,你是不是早就……” “啪嗒——”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霍上校脸上的止咬器缓缓脱落,掉在了纪中尉的脚边。 和以往那些或蜻蜓点水或缠绵悱恻的吻不同。 霍郁柏将纪鹤的下巴往下扣,舌尖撑开那紧闭的牙关,用力地往里探。 另一只手下挪,抵住他的后脑勺,不让纪鹤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将滚烫至极的气息渡进对方的嘴里。 “唔嗯……” 纪鹤含糊又可怜地叫了一声,他无法动弹,只能承受着这个带着证明意味的吻。 刚刚那样的情况,检测手环都没有响。可当霍上校吻纪鹤的时候,手环却滴滴地叫个不停。 纪鹤分心在想,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Alpha的唇舌入侵Beta的领地,舌尖细细扫过他的牙齿,勾住他的舌头吮吸,急切又粗鲁。 若有似无的水声在逼仄的空间内沉闷地扩散开来。 纪鹤没有忍住又哼了一声,而霍郁柏双手捧着他的脸退开了一点距离。 交缠的津液连成一条透明的线。 下一秒,霍郁柏掐着纪鹤的腰,将人一把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上校……” 这个姿势可谓是羞耻到了极点,明明纪鹤本人很大一个,却被当成了一个小孩坐在对方的腿上。 这个姿势令他不得不微微弯着腰,这样脑袋才不会碰到车顶。 这可是在军用车上。 两人姿势实在太容易起擦走火。 瞬间,纪鹤清醒过来,又气又急。 “你犯什么混!” 纪鹤手掌用力地往前一挥,结结实实打了Alpha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动静很大,纪鹤也没有留力道。他抿着嘴唇,忽然有些紧张和后悔。 霍上校的脸上登时出现了微红的五指印子,可他似乎并不在意,就着对方的手亲了一下。 纪鹤的手很好看,又白又细,还有他喜欢的香味。 一个巴掌换一个吻。 不亏。 霍上校把脸贴在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哑着嗓子道:“消气了吗?” 纪鹤心里正在估算时间,应该已经快到备用禁屋了。 他的估计很准,光脑已经跳出相应的提醒,让他把所有处于易感期的Alpha军官带到指定的地点。 “你把止咬器戴上!” 霍郁柏仍旧微微仰着头,看着气鼓鼓的纪鹤,手往地下搜寻,将止咬器拿了起来,再递给对方。 真可爱,像一只炸毛的小鸟。 “你帮我戴。” 纪鹤皱眉,却被人拉过手,凑近霍上校的脸。 对峙了大约一分钟。 “纪中尉,你再磨蹭的话,时间要来不及了。” 纪鹤的手摸过那皮质的松紧带,抚上那个密码锁,面无表情地问道:“密码是什么?” “你保险箱的密码是什么,这个止咬器的密码就是什么。” 纤细的手指动作微滞,随即飞快地拨动了那一串数字。 第73章 黏人 “咔哒——” 止咬器重新套在了Alpha军官的脸上,几乎挡住了男人脸上红色的指印,但是若有人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不对劲。 不过应该没有人会想到,能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扇S级Alpha一个耳光并且全身而退。 毕竟绝大多数Alpha都是极看重脸面的生物。 霍郁柏抬脸看向从自己身上下去纪中尉,皱了皱眉,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对方离自己太远。 如果此刻Alpha再戴一个项圈,那就更像一只分离焦虑严重的大型犬了。 一旁的纪鹤正在整理被上校弄皱的制服,顺手拿过了那件旧军装,却被人捉住了手腕。 “我的。” 霍上校幽幽开口,声音冷淡低沉,还掺杂了一丝不易被发现的委屈。 纪中尉将那件衣服抖了两下,那大小明显比霍上校常穿的尺码要小了一号。 “这是我的衣服。” 只见霍郁柏眯着眼睛,像是某种吃饱了的野兽,执拗地重复道:“我的。” 你是我的,你的衣服也是我的。 纪鹤拿着自己那时落下的旧军装,心情有些复杂。 他虽然是Beta,却很清楚Alpha在易感期会是什么样的状态,又会拿这件衣服做什么。 于是,纪鹤冷漠地打击道:“我没有信息素,你就是拿了我所有衣服筑巢也没有用。” 只见霍郁柏笑得柔软,用深邃的眼睛盯着纪鹤。 “怎么会没有用呢。” 纪鹤被人盯得发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一下。 只是Beta挪一寸,Alpha就靠近一尺,黏人得很。 霍郁柏的手从纪鹤的肋下穿过,紧紧抱住对方,不让他再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下一秒,霍上校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处,无视那人所有的挣扎,贪婪地嗅闻着纪鹤身上的味道。 拥抱的温度,灼热了他的心脏,让一万个春天跟着苏醒。 纪鹤的背贴在对方温热的胸膛上,微凉的止咬器落在他的脖颈间,蹭着自己。 他听着霍郁柏喘气的声音,比自己回忆中的还要性感和勾人,仅存的一点理智烟消云散。 心跳同步,呼吸交叠,体温共享。 男人的手紧紧揽着那一截瘦而韧的腰,并不想放心上人离开,哪怕只是一秒钟。 Alpha无法在Beta身上留下任何标记,却也要拉着人一同沉沦在这片刻温情之中。 “纪鹤,你没有你嘴上说的那么讨厌我。” “对不对?” “我对于你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对不对?” 霍上校甚少流露出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哪怕是在信息素紊乱症下的易感期,纪鹤都没有觉得对方像现在这样黏人。 “上校,该下车了。” 纪鹤觉得总该有人保持一点清醒,现在上校是指望不上的,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发烫的耳朵后面传来了霍郁柏闷闷的鼻音,拥抱的力度似乎更大了一些,像是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嗯。” “一分钟。” “再让我抱一分钟。” 说实在话,纪鹤真的不习惯这样的霍郁柏,阴晴不定、胡搅蛮缠、完全不讲道理,简直是满脑子只有贴贴的黏人精。 虽然不习惯,但纪鹤好像也没那么反感。 他总是这样心软,这怎么能行。 好在一分钟只有六十秒,不会耽误纪中尉的工作。 霍上校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纪鹤,看着对方身上沾染了自己的信息素。 Alpha的薄唇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却因为止咬器的遮挡而看不大真切。 纪中尉终于能从车上下来,开始指挥所有易感期的军官进入备用禁屋。 那些易感期的军官表情不耐,在闻到纪鹤身上那股浓郁到夸张的S级Alpha信息素眉头皱得更紧,快速进入了相应的禁屋。 禁屋内,霍上校戴着止咬器,原本有些乱的制服已经被整理妥帖,只有眼尾还是红红的。 他没有拿回那件旧军装,车上纪鹤赐予他的亲吻与拥抱,已经足够霍郁柏熬过这一场易感期。 因为这突发状况,纪中尉忙活到现在才有时间踏进浴室。 温度适宜的热水倾泻而下,水汽很快弥漫开来,男人解开他衬衫的扣子,走进水雾之中。 水流缓缓滑过他的肌肤,洗去他这一夜的疲惫不堪。 头发被水打湿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在白雾中若隐若现,有种不自知的诱人。 纪鹤不确定这样做能洗去多少自己沾染Alpha信息素的味道,无奈地闭上闭眼睛。 “真头疼。” 只听他低声叹了这么一句,他多希望霍上校能够像以前一样忘记这次易感期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等霍上校从禁屋出来,纪鹤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虽说自己是被迫的,但亲吻是真,拥抱是真,不争气的心动也是真。 光是这样想想,纪鹤都觉得头疼不已。 说起来,他的探亲假还没请,一直被耽搁到现在。 纪中尉深深呼了一口气,看向光脑的电子日历,自言自语道:“能避几天是几天吧。” 自从纪鹤离开桐星球,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乡了。 在首都星的那几年,联邦军校的学业繁忙,他一个需要领助学金的贫困生,实在负担不起高额的星际航行的费用。 等他进入联邦军部,成为一名士官,每个月除去给孤儿院打钱倒是能剩下不少钱,但他却始终抽不出时间。 只要是联邦的军人,每年都有探亲假,但纪鹤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您好,请出示证明文件。” 穿着运动套装的纪鹤,清爽干净得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的两根手指并拢向半空中一滑,调出联邦军部的相关文件。 “请走这边。” 只见纪中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走特殊通道,只是走个军部的证明流程。 快个几分钟还是慢个几分钟,对于此刻十分清闲的纪鹤而言,没有区别。 过去通往桐星球的星际航班很少,现在却多到数不清,不同的航空公司都有。 纪鹤提前和纪明堂打过招呼,说是自己会回来。 古村落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到太多高科技的侵染,还是原来的模样。 纪鹤拿着简单的行李,走在熟悉的石子小径上。 家乡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昏黄的灯笼摇曳,如他犯困时的梦境;曲折的小路蜿蜒,似他手臂上的脉络;圆形的院落层叠,好像此刻他无法宁静的眼睛。 “纪院长。” 纪明堂打哈欠,手里提着一盏灯,身边围着一群睡眼惺忪的娃娃们。 他们在等自己回家。 孤单的游魂,突然找到了栖身之所。 “纪鹤,你回来了。” “嗯。” “我回来了。” “纪鹤哥哥!” 有个小男孩揉着眼睛,看着投影幕布上的哥哥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兴奋地大叫起来,扒着纪鹤的腿不放。 “哥哥!哥哥!” “哥哥抱我!” 纪鹤蹲下去,摸了摸这些娃娃的脑袋,然后将他们一个个都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再轻轻放下,乐此不疲。 夜深人静之际。 纪明堂好不容易将这些打了鸡血的孩子们哄睡,这才有时间好好看一看纪鹤。 “回来得晚了,罚你给我抄经。” 纪明堂的嘴唇微微一耸,假装做出一副要生气的样子。 老实人纪鹤放下行李,真的听话地坐了下来,正要拿笔被纪明堂一把拉了起来。 “和你开玩笑的。” “你这一路肯定累了,先去睡觉吧。” 纪鹤其实在飞船上休息过了,现在还不太困,躺在床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第二天一早出门,他碰到了来给孩子们送蒸饼的翠婶。 翠婶很久没见过纪鹤了,还以为又来了个找纪明堂的外乡人,盯着看了好久才认出来Beta是谁。 “翠婶,我帮您。” 青年的声音很好听,温温润润的,弄得她不太好意思。 “谢谢啊。” 翠姐老了,脸上的皱纹像金鱼游动的尾巴一样散开来,说话的声音也没以前那么尖。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纪鹤点了点头,将新鲜出炉的蒸饼分发给孩子们,刚好还剩下最后一个,于是拿了起来。 眼前的青年举止矜贵,和这粗糙的吃食不太搭调。 翠姐捏着自己的手,想起自己对小时候的阿鹤并不友善,心中忐忑,说道:“你要不吃别的吧。” 自从桐星球发展了旅游业,这里高级的酒店、餐厅不少,纪鹤想吃什么都有。 而纪鹤咬了一口蒸饼,还是原来的味道,笑着评价道:“挺好吃的。” 翠姐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回来的也巧,正赶上祭神会呢。” 纪鹤听到“祭神会”三个字,忽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 纪中尉只在纪明堂那里待了一夜,便去到了中心区的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碰上了陆澄。 西装革履的Alpha摘下墨镜,对着纪中尉笑,说道:“纪先生,好巧啊。” 纪鹤也没想到会碰上陆总,点了点头。 陆澄微微弯腰凑过来,对着纪鹤说道:“你说我们算不算是有缘呢?” 纪鹤尴尬一笑,寒暄了两句,就去了预定的套房。 如今的祭神会规模更大,无数彩色的布条系在蓝桐树上,还有绵延千里的灯队。 这样的盛会,引得无数游客慕名而来,纪鹤准备也去看一看,在酒店大厅碰上了陆澄。 “纪鹤,你是去祭神会吗?” 纪鹤“嗯”了一声,本不打算和陆澄再有什么交集。 “太巧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陆澄不由分说地拉着纪鹤上了自己的车,一起前往祭神会的现场。 人山人海,千灯万盏。 纪鹤一从车上下来,便被人群淹没,一转眼就看不到陆澄在哪里了。 头顶是各式的彩灯,犹如暗夜里的游鱼。 人太多了,纪鹤只能随波逐流。 “抱歉。” 他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赔完不是正准备避开,却又再度跌进这人怀里。 “真对不住。” 纪鹤缓缓抬头,撞入一双隐忍深邃的眼眸。 第74章 屋顶 此刻所有嘈杂纷扰在他的耳畔敛尽,唯有慌乱中纪鹤那来不及收回的略带讶异的眼神。 霍郁柏伸手抱住他,就像抱住了自己的世界,丢失的拼图就此完整。 头顶无数盏游动的灯火,交织成人间的银河,落在霍上校看向纪鹤的眼眸。 Alpha没有穿军装,头发松散地垂下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 这一身的衣服,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有点像他们初次相遇时霍郁柏穿的装束。 “吓到了?” 比少年时期更低沉的嗓音穿过沉默而荒谬的年岁,重重叠叠地落在纪鹤的耳膜之上。 “你怎么一声不响地逃跑了?” 人群熙熙攘攘,纪鹤想要和霍郁柏拉开一定的距离,却因这份躲不开的拥挤贴在了对方身上。 “我没有逃跑。” 耳垂有些发热,纪鹤觉得一定是这里人太多了,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还有探亲假没休。” 纪鹤垂着眼眸,继续往前走去。 霍郁柏用身躯为纪鹤铸成一道防线,将人好好地环在自己怀里,问道:“偏偏在这个时候休探亲假,是为了躲开我吗?” 胸腔中的心脏重重地一跳,Beta的心事被人道破。 “上校想太多了。” 两人一阵沉默不语,霍上校觉得自己这一生最严重的错误,就是在和纪鹤尝试交往的期间想的太少。 “是你说过要带我一起回桐星球的。” “现在却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参与祭神会,岂不是言而无信。” 纪鹤一愣,没想到霍上校还记得这件事,不知该如何辩解,干脆不理会对方的提问。 走过这一段狭窄的巷道,灯队终于来到小广场的位置,人群四散开来,纪鹤也终得解脱,长呼了一口气。 黑夜里,无数棵高大的蓝桐树沉默地矗立着,风吹过彩带的声音与树叶响动的声音,犹如低低的呜咽。 代表着神明使者的白羽鸟裙从夜空中飞过,扑棱着翅膀,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如今的祭神会,观赏的游客占了多数,但也有一部分是当地的居民。 纪鹤的正前方站着一位年轻的母亲,正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的左耳戴着一个羽毛耳环,正被夜风吹起来。 “妈妈,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那位母亲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半蹲下来笑着对孩子说道:“当然有啦。” “所以你要乖乖地做好事,这样神明才会保佑你。” 纪鹤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从未对自己这样温柔耐心过。 这是纪鹤这一辈子的求之不得。 仔细想想,他其实已经足够幸运,从原本的世界里挣脱而出,长成现在的样子。 青年低着头,眼眶有些发酸,他只是也会羡慕,羡慕那些一开始就被爱包围的人。 纪鹤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却被人戳了戳手。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霍郁柏,对方笑得很明亮,温暖得像是不灭的烛火。 Beta下意识地摊开手心,Alpha在那上面放了一只羽毛耳环。 洁白羽毛轻扫过干燥的掌心,那金属钩子看起来不像是这边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工艺品。 “给你的。” “不许嫌丑。” 纪鹤张了张嘴,想说成年之后的桐星球人就不会再戴羽毛耳环了,但看着霍郁柏真诚的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霍上校是什么时候路过这种“骗外地人”的手作摊子,也不知道Alpha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制作这枚耳环。 心脏忽然一暖,软得不像话。 “谢谢你。” 纪鹤的眼神飘向那个他曾爬上去的屋顶,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谢谢你。” 一旁的霍郁柏顺着纪鹤的目光,也看向那个屋檐,出声提议道:“要去吗?” “什么?” “如果和屋主说一下,应该是可以上去的。” “不好吧。” 屋顶上,离天空更近一些。 两个人影挨得很近,在如墨的夜色里成为毫不起眼的存在。 纪鹤长大以后就没有再爬过别人家的屋顶,他看着从这里到地面的高度,忽然觉得并不吓人。 但这对于小时候的他来说,已经是万丈深渊。 霍郁柏盘腿坐在屋顶上,借着灯影去看纪鹤,想象着对方小时候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羽毛耳环是你今天做的吗?” 只见霍上校摇了摇头,回答道:“上一次。” “上一次我从首都星逃了出来,想着你和我说过的约定,在桐星球待了三天。” “只可惜,还是没有找到你。” 纪鹤任由夜风吹拂着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太清醒。 “是那个时候吗?” “嗯。” “那三天我看了你所有的日记,我很后悔。” 霍上校的声音成熟而稳重,隐隐藏着只有自己能读懂的颤抖。 “后悔对你说的那些话,后悔自己瞻前顾后,后悔我没有及时拉住你。” “纪鹤,你原谅我好吗?” “原谅我第一次喜欢别人,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 远处的乐曲声缓缓传来,纪鹤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再度沦陷。 得不到心上人回应的霍郁柏,心底的不安渐渐放大,继续自说自话。 “你不能改变了我,又松松手,不要我了。” “不要我”这三个字带了罕见的哭腔,纪鹤觉得霍上校又切换成了黏人精。 抿着嘴唇轻轻张开、又合拢,似乎还在犹豫。 纪鹤一直都很孤独,而孤独的人往往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最艰难。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别扭,无法纯粹地表达自己的真心,却又希望对方无底线的包容。 如果是小时候的自己,看到霍郁柏没有走,还给自己送礼物,一定早就冲上去叫“哥哥”了。 “霍郁柏。” Alpha的眼睛在黑夜里亮了一下,一动不动地盯着Beta的脸颊,生怕错过对方说出口的任何一个字。 “我曾经真的把你视作梦想。” “就连做梦也会梦到你。” “虽然你只短短出现了几天。” 纪鹤一顿,客观评价道:“这样很傻吧。” 霍郁柏听得很认真,回答道:“不傻。” 如果不是凭着纪鹤的一腔孤勇,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被这样好的人仰慕着、追随着。 “可我现在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一个独立的人并不应该为某个人而活。” 霍郁柏沉默了一会儿,将手覆在对方的手上,用不成调的嗓音问道:“那你现在还会想梦到我吗?” 纪鹤看着前方,成百上千的古树亭亭如盖,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他站起身,闭上眼睛、展开双臂,任由夜风穿过身体,托举着自己的生命。 霍郁柏仰头看着纪鹤,心中的感觉有些微妙,恳求道:“纪鹤,不要梦见以前的我,梦见现在的我。” 那双闭着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睁了开来。 “纪中尉!” 地面上有人正在努力挥手,是一开始和纪鹤走散的陆澄。 “你怎么到屋顶上去了。” 霍郁柏嘴角往下一撇,看着纪鹤的背影,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陆澄是现在才看到霍上校,还是刚才故意没有提,喊道:“霍上校,您也在呢。” “看来我们还真有缘。” 纪鹤顺着梯子往下爬,淡淡解释道:“他跟我住一个酒店。” “只是偶然碰到了。” 霍郁柏一个没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那还真是阴魂不散。” 看完了祭神会表演的陆澄,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屋顶上有两个人,没想到其中一个正是他要寻找的纪鹤。 “陆先生,好巧。” “不巧,我和纪鹤一开始是一道的,只是被人群冲散了。” 陆澄的重音放在了“一开始”上,手里拿着一件挡风的外套,正要给纪鹤披上。 霍郁柏盯着陆澄的手,脸色铁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那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 “不用。”纪鹤摆手拒绝了那件奢侈品牌的风衣,准备回酒店休息。 夜风中,霍郁柏站在原地,等着纪鹤回头看自己一眼,可他上了陆澄的车,对方还挑衅似的对自己挑了挑眉。 待两人回到酒店。 纪鹤回房间休息,睡到一半被光脑的提示音震醒,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雅典娜的虚拟影像出现在酒店,简短地述说了现在的情况。 “纪中尉,桐星球突然遭遇攻击,需要您前往机甲中心支援。” “收到。”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在桐星球居民看不见的地方,有数百架深灰色的机甲正虎视眈眈。 作为旅游资源发达的偏远星球,这里的星际治安一向很好,应对这样的突发事故有些有心无力。 “纪中尉。” 纪鹤点了点头,正要进入机甲的驾驶室,他想起自己精神力减退的报告,检查作战服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中尉,您也是桐星球人对吗?” 年轻的联邦军官“嗯”了一声,看向面前显示敌方机甲的雷达图,皱了皱眉。 “我们等您回家。” 纪鹤听见这话,眉头舒展开来,对着公共频道的话筒,笑着说道:“好。” 下一秒,他驾驶着黑武士这架重装机甲,踏着光波冲到了最前面。 随着一声巨响,深灰色机甲率先发动攻击,挥动起巨大的机械臂,砸向纯黑机甲。 黑武士机甲看起来笨重,但在纪鹤精妙的操作之下,并非是有勇无谋,迅速侧身闪避。 一道能量光束从黑武士机甲的掌心射出,直奔深灰色机甲而去。 那道光束击打在敌方机甲的护盾之上,炸开数朵烟灰色的火花,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烟雾缭绕中,一架通体银白色的机甲一脚踹在了深灰色机甲的腹部,将它踢得连连后退。 “乌合之众。” 一声低沉的轻嗤,带着冷淡的散漫,在公共频道响起。 第75章 黑洞 深灰色机甲未有丝毫退却,仰头发出一声怒吼,朝着碍事的银刃机甲冲了过来。 两架机甲的机械长臂在空中不断交错,发出阵阵金属相撞的声响。 纪鹤抬眸看着眼前一灰一银两架机甲你来我往,每一次攻击都带有巨大的能量波动,就连黑武士这样的重装机甲都能感受到这份强烈的震感。 深灰色机甲不断向前推进,试图将银刃机甲压倒。 细看之下,深灰色机甲虽然来势凶猛,但并无章法,确实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星际海盗的作风。 而银刃机甲灵活地跳跃着,寻找着机会,忽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巨大的能量光剑。 那柄能量光剑散发出的银色光芒四散开来,对准了面前的深灰色机甲。 银刃机甲击剑的姿势犹如行云流水,却带着不容小觑的雷霆万钧之势。 深灰色机甲抬手格挡住银色的能量光剑,双手发射出激光束,攻击着银刃机甲的关节部位。 大约三架同型号的深灰色机甲从背后开始围攻银刃机甲,使得霍上校不得不分心对付后方的敌人。 黑武士机甲飞身一跃,抵挡住前线的猛烈炮火攻击,为身后联邦的战斗机甲开道。 年轻军官所保护的不止是一颗古老的绿色星球,更是他朝思暮想的家。 纯黑色机甲内部,纪中尉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十分认真。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原本他在打击星际海盗这件事上有一定的经验,如今更是怀着急切的心情想将这些残余势力一网打尽。 根据那段时间纪鹤所了解到的情况,仙女座星系除了米迦勒之外,并没有能但大任的人。 首都星一战,更是耗费了他们大半的军事力量。 如今米迦勒一死,那些残余势力应当群龙无首才对。 更不要说那帮只看钱的星际海盗,拍拍屁股走人才合理。 纪鹤嘴唇微抿,在想这次突袭的背后会是什么人。 一架深灰色机甲眼部的红色激光追踪器闪了两下,锁定了纪中尉的黑武士机甲。 数枚导弹沿着预设的追踪线路,朝着纪鹤所在的机甲而来。 “中尉,小心!” 纪鹤控制着笨重的黑武士机甲,凭借高超的微操技术,灵活地闪避着敌方源源不断的攻击。 在仙女座星系默默潜伏的这段时间,纪鹤接触了不少米迦勒手下的战士,他觉得眼前这架机甲的作战风格有些怪异。 像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却又不太像星际海盗的作风。 只见黑武士机甲双手合十,掌心之间化成一道黑色的重剑,迅速闪到深灰色机甲的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重剑刺向了深灰色机甲的能源中心。 那动作干净利落,漂亮得很! 当深灰色机甲的主人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那把黑色的重剑深深地刺入了能源中心。 机甲的能源中心遭到攻击,引发一场无可避免的小型爆炸。 附近的星云被点燃,接连不断地爆炸开来,发出一阵阵热烈的轰鸣。 近在咫尺的黑武士机甲连忙后退,可不想做这首当其冲的倒霉鬼。 那架深灰色机甲忽然猛地反扑,死死抓住黑武士机甲,无数条光链像疯长的藤蔓缠绕住纪鹤。 “抓住你了!” Alpha低沉的嗓音在公共频道响起,接着一串癫狂的笑声。 亚伦? 纪鹤自然记得他的嗓音,可对方应该在首都星的联邦监狱中服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开机甲? 还是说眼前这架深灰色机甲的主人,不是囚犯亚伦,而是某个刚刚苏醒的克隆人。 纪鹤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专注用精神力连接黑武士机甲。 他将那把重剑猛地拔出,深灰色机甲没有了足够的能量,那些束缚着黑武士机甲的光链的瞬间变弱。 黑武士机甲展开能量护盾的同时,肩部的高概率能量装置发射出强大的能量炮,将那深灰色的机甲瞬间击穿。 只听一声巨响,火花四溅,来自深灰色机甲的碎片在黑武士手持的能量护盾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划痕。 “是吗?”纪鹤居高临下地淡淡发问。 深灰色机甲里。 亚伦坐在驾驶位上,嘴角溢出一点血,那只控制动力系统的左手微微颤抖,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 他已经想起了属于自己的全部记忆,这颗红宝石代表的不仅是强大的王者之位,还有珍贵长久的爱情。 米迦勒是他命定的爱人,也是帝国时代最后一任皇后。 而这一世,亚伦不做帝王,却要为心爱之人完成最后一个愿望。 “我会杀了你的。” 亚伦的眼神淡漠而锋利,擦掉了嘴角的血丝,勾起惨淡的冷笑。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纪中尉操控着黑武士机甲,冷静回应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四架深灰色的战斗机甲冲了出来,挡在亚伦前面,左右臂的光炮瞬间充能,蓝色的光芒在炮口汇聚,形成八道刺眼的能量束。 面对敌方迅猛的攻击,纪鹤集中精神继续操控黑武士机甲,灵活地避开了能量束一次次的轰击。 双拳难敌四手。 即便纪中尉精神力极强,但也总有疏漏之时,冷不丁被其中一道能量束击中,整个黑色机甲侧翻在地。 纪鹤闭了闭眼睛,利用精神力让黑武士机甲再度站了起来。 这帮星际海盗边打边退,似乎并不急着攻占桐星球。 一架蓝色的后勤飞船来到那架近乎报废的深灰色机甲旁边,亚伦在纪鹤疲于应对之际接上了备用能源。 银刃机甲这边,霍上校脱不开身,有好几架机甲围在Alpha身边。但他始终留意着纪鹤的动态,不断向黑武士机甲的方向靠近。 只见深灰色机甲双膝微微弯曲,犹如离弦之箭再次冲向黑武士机甲。 这一次纪鹤早有防备,在对方发起动作的瞬间,左臂生出虚拟护盾,挡下了这一波攻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与黑武士机甲并肩作战的银刃机甲亮出了大杀器,光刃得以出鞘。 那光刃闪烁着银白色的寒光,带着凌厉的锋芒,于破空声中带着Alpha杀出重围。 高速旋转的光刃在宇宙中划出数以万计的银白轨迹,如同一张巨大的死神之网,无情地将那些敌方机甲团团围住。 那些深灰色的机甲被光刃生生切割成三四片,从高空之中纷纷坠落。 黑武士机甲感知到不远处的银刃机甲正朝自己走来,继续奋力挥舞着拳头。 巨大的机械拳带着呼呼的风声,不断砸向敌人。 “Beta就是Beta,也就这点能耐。” 公共频道再度响起亚伦略带快意的笑声。 面对这种程度的嘲讽,纪鹤并不在意,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纪鹤驾驶着黑武士机甲,逐渐偏离了原本的战场。 “纪鹤,去死吧!” 亚伦和刚刚那几架深灰色机甲一齐冲了过来,将黑武士机甲往一个方向推去。 不好! 纪鹤敏锐地感觉到那个方向的引力不太对,而这架重装机甲似乎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地正往那边陷去。 是黑洞。 在纪鹤意识到这些人在做什么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那五架深灰色的机甲同时展开背部的导弹装置,发射器喷射而出的火焰,在纪中尉的瞳孔熊熊燃烧。 烈火之上,你死我活。 这样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卑劣,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纵使黑武士机甲展开了能量护盾,但那些导弹犹如雨点,无处躲避。 能量护盾在如此集中的攻击之下光芒渐渐暗淡。 纪鹤有些撑不住了。 黑洞缓慢又坚定地吞噬着这架重装机甲。 等待纪鹤的,似乎只剩下死亡这唯一的选择。 “纪鹤。” 就在这生死时刻,银刃机甲启动了能量聚变装置,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波,将黑武士机甲从黑洞中硬生生拉了出来。 “上校!” 纪鹤看着犹如天神降临在自己面前的银刃机甲,忽然有些崩溃。 “别管我!” 黑洞的吞噬力量太过庞大,纪鹤刚刚计算过了,吞下黑武士机甲是必然结果。 作为联邦军人,他死在战场上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但他不想连累霍郁柏和他一起死。 “上校,快走!” 黑武士机甲双腿喷射出火焰,毫无章法地攻击着银刃机甲,让其远离黑洞的吞噬。 “傻瓜。” 银刃机甲内,霍郁柏忽然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银白色机甲的手臂伸展开来,腕部的发射器被点燃,发射出最后几百颗追踪弹,为战友扫清障碍。 这些追踪弹落在了深灰色机甲上,尽数爆炸开来,赠予宇宙一场最盛大的烟花。 火光,硝烟,坠落。 银刃机甲释放出数个能量网,将黑武士机甲牢牢锁住,和对方调转了位置。 既然黑洞一定要带走点什么,那就带走自己吧。 “纪鹤,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 霍郁柏的声音低沉而柔情,他将生的机会交给了纪鹤,从容奔赴死亡。 银刃机甲的质量远远小于黑武士这样的重装机甲,被黑洞吞没的速度远远超过纪鹤的想象。 无数硝烟中,那架银白色机甲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安静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滚烫的眼泪,瞬间从纪鹤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Beta失去理智地崩溃哭喊,不断重复道:“霍郁柏!” 黑武士机甲冲向了深不见底的黑洞,死死拽住银刃机甲尚未被吞没的手腕,与其十指紧扣。 第76章 氧气 在巨大的引力作用下,纯黑的手掌牢牢包裹住银白色的手指,倔强地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空隙。 冰冷的机械金属牢牢相扣在一起,是没有多余温度的牵手。 几分钟前。 无尽的黑暗之中,S级Alpha的精神力连接着银刃机甲,但却已经无力挣脱这漩涡。 下坠、沉没。 如果这时候有人问霍上校不害怕吗? Alpha一定会诚实地回答对方。 他很害怕。 可比起死亡,他有更害怕的事。 让他看着纪鹤在自己的世界再一次消失,对于霍郁柏而言是比被黑洞吞没更可怕的事情。 经历过那样的痛,让他不愿重蹈覆辙。 忽然有奇怪的动静,被黑洞扭曲了音调,一下一下撞击着Alpha的耳膜。 霍上校意识到有机甲朝着黑洞的方向而来,他猜测是附近坠落的星际海盗,心底暗叹一句:竟还有人和自己做伴啊。 下一秒,他倏忽变了脸色。 在沉默的黑暗中,一架战甲奋力拉住了银刃机甲的手。 随后,十指紧扣。 霍上校的眼白泛上狰狞血色,深色的瞳孔轻轻收缩,然后睁大了眼睛。 心口微微发涨,霍郁柏被某种又酸又涩的情绪包裹住,快乐又痛苦。 公共频道的电波信号在彻底进入黑洞的一瞬间被切断,宇宙一下子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发出的回音。 汹涌的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泪痕在白瓷一般的脸上辟出一条瘦而窄的河道,Beta浑身都被冻上了一层冰壳子。 纪鹤这一生哭泣的次数太少,流泪这件事仿佛变成一种难堪的隐疾。 他该强大,他该无畏,唯独不该软弱地流泪。 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霍郁柏。” 那略带呜咽的声音,犹如回南天般潮湿。 深不见底的黑洞,并不是宇宙中的洞穴,而是质量极大、引力极强的天体,任何物质一旦进入其领域就无法逃脱。 虽然纪鹤看不见黑洞,却能感受到黑武士机甲正在微妙地扭曲,这表明自己彻底被吸进去了。 原本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军官因为受到这巨大的引力影响,已经无法维持战斗机甲的平衡。 一黑一银两架机甲紧紧依偎在一起,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们分开。 黑洞会将他们带到哪里? 纪鹤不知道。 在大得无法想象的宇宙里,无论是黑洞还是恒星,都只是微小如灰尘一般的存在。 更遑论迷失在宇宙中的人类。 这一次桐星球的战役,指挥部设在地表。当指挥官发现一黑一银两架机甲将被黑洞吸走的时候,瞬间启动了应急预案。 可是宇宙的力量比他们想象得大得多,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黑洞中救回两位年轻的联邦军官。 初到桐星球的指挥官看着光脑显示的画面,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有机甲战士都被强制召回,退到防护光网附近,附近星球的联邦军队协助追捕逃窜的星际海盗。 战场之上,生死由命。 可总有人会惋惜英雄的陨落。 “纪……纪中尉和霍上校,我们不管他们了吗?” 插话的军官正是和纪中尉说“我们等您回家”的Alpha,他说完看向了指挥官有些僵硬的背影,退到了更后面的位置。 这个消息传到光荣军团的时候,霍上将正在与顾中尉下星际军棋。 相比于霍家祖孙的另类相处,他俩看起来倒是更像一家人。 “上将,有重要消息。” “讲。” 霍英展手里拿着方形棋子,正在想应该下哪里。 进来的下属脚步一顿,看了一眼顾朝闻,有点犹豫该不该由自己来告知将军这个坏消息。 而顾中尉会错了意,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递消息的下属,说道:“霍上将,那我先走了。” 霍英展皱了皱眉毛,胸口一阵闷痛。 Alpha仍旧举棋不定,背对着自己的下属,问道:“什么事?” “不是保密消息,就直接说。” “霍上校和纪中尉,在桐星球追逐仙女座星系的残余势力。” 只听霍上将淡淡“嗯”了一声,他知道这事儿,可下属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拿着棋子转过身来。 下属抬眸,目光看向年迈的霍上将,嘴唇颤抖着说道:“他们被吸进黑洞里,目前生死未卜。” 手中棋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直接碎成了两半。 一旁的顾朝闻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在霍英展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漆黑的眼珠空洞得骇人,整张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霍上将突然用力抓紧了左胸口,被呛到似的猛咳了两声,鲜红色的液体如血箭一样喷射而出。 “上将!” 顾中尉大惊失色,看到那抹触目惊心的红色愣住了,一个箭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霍上将。 “叫军医!” “快叫军医!” 霍英展眉头紧皱,唇色泛白,伸手紧紧握住顾朝闻的手臂,哑着声音道:“封锁消息。” 顾中尉点了点头,神色仍旧是一派慌张。 那样强硬的将军,怎么会说倒下就倒下呢。 顾朝闻守在病房外,在想要是霍郁柏真的回不来了,这可该怎么办。 消息同样很快传到了首都星。 机器人管家敲了敲书房的门,将一份重要文件送给先生。 明媚的房间内流淌着优雅的交响乐,一个男人弯着腰从书柜的倒数四层抽出一本有关哲学的书。 “放这儿吧。” 机器人管家点了点头,将文件放在整块实木雕就的书桌之上。 “那个克隆人有再联系你吗?” “没有。” 关于亚伦,他的确将人从联邦监狱里捞了出来,也算是完成了Omega最后的愿望。 至于这个克隆人自己要寻死,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Alpha的消息很灵通,早早得知霍郁柏和纪鹤一起掉进了黑洞。 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用脚给交响乐打着节拍。 闵然让他杀了纪鹤,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可谓是一箭双雕。 都说这联邦军部霍家出情种,不过他是真没想到霍郁柏能以命换命。 同样的局面,若是摆在自己的面前,必然做不到像霍上校这种程度。 男人摇了摇头,忽然有些同情起这对命途多舛的有情人。 首都星这一战,联邦十三委员会重选跟着延期。 Alpha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胜券在握,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联邦民众的选票,总不会投给一个下落不明的上校。 无数星云、小天体原本好好地漂浮在宇宙之中,却被黑洞强大的吸引力所捕获,开始围绕其旋转,成为环带中的一员。 浅蓝色环带旋转的速度接近光速,其释放出的强烈辐射,足以让任何碳基生物在瞬间死亡。 银刃机甲和黑武士机甲落在这环带上,只能被迫一起高速旋转。 纪鹤的精神力对战斗机甲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整个人头晕目眩,开始吐酸水。 更糟糕的是,他无法联系上银刃机甲里的霍上校。 黑洞仿佛形成了一个新的宇宙,纪鹤渐渐感觉到时空似乎逐渐平坦, 原本明显的弯曲,也好像恢复了正常。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因为这表明他们离黑洞中心更近了。 漫天繁星,广阔的宇宙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纪中尉眨了眨眼睛,感受到一种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开始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而霍上校在经历和他一样的痛苦。 一道猛烈的白光闪过,巨大的震动爆发开来。 在失去全部意识之前,霍郁柏好像看见漫天繁星纷纷坠落。 黑洞撞到了一颗巨大的蓝色超巨星,两边的引力正在对峙。 一黑一银两架战斗机甲,被这颗超大星球从黑洞中吸了出来。 这两架联邦机甲以超越光速的速度从黑洞中喷射而出。 与此同时,纪鹤在无比痛苦之中睁开了眼睛,组成自己身体的全部粒子并没有被黑洞吞噬,他奇迹般地还活着。 那颗蓝色的超巨星,在黑色幕布之中发着明亮夺目的光辉。 “上校!” 纪鹤爬起来,对着公共频道的虚拟话筒大喊。 “滴———” 信号电波又连接上了。 银刃机甲近在咫尺,但纪中尉却并没有听到霍上校的回应。 纪鹤想到一个不太妙的可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上校一定不会有事的。 Beta用最后残存的精神力连接上了黑武士机甲的控制系统,他要带着银刃机甲迫降到安全的地方。 但黑武士机甲的能量已经不够,纪鹤看着那显示的红色方块,深吸一口气。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一定会有办法的。 纪鹤闭上了眼睛,精神力翻涌如潮,成功连接上了银刃机甲。 光脑屏幕上,显示周围并没有属于联邦的星球。 距离纪鹤最近的位置,有一颗灰色的小行星,是唯一看起来有氧气层的星球。 在机甲燃尽能量之前,他们必须着陆。 如果没有氧气,没有适宜的温度,就算纪鹤带着霍上校迫降成功,他们也没办法存活下来。 这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留给纪鹤的时间不多了。 算了,赌一把。 纪鹤的精神力同时连接着两架战斗机甲,冲向了那颗不知名的小行星。 一黑一银两个飞行器抱在一起,穿过了大气层,砸在了地面上。 纪鹤推了一下舱门,从里面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去找霍郁柏。 银刃机甲的驾驶位上,联邦最年轻的指挥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正闭着眼睛。 纪鹤察觉到对方的颈动脉搏动近乎停止,立即将人放平在地,对其进行胸外按压。 他将嘴凑了上去,将氧气渡给对方。 第77章 迫降 纪鹤弯着身子,整个人跪坐在霍郁柏的身边,一只手捏着男人的鼻子,另一只手拖着他的下巴。 他一次又一次凑到霍上校唇边,几乎将自己体内所有的氧气都灌进对方的口腔里。 两片柔软的嘴唇再度碰在一起,没有任何暧昧绮念,只为同死神争分夺秒。 霍郁柏,快醒来。 求求你。 快醒来。 纪鹤的睫毛颤了颤,俯下身子给人做人工呼吸的时候,睫毛轻轻刮过霍上校的脸颊。 Beta的眼圈微微泛红,他默默向他的神明祈祷,让眼前这个男人醒来吧。 他愿意以任何代价交换。 而神明好像真的听见了信徒的祷告。 霍郁柏的胸腔随着按压,缓缓起伏,似乎开始恢复了原有的律动。 “怦怦——” 是心跳的声音。 纪鹤凑近去听,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这一秒,他无比庆幸自己上过急救课,庆幸自己选择了这颗幸运的小行星迫降。 有的时候,生与死只差了一点点。 平躺在地表的Alpha先是动了动手指,然后重重地咳了两声。 失去氧气的感觉,就像是在深潜时溺水。 在霍郁柏无法睁开眼睛的这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了深海的海底。 没有光,没有氧气,只有厚重的海水,压得Alpha无法畅快呼吸。 也许是过了一会儿,也可能有一个世纪。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见有一条长着银色大尾巴的人鱼朝自己游了过来。 水花搅动,扰乱心波。 那尾人鱼游动的时候,背后仿佛带着光晕,使得霍郁柏身处的海底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现实世界中从没有发现过人鱼这样的生物,眼前的这一条难道是海洋失落的神明。 那人鱼忽然吻上了自己的嘴唇,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透过深蓝色的海水看清了神明的脸。 是纪鹤。 霍郁柏的呼吸被拯救,心跳也跟着重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世界,想要坐起来的刹那,一具温暖而颤抖的身体便扑了过来,抱住了他。 “霍郁柏。” 那声音很轻,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生怕眼前苏醒的男人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幻影。 劫后余生的拥抱,只剩下快得过分的心跳声。 霍上校搂住纪鹤的腰肢,那作战服的衣摆收得很紧,描绘着Beta精瘦的劲腰,他趁着对方难得主动,用手摸了好几下。 “我在。” 男人的嗓音有些哑,像是踩中了钢琴的踏板,低沉的音调自此和成一片,将大风大雨吹成了疏朗的轻烟。 纪鹤低低地“嗯”了一声,闭了闭眼睛,用力抱紧了对方。 霍郁柏从没有觉得拥抱是这么有力量的一件事,他伸手摸了摸纪鹤的脑袋,将有些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心底生出无限柔情。 尽管对方什么都没有言明,但霍郁柏清楚地知道,纪鹤爱自己,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爱。 这是臂弯的温度偷偷告诉他的秘密。 “纪鹤,谢谢你救了我。” 纪鹤抬起头,眼神愣愣的,但呼吸与心跳已经逐渐恢复平稳。 两道目光交缠在一起。 “上校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不知道黑洞有去无回,非常危险。” “你那样做,我……” 纪鹤微微蹙眉,嘴唇因说话太过用力而撅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霍郁柏眼神飘忽,盯着纪鹤的嘴看。 想亲。 可他好像在生气。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还是想亲。 Alpha半天都没有回答,然后清了清嗓子。 “正是因为有来无回、非常危险,我才不能看着你被吸进黑洞里。” 霍上校并没有刻意煽情,眼神严肃,仿佛在谈论什么重要问题。 “你这样……” 纪鹤有些不好意思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从Alpha身上下来。 小的时候,霍郁柏救了自己一次。 可他并不是童话故事里依靠王子拯救的公主,他也想保护脚下的土地和怀里的爱人。 事实证明,他不仅有这个信念,也有这个能力。 对方是S级Alpha没错,可再怎么厉害的人,也会痛,也会死。 他无法承受失去霍郁柏的代价。 “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 “我不想欠你……” 纪鹤站起身来,表情蒙着一层淡淡的懊恼,彻底忽略了从掉入黑洞开始到现在,自己也救了霍郁柏两次。 下一秒,霍上校跟着起身,沉默地跟着纪中尉来到他们迫降的小行星。 这里一片荒芜,暂时看不出智慧生物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联邦留下的标记,是一颗实实在在的荒星。 “纪鹤,你不想欠我是吗?” 霍郁柏看着那人的背影,眉头皱起,一字一句回答道:“我保护你是因为我爱你,你拿爱来还我才算不欠我。” 天光云影,风吹过荒星上茂盛的植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纪鹤向前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看着背后的霍郁柏。 时间仿佛在一刻冻结。 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会是所求不得,但他回头才发现,原来他的身后已经有了一整个宇宙。 “嗯。” 就嗯? 虽说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但霍郁柏仍觉得不可思议,他有时候真想扒拉开纪鹤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说句喜欢他,承认爱他。 有这么难吗? 霍郁柏在周边观察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颗荒星有存在文明的任何可能。 他们虽然获救,却也彻底被困在这里。 “现在这两架机甲的能量已经耗尽,如果要我们要离开这里,得找到新的能源补给才行。” 纪鹤坐在一块边缘圆润的大石头上,正在计算剩余的营养液够他们生存几天。 “营养液也只够我们两个人一周的用量。” 逛完一圈的霍上校,挨着纪鹤坐了下来,两只胳膊往后面一靠,当作自己的枕头。 “你在听吗?” 霍郁柏偏过头来,回答道:“嗯。” “你觉得联邦军部什么时候会找过来?” 相比与霍上校的闲适自得,纪鹤眉头轻皱,显得有些过分担忧了。 “不好说。” 霍郁柏眯着眼睛,继续说道:“他们如果认定我们困在黑洞中,恐怕只会在营救失败后写个报告。” “除非你有留下什么线索。” 只听纪鹤回忆道:“重新连接上机甲的时候,我有在公共频道说话,应该会被雅典娜捕捉到。” “不过那个时候靠近超巨星,离这颗荒星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霍郁柏下巴轻点,出声问道:“你说了什么?” “我报了当前位置。” “还有呢?” Alpha凑近了Beta,两条长腿叠在一起,那休闲的姿态不像是被困荒星,倒像是来小众的旅游星球度假的。 纪鹤抿着的嘴唇动了动,回答道:“上校。” “什么?” “我说我在试图叫你。” 霍郁柏了解纪鹤的性子,早猜到了对方的答案,可他就喜欢听对方承认。 被喜欢的人称呼军衔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尤其是在他们暂时脱离了联邦军部的大环境。 纪中尉的声音很干净,夹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冷意,可语调又柔,像是羽毛扇子拂过霍上校的心脏。 “纪鹤,你还记得小的时候你怎么叫我的吗?” “现在再叫一声来听听。” 霍郁柏压低了声音,有些接近在纪鹤耳边呢喃的语调。 闻言,纪鹤轻咳了一声。 他那时候是叫对方哥哥的。 但他现在才不会那样叫霍郁柏,光是想想都觉得很奇怪。 霍郁柏用手撑着脸,眼神玩味地盯着纪鹤看,欣赏他的耳垂渐渐由隋白瓷变为釉里红。 “上校心态可真好,还有心情开下属的玩笑。” 只见霍郁柏坐直了身子,淡淡回答道:“既来之,则安之。” “何况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 “这颗星球上大概只有你和我。” “我们有很多时间在一起。” 纪鹤避开了霍郁柏的目光,不再吭声,耳垂微微发热。 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忍住追问道:“上校难道愿意一辈子就这样了?” 霍郁柏笑了起来,很认真地回答道:“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小时候听我父母聊天,我记得那年母亲生日,父亲说要买一颗小行星,在那里建屋子、种菜、养马,就这样永远和我母亲在一起。” 霍上校难得主动提起这样的事情,纪鹤听得格外仔细,然后评价道:“没想到霍少将的理想生活这么田园的。” “以前我觉得这样有什么好,多无聊啊。” “现在我觉得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霍郁柏在说到“心爱的人”四个字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纪鹤,缓缓说完剩余的话。 “喂马、劈柴、看日出日落。” “就很幸福了。” 说这话时,霍上校的语气柔软到不可思议。 纪鹤一愣,眼前的Alpha温柔地注视着他,和所有人印象中的天之骄子都不同,是只有自己看见的霍郁柏。 他被对方所描绘的田园生活打动,说道:“或许霍少将现在正过着这样的生活。” 只见霍郁柏眼睛里亮晶晶的笑意瞬间暗了下来,淡淡回答道:“这里无柴可劈,我去捡点东西生火。” 夜幕低垂。 机甲能源耗尽,他们在野外过夜,只能选择最朴素的方法为自己提供热量。 霍郁柏的手脚很快,火堆很快燃了起来,橙黄色的火苗跳动着,发出阵阵暖意。 一旁的纪鹤拿出两个睡袋,又递给霍上校一管营养液。 夜色之中,纪鹤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木发出了各色淡淡的荧光,伸手揉了揉眼睛。 第78章 森林 不是错觉。 白天看起来是浅紫色的藤蔓在夜光之下发着紫色的荧光,垂下来的枝条像是赛博风格的灯带。 “怎么会这样?” 纪鹤用力眨了眨眼睛,他并非没有看见过荧光生物,比如海底的某种海葵就能发光,但在陆地上这样的景象确实不多见。 “上校,你看这些植物都在发光。”他回过头去,对霍郁柏说道。 霍上校手上拿着一个不知名植物的枝条,正准备丢进火堆里。 或许是因为折断了的缘故,枝条并没有发出漂亮的荧光。 而纪鹤一边说一边伸手拂起垂下来的发光藤条,似乎想往深处走去。 Alpha很快站了起来,一只手拿枪,另一只手将枪别在Beta的后腰。 “注意周围。” 照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在还不熟悉环境的情况下走那么远,可是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奇幻美妙,实在是吸引人。 两人并肩而走,这些树木比起桐星球上的还要高大,完全就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 如果没有荧光,在这样的深夜里,纪鹤应该不会贸然进入这片领地。 纪鹤发现有颗树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蘑菇,那蘑菇发着绿色荧光,像一盏盏亮着鬼火的灯盏。 他看着那蘑菇,心想这玩意儿大概是做不了食物的,觉得有些可惜。 霍郁柏碰了碰他的手,低声说道:“前面有水源。” 纪鹤点了点头,白天的时候对方视察过周围一圈的大概情况,却听见身后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霍上校蹲下来正在看什么东西。 那泥土上有半个印记,看起来像是人类留下来的脚印。 这条路他白天的时候也走过,却没有发现这个脚印。 这个印记应当是这段时间出现的,所以是有除他们以外的人类在这颗星球上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霍郁柏微微蹙眉,站起身来,对纪鹤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好。” 野外过夜,让纪鹤想到在巴纳德星的时候,他喝醉了酒,是上校把他塞进睡袋里的。 那个时候上校来当自己的辅助教官,他心中觉得十分感激,可后来对方说的话又实在太让人伤心。 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 篝火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一点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焰不知疲倦跳跃着,变幻出数千个不同的形状。 纪鹤仰面躺在睡袋里,看着天上的星星,身体明明已经疲累,却没有丝毫困意。 “上校?” 霍郁柏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 “睡不着?” 纪鹤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看这些天上的星星,每一颗远远的看起来好像都没什么差别。只有离得很近,才会知道它们每一颗都不一样。” “纪鹤,你知道吗?” “我们身体里的DNA、血液、皮肤、牙齿,全部出自恒星内部的元素。”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就是星星本身。” 纪鹤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很浪漫的说法。”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上校,后来霍少将买了那颗小行星吗?” 沉默缓缓蔓延开来。 霍郁柏的声音略带茫然,终于回答道:“我不清楚。”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男人的双眸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叹息。 纪鹤看着天上的星星,回答道:“上校的父亲说不定就在哪一颗星星上。” “你会想再见到他吗?” 霍郁柏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牙关紧闭,没有回答。 纪鹤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更不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哪怕有一天擦肩而过了,恐怕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我以为我会恨我的母亲,事实上也好像的确如此。” 纪鹤从没有和人认真谈论过这些事,哪怕是纪明堂也没有。 这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靠近她就好像靠近痛苦,而远离她也未必就会幸福。”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只是爱得太过幸苦。” 只见霍郁柏的喉结轻轻滚动,清亮的眼波里只剩下纪鹤的倒影,那专注的神情比着燃烧的篝火还要明亮。 “那你会想再见到她吗?” 隔了好久,久到霍上校以为对方睡着了,才听见纪鹤淡淡说了一个字。 “会。” 可除了梦里,纪鹤不会再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霍郁柏仰头看了一眼星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些他过去一直回避的事情,好像忽然有了出口。 这个出口,是纪鹤给自己的。 夜里,放哨人温柔说道:“快睡吧。” 睡袋里的纪鹤发出一声微弱的鼻音,好像真的乖乖睡着了。 Beta的睡相很好,不怎么动,更不会发出打呼噜、磨牙的噪音。 霍上校提起精神,听着周围的动静,那道均匀的呼吸声始终在那里,让他觉得自己的守护是有意义的。 下半夜,轮到纪中尉放哨。 霍郁柏没有打开另一个睡袋,非要躺在纪鹤睡过的睡袋里。 那睡袋上面沾染了Beta的淡淡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Alpha只是轻轻嗅了一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困意渐渐袭来。 霍郁柏觉得纪鹤就是他的药。 唯一的药。 过去是,现在也是。 纪中尉见状,眉心一皱,有些尴尬地提醒道:“我没洗澡,身上不干净。” “没事。” “好吧。” 银河流动,繁星点点。 纪鹤坐在篝火堆旁,火光映着他的侧脸,一直守到天光大亮。 霍上校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从睡袋里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点潦草。 “早。” 纪鹤看着那燃尽的篝火堆,留下一片烟灰色的痕迹,说道:“我再去捡点东西。” 他还没有走两步,身后的Alpha抱住自己,早上跟着一起苏醒的东西轻蹭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那东西尺寸不小,实在让纪鹤无法忽视。 “霍郁柏。” 纪鹤的嗓音有些冷冷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别得寸进尺。” 背后的Alpha一脸无辜,这种生理现象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你自己冷静一下。” “别跟过来。” 纪鹤说完,一个人朝着森林走去。 这里的奇异植物不少,但适合拿来当柴烧的真不多,他想起昨晚梦幻的荧光世界,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暴殄天物。 他正弯腰捡东西,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动作一顿,立刻握住了枪。 树木掩映,成了对方最好的障眼法,但脚踩在地上落叶的声音还是被纪鹤捕捉到了。 纪鹤不确定那是人还是动物,但他觉得那是人,于是丢下精心挑选的枝条,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那人影从一片绿色中掠过,步伐极快,似乎永远都在纪鹤的眼前,却让他抓不住。 纪鹤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觉得这人的胡子有些长,身形与步法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别走!” 纪鹤觉得这可能是他们离开荒星的突破口,于是穷追不舍。 在没有搞清楚敌友之前,他不会开枪,只好盲目地追着人跑。 他要搞清楚这个人是谁!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拳头带着呼啸声而来,力道大得惊人。 纪鹤抬手格挡,却被这股力道震得整条手臂发麻,心中有些讶异。 下一秒,纪鹤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一带一拽,顺势用自己身体的力量死死压住男人。 一记留了力的肘击,落在那人的肚子上,也没让人发出个声响。 这人莫不是个哑巴? 纪鹤与人缠斗在一起,打得你来我往,一下子没分出胜负。 那人的目光存了几分探究,一直打量着纪鹤,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 “纪鹤。” 是上校找过来了。 那人听见这道声音,原本淡漠的瞳孔兀自震了震,挣扎起来准备走。 而纪鹤在这个荒星上发现了同类,自然是不会放人走的,甚至拿起了枪威胁。 那人的力量比纪鹤要强,动作却有些生疏,被人用枪抵着额头威胁。 纪鹤和他靠得很近,忽然觉得这人的脸长得有些像是他看过的某一副油画。 是什么呢? Beta本是死死制住对方,却被人在这晃神的功夫抓住了漏洞,双手被人反剪到背后。 一分钟前。 霍郁柏发现地上杂乱无章的脚印,自然知道纪鹤有危险。 他快步追来,像一阵风穿梭在这片绿色的原始森林中。 一片叶子落下,滚到Alpha的脚边。 霍上校看见两人缠斗在一起,又喊了一声纪鹤的名字,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Alpha没有任何迟疑,对着那个可疑的人举起了枪。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植物的气味。 纪鹤睁大了眼睛,他看见霍郁柏持枪而来,大声说道:“上校,等等!” 霍郁柏眯着眼睛,以他的枪法,纪鹤不会有危险。但听到对方这么说,却没有第一时间扣动扳机。 而纪鹤终于想起这张脸,他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油画。 油画上的男人眼神明亮,嘴角微微上扬,怀里抱着自己的妻子,两个人看起来既般配又幸福。 “霍少将。” “是你吗?” 纪鹤微微侧头,将自己的枪放下,飞奔到霍郁柏身旁。 霍上校仍旧保持着射击的准备动作,在听到纪鹤说了什么的时候,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松开,打了一记空响。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柏树信息素,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雪松味。 而这里温暖湿润,并没有高寒地带才有的雪松。 Alpha开始怀疑自己的嗅觉,因为他好像真的闻到了父亲的信息素。 第79章 荒星 他们所站立之处被无数茂盛高大的植物簇拥而上,天空只剩下一小片压抑的白,被时间短暂封存住。 微弱的光线漏下来一点,像银器散发出来的光泽,冒着一丝冷意。 霍上校仍旧没有放下枪,以保护的姿态将纪鹤拉到自己身后。 那个人影没有跑,只是站在那里,默默承受着对面Alpha目光的审视。 霍郁柏的眼睛,很像他的母亲,自己的妻子。 “郁柏。” Alpha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像很久没有和人说话,朝着那两人的方向走近了两步。 空气中的雪松信息素,像是初雪之后满山的松林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冷冽幽深带着淡淡的苦味。 一别经年。 霍上校眯着眼睛,将架起的枪缓缓放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看父亲,而是侧头看向纪鹤。 “我们走。” 终于见到消失的父亲,会是什么感觉,纪鹤不知道,却能感觉到霍郁柏的态度冷淡得有些过分了。 “上校?” 纪中尉轻轻出声,用手碰了碰霍上校的手臂,得到了一句更加急躁的“我们走”。 纪鹤又看了一眼霍少将,这个在联邦军部中被称之为传奇却又很快陨落的人物。 他是军人,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也是一个世俗意义中的失败者。 Alpha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窘迫的笑,很快又被面无表情所覆盖,仍旧站在原地,看起来像一棵孤独的树。 很快,纪鹤收回了目光,跟着霍郁柏原路返回到他们驻扎的地方。 一路上,霍上校闷头往回走,他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样一颗荒星上再次遇见自己的父亲。 实在是太可笑了。 回去之后,纪鹤坐在他旁边,没有开口说什么。 霍郁柏皱着眉头,心中对父亲的怨气在看到这人的时候爆发出来,怎么消也消不掉。 “他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 良久,Alpha眼眸森然,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说出这么一句。 纪鹤没有被这质问的架势吓到,而是拍了拍霍郁柏的背,柔声说道:“或许少将和我们一样,是被困在这里了。” 他虽然进联邦军部时日不长,却也听到过霍少将离开联邦军部将霍英展上将气得半死的事,口中说出的话倒是为Alpha不负责任的行为做了遮掩。 “你在替他说话?” 一道冷淡的目光扫了过来。 纪鹤摇了摇头,陈述道:“只是一个可能性。” “上校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吗?” 霍郁柏眼眸低垂,他当然想知道。 他恨这个男人。 恨他让母亲接受Omega腺体移植手术,恨他在那架飞船上没有保护好母亲和妹妹,更恨他一走了之。 一夕之间,幸福美满的家庭只剩下看不出颜色的泡沫,风一吹就散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纪鹤光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就能知道上校只是在赌气,但积年的怨与爱并不是他说几句话就能消解的。 Beta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Alpha消化。 “你在想什么?”霍郁柏倏地转过头来,对着认真思考的纪鹤问道。 “这样光等联邦军部来找我们,也不是个办法。” 接着,纪鹤犹豫了一会儿,老实说道:“我想霍少将在这颗荒星待的时间比我们久,或许能有帮助我们离开的办法。” 霍上校没有说话,咬紧了牙关,然后又泄了气,因为他知道纪鹤说的是对的。 在荒星上,时间过得格外快。 很快又到了晚上。 纪鹤吸完营养剂,坐在篝火堆旁盯着跳动的火苗发呆。 睡袋里,霍郁柏一会儿正躺一会儿侧躺,似乎怎么样也睡不着。 纪鹤守在篝火旁,橘色的火光跃过他清瘦的脸颊,照亮了他的眼睛。 “纪鹤,我睡不着。” “试试空军睡眠法?” 十分钟后。 “不行。” Alpha侧着身子偷偷摸摸丢了两颗安眠药到嘴里,动作又快又流畅。 纪鹤摸了摸腰间的枪,看向黑武士机甲,回答道:“我那里有备安眠药,你吃一点?” 只见霍郁柏摇摇头,说道:“不用。” “如果能抱着你睡就好了。” 纪鹤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霍郁柏翘起来的头发上,他很快地笑了一下,像怕被发现似的。 霍郁柏说完没有再乱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终于进入了睡眠状态。 纪中尉安静地守着霍上校,他的后方忽然丢来一颗石子,他站起身来立刻警戒。 “霍……” 那个人影举起手,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中央,示意对方不要出声,随后又让Beta跟着自己走。 纪鹤保持着站姿,头转回去看向熟睡的霍郁柏,对着忽然出现的霍少将摇了摇头。 “他不会有危险。” “这里很安全。” 纪中尉得到了联邦前任少将的承诺,于是跟着对方暂时离开了简陋的营地。 “霍少将,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纪鹤跟在霍少将身后,在荧光森林里走着,垂下的枝条缠绕在一起,像扭曲的绿色灯管。 前方是一大片浅紫色的藤蔓,在夜里发着荧光。 在那梦幻的紫色荧光下,霍少将回头答道:“在你们迫降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们是联邦军部的人了。” 纪鹤眨了眨眼睛,心想那个脚印真的是霍少将。 “您要带我去哪里?” 前方的霍少将没有回答,带着纪鹤来到一处发着光的苔藓地,然后揭开了这层掩盖,乘着透明光梯一路向下。 这是一个地下基地。 安静、密不透风、带着联邦旧时代的气息。 “主人,欢迎您回家。” 这里甚至还有机器人管家,与现在联邦民众使用的差不多,只是一直没有升级。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的确买下了一颗小行星。” 纪鹤微怔,原来霍少将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们,也真的“实现了”田园理想。 基地比纪鹤想象得要大,各个系统都在正常运作,完全就是一个超大规模的末世安全屋。 “少将,这里的能源靠什么供给?” Alpha一边走一边回答道:“荧光。” 也就是说这片原始森林所有能发出荧光的植物,都是这个地下基地的能源,无穷无尽、生生不息。 纪中尉忽然想起自己烧火取暖的行为,觉得自己简直落后残暴得像个原始人。 “那机甲的能源也可以通过荧光生物能进行转换吗?” 霍少将的脚步一顿,淡淡回答道:“可以。” “那您愿意帮助我们吗?” 霍少将调出了以妻子为形象做出的各种虚拟影像,看向眼前的Beta中尉,答道:“那有条件。” 纪鹤点了点头,说道:“您说。” 霍少将抬眸看向眼前的Beta,看不出喜欢还是讨厌,问道:“不用担心,只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你和郁柏是什么关系?” 霍少将盯着纪鹤看,补充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联邦军部的军衔。” 纪鹤深吸一口气,将他与霍郁柏的故事以相对客观的口吻讲述了一遍。 霍少将始终不发一言,弄的纪鹤有些紧张。 长久的沉默,还是纪鹤率先打破了僵局。 “您如果要说Alpha和Beta不适合在一起,或者希望我离开上校之类的话,我是不会听的。” 霍少将微微侧头,沉声问道:“哪怕是以无法离开这里为代价。” 纪鹤动摇了大约半秒,抿着的薄唇再度张开,重复道:“哪怕是以无法离开这里为代价。” 霍少将笑了起来,对着妻子的虚拟影像,语气温柔地说道:“他和你还真有点像。” 纪鹤被这笑容打动,愣了一两秒。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 “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爱他。” “我只希望你们能拥有一个比我们更好的结局。” Alpha沉下来的嗓音和霍郁柏有六七分像,听得对面的纪鹤心神一阵恍惚。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存着祝愿,却让人不免伤感。 “我会的。” 他循着自己的心出发,说出这三个字。 或许是因为霍少将的眼神太过真诚,让纪鹤无法给出除了这个以外的任何答案。 藏在暗处的霍郁柏,心头微动,他听到了自己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我会的”。 这是他追逐纪鹤的脚步以来,听到的第一次正面回应。 心底的水波仿佛飞入了一只蜻蜓,明明只是无声无息地越过水面,却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霍少将点了点头,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对纪鹤说道:“他爷爷对他的期望很高,这孩子也很要强。” “他看起来是个淡漠的性子,但一旦对什么人上了心,就是一辈子都不会撒手的主。” “这一点,很像他的母亲。” 纪鹤听得很认真。 “Alpha和Beta在一起,会有很多需要两个人共同克服的事情。” “但我总觉得没有任何本能,会比爱更强大。” 纪鹤轻轻“嗯”了一声,抬眸看向霍少将,出声问道:“那您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霍少将垂下眼眸,目光看向一路尾随而来的霍上校,说道:“那要看偷听的人愿不愿意了。” 纪鹤这才转过头去,本该熟睡的霍郁柏正清醒地站在那里。 “上校?” “纪鹤,不许再丢下我。” “不要再有下一次,好吗?” Alpha当着自己的父亲的面,伸手抱住Beta,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 “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纪鹤听见上校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知道这人只是看起来孤傲淡漠,实则心肠很软。 霍郁柏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发现对方好像变老了许多。 第80章 责任 失责的霍少将抿着嘴唇,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孩子的身上,喉头止不住的发涩。 那句不太像自己会说出口的“那要看偷听的人愿不愿意了”,得到了回音。 尽管对方不愿像以前一样恭敬地喊自己一声“父亲”,但Alpha已经心满意足。 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让他在荒星上发现了归家的渡口。 而这与世隔绝的地下基地,除了他之外,终于有了别的声音。 霍少将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一把银灰色的剃须刀。 高大的Alpha下半张脸裹满了白色的泡沫,剃须刀刮蹭胡子与泡沫发出沙沙声。 水花一遍遍扑到这张脸上,直到洗干净所有脏污。 方形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英俊而成熟的脸,立于镜前的霍少将对此感到有些陌生。 Alpha伸手摸了摸光洁如新的脸颊,再度看向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他所度过的那些颠倒岁月变得模糊起来。 水流声一直哗哗地在响。 一墙之隔,霍郁柏关上了花洒,刚洗完澡出来。 男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乌黑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只穿了一条半长不短的裤子。 他侧着身子而站,鼓涨的胸肌轮廓连着的线条分明的腹肌,浑身冒着热乎乎的水汽。 霍上校一边盯着坐在床边的纪鹤看,一边拿白色的毛巾擦头发,小臂上明显的青筋一路蜿蜒到手肘的位置。 “我洗好了。” 纪鹤的双腿并得很拢,坐姿乖巧得像个中学生。 “噢。” 他抬起眼眸,发现有一颗水珠沿着男人高挺的鼻梁滑落到薄薄的嘴唇上,喉咙忽然有些干。 “纪鹤,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被老师抓到开小差的好学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回答道:“没……没想什么。” 于是霍郁柏走近了两步,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低声问道:“是吗?” 纪鹤有些招架不住,深吸一口气,推开Alpha的肩膀就准备去浴室洗澡。 霍上校轻笑了两声,一把拉住纪中尉的手腕,说道:“你刚刚眼睛都快粘我身上了。” 纪鹤有些受不了对方这黏糊劲儿,将手腕抽了出来,蹙着眉说道:“你差不多得了。” 背后忽然响起Alpha有些哀怨的声音,弄得他汗毛一阵竖起。 “才刚刚答应我父亲说要对我好的,这么快就不耐烦了。” “纪鹤,你可不能不负责任。” 纪中尉微微挑眉,看了Alpha一会儿,最终妥协道道:“好,我尽量。” 霍上校还想顺手抱抱他,被纪中尉以不干净为理由拒绝。 他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享受地勾起了嘴角。 很快,Beta洗完澡出来,正要拿起毛巾,却被Alpha率先拿过擦拭了起来。 霍郁柏仍旧裸着上半身,肩背的线条干净利落,仿佛是用刀雕刻出来的健硕。 Alpha一边擦头,一边盯着纪鹤漂亮的后颈看。 一个男人的后颈怎么能生得这样瑰丽,多一分则俗,少一分则不艳。 不可方物。 霍上校想起信息素紊乱症下自己度过的那几次易感期,锋利的牙齿曾经穿过这层白皙,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对方的血肉之中。 Beta看不见此刻Alpha的表情,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男人的目光随着那清丽的线条,一路滑了下去。 这里没有浴袍或者合适的上衣,纪鹤同样光着上半身,锁骨上泛着湿漉漉的潮气,光影随着他呼吸的动作起伏流动。 霍郁柏从前最看不上被美色所诱惑之人,信奉的是美人坐怀亦不乱的那一套,如今自己却成了色中饿鬼,恨不能将眼前这无知无觉的人生吞活剥了。 柏树味的信息素沉沉落下,而纪鹤毫无察觉,坦然接受着霍上校的擦头服务。 身后的人吃力地克制着被欲望煽动的本能,渐渐收敛起那些心思。 这里不合适。 “舒服吗?” 纪鹤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的头发有些长,干得没那么快。发际的绒毛还缀着一些晶莹,像清晨沾满露珠的小草。 霍郁柏伸手揉了揉对方七八分干的头发,问道:“如果他不来找你,你是不是也会找机会去找他?” 纪中尉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他们身上所肩负的责任,让他们注定不能一直待在这颗小行星上。 这一点纪鹤明了,而霍郁柏自然也清楚。 所以霍上校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太害怕纪鹤消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而这是难解的历史遗留问题。 顺着这一点,霍上校又想到自己七零八落的家庭,低头吻了吻纪鹤的发梢。 “对不起。” 纪鹤转过身来,眼睛看向霍上校,似乎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道歉。 “我的家庭有些复杂。”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一切可能会简单很多。” 纪鹤微微仰头,看着霍郁柏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温暖。 在世俗的眼光之中,霍家的门第,他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高攀,可霍郁柏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 “这不是上校的过错。” “是我和你差的太多了。” 闻言,霍上校单手将纪中尉抱起。 面对忽然悬空的处境,Beta的两只胳膊只能挂到Alpha的脖子上,寻找一个支点。 霍郁柏将人放到床中央,从背后环住纪鹤。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Alpha温热的气息洒在Beta的后颈上,变成一朵绮丽的云。 “事实而已。” 纪鹤垂着眼眸,继续说道:“就像上校那个时候送了我很贵重的礼物,明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却让我很不安。” “你说那个胸针吗?” “是,你还送了闵然一样的东西。” “你看到了?” “嗯。” 霍郁柏微微蹙眉,第一次就这件事作出了回应。 “当时是他让我代买,并不是我送他的礼物。那个平台对同一批拍品都是统一的包装,我本来想把送你的东西弄个新的盒子,可是没找到合适的。” 纪鹤听见对方耐心解释了那么多,回答道:“原来是这样。” “那个时候,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我第一次喜欢别人,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了纪鹤的后颈上,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 “没有你在的日子,我连觉都睡不安稳。” 纪鹤的脸颊微微发烫,缓缓躺了下来,小声说道:“那哥哥抱着我睡。” 虽然纪鹤的声音很轻,但霍郁柏听得真切,整个脑袋炸开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直冲天际。 “你叫我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 纪鹤可不想再说一遍,也太羞耻了。 一旁的霍上校立刻大叫道:“我听到了,听得特别清楚。” “要不要我给你复述一遍。” “不用。” “快睡吧。” 纪鹤侧躺着,听着背后的心跳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Alpha将Beta圈在自己的领地里,大手揽住对方的腰,与人相拥而眠。 此间温馨,胜过一切意乱情迷。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 同一时间,首都星却处于白昼,仿佛是一天的另一面被翻转了过来。 联邦医疗部。 霍英展上将的病情一再加重,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被称作联邦军部长青树的Alpha也会有衰老的一天,而且衰老得十分突然,仿佛就是一下子的事。 顾朝闻陪在霍上将左右,根本不敢告诉对方霍上校和纪中尉仍旧没有下落,只说有了新线索。 老人浑浊的眼球动了动,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心口一阵发涩。 他这一生戎马,上对得起联邦,下对得起民众,却没有想到晚年会落得个如此凄凉的境地。 “朝闻啊,你跟我说实话。郁柏和那孩子是不是回不来了?” 霍上将眉头紧蹙,用手压了压心口,脸色竟是白中发灰。 一旁的顾朝闻勉强挤出一个笑,拍了拍霍上将的手,宽慰道:“不会的。” “我不是跟您说了吗?在一颗超巨星附近,发现了黑武士机甲曾发出的信号,这说明他们肯定没有被黑洞吞没。” “你是不是又在哄我?” 顾朝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努力活跃着病房里死气沉沉的氛围,举手道:“我发誓我没有。” “不然就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原本霍上将有些信了,听到这个誓言,不免心里又犯嘀咕。 “您让我查的事情,我去查了。” 顾朝闻的声音忽然压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那个亚伦还有黑洞的事情,查到了……” 光脑屏幕上播放着为联邦十三委员会重选的预热画面,随着顾中尉详细的汇报,镜头刚好定格在那位大人物的脸上。 他眯起双眼,看着那人的脸,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推自己的孙子去参与十三委员会的选举。 那些党派之间的尔虞我诈,不是他们这些军部出来的人能想象的。 在这里的每一日,霍英展都在强撑,他自觉对霍家责任未尽,不敢闭眼离去。 顾朝闻带上了门,刚好碰见来查房的钟医生,对人轻声说道:“上将刚睡下。” 只见钟文熙点了点头,她对霍英展的身体情况有所了解,不过是强弩之末。 不知能撑到哪一天。 “霍上校和纪中尉有消息了吗?” 顾朝闻叹了口气,他告诉霍上将的话不假,只是联邦军部和安全部一同将附近的大小星体都排查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霍郁柏和纪鹤的踪迹。 对面的钟文熙没有接着再问,蹙着眉头,继续往其他病房走去。 第二天一早,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刷新了各大媒体,消失多年的霍少将带着霍上校和纪中尉回来了。 这条一出现便登顶的新闻,出自一家名不见经转的小媒体,由于官方没有发通告,被不少人质疑是假消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87 第81章 枪响 首都星那一战才刚刚过去,民众对纪鹤中尉的形象还停留在那场打动人心的演讲上,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至于一同被黑洞卷走的霍上校,那些喜欢他的“粉丝”们无不在个人论坛上为Alpha祈祷。 【一颗转基因红薯:吉人自有天相,希望两位都能平安无事!】 【PUG:怎么会这样,完全不敢相信……】 【1818:所有管理员都发帖了,之前经常整理信息的那位009号管理员,这次怎么都没有发声呀,好久没看见她上线了~】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跳了出来,快得像是在默契地刷屏。 虚拟世界的忙碌,除了各种消息提示音,还伴随着键盘的模拟机械声响,有种别开生面的热闹。 而光脑成为架起虚拟与现实的桥梁,让人得以通往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烘焙过的咖啡豆才有的香气。 一位长相清纯的Omega女士退出了论坛,叹了一口气,继续搅动着她点的燕麦咖啡。 此处是一个装修前卫的咖啡馆,离标志性建筑双星塔很近,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地段。 这里的服务人员也不是普通的机器人,而是专门找了长相精致的Beta女性。 “你看那个新闻了吗?” Omega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点茫然的神色。 陆澄将光脑递给对方,缓缓说道:“说是失踪多年的霍少将和霍上校,还有纪中尉一起回来了。” 只见Omega眼神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有些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太好了。” “不确定,说不定是捕风捉影。” 陆澄拿着银勺舀了一点面前的抹茶千层,不甜不腻,带着茶叶刚刚好的微苦。 他们家是做传媒的,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陆澄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你的意思是假的?” 以陆澄的眼光来看,自然觉得这条新闻可信度不高,却没有正面回应。 桐星球一发生袭击,他就收到了消息,很快乘坐私人飞船逃离了一切有可能的危险。 他没想到霍上校和纪中尉会在这场战役中失踪,至于从黑洞中逃生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可能只有0.01%。 “你都不关心关心你表哥,我可是从桐星球死里逃生诶。” Omega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没好气地回答道:“你不是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么?” 再说就Alpha这种游戏人生的性子,稀命还来不及,她才不会担心自己的这个表哥。 “知道你喜欢霍郁柏,也不用胳膊肘往外拐吧。” Omega纤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反驳道:“你别说的那么奇怪,我那是欣赏好不好。” 陆澄不理解这帮小女生的心思,更不觉得喜欢与欣赏有多大区别。 “随你怎么说。” 陆澄喝了一口手边的意式浓缩咖啡,继续说道:“我是真搞不懂你,上次授勋仪式的晚宴,你明明可以去的为什么不去?” Omega不说话,瞪了一眼自己的表哥。 “不过你也没机会,你喜欢……不……欣赏的霍上校只喜欢那个Beta中尉。” 闻言,Omega漂亮的瞳孔放大了一瞬,赶忙问道:“真的吗?” 陆澄凑近她,打了一个响指,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下一秒,西装革履的陆总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劝道:“所以你死了这条心,该相亲去相亲,天天躲我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对面的Omega好像完全没有在听Alpha说话,淡淡冒出一句:“天呐,磕到真的了。” 陆澄眯着眼睛,心中疑惑,这人不是四平八稳地坐着,是磕到哪儿了? 从霍少将买下的那颗小行星到首都星,在银河系航行的时间需要很久,哪怕是银刃机甲能源100%也未必能够负担。 保险起见,三人选择乘坐当年霍少将来到这里的星际飞船。 联邦的飞行器更新迭代极快,这架星际飞船的型号,纪鹤只在旧版教材中看见过介绍。 “霍少将,您这架飞船还能走联邦航线吗?” “你提醒我了。” “不能。” 纪鹤轻轻“啊”了一声,继续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回去?” “总有办法的,大不了走星链运输。” 一旁的霍郁柏抿着嘴唇,他没想到两个联邦现役军人和一个前少将,会和一堆星际包裹一同来到首都星。 首都星第一物流中转站。 “这是什么情况?” “警戒!” 一片刺耳的警报声中。 霍上校和纪中尉从光脑中调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递给这里的负责人员。 “霍郁柏?” “好耳熟的名字。” “纪鹤?” “嘶,这不是跟那个获得荣誉勋章的Beta同名吗?” 纪鹤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回应道:“正是在下。” 负责人员倒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指向纪鹤身后没有出声的那位Alpha,拖长了声音问道:“那这位是?” 纪中尉侧着身子,垂眸问道:“您知道霍家那位出走的少将吗?” “知……知道。” 负责人员张大了嘴巴,他除了管理这些大大小小的星际包裹以外,还创办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媒体。 这个快倒闭的无良媒体发布第一则新闻,就是关于这位联邦年轻少将的风流韵事。 这些胡编乱造的内容,连夜被联邦军部的信息科给锁了,却意外引起了很多民众的关注。 而这一次,可真是天降的一手资料。 三人前脚刚走,那位负责人立刻就开始编辑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并且花了大价钱开始传播。 “老张,你噼里啪啦地打什么呢?” “去去去,别来烦我。” 他真有些怀疑霍少将是不是自己搞事业的贵人,这将死未死的小媒体就此死灰复燃,帮Beta圈了好大一笔钱。 就连联邦军部都是赶在他们后面才知道这个消息。 这则不知真假的新闻泄露得太过意外,没有引起三人的特别重视。 霍少将盯着那则报道的来源,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哪里看到过。 而同样接收到这条消息的,还有那位正在忙着拉票的大人物。 “先生,您看这该怎么办?” Alpha刚结束对于患病儿童的慰问,正冷着脸用丝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全然不似方才和善温柔的模样。 霍家和顾家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怀疑到他的头上,不过是时间问题。 未免夜长梦多,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只见Alpha随手将那方丝帕丢入了垃圾桶,简明扼要地回答道:“拦住他们。” 军车上。 霍郁柏坐在纪鹤和自己父亲中间,三人都不是外向开朗的性格,一时间静默无言。 纪鹤忽然很想念顾中尉,要是他在,此刻的气氛一定会好上许多,也不知道对方最近过得怎么样。 “上校……” Beta正准备打破沉默说点什么,忽然一颗子弹沿着车身擦过。 三人几乎是一起变了脸色。 军车外部用了特殊的装涂,子弹擦过时冒起的火星很快消失,却留下了一道深灰色的痕迹。 他们立刻趴下,伸手拿出座位下的防弹衣,快速穿好。 “砰———”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打中了车窗玻璃上,留下一枚弹孔。 这绝不是普通的射击子弹,估计使用了什么特别材料。 这些人,就是冲他们来的。 就在枪响的同一时间,车身猛地向右前方偏移。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方向盘,坐在三人中间的霍郁柏猫着身子冲到了前面的驾驶位,关闭了无人驾驶模式。 他转动着方向盘,用力踩下了一脚油门,及时避开了从后方射向后座位的那一枪。 子弹并没有打中原定的目标,而是崩碎了后方的车灯。 车灯顿时飞溅开来,那些碎片泛着银光跟着落了一路。 墨绿色的军车在地面道路上飞驰,霍上校想要甩掉这些袭击他们的人。 纪中尉拿着枪贴在军车的金属内壁上,和对面的霍少将交换了一个眼神。 子弹上膛的声音,明快而清晰。 猛烈的摇晃间,纪鹤被巨大的惯性压在了靠近右侧车门的位置,他清楚地看见有三辆车朝着他们的所在全速冲了过来。 “上校,小心!” “砰——” 子弹打中了军车的轮胎。 黑色的轮胎立刻瘪了下去,充盈的气体从枪孔中源源不断地冒出。 霍上校坐在驾驶位上,深深吸一口气。 又是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瘪掉的轮胎压过马路,发出一道道绝望的尖叫。 纪鹤眉头紧锁,死死握住枪。 军车两侧的车窗缓缓下降,留出恰到好处的的缝隙。 “砰砰——” 两颗子弹几乎同时从枪口飞射而出,不同的曲线,却都射中了正对面车辆的轮胎。 快速行驶的车辆没了轮胎,侧翻倒地,成了没用的破铜烂铁。 轰然巨响。 忽然冲出的黑色车辆撞向他们所在的军车。 震动的感觉酥麻了全身。 那黑色的车不要命地继续撞了过来,差点把军车整个掀翻。 趁着这个空档,那些蒙面的黑衣人持枪对着军车相对薄弱的玻璃开始扫射。 子弹穿过玻璃,炸出一朵朵金色的花。 快速移动中,纪中尉对着那边的歹徒开枪。 “砰砰砰——” Beta的枪法很准,其中有一个歹徒被射中了肩膀,红色的血液缓缓下流。 枪林弹雨之中,纪鹤好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李燃和许天阳穿着防弹背心持枪冲了出来,而程知则在某个高点架起了狙击枪。 浅灰色的烟雾之中,不间断的枪响贯彻长空。 在一灰一蓝两辆车左右夹击下,军车被生生顶到半空之中。 第82章 选票 狙击镜中。 那些覆面的黑衣人,只露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似乎正准备点燃什么东西。 是炸弹! 不好,他们准备将炸弹丢进教官所在的军车。 位于高点的狙击手程知在看见这一幕时,平静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忽视的波澜。 程知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暴徒,时刻准备扣动扳机。 略带冷意的空气凝结住。 临时调度室内,负责这场事故的指挥者一手捏紧成拳,里面全是汗。 “程知。” “是。” 光脑中传来观察员向他传达的狙击位置,他只花了大概一两秒便消化了这条情报。 他的射击精度一直很高,但这却是他职业生涯中最不能出错的一次。 “砰——” 一颗子弹破空而来,精准地打在了驾驶车辆的黑衣人头部。 一枪爆头! 那辆灰色的车一下子失去了控制,那颗为霍上校精心准备的炸弹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砸在了军车的底部。 三秒前,在这危急关头霍郁柏当机立断打开了车门,三人准备跳车。 “防爆组,准备!” 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闪光,明亮得简直让纪鹤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问题。 接着,一大团橘红色的火焰从墨绿色的军车底部燃烧开来,像是地底喷涌而出的岩浆,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山脉。 一股呛人的热气直奔跳车的三人而来,他们像是被塞进一个炽热的火炉里。 爆炸的灰烟熏得人眼睛疼,在现场弥漫开来。 热浪裹挟着火星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纪鹤才听到一阵仿佛天地裂开才会有的的巨大声响,他意识到自己距离爆炸有多近。 “行动!” 穿着厚重绿色防爆服的专业人员拿着盾牌,走到了爆炸的边缘地带。 随着冲天火光一同出现的,还有三个穿着黑色防弹背心的人影。 Beta趴在地面上,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看见一个个绿色的人影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许天阳被挡在防爆组后面,面色焦急,嘴巴一直在动,却没有发出有意义的音节。 纪鹤觉得自己的耳膜被这动静弄破了,他完全听不见许天阳在说什么。 上校呢?还有霍少将。 他们是否安全? 在防爆组的协助下,急救中心顺利将在这场事故中受伤的人抬到担架上。 用于急救的军部直升机飞入云霄,螺旋桨发出巨大的噪音。 不远处的警灯还在闪烁,发出红蓝两色的光芒,一条条黄色的警戒带将路过的围观群众隔绝在外。 眼前斑驳扭曲的色块渐渐滑落,所有的喧闹声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纪鹤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确认霍上校的安危。 等他得到医务人员肯定的答复,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哪怕纪鹤有过许多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但在鬼门关里溜一圈的感受实在不太妙。 “教……教官……” 许天阳苦着一张脸,朝纪中尉扑了过来,被一旁的李燃嫌弃是没断奶的孩子。 一旁的程知被这个比喻逗笑,看向教官。 只见Beta中尉温柔地摸了摸许天阳的头发,肯定了对方在这次突发事件的表现。 纪鹤带的这几个孩子中,许天阳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一墙之隔,是霍少将的病房。 三人之中,霍上校与纪中尉伤情尚轻,已经可以自由活动。 而霍少将的情况则要严重一些,男人的整个后背都被火焰燎到了,被诊断为浅二度烫伤。 Alpha正在接受烧伤的后续治疗,眉头微微蹙起,拧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这不仅代表着□□上的伤痛,更有他对首都星局势的深切担忧。 这场明目张胆的枪击,让他意识到霍家处于首都星的政治漩涡中有多不太平。 “咿呀——” 病房的门被打开,霍郁柏的手臂上绑着纱布,但没有其他地方受伤,看着并不狼狈。 “祖父让我们过去。” 或许是因为吸入了爆炸现场的浓烟,Alpha的嗓音有些哑。 “好。” 霍英展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明显很期待有人推门进来。 刚刚来查房的医生,忽然受到了这位老将军的注目礼,吓了一大跳。 顾朝闻在一旁看得真切,却见霍郁柏推门进来的时候,霍上将又将目光收了回来,把头微微偏了过去。 “上将,那我先走了。” 顾中尉敬完礼,便往门那边走,和刚进来的霍上校擦肩而过。 霍郁柏抬眸看向自己的发小,眼神中流露出来名为感激的情绪。 “走了啊。” 顾朝闻挑眉,伸手碰了一下发小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在霍英展看不见的地方扮了一个鬼脸。 霍家三代人难得相见,一时间静默无言。 或许是因为真切品尝到了衰老的滋味,或许是因为霍英展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 Alpha难得没有疾言厉色,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平安回来就好。” 对面的霍郁柏深吸一口气,品出这一句中难能可贵的柔软。 霍上将面上的脸色很差,身体机能一落千丈,可能是过去那些药吃多了,也可能是他真的命数如此。 好在上天垂怜,让他临死之际不至于是个孤家寡人。 “郁柏。” 霍郁柏抬眸,多走了两步,坐到祖父的身边。 Alpha浑浊的眼球蒙上一层淡淡的喜悦,盯着自己的孙子看了个仔细。 “你要好好的。” 霍郁柏伸手摸了摸祖父粗糙的大手,忽然有些想落泪。 “我让您担心了。” 霍英展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语调悲凉地说道:“我还能担心你多久呢。” “祖父……” “你想做什么,祖父不会再拦着了。” “只是一点,你要牢牢记住。” 霍英展说着说着,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胸膛上下起伏,面色倒是跟着红了一些。 “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一旁的霍少将默默走到父亲身侧,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霍郁柏点点了头,他会做到的。 “还有你。” 霍英展一边说,一边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头部,看向这个与自己一度决裂的儿子。 “父亲。” 这一句普普通通的“父亲”,隔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Alpha闭了闭眼睛,涌起一阵热泪,声音颤抖着回应道:“诶。” “你比郁柏还让我不省心。” 霍少将抿着嘴唇,那些过去荒废的岁月成为他自私的罪证。 可他这一次,真的不会再逃避了。 “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能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带领霍家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我会的。” 霍英展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的日子要看你们自己了。” 霍上将说完,用自己的手将儿子和孙子的手拉到一处,颤抖地说道:“这个家,要靠你们撑着了。” 血浓于水。 是难以割舍的亲情。 这份力量,伴随温热的感觉从干燥的手心传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们在病房里聊了很久,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聊过天。 深夜,纪鹤推着霍令月的轮椅,去看望霍老将军。 “纪鹤哥哥,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纪中尉眨了眨眼睛,问道:“我也要进去吗?” 霍令月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说道:“你和哥哥在一起了,就是我的嫂嫂。” “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纪鹤推电动轮椅的动作一滞,那颗历尽磨难的心脏因为霍令月的话软成一片。 霍英展看见自己的小孙女,摸了摸霍令月的头发,和她一起看霍老夫人复健的视频。 “纪鹤。” “霍上将。” 霍英展轻咳了两声,抬眸看向他,缓缓说道:“有你陪在郁柏身边,我很放心。” 只见纪鹤张了张嘴,笨拙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嗯。” 霍令月结束了和祖母的视频通话,弯了弯眉眼问道:“祖父,十三委员会的选举是不是可以投票了?” 她记得哥哥是候选人。 霍英展眼眸低垂,“嗯”了一声,他虽然被困在医院里,却有不少耳目在外,已经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 在霍上将病重的这些日子里,霍上校除了常在医院看望外,还要忙着处理联邦军部的各项事务。 刺杀行动的失败,让那位不曾露面的大人物终于有些慌神。 Alpha咬牙切齿地骂道:“一帮废物。” 那些蒙面的暴徒,交待了一些不该交待的事实。 但这点东西并不足以撼动他的个人形象,只要他再度坐上十三把交椅的其中一把,一切都会雁过无痕。 那些愚蠢的民众手上的选票,并不能为他们投出一个理想的世界,只会助力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品尝过权利的甜美,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先生,您看一下这则报道。” Alpha看了一眼新闻的标题,低声哼笑道:“凭这点小伎俩也敢跟我斗?” 霍郁柏再次见到陆澄的时候,对方正站在父辈身后,看着自己和有媒体大亨之名的陆老先生握手。 “爸,我们真的要掺和这件事吗?” 陆澄皱着眉头,觉得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你懂个屁。” 老陆总对着秘书使了个眼色,手心里多了一根珍藏的雪茄,缓缓说道:“舆论战是看不见的战争。” 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是哪一张选票会改变联邦的命运。 第83章 渴求 联邦十三委员会这一次的选举,与往年有所不同。 不仅是时间上推迟了不少,人选上更是出现了许多新名字,霍郁柏便是其中最炙手可热的一位。 这位信息素等级为S的Alpha,出自三代从军的霍家,是联邦军部最年轻的指挥官。 无论新人是否有意争取这个名额,这对于尚坐在十三把交椅上的旧人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 更何况这位霍上校对外的个人形象,实在是完美得无可指摘。 他们曾经想利用医药巨头钟家的小女儿,让霍郁柏背上私生活混乱的骂名,从而挑起部分Omega选民的反感。 没想到这个Alpha宁愿划伤自己的腺体,也不肯标记自己的命定之番。 首都星一战,那位来自桐星球的Beta上士崭露头角,也曾是这位Alph上校的随属。 授勋仪式之后的舞会,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位纪中尉是霍上校的人。 ABO社会发展至今,可以说99%的Alpha都会选择与自己匹配度高的Omega在一起,和Beta恋爱、结婚并不是如今的主流。 这位霍上校反其道而行之,倒是引发了守旧派对其的争议。 不过这个争议很快随着星际海盗对桐星球的突袭战烟消云散,没人想到Alpha能为了Beta爱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两人双双掉入黑洞之后,那些曾经用AB恋攻击霍郁柏的内容,都成为这名联邦军人情深不寿的证明。 没有人会不爱强大的Alpha,更无法在战争发生时拒绝英雄,他们只会崇拜、仰慕、怜惜这位命途多舛的霍上校。 “我真的见过那位霍上校,当时小宝和我们被人群挤散了。” 游乐园里,一位Omega母亲抱着自己的女儿,侧头对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当时霍上校就这么抱着我们的女儿走进来,跟天神降临一样。” 一旁的Alpha笑了笑,伸手碰了碰女儿泛粉的脸蛋,笑道:“我们小宝运气可真好。” “这次选举,我们把票都投给霍上校吧。” “老婆,你这也太草率了吧。” “我要玩!”小女孩指着远处的旋转木马笑了起来。 每个联邦管辖内的星球会根据民众人数获得相应的投票权,所有数据由人工智能汇总、整理并上传,几乎不存在暗箱操作的可能。 因此,投票数据每个人都能看到,可以说是完全透明的,大大加强了选举的公平性。 属于霍郁柏的选票数字不断跳动,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 书房内。 竞选团队正在和霍郁柏确定之后的演讲内容,并在思考如何拉到更多的选票。 “上校,我觉得可以通过您和纪中尉的故事,争取更多Beta的选票。” 闻言,霍郁柏微微皱眉,似乎是不赞成这种做法。 政治人物的家庭和他选择的对象,时常是选民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对支持率的影响也不小。 在这种事情上搞花头,付出少、效益大,是很划算的买卖。 “就看纪中尉愿不愿意配合了。” 恰逢纪鹤刚好走了进来,听见他们在讨论这个话题,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他不太懂政治游戏,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帮到霍郁柏,总不是坏事。 “上校。” “我愿意配合的。” 只见纪鹤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搞个专门针对AB恋的采访,顺便争取性少数人群的选票。” “您的个人论坛上很多粉丝都很喜欢您和纪中尉这对CP,我们还可以……”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霍郁柏站起身来,眉头蹙得更紧,淡淡打断道:“我不愿意。” Alpha上前两步,旁若无人地伸手抱住Beta。 “我不想让你成为作秀的工具,我也不会作秀。” 纪鹤耳垂一红,显然还不太习惯在众人的目光下亲呢。 霍郁柏搂着纪鹤的腰,将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你要是想帮我,不如看看我们写的一份ABO平权的法案。” 纪鹤看了那份ABO平权法案,里面有很多保障Omega和Beta的具体措施,内容详细而完整。 如果能长久落实下去,一定会帮助到很多人。 寒风萧瑟。 霍上校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对着话筒准备开始第一轮的竞选演讲,支持他的民众在台下挥舞着银色的小旗子。 Alpha站在演讲台上,着重讲述了ABO平权法案中至关重要的几条内容。 “关于Alpha所犯家暴罪,应当划入故意伤害罪,提高量刑标准……” “Beta在择校择业时,不得以信息素水平为门槛,要努力破除一切歧视……” “关于Omega提出的离婚申请,不得以信息素匹配为由进行阻挠,应当简化办理手续……” “如果当选,我将竭尽所能推动建立一个更平等、和谐的世界。” 不远处,纪鹤戴着耳机,听着霍郁柏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流入他的心底。 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纪中尉无法一直陪伴霍上校,等这第一次演讲结束他就得赶回二号星工作。 很快到了提问环节,有个Beta女性拿过话筒,问道:“霍上校,请问您为什么选择Beta作为自己的伴侣?” 台上的霍郁柏微微一笑,竞选团队其实准备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并不想照本宣科。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只是有幸看见了他的好。” “无论他是Alpha,Beta,Omega,都不会影响我爱他。” 那双本该淡漠的眼睛,染上了浓浓的爱意。 台下的民众被迫吃了一口狗粮,自发地欢呼起来。 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将霍郁柏淹没,而他静静地看向不远处的纪鹤。 目光交错,会心一笑。 有关联邦十三委员会选举的各项工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霍上校也一直忙到选举截止日期的最后一天。 没有爱人陪伴的日子,对于霍郁柏来说很难熬。 两人只能通过视频通话讲述自己最近都做了什么,再逼真的虚拟影像,对于亲密无间的爱人而言,始终都隔了一层。 在选举结果即将出来的夜晚,霍郁柏洗过澡穿上浴衣,独自坐在沙发上。 那是一件宽大的藏青色浴衣,没有系带,松松垮垮地合在Alpha身上。 一整面的落地窗外,星罗棋布的灯光点缀在城市的黑夜中,化作点燃人间的篝火。 现在是他和纪鹤通话的时间,对方说不方便开启影像,于是霍郁柏只能听着他的声音。 “纪鹤,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光脑传来纪鹤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走路,“为什么非要送我什么呢?” 也是,到了纪中尉回宿舍的时间。 霍郁柏伸手拢了拢浴衣,回答道:“就是想送。” “想把一切都送给你。” 光脑那头传来一声轻笑。 “那就把上校自己送给我吧。” 纪鹤的声音很好听,不轻不重的吐字化作一片羽毛落在霍郁柏的心头。 “我想要上校。” 这一句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合在一起的意思直白又露骨。 霍上校的呼吸都漏了一拍,眼神一黯,染上欲念。 性感低哑的嗓音从男人的喉间发出,警告道:““你可别乱撩我。” “不然会怎么样?” 霍郁柏深深叹了一口气,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缓缓说道:“谁撩动的火,谁就要负责灭。” 通话忽然中断了。 霍上校蹙了蹙眉,很快再拨过去,却没有人接。 至于么,他又不是洪水猛兽。 Alpha站起身,接了一杯冰水,喝了一大口。 透明的冰块从水晶杯底浮了上来,摇摇晃晃像一艘在冰川航行的船。 喉结滑动,冰水滑入五脏六腑,驱散了一点身体的燥热。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Alpha一边重新拨打对方的电话,一边走过去准备开门。 门外的脚步声很急,纷乱得不成样子。 霍郁柏勾唇一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打开门。 穿着白衣黑裤的纪鹤,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你好,我是来灭火的。” 雪白的衬衫规矩地扎到裤子里,挡住那一截柔韧的腰肢,黑色的长袜裹住他纤细的脚踝。 很漂亮,也很整齐。 但在这种时候,Alpha只会想要把Beta身上碍事的东西,一件件都扒干净,然后让人彻底染上自己的味道。 纪鹤用背抵着门,缓缓将门关上。 “你打算怎么灭火?” 霍上校一边说,一边伸手将人揽到自己怀里,像是有皮肤饥渴症一样抚摸着对方的身体。 小巧的耳垂,瘦削的肩膀,还有漂亮的脊背。 只是这样被抚摸了几下,纪鹤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脏像是犯病一样狂跳起来。 Alpha不过是动了动手指,便将Beta的衬衫从下面拉了出来,一把摸上了白得晃眼的腰。 衬衫的扣子一颗接着一颗被解开,像是在拆一件昂贵的礼物。 纪鹤觉得自己发热发麻,身体迫不及待地缴械投降,他渴求着眼前的男人。 霍郁柏开始吻他的唇、逗弄他的舌头,把他的口腔搞得湿漉漉的。 这是一场唇舌不让的较量。 他明明是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却仍旧欲壑难填。 “上校。” 那声音有点像春夜里的猫叫。 霍郁柏气息不稳地“嗯”了一声,将纪鹤一整个抱了起来,让那双修长的腿环住自己的腰,一步步走到落地窗旁。 第84章 标记 霍上校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托住纪鹤的臀部,另一只手则环住对方的背。 这样的抱法,不会让被抱的人因上半身失去重心而没有安全感。 霍郁柏抬眸看向此刻比自己略高一点的纪鹤,低声问道:“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叫我上校?” 纪中尉被像小孩一样抱着,两只手圈在霍上校的脖子上,浑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到了对方身上。 他无法控制地害羞起来,低着脑袋,就算是小时候,自己都没有被人这样抱过。 羞怯的红晕悄悄爬上纪鹤的耳垂,像是绯色的云霞染红了天际。 “霍郁柏。”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很认真,却又莫名缱绻得。 霍郁柏抱着他,抬眸时眼中有亮光在闪,评价道:“好乖。” 那双腿缠着他的腰,似乎更紧了两分。 落地窗被厚重的帷幔遮掩,纪鹤的背碰到了触感柔软的布料,抬眸看向霍郁柏。 那眼神分明是在求吻。 霍上校微微仰头,鼻尖和他错开一个微妙的角度,然后衔住纪鹤的嘴唇,吻得又重又急。 待这吻落下,浓烈到近乎疯狂的柏树味信息素在整个房间爆炸开来。 纪中尉觉得心脏缺氧,仅剩的一点矜持被不断进攻的霍上校弄得七零八碎,于是只能心甘情愿地溃不成军。 “唔……” 霍郁柏的目光向上,与纪鹤对视了半秒,双眸微微一弯,像是在笑。 而后,男人开了口,声音极轻,语调像是在调笑,“怎么连自己的口水都含不住了。” 纪鹤的瞳孔失去焦距,整个人轰然一热,心脏在胸膛里跳得飞快。 Beta身上的衬衫先是滑到手臂的位置,随后轻轻地掉在了地板上。 “哗啦——” 他听见窗帘缓缓拉动的声音,慌忙挣扎起来,却被霍郁柏牢牢抱住。 酒红色的落地窗帘缓缓向两侧分开,纪鹤不知道对方是如何隔开操控这东西的,声音嘶哑道:“不要……” “不要什么?” 霍郁柏吻着纪鹤发红的耳垂,含糊不清地回应着。 而纪鹤整个人急得发颤,却又无能为力,觉得自己如同这分离的窗幔被毫无保留暴露在外。 不安、惶恐、兴奋。 生理性的眼泪积在眼眶,纪鹤被霍郁柏珍重地吻了吻眼睛,他的脚重新触到地板。 酒红色的帷幔一寸寸退到两边,只留下一整面落地玻璃窗。 落地窗外的夜色极美,首都星的一切被镀上一层冷调的荧蓝。 城市的霓虹灯闪烁不断,好像从磨砂玻璃杯上折射出七彩光芒,漏出一点纸醉金迷的昏黄。 “别怕。” “他们看不到你。” 男人从背后抱住他,吻在纪鹤的肩头,像是一片柔软的雪落在白玉台阶上。 纪鹤蹙着眉,从干净的镜面上看见两人相贴的身影,他觉得自己有些太惯着霍郁柏了。 Alpha的膝盖抵进Beta双腿与落地窗之间的缝隙,投射在玻璃上的光影将身前之人彻底淹没。 “等……” 破碎的喘息声带着温热的呼吸,撞在落地窗玻璃的表面,凝结成一朵朵霜花。 纪鹤看见霍郁柏的眼底晕开一片猩红,随即被突然袭来的吻吞没了所有的尾音。 霍郁柏扣住纪鹤的脖子、下巴,力道强劲、不容拒绝,而吻人的姿态却虔诚得像个朝圣者。 十指交扣的手压在玻璃窗上,留下一个雾蒙蒙的污痕。 他聆听他的心跳,像是听见宇宙伊始的爆炸,他们所降落的银河则是那场绚丽烟花的余烬。 他愿意成为他的宇宙。 纪鹤很后悔这样纵容霍郁柏,可到后面他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了。 这三天,两人的营养液都是由机器人送到房间里来的。 纪鹤的身体上留下了许多颜色各异的印记,红的、粉的、甚至还有紫的,疯狂得简直过了头。 Alpha的腺体被Beta咬出了一个月牙形的印子,不太深。 霍郁柏觉得那是纪鹤对自己的标记。 事后,纪鹤的双腿几乎无法站直,任由霍郁柏给自己穿袜子、系皮带,一点点被重新包装整齐。 连日来的压抑、紧张、不得相见,终于得以释放、圆满。 “上校,领带。” 霍上校垂眸看向那双颤抖的手,是纪鹤正在给自己系领带,虽然很努力但系得很糟糕。 Alpha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得有多过火,他拉过对方的手啄了一下。 十三委员会的选举结果已经出来,霍上校成功当选的公告几乎传遍联邦所管辖的的每一个星球。 恭喜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弹了出来,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终于结束,只有少数政治敏感的选民发现某位Alpha忽然从电视新闻上消失了。 明明前几天还能看到这位先生在探望患病儿童,但在十三联邦委员会选举结束后Alpha就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了。 关于Alpha被联邦政府调查的事情,没有被摆在明面上。 个中错综复杂的内情,非亲历者不得而知。 原本Alpha作为米迦勒基金的受益者,就已经引起了上面的注意。 这次攻击联邦军部现任上校、中尉与前任少将的事件,更是把Alpha推到了幕前。 深挖下去,更是触目惊心。 若是让首都星的民众们知道刚刚结束的与仙女座星系的战争,背后竟然有政府官员的支持,会大大丧失对联邦的信任。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张常出现在新闻上的脸,带着一个政客独有的精明与狡猾,此刻却隐隐有崩裂之势。 “你辜负了联邦对你的信任。” Alpha没有戴镣铐,坐在椅子上,听着这些过于理想主义的话,除了想笑之外,没有其他想法。 “你被权力侵染地太深了。” 他有些恨自己操之过急,嗤笑道:“你以为其他人就干净吗?” “只要坐上这个位子,诱惑就会如期而至。” “没有人能够幸免于难。” 很快,Alpha被看守人员带出了审讯室,在被正式关押之前,他圈禁在自己的家中。 昏暗的书房里,再没有响起过动听如流水的交响乐。 “先生,您该吃点东西了。” 一管营养剂被砸在地上,湿漉漉的液体弄脏了地板。 他成为了一颗用之则弃的棋子。 只见Alpha仰头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久了,眼眶里渗出一些泪来。 有人哀愁,自然也有人欢喜。 霍上将的身体似乎一天天好转起来,这几天都能下地走路,晚上也没有被咳醒。 霍老夫人来医院的那个下午,霍英展的面色都变得红润了不少,拉着妻子的手说了好多软话,弄得老太太不太好意思。 这一天。 纪鹤推着霍令月的轮椅,敲了敲虚掩的门,恰好听见病房内传来了霍上将高谈论阔的声音。 照这个速度,说不定再过几天,Alpha就能出院了。 “霍少将。” “爸爸!” 霍令月弯了弯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很像自己早逝的妻子。 只见霍少将半蹲下来,和自己的女儿说了一会儿话。 病床上,霍上将闭上了眼睛,看来是准备午睡。 一旁的纪鹤正在给病床旁边的鲜花换水,他凑过去闻香味的时候,霍上校悄悄从背后抱住了他。 霍郁柏的脑袋就这么放在了纪鹤的肩膀上,腻歪得简直让人没眼看。 自从两人互通心意后,纪中尉觉得霍上校愈发像一只黏人的大狗。 他受邀去给联邦军校的学生上机甲课,霍郁柏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盯着谁没有认真听讲;他推着霍老夫人在小花园里晒太阳,霍郁柏就跟在身边给自己扇风。 甚至纪鹤就连洗澡,霍郁柏都想跟着一起进去洗。 对此,衣冠楚楚的霍上校大言不惭地说道:“我可以帮你洗。” 纪鹤抿着嘴唇不说话,如果是霍郁柏帮自己洗的话,他估计自己会没有力气从浴室里走出来。 两人抱了抱,又分开。 病房里,氛围一度十分和谐。 光穿过百叶窗洒在病床上,霍英展的呼吸缓缓加深,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下一秒,检测仪器显示的数据忽然归零,发出刺耳的警示音。 原本坐在小沙发的霍少将忽然冲到了病床边,握住了父亲的手,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医护人员迅速赶到。 那些看似好转的迹象,不过是老人临死之际的回光返照。 “父亲!” 霍少将的声音变得尖锐而凄厉,那哭声根本不是通过喉咙里的声带发出的,而是从胸腔里倒灌而来的悲伤。 只见霍英展安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霍郁柏拉着纪鹤的手,低垂着头站在祖父的病床前。 这个曾如无法撼动的山一样笼罩着联邦军部与霍家的男人,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午后平静地离开了。 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霍英展的葬礼,是一个雨天。 树荫下,纪鹤撑着一柄16骨的黑伞,胸前戴着白花,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霍郁柏身旁。 “节哀。” 水晶棺内,霍英展穿着上将制服,身上盖着联邦军部的六星绿棋。 这是一位英雄的陨落,更是一个时代的落寞。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到棺椁,只有很短的一段路。 纪鹤撑着伞缓步行走,让雨水不至于打湿自己的爱人。 第85章 愿意 陵园里一片寂静,雨声盖住了压抑的泣音。纪鹤陪着霍郁柏,在馆前立了良久。 霍上校的眼眶湿润,眼尾泛着红,目光缓缓投向水晶棺中的老人。 棺内,霍上将的眉头没有像往常皱着,嘴唇也并没有微抿,而是放松的,神态安详得令人有些恍惚。 “祖父。” “愿你安息。” 一旁的纪鹤将伞收起,两人在水晶棺旁留下一束鲜花。 雨水打湿了整个世界,也打湿了围在水晶棺旁的白花。 他不再像过去一样站在上校的身后,而是与人并肩而立,像两棵沉默的树同受风雨。 很快,纪鹤再度撑开黑伞,和霍郁柏一起缓缓退至一旁。 克劳德大校从火曜星赶来,他摘下军帽,对自己的老伙计郑重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走好。” 霍老将军的葬礼,除了他最亲密的家人之外还有他曾经的部下,自然也少不了军政各界与Alpha打过交道的人。 众人从室外纷纷走回室内,开始了简单的会餐,原本肃穆哀伤的气氛稍稍缓解。 对于霍家而言,霍英展的离去就好像一本书被抽去了扉页,但故事总还要继续下去。 纪鹤陪着霍郁柏穿梭在人群之中,直到宾客们纷纷散去,雨还是没有停。 檐廊处,霍郁柏静静地看着宾客们离去的背影,背后是不断的雨声,忽然心头一阵发冷。 这种冷是悄悄长进骨缝里的悲伤,时不时会在往后余生中钻出来,狠狠地咬上人一口。 “上校?” 霍上校转过头来,看见钟医生朝自己走了过来。 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隔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算不上太亲昵。 末了,钟文熙笑着说道:“祝福你和纪中尉,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谢谢。” “我们会的。” 霍郁柏朝人挥手时,纪鹤刚从转角处走出来。 这下,所有人彻底走尽,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气氛顿时被蚕食殆尽。 纪鹤注视着霍郁柏。 雨水涨颤。 不知是什么时候,Alpha的指间多了一根烟,但他似乎并不着急点燃,只是慢慢抚摸着那枚银色的打火机。 那并不是什么刻意的动作,而是霍郁柏以为自己失去爱人后养成的习惯。 纪鹤站在那里,忽然意识到当初对方以为自己去世的时候,是否也会是如此光景。 “霍郁柏。” 霍上校咬着烟“嗯”了一声,抬眸时打火机已经被纪中尉接到了手里。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从前。 火光一亮,男人的指间便多了闪烁的猩红。 霍郁柏想起在巴纳德星的夜晚,对方也是这样给自己点烟。 Alpha吐着烟圈,模样有些失神,半阖的眉眼模糊在弥散的烟雾之中。 “纪鹤,我又没有了一个家人。” 那声音很轻,带着软乎乎的哭腔,一点也不像霍上校平常说话的语调。 纪鹤的眼眶也有些红,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默默伸手抱住了对方。 那双白皙的手一下一下抚着霍郁柏的背,像是他小时候听过的摇篮曲的节拍。 “我在。” “你现在想哭想闹想怎么样都可以。” 纪鹤又在纵容他。 丧礼结束后,纪鹤乘坐飞船回到二号星继续他的工作。 控制中心。 雅典娜的仿生机器人似乎更新了皮肤细节,拟人化的程度更上一层楼。 迷上某个连续剧的雅典娜,对着光脑屏幕分析为什么男主角求婚的时候,女主角会泪流满面。 “她为什么要哭呢?” 雅典娜微微仰头,似乎在思考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感动的地方。 纪鹤结束了工作,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雅典娜说道:“我先回去了。” “好。” 门外,是在等纪中尉的霍上校。 两人在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格外珍惜此刻温馨而平淡的生活。 纪鹤主动牵过霍郁柏的手,出声问道:“银刃机甲还没有修好吗?” “刚好要测试,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霍郁柏趴在纪鹤的肩头,似乎生怕他不陪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纪鹤已经习惯了霍上校的黏人,并没有产生怀疑,只是点了点头。 一道银光从联邦军部总基地飞了出去,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划破天际。 霍郁柏操纵着银刃机甲,来到万米高空的位置,带着纪鹤开始俯瞰整个世界。 二号星未被人类开发的地方都是古老的山脉,光线一点点越过地平线洒落至群山之巅。 忽然有无数颜色各异的气球,一起升到空中,仿佛就在他们的脚下。 纪鹤看着眼前景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忽然,身旁的人动了,等Beta回过神来的时候,Alpha已经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纪中尉的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看向单膝跪地的霍上校, “上校?” 纪鹤对上了霍郁柏的视线,眼眶开始莫名其妙地泛酸。 “嗯。” 男人盯着对方略带紧张的表情,眼前霍郁柏的脸和过去的那个少年慢慢重叠。 “纪鹤。” 只见霍郁柏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绒布盒子,他盯着爱人被霞光照亮的脸颊,认真地陈述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远处的山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眼前彩色的气球让纪鹤想到祭神会两人初见时纷飞的祈福彩带。 “你愿意成为我的爱人、家人,和我一同奔赴遥远的未来吗?” 那一瞬间,纪鹤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一切美好到有些虚幻,而比这一切更美好的是,纪鹤从小追随的人、长大暗恋的人、此刻深爱的人正在问他是否愿意。 两人嘴角的笑意像荡开的涟漪,一点一点随着此刻的幸福不断攀升。 “霍郁柏。” 纪鹤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地说出了那三个字,“我愿意。” 只要是这个人,无论多久、多远,纪鹤都是愿意的。 从第一次相遇到现在,无数岁月从指缝中流逝,他们有过错过、有过分离,但兜兜转转仍旧是彼此。 阳光破云而出,金色的光芒挥洒天地。无涯的荒野之中,只有他们二人心照不宣。 霍郁柏仍旧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缓缓打开绒布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宝石戒指。 那戒圈与平常的款式不同,是柏树叶和羽毛缠绕而成的形状。 纪鹤垂眸,戒面上一颗颗钻石围绕着一颗椭圆形的高净度绿钻,闪烁出的耀眼火彩,一看便已达到了艳彩级别。 这是一枚无可挑剔、诚意十足的订婚戒指。 纪鹤将手伸了过去,让那枚绿钻戒指缓缓滑过自己的指节。 这刚刚好的戒围,没有太松也没有太紧,是霍上校趁人累得睡着的时候偷偷测量的。 只见霍郁柏缓缓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手交给对方。 纪鹤的目光中浮现出深深爱意,他从戒盒中取出剩下的那枚戒指,给霍郁柏戴上。 两双手,十指相扣。 下一秒,纪鹤被人拥入怀中,他听见霍郁柏在自己的耳边轻声呢喃道:“群山见证,我对你生死不离。” Alpha注视着Beta的双眸,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变换为严肃而庄重的神情。 微光中,纪鹤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霍郁柏能够做到,低声回应道:“一辈子无论长短,我都永远属于你。” Beta停顿稍许,再抬起眼眸,目光清冷而深邃。 “你拥有完整的、唯一的、全部的我,我会一直陪伴你、支持你、爱你,直到我不再呼吸。” 霍郁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灵魂的震颤让他的四肢百骸跟着一起发麻。 无数个日日夜夜纪鹤写下的话,伴随着此刻他脱口而出的承诺,一起涌了过来。 纪鹤摸着那枚顶级的绿钻戒指,宝石美丽而坚硬,就像他爱他的心一往无前。 光线变得愈来愈澄澈、透明,徐徐而来的风伴随着清晨的湿意。 银刃机甲平稳地降落在空地上,霍郁柏牵着纪鹤走了下来。 “教官、上校,祝你们永浴爱河、永结同心!” 程知拿了一束巨大的白桔梗,递给纪鹤。 李燃也准备了订婚礼物,笑道:“纪中尉、霍上校,订婚快乐!这是我和我哥一起准备的礼物。” 纪鹤点了点头,将东西收了下来。 一旁的霍上校看着那个礼物,忽然想到李烈少尉之前准备的恋爱手册,抿了抿嘴唇。 不远处的许天阳捧着一个蛋糕走了过来,他的贺词跟前面撞了,得临时再想一个,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上……上校、教官,永……永远幸福快乐!” 纪鹤和霍郁柏走近两步,一同吹灭了蛋糕上的祝福蜡烛。 “阿鹤。” 纪鹤听见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是刚刚赶到的纪明堂。 “纪院长!”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纪明堂做了一个道家的赐福手势,抬眸继续说道:“佳偶天成,福生无量。” 不婚主义者顾朝闻双手抱臂,看着铁树开花就差结果的发小,开玩笑道:“婚礼我可得坐主桌。” “你们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啊?”纪明堂拿着小碟子,上面有一小块蛋糕,一边吃一边问道。 纪鹤低声回答道:“我们还没有商量过……” 这个答案显然没有令纪明堂满意,于是她看向了霍郁柏。 在这样审视的目光之下,Alpha忽然有些紧张,解释道:“祖父的丧礼刚过,正式的婚礼暂时还不能办。” 纪明堂皱了皱眉,霍上校求助般看向纪中尉。 第86章 奔赴 纪鹤看见了对方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立刻心领神会,眨了眨眼睛,替人佐证。 “首都星那边是这样的,时间点隔得太近的话,确实不太合适。” 纪明堂又吃了一口蛋糕,低声说道:“桐星球就不这样。” 那语气虽不是在叹息,却多少有些不满意。 纪鹤那孩子没有家人,霍郁柏又是那样的家庭,让纪明堂如何不担心呢。 “你们自己商量吧,不要亏待了阿鹤就好。” “院长,不会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一旁的霍郁柏站了起来,他读懂了纪院长的意思,认真表态道:“虽然正式的婚礼暂时办不了,但是订婚礼还是可以办的。” Alpha走到Beta身后,将手放在了对方的肩头,说道:“我们过两天就去登记吧。” 虽然纪鹤所经历的事情比同龄人多得多,但他到底还觉得自己是个年轻人,对于登记结婚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着急。 他只是很喜欢霍郁柏,一切水到渠成就好。 就在纪鹤默默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霍郁柏垂眸看见他这副样子,生怕对方反悔,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 未免夜长梦多,他决定明天就拉着纪鹤去登记。 第二天一早,霍郁柏抱着还在睡梦中的纪鹤,凑到人耳边轻轻说道:“起床了。” “今天得早点去人口管理局。” 纪鹤迷迷糊糊的,觉得腰部一阵发酸,躺在床上完全起不来,“嗯”了一声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去人口管理局? “上校,其实你不用太在意纪院长说的那些话。”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纪鹤轻轻翻了个身,往远离霍郁柏的方向而去,很快又被一只大手搂着腰给捞了回来。 床上,霍郁柏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委屈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纪鹤听见这话,深吸一口气,立即条件反射道:“怎么会?” 他昨晚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回应对方,被安全感骤降的霍上校折腾了一宿,教训已然深刻的不能再深刻。 “我特别想和你结婚。” “我无敌想和你结婚。” “我就只想和你结婚,别的Alpha我连看一眼都不带看的。” 这样的话,对哪个Alpha而言都是中听的不得了,何况是由纪鹤说出来的。 这下,霍郁柏开心了,用嘴吧唧一口亲在纪鹤柔软的发梢上。 不过高兴了没两秒,霍上校开始确认这些话的真实度,说道:“可是你有看别的Alpha。” “你昨晚夸了程知在爆炸事件中的狙击,看了李燃给你发的机甲训练报告,还教许天阳怎么切蛋糕好看,还和顾朝闻一起聊了新版的格斗拳……” 纪鹤:…… 前面三个人也就算了,顾朝闻可是霍郁柏的发小,而且这人做朋友确实是一等一的靠谱,他寒暄一下也要被对方拿个小本本记录在册吗? “霍郁柏?” “嗯。” “你是在吃醋吗?” 只见,霍上校脸微微一红。 银河系内,联邦管辖的星球都设有人口管理局,处理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偷渡、结婚、离婚、个人档案等。 霍郁柏的人口档案在首都星,纪鹤的则在桐星球,他们又是联邦军部的军人,情况会更复杂一些,所以登记的手续无法在线上进行简易办理的。 如果是二号星的居民,就可以在线上进行登记,不用专门跑这一趟。 但受传统文化影响,婚丧嫁娶对于ABO社会来说仍旧是不可马虎的大事,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更有仪式感的线下登记。 “怎么这么多人啊。” 自动感应门缓缓向两侧推移,纪鹤看见了在排队办理手续的长龙,低声嘀咕了一句。 “今天的日子很好,很多人来登记的。”霍上校温声说道,又检查了一遍提前准备好需要上交的材料。 纪鹤点了点头,仔细看了一眼,说道:“可是,上校。那好像是离婚的窗口。” 霍郁柏表情微妙地一变,给自己找补,出声回答道:“离婚也要挑个好日子。” 眼前的景象让纪鹤思索,于是问道:“关于Omega自由提出离婚申请的文件是不是下来了?” 这是霍郁柏在ABO平权法案中最率先落实下去的条例,看来未来几年的离婚率会有一定的上升了。 “上周开始试执行的。” 两人并肩而行,走到了办理结婚登记的窗口,由于两人的军人身份,又去到了另一个特殊办理的窗口。 霍郁柏先递给对方证明文件,然后拉着纪鹤坐下。 “申请书填了吗?” 霍上校从容地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 “声明书呢?” 霍上校微微一笑,又拿出一份文件。 纪鹤坐在位子上,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准备这些东西的。 “两位是自愿结婚的吗?” 仍旧是霍郁柏率先回答道:“自愿,当然自愿。” 纪鹤则慢了一拍,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位窗口的工作人员。 结果好巧不巧,就是这一眼让工作人员误会了,严肃地问道:“这位先生是自愿的吗?” 工作人员又想起刚刚这个Alpha拿出文件时Beta有些惊讶的表情,声音放缓道:“如果有任何问题,我们都会保护您的。” 只见纪鹤摇了摇头,回答道:“我真的是自愿的。” “是吗?” “千真万确。” 工作人员眯着眼睛,说道:“军婚在联邦范围内受到特殊保护,你们都想好了吗?” 这句话的意思是一旦结婚,除非一方发生重大意外或过错,离婚的手续是很难被通过的。 可以说,法律的红线将会缠绕两人终生。 这一次,纪鹤立刻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 一旁的霍郁柏跟着点头如捣蒜,生怕又被窗口的管理人员怀疑。 “啪啪啪——”三声,红色印章盖在了证明文件、申请文件、声明文件上。 两人的光脑很快跳出来两人登记的信息,意味着婚姻关系即时生效。 “去六号窗口拿证件吧。” “好的,谢谢。” “祝你们永远奔赴幸福。” 纪鹤缓缓站起身,对着工作人员笑了一下,觉得有点晕乎乎的。 他和霍上校竟然领证了,这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的事。 深红色的纸质证书,一式两份,交由两人各自保管。 订婚宴会的事宜,主要由霍少将负责,霍令月自告奋勇负责监工,时常向哥哥汇报进度。 纪鹤本以为订婚会和求婚来的人差不多,大家一起聚一聚,等他看到宾客名单才知道来的人可谓是名流云集。 那结婚又会是什么光景。 按照霍老太太的意思,霍郁柏和纪鹤的婚礼当然要包星际飞船去其他风光更美的星球办。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霍上校和纪鹤一起回到首都星老宅时,霍令月正在确定订婚宴会上的点心。 “哥哥,你回来了。” “纪鹤哥哥,你看看这些好不好?” 霍令月坐在电动轮椅上,膝盖上的毯子不见了,而是一份备选的点心单子。 纪鹤接过对方递来的单子,说道:“我觉得都挺好的。” Beta指着蟹黄酥的图片,说道:“再加一道这个吧。” 霍令月眨了眨眼睛,看向自家哥哥,说道:“你看,这次可不是我要吃哦。” 霍郁柏伸手摸了摸霍令月的头发,问起对方在学校里的功课如何。 霍令月脸色一变,驾驶着电动轮椅,迅速离开了现场。 两人的订婚宴会没有选在老宅办,而是定在双星塔附近的第一会展中心。 镜前。 纪鹤穿了一件定制的西装,他看到那上面的一行英文,与那次授勋仪式后的晚宴自己所穿的燕尾服上的是一样的。 那衣服不是联邦军部提供的,而是霍郁柏为自己准备的。 “我换好了。” “宾客们还有多久到?” 比起温馨轻松的求婚,这次订婚典礼显然更为正式,纪鹤有些紧张,隔三差五就要问上一句。 Alpha从身后抱住Beta的腰,说道:“今天你是主角,别那么操心。其他的事情,他们会搞定的。” “对了,带你去看个东西。” 霍上校拉着纪中尉的手,来到了双星塔的塔顶。 “上校,我们先回去吧,你想看夜景……” 霍郁柏神秘不答,缓缓抬起一只手,一道光膜平地而起,不断伸展、拉扯,然后布满了整个空间。 巨大的银幕上,是无数颗星星。 星光被某种神秘力量驱使,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渐渐组成了一个图案。 那是一只鹤,动作轻巧,尾羽低垂,犹如银河洒落。 线长优雅的脖颈一弯,展开双翅,走了起来,最后立在柏树之下。 那一片片树叶,闪着星光,不断摇动着,清辉落满一地。 “你看仙鹤的眼睛。” 纪鹤眨了眨眼,那颗红色的小行星的信息跳了出来,位置、大小、资源情况,最后一栏写着星星的拥有者。 是自己的名字。 “这是属于你的星星。” 纪鹤微微发愣,看向霍郁柏。 霍上校双手推动,眼前的星辰斗转,星光洒落在两人的身上。 他们所站的地方,成了一片光滑的镜面,而星空倒映出此刻两人的姿态。 霍郁柏微微转头,那群星组成的另一个他也跟着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 他回望他的瞬间,仿佛宇宙的星光于百亿年前动身奔赴此刻。 第87章 醉意 寂静的银河之内,纪鹤偏头去看光潮之中霍郁柏明灭交错的侧脸,星辰就此流散开来。 恐怕霍上校这几日早出晚归,除了忙于订婚宴的事情,还有准备这份特别的礼物。 “这颗小行星叫什么名字?” 纪鹤整个人还有点懵,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跟小猫的尾巴一样勾人。 霍郁柏温柔地看着他,没有那么快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说道:“星际探险队发现这颗小行星的时候,它正处于银河系的边缘,被观测到一直在往银河系中心缓慢移动。” “嗯。” 纪鹤听完只觉得这颗小行星没什么特别的,毕竟联邦安全部每年花在小行星意外事故上的钱连年攀升,已经突破政府支出的10%。 “上校是为什么选这颗星星?” “因为它被发现的日期。” “是银河纪元两千九百零一年五月十六日。” 那是两人初次相遇的日子。 那是一本破旧日记的扉页。 纪鹤瞳孔微微发颤,感到鼻尖一阵发酸,这才意识到对方为什么要买下这颗小行星送给自己。 “上校,我……” 纪鹤站在原地静默无言,那些遥远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即将没过他单薄的灵魂。 “在我买下它之前,他只有一串字母与数字的编号。” “取名字的事情我不太擅长,交给你好不好?” 霍郁柏的声音低沉而绵长,将纪鹤从回忆中唤醒。 “好。” 原来一下子感受到太多的爱与幸福,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想要落下来。 两人走近彼此,星光组成的他们跟着交叠、重合。 霍郁柏的手指擦过纪鹤的脸颊,随后吻上了对方未干的泪痕。 那个吻过于自然而娴熟,不掺杂任何情色意味,只是浅尝辄止。 “小孩,别哭啊。” 口腔中的咸涩,被幸福包裹成糖。 与此同时,第一会展中心的工作人员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他们将一个巨大的订婚蛋糕推到之前敲定的位置。 那蛋糕通体浅粉色,侧面有白色的蝴蝶结,总共有六层。最上面的放着用翻糖做的人偶,十分逼真,完全就是缩小版的霍上校与纪中尉。 “这些爱心蜡烛放哪儿?” “光脑发你图了。” 工作人员一阵手忙脚乱后,所有定制的蜡烛被放在了各个需要照明的位置,点燃了一片片温馨的角落。 烛光摇曳,夜色降临。 浅绿色的帷幕缓缓拉开,订婚宴会正式开始。 一道裹在深黑西装里的瘦削身影跨出了车门,微光打在纪鹤清冷柔和的下颚线上。 那是一张曾经惊艳过联邦民众的脸,此刻仍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面容皎白而眉眼沉黑,像是水墨画里的白描美人,干净清晰的颌面与五官有种轻微的冷意。 纪鹤眼尾淡淡的红被轻薄的粉遮盖,任谁也不知道他刚刚流过一点泪。 Beta没有信息素,这样的容貌身形,就像是一束没有香味的花,清艳不妖。 跟在Beta身后的男人一看就是个Alpha,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男人的眉眼修长,五官凌厉,若是不笑的时候,则显得有些过分严肃,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两人穿着相似款式的黑色西装,设计似乎参照了联邦军部的制服,胸前的领带上别着钻石夹子。 霍家的当家人、联邦军部的前任少将正站在第一会展中心的门口,负责迎接往来的宾客。 纪明堂代替纪鹤的家人,也站在门口,面对那些名流贵客的目光,不卑不亢,自是一派从容气度。 霍郁柏与纪鹤穿过几层重门后,缓缓走入宴会厅。 长廊深处,霍令月的轮椅被机器人管家缓缓推了过来,她今天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生动不少。 “纪鹤哥哥,你今天好好看啊!” 纪鹤半蹲下来,回应道:“令月也很漂亮。” “就你嘴甜。”霍郁柏一边说,一边伸手碰了一下妹妹的脸颊。 订婚典礼的流程本身很繁琐,但霍上校和纪中尉都不是爱作秀的性格,于是将许多内容都简化了。 会展中心各处都点缀了重瓣白玫瑰花,层层叠叠的花瓣飘出了清甜的味道。 如云似雾的香气中,纪鹤一手抱着一束巨大的白玫瑰,另一只手搭在银白云纹高案上。 “恭喜啊,两位。” 小陆总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纪鹤,会是在对方的订婚典礼上,脸上的笑都是努力挤出来的。 “这不是最讲究先来后到的陆总么?” 霍上校早就看到了他,言语中奚落的分寸把握得相当好。 “桐星球一别,好久不见。” 纪鹤微微一笑,将上一个环节的花束递给了旁边的侍者。 “订婚快乐。” “这是我和表哥准备的礼物。” 陆澄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Omega,女生直勾勾地盯着两位新人看,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纪中尉还没和人寒暄两句,就被霍上校拉到了一个圆形大桌旁。 桌面盖着纯白色的叶纹缎布,上面摆放着近百个透明的水晶酒杯。 只见霍郁柏和纪鹤一起托着一瓶香槟,浅金色的酒液缓缓倾泻而出,流入每一层杯盏之中。 至此,香槟塔成。 最后一个仪式结束。 纪鹤从跟在霍上校身后的随属,变成了与他一同应对客套的人。 “纪中尉这么年轻,就有这样了不起的成就,也难怪能得霍家青眼。” “不敢当。” 纪鹤有样学样,将跟在霍上校身后听过的那些回答运用自如。 “您谬赞了。” “这杯酒,无论如何都要喝下。” 纪鹤端着水晶酒杯,香槟酒度数不高,他又是第一次以霍郁柏未婚夫的身份出现在正式的社交场合,实在是不好推辞。 果香混合着芳香,溢满他的整个口腔,轻盈的酒体滑过柔软的喉咙。 “我先干,您随意,喝多喝少都是情意。” “都在酒里了。” 纪鹤的脸色微微泛红,被酒意浸染的嗓音略带迷离的醉意。 “二位真是太般配了。” 酒中连续、细密的气泡发出的声响,成为这场宴会隐秘的交响乐。 “一杯富贵不愁,两杯无病无忧,三杯多子多寿,四杯举案齐眉,五杯比翼双飞,六杯永结同心。” 纪鹤端着酒杯笑得脸都有些僵,心想这些人出发前是不是都在背劝酒词。 他正要再喝一杯,一旁的霍上校蹙了蹙眉,微微仰头将对方手中的酒液饮尽。 “霍少真是好酒量。” “看来年纪大会疼人,还真是所言不虚啊。” “年纪大”三个字就这么扣在了霍郁柏的头上,他微微挑眉,没工夫理会这一茬,搂着纪鹤的肩膀往花墙处走,低声问:“还好吗?” “我刚看你喝了不少,晕不晕?” “没事。” 纪鹤摇了摇头,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特别招人。 花墙旁,顾朝闻正在和霍令月玩牌,瞥见纪鹤这有些虚浮的步伐,说道:“纪中尉怕是醉了。” “诶诶诶,你过去凑什么热闹,回来……” 顾中尉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将霍令月的轮椅给拉了回来。 纪鹤的酒量说好不好,说差不差,这次喝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垫巴,醉意上泛的速度特别乖。 “我陪你去二楼休息室。” 说话间,又有人来向纪中尉敬酒,被旁边的霍上校给剜了一眼,默默退下了。 “上校,我没醉。” 纪鹤深吸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似乎也不确定自己到底醉没醉。 天旋地转,醉眸微醺。 纪鹤忽然凑到霍郁柏的脸前,说道:“我晕,你抱我上去。” 霍上校眸光微动,看来这人真是醉了,调笑道:“不是没醉吗,怎么要人抱?” 纪鹤的步伐倒是不乱,但走得很急,像是要证明什么,又像是在生霍郁柏的气。 霍上校跟在他身后,在醉鬼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门外前钻了进去。 休息室的空间不大,摆了一张酒红色的三人位沙发,上面有几个同色的枕头。 霍郁柏想要伸手抱纪鹤,结果被人用力一推,所幸往后一倒躺在了沙发上。 喝醉酒的Beta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只是反应有些迟钝,胸前的领带被坏心眼的Alpha轻轻一拽,整个人从沙发边侧翻过来。 纪鹤的手摸着沙发的边沿,整个人直接跨坐在霍郁柏的身上,直吐着酒气。 霍上校眯了眯眼睛,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一直流连到耳垂。 从饱满的发际弧度到绯红色的耳畔一带,皮肤薄到近乎有点透明的感觉。 升腾的酒气变成了情欲的助兴剂。 霍郁柏仰着头,准备坐起身来亲他,被撑在饱满胸膛的手臂拉开了距离。 醉是醉了,力气还挺大。 纪鹤上半身微微前倾,两条修长的腿分开着,跨坐在男人的腰上。 霍郁柏伸手勾住了纪鹤的手指,反被人用领带捆住了双手,挑眉看向犯上作乱的醉鬼。 “纪鹤,你傻乐什么?” 纪鹤没有回答,干脆利落地打了个结,将那双被捆住的手举过霍郁柏的头顶,然后压住。 “我高兴。” 霍郁柏觉得纪鹤说话黏黏糊糊的样子特别可爱,顺着对方的小腿摸了一把,笑道:“我问你高兴什么?” 只见纪鹤微微张唇,冲人笑了笑。 那笑容很大、很亮,明晃晃的。 “你是我的,我高兴。” 霍上校微微一愣,宠溺地说道:“傻子。” 纪鹤骑在霍郁柏身上,缓缓抽出对方的里衣,掌心贴着温热的腰往下,指尖一寸寸滑过平坦结实的小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88章 传奇【完结】 第88章 传奇 被冰凉指腹造访过的地方变得有些滚烫,Beta的指尖摸索着Alpha的腹部肌理,描摹着男人的欲望。 霍郁柏半闭着眼睛,微微扬起脖颈,品尝着求而不得的滋味,浑身好像触电一样酥酥麻麻的。 醉酒的烈劲烧得纪鹤浑身透着一股粉,就连气息都散发出一股清而甜的味道,诱人得要命。 此刻,他跨坐在对方的腰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男人的身上。 对方落于下位,只能仰望他,也只能渴望他的吻。 虽然霍上校的两只手被制住,但他仍旧能动,于是往后退了退,将头靠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而纪鹤跟着他一起移动,就像是紧盯着猎物的猎人,专注中透着一股性感。 霍上校忍不住同人接吻,舌尖在纪鹤的口腔内搜刮着,残存的酒香让他跟着有些醉了。 下面的宾客会发现他们不见了吗? 而纪鹤的脑袋晕乎乎的,好像大铁壶里烧着水,已经开始咕噜噜咕噜地冒着热气,蒸得他无法思考。 温热的唇瓣被人咬住,纤细的脖颈蒙上一层薄汗,那莹润的光泽美得霍郁柏无暇他想。 “唔……” 醉眼朦胧中,近在咫尺的人眉头轻皱,仿佛和过去冷淡的霍上校重合,弄得纪鹤有几分恍惚。 他在哪儿?是在某个不可言说的梦里吗? 察觉到心上人走神,霍郁柏有些不满,轻轻咬了咬对方红而嫩的舌尖,然后感觉那段柔韧没有逃窜反而是迎了上来。 霍上校勾唇浅笑,继续狠狠地吻他。 两人的鼻尖贴在一起,呼吸纠缠出暧昧的气氛,馥郁的酒香萦绕在交缠的吻中。 所有的人声鼎沸都在脑海中散尽,纪鹤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他与霍郁柏挨得近得不能再近。 他喝醉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纪鹤,玩够了吗?” 霍上校并不介意和人玩点花样,何况醉酒的纪鹤透露出了某种真实,让他觉得十分可爱。 纪鹤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摸上霍郁柏浓密的眉毛,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是湿润的薄唇。 “你喜欢我吗?” 闻言,霍郁柏一愣,双手挣脱出那根本无法困住他的领带,伸手摸了摸纪鹤的额头,是有些烫。 别不是酒精中毒了。 纪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喜欢我吧,我很好的。”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可是你不知道。” 霍郁柏呼吸一紧,他听见耳畔沉重而热烈的心跳声,是属于自己的也是属于纪鹤的。 “我可以成为你的药。” “但我不会赖着你的。”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走了。” 纪鹤的眼尾红红的,那些粉底不知道被蹭到哪里去了。 这家伙是真醉了,都在说些什么胡话。 下一秒,霍郁柏伸手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对方的背,立刻回应道:“我喜欢你。” “是我太迟钝了,让你等了太久。” “对不起。” 他一边说一边吻了吻那双泛红的眼睛,继续安慰道:“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 “以后都是好光景。” 纪鹤乖顺地闭上了眼睛,就这么趴在霍郁柏的身上,呼吸变得越来越平稳,慢慢地睡着了。 夜色深深,楼下宴会厅著名演奏乐队的领头正翻阅着面前的表演曲单,准备奏响最后一支歌。 舒缓而浪漫的鼓点,像是这夜的雨声缓缓落入梦中。 酒醒后,纪鹤只记得自己那晚喝多了,至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都忘了个干净。 第二年的年底,纪鹤与霍郁柏举办了盛大而隆重的婚礼,他们的故事也成为所有AB恋者心中的传奇。 以纪中尉和霍上校为原型开拍的全息电影于同年上映,收获了如潮好评,票房更是破了银河系爱情电影的记录。 电影里那些宏伟壮丽的场景,不过是他们故事中的万分之一。 钟文熙再次回到首都星的时候,恰巧赶上了这电影的最后一场,她在黑暗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她只是这个故事中的过客,却见证了如此荡气回肠的爱。 “钟教授,这边。” “好。” “感谢您来指导我们工作。” 钟文熙微微一笑,回答道:“是我的荣幸。” “这个模型?” “好像是阿斯克勒医生留下来的东西。” 钟教授脸色微变,将短发别到耳后,盯着那个奇怪的积木,喃喃道:“原来一开始他就给了我提示。”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些新世纪出生的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战争,时常说和平年代联邦军部没有存在的必要。 霍英展上将的陵墓前,水晶棺有些微微发黄,没有之前那么透亮,像是加上了一层浅黄色的滤镜。 机器人管家陪着霍老太太,听着年迈的Omega和自己逝去的丈夫聊天。 老太太因为中风的关系,说话还是不太利落,但比起之前已经算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老头子,郁柏……和小鹤已经结婚了。” “你在天上一定……一定要保佑他们。” “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 霍令月换上了新的人工双腿,经过训练已经可以长时间站立、走路,只是不能剧烈运动。 只见她慢慢来到奶奶的身后,轻声说道:“爷爷,我也来看你了。” 这一天,老太太磕磕绊绊地说了许多话。 她这个丈夫虽然总是冷着脸,对她也说不上多么喜欢,但到底是相处了一辈子。 “我们走了,你慢慢睡,省得又说我唠叨。” 霍老太太歪着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鹤今天是不是要去联邦军校上课?” 一旁的霍令月揉了揉膝盖,调出光脑,对着两位哥哥的工作安排表,回答道:“是的。” “奶奶想去听吗?” 霍老太太摇了摇头,如今纪鹤是许多想要从军的Beta的偶像,公开课的教室里永远挤满了人,她一个老太婆就不去凑热闹了。 联邦军校扩建,许多教学楼都改变了位置。 “同学,请问1650号教室怎么走?” 李燃穿着一身黑衣,拦住一位行色匆匆的年轻军校生。 那人眉目锐利,没有好气地说道:“连路都找不到,还要去听纪鹤的课……” “你……” 一旁的许天阳低着头憋笑,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燃也会被人怼得说不出话。 程知是三人之中升衔最快的那一个,时常在执行任务,故而相聚甚少,这一次又是错过。 阶梯教室内。 “我们坐……坐这么前面吗?” 许天阳挠了挠头,他个子高,害怕挡住后面学生们的视线。 李燃:“这样教官才能看到我们啊。” 果然,纪鹤拿着教学讲义出现的时候,一眼就扫到了坐在最前排的李燃和许天阳。 “各位好,我是纪鹤。” 纪鹤的开场十分简单,然后开始引入这节公开课的内容,清冷的声线自带磁性。 一堂课下来,纪鹤没有打一个磕巴。 所有内容完整而流畅地呈现在各位学生面前,就像是高山雪化、流水潺潺。 李燃难得坐得这么端正,他心中有些羡慕这些军校生。 他上课那会儿怎么就没遇到这样好的老师,都是照着八百年前的教案照本宣科,无趣极了。 “那今天的内容就是这样了。” 纪鹤微微一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许天阳发现霍上校不在,便凑到教官面前问道:“上校呢?” 只见纪鹤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他在特殊时期。” 一旁的李燃挑了挑左边的眉毛,长长地“噢”了一声。 霍上校在发情期。 纪鹤和李燃、许天阳聚餐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家里的Alpha会做些什么。 “教官,你刚才在听我说话吗?” 许天阳弱弱地问了一句。 纪鹤的速记能力很好,哪怕是在分心的情况下也重复出了许天阳刚刚说的话。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独栋公寓里都充满了Alpha发情期浓郁的柏树味信息素。 纪中尉闻不到那股味道,所以今天一早霍上校拱自己脖子的时候,他毫无察觉,甚至让人老实一点。 “老婆……” 霍郁柏热得有些受不了,抱着纪鹤微凉的身体蹭了半天,像是一只欲求不满的大狗,差点被人踹下床去。 S级Alpha的发情期持续时间会比较长,发热也会更严重。 纪鹤是在上课前才接到对方发情的确切消息,已经有医疗人员和治安队赶去他们住的独栋公寓进行部署。 Beta推开卧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自己的衣服,一小部分散乱在地上,有的则被堆叠在床上。 这是Alpha筑巢的本能所致,那上面残留着霍郁柏最想要的味道,会给他安全感。 他对此见怪不怪,毕竟对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上校呢?” 纪鹤摸了摸那堆衣服,里面还残留着一点体温。 他蹙了蹙眉,有些担心起来,往楼下走去。 纷乱的脚步声落在楼梯上。 下一秒,霍上校从顶楼跑了下来,一把将爱人扑倒在地。 “上校。” 两人在旋转楼梯上半跪着拥抱。 霍郁柏戴着升级版的黑色止咬器,哼哼了两声,抱怨道:“你回来的好晚。” 男人不仅戴了止咬器,脖颈上还套了一个黑色的项圈。 纪鹤将脑袋放在霍郁柏的肩膀上,小声认错道:“是晚了一点。” “我为了你,下次一定用超音速的速度赶回来。” 霍郁柏眉眼含笑,伸手将项圈上连着的皮带交给对方。 人类不屈服于本能,只屈服爱。 混乱不堪的几夜过后,Alpha的发情期总算结束,纪鹤终于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纪鹤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透过泪光他看见霍郁柏在对自己笑。 Beta语气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很久后,霍上校轻声回答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醒来看见你,真好。” 纪鹤顺势攀住对方的脖颈,摘下那碍事的止咬器,吻了上去。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