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别窝囊了,您拿的是大魔王剧本!》 第1章 我可以吗? “欢迎光临天上人间。” 张子文刚进大堂,一名领口开叉,穿着包臀裙,裹着黑丝袜,形象很正宗的女公关迎上来。 她目光深情,仿佛凝视新婚丈夫:“哥哥,洗脚还是按摩?” 五官清瘦的张子文十分拘谨:“洗头。” 女公关眼波流转,忍不住多看了哥哥一眼。 穿着寒酸,脚下一双灰色帆布鞋洗的发白,五官清秀但显疲惫。 一时间,女公关不确定哥哥到底在说行话,还是真头痒了。 “哥哥有熟悉的技师吗?” 女公关递来沾着香味的热毛巾,领张子文进电梯。 “我第一次。” 张子文习惯性缩在电梯角落,双手攥着擦脸的热毛巾,神色拘谨。 “那哥哥想要颜值高的还是嘴甜的?” “手法好的。”张子文眼神躲闪。 女公关会心一笑,看出张子文虽不善言谈还羞涩,但他真饿了。 按摩房足有张子文出租屋两个大,熏香、暖灯、大浴缸,一米八大床,铺满屋的鲜花与地毯。 女公关临出门说稍等,但凭张子文经验,这稍等有得等。 咚咚。 “您好,健康师。” 不过三分钟,一道优雅磁性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请进。” 张子文站起身,颇为意外。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挑丰腴的美人,她裹着一条紧身黑丝裙,曲线婀娜,如瀑黑发高盘,气质又御又欲。 “老板,我可以吗?” 美人凝望张子文,任君采弄。 “可以。” 这身材,这姿色,张子文存疑。 他做的是298皇室头疗。 这看着,不像… “谢谢老板。” 容颜矜贵的林妙儿俯身屈膝,就差跪在张子文裆下。 “你干什么?” 张子文浑身僵硬,倒退两步。 “给您脱鞋泡脚啊。” 林妙儿仰面,满脸妩媚。 “这真是298的皇室头疗?” 张子文目光谨慎。 一无所有的他,没钱再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林妙儿犹豫道:“您要是美团买单,258就够了。” 张子文松了口气,又问:“没隐形消费?” 林妙儿轻捋耳畔秀发,媚眼如丝:“老板,我们是正经场子。” 说罢蹲下为张子文脱鞋,胸前雪白被挤压得不成人形。 冰凉的双脚泡在热水里,林妙儿柔软小手或挠或抓,伺候得张子文脊梁通电。 “老板,您从哪儿过来的?”林妙儿抬眸轻问。 “天台。” 张子文随口道。 “老板是搞工程的?” 林妙儿眼神崇拜。 张子文摇摇头:“我想跳楼。” 林妙儿脸色微变:“工程失败了?” 张子文心灰意冷道:“都失败了。” 林妙儿急忙宽慰:“老板您想开点,生活总是先苦后甜。” 张子文涣散的眼神突然很坚定:“苦是吃不完的。” “那您想想家人。” 林妙儿劝导道。 “我是孤儿。” 张子文平静道。 林妙儿倒吸一口气:“老板您长这么帅,肯定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吧?” 张子文面无表情道:“她骗光了我所有积蓄。” 半蹲的林妙儿差点跪下。 “还把我给绿了。” 噗通。 林妙儿抽了抽嘴角:“那您找几个哥们大醉一场,诉诉苦。” “我最好的哥们也把我绿了。” 林妙儿闻言,樱桃小嘴能塞进两颗蛋。 眼神凌乱、困惑,震惊,一阵头脑风暴后,才确定老板不是双。 “老板,水烫吗?” 林妙儿放弃开导,在不擅长的领域,她觉得自己很逆天。 张子文低头看了眼发红的脚背:“已经不烫了。” 林妙儿噗嗤一声,笑容酸楚:“老板您真能忍。” 说罢伺候张子文躺下,俯身为其服务。 林妙儿手法温存,娇躯弥漫芬芳,每一次肌肤之亲,都令人沉醉。 “老板,我叫林妙儿。” 她贴在张子文耳畔呵气。 “嗯…” 张子文闭目体验这辈子最奢侈的消费,心无旁骛。 “其实我刚来这里没几天,您是我第一位客人…” 林妙儿指尖缠绕,轻轻摩挲… “哦。” “我以前在召凤楼工作。” “是另一家按摩店吗?”张子文敷衍道。 林妙儿轻轻摇头,口吻虔诚道:“是一个庞大的组织,那里群芳吐艳,每位奇女子都有盘龙吞水之能。” 张子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三人以上就构成团伙了,她们还庞大,铁重判。 张子文委婉措辞:“从良是对的。” 林妙儿牵了牵嘴角,自顾道:“召凤楼成立二十年,在老板的带领下,如日中天…” “你们老板后台很硬啊。” 一家窑子能在年年扫黄打非下坚挺二十年,还如日中天,盲人按摩啊? “老板自己就很硬。” 林妙儿眼含水色,面如潮红道:“他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百折不弯,坚韧不拔…” “那你下钟了就去找他吧。” 张子文敷衍累了。 “我找到了!” 林妙儿突然情绪激动,犹如嫔妃跪拜帝王,匍匐在张子文面前,嗓音哽咽道:“属下召凤楼第二代花魁林妙儿,拜见主人!” 张子文缓缓睁眼,看了眼林妙儿,又看了眼墙壁上的价目表,习以为常道:“这是你们店最贵的1588多巴胺情趣扮演吧?” 林妙儿怔了怔,急忙解释:“属下所言句句属实,我还是您钦点的贴身女仆。” 张子文神情麻木。 这女人骗人的手段和前女友相比,简直像个新兵蛋子。 “你的意思是,我五岁就开了一家妓院?” 第2章 遇到仙人跳了! 张子文有点失落。 前女友骗他,至少布局严谨,骗术过硬,动情处还献祭了父母。 不像她,完全不考虑张子文的感受,纯当弱智骗。 “召凤楼不是妓院,楼里的女人也不是小姐,她们才情横溢,风姿卓越,随便请出一位,都是独霸一方的女强者。”林妙儿庄重道。 “我还是更倾向我五岁开妓院。”张子文衡量道。“感觉难度低点。” 林妙儿听出了嘲讽之意,索性和盘托出:“召凤楼并不是您五岁成立的,而是一年后。” “六岁?” 林妙儿嘴角抽搐,差点没绷住。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是此时此刻的一年后。” “明年?” 张子文略微沉思后淡淡道:“明白了,你是穿越者。” “没错!”林妙儿眼眶泛红,颤声道。“妙儿来自2045年,是您未来最忠诚的女仆!” 张子文望向声情并茂的林妙儿,问道:“女仆是干什么的?” “什么都干。” 林妙儿掷地有声道:“只要主人下令,妙儿无条件服从!” “那我能命令你闭嘴吗?” 张子文皱眉道:“我很累。” 林妙儿张了张嘴,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 她使出浑身解数为主人服务,还引进了二十年后的先进手法。 不知不觉,墙壁上的通话器响起了播报:“距离下钟还有五分钟。” 林妙儿微微蹙眉,妩媚的脸庞上掠过一抹不舍,柔声道:“主人,您想加钟吗?” 钟将止,可她意难平。 “不想。” 张子文推开她,准备下床离开。 整那么多活,就为了加个钟? 眼看张子文态度坚决,林妙儿情急之下抱住他的大腿,激动道:“主人,我真是穿越者!我知道您左边屁股有个红色胎记!” 说罢她伸手去扒张子文裤子。 砰! 正当两人激烈拉扯裤头时,房门突然被暴力撞开。 “警察,扫黄!” 一男一女冲进房,气势汹汹。 张子文脸色陡变,林妙儿却面露冷色,似乎根本没把二人当回事。 刹那间,张子文恍然大悟:他们是一伙的。 “你们什么关系?” 男警官瞪视衣衫不整的张子文。 “我没钱。” 张子文不躲不闪,直视男警官。 “——” 男警官拳头都硬了,喝道:“我是问你们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主人。” 林妙儿信誓旦旦道。 男警官脸都绿了,回头求助师姐。 女警官经常扫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踱步上前,眼神犀利道:“说说吧,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认主。” 林妙儿言简意赅道。 女警官张了张嘴,有点难绷。 扫黄多年,她不是没接触过字母圈,但像眼前这么漂亮还这么入戏的M,还是头一回。 收敛心神,女警官冷酷道:“我进屋的时候,你在脱他裤子。” “那咋了?” 林妙儿满脸不屑。 女警官抽了抽嘴角,沉声道:“你涉黄交易,我要抓你!” 林妙儿目露寒光,居高临下的俯瞰女警官:“你在按摩店脱你主人裤子,也算涉黄?” 女警官感觉人格被玷污了,怒道:“我没主人!我也不可能在按摩店干这种事!” “车里呢?” 林妙儿淡漠道。 女警官满脸涨红,怒喝:“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 林妙儿美眸微眯,不为所动。 女警官深吸口气,平复躁动情绪后,展开夺命审问:“他叫什么?” 林妙儿:“张子文。” “年龄。” “二十五岁。” “职业。” “程序员。” “哪所大学毕业的?” “江城大学。” “高中呢?” 女警官有点失控了,满脑子只想把这个嚣张的M给办了。 “江城一中。” “小学?”女警官呼吸急促。 “东城华师附小。” 林妙儿如数家珍,遂又冷不丁反问:“你应该不知道你未婚夫读哪所小学吧?” 女警官突然意识到自己问多了。 专业告诉她,这对男女一定知根知底,说他们青梅竹马都不过分。 前提是,她没瞎编。 女警官瞥了张子文一眼,不耐烦道:“身份证!” 只要查查他的履历,就知道这个嚣张的M到底有没有撒谎。 “不给。” 张子文态度强硬,直视女警官。 “嗯?你说什么?” 扫黄多年,她还没见过这么勇敢的嫖客。 “我说。”张子文双拳紧握,一字一顿道。“不给。” 女警官瞠目结舌,呼吸不畅。 她怒视张子文,喝道:“你这档子事最多关十五天,但你要是妨碍公务,够判你三年了!你考虑清楚!” 说话间,男警官冷酷上前,随时准备执法。 张子文看了眼二人,又看了眼处事不惊,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林妙儿,他开始摸口袋。 女警官心中冷笑,这小子还知道轻重。 “喂,110吗?我要报警,我遇到仙人跳了。” 张子文从兜里掏出手机,冷静报警。 第3章 我是你们游戏的一环? 按摩房死一样的寂静。 女警官沈夏美目圆睁,气的浑身发抖:“我就是警察!” “你去跟警察解释。” 几天没睡整觉的张子文不想争辩,疲惫坐在沙发上。 沈夏彻底傻眼,小脑疯狂攻击大脑。 “你的身份证除了证明你的身份,还有什么用?我怎么就仙人跳了?你小子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张子文皱眉道:“我前女友拿我身份证借了58万高利贷,我现在天天被催债。” 沈夏抽了抽嘴角,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嫖客。 身份证这么敏感的个人财产,怎么能随意拿给女人?防骗意识太差了! 沈夏偏头看了林妙儿一眼,她混足浴圈,肯定经常跟警察打交道,不可能看走眼。 “你告诉他,我是警察还是仙人跳?” 林妙儿不假思索道:“仙人跳。” 沈夏嘴都要气歪了。 这死M… 真想害死她的主人? 沈夏正要发作,电话铃声响起。 是局里号称嫖见愁的朴队打来的。 朴队战绩彪悍,曾一夜横扫二十几家窑子,斩获上千技师,名动江城。 “喂,朴队。” 沈夏打开免提,要用朴队的威名震慑这对男女,自证清白。 “沈夏!你到底还行不行了?你这片区三天一小扫,五天一大扫!便衣制服一茬一茬上,现在黄没扫干净,仙人跳这股新势力还他妈崛起了?”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沈夏挂断电话,寒着脸走向张子文。 “抱歉。” 张子文站起身,清秀脸庞上挂满歉意,递出身份证,诚恳解释:“我被骗怕了。” 憋了一肚子气的沈夏噎住了,一时也不知怎么发泄。 劈手拿走身份证,亲自验明正身。 林妙儿的供词全能对上,档案还显示,他是孤儿,学历高,工作好,但住在最廉价的城中村。 再看他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着装寒酸。 少被骗几次,也不至吃不饱穿不暖。 查完信息,沈夏把身份证递还给张子文,语气软了些:“学历那么高,怎么被骗这么惨?你脑子又不笨。” 张子文低声道:“她说会给我一个家。” 沈夏眉头一挑:“她才是仙人跳!” 顿了顿,抓嫖新星沈夏动了恻隐之心,委婉道:“你劝劝这技师,这行干久了心容易野,迟早下海,我看她挺护着你,你俩又是青梅竹马,早点上岸过日子吧,这年头想找个真心待你的女人,不容易。” 望向明媚动人的林妙儿,张子文摇头道:“我不认识她。” 沈夏表情抽搐,刚动的那点恻隐化作不悦:“她对你了如指掌,看你的眼神像看初恋,一口一个主人的喊你,你说你不认识她?” “嗯。”张子文诚恳点头。 “不认识她怎么对你知根知底?”沈夏质问道。 “她说她是穿越者。” 张子文解释道:“她说她未来是我最忠诚的女仆。” 沈夏当场破防:“小子!你是把我当成你们游戏的一环了?” 沈夏气急败坏带队离开,骂骂咧咧。 张子文目送沈夏破门而出,手心渗汗。 “主人,您以后离她远点。” 林妙儿口吻虽磁性温柔,却略显警惕。 “嗯?”张子文下意识应了一声。“为什么?” “未来,她会疯狂爱上您,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 林妙儿郑重其事道。 张子文迟疑道:“她也骗我钱了?” “那倒没有。”林妙儿目露寒光。“她更不要脸,她想得到您的心!” “哦…” 张子文淡淡道:“那她得到了吗?” “当然没有!她根本配不上您!” 林妙儿贝齿紧咬道:“主人最讨厌她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二代,仗着家财万贯背景深厚就目中无人,完全不考虑您受不受得了,就疯狂向您示爱!” 张子文眉头微蹙,目光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林妙儿目光碰撞,不由芳心微颤,俏脸低垂。 “我最讨厌骗子。”张子文直视林妙儿。“尤其是女骗子。” 林妙儿娇躯一紧,眼眶泛红道:“主人,妙儿没有骗您,妙儿真是穿越者,您未来最忠诚的女仆…” 张子文失去耐心,质问道:“穿越回来当足浴技师?你就没别的谋生手段了?” “因为主人唯一的爱好就是洗脚按摩。”林妙儿信誓旦旦道。 “胡说…” 张子文脸庞微烫。 “千真万确,召凤楼里的姐妹虽权势滔天,高高在上,但个个指法缠绵,技艺精湛。” 林妙儿掷地有声道:“主人您常说,足道也是道,手法也是法,您的追求,是道法自然。” “不可能。” 张子文面无表情道:“我现在甚至有点厌女。” “是的主人,您未来还是厌女。”林妙儿从容道。 也许是男人骨子里的倔强被激发了,张子文半信半疑:“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好?” “是啊。”林妙儿语气略酸,轻叹道。“实在太多了。” 第4章 你别这样! 张子文觉得再聊下去,他这个被骗的倾家荡产,欠一屁股高利贷的社会底层摇身一变,要成妻妾如云荒淫无道的当代纣王了。 给他洗脑的,还是个洗脚妹。 “谢谢你编织的美梦,我该走了。” 张子文怕延时太久,店里自动加钟,转身就走。 林妙儿情急之下抱住张子文腰身,双眸含泪:“主人,您别抛下妙儿…” 温香软玉入怀,张子文心神微荡,深吸口气,他轻轻推开林妙儿:“你别这样,顶多我下次来还点你。” 说罢推门离去。 走出店外,寒风侵袭,衣着单薄的张子文紧了紧衣领,恍如隔世。 外面的世界太冷了。 冷的他想再进去。 “张子文!” 站在警车旁的沈夏大步走来,虽穿制服,却难掩曼妙身姿:“以后少来这种地方,当心变坏!” 再遇沈夏,张子文心情复杂:“谢谢沈警官提醒。” 沈夏闷哼一声,板着脸伸手道:“手机给我!” 张子文下意识拒绝:“不给。” 沈夏一怔,似乎想到什么,俏脸突然憋笑,遂又正色道:“保持住这份警惕,以后少被女人骗!” 说着从公事包掏出纸笔,写下一串数字塞给张子文:“这是我的电话,再遇到骗子打给我。” 张子文攥着纸条,陷入沉思。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警察这么关心。 目送一辆辆警车驶向主街,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低头一看,张子文脸色陡变。 是高利贷打来的。 还款日到了。 “喂,强哥。”张子文接通电话。 “来停车场找我。”阴冷嗓音响起。 咔嚓。 电话挂断,左边的停车场传来喇叭声,一辆黑色别克亮起双闪。 张子文顺着灯光找过去,还没靠近,车门就开了。 “上车。” 漆黑的车厢内响起强哥阴鸷的声音。 张子文上了车,坐在体格魁梧的强哥旁,伴随黑暗中闪烁的烟头,强哥口鼻喷烟,很狰狞。 “小张,你欠债也有段日子了吧?”强哥嗓音低哑。 “嗯,已经…” “你先听我说!”强哥突然情绪激动,扭头瞪视张子文:“你摸着良心说,我平时追债的态度,没毛病吧?” “没…”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打断我?!” 强哥满脸横肉颤抖,大口抽烟。 张子文点头。 强哥强忍怒火,咬牙道:“我追债都是在你下班后睡觉前吧?我没耽误你工作,也没打扰你休息吧?” “你上个月晚交一周,我说什么了?我去你家泼油漆了?我连电话都没给你打!因为强哥信得过你!” 啪嗒。 强哥哆嗦着续了根烟,颤声道:“但小张你呢?你报警抓我?” 车厢内落针可闻,强哥浑身弥漫出一股暴戾。 片刻后,强哥怒视张子文:“怎么,无话可说了?” 张子文试探道:“我可以说话了?” “有屁就放!” 说话间,强哥扒了扒腿上的黑色皮包,鼓鼓的,像装了家伙。 张子文严谨道:“我没报警抓你。” “你放屁!” 强哥满脸狰狞:“老子亲眼看见你和那个女警官又是眉来眼去又是递小纸条,她还憋不住想乐!没报警你俩搁那调情呢?” 张子文坦诚道:“我和沈警官是在她扫黄的时候认识的…” 强哥闻言犹如暴怒的兔子:“欠一屁股债你还去嫖?日子不过了?” “我没嫖。”张子文解释道。“沈警官了解我经历后,觉得我可怜,给我留了电话,让我…” “让你顺藤摸瓜,把老子一网打尽!?”强哥满脸狰狞。 张子文眉头微蹙:“你能不能让我说完?” 强哥一愣,冷冷瞥了眼平时唯唯诺诺,连讲话都不敢大声的张子文:“怎么,有警察当后台,人也硬气了?” 张子文面无表情道:“我没报警,也没后台,你爱信不信。” “你有后台也没用!” 强哥眯眼,手伸向黑色皮包。 瞧见这一幕,张子文心头微紧。 江城很多欠高利贷的都人间蒸发了,今晚,轮到自己了。 搁以往,他一定方寸大乱。 但此刻,他面无波澜。 下午在天台上与死神对峙数小时,张子文已经不怎么尊重生命了。 强哥拉链拉一半,抬头瞥了眼生无可恋的张子文:“听小的说,你下午上天台了?” “是。” 强哥见张子文明显有抵抗情绪,话锋一软:“好端端上天台干什么?” “心情不好。”张子文面如死灰。 “心情不好你找强哥喝酒啊!” 强哥拉开拉链,从鼓鼓的黑皮包里掏出两瓶二锅头,一盒花生米,还有半只烧鸭。 早就相信张子文没报警的强哥恢复了二人初见时的大哥哥模样。 第5章 这得买多少个! 张子文看着有备而来的强哥,表情微变。 前脚刚被沈警官关心完,强哥又拎着酒肉来慰问,一时间,他隐约成了黑白两道的宠儿。 “你是怕我出意外,账烂掉?”张子文望向天生一副恶人相的强哥,口吻出奇平静。 “小张,格局小了!” 强哥潇洒耸肩,喷出口浓烟:“强哥的业务版图早就遍布江城,你这点账就算烂了,也伤不了我分毫。” “之所以亲自走一趟,是觉得你有我几分年轻时的样子,强哥想拉拉你。” 张子文面色黯淡,眼里无光,干燥的嘴唇嗫嚅了下,不想说话。 “法国著名作家紫罗兰曾在他的巨作《米开朗基罗传》写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旧热爱它。” 强哥目光深切地望向张子文这个优质客户,他不像那些老赖,借款的时候牛逼轰轰,感觉拿到钱就要操翻世界,借完款直接人间蒸发,报警都找不到。 强哥想保护他。 “那个作家叫罗曼罗兰。”张子文严谨道。 “重要吗?” 强哥脸上的横肉缝里掠过绯红,沉声道:“小张,你难道还没发现你的人生态度有严重缺陷吗?你总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过度内耗,却忽略了真正值得在意的。” 强哥豪迈地往嘴里灌了一口二锅头,辣的直吐舌头。 张子文在强哥的怂恿下也灌了口,白皙清秀的脸庞红润起来。 “什么才值得在意?” 一口烈酒下肚,张子文浑身发烫。 强哥一副老大哥做派,从兜里掏出一包只有优质客户才配享用的华子:“抽过吗?” 张子文摇头。 强哥纡尊给他点上,豪迈道:“喝过八二年拉菲吗?” “听说市面上都是假的。”张子文平静道。 “你又来!” 强哥挑眉,脸上横肉抖动:“强哥和你讨论的是真假问题吗?你怎么老是在意这些细节?” 吧唧两口烟,强哥如数家珍道:“吃过一两千一只但没什么肉的帝王蟹吗?开过只要坐上去就有辣妹要微信的法拉利吗?住过喊一嗓子都有回音的大别墅吗?” 强哥说的这些,张子文连想都没想过。 他一生谨小慎微,把自己困在一条狭窄的独木桥上匍匐前行,不敢犯错。 张子文悲观道:“我攒一辈子也买不起。” “谁让你买了?”强哥猛抽两口烟醒酒。“你租啊!是让你体验,不是拥有!” “世界那么大,你穷极一生能拥有多少?但你能全体验一遍!” 张子文唇角嗫嚅,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直接说!”强哥拍胸脯。 张子文平静道:“我每个月还完款,剩下的工资连吃饭…” 啪! 强哥再一次打断张子文说话,从黑色皮包掏出全新拟定的还款合同。 “强哥说了要拉你一把!”强哥阔气道。“还款数你自己填!” 张子文怔怔看着合同空白处,他工资一万,但每月还八千五,交了水电房租,生存堪忧。 张子文接过笔,在空白处写下一个5。 强哥余光瞥视,内心稍安。虽然少了点,但勉强能接受。 真要把他逼死了,公司又多一笔烂账。 张子文又写下两个0。 强哥已经拿起酒瓶,准备庆祝小张劫后余生,往后红红火火。 张子文放下了笔。 强哥也放下了酒,又重新反握住瓶口,满脸暴戾道:“你是不是少写了一位数?” 张子文沉默片刻,又重新拿起笔,在强哥胜券在握的冷酷注视下,在5的前面,加了个1。 “张子文!” 强哥暴怒,满脸狰狞地扯住张子文衣领:“你把老子当要饭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面对强哥粗暴野蛮的行径,张子文面不改色,双目平静地直视强哥:“钱不是我借的,我也没花一分钱。” “你还有脸说?”强哥唾沫横飞,怒喝道:“你蠢到被女人利用欠下高利贷,你不还谁还?!” 张子文淡淡道:“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蠢了。” 说罢,他扒开强哥的大手,缓缓整理衣领,然后把新签的合同递给强哥:“谢谢强哥,我会准时还款。” 强哥眼角抽搐,死死盯着张子文那求生又向死的清秀脸庞,莫名心悸。 强哥见过他这种老实人,逼急了,人死债消,有的还找垫背。 深吸口气,强哥劈手拿走合同,骂道:“滚下去!你不配坐老子的车!” 轰张子文下车,强哥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道性感销魂的身影翘首以盼,目光灼热。 “草!有钱带小姐出台,没钱还债?” 强哥破口骂娘,不过想想也就算了。 钱是那个恶女人套走的,要不是找她讨不到,公司又给足压力,强哥也不会逼身世凄苦的张子文还债。 强哥透过车窗,上下打量气质出众,媚态横生的林妙儿,喃喃自语:“这得买多少个钟,她才肯出台啊…” 第6章 你也是个畜生! 张子文下车就迎面撞上了犹如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的林妙儿。 刚要发作,林妙儿冷冽开口:“主人,小强是不是跟您动手了?” “小强?”张子文疑惑道。“你俩很熟?” 林妙儿心头一震,怕主人误会自己跟小强关系暧昧,连忙解释:“他将来是您地下钱庄的掌舵人,算是您的得力部下,妙儿和他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张子文皱眉道:“我一个安分守己的程序员不是开妓院就是放高利贷,我还挺全能。” “这只是冰山一角。” 林妙儿没纠正主人的错误认知,径直道:“您未来的产业布局覆盖了海外园区就业,年轻女性的职业拓展、老年保健以及养老金投资管理、由善终服务衍生的遗体捐献等等…” 张子文脸色晦暗。 林妙儿所说的每一项产业,他都能在互联网上找到血淋淋的原型。 迎上林妙儿殷切的目光,张子文冷冷道:“我可真是个畜生。” 林妙儿娇躯一颤,抿唇道:“主人,妙儿不希望您这样评价自己。” 张子文神情冷漠:“你也是个畜生。” 给一个十恶不赦的畜生当女仆,能是个好东西? 林妙儿正要辩解,张子文转身朝路边的扫码车走去,不想听她鬼扯。 “主人!” 林妙儿欲跟上去,张子文突然转身:“你如果真把我当主人,我命令你,离我远点。” 林妙儿怔愣原地,美眸泛红,视线模糊地望向走远的张子文。 她撒谎了。 她不是张子文钦点的贴身女仆。 多年后,他们也并不亲密,她总是只能远远看着他。 她明明那么想靠近他,可生来倨傲孤僻的林妙儿,总是欲说还休。 她很久很久才能在召凤楼见他一面,久到那天晚宴上,醉酒的他叫了她一声林妙儿,可她明明叫林妙微。 那晚过后,她改名林妙儿。 那一世,她常常懊悔,备受煎熬,蹉跎中,一晃二十年,鬓有微白。 如今人生重来,她誓要将林妙儿三字,刻在主人心头。 上一世不曾报的恩,不曾用的情,这一世,她全都要。 “唉,是不是价钱没谈拢?” 身后响起强哥幸灾乐祸又跃跃欲试的声音:“你开个价,强哥今晚豁出去了!” 林妙儿回头,神情阴冷:“你欠的赌债还清了?” 强哥虎躯一震,面色慌张。 她怎么知道自己欠赌债? 除了赌场,强哥没告诉任何人… “没钱还债,有钱买春?” 林妙儿目光冷冽:“你小心点。” “打扰了…” 强哥心跳如捣蒜,又怕又臊,拔腿要跑。 “站住。”林妙儿红唇轻启。 强哥僵在原地,汗流浃背道:“再通融几天,我有钱一定还…” 林妙儿冷冷瞥了强哥一眼:“车开来,带我去找他。” 强哥挣扎了下,没敢拒绝。 这女人能知道自己欠债,绝对是内部人士,强哥惹不起。 上了车,强哥偷瞄后视镜中的林妙儿。 美是美,但深邃漂亮的眼眸仿佛藏着刀,气质比小张前女友还没人性。 在林妙儿示意下,强哥驾车远远跟着张子文。 寒冷冬夜,消瘦的张子文弓腰埋头,顶着风雪前行。 “其实小张已经被榨干了。” 望着窗外孤苦的张子文,强哥于心不忍。 没完了? 就逮着人小张一个薅羊毛? 林妙儿沉默不语,视线紧紧盯着主人:“他的潜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强哥脸色难看,小张都想跟这个丑陋的世界说拜拜了,还他妈潜力?是人? “停车。” 在离张子文停车还有数十米的地方,林妙儿开口喊停。 强哥刹车,目送没人性的林妙儿下车。 不用想,就这配置,附近肯定还有同伙,只要她能进张子文的家门,一场惊心动魄的仙人跳立马拉开帷幕。 这群畜生,什么业务都要插足。 强哥点了根烟,心情沉重。 身穿单薄长裙的林妙儿来到矮楼旁,脚下踩着积雪,寒风肆虐她裸露的雪白肌肤,俏脸苍白。 她仰头望向刚刚亮起的窗口,视线模糊,安静等待。 疲惫的张子文洗漱完,正要关窗睡觉,却瞧见了楼下那道曼妙身影。 他也曾像林妙儿那样在雪夜苦苦等候,可等来的,只有背叛与绝望。 平静望向风雪下饱受寒冷的林妙儿,忽而余光看见衣架上唯一能御寒的棉外套。 张子文取下棉衣,铺在又冷又硬的床上,然后将罐头瓶灌满热水,塞进被窝。 今晚,他只想睡个好觉。 第7章 洗头真能安神? 望向紧闭而漆黑的窗口,俏脸苍白的林妙儿娇躯微颤,红唇轻启,缓缓仰头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 林妙儿抱住双臂,喃喃道:“主人需要我,我绝不能死。” 转身找到躲在车里暗中观察的强哥,提出几点诉求:“帮我找一间离他近的房子,面积要大,装修要新,最好带地暖。” 强哥匪夷所思:“投入这么大啊?” 啥战略眼光啊? 小张早就被前女友榨干了,投资这么大,能回本吗? 林妙儿瞥了眼不想配合的强哥:“我会和季伯常打招呼,你的债,有商量余地。” 强哥眼睛一亮,喜上眉梢。 季伯常,江城“九出十三归”领军人物,产业覆盖半部刑法,强哥幕后老板的终极偶像… “姐,赌债我自己能搞定。”强哥沉声道。“您帮我给季哥带句话就行。” “什么话?”林妙儿挑眉。 “告诉季哥,我想跟他。” 凌晨两点半。 林妙儿站在新家窗前,安静凝视张子文家徒四壁的出租屋:“主人,有我在,没人敢再骗您。” 叮咚。 刚加了好友的强哥发来一条微信。 “姐,你别再用美人计和苦肉计骗小张,这些都是他前女友玩剩下的,也别忽悠他说给他一个家,他最恨这个。” 林妙儿眼神朦胧,主人未来的确没成家,官方解释是法律不允许一夫多妻。 …… 张子文梦到跳楼后被摔得四分五裂,又梦到坏事做尽,被送到菜市口凌迟处死。 儿时遭受的孤儿院暴力、校园霸凌、职场排挤,情感诈骗如走马灯闪过。 梦中,一道模糊身影徐徐靠近,林妙儿拎着血淋淋的手术刀,要噶他腰子卖钱充按摩店会员。 张子文猛地惊醒,汗流浃背。 偏头望向窗外,张子文面露惊讶,天居然亮了。 常年做噩梦的张子文经验丰富,通常这一觉能睡两三个小时就算高级睡眠了。 今天,他居然对抗了一整宿噩梦,搁平时,梦到跳楼差不多就吓醒了。 “洗头真能安神?” 张子文拿起手机,从八千五的全部积蓄划出一千五还给强哥:“还是赖账的功效?” 犹豫了下,张子文又转给房东三千,续了三个月房租。 他一生勤俭,房租不到期,不会寻短见。 起床洗漱后,饥肠辘辘的张子文烧水煮挂面,正犹豫要不要加个鸡蛋,反手关掉煮沸的水,拿出手机点了一份麦当劳。 等待中,张子文简单打扫了屋子,又从柜顶取下遗物盒,一件件摆回原位。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他存在过的痕迹。 麦当劳延时了快半小时才送到,外卖员满身污秽,脸上有几道擦伤,眼神慌乱紧张地抱着外卖。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延时的,路面太滑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您看看外卖有没有破损,如果坏了我赔您钱…” 脸庞稚嫩的外卖员佝偻着身子,仿佛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你吃早餐了吗?”张子文口吻温和,接过外卖。 外卖员急的双眼发红:“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您肯定饿坏了,我把这一单的钱转给您,您别生气…” 他手忙脚乱要拿手机转账,张子文却撕开袋子,取出一个还算完整的汉堡和温热的奶茶,递给外卖员:“拿着。” 外卖员眼眶湿润,怔怔望向张子文。 外卖员以为张子文生气了,问自己吃没吃早餐,是想告诉自己,这都十点半了,就因为自己延时,让他饿肚子了。 外卖员遇到过这样的客人,很多。 “我没生气,也不要你转钱。”张子文把食物塞进外卖员手中。“汉堡压扁了也能吃饱,我不会给你差评。” 外卖员紧紧攥着汉堡奶茶,嗓音哽咽:“谢谢您,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目送外卖员一瘸一拐下楼,张子文进厨房从之前准备煮面的锅里盛了一碗温水润喉,坐在简陋的出租屋吃早餐。 薯条断了很多,但蘸着酸甜的番茄酱,口感很好。咬一口压扁的汉堡,肉香浓郁,比清水挂面好吃多了。 叮叮。 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公司领导打来的。 “小张,马上来趟公司。” 没等正在休年假的张子文开口,领导就挂断了。 口吻既不是商量,也不是命令,而是理所当然。 张子文放下手机,没像往常放下手里的一切赶到公司,而是继续吃奢侈的早餐。 一小时后,刚从菜市场回来的张子文又接到领导来电。 “到哪了?” 领导口吻平静,充满信任。 “刚到家。” 张子文诚实道。 领导一愣,语气不善:“我一小时前就让你来公司,你没听到?” “听到了。”张子文放下菜篮。 “那你怎么没来?”领导厉声质问。 张子文反问:“我说要来了吗?” 第8章 王哥离不开你! 领导懵了。 随叫随到、对他唯命是从的张子文突然不听话了,这比被忠贞的妻子戴绿帽还让他抓狂。 “张子文!”王明阳暴跳如雷,隔着电话怒吼。“你有种再说一次!?” 张子文面无表情:“我说,我不想来,我不想饿着肚子加班,我不想每个周末都害怕接你的电话,我不想大年三十在旅馆吃泡面,我是没家人,但我是人。我也会累,我也想休息。” 王明阳张了张嘴,有些心虚,但依旧嘴硬:“工作不都是这样?我为什么周末找你?因为你能力强,有担当!工作交给你,我放心!” 说罢,王明阳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小张,你难道看不出我在暗中培养你?” 见张子文没反应,王明阳心更虚了,前段时间几个老油条跳槽,不会煽动小张了吧? “小张,你从入职就跟着我,三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心腹栽培,公司几次裁员,我都在高管会议上拍桌子保你,不为别的,就为你私下喊我一声王哥。” 张子文依旧沉默,王明阳却心乱了。 妈的,竞争对手到底给累不死的张子文开了多高报酬啊? 平时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今儿小张也太铁石心肠了吧? “小张,你还在听吗?”王明阳不确定。 “在。”张子文淡淡道。 “嗯。”王明阳故作沉思,安抚道。“小张,你刚刚说的那些,王哥也反思了,可能确实是太想栽培你,有点急于求成,给你的担子重了点。” “这样吧,王哥给你减负,以后工作范围外的锻炼机会,我尽量分摊给其他人。” “哦。”张子文语气平静,难辨喜怒。“还有其他事吗?” 眼看小张态度冷淡,王明阳心急如焚:“小张,你来公司三年,是时候给你提待遇了…” “上班再说。”张子文口吻寡淡。“我要做饭了。” 听着电话里的盲音,王明阳眉头紧锁。 连提待遇都没兴趣,看来外面给他的报价真的很高… 王明阳瘫在办公椅上,万分懊悔。 这三年,张子文像牲口似的为公司卖命,任劳任怨,从不喊苦喊累。 时间久了,王明阳也把他当牲口,什么重活累活都交给他。 从一开始偶有愧疚,想给他涨点薪水,加点福利,可张子文从不提,王明阳也就算了。 那年除夕,本该王明阳出的差,张子文以“我没家人,在哪过年都一样”为由揽过来。 强迫张子文喊他大哥的王明阳,却没有心疼这个明明高自己半头,却比自己瘦三十斤的职场小弟。 张子文的善,诱出了他的恶。 王明阳点了支烟,给张子文发微信。 “小张,王哥前段时间做了个梦,几个管理层宫斗我,想霸占我的功劳,抢我的职务,回到家,老婆也跟人跑了,还卷走我的财产。但王哥没害怕,因为王哥一回头,小张你就陪在王哥身边,还冲王哥笑。” 王明阳放下手机,死等。 他不希望善良纯真的小张被外面那些丑陋的资本家吸血。 电话响了,王明阳急忙拿起手机。 “王总,甲方都等急了,张子文怎么还没来?他还想不想干?” 王明阳急火攻心,沉声道:“你不知道小张在休年假?是不是没了小张,你就什么也干不成?” “可项目技术一直是他…” 王明阳冷酷打断:“公司离了谁不能转?” 项目经理听出敲打之意,连忙表态自己能应付甲方。 发了一顿火,王明阳张嘴活动了下颧大肌,给张子文发微信:“小张,王哥离不开你。” …… 张子文瞥了眼屏幕跳出的微信消息,没看,继续做饭。 他做了平时舍不得吃的葱烧排骨、蘑菇炖鸡、椒盐虾、红枣肉丸汤,色香味俱全。 公司每年体检,医生都提醒他营养不良,不要挑食。 做好饭菜,张子文刚坐下,房门被敲响。 “主人,我为您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门口,妆容精致、婀娜多姿的林妙儿手捧三菜一汤,笑容温柔妩媚。 她左手中指食指缠着创可贴,手背还有滚油烫下的红点。 昨晚林妙儿通读《如何俘获成功男士的心》,关键一点,就是抓住男人的胃。 张子文皱眉,她怎么阴魂不散? 低眸看了眼托盘中的三菜一汤,汤像泔水,饭像浆糊,闻着都想吐。 “我做饭了。”张子文神情抵触。 “主人您别客气。”林妙儿娇躯前倾,想端进屋。 “我没客气。”张子文拦住她,眼神平静。“你做的饭,我看着恶心。” 第9章 我不想帮你! 张子文冷漠地关上门,回屋吃饭。 从天台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再迁就这个世界。 他这一生,曾小心翼翼地讨好所有人,姿态卑微地试图融入这个世界。 可他什么也没得到。 哪怕像个普通人不被践踏的活着,都不被允许。 以后,他想放过自己,好好活着。 次日一早,张子文睁开眼,没做噩梦,没冒虚汗,手没攥拳,睡的很实。 起床洗漱,煮了一碗面,打开衣柜,拿出大学毕业后买的应聘西装,迎着冬日的暖阳去上班。 倒了一趟公交一趟地铁来到公司,还没来得及刷卡,打扮时髦的前台就叫住了他。 “小张,顺手把那几袋垃圾扔一下。” 张子文停下脚步,瞥了眼正在画眉描眼,和领导关系亲密的前台,平静道:“不顺手。” 前台一愣,迟疑了几秒,突然怒视平时进出公司连腰都挺不直的张子文:“你吃枪药了?你心情不好冲我摆什么脸色?我招你惹你了?” 前台的咄咄逼人瞬间将内向的张子文逼入墙角,几名路过的同事也驻足围观,满脸戏虐。 一个是趾高气昂的领导小蜜,一个是老实巴交的程序员,气势有点一边倒。 “我没有心情不好。”张子文没像以往遇事缩在墙角,双眼直视前台。“我就是不想帮你扔垃圾。” 前台当场炸毛,妆容精致的脸庞变得尖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扔个垃圾能累死你?你就算不想扔不会好好说?欺负我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张子文遍体生寒,他时常扔垃圾换水得不到一句谢谢,一次拒绝,就是欺负女人,就不是男人,就是摆脸色。 围观同事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幸灾乐祸。就连张子文尽心尽力带过的、教过的、帮过的同事,也冷眼旁观。 没人会因为一个社恐自卑没后台的同事被欺负了,就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因为他们平时欺负张子文,占他便宜的时候,张子文就没叫。 张子文缓缓挺直腰板,迎向前台刻薄怨愤的目光,踱步走向她。 他这举动,吓了前台一跳。 尤其是张子文那双漆黑眼眸,不似往日躲闪无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与前台对视。 “你识字吗?” 张子文抬起胸口的工牌,伸到前台眼前:“我叫张子文,工号33,在技术部就职,我是程序员,不是保洁。” 前台脸色陡变,强词夺理道:“程序员怎么了?同事之间不能互相帮助?” 张子文冷冷盯着前台:“谁帮过我?你帮过?” 前台语塞。 人群中那些被张子文带过的帮过的员工,也面露尴尬。 “以后别再喊我扔垃圾。”张子文直视眼神躲闪的前台,淡淡道。“我不想帮你。” 说罢无视围观同事,朝办公区走去。 来到工位,张子文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并没被前台的争执影响心情。 可技术部的同事看张子文却像看怪物,不明白好好一个善良老实易相处的同事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了,还惹了不该惹的人… “张子文,王总要见你。” 一名中年眼镜男走到跟前,敲了敲工位挡板,脸色阴冷,语气不善。 “好。” 张子文缓缓起身,附近的同事却纷纷侧目。 前台小琳跟王总私下走的很近,张子文刚吵完就被带走,估计完了。 不过众人并不惋惜,虽然可能会失去一个好使唤的老实同事,但同时也少了一个核心竞争力强的同事,血赚。 电梯里,李成冷冷扫了眼站在角落的张子文,一肚子怨气。 “昨天王总亲自打电话都叫不动你,你有那么忙吗?”李成语气不悦。 就因为张子文没到,他被甲方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忙。”张子文平静道。 “那你不来公司?你知道昨天甲方是怎么刁难我的?” 李成瞬间冒火,怒视张子文:“项目的大部分技术都是你操刀的,你去对接甲方,公司能省多少事?张子文,你身为技术骨干,公司第一批老员工,就一点担当和责任心都没有?” 张子文淡淡道:“哦。” 李成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登时火冒三丈:“你哦什么哦?昨天要不是我搞定甲方,整个团队都会被你拖累!” 张子文面无表情,直视李成:“知道了,以后的项目,我不会再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我干的越多,你们对项目的了解就越少,少到连对接甲方都焦头烂额。” “张子文,你什么意思!?”李成感觉被侮辱了,怒不可遏。“你是说这项目没你张子文不行?成了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张子文毫不躲闪地迎向盛怒的李成:“我的意思是,以后同事的活,我不会干了,你对接甲方的工作,也别推给我。我领的薪水,不包括这些。” “张子文!” 李成气的浑身发抖,恼羞成怒道:“你这种消极怠工、破坏公司团结的话,我会一字不漏地汇报给王总!我看你还能不能干!” 张子文淡淡道:“随便。” 叮咚。 电梯门应声而开。 这回张子文没等作为领导的李成先走,踏步出门。 刚到电梯口,张子文突然回头,也许是这几年在公司受尽欺压,他内心那根寻求安稳的敏感神经彻底绷断。 张子文直勾勾盯着平时疯狂压榨自己的李成,眼神漠视:“李经理,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李成见状,以为张子文慌了,想示弱,不禁满脸倨傲:“什么?” “如果我被炒了,或者跳槽去了竞争公司,你觉得我俩代表各自公司同时竞争一个头部项目,你能赢我吗?” 第10章 被资本做局了! 李成怒目圆睁,满脸涨红,被侮辱的羞耻感充斥心扉。 张子文没等李成回答,转身就走。 刚进王明阳办公室,疾步赶来的李成就当众打小报告:“王总,有个事跟您汇报下,小张刚才把前台小琳吼哭了,听同事说,他还想拿工牌抽小琳,闹的很大。” 张子文神色淡漠,懒得解释。 小琳是王总的人,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不可能!” 王明阳斩钉截铁道:“我了解小张,他不会吼女同事。” 李成嘴角抽搐,急了:“真吼了,小琳妆都哭花了,很多同事可以作证。” 说罢还偷偷冲王明阳使眼色:王总,他吼的是你的琳宝啊! 王明阳视若无睹,古道热肠道:“那肯定也是小琳有错在先,小张,你说说为什么吵,我给你评理。” 张子文如实汇报:“她让我扔垃圾,我不想扔。” 王明阳眉头一皱,不悦道:“她没长手?凭什么让你扔?” “她在化妆。”张子文平静道。 “上班期间化什么妆?”王明阳脸色不悦。 李成怀疑王总和小琳吵架了… 但本着劝和不劝离的理念,又考虑到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可能,李成坚定站小琳:“王总,前台维护的是公司形象,偶尔补妆很正常。反倒是小张,只是让他顺手扔下垃圾,他就大吵大闹,妨碍公司正常运转,影响恶劣。” 王明阳脸色沉凝地点了一支烟,摆了摆手:“坐。” 李成冷冷瞥了张子文一眼,胜券在握地入座。 论技术,李成自认不如张子文,但论手段,他能玩死张子文。 刚才在电梯张子文敢挑衅自己,李成容不了他。 “小张,你最近是不是遇到麻烦了?”王明阳目光深切,像极了大哥哥关照小老弟。“不管是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中的,都可以跟王哥说,王哥帮你想办法。” “没有。”张子文表情寡淡。 王明阳吸了口烟,深深看了张子文一眼:“小张,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公司第一批程序员,当初面试,还是我亲自招的你。” 王明阳唏嘘地笑了笑,语重心长道:“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三年了。” 李成垂眸撇嘴,都是职场老把戏了,打感情牌。李成每次完成大项目想升职加薪,王总都会来这套,但没用,他认钱不认人。 “三年半。”张子文纠正道。 “对,三年半了。”王明阳笑的很和蔼。“那会你小子还是在校大学生,连公司咖啡机都不会用,闹出不少笑话。” 张子文抿唇,垂眸不语。 “我还记得每次想带你出去见见世面,搞搞社交应酬,认识几个老板,你都不愿意去,你总说你嘴笨,怕耽误我谈生意,可我知道,你就是还想把工作再检查一遍,你不想出错。” 王明阳表情干涩道:“你总是那么认真,仔细,对同事,你善良,包容,能帮就帮,就算对我这个并不合格的领导,你也没有任何私心,你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公司,把公司当家,当你的全部。” 叹了口气,王明阳眼眶微红,望向张子文:“小张,王哥说句咱们弟兄间才能说的话,你比我这个公司创始人之一,更希望公司好,对吗?” 张子文唇角嗫嚅,心绪起伏。 李成错愕抬头,瞧着王总那声情并茂的神色,不是PUA吗?怎么感觉王总动真感情了… 在王明阳感情充沛的注视下,张子文缓缓抬眸,平静道:“王总,你到底想说什么?” “呃…” 王明阳差点被烟呛死。 自己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还是小张对自己彻底失望,铁了心要走? 王明阳递给李成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敢违背顶头上司的意思。 干咳一声,李成淡淡道:“小张,你对目前的薪资待遇有任何意见,都可以跟王总提。” “我没意见。”张子文干脆利落道。 一个月只还款一千五,加上一千房租,他挣的工资根本花不完。 得到张子文回答,王明阳心如刀割。 “王总,没别的事我去工作了。”张子文站起身。 “你站住!” 王明阳拍案而起。 瞧张子文那淡漠果决的面庞,这哪是去工作?根本就是回办公室写他那没写完的辞职报告! 喊住张子文,王明阳又看了李成一眼,沉声道:“你先出去!” 李成错愕起身,瞧着王总那心急如焚又不顾一切的表情,顿感不妙。 如果只是加薪,李成无所谓。 但要是升职,本就是技术骨干的张子文往哪升?而且还背着自己。 退出门外的李成感觉要被资本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