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他们的妹妹后我死遁了》 1、1 樱井里奈从一片黑暗中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朦胧的黑暗。视野往上移,头顶一行闪耀的金色小字无比耀眼—— [尊敬的玩家[樱井里奈],当前位于副本“双身共生”中。] 【尊敬的玩家[樱井里奈],当前副本基本资料已发放。】 一片空白的初始空间里,粉发金眸的少女缓缓睁开双眼。 【这个世界,拥有未知的神秘力量。】 【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普通人所能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在表面平静的生活下,神秘力量伪装成在新闻中普通平常的意外——或天灾,或人祸。】 【而你,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女,即将成为超凡力量的一员——从虚无缥缈的天命中得到颠覆世界的力量,拯救人伦,消灭黑暗,成为无边浪潮里举起火把照亮前路的先行者。】 【恭喜新玩家[樱井里奈]进入副本!】 少女眨眨眼,目光从自己的用户昵称上一扫而过,饶有兴致。 作为全息游戏重度玩家,偏爱模拟经营开放世界攻略游戏等等各种游戏类型的游戏达人的【樱井里奈】,在游戏界鼎鼎有名的玩家,玩全息游戏的很少有玩家没听说过她。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有名的氪佬,还因为【樱井里奈】堪称超绝天赋的对游戏【be】的追求,只要是她经手的,有结局的游戏,基本上用不着繁多的存档或者现成的攻略,【樱井里奈】毫无疑问会打出凄美绝望的be。 并不是说她无意识甚至违背主观地走be线,只是因为—— “划时代的模拟器游戏,赛高的感情冲击?很好,我闻到了be的味道。” 乖乖盘腿坐在地上走新手教程的少女拄着腮帮,怀里抱着粉色猪猪玩偶,嘴角挂着开心的笑容说道。 没错,名为【樱井里奈】的玩家喜欢be,喜欢走向悲剧的故事。偏激或拥有执着追求的人总是很容易赢得人们的喜爱崇拜,网上甚至有一个樱井里奈的粉丝团,团员的理念就是“让一切走向更美好的be!” ……不得不说,有时候粉丝来得就是这么让人莫名其妙。 过完简单到简陋的新手教程,游戏似乎不懂什么叫变通,邮件里领完初始奖励的樱井里奈抬头无奈发现,自己面前漂浮的除了一个【开始游戏】,其余的选项全都是不可选择的灰色。 “好吧,看在建模的份上。” 被推荐而来,却真真切切被实机演示的建模精细度震撼到的少女眨眨眼,手指在面前的全息屏幕上轻轻一点。 【确认】 【检测到玩家首次进入游戏,现下发新手奖励。】 【系统通知:获得[天赋选择机会]*1】 【是否使用?是/否】 用用用,赶紧的! 一阵七彩光芒闪过,三张作画精美的卡牌并列排在樱井里奈漆黑一片的视野中,卡牌背面精致花纹散发神秘的光辉。 樱井里奈眼神一亮。 三张卡牌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掀开,仪式感拉满。 柔和的光线从三张卡牌上散发出来。 最左边是一截沾染血迹的绷带,几枚零零碎碎的药丸和手术刀穿插。 【术式:反转术式】 【介绍:咒术中最独一无二的医疗术式,有了它,您将化身整个团队最核心的奶妈,所有的伤口都将和您说拜拜!】 【价格:免费】 奶妈虽好,免费也香,可自保能力不行,passpass。 看了两眼,樱井里奈摇摇头,把目光放到下一张纸牌。 【术式:影子戏法】 【介绍:通过影子,在战场中能做到来回跳跃,悄无声息的暗杀也不在话下,是世界上所有刺客梦寐以求的技能。】 卡牌中,一身阴影的死神手持镰刀,朝着樱井里奈微笑。 呃…… 这个机动性倒是有了,但听起来需要操作。 passpass。 下一个下一个。 兴致冲冲的樱井里奈把目光放到最后一张金光闪闪,一看就尊贵非凡的卡片上。 【术式:无下限】 【介绍:御三家的五条家祖传术式,拥有类似绝对防御的效果。如果术式精进,更可以开发大威力招式“苍”“赫”“茈”,拳打诅咒师,脚踢特级咒灵,轻松享受战力天花板的乐趣! ps:特殊天赋,需搭配“六眼”使用】 【价格:5000日元(当前副本有五折券!)】 【特殊天赋:六眼(ssr)】 【介绍:超级稀有的天赋,几百年难出一例。拥有六眼,玩家将能看透咒力,拥有超级精密的计算插件,自动感受到周围较为强大的敌人!如果您在拥有六眼的同时开启“无下限”术式,将会得到神秘组合buff效果!】 【价格:50000日元(当前副本有五折券!)】 最后一张卡片画着一只苍天之瞳,新雪洁白地覆盖在蓝天上。这只眼睛,白色睫毛覆盖蓝色虹膜,诡异的圣洁感呼之欲出。 啊。 樱井里奈扶着下巴沉思。 很明显,这就是商家推出的氪金装备。 闪亮特效,大范围aoe,附赠插件,副本限定打折券…… 就差把“快买我快买我”写在脸上了呢! 玩家艰难地把眼睛从“皮卡皮卡”的卡牌上挪走。 作为一个成熟的韭菜……啊不,玩家,这点小手段,对于遍阅群游的她来说,简直是…… 真香。 【系统通知:获得ssr级天赋“六眼”】 【系统通知:获得稀有术式“无下限”(限定六岁激活)】 【系统通知:组合插件已下载,辅助计算工具已下载,特效插件已下载。】 【系统通知:恭喜玩家氪金达到10000,礼包已下发!感谢您的支持!】 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 …… 雪,纯洁无瑕地飘落。 在这个严寒的冬日,洁白的新雪落下,温柔覆盖了深深的庭院。庭前梅树新开,嫩红的花蕊颤颤巍巍,十分惹人怜爱。 今日,是五条家家主夫人生产的日子,也是整个五条家隆重无比的大日子。 嘈杂的喧闹中,梅花静静聆听,慵懒抖落枝头雪,傲雪凌霜,高洁自在地张扬于这样深沉的深宅大院里。 几个身着严谨的和服仆人站在落雪的屋檐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激动。 “夫人终于生了,这一胎也怀得太久了吧?” “肚子很显怀呢,肯定是个强大的继承人吧……” “可不是呢,说不定能生一个大少爷。” 提起“少爷”,几个仆人都激动起来。 “如果能遗传到家主大人的术式就好了……” “对呀对呀,如果能继承强大的术式,到时候家族里一定会更加繁荣昌盛的吧……禅院和加茂再也不能和咱们家族相提并论了!” “那当然,大少爷的降生一定会是菅原大人对五条家最大的赞赏!” 几个仆人兴奋地小声吵嚷,飘落的雪花也盖不住他们的热情,整个宅子都陷入莫名其妙的期待中。 而一墙之隔,烧着炭火的暖室内,丝丝缕缕血腥气弥漫,窒息的寂静笼罩,生产的女人已经虚弱到昏迷过去,她拼尽全力生下的两个孩子紧紧挨着她——是全部平安的好结果呢。 可接生仆人们呆呆站在大床前,有几个甚至震惊地捂住嘴,扶着身边的柜子才勉强支撑自己才没有腿一软摔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祥、不详的双……唔!” 旁边年龄稍大的女仆死死捂住她的嘴,慌乱呵斥:“你不想要命了,我还没活够呢!” “那、那现在怎么办?家主大人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们吧!” 被捂住嘴的女仆惊恐瞪大眼睛,眼泪扑簌簌滑落。 “总之,把一切如实告诉家主,让家主来决定就好!” 站在原地,年龄稍大的女仆环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到襁褓中两个熟睡的孩子脸上,神情焦躁厌恶。 这种大事…… 只有交给家主决定了。 …… …… 1989年12月7日。 咒术界御三家之一,大名鼎鼎的五条家迎来自己的未来继承人。 这一天,所有停留在东京甚至全世界的咒术师都惊愕地清楚感受到周围暴涨的弥散咒力—— 犹如往深海中投入一枚炸弹,掀起咆哮的海浪冲击脆弱堤岸。咒力猛然沸腾,掀起看不见的狂风,在每个咒术师的心底吹起一场风暴! 怎么回事?! 咒术师们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各地地下情报交易市场极速运行起来。交错的情报网蛛网交织,庞大的人脉以令人害怕的速度运转起来,一份又一份加急情报快马加鞭送到各个负责人的桌子上。 很快,让人惊愕的结果流传开——五条家家主备受瞩目的孩子,于今日降生! 天行有常,咒术师和咒灵方的平衡维系了一千多年,一方加入重量级砝码,另一方在冥冥之中天意的调节下,也同样水平暴涨。 全世界的咒力水平,都在五条家新继承人的出生后,迎来一个全新的阶段。咒灵和咒术师维持了千年的平衡,因为两个超级天才的诞生被彻底打破。 五条家的新生儿还未在大众前露过面,却已经在黑市投下一枚炸弹,首日便挂出了一亿的悬赏,次日便翻着翻往上涨,叫所有人都看得眼红。 无形的风暴正在酝酿。 …… 初雪簌簌滑落,冰凉的雪花积攒在房檐,廊角,深深积攒在廊檐规整的五条家主宅。 此刻,产房内温暖如春,产房外寒风凛冽,吹过周围仆人们的心底,寒冷刺骨。 “你说……夫人生了双胞胎?” 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森寒声音,匆忙赶来的五条家主阴沉着脸,怀疑的目光在接生仆人脸上打转。 “是,是的,家主大人。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是哥哥和妹妹。” 很明白五条家主的意思,女仆丝毫不敢隐瞒这样的大事,声音颤抖事无巨细地汇报两个孩子的情况,生怕盛怒的家主把怒气释放在她身上。 毕竟不同于普通人,咒术界的双生子并不代表两个独立个体。 在神秘意义上,同时降生的两个孩子,是被无形间联系在一起,分享一份力量的两个个体。只有其中的一个死亡,另一个才能得到被分润走的力量,从而得到完整的力量——就如同共享一份源头的两条支流。 双生子是诅咒,是不详,是会带来灾厄的霍乱之子,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绝对会让五条家族蒙受灾难。 五条家主脸色一沉。如果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知道了他的情况,肯定会有按耐不住的蠢货对他发难的! “哥哥……和妹妹吗?” 一撩袖子,大跨步跨进房间内,一眼就看见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婴儿。刚出生的婴儿被软软的布料裹住,房间里烧得暖呼呼的,一股浅淡的檀香味弥漫。 生产完的女人已经被仆人们移到另一个房间,此刻,小小的温暖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和他们的“父亲”。 两个孩子蜷缩在一起,纯白短短的睫毛覆盖在眼皮上,随着呼吸微微颤抖。酡红的小脸蛋鼓鼓囊囊,在颊边撑出可爱的满月弧度。 他们没有刚出生婴儿的皱巴巴,软乎乎窝在暖和的被子里,小小一团,乖乖睡着,只剩下幼崽的可爱和柔软。 作为哥哥的小婴儿无意识抓握着妹妹的手指,两个同时诞生在人世间的孩子在父亲面前紧紧相牵。 居高临下站在两个孩子面前,五条家主皱纹里藏着深深的审视,那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而是在打量什么物件一样冰冷。 为了未来…… 为了五条家的繁荣…… 伸出右手,眼神结冰般冰冷,五条家主粗糙大掌朝着不哭不闹的婴儿山岳倒塌倾覆而下。 要怪,就怪你是个女孩吧。 男人面目冷静,杀意凝结! 【紧急任务!】 刚刚进入游戏,还没来得及确认什么,樱井里奈就被突然跳出来的任务框吓了一跳。 然后就是被任务内容吓了又一跳。 【任务名称:五条家主的杀意】 【任务详情:由于双胞胎的特殊性,五条家主准备杀掉碍事的妹妹!请玩家做出行动,阻止五条家主杀掉您!】 【任务奖励:自适应咒具】 空荡荡的任务板上,刚刷新出来的任务孤零零挂在上面,后面坠着个“未完成”的红色标识。 一目十行浏览了全部的信息,樱井里奈陷入深深的沉默。 我以为我进游戏是嘎嘎乱杀,兼职拯救哥哥。 结果我是个婴儿天崩开局,剧情杀跳脸,才出生不到十分钟还没见过别人你爹就要杀你—— 这玩个鬼啊! “咿呀——” 第一人称朦胧视线里,一只大手缓缓逼近,压迫力十足。 靠。 没良心的爹! 樱井里奈瞪着一双死鱼眼,朝他吐了个鄙视的泡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 没有同情心也没有闲心和自己的女儿调笑,五条家主只是抿紧嘴唇,准备和她来一场“和蔼可亲”的亲子游戏。 要人命的那种。 呸,什么渣爹! 好吧,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樱井里奈不忿地偏过头去,打开系统面板,婴儿状态孤零零少到可怜的面板呈现在玩家面前,除了刚刚氪金买的一条天赋外加附赠的一条术式外什么都没有。 【术式:无下限(封印中)】 可恶,不到六岁不能解锁。 算了,毕竟是免费的,也不能要求它发挥什么大作用,它只要安安静静当个六眼的挂件就好了。 樱井里奈的小拳头攥紧又放松。 虽然她不懂游戏平衡,也不懂技能搭配,但是她看得懂数字,这就够了。 下一个下一个。 【特殊天赋:六眼】 【发动条件:1000mp】 【使用】 【mp不足,如果强行发动,六眼的咒力运行会损毁玩家的身体,获得debuff[持续虚弱]】 樱井里奈瞥了一眼零岁的账号咒力,蓝盈盈的蓝条上面,lv0上显眼的500让她十分无语。 你蓝条短短.jpg 刚出生的小婴儿,零岁,lv0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这咒力怎么只有一半,该不会是用了五折券,就硬生生把初始咒力也砍半吧? 并不知道咒术界双生字分担一份力量,天使天生被赐予的咒力由她和一旁熟睡的哥哥两个人分润——樱井里奈只以为自己少花了钱,所以得到的力量少了。 嗯,很氪佬的思路。 用吧用吧,就你这氪金套路,迟早把玩家们全都赶走。 樱井里奈叹气。 【“六眼”已发动】 来吧,是时候让正义的玩家给予制裁了—— 天降正义! …… …… 首先变化的是空气。 黏腻的,不可见的咒力在空气中升腾。看不见的恶意催生咒力,咒力坠在空气中,如蛆附骨攀爬上他的脊椎,凝视他的双眼。潮湿冰冷的空气幽幽蒸腾,幻化凝结成实体的怨气,血红色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胆敢伤害主人的敌人,眼中的垂涎快要凝成水珠滚落。 暖呼呼的房间不知从哪里刮起冷风,角落中,缝隙里,探出一双双血红色恶意满满的眼睛。 嗯? 五条家主手下一顿,探究的视线锐利地射向房间里的两个婴儿。 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缠绕他的胳膊,透明的空气化为粘稠泥淖,明明到婴儿面前的手就是难以寸进。 哥哥和妹妹两个紧紧贴在一起,没有生命之忧的哥哥睡得香甜,紧紧靠着身边的妹妹,就像抱住自己的另外一半一样自然。 而原本紧紧闭着眼睛的妹妹。 那个他以为没用的,只是累赘的妹妹—— 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一双璀璨的,澄澈的异色眼睛。 薄雪般的眼睫覆下,就像是凛冬里的富士山,山尖新雪覆盖之下,山顶如同薄而透明的轻纱轻飘飘地漂浮在空中。晨曦的金光透过山的缝隙传射而过,在新雪上蒸腾起梦幻的光晕。 高原天空一样澄澈的蓝,晨曦阳光一样的金。 婴儿肥肥的脸颊上,左金右蓝的双眸缓缓睁开。 这奇特的异色眸让五条家主一愣,那其中蕴含冰冷审视的目光更是让他汗毛直竖。 这是—— 六眼?! “轰!!!!!” 下一秒,猛烈的咒力以婴儿为中心爆发! “呃!” 毫无防备之下,五条家主被狂暴的罡风直接掀飞! 房间里的草席片片揭起,被子翻飞,香炉沉闷地倒地,炉盖侧翻,檀香味的温热香灰洒落,被疯狂的咒力卷挟,打着转冲向天花板—— “轰!!!!” 一声巨响,严丝合缝的天花板被暴力的罡风冲破,破碎的大洞卷挟灰蒙蒙的杂物和灰尘冲向天空,整个房子,如同装满水的破洞气球一般,在通过各种空隙疯狂向外涌出咒力! “啊啊啊啊啊啊!!!” 等候在外面的仆人惊声尖叫,纷纷抱头鼠窜,就连院子里的护卫都被从门窗里冲出来的狂风刮得歪歪扭扭,站不稳脚跟。 “发生什么事了?!” “家主,家主还在里面,是家主的咒力吗?!” 没有命令不得擅入,仆人们只好退得远远的,聚在院子自带小花园的大树后窃窃私语,神色掩饰不住地担忧。 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要是家主大人出事了,五条家可就要陷入动荡不安里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 说曹操,曹操到。 烟尘尽散,从朦胧的灰雾里爬出一道狼狈的身影,阵阵咳嗽声透过一片狼藉的废墟,传到仆人们的耳朵里。 “家主!家主,您怎么样!” “家主!您有没有受伤!” 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表面上,这些仆人们都很关心地围了上去,擦灰的擦灰,搀扶的搀扶,没一个人问发生了什么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生活在豪宅大院里的仆人们才是最懂得察言观色的。 “咳咳,没事,”一挥手,拂开上前搀扶的近侍,五条家主踉跄站稳,揽住被划了长长一道口子的袖子,咳嗽两声,“只不过是脏了一点衣裳,没什么大不了。” 近侍担忧地看着灰头土脸的家主,上前搀扶的手抬起又放下。 您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里面,发生什么了……您还好吧?” “我都说了没事,只不过是一点小伤。”五条家主脸上满是灰尘,面色阴沉。 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噤若寒蝉的仆人侍卫们 居然是六眼! 五条家祖传的六眼! 已经几百年未曾出现在世界上的顶尖天赋六眼! 五条家主表面冷静,从脸上丝毫看不出屋内是何等重要的东西。 只要拥有六眼,五条家再也不用和加茂禅院两家并称为“御三家”,只要给六眼成长的时间,到时候,仅凭六眼一人,碾压咒术界高等级咒术师也是指日可待! 可惜……罕见的六眼是双生子,如此恐怖的天赋却不能聚集到一起为一人所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妹妹已经显现出超绝天赋,要不把哥哥…… 细微得失算计在他的心中不断发酵,犹豫一会,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算了,妹妹天赋如此好,哥哥肯定也不会差到哪去。 再说了,女孩总是不太稳定的元素,还是两个人一起留下来,大不了哪个不听话就杀掉哪个,到时候也算来得及。 数不清的算计在心间一闪而过,五条家主没声张。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六眼出现的消息藏在五条家,永远也不传出去。 可惜,六眼出现那一瞬间的咒力波动是做不了假。 “把孩子抱到寝居房里,让闲杂人等退避。” 五条家主一震袖子,负手离开,自始至终没瞅一眼缩在墙角里的仆人们。 近侍心领神会,弯腰等五条家主的身影消失。 扫视一眼狼藉不堪的院子,近侍叫人把仆人们绑起来,挨个领下去立生死契阔,若敢泄露五条家新继承人的消息,违背了契阔的他们必死无疑,虽然不能阻止信息被那些悍不畏死的间谍传出去,但涉及到自己的小命,利欲熏心的人总要掂量掂量。 表面上泰然自若地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近侍把人全都支出去后,带着绝对忠诚于家族的咒术师把婴儿抱到家族结界中心圈的寝居房里,小心翼翼清场,不让别人看见两个孩子—— 尤其是还醒着的妹妹右眼清透的蓝色眼珠。 五条家并没有蓝色眼珠的血统——除了被称为“苍天之瞳”的六眼。 被提前预热到暖乎乎的屋子里,望着躺在软垫上熟睡的哥哥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妹妹,他抹了抹头上的汗珠,深深叹了口气。 天真的婴儿又怎么会懂呢,他们只是生下来,就已经站在许多人此生也仰望不到的高处,孩子们带着原初的纯稚出生,却被大人赋予别样的价值意义。 六眼诞生,这咒术界,要变天了啊。 …… 【任务名称:五条家主的杀意(已完成)】 【检测到宿主拥有ssr级天赋[六眼],稀有咒术[无下限],组合效果开启,自适应咒具抽取中……】 【系统通知:获得[特级咒具:水晶单片眼镜]*1】 【系统通知:您已升级】 哇哦,一次性升了五级,还附带个特级道具,不错不错。 樱井里奈挥舞着小短手,跃跃欲试点开咒具说明。 【水晶单片眼镜:来自神秘大陆的华丽道具,保护您的大脑不被眼睛烧坏。】 【备注:我们致力于做出更漂亮的咒具,让您的角色外观更加出彩!】 点开【道具详情】,栩栩如生的金边单片眼镜悬浮,仿佛跨过世纪的长河,精美神秘的花纹中,优雅的岁月流沙缓缓滑落。 咿咿呀呀地乱叫,玩家尝试表达自己的兴奋。 好看,不愧是特级道具! “咿——” 突然,一声小小声的嘤咛唤回她的思绪。 一扭头,樱井里奈迎面撞见一个婴儿紧紧靠在自己身边,吓她一大跳。 !是谁!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的,她名义上的哥哥睁着一双蓝金异色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宝石般清透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圆圆的脸蛋撑起弧度,让她有点手痒。 哇,好好看的孩子。 大眼睛双眼皮,水灵灵葡萄似的大眼睛,白毛软软,长睫毛忽闪忽闪。 别的不说,这个哥哥长相那是绝对一等一的好看,可以说她就没看到过比他还好看的婴儿了。 “咿——” 发不出别的声音,甚至不确定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能不能看清她——他的亲生妹妹的脸,但里奈依旧朝身边挨得紧紧的襁褓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眉眼弯弯。 “……” 像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面前可爱的孩子专注地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过于专注的眼神有点让人害怕。 樱井里奈眨眨眼,有点慌张。 他不会要哭吧,等等,我可也是个婴儿,没办法哄另一个婴儿哦! “啊……” 窝在厚厚的襁褓里,只露出精致可爱的脸的那个“哥哥”,专注地盯着她上扬的嘴角,忽然同样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虽然长得一点也不像女孩子。但是当他笑起来,简直像打翻了蜜糖。 那笑容又甜又软—— !卡瓦!!! 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樱井里奈无声大喊。 不愧是建模精细闻名的模拟器,这颜值,一下子就打到了她的心坎上。 哇,好可爱! 任务是拯救哥哥是吧?据说困难程度很高是吧? 樱井里奈看着面前可爱的哥哥,伸出短短的手指小心翼翼戳戳他的脸蛋,软弹的手感像果冻。 一种满满的信念感在她心间升起。 守护这么可爱的微笑,就交给我吧! 毫无行动能力的两个蚕蛹挤在一起,像漫漫雪原上两只无依无靠的小企鹅,紧紧相拥,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对方。 外面的雪花轻柔地飘。 兄妹两个睡着了。 …… …… “诶,听说没有,五条家的六眼。” 东京,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酒吧里,几个身着黑袍子的诅咒师坐在吧台前面,小声交流最近最爆炸的情报。 “你是说前几天咒力上涨的罪魁祸首吗?不是说就是天生的咒力量太多,溢出导致的动荡吗?这种人虽然不多,但隔几年也会出现一个,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左边的男人一边小酌,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没脑子的模样,急坏了他面前忍不住分享八卦的人。 “那肯定是五条家放出的消息啊,你傻啊,这年头,谁还信出生个天赋普通的婴儿就能颠覆世界格局的?五条家撒谎做情报也不找个靠谱点的理由,除了六眼,谁还能做到这种事?” “怪不得呢……听说是双生子,这总不会是假情报吧?这种东西虽然不好调查,但总是比是不是六眼好确定多了。” “这倒没错,”他也抿了口酒,“消息已经被确认了,的确是两个,每个在黑市上挂了十亿的悬赏,活捉翻倍。也不知道为什么,五条家没杀一个保一个,所以大家现在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六眼。但是这种东西吧,宁可信其有。” “十亿?真值钱,要是杀了一个,下半辈子岂不都衣食无忧?” “呵呵,你以为这钱这么好挣的,至今接过这任务的,有的甚至连五条家都没能进去,就被疯了似的五条家养的咒术师揪出来杀了!” 又灌了一口酒,那诅咒师冷笑一声:“疯子,一群疯子为了所谓的家族发疯护着俩小崽子,还说不是六眼,谁信?” 看另一个诅咒师若有所思,他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要是不怕一群疯子下一秒就冲进来大杀一通,那就尽管接任务,我不拦你。” 灌一大杯酒,他往空酒杯下压了一卷钞票,起身干净利落地离开。 他可不想在东京,在五条家眼皮子底下打这种主意,散播散播消息,赚赚吃饭钱就够了。 打手这种东西,还是从不要命的那撮人里面挑最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 七月,夏天的热浪热情地席卷世界。 “喂,里奈,最近几天怎么没见你出来玩呀!是不是沉浸在游戏里面无法自拔啦?” 西园惠活泼的声音从屏幕里面传来,带着夏日里橘子汽水的元气活泼。 西园惠,她的好朋友,也是把imoto模拟器推荐给她的人。 不同于be狂魔的她,西园惠可谓是“大家都是我的翅膀”铁血代言人,在现实中没交过男朋友,在游戏中游刃有余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鱼塘里的纸片鱼加起来能直接填满马里亚纳海沟的母单强者,座右铭是“我不是花心滥情,只是一颗心碎成了很多瓣,每一瓣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堪称是恋爱行动上的矮子,海王理论中的王者。 横躺在床上,樱井里奈一身清凉的睡衣,举着手机和自从放暑假以来便没见过的好朋友聊天。 “什么嘛,说的我好像什么沉迷游戏无可自拔网瘾少女一样。”虽然确实有这个嫌疑啦…… “啊哈,怎么样,最近很火的这个模拟器!有道是‘盛名底下无虚士’,这么火爆的现象级游戏,是不是很好玩,是不是,是不是?” 西园惠一股幸灾乐祸的语气,嘲笑她的“真香”。 樱井里奈:“也就一般般好玩啦……只能说差强人意,差强人意。” 西园惠:“哈,出现了,嘴硬的里奈酱!” 樱井里奈:“才不是嘴硬呢,你这个花心滥情大萝卜!” 西园惠:“哈?里奈酱真是无情,这么快就把我抛弃,转而投进游戏的怀抱里去了吗?达咩——里奈酱——” 不得不说,西园惠恶心兮兮的黏糊语气成功让樱井里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开啦,你自己去玩好了,不要打扰我完美的居家暑假啦!” “诶——还想带里奈去新宿新开的牛郎店看看呢,据说里面来了个头牌,超劲爆的哟!” “……”樱井里奈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一点,并不想听见什么糟糕的比如“新头牌的胸肌很大”“人也很帅”之类的话。 “就像劳累一天的猥琐上班族大叔下班挤地铁,对着地铁站的美女评头论足似的……怎么会的,惠酱,明明你还是个元气满满的少女呀!” “哈哈哈,其实我是个异世界的中年大叔,走在路上被卡车突然撞得失去意识,一醒来就变成美少女西园惠了哟!” “……我应该劝叔叔没收你书房里乱七八糟的轻小说的。” 樱井里奈叹气,不顾对面“诶诶诶”的疑问,一下子挂断电话。 算了,只要知道这家伙最近过得还不错,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把手机随意一扔,樱井里奈拢拢散乱的长发,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粉色的全息仓前。 上号上号,游戏时间到! …… …… 由于线上的任务最近只刷出来【五条家主的杀意】一个,所以樱井里奈只能无所事事地刷日常任务。 “唔……这游戏的经验获取渠道有点少,除了做日常任务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给我玩吗?” 退出沉浸模式,躺在全息空间,樱井里奈无所事事地在屏幕上戳戳戳地做任务。 由于玩家不喜欢第一人称培育账号的婴幼儿时期,所以现在的大厂们都喜欢把全息游戏的培育阶段做成第三人称游戏。 这样玩家既能从小培育自己的账号,又能避免烦人的第一人称。就像养女儿一样,第三人称的小游戏把所有属性数值化,方便玩家们清自己的属性,通过小游戏,隔着屏幕培养自己的账号。 “唉……什么时候能度过烦人的幼年期啊。” 要不是自己买了【六眼】,开启永久buff【挂机修炼】,这会儿她升级的进度更慢好吧。 翻进商店,例行公事把每日限量购买的【成长加速礼包】买下来,一边翻着论坛大佬们总结好的最优化培养套路,樱井里奈陷入培养账号的漫长时期。 操纵屏幕上可爱异瞳的孩子翻了个身,今日的【翻身*10】的任务后面打了个绿勾,系统显示【hp+100】【mp+100】的字样。 啊……爷真可爱。 金色的眸子和本体也很相似。 按一下屏幕上的【学说话】,可爱的婴儿抓住地上的积木,咿咿呀呀讲胡话。 按一下【玩耍】,屏幕里q版二头身婴儿爬爬爬,绕着温暖的暖室爬了一圈,最后饶有兴致地抓住懒懒躺在房间正中央的,名义上的哥哥整齐柔软的白发,然后—— 用力拽。 “!” 吃痛的哥哥反手就是一拳,试图把自己的屑妹妹一拳捶翻。 “哈哈,你这是徒劳无功!” 一套精准而复杂的qte,虚幻手柄被里奈抓住,优雅地挥舞。 判定成功,屑妹妹一个笨拙的翻滚,成功躲开哥哥的铁拳。 【玩耍*1完成,和哥哥[五条悟]亲密度+1,获得[扔到角落的积木]*1】 咦,亲密度? 还有意外收获? 樱井里奈眼神一亮,望向【玩耍】按钮的目光皮卡皮卡,璀璨的金眸一瞬间爆发出让人不敢直视的神采。 “好耶!” 欢呼一声,把罪恶的小手放在【玩耍】按钮上,屏幕里的屑妹妹又蠢蠢欲动地爬向同样屑的哥哥。 “!” 【亲密度+1,获得[破碎的地毯]*1】 好耶! 【玩耍】 “!” 【亲密度+1,获得[打碎的花瓶]*1,获得[新鲜花瓣]*10】 好耶! 【玩耍】 “……” 【亲密度+1,获得[一根可疑的白色毛发]*1】 “好耶!” …… 没一会儿,在这种“亲密”的兄妹贴贴行动下,角色[五条里奈]的短短的体力条很快就见底了。 收获颇丰。 一片凌乱的房间如同台风过境扫荡,桌椅凌乱花瓶侧翻,瓶子里的水洒得到处都是。 原本规规整整放在地上的玩具缺胳膊少腿,死状凄惨,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屑哥哥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从开始状态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要给屑妹妹一顿乱捶,到现在顶着一头乱草瘫成烂泥一派死鱼眼—— 中间也就隔了十几套qte罢了(无慈悲)。 心满意足地放下游戏手柄。 定时清完体力,樱井里奈躺回自己氪金新买的豪华雕花大床上,欣赏一遍大变样的默认登录空间,闭眼默念退出。 【游戏进度已保存】 【退出成功】 ……“” “里奈小姐,悟少爷,该睡午觉啦。” 温柔耐心的女仆端着热毛巾和更换的口水垫推门而入—— 啪嗒。 “少爷!小姐!” 女仆顾不上被自己撒了一地的水,忙乱地扑过去照顾两个孩子。 整个房间犹如一场小小的旋风过境,纸片和凌乱光秃秃的花枝缠绕,凌乱地躺在地上,温暖的榻榻米被花瓶里撒出来的水打湿,专人定制的玩偶和拼图四散撒在地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般哪儿都是。 正中央珍贵的继承者小姐,五条里奈四仰八叉地仰躺睡得正香,晶莹的口水从嘴角流下,短短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可疑的白色毛发。 疑似受害者的大少爷趴在地上,一向挑剔的他居然把脸蛋埋在毛绒地毯里,套着蓝色棉质上衣裤子的短短四肢蜘蛛一样神展开,玩偶一样趴在地毯上一动不动。 “少爷,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少爷你说句话啊!” …… …… 【退出游戏中……】 【退出成功!】 两条例行通知之后,樱井里奈睁开眼睛,按下手边的按钮,全息游戏仓的粉色顶盖无声弹开。 “唔——洗个澡之后,先去吃早饭吧~” 瞥了一眼手上的手表,樱井里奈撸一把粉色刘海,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走进浴室里。 不一会,冲洗的声音响起,白色水雾弥漫在浴室里。 “嗯哼哼~” 优美又让人耳熟的哼唱伴随水声传来,仔细听,能明白哼唱的是轻快的《致爱丽丝》。 …… 时间就在樱井里奈沉迷游戏中匆匆而逝。 一转眼,花费一天一夜,樱井里奈终于靠着又肝又氪的玩家精神,度过无聊的幼年期。 其实主要靠从氪金礼包开出来的成长加速礼包啦(小声)。 【姓名:五条里奈(lv15)】 【性别:女】 【年龄:5周岁】 【天赋:六眼(ssr)无下限(封印中)】 【道具:[单片眼镜]*1,一日成长升级礼包*12,[美味的糖果]*40,[不太美味的糖果]*40,[破碎的玩具]*24……[点击展开]】 【特殊buff[挂机修炼](六眼加成)】 【特殊debuff[满月虚弱]】 啧,这个debuff。 樱井里奈朝面板上显眼的debuff翻了个白眼。 原本应该是透支身体造成的debuff[虚弱],被她嫌弃影响自己刷数据,买了商城里最高级的解控道具,才把这个天生带来的debuff给解掉大半。 效果从从早到晚的战力降低,变成满月那天限定战力降低。顶多是因为设定,外在表现体弱多病而已。 emmm,还行,反正她还小,每天除了玩耍吃饭学习就没什么操心的,虚弱的外表影响也不大,而且…… 病弱白发,不是更戳玩家xp吗!(大声) 面无表情略过背包里惨无人道的战利品们(重音),樱井里奈开启了久违的第一人称。 今天可是大日子,绝对不能缺席! 【loading……loading……】 一阵黑暗后,她在温暖的被窝中醒来。 晨光熹微,温暖的被窝,挂着遮光帘的房间铺满榻榻米,两个暖呼呼的被褥铺在中央,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吸声响起。 不由自主地咳嗽两声,樱井里奈嘴角勾起弧度。 哼哼,《imoto模拟器》,你们的王回来啦! …… “呜——大半夜的,你在干什么啊。” 睡在隔壁被褥里的五条悟被她起床的动静吵醒,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睁开惺忪睡眼,左蓝右金的异色双眸迷迷瞪瞪看着把自己吵醒的罪魁祸首。 啊,还不到六点。 这家伙……平常不都是九点左右起床吗?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怎么,做噩梦了?还是又咳嗽了?” 嘟嘟囔囔揉揉眼睛,五条悟敷衍地从厚厚被窝里探出一只手,轻轻在她的被子上拍拍,张嘴打个哈欠。 “哈啊——别害怕,无敌的五条大人待在你身边呢……要是害怕或者冷,就过来求我收留……” 看似潇洒的话说到一半,这家伙就直接手臂一软,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 真不靠谱啊,哥哥。 “喂,哥哥,醒醒!” 爬出被窝,把碍事白色长发撩开,樱井里奈一身纯白广袖睡衣,白肤白发,浑身上下只有蓝金异色双眸浓墨重彩。 她爬出被窝,恶趣味一笑,沿着头发,把因虚弱而冰凉的手探进熟睡中五条悟的后颈! “嘶——五条里奈!!!” 猛地一激灵,五条悟被针扎了屁股一样,大叫一声,从被窝里一跃而起。 甚至迷迷瞪瞪连眼睛都没睁开,五条悟就已经清晰地知道干出这事的是谁,甚至动作熟练地回手就是一拳—— 熟练地让人心疼。 但是玩家更胜一筹。 同样一套qte闪避点满,樱井里奈反手一个擒拿,双手抓住他的拳头,膝盖顶着肩窝,脊背发力,反手一拉—— “啊痛痛痛!!!” 男孩的痛呼响彻昏暗的寝室。 今日胜负—— 五条悟,败北(沉痛) …… 从五条悟身上爬起来,玩家拍拍手,看着毫无反抗之心的哥哥摇摇头。 今天是1996年12月7日。 ——她和屑哥哥的六岁生日。 [无下限]觉醒的时间。 她期待这一天可期待很久惹! 六眼好用是好用,无论是暗杀者还是被敌方的仆人,只要出现在六眼的视野中,小地图插件都能迅速反应过来标红。 对待标红的敌人,作为一个成熟的玩家,樱井里奈经常操纵插件精准释放自己少得可怜的咒力,一套比躲屑哥哥简单多的qte之后,给经常混进他们两个附近红名敌人精准一击。 虽然每次杀掉红名npc时周围的仆人们的反应很奇怪,但是经验喜加一就够啦。 但是只有六眼是不够的。 就像动力十足的帝王引擎被装在一辆破车里,虽然带得动,但是硬件条件牢牢限制住六眼的发挥。 要是有[无下限]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不只是和六眼的组合能解锁,连同攻击手段也会迎来史诗级加强! 她可没忘记当初各种拉风的招式名。 “苍”“赫”还有“茈”,听起来就厉害得很。 “哼哼,迟早把敢冒犯我的npc按在地上乱捶!” 拉开面前的拉门,身着睡衣的樱井里奈伸个懒腰,抬腿朝外室走去。 懒散地站在榻榻米上,樱井里奈自然地轻抬下颌,伸展开双臂,好让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女仆们恭敬的系好腰带,顺着柔软鲜艳的布料一寸寸把和服微小褶皱捋顺。 伸个懒腰,里奈朝身边同样睡眼惺忪,身边同样围着一圈男仆的屑哥哥打招呼,顺便敷衍地祝贺他生日快乐。 “哈啊——早上好哥哥,生日快乐。” “早上好,生日快乐。”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五条悟拉长音,翻着白眼,同样敷衍地回她一句生日快乐。 作为双胞胎,生日都是同一天,互相做表面功夫也是每年这个时候的固定节目了。 周围的仆人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好像和说说笑笑的兄妹两个处在不同的世界一样,连头也不敢抬,手下动作利索把繁复和服系好,低头退到一边站着,静静聆听主家两个孩子清脆的争吵声。 不过光论性格,还是作为妹妹的里奈大人更加活泼一点呢。 仆人低头系带子,盯着地上榻榻米的花纹,不敢抬头,脑海却放空。 别看悟大人和里奈大人经常打打闹闹,非常活泼的样子,其实两个人分开上课的时候,悟大人从来都不会和其他的人露出除了冷漠外的表情。 平常在廊檐中偶遇悟大人,冰冷的表情简直让方圆二十米的仆人都不敢抬头,但是里奈大人就不会,就算是仆人的女儿不小心冲撞了里奈大人,她也只会笑眯眯地牵着她的手,把哭闹的小女孩带到最近的仆人身边。 换成悟少爷绝对会当做没看见。 为此,悟大人好像还和里奈大人吵过一次架——就算再成熟,能力再强大,也是个孩子,或许对于悟少爷来讲,里奈小姐和她们这些仆人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虽然脑子里想东想西,但他依旧利索地把褶皱抚平,退到了墙边。 …… 闲不住的樱井里奈还不等她的足袋挂好,就急匆匆往外冲,嘴里念念有词: “快点快点,要赶不上了!” 噔噔噔踩在榻榻米上,她一把拉开推门,迫不及待往外走。 按照她的经验来说,每次他们两个过生日,五条家都要举办大型宴会,像展览什么珍宝似的把他们两个拉到宴会上介绍一圈。 樱井里奈才不管五条家的算计和制衡呢。 她只知道,如果不趁早上这段时间溜出来的话,那么肯定出门就会被几个家养咒术师团团围起来,直到宴会现场才会被允许小范围自由活动—— 那不是耽误了她今天的【日常任务】进度吗?!(大声) 急急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揽住和服宽大袖摆,樱井里奈灵活地一蹬放在短阶下的木屐,“唰”地拉开大门就想往外跑。 “喂!去年说好的,今年的生日礼物要用心准备,不要随便从小花园摘一朵破烂小花过来糊弄我啊!” 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顺着袖摆传来,让她开门的动作一顿。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挥退仆人,脚下踩着白袜站在门口,右手用力拽着她的袖子,颇为恼怒地朝她抱怨。 “我什么时候——?” 樱井里奈一顿,双目迷茫一阵后,从记忆中把这事挖了出来。 哦,好像她去年为了把钱全留着刷数值,过生日剧情的时候,兜里一分没有,比脸都干净。 捉襟见肘下,屑玩家挠挠头,在几个选项里选的是唯一不需要钱的选项—— 一捧新鲜的小雏菊。 原来那是从小花园摘的吗? 怪不得不要钱呢。 不过她记得那花好像是有额外属性加成的? 这么好的事哪里找,不知道现在去小花园抓一把花还能不能加属性…… 关注点完全放错的里奈若有所思。 “……喂,喂,五条里奈!” 一副神游的样子到底是在发呆什么嘛! 五条悟郁闷地盯着妹妹放空的蓝金双眸,鼓起腮帮。 真是的!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4 在他的抱怨目光攻势下,玩家回神。 “……啊?啊,我明白了,今年的礼物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放心吧,哥哥!” 放眼整个副本,她见过建模最精致的npc就是这个哥哥无疑,不愧是以拯救哥哥享受感情为主要卖点的《妹妹模拟器》,建模真的是没的说。 要不是去年沉迷刷数据,身上真的没有其他的资金来买东西的话,她也不会选择只送一束花。 “那……我勉强信你一次。” 五条悟松开她的袖口,认真点点头抱怨她,颤抖的白色睫毛看得樱井里奈手痒痒。 “什么嘛,今天是我生日,不也是你的吗?难道我还能不还礼吗?” 双胞胎就是这样,礼物送来送去,全是同一天。 “礼物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啦……” 里奈的话才说一半,外面不速之客不请而来。 “里奈小姐,悟少爷。” 家养咒术师的声音无情宣告樱井里奈的清晨刷任务计划破产: “家主大人和诸位长老在大厅里等着呢,现在就出发吧。” :( 隐隐约约的笑意从樱井里奈的脸上消散。 不能刷任务惹—— 快乐,啪,消失了。 樱井里奈挂起个小猫批脸。 “没心思应付你,现在离开。” 安抚性拍拍自家妹妹的头,五条悟沉下表情,隔着房门冷声。 这些家伙,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阳光隔着纸门透入,在他的脸上分割出明暗光影,那双眼睛更加冷然。 要不是确定五条家下一代里面抛去他和妹妹,根本没有一个能挑起五条家大梁的人,他和妹妹基本上会继承五条家……他早就带着妹妹翻过结界远走高飞,让这些烂木头们就在沼泽里一直烂下去算了。 “悟少爷,夫人在等着呢。” 完全没听见似的,门外咒术师低声重复。 “我叫你滚。” 五条悟的声音冷得掉渣。 这些人总是拿血缘关系说事,从里到外散发着利用和算计的气息,不论是亲人还是家养咒术师,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样令人恶心。 “如果你听不见,那以后也没有听见的必要了——五条家不需要不听话的狗。” !好帅的台词! 里奈嘴巴微张,看着光影下的哥哥眼神闪闪发光。 好狂,好放肆。 喜欢! 这小鬼,狂什么狂! 咒术师发狠地磨牙,对五条家的安排十分不满。 六眼再强,只要从小把两个人分开关起来,吃穿住行全都由家族把持,不听话就狠狠教训几顿—— 恩威并施之下,哪里还能轮到这小鬼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可惜了,两个人都到了知事的年龄,想要从小洗脑也实在是太晚了点。 深深的遗憾淹没咒术师阴沉不定的脸色,他低声威胁道: “您还是悠着点吧,毕竟里奈小姐的身体不好。就算您不想见他们,里奈小姐也已经有好久没见过夫人了吧?” 咒术师的话像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他。 没错,就算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都是利用他和妹妹能力的人—— 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年纪还小,就算平常没表现出对爸爸妈妈的憧憬和希望,可谁又能断言她真的不想和他们见面呢? 五条悟咬紧牙关,脑子里乱糟糟的。 可是要让他们见面,可以预见的就是,以爱之名的利用和背叛。 这些人。 这些只会无视妹妹身体状况的人。 这些拿所谓亲情逼迫他们的人。 这些从出生就打算除掉他和妹妹其中一个的人。 全、部、都、该、死! “嘶——好痛。” 被捏住的手腕猝不及防传来一股巨力,樱井里奈皱眉,忍不住痛呼出声。 五条悟触电一样松手。 感受手腕火辣辣的感觉骤然消减,樱井里奈放松皱紧的眉头,关心刚刚好像情绪有点失控的哥哥: “哥哥,怎么了?” 被温和的问询声惊醒,五条悟猛然瞪大眼睛,目光触及她的手腕。 殷红指痕迅速爬上雪白的肌肤,盘踞在上面,看起来格外骇人。 “哥哥?不想去参加宴会吗?没关系,这么无聊的宴会,我本来也不想去。” 为了npc哥哥的好感,樱井里奈不在乎地摸摸手腕,准备忍痛割爱放弃参加宴会的支线任务。 “我们去后院荡秋千吧。” 可,可恶,有点肉痛。 虽是这么说,可放弃任务的玩家本能在隐隐作痛。 “哈,说得我好像是什么大恶霸一样。” 沉默一会,五条悟轻笑一声,摸摸她的头,动作又轻又柔。 “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参加嘛,老憋在房间里,你都快发毛了!” “什么发毛嘛!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比起我,哥哥才是成天闷在屋子里面不出门的那个人吧。” 拍掉五条悟作乱的手,樱井里奈下意识吐槽。 这个哥哥npc真的很喜欢闷在屋子里不出门……他不出门就在研究家族藏书。 最离谱的是,每天从外面刷完任务回来,他的级别都会增长! 这哪里是读书。 这简直是抱着经验在嗷嗷乱啃! 玩家不开心,这绝对是策划给npc开的挂。 “……” 五条悟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妹妹的天赋太超然,导致他天天窝在家里研究六眼和无下限,好追上妹妹进度这种话…… 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别乱讲,你还去不去了?”五条悟威胁眯眼。 “走走走,现在就走。” 根本不在乎他威慑力,樱井里奈眼睛“噌”地亮起,拽起五条悟的胳膊,撒腿就往外跑。 支线任务支线任务我来啦! “里奈小姐……家主让我给您带句话,前庭里……” 守在门口的咒术师话还没说完,一股咒力干脆利落击退了他! 什么东西敢阻拦朕刷任务! 毫不在乎地打退站在门口的咒术师,樱井里奈带着五条悟在庄严的廊檐下快乐奔跑。 玩家的快乐情绪很纯粹。 他踉跄跟着她奔跑,阳光洒在两人脚下,五条悟的心情突然转好。 蓝金双眸倒影樱井里奈飘荡的白发,褶皱的精美和服,哒哒踩在地上的木屐。 阳光给这一切都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算了。 他垂下双眸。 如果里奈真的喜欢,大不了到时候留他们一条性命罢了。 他们什么时候用自己的能力,又什么时候不用…… 决定权,从始至终都应该属于他和妹妹。 * * 喧闹。 嘈杂声音在宽阔空间中肆意生长,他们穿着上个世纪的和服跪坐两边,像两排整整齐齐的鞭炮。 男人们举着酒杯高谈阔论,唾沫横飞。 梳着高高发髻,自诩优雅的夫人们跪坐下位,用袖摆捂住嘴,温顺地小声交谈着,像一群围在一起取暖的兔子。 狂放的笑声和浓艳的香水味交织。 女人们,男人们,孩子们,老人们…… 蚂蚁聚集的“大人物们”。 暗淡的仆人,明亮刺眼的光线,乌黑反光的鬓角,红得滴血的嘴唇,辉煌的地毯…… 扭曲又明艳的厚重油彩画。 恍若一杯清水里搅浑一整盘颜料,空气浑浊,吵闹里混杂烦闷。 禅院甚尔躲在这幅油画的角落里,充当一道不起眼的灰。 “哈,这还真是奢侈啊!” 屏气凝神,悄悄潜入五条家的禅院甚尔咧嘴一笑。 要不是那地方的人多么重视这次所谓的五条家的天才们举办的宴会,还三番五次警告所有人不许搞砸家主大人的排场,他也不会萌发兴趣,前来瞧一瞧所谓的“六眼天才”了。 不知道天才的六眼,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了六年,会变成怎样令人恶心的样子呢? 他摸摸下巴,扫视过会场,有点恶意地揣测。 因为没有咒力,被认为最低贱的人,前十几年的生活都是野蛮又压抑的。 非禅院者非术士,非术士者非人。 没有咒力的人在禅院家,甚至比低级咒具还不值钱。 不,比蝇虫还低贱。 如果说术士是人的话,没有咒力的普通人顶多算是低贱的家仆,或者是下一代术士的制造者。 禅院家大发慈悲让他们活下来,已经是这些没有咒力的人要趴在地上感激涕零的恩赐了。 天予咒缚,最强□□禅院甚尔降生后,尽管凭借□□实力能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咒术师打到满地找牙,能仅凭一把破烂咒具从咒灵堆里杀个来回…… 可没有咒力就是没有咒力,他们才不会看见他的实力,就算被他狠狠打败,那些趴在地上的同龄咒术师只会满脸不屑地对他吐口水——然后迎接他的,将会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凌。 不屑地踢了踢脚下的地毯,禅院甚尔等得不耐烦。 不过也正是因为天予咒缚,没有咒力的他才能轻松通过五条家结界,混进宴会里。 懒散靠在柱子上,超强的肉i体让他轻松听清议论声。 “啊,上一次见到六眼好像还是去年吧,今年他们两个就六岁了,不知道会不会觉醒无下限。” “应该会的吧,五条家祖传术式可不是浪得虚名!” “哈哈哈哈,你装什么,我可是知道最近五条家可是凭借这两个六眼狠狠赚了几年呢!就这,你也希望他们两个觉醒吗?” “啧,说什么,人家再不济,也是六眼,那个六眼,哪里轮得上我们说话~” 嗡嗡嗡嗡,宽敞的大厅仿佛被一群蜜蜂占领。 禅院甚尔无所谓抱胸,懒散打个哈欠。 所谓的天才,不还是被像工具一样利用,在宴会上展览珍贵商品一样展示吗? 就算拥有咒力,拥有堪称顶级的天赋,五条家甚至凭借这两个人有超越另外两家的趋势……可那又怎样? 工具就是工具,镶金嵌银辉煌灿烂的外表也不能掩饰本质。 …… “快看快看,那是六眼吧?” 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率先叫出声。 周围的人立马住口,伸长脖子往木质雕花的门口望。 禅院甚尔稍稍提起点兴趣,掀起眼皮随大流往门口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5 樱井里奈牵着五条悟的手踏进宴会厅的一瞬间,系统提示响起。 【支线任务:参与宴会(完成)】 【任务奖励:hp恢复药剂(中)*1,mp恢复药剂(中)*1,技能秘籍[狂暴]*1,经验*4000(等级限制,已存储到经验槽)】 ! 技能秘籍! 当即点亮[狂暴]技能,樱井里奈美滋滋地牵着哥哥的手略过神色各异的人们,穿过长长的过道往前。 技能在技能树上亮起的时候,面板上的主线任务也随之更新。 【主线任务刷新!】 【主线任务:术式觉醒】 【任务说明:作为天才,六岁生日当天就觉醒术式,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觉醒倒计时:04:00:00】 唔……四个小时吗? 樱井里奈思索着。 四个小时后好像就是她和哥哥设定上出生的日子,也就是玩家从五岁升到六岁的瞬间。 既然只有六岁才能觉醒术式,那么作为最厉害的玩家,就要在六岁的一瞬间升级! 哼哼。 在心里点个赞,樱井里奈顺从五条悟的力道,坐到上首的位置左顾右盼。 当然,是悄悄观察。 灯火跳动,穿着复古的人们坐在位子上,互相小声交谈。要不是她见过现代的电器,肯定会以为这里是什么古代副本。 毕竟这画面也太有年代感了,拍下照片调成黑白色,说是二十年前的家族聚会照片也完全不违和。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明目张胆环视四周的樱井里奈,有些无奈。 周围那些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这里了……妹妹,你倒是收敛一点目光啊! …… …… 被女孩光明正大看稀有生物的目光刺激到,他们坐在位置上,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哈,这两个小孩还挺嚣张。 原本无所谓的禅院甚尔站直,目光炯炯盯着上首的人。 长发水银般倾泻,端正地坐在桌子后,歪头和哥哥在笑着说些什么,上首那个精致得像是雪女的女孩白得反光,金蓝双眸清澈得像是深潭—— 就算光看容貌,也是世界上少有的美丽。 放到拍卖会里……绝对能拍卖到天价。 禅院甚尔舔舔唇,用欣赏大把钞票的灼热目光凝视白发女孩。 好像感受到什么似的,她突然警惕地侧身抬头,妖异的金蓝色异瞳毫无感情扫视过整个大厅。 何等敏锐! 禅院甚尔心下一惊,转身躲在人群身后。 这还是第一次——他仅仅立于人后就被发现了! “怎么?发现什么了?” 顺手把桌子上不怎么甜的糕点塞进嘴里,五条悟含含糊糊问,视线同样在场下逡巡。 刚刚……好像有什么显眼的目光? “没事,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这里可是这个家族的宴会大厅,应该不会有红名敌人能混进来吧? 摇摇头,把刚刚被扎一下的感觉抛到脑后,樱井里奈把流水般的白色长发撩起,松松垮垮在脑后系成马尾。 有点碍事,头发。 一旁没有长发的五条悟优哉游哉又往嘴巴里塞糕点,看着她手忙脚乱系头发,不帮忙就算了,甚至还幸灾乐祸。 惹得樱井里奈一个劲朝他丢眼刀。 …… “咳咳!” 一声咳嗽,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主座上威严的中年人身上。 “感谢诸位能前来……” 只听了一句开头,没法skip剧情的玩家就已经自动屏蔽了他的话,专注于桌子上寥寥无几但味道都不错的几叠糕点。 啊……这盘糕点造型好可爱,就是味道淡了点,不是那么甜。 吃掉。 这是什么嘛,咸咸甜甜的味道,好奇怪。 吃掉。 这盘绿绿的,看起来好健康的样子,让我尝尝! 吃掉吃掉! 虽然在现实也能吃东西,但是游戏里吃了还不长胖,简直是每个玩家的梦想! “哇,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嘛,干嘛还跟我抢!” 五条悟端着一盘软糯糯的糕点,眼睁睁看着面前几分小糕点被自己妹妹一扫而空,连忙大声阻止。 “我只是不喜欢,又不讨厌。” 樱井里奈在五条悟心痛的目光下一口吃掉青绿色的糕点,拍掉手上的渣滓,振振有词。 “再说了,我饿嘛,起床到现在就只喝了一杯清茶诶!” 再加上“六眼”这个技能居然会消耗饥饿值,不吃点高能量的东西根本供不上这技能全天开启。 “……算了,我也饿。” 宴会上的东西都小的很,根本就不是想让人吃饱的样子。 抓起一枚袖珍甜点,啊呜一口吃掉,五条悟凑过去,悄悄偷走樱井里奈面前一盘糕点,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她搭话: “一会儿要不要溜到厨房里,我认识一个厨娘,手艺还不错。” 起码不会抠抠搜搜放糖,会把甜品做得腻口。 “行,吃完再一起去上课。” 趁五条悟不在意,屑妹妹迅速撩起他的衣角揩掉指尖的碎渣,一脸正经地回答。 ——看她没有察觉的样子,端着从她桌子上偷来的点心盘子,五条悟笑得纯真无害。 ——看他没有察觉的样子,捻着重新恢复洁净的指尖,樱井里奈笑得纯良无辜。 兄妹两个对视,脸上皆是甜蜜又亲近的笑容。 好一副兄友妹恭的画面。 怎么说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兄妹屁股还没坐热,就挤在一起讨论一会该怎么溜走,迫不及待写在脸上,就好像和沉闷的宴会隔绝在两个世界一样。 “再次感谢诸位莅临,宴会马上开始。” 两个人讨论正火热时,上面的五条家主发总算表完冗长讲话,四周气氛解冻鲑鱼般活跃起来。 五感敏锐的五条悟立刻感觉到有人在靠近,他警惕地抬头。 “悟,里奈。” 不知道五条家主和她说了些什么,和服的温婉女性微笑,凑到叽叽喳喳的两个人身边。 眉如远黛,唇红齿白,眼角淡淡细纹更有风韵。 【提示:您的心情值上升。】 樱井里奈眼睛一亮。 是能恢复心情值的特殊npc! 贴贴! 坐在樱井里奈身边,五条悟心情复杂。 “母亲……” “诶诶诶?!!!” 母亲??? 樱井里奈瞪圆双眼看着五条悟,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滚了两圈,眼看是不能吃了。 但她来不及关心糕点了,瞅瞅一脸复杂的屑哥哥,又瞅瞅温婉的美人npc。 这不是策划安排在新手地图里恢复心情值的特殊npc吗??? 就像新手村里常见的任务贼多的村长啊,喜欢喝酒光着上半身打铁的铁匠大叔啊,或者穿着棕红皮甲喜欢和玩家玩心跳的武器店老板娘一样。 这npc居然还是设定上她的妈妈吗? 眼睛里只有任务,根本没探索过背景故事的玩家震惊了。 “……”五条悟瞥了一眼她。 一惊一乍的妹妹,他都快习惯了。 “里奈,最近还好吗?教学进度还跟得上吗?听说哥哥最近很认真呢,里奈也要加油呢。” 温柔摸摸樱井里奈的头顶,母亲轻笑,把扎得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散开,不一会儿,一个整齐高耸的马尾出现在她手中。 樱井里奈享受着温柔的服务,看着逐渐提升的心情值,玩家开心起来。 算了,就算是母亲也没关系,反正只是个名头,这么温柔的npc还是不能放过。 “里奈,要努力啊,要记得听哥哥的话,不要忤逆哥哥,这样哥哥长大后才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 ??? 樱井里奈转头,金蓝色眸子里填满疑惑。 保护我? 这游戏不是我保护哥哥嘛! 不然作为妹妹模拟器,成为妹妹的玩家到底有什么理由留在游戏里呀!不就是为了拯救长得超好看的哥哥吗! “母亲……我现在可是比哥哥还要厉害哦?应该换成我保护哥哥才对吧?” 拉开任务面板,反复确认自己因为等级限制只有lv25。 但是!被限制升级后的经验条已经累积到自己也数不清的数量,只等着六岁过后开放新的等级。 而屑哥哥只有lv24,比她的的确确差一级。 论坛攻略可不是白看的。 樱井里奈一脸慷慨拍拍五条悟的肩膀,表示自己一定会保护他的。 “不可以对哥哥这么随便!” 没想到,温柔npc居然花容失色地拉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瞄五条悟的脸色。 就算五条悟只有6岁,就算他是她的亲儿子,她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愿。 她没有其它的本事,只能把唯一的生存经验告诉自己的女儿,也不管这经验到底正不正确。 经常给屑哥哥妹の拳的樱井里奈:…… ???哦莫??? 盯着一脸迷茫的妹妹,五条悟叹气,从不敢反抗的母亲手里把她夺回来:“妹妹,别听。” 这些可怜的话。 五条夫人不敢反抗,只能用欲言又止的目光望向首位喝酒五条家主。 …… 凭借无咒力的特性和天予咒缚强大的肉i体能力,禅院甚尔潜伏在宴会的角落,亮堂烛光打在粗壮高大柱子正面,他却和影子几乎融化在一起。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没人能意识到不起眼的角落里藏了个人。 在场的所有自诩能力高贵的咒术师,没有一个人能发现他。 “呵,真讽刺,这就是传说中高人一等的咒术师?” 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往敏锐的六眼兄妹那里看,禅院甚尔舔舔嘴角的疤痕讥笑。 “除了上面的两个六眼,也没几个能打的。” 突然,一直注意着台上动静的他发现传说中孕育六眼而地位随之水涨船高的五条夫人拖着长长的和服,朝两个银发异瞳的孩子走过去。 “你父亲……里奈……” 凭借惊人的视力,禅院甚尔勉强看清她讲的几个单词,以及脸上毫不作伪的担忧。 啊哈! 原来是被推出来来打亲情牌的吗? 生活在淤泥一样的禅院家,禅院甚尔对这些阴私手段简直熟到不能再熟,对眼前上演的剧目幸灾乐祸。 诶呀诶呀,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六眼也不过顶着天才的名头,困在家族笼子里的小鸟吗? 并不认为这个年纪,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屁孩,体会到看似正常的关心表面下埋藏的毒药。 禅院甚尔耸肩,把随手顺来的酒灌进嘴里。 酒液顺着勾起的嘴角滑落,经历上下滑动的凸起喉结,划过青筋分明的脖颈,最后隐没在大喇喇敞开的对襟里,在健壮的胸肌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水液。 醉人的酒香弥散,他的眼神却依旧清亮。 随手把空酒壶扔掉,毫不在意汩汩涌出的酒液浸湿昂贵地毯。 潇洒地一抹嘴角,禅院甚尔看够热闹,鹰一样锐利的目光在门口逡巡,试图找个机会溜走。 溜了,有时间在这里看六眼,还不如趁该死的家族还没发现,跑出去打柏青哥爽快一把! 不爽地把颇为紧迫的衣领拽开,失去兴趣的禅院甚尔脚尖一动,准备开溜。 …… “家主大人……” 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五条夫人不敢和五条悟冰凉视线对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上首的五条家主。 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和一个白胡子老头不知道谈论什么,满面红光的五条家主抚掌大笑。 一旁低眉顺眼站着几个仆人,垂首端着酒盘,连视线都不敢放在除了托盘外的任何地方。 十足的封建做派。 五条家主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低眉顺眼的侍女不知道接收到什么信号,用冰冷的目光凝视两个孩子。 上前一步,越过呆愣愣的五条夫人,她不客气地直接当面挑拨:“里奈小姐,我索性和您说实话,本来您活到现在就是家主大人和长老们额外开恩。您就算不感激涕零,也绝对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您拥有六眼的力量,是时候向家族效力了,否则……” 说着,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漫不经心地朝坐在桌子前的樱井里奈一扔。 “当啷”一声。 流转微弱咒力的咒具砸在她面前,打翻酒壶和杯盘,汩汩酒液混杂灰尘蔓延流下,浸湿她的衣角。 说不清道不明的酒味逸散空中。 “就算您是六眼,是千年来的第一天才——” “可别忘了,您到底姓、什、么。” 刀刃冰凉,反射寒光刺骨。 酒液微醺,沾湿白发女孩的衣角。 蜷缩在自家哥哥身后,以为现在是什么固定剧情的樱井里奈一愣,表情冷得像冰。 这是…… 蔑视我? 挑衅我? 不论是什么时候,npc就要有npc的样子。 本来应该开开心心的生日剧情还敢给玩家脸色,实在是没挨过玩家的创,是吧? 怒火中烧,樱井里奈点开系统面板,目光落在刺眼的倒计时上。 【倒计时:3:25:15】 可恶,这倒计时怎么回事啊?真准备强制让玩家过这段剧情? 狗策划,出来挨骂! 樱井里奈几乎从眼睛里喷出火来,崩坏的表情吓了五条夫人一跳。 不知道从对视里得到什么信号,女人犹豫着推开盛气凌人的侍女,揽起和服,苦口婆心劝说。 “里奈你别生气,你父亲其实是很关心你的,别看他不经常去看你们两个,其实那是因为他太忙了。五条家能有现在的地位,你父亲作为家主大人,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心血才能换来今日的安宁……你帮帮他,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女人的劝说真心实意。 讽刺的是,她的关心也真诚至极。 “哈,忙着治理家族?难道不是忙着试图杀掉我或妹妹,让六眼重新合为一体吗?” 被他护在身后,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妹妹显然让五条悟心情糟糕,说话都带着火药味。 他目光盯着那把匕首,热辣的冲动在他胸口鼓动。 真是糟透了,让妹妹听见这种糟糕的话。 原本还在告诉她那些杀手全都是外面的人派来的,还想保留她对家人的一丝幻想……这样子不就全都毁了吗?! “不用听他们胡说,妹妹。” 【提示:您的心情值大幅度下降。】 樱井里奈不开心了,她身边漂亮的哥哥也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要不是这破游戏没有存档,限制了玩家的sl大法,她早就大开杀戒,杀完再回来走剧情!(生气) “啊,好烦。”真的没有能提前把这任务完成的方法吗? 连氪金都没办法吗? 愤怒的火焰在脑海中翻腾,她看不见的地方,女孩蓝色的右眼越发璀璨耀眼。 咔嚓。 那一瞬间,幻觉般的响声在她耳边响起。 …… 【倒计时3:20:54】(点击展开) 不知道系统设置的剧情就是这样,还是系统真的听到玩家的诉求…… 反正当樱井里奈注意到的时候,倒计时后边坠上了可以展开的字样,还有个金闪闪的大箭头指向“展开”字样。 舔狗的样子,十分真实。隔着屏幕都呼之欲出。 好耶! 玩家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转瞬之间,樱井里奈高兴起来,面对五条家主时不时掩饰瞟过来的目光,玩家拍拍哥哥扶住自己的手,邪魅一笑。 收手吧阿sir,外面全是玩家! (展开) 【狂暴:为您的咒力施加催化剂,让它们活跃起来,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借来的力量终究要还,也许还要付利息。】 【效果:咒力水平暂时暴涨至五倍,身体素质暴涨两倍,三十分钟内你就是最靓的仔。技能效果结束后陷入一天的虚弱期(mp和hp全部减半)。】 【特别提示:在术式觉醒的关头,暴涨的咒力和身体素质会助您一臂之力。】 言下之意,您的挂开好了,请给个好评哦亲。 舔狗的样子非常真实。 咳咳! 这波是飞龙骑脸诶,飞龙骑脸,你告诉我怎么输! 策划,朕今天高兴,你可以暂时从绞刑架上面爬下来了!(叉腰) 樱井里奈偷偷从哥哥身后探出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五条家主和那个盛气凌人的侍女。 不管五条悟担忧的暗示还是五条夫人惊愕的目光,都不能影响到玩家推翻策划恶意剧情的信心! 面对自己六岁小女儿的目光,不知怎么,满面红光的五条家主突然打了个寒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6 “哥哥……那些杀手,我是不是不该动手?父亲他……” 声音颤抖,小心翼翼试探着屑哥哥对所谓“父亲”的态度,樱井里奈把下一步都想好了。 要是好看哥哥对用尖头靴子狠狠踢“父亲”屁股的主意不感兴趣的话…… 那她就自己悄悄干,绝对不会让他看见! 只要没看见,就相当于没做过! “……没关系的,”沉默一会,五条悟转身,扶住樱井里奈的肩膀,双眼直直盯着她,似乎要把某种力量注入她的心底。 “没关系,那些人,只要敢伤害你的那些人,无论是杀手还是什么别的,全都死有余辜。” 所以……不用露出那样小心翼翼的神情。 就算是所谓的父亲,也不需要愧疚,不需要多余的负罪感,更不需要为这种事情伤心。 只要是伤害你的人,全都杀掉也没关系。 “……嗯,我明白了,哥哥。” 迟钝眨眨眼,捧住握住哥哥温热的手,樱井里奈笑得灿烂又纯真。 嘿嘿…… 既然作为哥哥的都支持妹妹了,就是不用担心降好感的意思吧? 那么玩家就毫无顾忌地发挥啦! 【技能使用:狂暴】 【倒计时:30min】 霎时间,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双眼迸发! 这股冰凉的波动从蓝色的右眼迸发,顺着视觉神经往全身蔓延。 唔。 樱井里奈打了个哆嗦,眨眨眼,有点新奇。 这感觉还挺奇特。 就像是炎热的夏天顶着太阳逛一圈街,拽着酸痛的身体打开冷饮店的门,霎时间冷气吹得人汗毛直竖的同时,吨吨吨一瓶冰阔落一样爽快。 游戏的体感做得还蛮好的嘛。 【系统通知:恭喜玩家,术式[无下限]已觉醒!】 廉价的烟花特效“砰”地在她眼前绽开,搞得还挺花里胡哨。 【[六眼]和[无下限]组合开启!】 【[无下限]lv0→lvmax】 【恭喜玩家,拥有第一个满级技能!】 【奖励:技能[过滤]】 【[过滤]:血腥暴力的画面,将根据玩家承受能力进行认知滤网调整。】 “咳咳,哥哥……有点痛。” 不由自主咳嗽两声,超载的咒力在体内奔腾,甚至有一丝一缕的疼痛逐渐从身体内部迸发。 这一丝一缕的疼痛并不熬人,反而让樱井里奈的思绪更加清晰。 更何况她早就把疼痛阈值调到20%,这点疼也就相当于吃了放多辣椒的寿喜烧罢了。 “痛?哪里痛?眼睛?” 闻言,五条悟连生气都顾不上,担忧地拉起她的手就准备叫候场的医生过来看看。 当然,被深知自己情况的樱井里奈制止。 检查可以以后再做,但是揍人必须现在就开始。 “哥哥,没事的,虽然有点痛,但是我感觉好得很。” 睁着一双异色眸子看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樱井里奈紧紧抓住五条悟的手,力道大到让他一时间松脱不得。 “不如说,现在的我比以往都要好。” 终于可以开启攻击力更大的术式啦! “里奈,你的眼睛——” 怕自己用力伤到体弱的妹妹,五条悟放弃挣扎,直视樱井里奈苍白的面庞。 她的右眼从瞳孔深处扩张,丝丝缕缕晶莹剔透的冰蓝在瞳孔呼吸般的收缩中,融化在虹膜里。 原本浅色的苍天之眸,几个呼吸间,便如黑云压城,从清澈见底的浅海彻底化成墨云翻滚的深海。看着看着,五条悟便感觉自己的左眼也跟着刺痛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六眼出了什么问题?! “哥哥,眼睛怎么了?” 并不知道自己觉醒术式,还会相应反馈到六眼上的樱井里奈疑惑。 “没事,里奈,你的眼睛没事,我带你去看医生,我们现在就走!” “不要,我不喜欢。还有,我不想缺席哥哥和我的生日会。” “听话,生病就要看医生,到时候我们再举办一个。” “真的?可是到时候父亲不会同意的。” “管他呢,他要是不同意,哥哥替你揍他!” 五条悟一边哄着樱井里奈,一边扯起人就要往外跑—— 没扯动。 “哥哥……” 幽魂似的声音,从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到吓人的白发女孩毫无血色的唇边飘出来。 “揍他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台上,谈笑风生的五条家主突然打了个寒战。 台下,一股冷风挂过,禅院甚尔瞬间汗毛直竖,一股危险预感攫住他怦怦直跳的心。 仿佛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本能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似的,原本嘈杂的大厅,刹那间安静下来。 人们如同凝聚的蜡像般面面相觑。 寂静的大厅,落针可闻。 烛心噼啪地燃烧,火焰跳动下,仿佛连影子颤动的声音也听得到。 【初次使用术式[无下限]需要消耗34000mp,确认使用?】 【是/否】 啧,真小气,正好是二十五级的所有蓝量,用一次就得熄火。 但是谁也阻止不了玩家今天暴打npc! 【是】 【使用成功!】 霎时间,一股巨力从樱井里奈身上传来,无形的力量狠狠推开五条悟! 【[无下限]已展开!】 “里奈,你——” 话说到一半,同样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想起那股莫名其妙出现的力量,话头一滞。 六眼异动加上无形的排斥力量—— 难道是? “哥哥——?” 满脸茫然的白发少女转头,伸手去触碰五条悟。 随着她指尖的靠近,五条悟又被不明力量强迫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你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樱井里奈不信邪地向前,感受到指尖传来轻微的阻力。 咒力疯狂流转。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无法成为0。 就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物质包裹着她整个人一样,她和五条悟就像磁铁的两极,越是靠近,皮肤传来的抗拒力就越大。 “这是……” 看着一脸焦急的五条悟,樱井里奈心中明悟。 所谓的无下限术式? 【通知,[六眼]已被深度激活!】 “嘶——好痛!” 话音刚落,樱井里奈捂着眼睛弯腰,一脸痛苦。 “里奈!快把无下限关掉!再这样下去,你的脑袋会烧坏的!” 站在抱头的樱井里奈面前,五条悟满脸焦急,伸手去碰她,手指又毫无疑问被无下限挡在外面。 该死,术式怎么这个时候觉醒了! 没有足够的咒力,开启无下限之后,运转起来的六眼可是会消耗大量能量,一不小心就会烧坏里奈的脑子的! 五条悟面色难看,围绕着面色苍白的妹妹团团转。 “哥哥,我控制不了——没有关掉这种选项!” 拉开系统面板,她不禁没看见关掉的选项,甚至还发现自己的蓝条就像泼了油的干柴堆一样疯狂燃烧,短短几秒内肉眼可见地下降一截! 我去,这技能吃蓝长大的啊! 樱井里奈吓了一跳。 再这样下去,她的蓝量快要见底了! 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顾不上头疼,心心念念都是暴打npc的玩家挺直腰板,目光炯炯盯着主位一脸狂喜盯着他们两个的五条家主。 哼哼,还有心情高兴呢—— 吔我玩家正义铁拳啦,扑街仔! “哥哥,我先替你揍他一顿!” 顺手扯了个虎皮,樱井里奈不熟练地操纵环绕周身的咒力,在战斗系统的帮助下,只是几个跳跃,就顺利把趾高气扬的侍女一拳击飞! 顺便还一脚踢飞碍眼的匕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精准计算下,锋利的匕首斩断空气,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精准擦着侍女的脸划过! 哼,还没完呢! 刹那间,樱井里奈脚尖一点,像看不见的鬼魅一样,身形轻飘仿若飞鸿点雪。几个闪烁,就站在戒备的五条家主面前。 浓重无比的咒力一浪高过一浪,化作看不见的绳索,紧紧勒在在座所有人的脖颈上,让他们在恐慌的浪潮中窒息沉溺。 苏醒的野兽一样的咒力活跃,完美展现自己恶意凝结的实质,无差别针对在场所有人。 狭窄的大厅化为狩猎的猎场。 禅院甚尔躲在阴影中一动不动,像一只潜伏在暗影中看不见的矫健花豹,尽管此时他的脊背绷得紧紧,但他的目光抛却了悠然自得,瞳孔几乎在这样关乎生死的压迫力下竖起,死死盯着台上那个白发的女孩。 那是披着人畜无害小女孩外貌的,远古凶兽! ——五条家到底在养什么怪物! 面对脸色苍白,气势惊人的白发女孩,一脸褶子的五条家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股危险预感紧紧攥住心脏! 长久战斗形成的直觉陡然反射,他瞬间取出咒具,就地一滚—— “轰!!!!!!” 【恭喜玩家,领悟术式顺转·苍!】 随着系统恭喜声音传来的,还有震耳欲聋,排山倒海冲进耳朵的爆炸声! 众人惊恐地看到小小的身影抬头,只是一抬手,爆炸般暴戾又狂躁的能量开闸洪水般倾泻——原本燃着蜡烛的阴暗场地天光乍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数不尽的木板残渣和碎屑摔在地上,腾起一股股朦胧灰尘,室内可见度明显降低。 宴会厅里简直像刮起一场巨型沙尘暴似的。 一个直径脸盆大小的洞直愣愣出现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周围围着数不清的裂缝,扑簌簌掉渣。 宾客们有的跳起来应敌,有的双手抱头躲在坚固的柱子下瑟瑟发抖,有的醉醺醺地倒在地上。 众生百态,不外乎是。 “你,五条里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躲过一劫,五条家主蹲在地上,恼怒地朝她喊道。 “干什么?当然是想要教训一顿指手画脚的人!” “想离间我和哥哥?我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待在一起,谁想分开我们——” 虽然小脸苍白,但是一身和服站在最高处的女孩白发胜雪,妖冶的金蓝异眸居高临下审视,不怒自威的威严透露: “那就不用再活着,知道了吗?” 语毕,女孩一振袖,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电射而出,狠狠砸在五条家主面前,“轰”一下子,整个建筑不住摇晃! “啊啊啊啊!!!” 几个躲在他身后的女眷殃及池鱼,眼睛一翻,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有些人的尾巴,还是收收比较好!” 踩着满地碎砖瓦砾,女孩一甩袖子,潇洒地消失在高台上。 透过大洞,阳光肆无忌惮洒下,照在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上。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端着盘子的仆人跌坐在地,只是直勾勾盯着女孩的背影,颤抖地反复问自己,就连倾倒的酒液混着尘土沾湿衣角也顾不上。 他在五条家侍奉许久,对这个传说中病恹恹的大小姐也有所耳闻—— 你他妈告诉我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六岁的孩子能发出的攻击?! …… 五条悟站在桌子后,比起一片狼藉的大厅,他的身边倒是干净到异常的程度。 一看就知道,刚才那一击,绝对是计算好的。 对于六眼来说,这种程度的计算根本算不上什么。 “里奈……” 面色复杂地低声喃喃,五条悟低头凝视面前的水杯。如镜的倒影中,那双和妹妹相反的蓝金异眸中的复杂清晰可见。 正如同里奈说的,他们两个自从出生起就没分开过。 她在别人眼中是病弱的妹妹,先天不足。而他是作风冷漠不近人情的神子,在兄妹两人的关系中,似乎他是更强硬的一个。 但是只有他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 五条悟握紧拳头,感受双手的力度。 两个人之中,不论是说话也好,走路也好,就连六眼的开发程度也好—— 作为妹妹的五条里奈都是领先哥哥。 如果说六眼是百年难遇的天才,那么妹妹五条里奈可以算是天才中的天才,天赋就像开挂一样恐怖。 如今,就连给受委屈的妹妹出头这种事,都是妹妹自己做的。 目空一切的五条悟又感受到了相当熟悉的,来自妹妹的碾压。 “……” 微妙有种输了的感觉。 目光在场上逡巡,那些或惊讶或呆滞的面孔根本引不起他一丝兴趣。 “啊……果然还是去找找妹妹算了。” 五条悟扭头便走。 一转头,就看见刚刚还狂炫霸酷拽的某个天才躲在暗门附近,探头探脑观察他。 看见他转身要走,樱井里奈下意识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朝他一个劲招手。 “哥——哥——” 躲在门后的女孩子努力做出清晰的口型,看起来有点傻傻的。 “噗。” 五条悟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什么嘛,原来还记得有个哥哥落在里面了吗? 脸上挂着微笑,五条悟绕过满地瓦砾,走向刚才还霸气发言,现在像只企鹅一样探头探脑的天才妹妹。 算了。 一步步走近,牵起她冰凉的手向外走去,五条悟无奈地摇摇头。 就算是天才,也是他五条悟的妹妹。 保护她,并不是一定需要实力超过她。 …… 两个当事人离开了废墟狼藉的现场,却在现场的禅院甚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是术式的痕迹吧? 六岁当天觉醒术式,说出去一定会被有常识的咒术师笑话异想天开……可是天才,生来就是打破常识的。 禅院甚尔抿唇,趁着周围的人还都沉浸在刚才的震撼没能回神,迅速找了个机会溜出门。 他原本以为咒术界的天才也就那样,就像禅院家被他狠狠揍过的禅院直哉一样。 现在看来—— 五条家的这两个人,尤其是传说中体弱的妹妹。 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呼吸门外与众不同的新鲜空气,禅院甚尔动作利落地一撑手,从高高的围墙翻了出去,落地像猫一眼毫无声音。 等下次,他再来会会这个所谓的天才。 啊啊,原本打算打打柏青哥的,看完六眼之后,总觉得没意思。 还是回禅院家那个鬼地方,找找有没有咒具可以拿来揍人算了。 舔舔嘴角的疤痕,禅院甚尔无所谓地一甩手,消失在人声沸腾的街道里,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六眼的力量……他记下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7 如同狂风卷积巨浪,裹挟咆哮奔腾的海洋朝海岸线汹涌奔腾而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很快,“五条家六眼生日宴会上觉醒无下限,当场暴打五条家主”的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飞速跑遍整个咒术界。 毫无疑问,这消息成为闭塞咒术界最近被津津乐道的话题,但凡是两个稍微熟悉一点的咒术师碰在一起,开场白不和这事搭上关系,仿佛都显得落于人后消息不灵通似的。 “嗨,听说那消息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不得不说,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天赋有点恐怖。” “可不是嘛,上面有些大人物肯定要着急了。” “我听说她大闹一场,当众给了五条家主没脸,五条家难道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下了?” “那又有什么,要是六眼生在我家里的话,别说打脸了,就算左面打完不过瘾,我都能把右脸自己伸过去!” 就…… 类似于这个画风吧。 要不说八卦吃瓜,乐于窥探豪门隐私是人类的通病呢? 一看到有瓜可以吃,不论是普通人,还是看似神秘的咒术师,都不能逃脱瓜神的魔爪,乖乖在瓜田里排排坐,变成手捧西瓜眼睛瞪得溜圆的猹。 更何况,御三家,五条家的宴会,很多非五条家族的人也会参与,想要收拢消息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没有家族愿意看到原本就强势的五条家又有天才强势崛起,大家也许自恃身份不能亲自下场,但是暗地里派出搅混水的人可谓是潮水般一波又一波。 毫无疑问地,五条里奈和五条悟的黑市悬赏迎来一波井喷式加强。 不断攀升的金额让不少刀尖舔血的杀手眼睛都红了。 五条悟,五条里奈。 只要做掉一个,他们不说子孙后代,自己一辈子躺在钞票上荣华富贵那是妥妥的。 * * 而惹出这场风波的樱井里奈,却丝毫没有危机感。 ……你指望玩家对于游戏地图外的事能知道多少呢?(摊手) 【术式觉醒!】 【通知:等级上限已解锁!lv25→lv60!】 樱井里奈眼睁睁看着经验条暴涨,心里乐开了花。 好耶!不枉费玩家又肝又氪,完美完成度高氪条地度过幼年! 暴涨的等级也太爽了吧。 【通知:升级礼包*35已发放至您的背包。】 【通知:[六眼]已深度觉醒,[无下限]状态可选择性开启,饱食度消耗将及大幅度提升!(重要)】 【通知:哥哥[五条悟]好感大幅上升。】、 【通知:主线任务已更新!】 【通知:玩家获得限定称号[神女降世][一鸣惊人]!】 【通知:您的知名度大幅提高,特殊事件“刺杀”的发生概率大幅提高。】 …… 随着等级解锁,顿时,一大波奖励和通知的系统消息刷屏,让樱井里奈看得眼花缭乱。 顺手让系统过滤掉不那么重要的通知,樱井里奈整理出现在最重要的几项奖励和变动。 首先,自己花钱买的技能终于完全解锁,“六眼”和“无下限”的组合异常给力……就是饱食度消耗得快得多。 没事,平时在背包里多塞点零食就能解决的问题。 第二,升级给的乱七八糟的奖励和礼包一股脑堆在背包里,就等着她去开呢。 第三,新的主线更新,日常事件中还伴随刺杀频率的提高。 啊这……这波就是来送经验的,没关系。 一下子从25级跳到60级,这术式觉醒给玩家带来的增益,就好像是原本嗖嗖快的火箭后面还插了一对翅膀,玩家的战斗力指数飙高! 樱井里奈知道,这是制作组发出的,平缓发育期已经过去,战斗养成期将要开始的信号。 好耶! 终于要离开新手村,前去拯救公主(划掉),啊不,前去冒险了吗? 樱井里奈把系统面板团吧团吧塞回去,心里兴奋不已。 但是她的兴奋好像被五条悟误解了。 太阳冲破厚厚的雪云,骄傲肆意向白雪皑皑的世界泼洒灿金的恩赐。 白雪覆盖的廊腰旁,几朵梅花躺在枝头,残雪覆盖,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里奈,觉醒术式是什么感觉?” 有点郁闷地和妹妹并肩走在白雪皑皑的花园里,五条悟枕着双手,踢了一脚覆盖着新雪的小石头。 “咳咳……很奇妙,好像忽然就突破了身体里什么桎梏,领会到什么蕴含在体内的东西一样。” 樱井里奈捂着嘴咳嗽两声,思考一会,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没错,她突破了系统年龄的桎梏,唤醒与生俱来(氪金)的术式天赋,最后在玩家的坚持不懈下,觉醒了术式。 ……完全没有问题嘛! 面对五条悟疑惑不解的目光,樱井里奈毫不心虚地朝他笑。 笑死,再说也只能说这么多。 你总不能指望玩家把[无下限]术式的代码一行行背给npc听吧? 就算要背,她也不会(小熊摊手) “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咻——啪的一声,”樱井里奈手脚并用,手舞足蹈地和五条悟演示,“就能学会啦!” 也不算骗人,反正她觉醒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感觉。 五条悟:??? “……算了,我就不该问你的。” 他叹了口气。 面对一个天赋型选手,你让她解释为什么能这么做,没准还会得到“为什么不能这么做”的反问。 五条悟明智地沉默了。 一体同生的妹妹这么快发威,怎么他还没觉醒…… “说实话,我现在倒不是特别开心。” 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樱井里奈只是拢紧身上的和服,朝满脸郁闷的五条悟眨眨眼。 “我刚刚可是打了五条家家主耶,难道那些腐烂的烂橘子们,只有半截脑袋还露在黄土外面的老家伙们,还能对我客客气气的吗?” 这段剧情过了,之后肯定会有这几个阴魂不散的npc跳出来过剧情……还不如让她在外面玩一会儿,顺便收拾收拾自己新开发的术式熟练度。 洒洒水啦。 一边感慨,小心翼翼把梅花身上的雪扫落,樱井里奈扫视花园里建模精细的寒梅,一边吐槽着初始阵营里的几个食古不化的npc。 “就连我上次把那个明里暗里找茬的老师打了一顿,他们都要指责我成何体统之类的耶!那我打了家主,就相当于把他们的面子揭下来放在地上狠狠地踩,踩完之后还要一铲子埋到土里——他们几个不跳脚才怪呢。” 话说到一半,冷风一吹,樱井里奈忍不住咳嗽起来。 对于普通咒术师而言,提前觉醒术式绝对算是天赋异禀的好事。 可对于消耗能量的六眼来说,觉醒的无下限绝对算是难以承担的负荷,一个不小心,甚至会拖垮术士本身。 “咳,咳咳。” 身上挂着[虚弱]debuff,樱井里奈忍不住咳嗽两声。 恼人的长期debuff。 下一秒,带着温暖体温的外套从天而降,驱赶走恼人的寒风。 收回手,五条悟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她的脑壳。 “不用管他们,反正只要他们还想要六眼,就不可能真的会对我们做什么。倒是你,大冷天还在光秃秃的花园里闲逛,是又想躺在床上发烧吗?” 折一枝寒梅,扫落新雪反手插在哥哥耳畔,樱井里奈嘿嘿一笑,发表天怒人怨的感言。 “诶嘿,其实我也知道啦。不过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能添堵三回的烂事绝对不会让他们只看见两次,争取能气死一个是一个,给三途川刷刷业绩。” 没错,玩家就是这么让人恶心的存在! “五条里奈!” 顶着大红的盛放梅花,五条悟反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靠,好痛!” 樱井里奈睁大眼睛,伸手去报复。 早有预料的五条悟灵活跳开,仗着自己比妹妹强健不知道哪去的身体四处上蹿下跳,一边蛇形走位还一边开嘲讽。 “诶呀诶呀,变弱了妹妹。是不是最近懈怠锻炼,每天忙着在花园里乱逛,招猫逗狗,帮助迷路的小、妹、妹啊?” 五条悟在“小妹妹”上刻意重音,虽说脸上嬉皮笑脸,可一双美丽的蓝金异眸里倒是蕴着跳动恼火的火苗。 “要不然就是忙着偷吃我厨房里的甜点,并且把我大福里面的奶油馅换成芥末?”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过的是一样的生活,那些仆人好像就是更喜欢妹妹一点。 五条悟酸溜溜地说。 “呼——呼——咳、咳咳!那不是我偷吃,我只是正好下课走进厨房,正好看见厨房有两份做好的糕点罢了!” 追不上灵活的五条悟,扶着膝盖胸口剧烈喘息,脸颊红红的樱井里奈咳嗽两声,忍不住反驳。 “还有,那上面又没有写谁的名字,而且仆人姐姐们也和我说了可以吃,我当然是笑纳了啊!” 女孩脸蛋红红,振振有词,毫不心虚。 再说了,那又不是她嘴馋,六眼这个技能有多耗费饱食度——看看每日任务里必定会刷出的[前往厨房补充饱食度]的任务就知道了。 “啧,你就嘴硬吧。” 见她只在意偷吃甜点的事,根本没把所谓的“迷路的楚楚可怜小妹妹”放在心上。 五条悟嘴上不饶人,脸色却如春风化雨,好看了不少。 起码她还知道不能轻信别人,还知道有个哥哥。 眼见着屑哥哥好感度上升的玩家:??? 发生甚么事了? “走吧,作为哥哥,我就大度地不和你计较了。” “去哪?” “去厨房,检查检查有没有个贤惠的蛤女*端着没写名字的大福,等着有缘人把它们领走。”(*日本类似海螺姑娘的传说) 五条悟也随手折一朵梅花,趁樱井里奈不注意,插到她脑后的马尾上。 鲜红的梅花肆意绽放,和一晃一晃的银色马尾交相辉映,点亮枯寂的冬雪新庭。 “切,促狭鬼,幼稚。” 翻了个白眼,干脆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樱井里奈默认五条悟的提议,跟在他身后。 桥廊里,两个矮矮的身影肩并肩走在曲折的回廊,踏着冰冷的新雪,形影不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8 阳光明媚的早晨,空气清新,明亮阳光穿过玻璃,温热地洒在鼓鼓囊囊的床上。 空气沉默,唯有亮闪闪的光斑在阳光的海洋中缓慢浮动,上下遨游。 鹅黄,纯白,橙红……一片寂静中,这小小的,安详静谧的房间,时间静止的暖融融油画,一笔一划皆是大师倾注心血的杰作。 “小姐,该起床了。” 蓦地,床边的闹钟里传出管家温和又不失严肃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 没人应答,只有被子里裹成一团的不明生物条件反射蠕动了两下。 “小姐,起床吧,已经为您准备好早餐。” “唔……再,再睡五昏钟……” 被子卷抗议地弹动,从中传出的声音含含糊糊。 “恕我直言,小姐,这已经是您第三个五分钟了,过久的睡眠对您的身体没有好处。” “……”樱井里奈装死。 “而且,您的好友西园小姐正在楼下等您。” 管家的话如同一桶凉水浇在她头上。 ?!!!! “什、什么?惠?她怎么来了?!” 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樱井里奈“噌”一下子掀开被子,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在凌乱的床上找衣服。 顶着刚睡醒的鸡窝蓬蓬头,樱井里奈双目呆滞地鸭子坐在狼藉一片的床铺中央,无从下手。 知道的明白她这是刚起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从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下来呢。 “……算了,反正惠那家伙也不在意。” 心念通畅,樱井里奈也不纠结了,穿着睡衣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趿拉着粉色小猪拖鞋推门而出。 * * “欢迎收看今天的午间新闻,我是主持人,早乙女晴子。近日,东京江东区发生特大天然气泄露事件,造成死亡26例,重伤53例,轻伤217例……江东区对此事表示高度注意,并表示市民们不必惊慌,若无必要请不要靠近现场。如今事故现场已经封锁,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 樱井里奈下楼时,隐隐约约听见午间新闻播报的声音。 唔……原来自己起得这么晚吗? 扶着扶手从楼上刚下来,樱井里奈就听见西园惠那家伙含含糊糊拍管家爷爷马屁的声音。 “喂,惠,你这家伙又来我家蹭饭!” 一转角,果然看见一身清凉运动装的西园惠坐在餐桌前,嘴里满满当当塞着一块三明治。 西装革履的管家爷爷站在餐桌旁,正把属于她的味增汤端出来。 见樱井里奈出现,精神矍铄的管家爷爷微笑:“早上好,里奈小姐。” “早上好,托撒爷爷。” 樱井里奈扶额,坐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剥鸡蛋。 “什么叫蹭饭,里奈,这是托撒爷爷看我没吃饭,可怜我的早饭!” 西园惠把自己说得可怜极了。 橙发橙眸的短发元气少女嘴巴鼓鼓,用淋湿狗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樱井里奈。 “……真是的,迟早要收你餐费。” 落败在这样的眼神中,樱井里奈狠狠咬了一口玉子烧嘟囔着。 “嘿嘿,我就知道,里奈对我最好了!” 西园惠朝樱井里奈比大拇指,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 樱井里奈一脸不忍直视。 “今天怎么想到要找我玩来啦?上次通电话你不是还在冲绳沙滩上晒太阳吗?” 西园惠:“这不是回来了嘛。” 樱井里奈:“那你还走吗?” 按照她对她的了解来说,好不容易有了个暑假,闲不住的惠肯定不会待在家里发霉的。 果然,西园惠笑眯眯地说:“走,下一站决定去严岛神社参加管弦祭,但是行李还没收拾。我一想,总是宅在家里的里奈酱肯定没有出门玩过,所以干脆来找你一起。” 樱井里奈:达咩,出门达咩。 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家里风景又好,被窝也舒服,游戏仓里的游戏也超级好玩,出门是不可能出门的,只有每天在床上滚一圈锻炼才能勉强度日的样子。 “那要不然陪我出去买东西,这总可以吧?” 思索一阵,樱井里奈答应了。 反正游戏也玩够了,就当陪惠去买新衣服好了。 …… …… 七月初,燥热的空气还未彻底发威,规整的行道树整齐排列在街道两侧,投下一片片阴凉。 两个少女打着凉伞,亲昵地走在街道旁的树荫下。 “对了,里奈,你还在玩imoto模拟器吗?” 说着说着,西园惠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 “嗯,怎么了?不会是游戏公司发生什么事了吧?”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甚至作为玩家,樱井里奈现在休眠仓里还存着两款卷款跑路的游戏。 “没有没有,次元公司的流水还是挺健康的。不过最近好像传出一点消息,”西园惠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不太关注这些。 “据说上云株式会社对次元公司比较感兴趣,可能会收购吧。” “上云株式会社?” 樱井里奈一愣。 “没错……不过我看有点悬,imoto模拟器火了,次元公司最近也挣了不少,可能也没有那个意思。” 伸个懒腰,西园惠纤细的腰肢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上云株式会社业界名声不错,强行收购这种事肯定做不来……不过我不明白,次元公司为什么把公司设立在横滨那个混乱的地方,相比之下,大阪啊东京啊,哪个不比横滨好。” “横滨?混乱?”樱井里奈觉得哪里好像不对的样子。 “横滨不是个港口城市,凭借沿岸大量港埠和仓储设置做港口贸易吗?” 什么时候横滨混乱……难道是靠在港口的从运输船变成海盗船,船一靠岸,从里面跳出来一群叽里呱啦,挥舞砍刀的独眼海盗? 噗。 想象一下那个喜感的画面,樱井里奈忍不住笑出声。 “其实你不知道也正常,”西园惠摇头。 “表面上横滨是个旅游兼港口贸易城市,实际暗地里横滨的黑i手党势力很猖獗的,以前还曾经出现过当地黑手i党势力代替政府管理的现象,乱的很……“ “也就是最近几年,黑手i党的领导层好像稳固下来了,横滨经济才恢复不少。” 摇摇头,西园惠抓着头发叹气:“最近爸爸横滨的生意才有点起色……说到底,横滨那些家伙为什么那么排外嘛!” 和朋友完全不同·对家里生意一概不插手·标准富二代·依奈:“……” 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幸好,西园惠也只是抱怨抱怨,没有真的想讨论具体方法的想法。 “算了,不说这些讨厌的话题了,今天可是里奈酱好不容易出门的日子,我可要好好珍惜呢!” 西园惠叉腰,笑得嚣张:“哈哈哈,今天一定要好好安排日程,争取在我离开之前,把里奈酱家里填满!” “啊……买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里奈酱这么宅,出门一趟不容易呢!” “行吧……随你便好了。 “好耶!” 街道上,少女的喊叫清脆元气,为炎热夏天抹上一层快乐的甜奶油,日光下闪闪发光。 “呀,街边一家很受欢迎的甜品店诶!明明离学校这么近,人气也很火的样子,为什么我之前没注意到过呢……真奇怪。” 西园惠挠挠头,确信自己以前真的没见过这家装修粉嫩的甜品店。 真是奇了怪了。 算了,排队的人这么多,进去看看也不吃亏。 或许人们的本性就是凑热闹。 西园惠兴冲冲拉着樱井里奈朝拥挤的店面冲了进去,企图在人潮中占得一席之地。 猝不及防之下,樱井里奈瞪大眼睛,被好朋友拉到人群之中。 一进门,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麻烦给我两份草莓大福,两份提拉米苏,外加两份红叶饼,谢谢!” 直奔前台,西园惠左手紧紧拉着樱井里奈以防走丢,眼睛飞快扫视过前台的菜单,嘴里一刻不停地报出甜点名称。 “好的,请问是打包还是堂食呢?” 西园惠用余光飞快地扫过店里剩余的位置。 不愧是受欢迎的甜品店,整个店里的座位将近坐满,也只有靠窗的四人桌还剩下两个位置。 不过……坐在位置上的那两个人也太高了吧,目测身高快要接近一米九了吧。 这身高是真实存在的吗? 而且,最奇怪的是那个眯眯眼黑发男。 七月大热的天气,他还穿一身五条袈裟,搭配吸热的黑色着装,坐在阳光灿烂的窗边吃甜品…… 西园惠打了个寒战。 不行不行,光是想想都要热昏了。 “打包,谢谢漂亮姐姐!”还是赶紧买完走人得了。 嘴甜的西园惠得到了前台姐姐温柔的笑容,拿到甜品临走前还被姐姐塞了两个卡通造型的塑料扇子。 “唔……这家甜品店虽然人多,但是人多也有人多的理由。” 咬一口草莓大福,丝滑香甜的草莓红豆馅料顺着糯糯的皮流出,在唇齿之间绽放诱人的甜蜜。 跨出店门,西园惠享受地眯起眼睛,转头问捧着红叶饼小口小口咬的樱井里奈: “开学的时候我们再来,好不好?” 专注和饼皮斗争的樱井里奈头也不抬地比了个“ok”。 “好——那就这样约好了哦。” * * 橙发少女挽着粉发少女的胳膊,两个人跨过大门,亲亲蜜蜜地沿着街道走远了。 五条悟收回视线。 “怎么了,悟,那两个人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坐在他对面的夏油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道尽头,两个少女轻灵的背影越来越小。 “用我去试探试探吗?” 不知怎的,一股熟悉感促使他驱动术式。 一只咒灵从他脚下的影子中探出头来,数不清的眼睛充满恶意,嵌在眼眶中滴溜溜转动。 空气温度肉眼可见地下降。 “怎么突然这么冷,空调开得太低了吗?” 旁边桌的客人突然打了个冷战,抬头四处张望,期望找到刚刚吹过的空调风口。 “不……没什么,只是两个普通人而已。” 五条悟的话止住了夏油杰的动作。 “行吧。” 夏油杰耸耸肩,于是狂乱的眼睛“嗖”一下又缩回他的影子里。 “今天不是休息日吧?悟你不在高专教学生,反而来新宿找我干吗?” 不会是又逃课了吧? “诶嘿,我可是靠谱的五条老师,逃课什么的是绝对不会做的哦?” 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似的,五条悟大口咽下嘴里的大福,舔舔嘴角沾上的奶油,笑容爽朗灿烂:“作为学生,一直以来依赖老师也不是个办法,万一遇到什么危险的话就糟糕了!” “所以你就光明正大地让他们上自习了?” “不,我把他们扔到实习地点让他们实战去了。” “……” 可以,这很五条悟。 夏油杰的目光从面前阳光灿烂的笑容上挪开,顺着他沾满奶油的手下滑,在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甜品上稍作停留,忽然为高专的新一代身心健康捏了一把汗。 也许在他们不靠谱老师的眼里,这桌子甜点的重要性比袚除咒灵要高得多吧。 “一起作战,你不担心他们吗,他们毕竟还只是新生。” 全部的一年级生,这可不是小事情。 要是全都折戟,栽在任务里,夜蛾老师肯定会气到和悟拼命的。 “出现了!”他一推脸上的眼镜,表情故作严肃。 “被评选为‘非常适合当老师’的夏油式笑容!” “没有那回事!” “诶呀,放心啦放心啦!”五条悟倒显得毫不在意,“娜娜明跟着他们,要是哪里不对劲的话,他肯定会忍不住出手,而且……” 他向后一靠,把甜品随手丢到桌面上,扯出一个微笑。 “他们总要学会一个道理,人总是失去之后才能学会珍惜……不是吗?” 阳光下,他纤长的白色睫毛折射迷离光晕,给那张精雕细琢的脸镀上一层迷幻的光芒,在这让人头晕目眩的光里,一对澄澈宝石蓝眼珠熠熠生辉,比阳光下的雪山还要耀眼。 只不过这双眼睛很遗憾地,被一双金边眼镜毫不留情地挡了个严严实实。 面对这双湛蓝的眼眸,夏油杰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五条悟说得没错。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有些人,也只有错过才懂得后悔。 可惜,这天下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买。 “随便你了,注意点别玩脱就行。我得回去处理文件了,横滨最近不安宁。” 夏油杰从身边的手提袋里掏出一沓资料递过去。 “你要的名单,悟。” “啊哈!帮大忙了,杰!” 双手合十,只正经了一瞬间的男人又恢复熟悉的不靠谱的模样。 “谢了~回头请你吃食堂!” 拎起身边小山一样的甜品打包袋,五条悟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食堂吗?” 好久远的记忆。 夏油杰笑笑,起身离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9 “啊啊,好累!” 终于送别了依依不舍的好朋友,樱井里奈洗完澡,一出门就蹬掉了拖鞋,向前一扑,整个人顿时陷进香香软软的床铺中。 “唔……” 趴在床上伸个懒腰舒展筋骨,脸埋在被子里,樱井里奈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床上一滚,卷起被子把头埋进枕头。 “哈啊——” 睡觉睡觉。 * * 五条祖宅。 首位的门帘后,传出威严又苍老的声音,带着淡淡不满:“只要是五条家的血脉,只要身上还流着五条家的血,那都是五条家的一员。” “你知道她的天赋多好吗?” 大长老反问。 五条家主讷讷说不出话,他当然知道! “觉醒得如此之早,就算在家族历史中也没有多少,而那些寥寥无几的相同经历者,无一例外,全部成为当时数一数二的强者!” “而五条里奈觉醒的第一天,就能毫无顾忌地领悟‘苍’这样大威力的招式——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大长老的语气透露出一股激动,五条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天赋这么超绝的孩子了。 正像外面议论的那样,如此天才别说掀了宴会现场,就算要当五条家主,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此话一出,下首藏在门帘后面的一个长老应和。 “没错,今天这事传出去,别人一提起来,说的不就是五条家的六眼天赋超群,资质惊人吗?” 虽然他对五条里奈的行为也很不满,但念在她才六岁,而且天赋超凡卓绝的份上,倒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血脉如此好,杀了倒是浪费。 “既然这样,那个所谓的双生哥哥五条悟……既然没有觉醒的苗头的话,就干脆利落地除掉算了。” 有个长老淡淡发言。 “不妥,除掉哥哥,妹妹一定会仇恨家族。” “她是孩子,你们也是孩子吗?”提出想法的长老淡淡反问:“直接杀人?你们怎么想的。” “这些孩子正是最天真也是最残忍的时期,只要把两个人分开,再分别给予不同的待遇,跟妹妹阐明哥哥对她地位的威胁,向哥哥描述妹妹生活的风光,耳濡目染之下……这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就会反目成仇。” 只有孩子是最残忍的,他们没有成型的世界观,也不会因为杀掉手中的生命而愧疚,他们降生在世间,是最接近兽类本能的状态。 有道是,杀人不见血。 软刀子割人,才更显得痛。 只要一点点差别的待遇,两个人就能渐行渐远。 “……” 所有人都沉默了。 要说狠,还是这位狠。 “那就这样,”不顾五条家主涨红的脸色,坐在首位的长老一锤定音,“从今天开始,把两个六眼分开培养,妹妹的待遇再提高一阶,对她开放咒具库和任务渠道。” “大长老,这不妥吧,六眼才六岁……” “没什么不妥的,作为家族的一份子,拥有力量当然要对家族做贡献,如此,散会。” “……” 声望颇重的大长老一声令下,周围门帘后的人沉默着,陆陆续续消失在暗门后—— 这些贪生怕死的老家伙们,就算开会,也一定要给自己留足后路才行。 * * [游戏加载中……加载完毕] [身份插件插入中……插入成功] [亲爱的[玩家],您好!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一线白光闪过,樱井里奈进入了游戏。 游戏里正是傍晚,夕阳依依不舍得挂在高高的院墙外,洒落一地金黄。 此时此刻,她在寝室里,跪坐在榻榻米上,和桌子上一碗热腾腾的拉面面对面。 拉面本身并不好看,清汤寡水地冒着热气,惨淡地漂浮着半个水煮蛋,凝实的蛋黄散落在汤里,如泣如诉哭诉自己悲惨的遭遇。 碗里唯一算是整齐的就是速食的面条……因为它不需要加工,可以直接丢进锅里。 袅袅热气悠悠升起,扭曲了她的视线。 啊……她记起来了。 这是她跟着哥哥到厨房,发现厨房里一个仆人都没有,两个人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半成品拉面汤。 好歹是生日,没有生日蛋糕就算了,用面条凑活一下也不错。 于是,他们两个笨拙地升起火,操纵着对他们来说太过复杂的厨具,一起做了一锅热乎乎的拉面。 多亏了游戏把其中的步骤简化为简单的判定小游戏,否则今天他们两个可能联袂上演“六岁儿童玩火不慎烧掉全家”的法制悲剧。 樱井里奈叹气。 现在,那个笨蛋屑哥哥应该正在把属于他的那碗面端到屋子里的路上吧。 幸好厨房离他们的住所不远。 “生日啊……” 摸摸咂摸这两个字,樱井里奈眼睛发亮地开掉背包里所有升级礼盒,又翻进商城把上架的礼包一扫而空。 终于,在商城的“惊喜礼包”里,樱井里奈开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啊……这样子,就完成了吧。” 鼓捣完背包,樱井里奈才心满意足地坐定,捡起桌子上的筷子,继续和桌面上烟气袅袅的拉面碗大眼瞪小眼,顺便打开六眼进化后开启的插件功能——鉴定。 【开启技能:鉴定】 【鉴定成功!】 眨眨眼,视野里,面前绘着海浪的碗突然蹦出来一个面板。 【物品:一碗拉面(劣等)】 【分类:消耗品】 【功能:食用后,饱食度+20,健康值-0.1】 【说明:出自两个孩子之手的拙劣作品,很可惜,其中蕴含的美好心意并不能和微弱的毒性抵消。可以吃,但是只能吃一点点,吃多了会有陷入[食物中毒](轻度)的风险。】 【评价:做得好,下次别做了。】 啊这…… 《系统锐评玩家厨艺》 厨房杀手竟是我自己。 盯着面板上那个[食物中毒](轻微)的预警,樱井里奈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矫情。 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东西可能有毒的话,我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掉。可是一旦你把风险摆在我面前,大大方方表明了吃这东西突出的就是一个字——赌。 我反而会犹豫好嘛! 正当她杵着筷子,内心不断动摇的时候,从外面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我回来了——” 一踏进门,五条悟就看见自己妹妹冲着拉面碗愁眉苦脸。 细细的眉毛纠缠在一起,好像刚刚拉面跳起来咬了她一口似的。 “呃,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难道是吹冷风又要生病了? 五条悟把手中的碗同样放置到桌子上,顺势坐在樱井里奈面前,关切地询问。 “没……没事……我在等你,哥哥。” 实在不忍心在过生日的大好气氛下说出残酷的真相,樱井里奈眼神左右摇晃,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五条悟那碗拉面的面板。 【物品:一碗拉面(?)(劣等)】 【分类:消耗品】 【功能:食用后,饱食度+20,健康值-1】 【说明:出自两个孩子之手的拙劣作品,很可惜,其中蕴含的美好心意并不能和微弱的毒性抵消。可以吃,但是只能吃一点点,吃多了会有陷入[食物中毒]的风险。】 【评价:不知道说什么,容我打个急救电话先。】 什么吗,拉面后面加个问号是什么意思嘛! 或许是放在锅中烧了太久,或许是微妙的有毒物质会沉底,也或许是五条悟运气太差…… 樱井里奈叹气。 屑哥哥这碗拉面比她的还要毒。 吃完不拉肚子,属于五条家祖宗在暗自发力保佑。 “哥哥,你的那碗看起来更好吃诶。” 作为玩家,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樱井里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倒霉哥哥,心里则是叹气。 玩家的负面buff能祛除,中毒也不怕。可是要是哥哥npc中毒的话,她可不知道自己从商城里买到的药能不能喂给npc。 一不小心喂错了药,哥哥从此产生什么不良反应…… 在这个没有“sl大法”的游戏里,樱井里奈哭都没处哭去。 狐疑地从两晚看不出什么区别的拉面上面扫过,五条悟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把手边的碗推了过去。 “给你。” “嘿嘿——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把那碗在视野中散发不祥光芒的拉面拉到面前,樱井里奈杵着腮帮,朝五条悟开心地绽放笑脸。 “咳,吃你的面。” 五条悟低头咳嗽两声,抓起筷子,挑起碗里的面条。 “……” 面条一入嘴,五条悟整个人呆住。 可能是焦糊的锅底不小心混进了汤里,导致这份面条有股奇怪的苦味,这股深刻的味道蛰伏在咸咸的汤里,一不小心就跳出来充当刺客。 虽然不至于食不下咽,但这碗奇怪面条对于大少爷来说,无疑是从没吃过的难吃味道。 五条悟脸色隐隐发黑,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进退两难。 “噗——哈哈哈哈!” 心急手快地调出系统的拍照页面,樱井里奈笑得七歪八扭,迅速在面板上找到截图的选项。 “咔嚓。” 一声听不见的轻响,系统页面一闪,五条悟漆黑的脸色便永久地留存在了上面。 “笑什么,”五条悟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色厉内荏道:“好啊五条里奈,你是不是故意等我先吃,看我出糗啊?” “噗——哈哈,没有没有,”樱井里奈勉强撑起身子,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真没有,哥哥,你要相信你妹妹!” 啊呸,我信你个鬼! 从小到大不知道被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贴心妹妹”坑了多少次,现在她床头还留着一堆本来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共有的玩具——我能信你才怪! 五条悟吐槽。 “我才不信你呢……啧,这面没法吃,苦死了。” 五条悟皱眉,把自己面前的碗推远了点,又起身,把樱井里奈面前的拉面拉到桌子正中央,和他那碗摆在一起。 “你别吃了,我去找找厨房里还有没有吃的。” “哈哈哈哈,别,还是别了。”樱井里奈叫住他,转身在墙边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喏,给。” 装作从柜子里,实际上是从系统背包里取出来一把糖,樱井里奈抱着花花绿绿的糖罐子坐回来,把罐子放在两人之间。 【物品:美味的糖果】 【分类:消耗品】 【功能:食用后,饱食度+10,心情值+20】 【说明:出自系统礼包的糖果,运用十几种美味原料制成,口感甜蜜,包装童趣,是补充能量的不二之选。】 【评价: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这是堆积在她背包里的糖果,这些造型可爱颜色柔和的小糖果时不时会从礼包中掉落,她全都攒起来了。 小小的一颗糖果,抵得上半碗拉面的能量,非常适合她这种能量消耗大户。 从糖罐子里掏出一颗糖,樱井里奈认真拆开包装,把糖果塞进嘴里,顺手把流光溢彩的包装纸塞回兜里。 五条悟盘坐在地,支着右胳膊,有一搭没一搭地拆糖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樱井里奈的脸。 “怎、怎么了?” 被他专注地目光盯得浑身发毛,樱井里奈放下手,不自在地问。 “你总看我干嘛?” 五条悟依旧一言不发,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睁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她。 全木质的宅邸,昏黄阴暗的室内,一个白发男孩一动不动,睁着一双大眼睛…… 好他喵的恐怖啊! 樱井里奈鼓动的腮帮逐渐凝滞…… 完了,这游戏是不是出bug了? 这感觉就像你正坐在教室里和同桌嬉笑打闹,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你笑得花枝乱颤,一巴掌拍在同桌肩膀上,正想说什么。 结果,同桌转过头来,狰狞笑着的头就这么“骨碌”一下子滚进你怀里,殷红的颈部剩下碗口大的红白断面,喷洒着鲜血和你面对面—— 这谁不吓得慌,吓死个人了好吗?! 心里发麻,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樱井里奈小心翼翼双手撑地,屁股悄咪咪往后挪动,力求让自己离当下这幅恐怖画卷远点。 【提示,您的心情值下降。】 “呵……呵呵……哥?” 樱井里奈试探地问,目光在面板上明晃晃的【退出】两字上晃悠。 妈妈呀,游戏卡住了吗! 等,等等。 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五条悟白皙帅气的脸上,嘴角逐渐勾起,扯出一个诡异到极点的笑。 【提示,您的心情值大幅下降!】 “呜哇!啊啊啊啊!!” 樱井里奈一个激灵,反手掀起面前的桌子,双手动作干净利索地向下一撑! 衣袂翻飞间人整整齐齐站定,拔腿就往外跑。 怂到极点的喊叫和帅气利落的反击形成相当鲜明的对比。 “……” 一闪身躲开迎面袭来的桌子,五条悟一时之间都看呆了。 再不叫住,她人就马上迈出门槛跑没影了。 “喂喂喂,你跑什么,我逗你玩呢!” 一见玩大了,五条悟连忙出声叫住慌乱逃窜的樱井里奈。 喂喂,平常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今天吓成这样? 如果樱井里奈能听见他的疑惑的话,肯定会大声反驳: 你根本不懂突然崩坏的游戏能给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玩家带来多大的心灵冲击! 幸好,樱井里奈只是慌乱,并不至于连话都听不进去。 五条悟的一声大喊,让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的樱井里奈保持自己的动作,扶着门框犹疑回头。 长发的女孩脸色苍白,扶着门框回头,纯白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半张脸被夕阳余晖映照得亮亮的,半张脸却隐藏在黑漆漆的阴影中看不分明。 那只纯澈的苍天之瞳汇成一抹温柔的湖泊,在夕阳下闪烁粼粼光波。 “哥哥?” 看着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脸,五条悟难得的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他只不过看着她发呆了一会,然后就看到了她犹疑的表情。 意识到这样很有趣,他干脆顺势而为,吓吓她而已。 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剧烈。 “是我,我逗你玩呢。” 他掸掸袖子,杵着膝盖站起来,虽然心中有点点愧疚,但也不妨碍他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 “……五条悟,你完了。” “等等,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不要这么严肃……等,五条里奈!我警告你别过来哦!我警告过你了哦!” “哥哥……现在是风水轮流转的时间了——”樱井里奈的声音又轻又柔。 “嘶——你别过来,站住,啊啊啊啊啊!!!” 于此,真正的恐怖片上映! * ** 当这场不为人知的大战落下帷幕的时候,天色已黑。 五条悟和五条里奈两个面容高度相似的孩子头发凌乱地躺在榻榻米上,注视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就像照镜子一样的双生子躺在地上,就像小时候一样。 “喂,妹妹。” 他突然出声。 “我们两个是不会分开的,对吧?” 如果换成十六岁的五条悟,自信心爆棚的他肯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二十六岁的五条老师,超绝的实力也决定了嚣张跋扈的他从来不知道担心两个字怎么写。 可是这是六岁的他,在这个实力至上人情冷漠的大家族里,从出生开始,他和妹妹就没有分开过。而肉眼可见的,妹妹的天赋更加惊人……这让他不由得腾起一股失去的预感。 “啊……当然了。” 樱井里奈懒洋洋地回答。 这是imoto模拟器——最重要的身份就是妹妹。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开放世界游戏,不过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刷新在哥哥附近。 而且作为家里的独生子,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妥,不过有个哥哥的感觉其实挺不错。 她当然不会离开了。 “希望如此吧。” 虽然知道言语的力量是无力的,不过五条悟还是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安慰。 最好便是如此,一枚硬币的两面,本就不该分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10 原木色框架将纸拉门牢牢锁住,阳光从外面照射,占据一整面墙的纸门在阳光下,一格一格整整齐齐的微亮透明。 室内没有亮灯,只凭借外面天光驱散黑暗,给宽大的屋子铺上丝丝绒绒,温暖的光毯。 高高的浅色天花板被较深的几何纹样装饰,深深浅浅的原木色把天花板分割得恰到好处,数学的美感。 樱井里奈再登游戏,一睁眼,颇有巧思的木色天花板映入眼帘。 虽然很好看…… 但是这里明显不是她的房间吧?! “……”打开面板,确认自己没有登错游戏。 慢吞吞从被窝里爬起来,里奈挠挠头,茫然环视四周,陌生的家具,陌生的格局。 六眼插件的加持下,数不尽的蓝色面板从房间各处涌出,化为数据的海洋,毫不留情地吞没视野的一切! 还没观察一会,头晕目眩的浪潮便淹没了樱井里奈。 系统警告立马弹出。 【警告:六眼全速运转下,您的大脑将受到持续伤害!】 “唔……” 一声闷哼,樱井里奈捂着头踉跄两步,赶紧从背包里把放在仓库积灰的[单片眼镜]抽出来装备上。 【提示:六眼运转效率降低!】 道具效果立竿见影,眼前模糊的重影很快就消失了。 樱井里奈扶着墙站好,感觉头脑清明多了。 “啊……难怪开出来这么一个道具呢,”揉揉头,手指拂过冰凉的镜片,樱井里奈恍然大悟。 切,她还以为自己终于欧了一把呢。 就在樱井里奈感叹的空档,听见屋内有响动,等候一个早上仆人们拉开纸门,排队鱼贯而入。 “里奈小姐,您醒啦,仆人们伺候您洗漱。” 为首的长发小姐姐言笑晏晏,跪坐在她面前,用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温柔地看她,为她撩起袖子。 “等,等等,”被他们搞糊涂的樱井里奈跟着她的步骤伸手,让她把繁复的和服一件一件套进,疑惑地问:“这是哪?我哥呢?” “这里是您的新住处,更靠近长老们的住处,结界的力量更强,能更好保护您,里奈小姐。至于您的哥哥……” 小姐姐低头为她又加了件披风,语气柔和如水地回答: “他依旧在寝居里居住。” 诶?为什么把我俩分开了? “为什么?” “不知道,这是长老和家主的决定……我们只知道要照顾好小姐,服侍小姐日常起居就好了。小姐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呼唤我的名字‘江子’就好。” 小姐姐整理她的衣角,樱井里奈只能看见她黑油油的头顶,看不见她的神态。 本能地,她开启侦查,熟悉的面板在她面前弹出。 【角色:五条江子】 【等级:48】 【所属势力:未知】 【身份:被培养的咒术师间谍】 【咒术:线纵】 【好感度:0】 【评价:饶有能力的咒术师,家政能力和战斗能力两开花,可以被分类到“战斗女仆”范围里。】 面板上,明晃晃的“未知”和“0”刺激樱井里奈的视网膜。 啊……说好的安全性更高呢? 这面板,不是明着告诉我这小姐姐有问题吗? 一时间,樱井里奈噎住了,深深为新手村的安全担心。 江子小姐姐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把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和服妥妥帖帖穿好,顺便把樱井里奈及腰的白色长发拢好,编成两个粗粗的麻花辫垂在身后。 真不愧是系统认定的战斗女仆,养眼程度一流。 “收拾好了的话,我走了。” 从她身上嗅到支线任务线索的樱井里奈并不着急把人杀掉升级,而是相当自然地屏退仆人们。 临走之前,五条江子深深望了一眼面容精致的白发女孩,试探性地问:“小姐,家族的任务渠道和咒具库对您开放了……请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只要离开五条家结界范围去执行任务,那么五条里奈身边的保卫力量将会大幅度下降—— 到时候,就是她最佳的下手时机。 “嗯?任务渠道和咒具库?” 想了想,玩家知道了。 哦,是副本和道具呀。 “那走吧。” 正好最近日常任务的经验不够升级,看看有没有什么高经验值的副本能下。 余光在满脸恭敬的女仆姐姐脸上一扫而过,樱井里奈推门而出。 顺便还能观察观察这小姐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在小姐姐的带领下七拐八拐,沿着廊檐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两人在一间鲜红色建筑面前站定。 “这里就是接取任务的地方了,里奈小姐。” 一踏进楼檐庄严的大门,系统的提示就跳了出来。 【新地图解锁!】 【新功能:[任务接取]开启!】 樱井里奈环视四周。 大厅里来来往往基本上全都是身着和服,身上绣着五条家徽,还背着各式各样武器的男人。 有虎背熊腰的壮年,也有青涩的少年。不过虽然年龄各异,聚在这里的人身上都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周围都环绕着或浓或淡的咒力。 年仅六岁的白发女孩一踏进大厅,基本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鹤立鸡群的女孩。 不只是因为她的年龄和显眼的发色,还有她看上去格外醒目的金蓝异瞳。加上身上和服绣的主家一脉的专门暗纹……种种迹象,让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女孩身份呼之欲出—— 五条里奈,新一代六眼拥有者。 以年仅六岁之龄强势觉醒术式,在宴会上大出风头,一时间,原本只存在在口口相传中的天才六眼横空出世,彻底打破了御三家表面上的平衡。 作为五条家一员,周围很有自知之明的五条成员纷纷绕开精致的女孩,一时间,拥挤的大厅竟围绕着主仆两人产生相当显眼的真空区。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 五条江子没在意周围人恭敬中掺杂好奇的态度,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为五条里奈引路上了。 “里奈小姐,这里是窗在家族里的办事处,窗会在全国各地收集有关咒灵的信息,汇总并评价可能出现咒灵的地方,并把这些资料发到咒术界的各个势力手中。” 从窗口里抽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她,五条江子细声细气地解释: “像是御三家,两所咒术高专,一些隐秘的地下黑市等等势力,都会得到‘窗’整理出来的消息。当然,作为御三家之一的家族,收到的资料一般是比较详尽可靠的。” 沉甸甸的资料一入手,樱井里奈余光就瞥到[任务接取]栏目里的任务“唰唰”地往下刷新。 【触发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第一次任务】 【说明:恭喜玩家在五条家占得一席之地!新手时期即将过去,风云变幻的地图将对玩家更加敞开,在这个势力纷纭变幻的世界里,有令人感动的友情,也有潜藏在暗处的危险。现在,是时候离开家族,独立出一次任务了!】 【任务奖励:中级礼盒*1,经验*2000,开启新功能——[每日冒险],】 五条江子话音刚落,系统的任务便刷了出来,宣告新手期正式结束,玩家可以走出新手村探索世界了。 “我建议您可以先从三级的咒灵的任务开始做起,”五条江子弯腰轻声建议,长发从肩头滑落,白皙的指尖在纸面上滑动,“这样不但能起到锻炼的作用,三级任务的危险度还能保证您的安全。” 五条里奈翻了翻手上一沓资料,果然,低级任务的占比相当大,就连二级咒灵出现的频率都很低。 虽然玩家作死本能很想直接挑战最强的咒灵,为自己的角色经验池狠狠注一波水,不过既然五条江子都这么建议了,事关可能存在的一条支线任务,五条里奈觉得自己还是相当能忍的…… 做任务嘛,不寒碜。 大不了清了支线之后再来找找,怪物就在地图上待着,还能跑了不是。 完全没想到怪物不会跑,但是咒术师会主动完成任务这一码事的樱井里奈很干脆地答应了五条江子,挑了个看起来顺眼的任务,两个人一拍即合。 踏出五条家庄严肃穆的大门,樱井里奈忽然一愣。 呃…… 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算了,既然想不起来,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事。 等候在门口,五条家派出的专车载着主仆两个,朝目的地驶去。 * * 阳光透过窗户洒入,温暖地唤醒沉睡的人。 “唔……” 手臂搭在额头,五条悟闷哼一声,睁开惺忪的睡眼。 “几点了?” 伸手在周围一阵摸索。 “砰” 有什么东西被带倒的声音。 什么鬼? 被床铺边硌手的触感惊醒,顶着一头乱毛的五条悟勉强从被窝里爬起,勉强睁开眼。 一个天蓝色的华丽包装盒歪倒在他的枕头边,挂着方方正正的标签,上面画着可爱幼圆的字体—— “生日快乐,哥哥!” 是樱井里奈留下的生日礼物。 拆开后,深蓝色的垫子上,静静躺着一个精美的单片眼镜。 五条悟挠挠鸡窝头。 同样的单片眼镜,他知道五条里奈那里也有一个,而且是罕见的不来自五条家的特级咒具。 不知不觉,这家伙居然准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物吗? 他掀开被子,抓起咒具,赤着脚从被褥里爬起来,想找五条里奈。 拉开隔开两个人的拉门,五条悟探头: “喂——妹妹,你这家伙……” 他的话戛然而止。 屋子内阳光洒落,被褥整齐,不见杂物—— 干净到寂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11 此时此刻,某个昨天还保证不分开,今天就把哥哥忘了个一干二净的屑妹妹到达任务现场。 “哇,真偏僻的地方!” 费力拉开车门,从后座一跃而下,可爱的和服女孩双眼发亮,面对眼前这一片山林啧啧称奇。 “怪石嶙峋,草木幽深,雪景覆盖……” 真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大拇指) “资料上不是说,经常有外出的人员在这里失踪吗?” 环视四周,玩家小小的心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失踪人员…… 这地方荒郊野岭的,除了枯树就是盖满雪的石头,连草都没得几根。居然还有人闲得没事跑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来? 来干嘛—— 演示如何在野外恶劣环境下扭掉咒灵的头,生吃补充蛋白质上演荒野求生吗? 贝爷狂喜.jpg “是这样的,这附近因为很少有人居住,所以这只咒灵隐藏这么久才被‘窗’捕捉到……不过鉴于周围并没有相关的负面传言,窗也只是标了三级的危险度。” 不知道樱井里奈脑海里雷人的脑补,五条江子兢兢业业补充说明道。 一般来说,越是出名的传言,凝聚的恐惧越多,也就越容易滋生强大的咒灵。 相反,由于大部分咒灵不能离开自己诞生的地方太远,所以残害性命咒灵的附近就算没有能看见它的咒术师,那些被威胁的普通人也相当敏锐。 通常这种地方都会有可怖的传言在当地流传,被传言滋生的负面情绪累积,也会变相加强咒灵的力量。 这也是整个咒术界面临的循环问题之一。 咒灵越多,普通人的恐惧就越多,反哺的咒灵也就越强大。 咒灵强大,破坏力和杀戮欲望也更强,造成普通人的慌乱恐惧也就更多。 简直就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不过这属于游戏背景,玩家是一向不屑于去研究的(笑 对咒灵的了解仅限于现实生活中八百万神明的传说,樱井里奈环视四周,踩着刺刺的杂草,想象咒灵这种精怪的样貌: “哈——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是天生的聚灵之处呀!会不会有长相妖媚的狐狸咒灵出没呢?还是说水之咒灵?森林之咒灵?” 玩家的xp系统动了.jpg 摩拳擦掌要和游戏里面的怪物见面的玩家,并没能意识到五条江子怪异的脸色到底代表了什么。 不过她马上就能明白了。 * “吼!!!!” 电光石火间,一道黑影从嶙峋的怪石中闪电般窜出,干冷的空气中留下数不清的残影。 一刹那,恶心黏腻的吼声从半空的黑影中四散,惊飞二三飞鸟! “小心,里奈小姐!” 五条江子大喊,一把把樱井里奈向外推开! 被怪力女仆猛地一推,腰部一阵大象般的巨力袭来,顿时,整个人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柳叶,猛地向旁边的空地斜飞而出! 樱井里奈白色长发在脸上噼里啪啦地拍,只来得及萌萌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 “耶?” “轰!!!” 下一秒,她所在的原地,便如同陨石坠落般轰然炸裂! 锋利的碎石掺杂潮湿雪水朝四周箭矢般飞速射去,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锐利断面刺人眼球。 可想而知,要是被这东西正面来一下—— icu敲锣打鼓,喜添年费会员贵宾一位! 然而五条江子只是在半空中不科学地一个翻身,深蓝和服在空中猎猎舒展,如同一朵轻盈雪花落地时,衣角连个小洞都没留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由于过滤系统的存在,樱井里奈只能看见长相温婉的女仆脚尖微旋,和面前q版风格长满萌萌大眼睛的淤泥怪物周旋。 这家伙就是咒灵啊……丑萌丑萌的。 玩家的xp系统懂事地熄灭了.jpg 白发女孩不停鼓掌,眼睛亮晶晶的,红红的脸颊上的赞叹呼之欲出。 哇——这游戏的战斗画面真精致! 看,这逸散纷飞的灰尘碎石,多么细致! 看,这随风飘扬的雪屑冰花,多么精美! 看,这鲜活无比的肌肤纹理,多么真实! 看,这呼之欲出的壮硕胸肌,多么…… ……嗯嗯嗯? 樱井里奈猛地抬头,阴影如大山般倾覆而下,让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窒息。 是个少年。 大胸肌,啊不,是面前奇怪的黑发少年黑色短发毛毛炸炸像个刺猬,五官棱角深刻分明,眼瞳幽深嗜血,和这双眼睛对视上,总有种下一刻他就会扑过来恶狠狠咬断自己喉咙的错觉。 一张很有男人味的脸上,最惹眼的是嘴角挂着的,一条横贯上下嘴唇的短促伤疤。 糟糕,有、戳中xp。 玩家的xp系统又好了.jpg 首先声明一下,我不是lsp,其次,他真的很辣! 胸前深色条纹和服紧紧绷起,从深深的锁骨滑下,隐隐约约勾勒出蜜色胸肌的形状。 紧窄的腰身,线条流畅的小腹肌肉,加上极具爆发力的大腿线条——如同匍匐在丛林的金钱豹,蓄势待发。 这样野性叛逆的身体,称一句得天独厚也不过分。 樱井里奈微微瞪大眼睛,金蓝异色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只受惊的小猫咪。 哇——好辣的身材!爹咪! 再次声明一下,玩家真的不是lsp,但是他真的好辣! 斯哈斯哈(面无表情擦口水)。 【角色:禅院甚尔】 【所属势力:禅院家】 【身份:禅院家备受歧视的天予咒缚】 【咒术:无(超强悍□□)】 【好感度:40】 【评价:极其稀有的天予咒缚,虽然完全没有咒力,不过以此为代价获得的超绝肉i体强度恐怖,仅靠纯体术便可跻身顶级咒术师行列。虽然身处规矩森严阶级分明的禅院家,本人性格却浪荡随意,对什么都不在乎。】 【注:可以尝试金钱交易。】 天、予、咒、缚。 樱井里奈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极致加点肉i体的天赋。 比起偏向法师侧的六眼,这得天独厚的肉i体天赋,不走狂战士流真是可惜了。 “大小姐,看够没有?” 胸大心善的男菩萨嘴角一扯,唇上惹眼的深色疤痕牵动,洁白的牙齿,蜜色的肌肉,说不出道不明的野性难驯。 声音也是沙哑暗沉那一挂的成熟音,很贴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玩家眼睛一亮。 这游戏的cv老师有点功力嘛。 “你好,我是五条里奈,幸会幸会。” 樱井里奈很有社交礼仪地伸出手,白晃晃的手指在禅院甚尔面前晃动,说不出的纤细。 让他难得地产生了一股破坏撕碎的欲望。 不过这六眼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荒郊野岭,突然冒出来个不认识的人,站在面前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打招呼? “你好——五条大小姐,我是甚尔,请、多、指、教。” 禅院甚尔俯身靠近,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阴影倾覆而下,压迫力十足。 他与之相比大了一圈的手伸出,在他锐利的眼神中,把她的手掌牢牢圈在掌控之间,微微用力—— 樱井里奈眉头一皱,烫到似的把手缩了回来。 啊哈。 禅院甚尔扯扯嘴角,不出所料。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就算天赋惊人像个怪物,肉i体依旧是普通咒术师的水准。 “小姐!离那个人远点,他是危险分子!” 不远处,和咒灵一对一单挑的五条江子大喊,细细的眉头紧皱,看起来好像极其担心主家安危的样子。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罢了,实则她的心里正恼火呢。 禅院甚尔,她当然认识。 大名鼎鼎的天予咒缚,从出生开始就被剥夺了所有咒力,是个被主家所有人都看不起的,无咒力的废物。 该死,这个废物不待在躯俱留队,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要是家族的计划因为这个废物功亏一篑,他就等着回家族切腹谢罪吧! 五条江子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一边力求不着痕迹地引诱咒灵到并肩而立的两人身边,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哈,大小姐,你好像不怎么受人喜欢呢。”禅院甚尔调侃,话里有话。 强悍至极的肉i体带来的直接增益就是敏锐的五感,禅院甚尔耳尖微微一动,周围风吹草动的声音尽收耳中。 他本来是准备跑出去打柏青哥的,结果突然撞见有人商议要对付五条家的六眼……好奇心趋使他来了一趟。 也没白来,起码面前这个不到他腰高的小女孩还真是半个熟人。 只不过比起上次见到的,这个六眼的面色可不算怎么正常,比白纸还要苍白。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又不是人见人爱的咒力,有人喜欢我,就会有人讨厌我。” 樱井里奈拢紧身上的披肩,摇摇头回应。 再说了,江子小姐姐看见你的时候,那股杀意可比看见我的时候明显多惹! 论仇恨,你才是主t,我撑死算个副t好吧。 洒脱豁达的态度倒是让不明所以的禅院甚尔侧目,他沉吟一会。 反正打小钢珠的钱也没剩多少了,干脆从这有钱天才身上薅一笔算了。 她也不吃亏,便宜算算,就当是今天买她一命的钱。 老子真善良。 “那你要不要把那些人弄死?”活动活动手腕脚腕,禅院甚尔嘶哑地笑,“只要一个亿,就能雇一个顶级打手帮忙,划算的。” 那语气,自信又轻松。 禅院甚尔舔舔嘴唇,纯黑瞳孔缓缓收缩,如同捕猎前的猫科动物一般,紧绷的身体蓄势待发。 ! 这是! 金、金钱交易!? 想起[侦查]技能给的批注,里奈瞪大眼睛,瞳孔地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12 禅院甚尔听见一阵笑声。 他挑眉,语气肆意张扬:“怎么,不行吗?” 不不不,当然可以。 只不过…… 她的任务目标,那只丑萌丑萌的大眼睛咒灵,还是要经由她自己的手杀掉才算数。 所以说,不论是五条江子还是禅院甚尔。 当着玩家的面杀人,可以。 在玩家眼皮子底下抢怪—— 达咩达咩,达咩哟~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说好了,把那个咒灵交给我。” “怎么?还要砍价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光她身上那身高级定做的和服都已经百万上下。更别说身上挂着的配饰,腰间的系带,脚下的木屐,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一亿。 连这一个亿也要砍价? 有那么一瞬间,禅院甚尔甚至想扭头就走,装作自己根本没来过这的样子。 可惜,这女仆是禅院家老东西派来的,要是回去添油加醋描绘一番他和六眼的“暗通款曲”,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你是想打个折?”禅院甚尔紧绷的肌肉线条放松,懒洋洋地问。 “不需要,只要你出手了,就把这一个亿一个子也不差地交给你。”樱井里奈微微一笑。 “果然是大小姐,出手就是大方。” 禅院甚尔舔舔干涩的嘴唇,瞳孔兴奋地紧缩。 哈,平常杀的咒灵多了,杀人倒是新鲜事。 “既然满意我的开价,那就拿出你的本事让我看看——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踩着嶙峋枯石,白发的女孩披风猎猎,居高临下,眉眼淡漠。 “唰——” 一把亮闪闪的玻璃弹珠悄然出现在她手里,阳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 【物品:熊孩子的弹珠(二级咒具)】 【分类:消耗品】 【功能:从手中投出,玻璃弹珠会自动追踪敌人,强劲的动能威力如同子弹,给敌人造成伤害。注意,每颗弹珠仅能使用一次。】 【说明:一个咒具大师的愤恨之作,不得不说的是灵感来源于生活——他也曾是个冒险者,直到他的膝盖中了一颗弹珠。】 【评价:所以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让熊孩子拿到弹弓!!!】 这是她从升级礼包里开出来数不清的道具之一。 “小姐,不要随便和家族外面的男人说话!”眼见两个人依旧站在一起,五条江子温婉的语气顿时加重,“不是所有的人都对您心存善意的!” “你说得对!”樱井里奈大声回应。 还没等五条江子扯出笑容,樱井里奈双手围在嘴边当成大喇叭,大声补充道:“所以我准备先下手为强!!”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爆鸣,如同烟花窜上天空! 出乎五条江子的意料,咒具的目标竟然不是站在她身边的禅院甚尔,而是她! 几颗看不清身影的流光携着巨大无比的动能和熊孩子神秘的意志,流星般袭向酣战的一人一咒灵! “该死!” 就算她再怎么迟钝,这时候也绝对不会傻傻地把这当成五条里奈手滑—— 自己必然是暴露了! 暗骂一声,脚尖轻点,五条江子避开咒灵腐蚀性的血液,整个人如同一片轻飘飘的羽毛,陡然倒飞而出! 发动术式,她飘在半空中的躯体就像被看不见的丝线一扯,险之又险躲开飞溅的石块,左拐右拐地消失在幽深黑暗的深林中。 也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逃走了。 * “砰砰砰砰——” 如同大口径□□射出的子弹,子弹狠狠砸进原本她站的地方。一时间,石头破碎,土地飞尘。 如同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后,原地扬起骇人的黄沙! 厚厚的黄色尘幕在这片舞台上轰然拉开,遮天蔽日,一时间,上下左右举目望去,天地都融化在这片厚重的沙尘海洋中! “咳咳咳,咳咳!”樱井里奈捂着嘴咳嗽两声,喉咙口火辣辣的。 白发女孩精致的脸上瞬间浮现一抹病态殷红,点缀在瓷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这身体也太弱了,这种程度的飞尘都受不了。是时候考虑找一个口罩咒具半永久焊在脸上了(确信) 不适地挥着袖子驱赶灰尘,听着身侧传来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禅院甚尔皱眉。 早就听说五条家双子有一个身体不好,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后出生的妹妹,怪不得刚刚见面的时候脸色差成那样。 “喂,大小姐,还活着吧?” “咳咳咳,咳咳——活着呢!”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没事就好,不然雇主出了问题,拿不到雇佣金我可是会很苦恼的。” “不劳担心,我可是那种负责到底的人呢。” “哈,那我等着大小姐负责。” 禅院甚尔拽拽过紧的领口,锐利的眼神环视四周找寻失踪的五条江子踪迹,还有时间分神想要不要把六眼大小姐放到更安全的地方待着—— 毕竟是出了钱又肯负责的金·主·大·人。 一个亿怎么看也不是个小数字,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这年代,这么好挣的钱没多少,这么傻白甜的冤大头也不好找了。 “那女人死了没?” “江子吗?还没呢,毕竟怎么说也是优秀咒术师,就这么死掉也太没有面子了吧。” 樱井里奈伸个懒腰,顺手把右眼的单片眼镜摘了下来。 【警告:六眼运转效率大幅上升,存在脑部运转过载风险!】 不过……虽然五条江子没死,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系统提示:击杀二级咒灵*1】 【系统提示:获得掉落:[黏糊糊的眼珠堆]*1;获得掉落:[经验*5000];获得掉落:[二级宝箱]*1】 【[支线任务:第一次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已发放至玩家背包,请及时查看!】 【二级宝箱已打开,获得[美味的糖果]*99,[难吃的糖果]*20,[二级咒具流云扇]*1,[日元1000]*10,[hp完全恢复药水]*1】 樱井里奈微微勾起嘴角,无论什么时候,打怪的掉落总是这么让人开心。 哼哼。 自始至终,玩家都没有把五条江子带来的危险放在眼中。 在玩家的眼里,只有任务和升级打怪才是最重要的。(大声) 有任务奖励,就算做到游戏里看似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玩家也肯屁颠屁颠接刷马桶的日常任务,丝毫偶像包袱都不讲。 如果没任务奖励—— 啊,你说啥?(掏耳朵),听不见听不见(无情推开),别挡着劳资做任务! 什么叫第四天灾啊(后仰) 透过消散的尘帘,映入禅院甚尔眼帘的,就是这么一个淡淡的,含着些微雀跃和欣喜的甜蜜笑容。 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定制和服里的白发女孩站得很直,精致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眼神灵动,顾盼神飞,笑容乖巧又甜蜜,简直是各个家族最喜欢的那种听话柔顺长得绝美的女孩—— 要是这女孩没站在鸟不拉屎的深林,笑着把咒灵炸了个粉身碎骨的话。 “……” 这家伙……就算面对敌人,也能笑得出来吗? 禅院甚尔目光复杂,看着那个衣着华美的六眼天才,莫名觉得像是看见一枚挂在腐朽大树枝头,随风舞蹈摇晃的茧。 那身衣服就算打上再多宣示主权的家纹家徽,也困不住自由的灵魂。 禅院甚尔看见自己身上这套最普通的条纹和服,就连禅院家的家徽都没有。伴随着战斗和流血,他的衣服总是不够用,不过也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废物有没有衣服穿—— 他们巴不得他这个无咒力的废物彻底陷进淤泥里,像条蛆虫一样在泥沼里痛苦万分地打滚,拼命挣扎,最后疲惫麻木地放弃,沉没。 化作又一具腐烂发臭的尸体,死后也毫不留情被榨尽最后一丝价值,供养这滩深不见底的腐臭烂泥。 哈哈,真搞笑。 “喂?” 蓦地,一只手在他面前晃晃。 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他陡然回神。 不知何时,白发女孩踩着他身边一块石头,一脸好奇地凑近。 近到那张瓷白的,毫无瑕疵的脸颊在面前放大——停住。 “在发呆吗,甚尔君?” 瑰丽的蓝金异色眸眨眨,单片眼镜后,纤长的白色睫毛下,汇聚了天空最深处的苍蓝和阳光最灿烂处的曜金。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真切感受到天空让无数人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的自由。 “战斗的时刻分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甚尔君。” 确认这个刚出场的帅气npc站着不动是在发呆,而不是游戏卡了,樱井里奈撑着石头跳下,拍拍他肌肉弹实的手臂,放下心来。 建模这么好看的爹咪,万一一不小心挂了那不是亏死? ……emmm。 玩家若有所思。 要不要把这么好看的npc圈起来,省得被战斗波及到,或者一不小心刷新了呢? 下一秒,甚尔就感觉到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从面前大小姐身上骤然腾起!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江子小姐姐还没死,这里有点危险……嗯,你还是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吧。” 留下一句让人血压飙升的话,白发女孩笨拙地卷起袖子,踮脚拍拍他的肩膀,满脸都是“他这么弱万一挂掉怎么办”。 这么好看的npc,没了的话她就算回档也要找回来的。 “你干什么,”禅院甚尔扭了扭被束缚的□□,嘴角扯出一个看似游刃有余的笑容,暧昧不清道: “大小姐,额外服务的话,得加钱。” 然而女孩只是挥挥手,转身朝着五条江子消失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纤细美丽的背影。 在她身后辉煌的灿金色结界拔地而起,把他困在里面。 …… 【支线任务:追杀五条江子(未完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13 “窸窸窣窣。” 拨开茂盛幽绿的草丛,樱井里奈揽起下摆蹲下i身,兴致勃勃地观察湿润的泥土。 在她的视角里,这片雪地上正显眼地印着一个散发蓝光的脚印,在一片深棕和雪白中散发荧光,格外显眼。 观察一会儿,视野中的进度条终于慢吞吞走到终点。 【恭喜获得新线索:[可疑的脚印]】 【线索描述: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突兀出现的脚印,很新鲜。显然,刚刚有人经过了这里】 【线索:(10)→(11)】 玩家皱起眉头,左看右看,也没能从黑漆漆黏糊糊的泥土和覆盖白雪的腐烂枯叶中看出这么一枚脚印。 不过没事,线索什么的,系统会考虑玩家的感受,自动送上门的。 玩家需要的就是“重复发现视野中的小亮点→采集线索→解谜进度喜加一”这一轮回而已。 简而言之,策划提供傻瓜式解谜给玩家玩,玩家获得参与感,策划获得工资。 双赢(确定) …… 幽深寂静,雪林只有鸟虫的窃窃私语声。 仰目望去,头顶交错覆盖的枝叶苍绿古意,如同一床厚厚的绿色被子盖住天空,只有斑斑点点的阳光能从叶子间隙中投影一条发光的柱子,最后在堆叠的枯枝败叶上洒下虫子似的小小光斑。 高大的乔木挺拔俊直。一根又一根,它们向下扎入四通八达的根系,向上顶起遥不可及的绿冠,不由得让人想起传说中支撑天与地的柱子。 在这片深绿的小天地中,拥有显眼白发的小女孩满脸嫌弃,搓揉手上的干涸结块的泥斑,左右环望一圈,目标明确地直直朝左前方走去—— 正是五条江子离去的地方。 * * “呼……呼……” 当樱井里奈顺着线索一路深入,十分钟左右,终于找到藏起来的五条江子。 不过与其说是“藏起来”,不如说是蛰伏。 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树林重影叠叠,想发现一个蓄意隐藏起来的人,无疑是难上加难。 “锵!——” 火花乍现,尖锐短剑被挑飞,在空中划过一条森冷的弧线! “!” 不讲武德,偷袭我六岁老人家! 紧急按了一套难度爆表的qte判定,樱井里奈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目光和面前亭亭而立的温婉少女相接。 就好像刚才把人家的短刀挑飞的不是她一样。 “里奈小姐……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瞒着你了……” 滴答,滴答。 一滴滴鲜红的液体顺着手臂滑下,摔在地上,腥甜的味道弥散。 五条江子颤抖着右手,站在樱井里奈面前,目光哀恸,几欲泣血: “里奈小姐,我不是故意要背叛您的,我知道,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什么用,可是我还是要说。” 她的目光在女孩脸上逡巡,温柔的目光留恋又悲伤: “如果,如果我能早点碰到里奈小姐就好了……如果,在那个时候有里奈小姐这么好的人存在在五条家就好了……” “说不定……到那时,里奈小姐一定会教训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江子也会满心感激地留在里奈小姐身边,做小姐身旁最忠心的一个小小仆人,不起眼但是平安……那该有多好……” 她的目光有些痴了,看着面前小小的女孩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 “我知道,这时候说这些话真的已经晚了,就算小姐能原谅江子,回到五条家,长老们也一定会下命令,废掉江子的咒力,把江子关起来……从此,只能作为术士血脉的传承者活下去……” 眼见小女孩的手指抽动两下,五条里奈双手捂脸,向前踉跄两步,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呜呜呜,小姐,里奈小姐,您还这么小,怎么能知道江子在说什么呢!呜呜呜……” “江子自知做错事,自然是不能苟活在里奈小姐面前……呜呜呜,最后,最后再让江子看小姐一眼……江子,江子就……” 两滴清泪顺着江子满是伤痕的脸颊滑下,轻轻打在地上。 “江子……” 女孩似乎被打动,感动地弯腰伸出双手,好像要把痛苦的少女扶起来。 “呜呜呜呜……小姐,小姐……” 跪地痛哭的少女身形微颤,哭得我见犹怜。黑发披散,像一朵开在深林里的黑百合。 好一个主仆情深。 女孩的手碰到她的和服那一刹—— “——让江子送您一程吧!!!” 电光石火间,一张诡笑的脸从她的臂弯中抬起,鲜红欲滴的嘴角狂放咧起,“五条江子”眉眼弯弯。 白皙的脸庞,鲜红的嘴唇,张狂的笑容。 樱井里奈呼吸一停。 “我去,送你个鬼啊!” 这么一吓,她原本藏在手心里准备阴人的咒具被她狠心一按,自动弹射出去! 嗤—— 如同热刀入黄油般轻松,长长的刀刃从刀把里弹出震颤,轻松穿过人单薄的身子,从背后探出带血迹的利刃来。 “啊啊啊啊啊!!!!” 不似人类的嚎叫从那张鲜红开裂的嘴中吐出,直冲云霄。 原本还是人形,还在哭泣的少女愤怒嘶吼,整个人像一团沥青融化扭曲,化为一团影子,动作急闪如火,眨眼间窜出七八米远。 隔着距离对视,两人间的空气紧绷起来,硝烟味满满。 樱井里奈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妈呀,还好狡诈的玩家从来不在敌人失去行动能力前放松! 这小boss果然会开二阶段!(叉腰) 樱井里奈握紧手中细长锋利的长刀,目光如炬,深蓝右眼光芒熠熠,在昏暗中闪烁惊人的光芒! 【侦查技能开启!】 【警告,饱食度下降速度大幅增加!】 在她的视野中,面前那团勉强保持人形的影子状“五条江子”顺利弹出界面—— 【角色:五条江子(?)】 【等级:65】 【所属势力:禅院家(?)】 【身份:被培养的咒术师间谍】 【咒术:线纵】 【好感度:-50】 【评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异的战斗女仆姐姐,或许她身后也有个曾经辉煌过的老爷爷指导也说不定(笑)。战力飙升带来的后果就是种族未知。哦……别过来,我有缝合线过敏症!】 不搭理日常犯病的评价,玩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等级…… 65,嗯,比她的60级高五级。 没关系,可以打。 心里想着,樱井里奈又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血条,心中一定。 没事,只要亮了血条,都可以打。 这就是玩家!(大声) 【战斗开始!】 白发少女握紧刀把,眉眼一沉,眼神坚毅。 * * “轰!!!!!” 震天撼地的爆炸,撼天动地,让人疑心是不是天空掉落一块,砸在地上。 树木遭受飞来横祸,一排排倒下,远远望去,深绿铺成的地毯撕裂显眼的口子,露出深褐色的伤口。 所有动物都被震慑。 震撼人心的爆炸过后,极致的寂静降临。 “咳,咳咳!” 捂着喉咙咳嗽两声,樱井里奈扶住身边歪斜的树干,手中长刀破碎不堪。 哦,不过这是她自己弄碎的。 比起一件在升级礼包里随处可见的低级咒具来说,对面的敌人怎么看都更惨一点。 “咳咳、咳。” 趴在歪斜树干下,无力维持怪物形态的女仆终于恢复人形,乌黑长发海藻般散落周身。 败犬一样狼狈。 若非破烂脏污的和服还在上下起伏,樱井里奈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把握好力度,一下子把人打死了。 【任务:追杀五条江子(完成)】 又是一串奖励和经验入账。 【等级提升!】 【等级:lv60→lv62】 最让人惊喜的还是经验收获。 这一波,直接把经验条顶满两回,等级两连跳。 玩家无比开心,连带着看躺在树下苟延残喘的敌人都顺眼许多。 什么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后仰) “江子,你有什么遗言吗?” 站得远远的樱井里奈向战败者发出充满人文关怀(?)的询问。 “咳咳,咳!” 不稳地咳嗽两声,五条江子呼吸急促。 勉强抬头,看见脸色苍白的樱井里奈躲炸弹似的离她老远,顿时感到眼前一黑。 你妹的,这是六岁小孩该有的谨慎? “啊,没有嘛?” 见她只是一个劲用黑黝黝的眼珠看她,却一言不发,樱井里奈失望地反问。 “真的没有什么遗言吗?真的真的没有吗?” 樱井里奈碎碎念,希望能从这条支线里再挖出条其他支线的线索。 “你再想想,关于自己变成坏人悲惨又赚人眼泪的身世,比如封建的腐朽家族对小小的你惨无人道的迫害,杀双亲杀亲友只为了培养你做无情杀手啊……” “或者一些听起来就很败犬的威胁,什么我身后的人不会放过你的,你面对的势力之强大超乎你的想象,我的失败微不足道……” 玩家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再不济说点临死之前恶毒的诅咒,类似我先下去,在三途川等你之类的……” “这些,随便来一个都行啊!” 五条江子:“……”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好像不对的样子,她干脆紧紧闭嘴,给自己留点最后的体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那家伙的神色好像更失望了?! “啊……果然是一次性的关底小boss,爆完装备连后续剧情都没有。” 失望地低垂眉眼,樱井里奈了无意趣地顺手给她一个痛快。 【获得[黏糊糊的黑色黏液]*1】 樱井里奈把东西放到背包里,抬头仰望橙黄的天空,有点意外: “诶呀,居然都这个点了。” 体力值剩得也不多了。 樱井里奈微笑,潇洒拍拍手上的灰尘,捡起地上的碎刀晃晃悠悠,点击【回家】。 “唰”地一声。 原地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残破现场,和五条江子寂静的尸体。 …… …… 【您已进入势力范围:五条家族】 视野中的提示缓缓散去,樱井里奈回过神,面前正是恢弘庄严的大门。 啊……回来了,不知道一天过去了,屑哥哥怎么样了。 刚刚才想起来自己本职工作的屑妹妹挠挠头,随手扔掉刚捡回来的碎刀,像模像样地整理脏兮兮的衣角。又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一个的麻花辫都解开,好歹顺了顺,顶着比白发还要苍白的小脸蛋噘嘴。 殊不知,现在她身上挂着草叶,衣角溅上泥水,头发乱蓬蓬的样子像极了表情包—— 我鬼混回来了.jpg 拽拽衣袖,樱井里奈眼神亮亮,昂首挺胸推开沉重的大门—— “咳咳,我亲爱的小家,我回来——” “砰!!!!” 一块碎裂尖锐的巨石从天而降,撕心裂肺的轰鸣声差点把她震聋。 狂风向后掀起她的长发,樱井里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满目都是燃烧废墟和黑漆漆的焦土。 灰土碎块和尖锐的木茬堆叠在一起,坠入凹凸不平,炮火洗礼后的疮痍土地。 歪七扭八的钢筋狠狠扎穿残骸冲天而起,像是无数不甘绝望伸向天空的枯手,又像是死去的枯树枝。不知道从哪里,一阵焦糊的风吹来,夹杂尘埃和燃烧的味道。 仿佛整个世界在她面前陷落。 灰黑的云压下来,雅致的亭台水榭墙圮顶塌,扭断脖子一样倚在浑浊的池塘边。睁着空洞洞的窗柩,无神地凝望灰蒙蒙的天,和眼前扭曲挣扎的枯手们。 就像一个死去的人。 仰起脖子,樱井里奈微微瞪大双眼。 一个人,她无比熟悉的人。 他站在高处,身形嚣张,把所有残垣断壁恶狠狠踩在脚下—— “我再说一遍。” 那声音传遍所有角落。 恶劣地扯起嘴角,白发神子笑得纯真,纯白睫毛下,湛蓝的左眼熠熠发光。那光芒如此璀璨,正如同灰尘天空中央挂起的明辉皎月。 一层看不见的障碍紧紧围绕在他身边。 这幅天灾末日景象的罪魁祸首一点羞愧都没有,只是一脚踏在废墟上杵着腮帮,语气熟悉地糟糕又欠揍: “现在,立刻,马上。” “把我妹妹全、须、全、尾、地——还·回·来。” 语气轻柔,他眼神却阴沉到滴水。 “老子倒是考虑考虑放过你们。”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14 “……” 语毕,敏锐的五条悟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沉甸甸投下,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环绕两圈。 樱井里奈:……hi? 她局促地抬起脏兮兮的前爪,讨好地笑。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么狼狈一片的妹妹,面前这个坏掉的哥哥似乎面色更不好了…… 真是的,再生气的情况下,乍一下看见自己生气的对象狼狈一片,那股气不也应该消掉了嘛! 小气鬼。 完全弄错五条悟生气的点,樱井里奈偷偷往后一步。 真可怕,溜了溜了。 “五条里奈!” 眼见某个屑妹妹自以为隐蔽地退后,一只脚已经踩在破烂的大门口,随时可以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的样子,五条悟整个人都气笑了。 “你站住,跑什么跑!”我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 糟糕,这该死的被翻旧账的直觉。 讪讪笑着,樱井里奈余光一扫,脚后跟轻轻一勾,破碎的刀柄被她一脚踹进脏兮兮的池塘里。 证物销毁,完成! 咕咚一声,泛白的刀刃溅起水花,死不瞑目地沉了下去。 五条悟眼角一抽。 “诶嘿,”销毁刀刃的樱井里奈胸膛一挺,说话都硬气,“我只是出门执行一次任务,根本没有在外面逗留,也没有和不三不四的人纠缠,更不会被带坏!” 她把应付管家爷爷的那套晚归话术原封不动搬了过来。 “……你还挺骄傲。” 五条悟拍拍衣角,周身无形的力场倏地散去。 不得不说,屑妹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虽然很让人火大,但是总比死气沉沉地回来好得多。 不知不觉间,他内心灼烧不休的愤怒火焰似乎消弭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屑妹妹熟悉又有点手痒的无奈。 这家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得,我还以为你节节攀升的赏金终于等到有识之士,把你从房间掳走,挖掉眼睛领赏金去了呢。”五条悟收回脚,目光从池塘里一扫,提气三两下跳跃,轻飘飘的羽毛般落在樱井里奈面前。 “啧啧,原来是出任务去了,”他仗着自己手长脚长,肆无忌惮地揉搓她毛茸茸的发顶,直到她柔顺的长发炸成一团乱草窝才意犹未尽地停手,“头上都是绿油油的草……这么狼狈,是刚刚和哪个深山老林里的咒灵打了一架?” “呸呸呸。” 转头嫌弃把落进嘴里的树叶吐出来,樱井里奈毫不留情地推开他的手。 “不要揉啦,全都揉乱了你给我梳头发吗?还有,我重申一遍!” 她仰头,认真地盯着他,加重语气: “今天,伟大的里奈大人踏出了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就在今天,成功从新手村毕业的十里坡剑神——也就是我,里奈大人。成功出门剿灭了一只危害世界的咒灵,为世界的和平与安定作出了不容忽视的巨大贡献!” 樱井里奈掰着手指,眼神认真。 毕竟,玩家出了新手村,就是一场席卷世界的风暴。 “啊……志向远大呢,”五条悟忍住笑,记下这一幕,等她长大能好好嘲笑她,“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总觉得你这话听起来不怎么舒服……不过不在意啦,”樱井里奈举起食指晃晃,“时间会替我证明一切。” “嗨嗨,伟大的里奈大人。” “太敷衍了……对了,你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了?”她环视四周,欲言又止,“还……” 觉醒无下限,把这地方炸了个七零八落。 “……”面对自己妹妹单纯的疑惑,五条悟颇为心虚地目移。 总不能说自己怀疑她被强行带走,带到荒郊野外一把咔嚓掉成就完全体的六眼,所以急着找人被拦下来了吧? 等等。 他眼珠一转。 这理由也不是不行嘛! “还不是你,一觉醒来人都不见了,连个信都不留,我只是出来散步的时候顺便找找你。” 樱井里奈眼神狐疑,目光在五条悟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扫来扫去。 “是吗?”散步能把房子都散塌掉? “是的哦。”他毫不心虚地回视,眼都不眨。 “……”樱井里奈叹气。 …… 两个身影并肩而行,穿梭在狼藉一片中,无数的身影躲藏在废墟中,用异样的眼光窥探着怪物般的兄妹。 “可怕,那个五条悟,看见了吗。他是怪物!” “没看他轻轻松松就跳上那么高的房子,随手一击就有那么大的威力——就算是六眼,也不会有这么强大吧!” “怪物就是怪物,怪不得总是有人说主家里养了两只怪物看家,我看就是他们两个吧。” “真恶心,真不知道为什么滥用武力也不会被惩罚,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是主脉吗?” “家主大人也太不公平了!” 叽叽喳喳,数不清的窃窃私语化作浪潮,从天地间奔涌而出,充满恶意和不堪地揣度兄妹两个,为此甚至不惜躲在一起,编造虚假的谣言。 弱者面对失败不会反思,他们只会给自己找借口,贬低敌人的实力甚至人格。好像通过一逞口舌之快,便能在精神上战胜对方似的。 “你不能走!” 突然,一个人从旁边斜斜冲出来,双腿开立拦在兄妹两个人面前,眼神不善地盯着五条悟: “你这个破坏规矩的怪物,必须留在这等待长老们的仲裁!” 他色厉内荏地喊,眉头倒竖,那股小人得势的得意快溢出来了。 这种人,樱井里奈连余光都欠奉。 “喂,别在这里乱嚷嚷,”五条悟恶劣地大声说,“好狗不挡道!” 面前的男人脸一瞬间涨得通红,像一颗熟透的西红柿:“你,你这个小鬼!胡乱说些什么!这里的东西不都是你毁掉的吗?你不应该负责吗?!” “要不是你们拦我,我还嫌对你们动手脏呢……再说,我只是毁了几栋房子,又没杀人。” 不差钱的大少爷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赔你就是。” “你!” 面前的男人脸红得发紫,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似的:“你得给我道歉!你这个怪物,就只会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势欺人,真不知道家主大人那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啧,别蹬鼻子上脸。” 看樱井里奈好像对他很在意的样子,五条悟转头注视自己的妹妹,摇头道。 “我可没对他们做什么,这地方的房子也不过是他们暂住的……再说了,明明我急着找你,他们还一个劲阻拦我,我能不生气嘛!” 他有些委屈地抱怨:“你不能向着他们……我可是为了找你诶!” “我才不在乎他们说什么呢。”樱井里奈沉默一会,摇摇头“我只是不喜欢他们这么说你。” 她这个便宜哥哥虽然性格糟糕,狂妄自大,可对她是真心实意的不错。别说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就算有哥哥的人,又何曾不会对完美的纸片人哥哥心动呢? 自己平日里嘴上说着屑哥哥不干正事,可她不想听见别人非议。 “……” 视线在面红耳赤的男人脸上逡巡,樱井里奈上前两步,和他之间的距离倏地缩小。 “!” 面对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精致小女孩,男人忍不住面色紧张地后退一步,大声喊:“你你你你干嘛!” 这女孩看着软弱可欺,可那双异色眸怎么这么冷! “我干嘛?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呢!” “呵,我就是我哥找的那个人,也就是出任务的五条里奈,知道了吗?” “啊,我说是谁,你原来是大怪物的妹妹小怪物……”男人的嗓音在她寒风一样凛冽的眼神中渐渐变小。 “小怪物?” 樱井里奈细细咀嚼,觉得这称号简直太对了。 “没错,我就是小怪物,知道小怪物今天被领着出门做任务,为什么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面前女孩的自称可可爱爱,面容精致,可缠绕在她四周那股堪称恐怖的咒力强度可让人不敢小觑。 男人咽了口口水,已经开始有点后悔掺和这件事:“干,干嘛。” “因为……”女孩微微一笑,夕阳中的笑容阳光灿烂,却让男人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拦路的人和咒灵——干脆利落地死掉了呢!” 残阳如血,鲜活地涂满整片土地。 燃烧,扭曲。 无形的火焰跳跃腾空,在女孩的眼睛中闪烁。 男人瑟瑟发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的脸,毫无旖旎和轻视。 那只眼睛! 那只金色的,非六眼的眼睛! ——那是一只毫无感情的,俯视众生的,带着审视和评估的眼睛。 它直直地镶嵌在女孩那张可爱精致的小脸上,覆盖掩饰了一层雪白睫毛,就像嵌进华美丝绸的一颗宝石般闪耀。无机质的,冰冷的视线从那只眼睛里发射,明明是没有重量的视线,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埋藏在身体里最远古的恐惧被触发,男人直勾勾盯着那只眼睛,浑身冒气起皮疙瘩。 “怪、怪物!真正的怪物!” 他腿一软,狼狈地跌倒在地,双目无神地喃喃自语。 “真正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我错了,我们全都错得离谱!” 夕阳倾颓,最后一丝光明被黑暗吞噬。 …… 夜蝉阵阵,晚风习习。 “咳,真是无情的大小姐。” 揉揉酸痛的手臂,仰望天际开始闪烁的星子,禅院甚尔捡起地上坠着珍珠和金纹的蓝宝石编绳——是那个大小姐战斗时掉落的。 “哈哈哈,这下‘定情信物’都有了……大小姐,你就算赖账也是不被允许的。” 虽然嘴上说着调笑的话,可是少年眸中却深沉如黑夜。 这被绑了整整一个下午的仇,区区一个亿可不能和解。 …… …… “五条江子……死了?” 白雪皑皑的深林里,仔细检查一番地上的尸体,黑发男人疑惑不解。 相当令人瞩目的是,男人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不过只是一个刚刚觉醒的,只有半份六眼力量的小鬼……她哪来的力量,把已经是二级咒术师的五条江子给杀死?” 用一个表情来形容刚得到这消息的他就是—— 真的吗?我不信.jpg 可是他面前的尸体又确确实实是五条江子的。 “可恶,这次的六眼真是难以对付……为什么在这个时代,六眼会变成一对双胞胎?” 鸟鸣幽幽,寂静的深林中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真麻烦,狱门疆可只有一个。” 羂索愁得头发都要掉了。 哦,他没有头发啊。 那没事了。 “算了,计划还是要调整一下……” 他扶着下巴喃喃自语。 杀掉一个算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15 岁月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 一转眼,兄妹两个已经到了上高专的日子。 几年的时间,并没有将六眼的传说冲淡,反而随着兄妹两人惊世骇俗的成长速度和实力强度,愈演愈烈。 整个咒术界,关于“五条悟和五条里奈”这对天才的兄妹,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从诞生起就注定了闪耀在时代的顶端,把一众同样天赋优秀的人才压到喘不过气,大喊“既生瑜何生亮”…… 这,就是天才。 所以从五条家收到五条悟和五条里奈这对兄妹的入学申请时,担任新一届一年级班主任老师的夜蛾正道压力很大。 千年以来最强天才……吗? …… 阳光暖暖,惠风和畅。 建在深山中的高专宁静无声,高檐红瓦,静静屹立于葱郁山林间。 教室里。 “……夜蛾老师,明明都不是入学的时间了,这对六眼天才居然还能入学吗?” 坐在座位上,一身高专校服的高挑女生含着棒棒糖,含含糊糊地问,眼下的泪痣随着动作盈盈一动。 一年级新生,家入硝子。 讲台上,拿着讲义的夜蛾正道解释道: “五条家早就递交了入学申请,上面早就已经通过了……不过入学的时候他们被邀请飞去欧洲那边袚除咒灵,没能赶上回来的飞机,所以延误了入学。”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把教室里唯二的两个学生收入眼底。 “新同学?我还以为我们这一届只有我和硝子同学两个人。” 半路被班主任挖掘进入高专的平民天才夏油杰好奇地问,眯眯眼微笑,看起来十分好相处。 开学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了,什么飞机延误能延误两个星期? 还没见到两位同学,但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冥冥之间有种安详的校园生活就要随风远去的错觉。 “我也以为呢,夏油。” 家入硝子耸耸肩膀,忍住从兜里掏烟盒的冲动:“没想到居然能碰上这两人,倒霉啊倒霉……” “为什么这么说?” 作为真真正正的平民天才,夏油杰刚刚接触咒术界不久,根本不知道“五条悟”和“五条里奈”这两个名字究竟代表了什么。 但是土生土长的家入硝子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起那两个人的名声,她趴在桌子上解释道:“六眼嘛,你不知道也正常,千年来最强的天才,兄妹两个实力和天赋都是怪物类型的。基本上从觉醒术式开始,每年都有几个倒霉蛋成为他们成名路上的垫脚石……不过他们更有名的,应该是一个比一个糟糕的性格吧。” 什么掀翻半个山头只为了找个路过的咒灵啊,生日宴会上当众给五条家主没脸啊,和禅院家的继承人屡屡发生口角甚至动手啊…… 类似的传闻数不胜数。 家入硝子懒洋洋伸个懒腰,决心如果真来了两个问题儿童,不搭理他们就是,美好的高专生活可不能消失在两个人渣手上。 “原来是这样。” 得到解答的夏油杰点点头,心里倒是隐隐约约对他们有了些印象。 “人到了。” 突然,夜蛾正道扶着讲台开口。 话音刚落。 砰! 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逆光站立,毛茸茸的白发格外显眼: “啊,老子终于找到了,是这个教室!” 少年的声音清越,但是声音吵到讲台上的夜蛾正道额头凸起一个井字。 坐在下面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 好吵。 “哥哥,你这样会挨打的。” 还没等夜蛾正道发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少年身后探了出来,拽着领着把人又拽了出去。 少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抱歉一笑: “对不起各位,我哥哥有点失礼,他不是故意的。” 那张清冷若雪的脸从外面探进来,一瞬间,照得整个教室都亮堂起来。 家入硝子眸光一亮。 一身白色蜻蛉和服的少女轻揽宽袖,纯白色的及腰长发瀑布般倾落在身后,如同新雪覆山巅。通透纯洁的发丝,透过阳光,甚至蒙上一层银白的晶亮光辉。 朝着众人挥手,精致小巧的脸五官端正,唇色浅浅,鼻梁高挺,羽睫下的眸子潋滟含光。 让人惊异,那双显眼的金蓝异眸。宝石一样通透闪耀,在晴空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右眼眶上架着圆圆的单片眼镜,很好地隔绝了那股非人感。 精致轻盈得像娃娃一样的少女,就连声音都如同雨落山涧般清透。 “抱歉大家,没能拽住哥哥。” 哇哦,美少女。 家入硝子单手支着脸,眨眨眼,觉得眼睛都被清泉洗了一遍。 没想到传闻中的五条家的天才,居然长得这么好看,而且,明明是不一样的性别,兄妹两个的脸居然出奇的相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妹妹的五官更柔和,长发及腰,眼神灵动—— 是那种就算性格不怎么样,也很容易让人原谅的类型呢 “没事,进来吧。” 由于今天上课,没能去接两个新生的夜蛾正道挥挥手,让杵在门口的两个人进来,接着转头和家入硝子以及夏油杰说: “这是你们的新同学,欢迎。” “啪啪啪啪啪——” 两个人努力了,但是依旧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讲台上,拽着蠢蠢欲动屑哥哥的樱井里奈一心两用,也同样观察着下面即将成为自己同期的同学们。 教室很大,但却空荡荡的。 下面坐了两个人,靠近讲台的黑发女生支着胳膊,嘴里叼着棒棒糖,稍长的刘海下皮肤白皙脸型尖尖,就算狭长的眼下挂着厚厚的黑眼圈,依旧不减颓废的好看。 【姓名:家入硝子】 【所属势力: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身份:天赋卓绝的反转术式拥有者】 【咒术:反转术式】 【好感度:35】 【评价:十分罕见能将反转术式作用于他人的术师,拥有超强医疗能力,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找她治好……可惜,学医救不了熬夜的黑眼圈。】 好耶!是奶妈! 见她好奇地看着自己,樱井里奈扬起嘴角,下意识对她笑了一下。 坐在颓废姐姐身后的是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年,黑色灯笼长裤,黑色外套。留着一头微长的头发,脑后扎起半丸子头,额头垂下一条怪怪的刘海。 最吸引她目光的是少年的眯眯眼,掩藏在刘海下的双眼眯起,有种笑面狐狸的感觉。 【姓名:夏油杰】 【所属势力: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身份:被挖掘的天才平民咒术师】 【咒术:咒灵操术】 【好感度:20】 【评价:怀有崇高理想和不屈意志的少年,不知为什么,认为有能力理所当然要保护弱者……少年的梦想犹如藏在怀中的璞玉,稍不留神就会无可挽回地折断。】 樱井里奈打了个寒颤,拽住身边哥哥的袖子。 眯眯眼的都是怪物,这是二次元永远不变的永恒定理。 更何况他还有二次元的终极武器——少年的梦想!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其实真的有在睁着眼睛的夏油杰:…… 他有这么可怕吗,新同学为什么看他躲躲闪闪的? “咳咳,好了,相互认识的环节就留到下课再说,”夜蛾正道拍拍手,打断了她的观察,“挑两个位置坐好,先上课。” 樱井里奈拽住想撒欢的五条悟,坚定地拉着他朝台下走去,手劲大到五条悟对她翻白眼。 可恶,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屑妹妹,哥哥真是白交代你了! 和煦亮堂的阳光悄悄爬过地面,少年们的青春汇聚于此,比骄阳还要惹眼骄傲。 下课铃响。 不管下面蠢蠢欲动的几个学生,夜蛾正道收拾好手上的教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忙着去交接五条兄妹的材料。 放他们和同龄人待在一起,总比和他这个老师面对面好…… 应该吧。 这么想着,他推门而出,就当自己眼瞎看不见身后暗潮涌动。 …… 可惜,在冥冥之中的意志之下,一场战斗还是不可避免的。 “轰!!!!” 震魂慑魄的巨响爆炸般响彻天际,万马奔腾,同声嘶鸣。 巨大的晃动让所有人都摇摇晃晃,目之所及的建筑物也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叫人胆战心惊。 世界好像被装进摇晃的瓶子,上下颠倒,左右混沌。 “发生什么事了?!” “啊!地震了吗?” 丑萌的兔子玩偶从面色凝重的夜蛾正道身后窜出来,动作迅捷如风,小小的身体灵活地把东倒西歪的辅助监督扶起来。 “啊,谢谢谢谢,麻烦您了。” “您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看看。” 一股不详的预感浮现心底,夜蛾正道匆匆打开门。 扶着眼镜歪斜的辅助监督坐好,咒骸灵活跳到他肩膀上,安慰地拍拍他的头。 为夜蛾老师的头发默哀.jpg * 一片狼藉,两人打得狗血淋头,战场边缘两人站在废墟上不嫌事大地围观。 夜蛾正道拍马赶到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幅景象。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额头跳起青筋,血压拉满,夜蛾正道忍着怒气问两个看热闹的人: “家入同学,五条同学,能解释一线现在发生了什么吗?我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他们两个是怎么打起来的?” 他新装的教室啊! 懒骨蛇身缠在奶妈姐姐身上,里奈下巴垫在家入硝子锁骨窝里,挥挥手中的棒棒糖,懒洋洋道: “就是夜蛾老师看见的那样嘛……我哥他不知道又抽得什么疯,非得去撩拨新同学,家入姐姐不搭理他,他只好和那位夏油同学聊天咯~” “结果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啪地一下,很快哦,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说完,她耸耸肩,又把棒棒糖含进嘴里,模模糊糊说:“所以说不关我俩的事啦,夜蛾老师。” 非常干脆利索地把她们两个摘出去了…… 绝对是个惯犯。 夜蛾正道额头跳起青筋。 “轰!!!” 闪身躲过赫赫袭来的碎石,听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目之所及是两个dk沉浸战斗的身影。 夜蛾老师方正的脸上漆黑一片,整个人气势狰狞仿佛阿修罗。 好,好可怕。 家入硝子和五条依奈不自觉向后退一步。 “五条悟!!夏油杰!!”一声大喝。 砰! ……世界安静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16 入学的战斗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兄妹两个顺利融入了这个班级当中。 第二天早上,四个人在食堂门口不期而遇。 五条悟夏油杰你看我我看你,气氛一时间有点凝滞。 “硝子姐姐!” 屑妹妹不管这些东西,她眼睛一亮,松开抓着五条悟袖子的手,直直地朝一脸惊讶的家入硝子扑过去。 “啧,你在干什么啊五条里奈,矜持呢。” 被一脸不爽的五条悟拎着领子硬生生拽了回来,像拎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一样轻松。 家入硝子松一口气,微微抬起来准备接住某个人的双臂放下。 “啧,五条悟你放开我!” 明明嫌弃我嫌弃到不行,干嘛要拦着我去找硝子姐姐贴贴! 五条悟不说话,右手攥着她后颈的布料,就像紧紧拽着过分活泼的小猫小狗的牵引绳。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忽视了站在门口的两人,拎着人推门进入食堂。 如果忽视他手上叽叽喳喳叫嚷的少女,还算是一个平和的晚上。 跟在兄妹两个身后进入食堂内部的是面色复杂的夏油杰的家入硝子。 四个人陆续落座,在某个人的强烈要求下,五条悟还是叹口气,坐在两个新同学身边。 “硝子姐姐!” 顺势落座在角落的家入硝子把手中的筷子放下,接住兴奋到不行的白发少女。 ……五条家这个妹妹,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来熟了? 味同嚼蜡地咽下食堂向来难吃的饭,家入硝子挂着深深黑眼圈的脸上满是沉思。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按了什么跳过键,导致少女和她跳过互相认识的阶段直接亲昵如此。 不过……这感觉还不错。 听着耳边一声声清脆甜蜜的“硝子姐姐”“硝子姐姐”,家入硝子下意识从兜里掏出戒烟吃的棒棒糖,塞进叽叽喳喳的白发少女手里,出于医生的本能嘱咐: “坐好,小心一会撞到桌角。” “哇,好耶!” 这可是玩家第一次被npc主动送礼物! 尽管只是一个便宜的棒棒糖,但樱井里奈还是高兴地把它塞进宽大的袖口。 “啊,五条同学,你还好吗,天气是不是太热了?” 夏油杰细心地注意到她今天虽然换了一套新衣服,可是依旧是宽大繁复的和服,并不是高专统一的黑色校服,看一眼都让他替这个脸色苍白的同学感到热。 他的确不太明白,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这对天才兄妹要穿和服。 只能说,生活在普通人世界里的夏油杰不理解咒术界的封闭和御三家的封建,也是可以理解的。 起码樱井里奈就很理解。 “校服还没做好,只能穿从家里面带过来的衣服,的确有点热,宿舍里为什么没装空调啊?” 樱井里奈拽拽领口,用筷子戳戳戳盘子里黏糊糊的食物,看卖相就胃口尽失。这饭,简直比她学校食堂里卖的黑暗料理还要黑暗。 这游戏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格外真实。 就像现在,整个食堂的环境都很清洁整洁,但是端出来的食物看起来超级让人没胃口耶。 “啊……如果热的话,可以来我的医务室,那里装了空调。” 家入硝子舀一勺黏糊糊的咖喱饭,皱眉咽下去,转头对樱井里奈说: “高专成立以来的经费大部分用在维修设施和购买维护咒具上,所以如果想申请战斗咒具的话很简单,安空调的计划倒是遥遥无期。” “!原来是这样!”砸拳恍然大悟状,樱井里奈撇下勺子,转头用亮闪闪的目光盯着正对着盘子皱眉的五条悟,“哥哥!” 万能的哥哥! 只要妹妹提出要求,一定会满足的哥哥! 哆啦a悟! “啧,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想起我。” “哥——哥——哥——哥——” “……别叫唤了,答应你就是。” “好耶!” 一如既往在拉锯战中大获全胜的屑妹妹欢呼一声,满足地含着勺子咽下糊糊状的饭,晃晃头上的呆毛,金蓝色双眼俏皮眨眨,又一句怨言都没有了。 “……”五条悟恨恨咬着叉子,表情好像企图吓死盘子里惹人讨厌的菜。 真是一物克一物。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感慨。 没想到这对兄妹的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的……怎么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啊,我们明天有什么课……咳咳,这是可以说的吗?” 显然,少女暴露了自己根本没有好好看录取通知的事实。或许,玩家根本把录取通知书这种解锁新地图的道具用完就忘到脑后了也说不定? 笑死,根本记不住。 家入硝子把蛋黄拌进饭里,倒弄几下,让整碗饭染上淡淡的金黄色,解释说: “明天就是入学新生的进阶战斗课程,所有入门级的理论全在你们兄妹两个缺席的时候教完了。不过五条家肯定会请家庭教师教授这些浅显的内容的……那点错过的东西不听也应该没事。” 注意到五条悟忽然怪异的脸色,家入硝子奇怪地反问: “怎么,难道你们没学过吗?” “学过。” 五条悟瞥了一眼没心没肺的屑妹妹,叹了口气,“这家伙,学过和没学过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起长大的,那些常识性的东西就好像被她选择性忘记了似的,一点也记不住。 现在她的咒术常识水平,不比一个从小生活在普通生活里的高专生强到哪去。 五条悟摇头.jpg “啊,硝子姐姐!明天可以和硝子姐姐练习吗?” “啊……这个啊,”夏油杰放下筷子,耐心解释道,“因为硝子是医疗人员,一般只参与轻度的锻炼,不能和你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对练,毕竟咒术强度摆在这里……” 啊,是这个人。 五条悟想起来了。 “是那个可以把反转术式作用于他人的医疗咒术师啊……很珍贵的人才呢,久仰大名啊。” 怪不得那些老家伙不肯把人放走。有这么一个人在,算是给他们风中残烛般可怜的生命上了把坚实的锁呢~ 真可怜,恐怕这咒术师这辈子都不能逃避这种珍宝式的呵护了吧。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五条。”家入硝子嗤笑,“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可怜货色,把那惹人讨厌的眼神收回去。” “啊啊,我可没干什么,是硝子先挑衅我的,妹妹你也看见了吧!” “啧,怪不得昨天夏油会和你打起来,就算是向来宽容的我,也忍不住要生气了……真是不懂人心的大少爷,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不爽。” 家入硝子皱眉,想把面前欠兮兮的脸用手术刀戳个稀巴烂。 “哇……又要打起来了呢……”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战火的气味,樱井里奈感叹。 她这个便宜哥哥嘲讽有一手的。 不愧是公认的性格糟糕六亲不认很起来连自己都打的狠人!(大拇指) “啊,对了,如果哥哥再打架的话,堆起来的检讨就变成两人份的了嘛。” 五条悟:“……” 他悻悻收敛气势:“啧,胳膊肘朝外拐。” “才不是,我这是秉持着蜻蜓队长的原则,绝对裁判得公正漂亮!”懒懒放下筷子,樱井里奈笑得眉眼弯弯,“我来高专就为了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妈——呜呜呜呜呜!!” 五条悟瞪大眼睛,伸出手紧紧捂住屑妹妹的嘴,急切得好像怕什么来不及似的。 好孩子不能说脏话! “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游戏居然还有屏蔽词机制!好可恶! 说不出话,樱井里奈生无可恋地闷声呜呜呜,看得家入硝子有些不忍。 “虽然说脏话不好,但是我看里奈已经知道错了,还是放开她吧。” 好耶!人美心善的硝子姐姐! 见状,樱井里奈把可怜兮兮的眼神投向另一个同学——眯眯眼的夏油杰。 “……你们兄妹两个,长得可真像。” 极度相似,就像照镜子似的两张脸转过来,同时幽幽盯着他,夏油杰忍不住偏题。 “明明应该是异卵双胞胎,居然也能长得一模一样吗?咒术真是神奇。” “因为是被承认的一体,在咒术意义上来说,同时出生的两个孩子,其实是算一个人的呢。”专业人士家入硝子给夏油杰科普。 “而且就算是普通医学上的异卵双胞胎,两个人长得很像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那眼睛……” “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眼应该是被称为‘苍天之瞳’的蓝色眼睛才对。可能因为双胞胎的特殊之处,才会产生这种蓝金异色瞳的现象?” 说着,家入硝子兴奋起来,朝五条悟说道:“喂,五条,等你受伤,我可以研究你的六眼吗?放心,我医术很好。绝、对、会让你全须全尾地从手术台上下来。” “为什么不找她,非得找我?”五条悟并不在乎自己被研究什么的,只是下意识给屑妹妹添堵。 “啧,”家入硝子瞥一眼眸光闪闪的樱井里奈,又看看她苍白到过分的脸色,“也真亏你说得出来,你自己看看,你妹妹的脸色像是能活着走下手术台的样子吗。” 唇色过浅,脸色苍白,白色的睫毛就像落在冰霜上的新雪。 要不是咒术师的体质远超常人,换成一个普通人来,家入硝子肯定会以自己不存在的医师执照保证,这孩子肯定命不久矣。 “!呜呜呜!” 她现在脸色全都是那个可恶的[虚弱buff]搞的鬼! 被牢牢摁在座位上,樱井里奈模糊不清地呜呜,被五条悟坚定地按了下去。 不听话的屑妹妹就需要好好反省反省。 总之,直到晚饭结束,玩家才获得了重新说话的权利。 “就知道仗着比我高欺负我,呸。” 躲在家入硝子身后,玩家愤懑不平地朝五条悟略略略。 要是换个游戏,她准要让他尝尝be狂魔的威力! 推开自己在硝子隔壁的宿舍门时,樱井里奈还揉着僵硬的腮帮,嘟起嘴愤愤不平。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玩家生气地下线。 下了下了,有空再来。 …… …… 由于沉迷游戏,樱井里奈总觉得自己的假期像假的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还没等她干什么呢,暑假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总觉得,假期比泡沫还要虚幻呢(沉思) “哇,不会吧,里奈酱居然一整个假期都没有出门吗?” 教室里,西园惠新奇地凑近:“难道又在打游戏吗,超高校级的be玩家?休息一下好不好啦。” 由于樱井里奈过分追求be,最高杰作是一款有名美好的纯爱游戏,被她毅然决然无数次回档打出决裂结局——官方宣布的仅有,几率极小的彩蛋隐藏结局。 西园惠听了这件事,乐不可支,当即赋予自己好友“超高校级のbe狂魔”的称号。 真可怜啊,她叹息一声。 那些被这个美丽的真心杀手伤害过的纸片人。 “……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惠。”粉发金眸的少女落座,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沾上什么了吗?” 西园惠环视四周动作放轻的同学们,托着腮帮,眸中笑意更深。 啊呀,或许不止纸片人? “没有,今天的里奈酱也是非常完美的校园女神呢!” 她笑着调侃,笑容在清晨的光线中闪闪发亮。 “你在说什么啊惠!什么校园女神……明明是你才对!” 把书和作业摆在桌角,樱井里奈朝好朋友翻了一个白眼。 促狭鬼,明明大家都认为性格开朗大方的她是班级里最受欢迎的女生,还总说这种让人困扰的话来调侃她……明明惠收到的情书比她收到得多得多。 让我们一起说,感谢惠酱! 和好朋友打闹了一会,樱井里奈总算觉得开学窒息的感受缓解了不少,站起来开始收作业。 没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好像是班长来着。 粉发金眸的少女亭亭玉立,一身合身的校服,从下摆露出的小腿线条优美,整个人漂亮得发光。 “尾田同学,请交作业。” “好,好的!” “那和美同学……” “作业是吧,在这里在这里!” “左木同学,作业。” “啊,等等,我找找!作业……作业……在这里!” “川岛同学……” “呀,班长大人,给你。” …… “呼——幸好今天还是一如既往地顺利,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和没交作业的同学交流呢。” 坐回笑眯眯的西园惠身边,抱着一沓厚厚作业本的樱井里奈放松地舒了口气。 “幸好班上的人都很勤奋呢,作业什么的,从来没有拖延过呢。” “就是呢,不愧是最有名的班级。” 面对放松下来的少女,西园惠点点头,含笑应承着。 说完,她趁着少女低头数作业的间隙,抬眸警告性望了一眼背对着少女的整个班级。 无数或明目张胆或躲躲藏藏凝视少女的目光被刺到一样,潮水般退去,整个班级凝滞的氛围逐渐缓和起来。 嘈杂的人声窸窸窣窣地,被解放一样逐渐响起。 托着腮帮,西园惠满意地收回目光,如火焰般温暖的橙色短发随着动作摇晃。 “诶?惠酱,我是不是忘记收你的作业了?” 数了半天还是差一本,咬着大拇指想了半天,樱井里奈抬眸,终于锁定了笑得前仰后合的“嫌疑人”。 “噗、哈哈哈哈,里奈酱真是的,怎么才反应过来,也太迟钝了吧!” “笑个鬼啦!快把作业交出来啦!” “噗,等等,给、给你。别,别过来,我可是会叫的哦,真的会叫的哦!” “哼哼,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护花使者来拯救你这朵娇花的。” “噗哈哈哈哈樱井里奈我警告你快放开我,哈哈哈,放开啦哈哈哈我错了,真的错了!” 哼,这还差不多。 拿着自己的“战利品”,樱井里奈挺挺胸脯,安慰地拍拍笑成一团的橙发少女。 不要和心狠手辣的玩家争斗,你把握不住。 开学第一天,就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度过了…… 真的吗? …… 夕阳西下,西园宅邸。 “西园惠,你不可能永远跟在她身边的,就像一只忠心耿耿的狗一样。” 电话那边的男声恶劣,嘲讽,恶意就像深林里发酵的沼泽,不停翻滚。 “嗯哼,你说,我听着呢。” 欣赏和里奈酱一起做的新指甲,橘发少女耳边夹着手机,坐在窗台上吹风。夕阳把暖风送进来,拂过少女热烈的发色,给她深邃的眼眸镀上灿烂的光辉。 “西园惠!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狼狈又不可置信:“你他妈是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还是说你是西宫家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抱回来的养女?这么护着樱井里奈,你是她的狗吗?!” “啊,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可是纯种的西园血脉呢,童叟无欺。”依旧是无所谓的腔调,西园惠站起身,纯白色的睡裙轻摆,赤着脚绕过躺在地上的书包,朝更深处的卧室走去。 “里奈酱是很可爱很可爱的女孩子,不允许被你们这些人渣伤害呢。” “你就是个拴在她身边的疯狗,草,老子真是疯了跟你说话。” “真无礼,怎么能对女孩子这么说话呢。” “我送你两个字,呵呵。” 啪,电话被含怒挂断。 “啊……挂断了,”西园惠耸肩,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这些家伙,一如既往地暴躁呢。” “算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一夜无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17 多灾多难的开学季没有阻挠玩家玩游戏的热情。 甚至因为天气太热,玩家更喜欢待在家里消磨时间,打正新鲜的“imoto”模拟器。 [亲爱的玩家您好] [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白发异瞳的神女幽幽睁开了眼睛。 ……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 游戏内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当初还互相陌生的一群少年少女很快就升上了二年级。 伴随着新的一年到来,兄妹两人的咒术水平更是水涨船高。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也不负众望,水平日益精进,甚至在高专内部传开了“千年最强天才”所在的“高专成立以来最强班级”之类的传言。 顺理成章地,更多的任务被派遣到他们身上。 …… …… 夏日,晴天。 百川纳海,广阔无垠。 海洋,向来会被人们赋予相当高雅宽容的意向,仿佛一个流芳千古的隐士,风雅地挥舞羽扇,宽容人们莽撞的冒犯和幼稚的试探。 那碧蓝一望无际,是天空在现世投下的倒影。 这里是冲绳,是燥热的太阳和清凉的比基尼的地盘,是海浪的咸和海风的暖。 “哇,大海!” 走在潮湿的沙滩,感受脚趾间湿润软绵的沙子奇怪的触感,樱井里奈抬起胳膊伸懒腰,比基尼下的身材细腰长腿,雪肤白发。 浑身上下仿佛除了洁白没有其他颜色的少女轻轻漫步在海边,蔚蓝的海浪亲昵舔舐白皙的脚背,美好到让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生怕出声会吓跑这样集美丽和精致脆弱于一体的少女。 “这样的夏天在岸边踩水,多是一件美事啊,不是吗?” 少女转头,眨眨眼,亲昵地朝身边身形高大,身材挺拔的少年询问。 “就是啊,干嘛那么小心翼翼的,就算是有人敢追上来,老子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活着回去的~” 五条悟鼻梁上架着小墨镜,上半身穿了一件极其富有夏威夷风情的花衬衫,下半身穿一条同款花裤衩,枕着双手语气闲适,同时用凌厉的气势逼迫那些差点把眼珠子粘在她妹妹身上孟浪的人们,轻哼一声。 窥视的目光刺到一般消失了。 啧,老子的妹妹也是你们能觊觎的? “喂,你们,不要这样放松,妾身的身家性命可都放在你们身上了!”戴着白色发带的短发女生一身校服,脸色像是大病未愈的苍白,但语气依旧骄傲,像只白天鹅,“玩忽职守什么的,耽误了妾身和天元大人,你们可无法负担!” 虽说这样,她依旧悄悄地踩了两下扑过来的海浪,目不斜视地收回脚。 “是的,理子大人!”长发女生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附和道。 “咳,什么嘛,明明她自己也在玩好嘛,干嘛做出一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的样子?我们可是刚刚把她的朋友从绑匪手下救出来耶!” 不爽地推了推脸上的小墨镜,五条悟一把揽过身边矮了一个头的妹妹,吐槽道,“要不是非要执行什么狗屎任务,这时候我们应该在喜久水庵买甜品诶——那可是喜久水庵的喜久福,妹妹,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啊……不要说了,我要饿了。” 想起这家“喜久水庵”甜蜜柔软,又新鲜软糯的喜久福,樱井里奈噘嘴,相当颓丧地往他胳膊上一靠,毛茸茸的白发扫过他的脸颊。 “喜久福,喜久福,香香甜甜的喜久福——”虽然自己也吃不到,不过五条悟向来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折磨妹妹的机会。 屑,人中之屑。 “喜久福,喜久福,毛豆生奶油——唔!” 璀璨晶莹的糖果被少女反手一怼,成功塞进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 “唔,草莓味的,还不错。” 脸皮巨厚的五条悟从来不知道“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显眼的异瞳满足地眯起,他仔细品味了一会,又恬不知足地发出“俺还要”的喵喵叫。 “我还要!想吃巧克力味道的!” “……不给。”樱井里奈顺手把系统出品的小糖果扔进嘴里。 “诶——?为什么,里奈怎么能这么对哥哥!哥哥的心都快碎成水晶碎片随风飘走了!” 五条悟把小墨镜推到额头上,用那双宝石般清透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里奈,涂了润唇膏般水润的嘴不满地撅起,jk少女一样撒娇。 “里奈,妹妹,亲爱的妹妹,世界第一好的妹妹!” 哼,玩家不吃这招。 艰难把眼睛从可怜兮兮少女般的五条悟精致的脸上移开,樱井里奈用尽自己的自制力把这个黏糊糊的哥哥推开—— “不行就是不行,撒娇也不行!” “就是啊,悟,狗狗不能吃巧克力,会死掉的。” 这么损的话,五条悟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来了。 看来是终于摆脱了那群热情到极点的泳装小姐姐,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人家呢…… “杰,终于温柔地又伤害了一批青春少女的心呢……是渣男呢。” “嗯……这么一说,杰好像是的呢。” 兄妹两个窝在一起一唱一和,夏油杰的完美眯眯眼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痕,他微微睁开眼,注视幸灾乐祸的两人无奈道:“看见同期被缠上也不知道要帮忙,悟,里奈,所谓的同期爱呢?” “嗯……这个嘛……” 白发少女眼神闪躲,顾左右而言他:“我个人认为……这事跟我没有关系……” 夏油杰笑而不语,背景有大朵的黑色百合花盛开。 相比起来,五条悟就坦荡多了,只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奈手里剩下的糖,声音那叫一个坦荡:“没关系,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用‘啸月’的和菓子来和我交换手上的这只,挡桃花一绝哦~” 说完,他晃晃里奈的肩膀,笑得狡猾。 “……人口贩卖是违法的,悟。” 而且夏油杰敢肯定,要是他真的拿他妹妹去挡桃花,五条悟充满恶意的眼神就够吓退所有追求者了。 “啊~不行吗?真的吗,用亲生哥哥的名义也不行吗,亲生的哦!” “发出了超级恶棍人渣的宣言呢,你这个劣迹哥哥。活该被吊在十字架上,在唾骂和中指里被烧成渣渣呢。” 站在三人组身边,天内理子难得说了句公道话。 “说得好。” 面无表情地从某个计划把自己卖掉的屑哥哥怀里钻出来,樱井里奈亲热地挽住天内理子的胳膊,黑发少女脸色涨红。 “奖励你,糖果,巧克力味。” 天内理子手里被塞了一大堆糖果,一下子手足无措。 “!!!” 不要啊! 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 虚假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五条悟伸手挽留那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糖果,心痛欲绝。 “……唉。”夏油杰叹息,上前拽住一把扑过去的五条悟。 一群人追逐打闹,就像真正无忧无虑的高专生一样,丝毫没有自己正处于一群人的追杀下的自觉。 没错,他们正处于任务当中—— 【任务:保护星浆体】 【任务描述:为了阻止天元的同化,对于星浆体天内理子,崇拜天元的普通人组织——盘星教在黑市挂上相当可观的限时悬赏。身为高专学生的你们被指名了保护星浆体的任务,尽力反抗既定的命运吧,少女。】 【剩余时间:23:40:56】 “啊……悬赏只剩不到一天吗?再在冲绳待两天,把时间拖过去就好了吧?” 五条悟合上手机,超级有自信地叉腰: “老子都说了,没有人能在老子面前杀人!” 啊……在插flag呢,屑哥哥。 听了他的“正义宣言”,樱井里奈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要加强防备了。 “悟,还有这么长时间,你撑得住吗?为了你和里奈的安全,还是尽快回到高专比较好。” 为了追求那份巨额悬赏,这段时间的刺杀者真是比蝗虫还讨厌,源源不绝又狡诈烦人,杀掉一波另一波就会疯狂地扑过来。 而且这群亡命之徒不择手段,不论是下毒刺杀还是车祸天灾,只要是能杀死人的手段全都被他们用过,让高专几人防不胜防。 后来五条悟干脆全天开启无下限,像个坚若磐石的保护罩一样守在众人身边,从此能起效的手段就少之又少了。 代价是燃烧他的能量。 简而言之,就是烧脑子。 “安啦安啦,这点时间,毛毛雨啦。”把小墨镜又从额头上拽下来,遮掩住那只光华流转的苍天之瞳,五条悟耸肩。 “哼,你当然轻松啦,晚上都是我在开好嘛!”樱井里奈装模作样地挥挥拳头,右眼眼镜下宝石般的蓝眼睛在阳光下粼光闪闪。 不幸中的万幸。 他们有六眼,两个。 “诶,妹妹不要和哥哥这么生分嘛!反正咱们两个谁守不是守。” “切,你就是想睡觉吧,别狡辩了。” 只说当前,兄妹两个暂时都没有能力无意识全天候开启无下限,也就是说,他们睡觉的时候是没办法防备敌人的。为了避免敌人趁虚而入,樱井里奈只好在游戏里面肝了几个晚上,守在睡着的哥哥身边挂机开着无下限。 只不过…… 樱井里奈抿唇,有点担心。 明天就是月圆之夜,是天内理子和天元的同化仪式举行的时间。 但是她的身体快挺不住了。 连续几天高强度开着无下限,她的大脑已经出现了轻微受损,不比生龙活虎的五条悟,她身上带着的[debuff]让她更容易受伤,debuff[虚弱]也会在月圆之夜达到巅峰,到时候别说无下限了,十二点皓月当空,她就连维持六眼运转都艰难。 不过…… 那时候悬赏早就结束了,应该没问题的……吧。 推推脸上抑制六眼的单片眼镜,白发少女有点心不在焉地走在海岸边。 也不知道七海学弟和灰原学弟有没有到达机场…… 海风悠扬,拂过她洁白的发丝和白皙的手臂,将淡雅的芳香带向海洋。 “哟,美女。” 轻佻的男人从旁边窜出来,流里流气的眼神上下扫视泳装少女的身材。 在他身后,染发带耳钉标准混混模样的几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下流的目光一个劲朝她身上瞥。 来了,经典桥段。 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樱井里奈在心里对策划敷衍地道了个歉。 这么老旧的剧情,真是好久没体验过了…… “一个人在海边玩儿呐,多无聊,跟哥哥一起冲浪去啊!” 咳,这味儿对了。 樱井里奈眼神发亮,看动物园的金丝猴一样看着面前流里流气,戴着大墨镜穿了个花裤衩,轻佻油腻的男人。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智地对待。 “喂,你们是不是没有眼力见,妾身决不允许这样的事件在妾身面前发生!”天内理子一把拽过白发少女藏在身后,桀骜不驯地蔑视面前的男人,“欺负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妾身比一比啊!” 小女孩…… 樱井里奈嘴角一抽。 还有某个长毛猫猫。 “喂,你这个人渣刚刚用恶心的眼神看老子妹妹了,是吧?” 五条悟握拳,拽下小墨镜,金蓝异瞳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手指蠢蠢欲动。 “既然这样,老子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今天把这双眼睛留下来,老子就饶你一命。” “等等等等,哥,冷静!” 里奈看他明摆着是不打算忍他自己的臭脾气,实打实想挖掉他眼睛让他好好尝尝教训的暴戾样子。 赶紧伸手握住火冒三丈的屑哥哥的手腕。 “哥,咱冷静,不和他计较!” “妹妹,你向着他!” 也不是挣脱不了,甚至稍微用力就能把细细白白的手腕折断…… 五条悟却转过头,用控诉委屈的眼神诉说自己的委屈,蓝金异色双眸闪闪发光,盈满不甘和控诉。 残暴的人形核武器被轻易制服,只用闪闪的眼神盯着偏心的妹妹,试图浇灭她所剩无几的良心。 糟,糟糕,有点戳。 玩家本不坚定的意志疯狂摇晃。 兄妹两个僵持在一起,高大的哥哥示弱起来,娇小的妹妹肉眼可见地软化了态度。 惊恐的男人向后退了一步。 “啧,您可以走了,不然光靠我一个人,可按不住一个发疯的疯子和一个不会拒绝的妹妹。” 夏油杰眯眯眼,身上的咒力涌动又忍不住平复。 “看在您是个普通人的份上。” 夏油杰趁着五条悟还在和妹妹纠缠的空档迅速把人揍了一顿,吓得混混们屁滚尿流地连连求饶,逃也似的跑了。 等五条悟终于说服屑妹妹,抽出精力要好好教训教训胆敢对他五条悟的妹妹下手的无耻之徒时—— 面前就只剩下他们几个,外加拎着两瓶散发着冷气的冰饮回来的夏油杰。 “……” “里奈同学,给,你的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晃晃手中的饮料,夏油杰走到里奈身边,把冷饮拧开盖子递过去,整个人突出一个贤惠贴心。 “没事吧,要不然今天晚上换我守夜……不要太辛苦了。” “喂喂喂,如果老子没记错的话,这是老子的妹妹吧。”五条悟拽下小墨镜,拽拽地说,“哼,杰你这个家伙,别想趁着老子不在的时候献殷勤。要不是你把他们赶走了,老子非得让他们好好吃点苦头。” 所有敢凑过来的不知距离的人都被他好好收拾了一顿。被他哥俩好似的搂住肩膀,夏油杰面色僵硬,向来笑眯眯的表情有点怪异。 “虽然里奈很可爱,但我并不是那种会贪图外表美丽的人,”他把肩膀上的胳膊扒拉下去,义正严词,“所以请你放心,我只想投身于自己的理想,对恋爱之类的没有想法。” “啧,你这话说得,我怎么微妙地有些不爽呢……” 收回手,五条悟猛地一把揽过满脸懵的里奈,把毛茸茸的脑袋夹在臂弯里,指着夏油杰愤愤不平道:“看见了吗,看见了吗,这就是眯眯眼怪刘海的真实想法,妹妹你一定要擦亮眼睛!” 被恶意扭曲意思的夏油杰:“……” 我就不该接你的话。 “喂喂喂放开啦!妾身看你的妹妹都快窒息了!” 天内理子一把把满脸无语的里奈拽出来,赢得少女感激的眼神一枚。 “真是的,给妾身好好走路啊!” “理子!好人!”里奈亲昵地抱住她。 少女红着脸不说话了。 …… …… “哈,居然还能坚持。” 沙滩周围的树林中,矫健似花豹的身影灵活肆意地踩着横斜恣意的树枝,扶着身边粗砺不平的树干,饶有兴趣地居高临下眺望整个人声喧嚷的海滩。 郁郁葱葱的绿叶掩映中,锐利的眸子清晰倒影充满兴味。 “真是熟人呢,下手倒是有点困难。” 扯扯带着疤痕的嘴角,男人几个跳跃,强健的身影消失在葱郁的树林中。 粼粼波光中,手腕上的亮光一闪而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8章 18 坐在在旅社房间的床上,玩家开着无下限,静静看着床上躺得横七竖八的几个人,不准备下线。 按下【跳过】键,系统提示面板却跳出来—— 【玩家触发特殊剧□□件,不可跳过!】 咦? 特殊事件? 樱井里奈的兴趣一下子就被挑动了。 玩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在剧情里面看见特殊事件这种东西,要不是【每日冒险】时不时带回来点门口守门老大爷都嫌弃不要的垃圾破烂能给她带来点惊喜,她都快以为这游戏不是开放世界,而是线程任务型了。 白发少女静静坐在柔软的床上,皎洁的月光透过高高的窗轻纱般笼罩房间。长长的白发流水般铺洒在床上,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一朵开在夜半深池里的花。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触发所谓剧情。 她丢了一个道具,代替无下限保护众人。 “呼——不管怎么说,等在这里总是不会有结果的。” 里奈撑着床下床,赤着白皙的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匆匆忙忙往肩上批了一件薄薄的丝绸外衣。 “既然这样,那我干脆出门看看算了。” 没准就能碰见剧情呢。 噔噔噔。 踩着白拖鞋,高挑白皙的背影背对月光,一步步下楼去了。 …… 不同于白天的热闹,夜晚的沙滩灯光点点,海浪“哗哗”拍在岸边,溅起珍珠般的浪花,洇湿沙滩又缓慢退去。 推门而出,清凉温柔的夜风迎面吹拂,身后白色长发随着夜风纠缠。 “唔,还有点冷。” 匆匆出门,身上除了夏季睡衣就是一个薄外套。樱井里奈打了个寒战,默默拢紧了身上的外套,把乱飞缠绕的长发抚到身后,谨慎地环视四周。 沙滩空无一人,零星散落着阳伞,彩色沙滩垫,堆到一半的沙堡和半埋在沙子里的沙滩排球。偌大的沙滩在月光下泛着银色光芒,像覆盖雪色的荒原。 樱井里奈皱眉。 就算是晚上,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啊。 她靠近岸边,试探性往前走了两步。 哗啦—— 冰凉的海水翻腾而上,漫过她的脚面。 “咳,咳咳。” 玩家习以为常地咳嗽两声,脸色更加苍白,满不在乎地抬脚往黑漆漆一片的小森林里面走去。 她一脚踏进森林—— “啧,大小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 【触发特殊剧情:[沙滩夜谈]】 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从高高的树上跳下来,花豹似的轻轻落在沙子上,连落地的动静都没有。 “!” 这来无影去无踪,突然从暗处蹿出来吓人一跳的行为,无异于氛围奇诡的恐怖游戏里兢兢业业探索时bg骤停,灯光“啪”地灭掉,电光石火间恐怖扭曲的鬼怪猛地跳出来。 从来不玩恐怖游戏的里奈差点反射性按下【退出】。 一看地图,咒力形成的小地图在她身后根本没有标志。 哦,那她知道是谁了。 “不去做你的任务,怎么在这里闲逛。” 樱井里奈转身,和倚靠在树干边的身影面对面。 黑色短发,健硕的身体,嘴角的疤痕若隐若现。 果然是禅院甚尔。 不,现在应该叫…… “伏黑甚尔。” “哈,我这不是在做任务?” 几个跳跃,一身和服的黑发男人跟在身后存在感明显。 “跟着我干嘛,做你的任务去。” “而且要不要我提醒你,悬赏网站的3000万赏金?别狡辩,我知道孔时雨是你的中介,他这种圆滑的人敢在高专的任务上插一脚,要说没有你的推动,说什么我也是不信的。” 想起这个,玩家就生气。 伏黑甚尔无辜地举起手,好像真的没在她的任务上使绊子似的: “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吗。而且,杀手杀人天经地义,要是大小姐不想让我这种人惊扰了你的任务,干脆再多花点钱,买一个平安怎么样。” 碰了人家的任务还恬不知耻让人家付钱,伏黑甚尔的话说得很无耻。 但玩家就是喜欢他的无耻。 “啊,你是杀手,又不是牛郎店里的头牌,在你身上花再多的钱都会带给我足够的回报。” 从身边折了个树枝扔过去,樱井里奈沉吟一会。 “这样吧,你放弃这个暗杀任务,悬赏金我会双倍补给你的。” 想起什么似的,她补充一句: “当然,不论是盘星教还是q的赏金,一并双倍结算。” “啧,大手笔。”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抓住带着霜寒的树枝,在手里把玩着。 当初震惊御三家的躯俱留队成员叛变事件——还姓禅院的他被恼羞成怒的禅院家气势汹汹地追杀,全世界流窜逃亡的时候,作为金主大人的樱井里奈暗中资助他,可谓是他能逃出生天的最大推手。 当然,zui作为交换,这么多年,从她还是个小屁孩开始,他就为她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呵。 像是突袭干掉普通人竞争对手。 为了得到见顶尖和菓子贩卖店老板的私人联系方式而去给他下诅咒。 又或是跑到禅院家大闹一番,只是为了让她自己造访禅院家,看禅院直哉跳脚破防的样子开心。 这些任务,伏黑甚尔全都从她接到过 比追求钱财的他更加混沌,她只喜欢乐子。 咔嚓。 细细的树枝被他不小心撅断,就像这么多年在他手下含冤死去的亡魂般脆弱无辜。 “大小姐在我身上投资这么多钱,就是包养十个八个顶级牛郎也不在话下。”猛地蹿到眼前,背着月光,伏黑甚尔脸上的笑容肆意又暧昧,“这么有钱,要不要包养我试试?我可比牛郎值多了,甚至,让我改姓五条,也绝对没有问题哦” 倾斜的月光洒落在他毛毛炸炸的黑发上,镀上一层银边。 男人侧脸线条硬朗清晰,背对月光,语气暧昧不明,好像抛弃了所有尊严,把自己放在一个低贱的玩物地位,只求她怜悯。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进攻和掠夺,面对致命威胁的敌人,想要降低她的防备,只有示敌以弱。 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勾。 男人俯下健硕的身子,弯腰仰头,用渴望的目光注视目光冷清的少女,喉结微动。 “五条甚尔,听起来怎么样?” “……” 盯着这张坚硬的,嘴角挂着疤痕的脸,樱井里奈眨眨眼。 说得真可怜。 不可否认地,玩家心动了。 自古以来,以我之姓,冠你之名的行为总是让人蠢蠢欲动。 让这么一个强大的,肌肉夸张的男人俯首称臣,抛弃自己的姓名,让你持有灼热的烙铁,在他的肉i体甚至灵魂中刻骨蚀肉地“滋滋”冒油地按下痛苦的烫伤家徽。 在这只机敏过人,骨瘦嶙峋,尖锐嘶吼的野狗毛发斑驳的脖颈上套上华美的项圈,美丽的宝石削成尖锐的倒刺,温情的预言化为封喉的毒药。她拎着华美无比的刑具,牵着这条没有尊严,逢人就咬的野狗。 神明般居高临下,玩家审视面前蛰伏的男人。 那双清冷的异眸鸦羽蹁跹,一动不动地认真凝视着面前低头的他。 刀锋般锐利的审视目光一下一下在他脸上切割着,带来细密又不容忽视的痛苦。气氛逐渐凝滞,丝丝缕缕的咒力从玩家身上溢出。 这条本来有家的家犬,失去了温柔的庇护,重新成为了恶犬。 黑发男人瞳孔紧缩,下意识舔舐干涩的唇瓣,身体反射性像拉满的弓弦似的紧绷。 渗骨透肉的刺痛生生扎入心脏,周身的氧气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抽走,窒息又燥热。 明明是宽广的室外,明明刚刚夜风还在轻柔地吹拂,此刻,两人间像是情人间满含情意的含情脉脉,又像是宿敌间你死我活的剑拔弩张。 “……” 算了,恶犬不是靠绳子拴住的。 最终,白发雪肤的少女叹息一声,把身上薄薄的外套扔给他。 “还是伏黑甚尔听起来好一点。” 伏黑,不是那个曾经收留他的女人的姓,只是这条恶犬在浪荡人间时随便攫取的代号而已。 根本没有在乎的必要。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非好即恶。但我信奉平等交换,如果要换真心,把你的真心从垃圾桶里叼出来再说。” 樱井里奈知道,不论他的话话说得有多好听,没有就是没有。 “哈?你可真是残忍,这么轻易就给别人判死刑。” 抓住那件薄薄的,带着体温的外套,伏黑甚尔弯着腰笑得放肆,似乎刚刚得到的不是无情的拒绝,而是欣然许可的应诺一样高兴 “真心这种东西,不论有没有,都没有关系的吧?” “不一样的,甚尔。” 她摇头,用他看不懂的目光拂过他的胸膛。 “没有心,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尊严也全都抛弃,那正是我把你救下来的原因。” 少女苍白的嘴唇吐出冰冷刺人的话语,金蓝异色的眼瞳眨也不眨地注视他,目光却带着十足的怜悯和喜爱。 “但是你要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的话,就一定要把那颗踩进烂泥里的心再捡起来,鲜血淋漓地装进胸口里,那才对呢。” 少女的话残忍又无情。 “曾经有那么一个温柔的港湾接受了当时什么都不在意的你,我深深地为你高兴。尽管当时的你拒绝过我的任务,理由是会给她带来不可预见的危险,那是你第一次拒绝我……不过我依旧很高兴。” 她温柔地叹息一声,伸手扶起他故意低下去的身体,轻轻拂过他肩膀上的灰尘,就像在擦拭一件蒙尘的无价之宝。 她不是占有欲爆表的玩家,她允许自己喜欢的npc发展一段正常的,健康的感情。 只不过,策划怎么可能让一个浑身都是吸引玩家目光的闪光点的男人轻易退场呢? 在这场感情发芽的那一瞬,所有知情人都在为伏黑甚尔……不,那时候还叫禅院甚尔的男人感到高兴,为这匹孤狼找到归宿而啧啧感叹。 只有少女居高临下,用毫不在意的目光审视这段感情,然后轻飘飘地为它定下死刑。 因为,这是玩家明白的事。 这个男人终究会伤痕累累地回到她身边,带着受过情伤的令人垂涎的鳏夫属性,甚至可能带着一个更加戳玩家萌点的孩子。 毫无疑问—— 这就是策划对玩家的讨好,是游戏运营的诀窍,是撬开玩家钱包的秘诀。 为此,玩弄一个npc的命运,让本就命运多舛的男人更加悲痛,让一个本该和谐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让一个逐渐回归正常生活的杀手丢掉尊严慵懒放荡…… 那又怎么样? 少女笑得没心没肺。 “不论你是不是真的下决心抛弃一切,人总是需要依靠别人,在社会这个大群体中产生联系,才能正·常·地活下去。” “我很高兴你曾经拥有过正常人的感情,也很高兴你失去了那段感情,正如我所说,只有放弃尊严和真心,才是最强大的你。” 得到后又失去的深深伤痕,让名叫[伏黑甚尔]的角色更加性感。 被那双冰凉的手轻柔抚摸着,他抬头望着一脸温柔笑意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理喻的怪物。 背对月光,她的脸上挂着的,绝不是他司空见惯的,正常人该有的怜悯表情。 那是混杂欣慰快意和温柔爱怜的淡淡微笑,是人类俯瞰蝼蚁挣扎的鼓励支持,更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了然无趣。 真可怕。 他站在原地,听着胸膛里的心脏“砰砰”跳动,警告着他面前少女的异常,拉扯得神经紧张。 “甚尔,回去吧,夜晚的风很大呢。” 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整个人快要透明到化在月光下的少女笑得像朵摇曳的百合,美丽又神秘。 她总是叫他[甚尔],不是禅院,也不是伏黑。 就只是[甚尔]。 “哦,对了。” “叫孔时雨把那些小混混叫回去。否则就算盘星教教徒全是一些普通人,哥哥也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挥挥手,少女风一样飘远,在缥缈的海风和摇曳的月光中走进旅社。 在他的注视中,怪物般的少女消失了。 …… 【特殊剧情完成!】 【奖励:剧情预见机会1】 【奖励已发放到玩家邮箱,请及时领取。】 推开门,看到睡得歪七扭八的几个同期和受保护的两个少女,樱井里奈轻手轻脚关上门,收好兢兢业业工作的道具,坐在床边继续开着无下限挂机。 术式开启,隐隐约约的头痛让她皱起眉,忍不住打开面板把痛感下调,立竿见影地,少女的眉间放松下来。 血条以微不可见的速度往下一跳,玩家并不在意。 [剧情预见机会]? 樱井里奈盯着躺在邮件里的奖励,不停琢磨。 虽然io模拟器打的就是开放世界,无穷可能的招牌——不过她知道,所谓的开放世界游戏一般都会有主线任务链,方便指引玩家和给玩家目标感,防止他们在宽阔的世界里迷失目的而弃游。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剧情? 迎着月光,玩家顺手领了奖励,点开奖励。 屏幕短暂的闪烁后,所有的页面按钮全都如同阳光下的雪一样融化,四个黑色大字缓缓浮现在屏幕正中央—— 《呪術廻戦》 樱井里奈漫不经心的心态一滞。 面板上,大大的黑色标题隐没,线条明朗流畅的画面显现在她面前。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这条走廊。”】 黑白分明的上色,简约利索的线条,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一个庄严肃穆的洋馆。 一望无尽的走廊,两个女生背对镜头站立,警戒地望着漆黑一片的走廊深处,和对方讨论着什么。 【“大约30分钟,走了差不多15k了吧。”】 【“也没发现中途留下的印记。”】 这是—— 黑白漫画? 还有,虽然画风变了,不过这不是三年级的冥冥学姐和歌姬学姐吗? 她惊讶地轻划屏幕。 漫画也随之展开后续的剧情。 果然是冥冥和庵歌姬。 被困在无限循环的结界里的两个学姐商量着对策,正准备分开行动的时候—— 【轰隆!!!!!】 巨大的爆炸占据了整幅页面,在整齐的速度线和精细的黑白线条刻画下,洋房在威力巨大的攻击下坍塌碎裂,无数碎石和断木朝着漫画格子外飞溅而下! 下一页。 【“我来救你们啦”】 戴着小墨镜,放肆地笑的少年无所谓插兜,肆无忌惮地站在废墟边缘俯视狼狈的歌姬学姐。 是五条悟。 戴着小墨镜,穿着校服的五条悟。 樱井里奈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嫌弃表情,努力把脸往后挪,试图离屏幕上那个一脸嚣张桀骜,就差把“老子就是天下第一不服来打我”写在脸上的黑白特写远点。 咦惹。 好嚣张的哥哥。 屑中之屑的气息都要溢出屏幕了! 往下划,剧情继续。 【“歌姬”】 【“你在哭吗?”】 放大的黑白特写,挂着小墨镜嚣张欠揍的侧脸,穿着纯黑的高专校服。 左下角的人物介绍框白底黑字。 【咒术高专2年级,五条悟】 思考一会,樱井里奈表示赞同。 被五条悟的术式搞得狼藉一片,蹲坐在地上的庵歌姬学姐看起来真是非常可怜呢,就算是这么哭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屑中之屑二号思考了一会,果断赞同了哥哥的发言。 【“才没哭!!说敬语!”】 【“哭了的话,你会安慰吗?”】 冥冥从五条悟背后走近,衣着整洁连灰尘都不曾沾到。 【“那可真要拜托了啊。”】 人物框里写着基本信息——【冥冥,一级术师】 因为是强大的一级术师,所以姑且还算是游刃有余。 【“冥小姐不会哭的吧,毕竟你很强。”】 【“嗯?是吗,呵呵呵……”】 站在高处的两人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丝毫不顾及坐在坑底快要气到爆炸的庵歌姬。 【“五条!!!”】 勇敢地站起来,歌姬学姐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大大的志气,踩着脚下的碎石朝岸上的人意气风发地大喊: 【“我啊——”】 在她身后,狰狞的蠕虫状咒灵挥舞数不尽的腿,张大满嘴利刃朝歌姬逼近—— 【“才不需要你救”】 轰!!!! 咒灵被无形的力量击飞,劲风吹袭起庵歌姬雄心满满的裙角。 噗哈哈哈! 歌姬学姐呆滞的样子简直太好笑了! 忍不住躺在大床上翻漫画,樱井里奈忍笑忍得呼吸困难。 一想到平常那么要强的歌姬学姐,居然在漫画里也是团欺角色,简直要笑出声了! 乐不可支的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下翻。 被陨石砸毁般凹陷的地面中,画面中央痛苦不堪的咒灵后仰,右边是对话框。 【“别吞了,待会我要收为己用。”】 【“悟,欺负弱者可不太好。”】 【夏油杰,咒术高专2年级生】 介绍框后,虽然变成黑白画风,但还是熟悉的怪刘海和眯眯眼。 哇,是杰同学呢! 【“歌姬前辈没事吧?”】 【“两天都没收到聊天了,我很担心哦”】 短发泪痣女生从dk身后冒出个头,微微带着担忧的面容,齐整的黑色校服。 正是高专唯一指定奶妈,二年级最后的良心,家入硝子 【“硝子!!”】 终于不被嘲讽的歌姬感动得稀里哗啦,冲上前抱住硝子,右手指着两个没良心的q版dk们,脸上又是感动又是控诉:【“硝子!你不可以变成他们俩那样哦!”】 【“啊哈哈,不会变成那种人渣啊”】 里奈津津有味地追读。 果然呢,就算是在漫画里,硝子也是绝对的秩序善阵营呢! 自此,高专二年级除了她,已经全部都出场露面了呢! 啊…… 玩家会不会出场?就像是其他游戏的漫画一样,把玩家也插入进漫画里,变成主角? 这种东西实在是说不准的。 完全忘记自己在开着无下限守夜,玩家躺在床上翻漫画,期待着自己帅气的出场,思绪忍不住畅想。 好歹自己也是五条悟的妹妹,屑哥哥这架势明显是作者的亲儿子待遇,对于她这个半身共生的妹妹难道会一笔带过,让玩家只做一个背景板人物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过里奈的乐观连一话都没有坚持下去。 漫画里,任务匆匆落幕。 由于战斗没有放“帐”,执行任务的二年级纷纷乖巧跪坐在威严满满的夜蛾老师面前,看似认真地低头听取教诲—— 这日常生活中熟悉的一幕,本来应该是很欢乐的画面的。 要是这里面有一个银发的少女就更好了。 眨眨眼,樱井里奈不信邪地上下翻了几页漫画,试图从里面找出任何二年级有第四人存在的痕迹。 可惜,任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把屏幕划出火星,也没在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有关玩家的信息。所有信息都明明白白昭示着一个事实: 咒术高专二年级成员有且只有五条悟,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三个。 不仅如此,在漫画剧情里,虽然是黑白作画,但是五条悟毫无疑问地不是异眸。 比起被双胞胎共同承担,汇聚于一个人身上的六眼显得更加深不可测,威力巨大。 但是相应地,负担完整体六眼的压力,也让五条悟更加辛苦。甚至樱井里奈极少见到漫画里的屑哥哥摘下眼镜或者全力运转六眼。 撩妹除外:) 整个班级的女生都因为他摘下露出那张精致的脸而沸腾,甚至老师都偷偷摸摸地给他塞联系方式,却没有一只长相相同迅捷如风的少女从一边风一样蹿出来拽走他……于是玩家明白了。 这是没有双生子存在的世界线。 “啊——所谓的剧情,就是这样仅供参考的东西。” 有点提不起兴趣了呢。 玩家叹气。 但是不得不说,漫画画得的确很精美。 特别是甚尔这胸肌,把黑色上衣绷得紧紧,呼之欲出的健美线条,大写的“爹咪”—— 吸溜。 咳,矜持。 此刻,这个沉浸于纸片人美好肉i体玩家,还不知道自己将迎来多么惨烈的剧情。 因为这可是《咒术回战》大名鼎鼎的篇章—— 怀玉篇啊(笑) …… …… 第二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正是适合私人飞机起飞的好天气。 由于无下限的存在,好好睡了一觉的四个人神清气爽地起床,见到的就是精神恍惚走路飘摇的白发少女。 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简直要担心下一秒她就会毫无知觉地走近大海深处,从此消失不见的程度。 顶着毛茸茸发型起床,四人都吓了一大跳。 迎着炙热的阳光,少女垂头,所有人担忧地围着她,她全然不理,只是直着眼睛,和大家讲她日夜不忘的故事。 “我真傻,真的。”她说。 “我单知道这大概是少年热血漫画,会让主角们受点挫折,我不知道真的很热血。我一大晚上的就翻开漫画,拿薯条可乐盛在盘子里,叫少年们热血给我看。漫画编剧总是很听话的,我的话他句句听。” “我在床上翻漫画,刚刚温情起来,打算叫主角去打反派,只是出门一看,没有我们的主角了。我各处一翻,都没有,我急了,央人去寻去。直到下半话,几个人寻到薨星宫,看见地板上躺着一个动也不动的白毛。” “周遭的读者都说,坏了,是怕糟了编剧了,再进去,果然,另一只刘海怪躺在宫殿里,手上的咒灵都给打死了,可怜他,还紧紧地闭着眼睛呢。” 少女呆滞地坐在床上,周围是散落的零食。 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吓到了他们。 “喂喂,妹妹?一个晚上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伸手在呆住的少女面前晃晃,五条悟跪坐在床上,那张精致的脸凑过来,绕着自己妹妹看珍惜动物似的左看右看,就差直接上手摸摸看这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屑妹妹了。 “难道是无下限开多了,脑子终于烧坏了嘛……唔,还是拽回去让硝子看看比较好,万一真的傻了,趁机会把你卖掉。” 旁边的黑井里美和天内理子对这个人渣怒目而视。 听了他的话,樱井里奈僵硬地转过头,直视面前完整的嚣张五条悟。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我真傻,真的。” 眼见她又开始机械地重复这段话,夏油杰原本想跟着调侃的心消失了,这下是真真正正担心起来。 无下限不是什么万能技能。 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对大脑算力的极度消耗,相当于超负荷运转大脑,每分每秒都在疯狂消耗细胞的能量。 所以临睡前大家还特意准备了很多高热量高糖分的零食给守夜的里奈,就是为了缓解术式对人的伤害。 不过现在看来,出了什么意外? “里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们。” 一身高专校服的夏油杰坐在她身边,把热糖水往她冰凉的手里塞,企图让她回过神。 樱井里奈呆呆地转到另一边,一眨不眨盯着满脸担忧的夏油杰,和他一如既往的怪怪刘海。 【“我们,是最强的。”】 天内理子推开两个dk,蹲在她面前,故作凶狠地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妾身,妾身、妾身……妾身指使这两个护卫给你报仇!” 少女愤懑不平,好像要冲出去把那个不知好歹的人狠狠揍一顿。 【“……但是,但是果然,还是想和大家……继续在一起。”】 就连向来只能看见天内理子的黑井里美都站在她身边,用担心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少女。 【“啊,那个女仆?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活着吧?”】 …… 呜呜呜呜编剧你没有心! 樱井里奈嘴一瘪。 这么美好的理子你居然忍心一枪毙了! 我哥,屑哥哥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鬼门关走一遭,要不是领悟了反转术式,几乎没可能活下来嘛! 还有甚尔…… 说好的把尊严和真心一起踩进泥里了呢? 说好的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以后再也不会在意自尊这种东西了呢? 说好的戳玩家xp的角色不会轻易退场呢?! 你喵喵的,退钱! 她虽然喜欢be,可那是喜欢她自己造成的be。 像这种追的漫画突然发刀,猛地在一把少年友情里面掺刀子的行为,虽然是她经常干的事,但是轮到别人这么对她的时候,就完、全、不、可、以! (完全忽略了造成这一串惨剧的就是伏黑甚尔呢,这个人。) 无力地向后仰,白发少女在床上弹了弹,像没有骨头一样懒散,有气无力地说: “总有一天,我会建立属于自己的电线杆王国,把所有该放飞的人全都挂上去,让我电线杆恶魔的名号在这片大陆上传唱不息。” “全世界的纸片人都会在我次元神的保佑下幸福生活,远离名叫‘编剧’的灾祸,在那流淌着奶与蜜的天堂中,永远地远离伤痛和离别,奈门。” 少女的话很霸气,当然,如果不是用生无可恋的语气说出来就更好了。 听见“纸片人”,同样会追漫画的dk们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 “嗨呀,是喜欢的哪个角色被画死了吗?没想到小时候你回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现在居然还会耶,真幼稚!” 从小到大一起长大形影不离,五条悟当然知道屑妹妹这个看不得喜欢的纸片人死掉的毛病,不过这种为了漫画生气的情况在长大之后就好多了,没想到都上了高专,居然又复发了。 屑哥哥大力嘲笑妹妹。 “……” 呵呵。 “对啊,死了,死得可惨可惨了,一刀穿喉,精准把控,艺术般的死亡。”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爽。 “还有被一刀砍穿半个身体,躺在地板上血蔓延一地的。” “……”夏油杰眉头一动。 “啊对,还有一枪毙命,倒在黎明前的。” “……”天内理子眨眨眼。 “哦哦,记起来了,还有一个薛定谔的存在,处于生与死的叠加态中,活不活就在编剧一念间的。” “……”黑井里美疑惑地挑眉。 “反正主角四人组就是这样嘛,找不到主角光环,死得各有千秋。向往自由的飞不出囚笼,狂妄自大的被设计死亡,在乎同伴的承受离别……” 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白发少女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呀!” “……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五条悟转头就走。 “……里奈,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不,我不去!我没有生病,也没有发疯!”伴随着少女开心快乐的话,她被架走的身影逐渐远去,人们依稀还能听见她的大喊—— “热血漫画简直太好看辣!!!” …… …… “你要退出?为什么,这计划可是你亲手制定的。别的不说,三千万的定金已经砸进去了,你现在说退出是不是太晚了点?” 高高的天台上,伏黑甚尔和孔时雨倚在摇摇欲坠的栏杆上抽烟。 面对突然提出退出的合伙人,孔时雨的不解简直要写在脸上了。 “再说了,这砸进去的三千万可是盘星教给你的定金,要是退出任务,如果有人真的在悬赏期间完成了悬赏,那你不但要把这到手的定金白送给人家,还有可能要倒贴钱……你图什么?” “图什么,当然是图钱。”轻描淡写地吐个烟圈,伏黑甚尔惬意地吹着风,笑声肆意,“三千万的定金有什么赚头,要赚,就赚笔大的。” “盘星教和q一共出了多少赏金。” “呃,”孔时雨一愣,“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亿吧。” “不对,”弹落指尖烟灰,伏黑甚尔扯出一个笑容,“两个亿。” “不可能,最多一亿两千万。”孔时雨毫不犹豫得否认,对于自己情报贩子的能力颇有自信。 “那就两亿四千万。” “……”孔时雨也不是什么笨蛋,迅速反应过来,“你又去找五条里奈了?” 男人只是静静抽着烟,什么也不说。 “啧,”忍不住牙疼,孔时雨半是羡慕半是无语,“也不知道你这家伙到底哪点惹上人家喜欢了,这些年五条家大小姐简直是在你这烂人身上花钱如流水,要不是知道她是未成年,看这架势,我肯定以为你早就成了人家入幕之宾了呢。” “哪点惹人家喜欢?”斜睨他一眼,他手指一弹,只剩下个咬得皱巴巴的烟嘴的烟头被他弹出去,顺着风打着转飘走了,“不是我说,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在韩i国当小职员呢,你说我哪点惹人喜欢?” 烟盒一抖,又从里面抽出一根廉价劣质的香烟,含进带着疤痕的嘴角,放松的男人往栏杆上一靠,颇为荤素不忌:“未成年又怎么样,只要人家喜欢,我洗干净送上门去让人家玩也不是不行——看在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还可以给她打个九八折。” 孔时雨眼角一抽。 “可惜,人家是个正派君子,和我这样的烂人不一样,不该玩的绝对不玩。就是想要和人家玩游戏,都得带着狗屁真心才有资格入场。”叼着烟伸个懒腰,饱满的肌肉在紧身黑t恤下富有韵律地跳动,伏黑甚尔懒洋洋眯着眼,任凭烟雾模糊他的视野,“我倒是想被人家包养呢,可惜。” 能把吃小姑娘软饭说得如此坦荡,天底下大概也只有这么一号烂人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遍。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啊,甚尔。” “嗤,谢谢夸奖。” “只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渣,居然还真的想过和人家在一起?”孔时雨眼睛一眯,面对面前男人无形的杀气,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可别小瞧我啊,甚尔。论上i床我比不过你,可要是谈感情,我干小职员的时候都能甩你一条街。” “你别说你从来没想过,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尤其是那个女人死了之后。 伏黑甚尔叼着烟,抬眸和那双岿然不动的笑眯眯狐狸眼对视。 沉默。 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琥珀,把小小的天台死死捂住,万物沉寂,连风也消失。 “……呵,你倒是喜欢给我当情感顾问,老子儿子都生了,你不还是孤身一个?” 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孔时雨知道,这就是他能做出最清楚的答复了。 “小惠啊……”想起那个看起来乖乖的小男孩,孔时雨叹气,“你要是真的不要了,把他送给你那小富婆,省得你这个人渣禽兽继续折磨这孩子。” 想起来喂一顿想不起来就饿着的,养个宠物都比这上心。 根据他的情报,起码五条里奈应该是不会嫌弃伏黑惠这种乖乖孩子的。 “惠?是谁来着……” 在孔时雨越发无语的目光中,吊儿郎当的男人终于在充斥着赌钱和战斗的脑袋里翻出来这么个名字。 “哦,好像是我的儿子来着?这名字还是老子自己取的……算了,记不清了。不过这家伙可是天生有咒力的可造之材,我还准备把他卖回禅院家大赚一笔呢。” “你这个人渣。” “啧,谢谢夸奖。” “卖哪家不是卖,干脆卖给五条里奈,我看她准不会拒绝。”孔时雨斟酌一会,提出了一个虽然不靠谱,但比伏黑甚尔的计划好一百倍的方案。 “……”伏黑甚尔又不说话了。 “嘶——都说了卖谁不是卖,再说就这么一个小孩子,人家买回去当弟弟还不行吗?” “不是这个原因。”他含含糊糊地回答。 “那是什么原因?啊——我知道了,你怕人家看见孩子,想起来你是个烂到泥里的烂人,是吧。” 真是新鲜事。 孔时雨几乎要以为自己没睡醒。 “不是吧,甚尔,你不是和人家认识十几年了吗,你什么德行,我不信她不知道。” “……” 烦躁地吐个烟圈,伏黑甚尔什么也不说。 这种事是不一样的。 和惠的妈妈,那个短发炸炸的,好像永远都会宽容一切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对她一见钟情,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相见,结婚,生孩子,组建一个比许多人都完美的家庭。 虽然有那么多人都不看好这段感情,可冥冥之中他就是知道,这段婚姻将会完美地持续下去。 深吸一口烟,感受辛辣呛人的烟气从口腔顺着咽喉进入肺里,伏黑甚尔趴在简陋的栏杆上,视野里就远远的地面和摇摇欲坠的楼顶。 “不一样的。” 没法说出什么,他只能重复这么一句话:“是不一样的。” 没有任何命运的指引,没有那种顺理成章的感觉。 他好像在森林里手无寸铁探索的猎人,手中端着的只有一杆脆弱的土□□,却要和无数凶猛的豺狼虎豹无休止地搏斗,直到他筋疲力尽地倒下,或者不知道在哪里的门朝疲累又警惕的他打开。 “如果说我是人渣的话,那她就是怪物。” 除了天生的反社会性格,没有人从屠杀这件事里得到情绪上的快乐——就算被称为“术士杀手”的他也一样。所以他平时只是接任务,完成任务,杀掉该杀的人,不想多惹麻烦。 但是她不一样。 “怪物?的确,还没成年实力几乎比肩一级咒术师,的确是个怪物。”孔时雨赞同。 “呵,不是说这个。” 伏黑甚尔笑起来。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她任性天真,却只有他一个人认识她的残忍怪异。 她可是会因为挡了她前进的路,就会毫不犹豫杀掉所有站在她面前所有人的那种人。杀人,在她眼里,似乎和吃了一个小面包一样稀松平常。 “比起那个大少爷,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高层可是一点都不少。” 当然,这里面有不少都是他亲自下手干掉的。 “呃,没有感情?还是反社会人格?或者单纯是脾气暴躁?” 孔时雨猜测。 “哈,什么猜测,烂死了。” 深吸一口烟,男人嗤笑一句,“光凭感情,那家伙可比你丰富多了。” 应该说,太过丰富了。高兴了就大笑,伤心就大哭,喜欢就黏在一起,讨厌就一脚踹开。 简直没有比她更好懂的人了。 爱之令其生,恨之欲其死。 无论喜欢还是讨厌,都纯粹得能灼伤人,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保持现状也不错。 男人心情平复下来,重新变回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再说吧。” 时间这种东西,不是有得是吗? 吐出烟蒂,脚尖轻捻。 反正老子最不缺的就是脸皮。 伏黑甚尔轻笑,趴在微风轻拂的天台没皮没脸地笑,看得孔时雨一个劲摇头。 天台上微风轻拂,穿过他漆黑的发梢,向上略过天上飞鸽洁白的飞羽,消失得无边无际。如果知道生命是如此脆弱,也许他今天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可惜,他们聚焦于现在,不曾放眼未来。 也不知道那样桀骜纯真的白发少女,会以如此惨烈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9章 19 【剧情:《怀玉》发放完成!】 下了飞机,樱井里奈马不停蹄地拨出某个“术士杀手”的电话。 可恶,要是把这家伙踢出去,这次行动肯定会顺利的! “喂,怎么,大小姐。” 手机对面传出伏黑甚尔低沉的声音,伴随呼呼的风声传进耳朵。 “找我有何贵干?” “你在哪?”里奈选择开门见山。 虽然可以选择先下手为强,但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嘛! “我?我当然是在做任务杀人,不然哪来的钱活下去?” “星浆体,天内理子的任务,你不会插手吧。” “哈,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干嘛和钱过不去?既然你出了价买我不出手,我肯定不会出手……这点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放心。” 透过扬声器,男人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依旧很让玩家放心。 从小到大,只要是答应了她的事,伏黑甚尔没有一次失约。 “嗯,那就好,”想了想,樱井里奈补了一句,“两亿四千万,打进你卡里了。” 五条家作为设定上的豪门望族,咒术界御三家之一,别的不说,财力绝对是有的。 “哈,真大气。那就祝大小姐今天任务顺利。” “你也是,甚尔。” 寒暄两句,得到结果的樱井里奈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无情的玩家(指指点点) …… …… 护卫第三天,高专。 夕阳西下,暖黄的阳光洒下,把整个高专都涂抹上一层美丽温柔的橘黄色。 此刻,一行人正在前往薨星宫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樱井里奈跟在哥哥身后走着,环视面前巨大的木制建筑,幽怨地看了一眼任务面板。 【任务:护送[星浆体]天内理子前往薨星宫】 【时间:1:23:41】 【任务奖励:咒具礼包1,hp45000,50000】 虽然樱井里奈很想直接就带着天内理子走,让他们的任务不用到薨星宫,在天元的眼皮底下完成……可惜,主线任务是铁了心要玩家走一趟。 “大家都辛苦了,我们已经进入高专的结界之中,安全起来了。” 站在众人前的夏油杰松了口气,安慰道:“高专的结界拥有天元大人的支持,如果有陌生咒力的侵袭,就会发出警报提醒大家。” “呼——总算可以安心下来了。” “说得也是呢……” 天内理子跃跃欲试。 她旁边的黑井里美注视面前深深的道路,却笑容勉强。 只要一踏上这条路,几乎就意味着死亡。和天元大人同化什么的,就是个安慰人的笑话。 如果把伟大的天元大人比作一台精密的机器,那么[星浆体]就是燃料。为了这台机器的发动运转,千年间,无数的[星浆体]被抛进这个残忍无情的机器里粉碎,化为供养它的“养料”。 比起“同化”,她更愿意叫它“吞噬”。 仰望高大的建筑,夏油杰拍拍五条悟的肩膀:“悟,真是辛苦你了。” ?!! 玩家雷达“biu”地竖起,脑海里响起警报。 达咩,不要再复读台词了!我ptsd要发作辣! 五条悟拽拽地站着,眉头微皱: “以后这种事别再找我了,我可不——唔唔唔!!!” 猛地一个熊抱,一只手捂住五条悟的嘴。白发的少女瞪大眼睛盯着一直在不停立下fg的众人,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把这些死亡fg全都拔起来扔掉。 “唔唔唔!” 挣扎不停,就连开启无下限都不能把人甩出去,五条悟整个人就像地板烫脚的虾子一样活蹦乱跳,试图把背后那个抱脸虫给甩下去。 “放开我,五条里奈,放手——你干嘛!” “噗,”夏油杰先是一楞,继而忍俊不禁,捂着嘴笑起来。 “杰!你还笑!” 五条悟拽着后面伸过来不老实的两条细胳膊,对着损友怒目而视,翘起来的发丝凌乱。 “哈哈哈哈哈,里奈,你们感情真好。”天内理子笑得摇摇晃晃,被同样脸含笑意的黑井里美扶住肩膀。 在颠簸中倔强地黏在五条悟背上,樱井里奈嫌弃地跳下来,顺便在他的校服上擦了擦手:“什么关系很好,哼,才不是呢。” “呼——差点憋死。” 注意到她在身上擦手,五条悟并不在意,比起这个,他更生气五条里奈什么都不解释,不分场合地捣乱。 但是看见那张精致的,如同天上星辰投下辉光形成的脸,在阳光下闪烁磷光宝石般的蓝金双眸,覆盖新雪一般的颤动着的长睫毛,紧紧抿着的唇线优美的嘴唇病态般苍白…… 盯着妹妹苍白的小脸,五条悟叹了口气,用手指指点点,有气无力地教训她: “下——不——为——例——” “知道啦——”樱井里奈吐舌,“我不会给你们扯后腿的,哥哥。” “……你好好待着就行。” 努力把心中怪异的情绪压下去,五条悟注视着言笑晏晏的妹妹长叹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坠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自从进入薨星宫,进到结界后,直觉上的不对劲就一直隐隐约约提醒着他。作为从小到大经历过数不胜数刺杀的人,他从来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只要进入薨星宫,那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天元大人总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消耗过度的脑子隐隐作痛,五条悟皱眉,放弃思考,呆滞地顶着运作过热的脑袋跟着妹妹走进薨星宫。 庄严肃穆的小径,四个人顺次进入。 古色古香的建筑通天彻地,像木质海碗一样倒扣在地上,螺旋向上盘旋,最后在目光的尽头闭拢,把里面的世界和外界干脆利落地切断。 在这倒扣的世界中,一棵枝叶遒劲,遮天蔽日的巨树纠缠着向上挺进,巨大的柱子一样撑起整个建筑。古朴的粗重棕红色麻绳巨蛇般伸展柔软的身子,缠绕巨树一圈又一圈。 【任务:护送[星浆体]天内理子前往薨星宫(已完成)】 【恭喜获得:咒具礼包1,hp45000,50000】 【恭喜玩家升级!lv87→lv88!】 “这里就是天元大人的居所,顺着楼梯走过去,一直走到大树底部,” 背着双手,露出一个笑容,樱井里奈介绍道: “那里有一个结界,与围绕高专的那个不同。” 瞥了眼一脸惊讶的夏油杰,朝着天内理子,她接着代替他介绍道:“只有你才能进哦” “同化之前,我,杰,和哥哥都会守在这里,保护你的哦” “……” 都走到了这里,离同化仅剩一步之遥。 难耐焦躁地抿唇,天内理子脸上却满是犹豫。 “妾身……” 为什么呢? 和天元大人同化,拥抱永恒,成为伟大存在的一部分,拯救所有人类…… 明明应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吧。 明明一直以来,都把这件事当做荣耀来看,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盼望这件事。 为什么…… 恍惚地盯着那棵巨树,少女脸色苍白,眼神却纯澈到反射所有景色。 为什么,自己的腿这么沉重,沉重到一步也迈不开? “妾身……” 嘴唇嗫嚅几下,少女执着地称呼自己“妾身”,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明明还没想好嘛。 樱井里奈站在她面前,看着那个少女像一只被自己逼到角落里的小动物,瑟瑟发抖到想向看不见的敌人求饶。 少女手中攥着信仰,跪在神的面前祈祷时,心底却全是惧怕。 樱井里奈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也不能这么把人就丢进火坑,救呗。 “唉,不去就不去嘛,干嘛这么为难自己。” 一把把犹豫的天内理子拽到身边,白发少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没骨头似的挂着,碎发下的眼睛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透过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暖融融的,很舒服。 “唔,剥夺年轻人的青春,可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哦!” 五条悟一愣,只觉得这话有点奇怪的熟悉。 “我,真的可以吗?” 被故意培养出的容器,一块正在燃烧的柴薪,虔诚的信徒…… 樱井里奈笑容加深。 一个满然无知的少女发问,那声音里满是犹豫,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耀眼: “我可以,不和天元大人,同化吗?” 一无所有的少女放下手中的信仰,选择踏出被人划定的世界,踉踉跄跄地向新的救世主伸出了手—— “我不想……我想活下来,哪怕是以逃犯的身份,我也想苟延残喘地活着,里奈。” 救救我。 她溢满泪水的眼睛在说话,在祈祷,在恳求,清清楚楚地朝白发异瞳的神明说话: 救救我。 我不想死。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 “当然可以哦。” 仁慈的,宽容的,真正的神明降世了。 她握住那只冰冷纤细的手,把它紧紧贴在脸上,缓缓抬眸。辉月与曜日尽收的眼眸,一瞬间在人间显露绝美真容—— 紧紧盯着放大的异眸,天内理子恍惚。 那一瞬间。 银河烂漫灯火通明,辉光曜曜明月皎洁。 这世间所有的光芒汇聚在一起,都不及那双占据全部目光的眼瞳,比不上那句轻柔的话。 “理子,活下来吧。” “让我,庇护你。” 啊…… 找到了。 踏出世界的少女心满意足地微笑,那笑容无比幸福。 真正的神明。 原来就在人世间。 “好。” 反手握住她的手,天内理子擦掉泪水,无比满足地笑了。 “我想活下去,请帮帮我,里奈。” 请救救我,里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0章 20 “喂喂,都没有问过我们,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了吗?” 进入薨星宫后好像正常了不少的屑哥哥微笑,胳膊搭在一脸嫌弃的夏油杰身上。 “好歹是一起来的嘛,要走怎么不一起走呢。” “……” 赌气地转过头,樱井里奈表示暂时不想搭理这个喜怒无常的屑哥哥。 正面遭到拒绝,五条悟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噗,妾身果然没看错,在这里,主事的明明是里奈嘛。” 重新恢复活力的少女贴紧樱井里奈,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好啦好啦,理子,咱们出去吧,”摸摸她的头,里奈小小的身材大大的霸气,豪气冲云天,“就算是有人要找你麻烦,也要先经过我的同意哦!” “好,去外面和黑井汇合,她一定担心坏了!” 对视一眼,两个dk也跟在两个少女身后,向外走去。 树干粗糙遒劲的大树静静站立在他们身后,凝视这一队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看着他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踏出大门,踏向既定的命运。 但它只是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 就连樱井里奈暗中提防的天元也没有一丝动静,任凭他们走出薨星宫,甚至连出声阻止都不曾。 …… …… 由于在里面耽误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夕阳正挂在地平线,以缓慢的速度缓缓下移。 蜜糖般的橘黄色光芒在大地上涂抹流淌,大地化为粼粼闪烁的海洋。 三个人面朝夕阳,碎发被微风吹动。 五条悟偏头去看她,自己的妹妹。 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夕阳,精致的,和自己相似到极点的脸抹上暖色调,长发短裙在风中飘扬,宝石般耀眼的眼睛里面除了一轮正在下沉的夕阳之外,什么都没有。 整个人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入这阵风里消失了。 这段时间忙完了,是不是要找个空闲,两个人一起去新宿玩一趟,好好放松放松? 五条悟扶着下巴沉思。 清凉的晚风拂面,送来远处青草的苦涩味道,掺杂着丝丝缕缕醒目的铁锈味。 “黑井!!!!!” 哀恸的大喊直冲云霄,打断了他飘飞的思绪。 什么? 一个身影旋风般从他身边窜出去,踉踉跄跄朝着远方奔去。 白色发箍,黑色麻花辫,制式水手服。 是天内理子。 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摇摇晃晃跑到远处躺着不动的人影面前,声音带着哭腔的少女一下子跪了下来,双手颤抖地去扶一动不动的女人。 “黑井,黑井,黑井,你别吓我,黑井!” 视力极佳的五条悟一下子就看见她抬起的手上沾满的鲜血,那是从“黑井里美”身上沾到的。 出事了。 他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怎么回事,黑井还好吗?” 夏油杰反射性发出已经登记过的咒灵在周围警戒,自己则保持警戒靠近崩溃痛哭的天内理子。 这里可是高专,结界笼罩之下,没有陌生咒力能悄无声息地进入。 如果在这里守着的黑井里美都已经遇难,他不得不考虑是不是高专遭到袭击,危在旦夕。 五条悟跟在妹妹身后向崩溃痛哭的天内理子走去。 “别哭,理子。” 他看见妹妹蹲下i身子,抚摸那个颤抖的少女,用那种温柔的,和缓的声音和她说话。 “里美没有死,她还活着呢。” “呜呜呜呜——真,真的吗?” “真的。” 的确没死。 站在妹妹身边,五条悟赞同。 以他的眼光来看,躺在地上的黑井里美只是看着颇为严重,血流了一地,看上去命不久矣,实际上都是皮外伤。 五条悟垂下眸子。 比起杀人……孤零零晕在这里的黑井里美更像是……诱饵。 一阵诡异的咒力流动,看不见的光芒在六眼视角中闪闪发光。 【物品[一次性医疗符咒]生效中……】 反转术式? 那种东西才学不会啦。 樱井里奈眨眨眼睛,操控着符咒把咒力正负翻转,从伤害破坏性的负面效果转换为治疗增益性的正面效果,再把手中的正向咒力输入进奄奄一息的黑井里美身体中。 肉眼可见地,黑井里美的胸膛开始上下起伏,但樱井里奈自己的面色却苍白起来。 【满月接近中,hp下降速度加快,下降速度加快。】 不一会,完整的黑井里美安详宁静地躺在草地上,紧闭双眼面色平静,呼吸频率柔和绵长。虽然人还,没醒,不过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没有人能轻易剥夺年轻人的青春……我说的嘛。” 樱井里奈轻柔地摸摸她的脸,狡黠地眨眼:“理子,说好的,要庇护你的哦。” 玩家虽然屑,但还算说话算话。 “里奈!!!” 大喜大悲之下,天内理子连“妾身”也顾不上称呼,瞪大眼睛离弦的箭一样冲进白发少女的怀里: “里奈,我,我要跟着你,不信仰天元大人,只信仰你,怎么样!”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在她陷入最绝望的处境的时候,只有里奈对她伸出援手。 果然,里奈才是高天原的神明吧! “神明吗?哈哈,我才不是那种东西啦,我是人类哦,货真价实的人类!”半躺在地上,白发少女开朗地笑,摸摸胸口过于激动的少女的头,坦诚极了。 “刚刚那个,只是一次性的医疗咒具哦!” 展开手掌,果然,一枚暗淡的水晶静静躺在手掌心中。 五条悟挑眉,显然是认出了这是出自五条家的咒具。 把用过的水晶顺手塞给眼睛亮闪闪的天内理子,樱井里奈扶起坐在地上的少女,笑着说: “神明之所以出现,只是人类把过于强大的自然现象,风暴雷霆,狂风暴雨之类的归于一种想象出来的意向,他们相信有无形的存在掌管着强大无比的力量,所以才会诞生信仰。” “神明比起人类来,只是强大,强大到不能战胜而已……人们信仰的才不是神明,是神明所代表的天罚般的力量,而当伟力归于自身的时代来临之时,只要足够强大,不祈求神明庇护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是吧?” “所以说我只是侥幸拥有能帮助理子的力量的普通人类啦,才不是什么神明呢!” 少女风中微笑,发丝随风飘荡,金蓝异色双眸奇异又温暖。 “嗯,里奈!” 点点头,擦干净眼泪,天内理子乖乖站起来。 掌握雷霆暴雨,掌控狂风巨浪,自古以来的神明都拥有令人心惊胆寒的伟力。 但是真正的光辉不需要暴力来维护。 神爱世人,则天国光辉。 “我明白了,绝对不会再哭了。” 站起身,她架起昏迷的黑井里美,迎着如火的夕阳,小小的身子里似乎也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嗯,走吧。” 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身后的薨星宫,樱井里奈拍拍裙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 “现·在·就·走。” 这下子,看凶手还忍不忍得住。 要知道,想要无声无息干掉星浆体的机会可只剩下这一回,要是放任星浆体离开,从此遁入五条家的保护罩中,下次见面可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杰,你先把理子和里美送到结界外面去吧,这里并不是很安全,袭击里美的敌人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和哥哥找找。” “嗯,你和悟小心。” 犹豫了一下夏油杰还是带着两个帮不上忙的少女离开了。 …… …… 清场完毕。 原地只剩下五条兄妹两个。 “啊……老子烦死了这种幼儿园托管似的任务。” “下次要再让我来,我可不来了。” 五条悟双手背后,脚下不停糟蹋草皮,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樱井里奈,似乎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什么痕迹。 保持礼貌的微笑,玩家暂时不太想理这个刚刚说话阴阳怪气的屑哥哥。 “切。” 他赌气地转过头去。 什么人嘛,自己都主动示弱了耶! “你这样迟早会失去我的!五条里奈!” 阿sir,不是吧。 樱井里奈死鱼眼。 难道吵完架居然要我一个妹妹去哄你这个高了我一个头的哥哥吗? 还失去你呢,再这样下去,就不要怪我死档了哦! 感受到空气传过来的蠢蠢欲动的感觉,樱井里奈同样扭过头去: “真是的,我才会生气吧!” “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和我作对的哥哥,真是的,遇见你真是倒霉啦!” 五条悟撇嘴,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更加生气的样子:“那今天的甜品分你一份好吧,要不然巧克力也分给你,还可以加上一份喜久水庵的喜久福……这可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谁要你的甜品,我才不稀罕。” “那你到底要干嘛吗,我只是说话有点急了,又不是骂了你一句。” “啧,我看你这个情商,也——哥哥!!!” 飞蛾扑火般,少女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扑进他的怀里,一下子把他狠狠推了出去! 闪亮的银光一闪而逝,极度危险的警报拉响,被突然推开的五条悟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噗呲—— 在他面前,艳丽的血花迸溅,从少女单薄的胸膛中绽放! “里奈!!!!!” 少女被利刃贯穿,向前踉跄两步,白晃晃的刀刃透背而出,尖锐的顶端滴答红艳艳的血珠。 滴答。 滴答。 像受难的耶稣,被刺刀穿透的飞鸟,少女被迫佝偻起腰,胸口尖锐的刀具刺穿她薄薄的躯体。 “咳,咳咳。” 少女瞪大眼睛,捂嘴咳嗽着倒下。 这贯肺的一刀狠辣老练,抱着必杀的决心刺入她的躯体。 刺目的红色血液顺着指缝蔓延,浸透白皙手腕,毒蛇般蜿蜒向下,在她的身下逐渐汇聚成一滩鲜红的水泊。 嗤—— 从“刀鞘”里,长刀被猛地抽出,又是一朵血花恣肆溅射。 “里奈!!!” 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软踏踏的身子,五条悟顾不得满身的血液,抬手一发震天动地的“苍”带着极度的愤怒电射而去! “啧,失策了。” 头顶缝合线的僧侣下意识皱眉,躲开这威力巨大的含怒一击。 像头失控的野牛一样横冲直撞的能量威势赫赫,铲飞沿路所有的泥土和砖块,闪电一样轰轰烈烈和他擦肩而过! 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散,他低头,被擦到的袍角早已化为灰烬。 啧,棘手。 原本想趁虚而入杀掉那个看起来更有威胁的哥哥的…… 没想到就连吵架的时候,那个女性六眼依旧这么敏锐,他显现在空中短短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干脆利索地推开了她的哥哥。 他扰乱咒力的领域失效了? “没关系,”望了一眼悲恸欲绝的另一个六眼,羂索收起手上染血的长刀,“杀掉哪个都可以。” 只剩下一个六眼,狱门疆就能重新派上用处,千年以来这是他最接近成功的时刻,绝对不会让打破计划的两个六眼全活在世界上。 事实上,如果不是尝试过杀掉六眼下一个六眼会很快诞生,他也不会只仁慈到只杀一个,而是趁着两个未完全体的六眼全都没成熟,还敢大摇大摆出现在薨星宫的瞬间狠辣下杀手了。 “你敢!!!” 混乱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每一道都不逊于刚刚惊世一击!不同于顺转的“苍”,这是反转的“赫”,如同千军万马电射而来,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死角。 “啧,六眼。”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仿佛在和整个军队作战的羂索叹气,闭上眼。 幸好,他们此时正处于天元的结界下,任务完成就可以走了,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他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杀掉最后一个六眼。 轰!!!! 浓烟滚滚,灿金色的结界轰然爆发! 像初升的第一缕金光破开迷雾,熟悉的半球状结界轰然展开,在无数的攻击中摇晃,震动,最终勉强支撑下来。 “啧,要不是天元那个家伙不靠谱……” 趁着烟尘散尽,额头满是缝合线的僧侣啧了一声,掸掸袖袍上的灰尘,环视四周烟尘准备逃跑。 这具躯体的术式还挺好用,能不浪费就不要浪费吧。要不时间今天要杀了六眼,他也不太舍得拿这么好用的身体去冒险。 啧,趁着另外一个六眼六神无主,溜了。 蹲下,开启隐匿的术式,准备——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原本无形无状的风被挤压到极点,嘶吼着向四面八方爆射。灰尘细到了极点便成为笼罩在天空上的土灰色阴云,阴沉沉地坠在天际。 翻滚,翻滚,崩裂,崩裂,无论是草地还是石头,无论是建筑还是山石,都在这样扫荡般的攻击下化作齑粉,水花一样溅射! 风压聚集,一个又一个小型风暴形成,携着狂风暴雨的碎石袭来,吹得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在这天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中,被撕裂的尸体静静躺在陨石砸落般的坑底,骨头和血肉搅和在一起,沾满尘土和碎石,碎得不能再碎了。 那堆碎肉悄无声息,便是死的不能再死。 一场袭击化为乌有。 五条悟惊喜地低下头,洁白的碎发随风晃动,环过少女单薄的身体,果不其然看见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想都没想就直接把她抱起来: “坚持住妹妹,我带你去找硝子!” “……来不及的,哥哥。” 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朝他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好看。 躺在地上的少女整个胸膛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在他面前汩汩流出,染红他的双手,染红整片土地,染红了他的眼睛。 这种程度的伤势,已经可以说无力回天了。 “不,我们去找杰,用咒灵回高专,一定来得及,肯定会来得及!” “哥哥,不要费力了,我知道的。” 她的身体不仅是被刺穿了,而且随着太阳逐渐落下,她的咒力也跟着一点点消失。 幼时强行透支身体的苦果今日彻底爆发,维持她身体里为数不多生机的咒力正随着太阳落下飞速流逝——装满水的漏斗永远没办法停止流水,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死神的镰刀悬吊头顶。 月圆之夜在靠近。 活不下来的。 这事实,不但她知道,他也清楚。 “……” 少女躺在他的怀里,那张和他完全一样的脸苍白如纸,细碎的刘海下,刺目的血迹盛开在她的脸上。 像极了生日上,她为他折的那枝雪地里的寒梅。 “哥哥,你在哭吗?”少女眸光闪亮,似乎只是像往常一样开恶劣玩笑,“像爱哭鬼一样,丢脸地在哭鼻子吗?” 五条悟眼睛酸涩,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得惊人,风都被他开启的无下限挡住。 “哈……哈……哥哥,别做出那样的表情啊。”她说着,颤抖地抬起手,像是往常那样,冰凉的食指顶起他的脸侧,扯他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她的眼神落在他嘴角怪异的弧度上,她的胸前大片大片的血迹花一样开放,她的眼神却像往常一样清澈。 “笑一个吧,哥,哥哥。” 他弓着腰,攥住那只在脸上作乱的,颤抖又冰凉的手,攥得那么紧,那么紧…… 就像雪原中辛苦跋涉良久的旅人攥着一朵奄奄一息的美丽的花儿。 “别走,”他听见自己在哀求,“求你了,别走。” “求求你,别离开我。” 他的半身,他从出生开始就形影不离的妹妹,他循环在身体中的血液。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或者恶魔。 求你了,别把我们分开。 “……咳,咳咳。” 白发少女静静躺在他的膝头,还在呼吸,那双璀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哥哥,看着他。 堆叠的白色长发就像是冬雪,永远那么洁白纯澈,她躺在他的怀里,就像一捧山涧清流,稍不注意就会流走。 “不会……不会离开哥哥……” “……我还没和哥哥一起毕业,没和哥哥一起过下一个生日,没和哥哥抢今天晚上的和菓子……” “还没……成为世界最强的咒术师……” 少女嘴里絮絮叨叨,金蓝色瞳孔却开始涣散。 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逐渐减少,从河流变为涓涓细流,从温热逐渐变凉。 “我还……” 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坚持住,妹妹!” “我等着你和我一起毕业,一起过生日,一起抢今天晚上的和菓子,好吗?” 得不到回应,五条悟着急地握住她的手:“我还在等你,说好的一辈子都不离开我呢!” 在幼时定下的约定,两个人永远不分离。 他一个激灵,用自己温热的手捧住她冰凉的脸,在她耳边大声喊。 “别睡,妹妹!我求你,算我求你,别睡!” “哥哥……你看起来不开心呢……” 勉强打起精神,她困倦极了,却依旧强撑着举起手,把手指抵在他的唇边。 五条悟愣神。 一颗硬硬的圆球被轻柔地推进他的嘴里,醇香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散开,带来一股熟悉的香味。 “……糖、巧克力味,才没有都给出去……” 软绵绵地躺在他的臂弯,她紧闭双眼,声音很小,却很温柔。 “……给哥哥留、最喜欢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不可闻。 “……对、对不起、我是个骗子。我、不能和哥哥永远……” “我在……等……” “……笑一个吧。” “……哥哥。” 流星划过天际。 天朗气清,晚风悠悠。 少女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美丽得就像是一尊沉睡的雕像。远处最后一抹阳光折射,像从天堂大门泄露出的一丝光芒洒上她的面颊,她精致美丽的脸颊镀上柔光。 她死了。 死在美丽的晚风中。 死在夕阳下哥哥怀抱里。 死在临近成年十七岁的年纪。 五条悟看着她的脸,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知道,好像这样就能永远停住时间一样 【“哥哥,好好走路啦!”】 【“五条悟!别捉弄硝子,我可是坚定的硝子党!”】 【“哥哥,我想要新出的游戏机,就是想要嘛,想要想要……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回忆里鲜活的少女背着手,长发活泼地一甩一甩,头也不回走向远方的白色光芒。 那扇大门前,她没有回头地站定,声音随风飘散—— 【“哥哥,笑一笑嘛”】 然后。 她消失了。 …… 抱着冰凉的尸体,少年神子跪坐在草地上,专注地望着她的脸。 【这个世界扭曲,荒唐,像是三流小说作家笔下的世界一样毫无逻辑,弱肉强食,恃强凌弱。无论是咒灵还是人类,都让人恶心至极。】 长久地注视着熟睡般的她,少年脑海里回荡自己的独白。 【如果有神明的话,肯定会向这样污浊的世间倾泻下无可挽回的大洪水吧。】 良久,他尝试牵起僵硬的肌肉,少年在死去的少女面前跪着。 嘴角颤抖两下,他费力扯出一个像哭的微笑。 【可是,为什么呢?】 【我的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好孩子,就算是高天原的神明,也决不会忍心伤害。就算是上天真的派下洪水来毁灭世间,她一定会被接到永远光明辉煌的天堂。】 五条悟仰头,白皙的脸上,那只金色的眼睛逐渐被壮观的蓝色侵染—— 双生子一方身死,另一方继承所有能力。 极度罕见的两个天才,他们的能力像他们的血脉一样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神明之所以出现,只是人类把过于强大的自然现象,风暴雷霆,狂风暴雨之类的归于一种想象出来的意向,他们相信有无形的存在掌管着强大无比的力量,所以才会诞生信仰。”】 【“神明比起人类来,只是强大,强大到不能战胜而已……人们信仰的才不是神明,是神明所代表的天罚般的力量,而当伟力归于自身的时代来临之时,只要足够强大,不祈求神明庇护也是可以保护自己的,是吧?”】 【“所以说我只是侥幸拥有能帮助理子的力量的普通人类啦,才不是什么神明呢!”】 她是这么说的。 他亲昵地摸摸她冰凉的手,可是嘴里的糖果为什么甜到发苦呢? 嘀嗒。 光华流转,那滴清澈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滴在她的脸上。 滑过脸颊,侵染血液,红色的液滴顺着脖颈滑进胸膛,他们相连的血脉滑进心脏。 “啊啊啊啊啊——!!!!” 他俯下身子,趴在她冰凉的身体上,浑身颤抖,像个失去双腿的瘸子,丢掉双眼的瞎子,没有听力的聋子一样大声恸哭。 他的半身被血淋淋地带走,撕扯筋骨一般的疼,从此,只剩个一手一足的人活在世界上。 抱住她冷冰冰的身体,拥抱自己的全世界,他紧紧贴着她,就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用力。 【对待神明,她比我更像一个真正的咒术师,可是对待咒术师,她反倒又像一个神明。她是多么复杂的一个人啊,我用了十七年的时间来翻阅,却好像终身也搞不懂身边这个巨大的谜团。】 【这个巨大的谜团在我解了十七年后死在我面前,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像那天这么虔诚过。】 【我向神明祈求,我向魔鬼祈求,我向天地间无形的圣灵祈求,我祈求我的妹妹能回到我身边,那一瞬间,这世界上一定没有比我更忠诚的,更坚定的,更虔明的信徒了……】 【可是神没有回应,他为什么没有回应?!那天,那晚,在那片血泊里,我一遍遍问自己。】 【跪在睡着的她面前,看着她美丽圣洁的脸,抱着她冰冷得像个雕塑的身体,那一刻,一股震颤的电流击中我,让我彻底明白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天上无神。】 【而神在人间。】 …… …… (五条悟be:神在人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1章 21 兜兜转转,又是几年。 【7:00】 清晨的阳光倾洒,照不进酒店这间凌乱的屋子。 卧室里,刚刚苏醒的男人斜斜躺在大床上,眉眼倦怠地从烟盒抽出烟,塞进嘴里开始吞云吐雾。 被子歪七扭八地扒在同样遍布褶皱的床单上,大部分都堆积在床边地毯上,只剩下一个角顽强地搭在浑身赤i裸的健壮男人的腰间。 “呼——” 呼出一口烟气,他的眸子深深隐藏在烟雾后,看不分明。 烟雾弥散间,满床青绿色的钞票散乱随意地叠放在一起,甚至洒在男人的胸肌和腹肌上,像是披了一层用钱做成的“毯子”。 嘴角带着一道疤痕的男人抽完烟,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一张张捡完床上地下的钞票,连同床头的一张支票一起塞进钱包里。 床头柜上,插在花瓶里黄玫瑰的蔫哒哒的。 略过花瓶,拽起塞进柜子里的咒灵,推开酒店的门,男人毫不在意地出门了。 就像往常一样。 【11:00】 “啧。” 伏黑甚尔扯扯嘴角。 “又输了,甚尔,这是你今天第十七场……” 靠在栏杆上,孔时雨捏着一瓶饮料专注地看矫健的马匹冲过终点,淡淡道: “还是像往常那样,赌博这种事,你好像一场也没赢过。要不然下次和主办方商量商量,你自己下场跑吧,胜率还高一点。” “我看还是把你塞进赛场比较靠谱。” “别,我可没有你这么变态的身体素质,再优秀的马都绝对跑不过你。” “我要上场,那就不是比赛哪匹跑得快,而是比哪个死得慢……”又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伏黑甚尔哼笑。 “要是有心理变态的哪个老板想看这种表演,钱给够了,绝对好说。” “那大老板还不如拿钱包养一游艇的嫩模,总好过把钱砸给你这么个硬邦邦的男人……当然,人家口味独特另说。” “我可不和男人上床,啧,别说风凉话了,把任务给我。” 带着连输一个上午的怒气,伏黑甚尔扛着咒具出发,背影矫健危险。 “……啧。” 眯着眼注视那个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男人,孔时雨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有些事忌讳交浅言深。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过,就好像什么也么发生过一样。 但是作为亲历者的孔时雨什么都知道。 “还是……这种东西,总应该交给他自己想明白的,外人说再多也没用。” 【13:30】 “危机意识有待加强。” 拽拽领口过紧的领结,一副服务生打扮的伏黑甚尔端着盘子从他们身边路过,胸口的扣子崩得紧紧的。 他收敛起自己的气势,用余光观察刺杀的任务目标,周围说笑谈情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注意到这个格外健壮的“服务生”。 顶级杀手的潜行,只需一点“小技巧”。 两个猪头肥脑的人西装革履,坐在高级餐厅装模作样地喝下午茶,油腻地开着下流的笑话,碰杯间还自诩风度翩翩倜傥风流,丝毫不知道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那这批货就这么定下了?” “没错,果然大家都不是和那些装模作样的咒术师一路的人,说话就是投机!” “好说好说,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嘛。” “来来来干一杯,敬友情——” “敬友情——” 两只 杯子靠近。 砰! 两具尸体颓然倒下。 巨石砸进池塘,一石激起千层浪。 “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别,别杀我!!” “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尖叫,哀嚎,推搡叫嚷。 刹那间,整个餐厅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妆容精致的男男女女就像被狼闯入的羊群,咩咩叫着后退,迫不及待地离开浑身浴血的男人,晚一步都怕被不讲道理地杀掉! “无聊的任务。” 沾满鲜血和脂肪的刀刃向下一甩,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明显的点点血迹迸现。 刀刃重新整洁起来。 顺手把刀塞进缠在身上咒灵的嘴里,伏黑甚尔站在桌子上,脚下是一刀毙命的两个猪猡一样的两个诅咒师,血液蔓延在地板上,碎玻璃,红酒,打翻的盘子混在一起。 被人恐惧的杀手只是站在破碎的玻璃和溅射的鲜血上,长长的刘海顺着引力向下遮盖住他的脸,他垂头凝视着桌面。 那里,附庸风雅插着一朵摇曳的黄玫瑰。枝叶蔓延,叶片舒展,泛着微光的花瓣溅上鲜血,含苞待放的花苞将展未展,血迹滴落。 它乖乖蜷缩在小小的花瓶里,有种残酷又天真的美。 呆愣了一会,他回神,从紧身的西装里掏出手机。 “咔嚓,咔嚓。” 尸体的照片发给孔时雨。 黄色的花开在丑陋肥胖的尸体上,荒谬中带着一丝艺术般的美感。 收起手机环视四周,一个冲刺,他在众人的尖叫中砸碎玻璃跳了出去! 【22:30】 夜色深深,太阳早就落下帷幕,无边的黑暗降临整个世界。 霓虹灯亮起。 紫色红色粉色灯光交织如同幻梦,朦胧闪烁在街头巷尾。 尖叫,欢呼。 噗—— “哦!!!!冬井小姐大气,来,为我们的头牌开香槟塔——” “ohhhh!!!!” 扭动的腰肢和让人血脉偾张的劲爆音乐混合成辛辣的烈酒香槟,泡沫喷溅,灯光下,金黄莹润的水液豪迈地沿着透明闪烁的酒杯塔倾泻而下。 “来,喝一杯,甚尔。” 惫懒窝在沙发里的男人挑眉,接过满溢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想灌醉我?” 他撑着大腿坐正,放荡不羁地把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倒过来,一丝不剩。 朝着来者挑眉,手中的玻璃杯“当啷”一声被他丢掉,桌面上堆成小山高几乎堆到天花板上的战绩再添一笔。 浓郁到呛人的酒香弥漫在这个牛郎店角落,人群最中心,形骸浪荡领口大开的男人举着酒杯放肆大笑,成为夜晚放肆的人们视野中亮闪闪的焦点 “哈哈哈,来吧,老子通通奉陪——” 酒香弥漫。 夜已深,纸醉金迷的人们沉醉。 【23:30】 音乐轰鸣,撼天动地,五颜六色的光芒闪耀又流动,视野中充斥光污染和疯狂的男男女女。 在女人堆里抽空抬手望了一眼手表,伏黑甚尔满脸笑容地把伏在怀里含情脉脉的女人推开。 “诶诶诶,甚尔~干嘛啦~” 被推开的女人不满地噘嘴,耳侧夸张的耳饰亮闪闪发光,声音娇嗲:“不喜欢姐姐这款?价格不够高?姐姐再给你开几个塔!” 最便宜的香槟塔要四十万一个,的确不便宜。 而且这种极品的—— 女人的目光在他健硕的胸膛和线条流畅的腹肌上一扫而过,笑容更 深。 今天她乐意加钱玩一玩。 “诶诶诶,甚尔君,昨天还叫人家甜心~今天就忘记啦~” 另一个抱着帅哥的女人凑过来,醉眼朦胧的脸上妆容深深,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皱得不行,但依旧能看出来的确是个事业强人,被她搂着的那个帅哥笑容帅气语气体贴,轻声软语哄着她。 “来来来,甚尔,姐姐今天开心,再给你开个塔,要贵的那个!” “什么嘛,明明是我先来的,甚尔~” “讲什么先来后到,男人嘛,谁开价更高就归谁咯。” “哼,怕你啊,来,拿着,晚上跟姐姐走,钱这种东西,姐姐要多少有多少!” “啪”一下子,一张支票塞到伏黑甚尔怀里,那一串的零十分惹眼,起码,那帅哥脸色又羡慕又嫉妒。 “真大方。” 淡淡瞥了一眼胸前的支票,伏黑甚尔把它从衬衫领口拿了出来欣赏了一会。 “可惜今天不玩这个。” 支票又被完完整整递了回去。 “……诶?” 女人呆呆地接过支票,姝丽的面容呆滞了。 不是,你是头牌,你告诉我你不玩这个? 你玩我呢。 还没等女人的怒火升起来,她就看见面前衣衫不整的男人从沙发里站起来,高大,健硕,豹子般的体型给她极大的压迫感。 “怎,怎么?” 咱这玩的都是你情我愿,不至于动手吧?!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今天不营业。” 在两个女人面前挥手道别,满身酒气,发丝凌乱,眼神却依然清明锐利的男人吊儿郎当地推门而出,离开了群魔乱舞的酒吧。 远远地,门外传来女人调笑的声音,和他隐隐约约的拒绝。 呆在了原地的女人眨眨眼,躺回柔软的沙发上,沉思不已。 有约了? 那怪不得他会拒绝了。 真不知道是圈子里哪个人,下手这么快。 这么说起来,她刚刚的确在他手腕上看见系带,挂着几颗切割和做工都相当完美的蓝宝石……啧,真敢下本。 “算啦,既然甚尔君有约啦,点一个看得顺眼的嘛。” 旁边刚刚还和她争抢的女人倒是豁达,热情推荐这里最好的男人。 “……” 她怀里的帅哥面色复杂。 【24:00】 夜深深, 美和子是花店的一名员工。 花店里平常有两个员工轮着上夜班,今天正好轮到她值班。 天色太晚了,从灯火通明的小小花店的玻璃滑门往外望去,除了被照亮的几节阶梯外,漆黑一片的外界像是怪物张开的大嘴,又像是地狱里的深渊。 年龄不大的美和子被自己的假想吓了一跳,疑心疑鬼地左右张望,睡意一下子飞走了。 “呼——美和子,别睡觉,店长看见会扣工资的!” 拍拍脸颊警告自己别睡着,她低头从身前的员工围裙的大兜里翻找出来一大一小两个本子。 大的绿色的是记账本,小的粉红色的是她自己的日记本。 虽然写日记看起来像是什么小学生……不过写不写的,这种东西只给自己一个人看嘛! “写一些东西,省得自己睡着,被店长姐姐发现。” 趴在柜台上,她一边思考,一边动笔。 【又是工作的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店长姐姐要设一个夜班,还有人会半夜买花吗?反正我是没看到过啦。】 【唔……幸好早上已经把花朵都包好了,闻着好闻的花朵香味,身心都受到浸染了呢!】 【门口的那些花要尽快处理掉了……卖不出去的话,鲜花枯萎的速度可是很快的哦……其实人也是一样的嘛。】 “叮铃。” “啊欢迎光临!” 美和子一个激灵,大声说。 啊糟糕糟糕,这么大声,一定会把客人吓跑吧! 没准客人还会认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呜呜呜,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嘛! 美和子红着脸绕过柜台,迎接客人。 “啊……请问客人需要什么花呢!或者没有头绪的话,告诉我您的需求,让我来为您推荐也可以。” 一边介绍,美和子一边用余光瞥进门就一言不发的男人……的胸膛。 没办法,他实在是太高了,又高又壮,就像灯塔一样。站在门口,阴影打下来,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鲜血淋漓危险至极。 靠近他之后,美和子闻到浓浓的酒味。 完了,这不会是喝了酒下意识走近亮着灯的店铺的醉鬼吧! 虽然这个醉鬼长得很好看,但是大腿还没有他胳膊粗的美和子还是下意识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深深为自己的小命担心。 当顶级的食肉动物出现在食草动物面前时,天生血脉上的压迫感就让她不敢靠近,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踌躇不前。 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站在门口包装好的要丢掉的花看啊! “那个……客人?” “那个。” “诶?” “就那个吧。” 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 但这并不能掩饰他随意地指了指已经开始发蔫的花朵们中间的一捧,这也太随便了吧! 依旧怀有少女浪漫的美和子生气。 送花是一件非常认真的事,每一朵花都蕴含着送花人的真心,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堆在门口的花朵们虽然看起来还光鲜亮丽,但其实都已经开始不新鲜了,虽然还是花团锦簇的繁花盛景,但丝丝缕缕的气味还是隐藏在它们美丽的身体里。 这种花原本就是要丢掉的啊。 在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疑惑地回头看她,又指了指那束黄玫瑰。 美和子仔细辨别。 是闪耀黄玫瑰。 啊当然,这里的“闪耀”不是指花朵会闪闪发光,“闪耀”只是黄玫瑰的一个品种。比起普通的黄玫瑰,这种品种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它内部黄色边缘红色的渐变色花瓣,就像一抹鲜红抹在娇艳的花朵上。 “啊……先生,”虽然嘴角的疤痕真的很吓人,眼神也不敢让人多做接触,不过美和子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那堆是明早准备丢掉的花,已经不新鲜了。” “那个……如果是要送人的话……还是选一束新鲜的比较能代表自己的心意吧,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啦。” 这么说着,她从身边抱起一束更加娇艳的黄玫瑰。 “这不是更好吗?” “……” 更好吗? 这种东西怎么样都好吧。 失去价值快要被丢弃的,和他这种烂人不是绝配吗? 灯光下,伏黑甚尔盯着那束开过头的花,天与咒缚的强健体魄让他清晰地嗅闻到的气味。 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家花店……或许自己真的喝醉了。 “就这束,价格我照付。” 扯起嘴角,伏黑甚尔长臂一捞,穿过花的海洋,径直抱起那束开始衰败的花捧。 检查了一下价格牌,直接把钱塞进那个店员手里,不顾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挥挥手,直接走了。 “叮铃。” 压迫力满满的男人消失在无边黑暗 中。 “……这人,做事怎么风风火火的……我还刚刚想告诉他,如果拿走要扔掉的花的话,是免费的呢。” 美和子攥着手里的钱,困惑地挠挠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衣衫不整的男人看起来很不好惹,但是给她的感觉却还挺不错……而且,这么晚了还来买花,是有什么急事吗? 算啦,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把怀里的黄玫瑰妥妥帖帖放回去,美和子刚要转头回去继续写日记,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 “诶诶诶?” 弯腰捡起,美和子瞪大眼睛。 “这怎么乱丢呢,还是趁他没走远,还回去吧!” …… …… 空气沉默,月光洒下。 一个满月之夜。 晚风簌簌刮过,街道两旁的树被风吹动,沙沙的响。 沿着这条小路,他走着,通往早已烂熟于心的地方。 “等等!先生!!!” 少女的呼唤停住他的脚步。 转头,刚才那个店员扶着膝盖剧烈喘息,身体上下起伏,连话都说不完整:“先、先生,你,你走的也太快了、呼——呼——我,我追了好久,呼——” “什么事。” “给——” 一大捧艳丽热情的黄色猛地被她递到他面前。 那黄色流动着,燃烧着,像是在枝叶上生长的一团火焰,流动,荡漾,边缘火红火红的花瓣就是它垂滴下的灿烂生命。它们拥挤在一起,欢呼雀跃,枝叶连枝叶,花瓣盖花瓣,轻薄到透光的纱幔温柔地环绕周围,像个温和的拥抱。 芬芳热烈的香气扑面而来。 “既然是真心送人的话,先生,要用新鲜的花哦。” 不容分说地,她把那束花塞进他怀里,皱眉叮嘱。 “这不仅是对自己的尊重,更是对对方的尊重。人就像花朵一样,如果你真心对待细心照顾的话,就算是最娇贵的花也能好好活下去。可是要是疏于照顾自我放弃,哪怕是小雏菊都会枯萎。” 真心就像是花朵,就算生长在沼泽中心,依旧可以高洁美丽。 “……尊重?真心?” 这些字眼都已经有多少年没听过了。 伏黑甚尔垂眸。 大概是…… 从她死后吧。 原本说好的还有时间,还有机会,还能再等…… 可惜,他的运气向来不太好。 “先生,还有这个。” 一堆皱巴巴的赌马票。 “先生,你把这个丢在店里了。” “不要了。” “诶?这是赌马票吧,就这么丢掉了吗?” “没有用了。” “哦……我知道了。” 美和子理解地点点头。 应该是没能赌赢吧。 怪不得要买花呢,应该是赌博惹喜欢的人生气了? “先生,还是还给您,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先生,赌博不是很好的行为哦……” “……” 沉默地接过赌马票,他沉默了一会,自嘲地扯扯嘴角。 “你说得倒是没错。” “赌博这种事,我……一场都没赢过。” …… …… 【啊,美和子啊美和子,你又犯了交浅言深的毛病!】 寂静花店,暖黄灯光下,面色红红的美和子伏案继续写着自己的日记本,短短的小辫子伏在背后。 【不过美和子帮助了别人,有在好好帮他哦,毕竟应该没有人喜欢收到一束不新鲜的花吧。】 爱幻想的美和子一只手托着腮帮,坐在柜台上眼神闪闪发光地落笔,陷入童话般美丽的幻想。 笔尖沙沙地在纸上游走。 【啊……既然会改正的话,那么那位先生一定会得到谅解,和喜欢的女生重归于好,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没准现在两个人正依偎在一起,吃爆米花,盖着毯子缩在沙发里看电视呢?】 【真是想想就要露出微笑的幸福故事啊。】 清凉如水的月光洒下。 无声无息地穿过高专结界,他坐在潮湿墓碑前,盯着被月辉浸染的那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中被永远定格的白发少女微笑,灵动的气质从这张小小的照片里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好奇她生前究竟是多么美好灵动。数不清的反季节梅花一枝一枝地堆在她的肖像下面,每一枝都经过精心修剪,红艳艳地绽放,说不出的好看。 在红色的花团锦簇中,热烈的黄玫瑰靠在她的墓碑背后,隐藏在深深阴影中,从正面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伏黑甚尔盯着那张巧笑嫣兮的照片,目光却好像看着一道通往地狱的大门。 他有时候会觉得,五条里奈不是人,而是某种意向的化身。她在六岁的时候认识了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单方面结束了这场短暂又永恒的相识。 除了他,所有人提起五条里奈都是“天才”“任性”“短命”,就好像这些标签就是这个人的全部一样。 只有做了她十一年“生意”的他才明白。 她是混乱,是无序,是所有侦探孜孜探索的巨大谜团,是全部赌徒倾家荡产的无本买卖,更是凌驾于理性和条件之上魔性般的吸引。 她来到世界上,轰轰烈烈大闹一场,搅乱寂静的坟场,然后大笑着退场。 “六眼……” 摩挲手腕上光滑的绸缎,那些蓝宝石在月光下发着夺人心魄的璀璨流光,像极了她的眼睛。 这场始于年少的相遇,终究是落下了帷幕。 …… …… “对了,还要记录。” 把记账本扒拉到面前,美和子认真的一笔一划写下交易记录。 【卖出:黄玫瑰一束】 【花语:纯洁的友情,道歉,和……】 少女咬着笔杆思考,皱眉把最后的词填了进去 【已逝的爱。】 ——(伏黑甚尔be:败落的赌徒)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2章 22 就算是生活幸福的今天,也会有数不尽的人们处在地狱当中。 厌恶,疲惫,惊怖……咒灵是从数不清的人们的负面情绪诞生的诅咒,只有咒术师才能控制自己,把负面情绪转化为强大的咒力。 这也是咒术师群体和普通人割裂开的最重要原因,每年日本有成千上万的人因为“安全事故”丧生,谁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人凄惨地死于咒灵之手。 封闭的咒术界相信血脉,咒术通过血脉传承,外面的普通人就算死了再多,也不过是几个无关痛痒的数字而已。 ——也因此,大量拥有咒术天赋的孩子流落在满是咒灵的世界里惊慌度日,上天赐予这些天选之子超人的天赋,却往往会成为这些生活在人群中的孩子们一生的噩梦。 …… 东京,浅井孤儿院。 这所以创始人的姓名为名字的孤儿院坐落于偏僻的郊区,远离灯火繁华的东京主城区,开销也不大,所以才能勉强支持这么多孤儿的生活。 早春的风还带着冬天眷恋的寒冷,吹在人们身上刀子一样生疼。院子里角落高高的围墙倒了一块儿,黄色的泥沙混着红色的砖块堆在缺口处,零落长着两朵蔫哒哒的小野花,迎着料峭春风瑟瑟发抖。 吱—— 掉漆的大门前,一辆低调的黑车默默刹车。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从驾驶位走了下来。 黑色短靴,黑色长裙,春风吹拂她黑色的及肩短发,带来一阵缥缈的檀香香气。换掉了稍显稚嫩的发巾,也不再穿那身高中的校服,现在的少女撇去那些少时特有的稚嫩和天真,瘦削的身影倚靠在车门边上,说不出的坚韧。 如果不看那张熟悉的脸,就算是曾经的同学,也许也认不出现在的天内理子了吧。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理子。” 拿着文件夹从副驾驶下车,黑井美里推推眼镜,抬头确认了头上掉漆的“浅井福利院”字样,朝一旁发呆的天内理子点点头。 “啊,明白了,那我们进去吧。” 猛地惊醒似的,天内理子突然抬起头,眼神从遥远的地方聚焦到面前破旧的大门上。 目光触及那些残破的字,她又被烫到了似的移开目光。 “理子……” 身后是黑井美里担心的声音。 “唔,美里,我没事。”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天内理子转头安慰地笑笑,“还是正事要紧,这些孩子们还在等着呢……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不等她在说什么,天内理子步履匆匆进了门,穿过大门,穿过倒了一块的围墙,站在简陋的小院子里,她微微皱眉。 四周是有点年头的房子,木质外露的部分有些发黑,看起来有点年头。 “啊,您好……请问您是来……?” 头发花白最中心的房间打开门走出来,一双疲惫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少女,见她身后只跟着黑井美里一个看起来温柔的女人,整个人才放下心来,挺起的后背也随之塌了下来。 “您好,冒昧打扰了,我是来领养孩子的。” 天内理子扬起微笑,是长辈最喜欢的那种听话好孩子的微笑。她站在院子正中心不动,抛去过于成熟的打扮并不算,那张青春的小脸上的确能看出曾经几分的活泼肆意——只不过她的神态的确没有无忧无虑的天真,眉眼间没有活泼,就好像曾经的自己一夜之间随着某个人的离开而消失了。 精明警惕地扫过她全身,从她做工精致剪裁合体的黑裙看到衣角低调的暗纹,妇人脸色更好了,她放下把自己的手在腰间深绿色围裙上粗略一擦,上前两步:“这样吗?两位等等,相关的资料准备好了吗,我们还是要对孩 子们负责的,请谅解。” “您好,这是文件。” 黑井美里上前两步递上文件。 妇人翻着印着公章的纸张,面色有些惊讶:“是神社……?神社还需要领养孩子吗?” 本土的神社全都是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不是变成著名的风光景点就是艰难维持营生,当然,那种地位超然,传承悠久,很久以前就是著名的供奉神灵的神社除外。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神社,居然说要来领养孩子? 妇人反复确认自己手上的文件,发现居然真的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浓浓的疑惑充满了她的脑袋。 黑井里子上前一步,礼貌地解释: “没错,我们会按照法律规定的步骤□□,也会向领养孩子的福利院定向进行捐赠物资,包括衣物,食物,一笔用于协助福利院的资金等等……这些都在文件里写着,绝对拥有法律效应,不需要担心。” 至于为什么领养这些孩子,倒是一个字也没透露。 “那就没问题了,跟我来吧。” 利落地把文件一合,妇人什么也没问,转身进入有点年头的大门。 …… 【反省室】 整个反省室面积不大,也就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小木几,加上一张摇摇晃晃的椅子而已。 这间反省室一般关着的都是福利院调皮捣蛋的孩子,例如:抢夺其他孩子的东西、挑衅福利院老师、霸凌欺压年龄小的孤儿等等,只要有孩子做出恶劣的行动,这间位于福利院最角落的反省室就会迎来新的“客人”。 也正是这样,房间的墙壁上,床板下,还有木质小茶几上几乎全是“前客人们”捡起碎石头刻下的凌乱划痕,纵横交错的痕迹有新有旧,偶尔还能在里面找到几句写得歪歪扭扭不成句子的留言,也许是上了几节识字课的大孩子留下的。 也许为了安全考虑,房间只在高高的地方开了一扇小窗,最小的孩子也不可能爬出去。 此时此刻,被遗忘的角落万籁俱寂,窗户射进的昏黄光线孤零零照射在地板上,数不清的光点徜徉其中,像深海的浮游生物缓慢上升,缓缓下降,遨游,鼓动,闪闪发亮。 年龄小小的小林宫介静静躺在床上,埋在朴素的旧被子里,侧着头,睁着圆圆的眼睛专注注视亮亮的光点,就像真正好奇的小孩子一样。不过只要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就会知道,小孩子只是面对那束光芒而已,他的目光虚浮没有着落——比起专注,这种目光更适合叫做“空茫”。 (宫介,不要怕,只要装作看不到的话,他们就不会发现了!) 稍长的刘海扫着眼睫,痒痒的,但是小林宫介抿紧嘴唇,努力克制自己缩进被子里发抖的本能,强迫自己放空,目光不要和面前的“怪兽”接,甚至不敢伸手把碍事的头发拨开。 在他的视野中,小小的房间里已经没有正常的地方了,不论墙面还是桌椅,全都被黑糊糊的恶心粘液沾满,那些比小河里的泥巴要讨厌一百倍的粘液好像活着一样涌动,发出奇怪的‘咕叽咕叽’声,听起来让人恶心。 (加油,宫介!你能做到的!就像以前一样!) “砰砰,砰砰。” 小小的孩子缩在被子里,听见自己的心跳飞快,怀里好像揣了一只惊骇的小兔子,一蹦一蹦的,快要跳出怀里。 “嗬——” 怪异的嘶吼在耳边响起。 他手脚发冷。 一只眼球,充满红血丝的,恶意满满的眼球。 它就像一只轻盈的泡泡,从满是恶意的泥淖中轻飘飘飞起,黑红相间的泥水先是覆盖球状晶体,然后又一缕一缕流下,汇总,覆盖,最终恋恋不舍地从转动的眼球上滑落。 这 颗眼球黑白分明,红色血丝在黄白的部分蜿蜒盘旋,主要血管分叉再分叉,从暗红到鲜红再到没入表面的浅红。纤长视神经化作凹凸不平的小尾巴拖拽身后,时不时神经质地颤抖两下,抖落不明淡黄液体。 这只巴掌大的眼睛虹膜收缩,四处扫视,诡异的鲜活。 “¥¥……&………………¥&*¥%#” 黏糊糊的呓语响起。 (头好疼……妈妈……爸爸……) (真的会过去吗……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是不是因为宫介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是个怪物,宫介是坏孩子,是神明要惩罚的坏孩子?) (好疼,好疼,真的……) 尽管眼眶中开始积蓄泪水,小小的宫介依旧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就算身边已经满是踊跃的泥淖,就算那颗恶心的眼球转动着,极具压迫感地贴近,就算他的眼睛已经酸涩到坚持不住—— 小小的孩子依旧苍白地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抖,一眨不眨。 (只要装作看不见就好了!妈妈是这么说的!) 光芒将歇,小窗外所剩无几的阳光逐渐偏移。从地板慢慢爬到墙角的衣柜,再缓缓腾挪到高高的墙面,从明亮的净白到昏黄,几乎只用了短短一瞬间。 猩红的眼珠转动,紧紧地,紧紧地盯住房子里唯一的活物:颤抖蜷缩在角落的,努力装作毫不在意的小林宫介。 “你——” 扭曲的呓语,穿过耳膜,刺痛大脑。 “你——看得见——我——吗?” 小林宫介浑身一抖,那颗巨大的眼球冲在面前,几乎贴在他的脸上! 小孩子僵住了。 鼻尖潮乎乎的,粘上一点不明的血液,血腥味混杂一股咸涩的臭味强硬地钻进鼻腔,刺激得他想打喷嚏。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近到小林宫介清楚地看见收缩的虹膜,满满都是杀意和恶意,数不清的血管青红交错缠绕球体上,像极了雨后皲裂的大地。只不过大地承载的是希望,而这片小小的房间中的绝望快要满溢出来。 “呜——” 不能出声! 会被它们杀死! 温柔的院长妈妈,会给他撑腰的中田哥哥,还有一直一直都害怕晚上一个人的姬子妹妹——如果被发现的话,怪物们一定会杀了他们,就像杀了爸爸妈妈那样容易! 他忙不迭捂住嘴巴,眼睛充斥着害怕和惊恐,惊疑不定地游弋目光。 所幸,也许是上天怜悯他,亦或是神明还不想这么早就收走他的性命。 那只眼球静静飘荡在空中,圆圆的玻璃晶体渔网般缠绕血管,交错,延伸,后面拽着长长的视神经。光芒暗淡的空间中上下左右颠倒又分不清,纯黑的浪潮从地板滴落,在天花板汇聚。 明明是木地板,此时此刻却凭空散发一种潮湿的,黏糊糊的沼泽味,也就是一股腥气和让人窒息的讨厌味道。 “呜——” 看着看着,小林宫介忍不住捂住痉挛的胃,恶心的感觉一浪接着一浪。 (不,不能出声!) 他眼神一狠,蜷缩身体,藏在被子里的手捏住腿部的软肉,用力一转—— (好痛!) 晶莹的水珠噙在眼眶里,小林宫介颤抖眼睫,忍不住闭上眼睛。 (但是只要忍住,只要忍到明天,明天和院长妈妈好好解释的话,一切都会变好的!只要继续装作看不见的话,就能和以前一样生活,继续听中田哥哥的课,继续哄姬子妹妹睡觉了……一切都会变好,只要忍过今天!) 阴冷开始蔓延到骨髓,就算盖上被子也无济于事。 看不见的呓语跳跃,从 琴弦流落到水塘,纠缠不清的音符雀跃欣喜,不和谐的基调充满嫉妒拉扯不清,时而高扬,时而低沉,从高高的山巅飞跃到谷底,瀑布般的激流湍急飞泄,撞在搏动不已的心脏上,激荡! 所有的和弦在耳边奔跑,隐隐约约,低沉的声音在询问。 为何要……拒绝…… 急促的音调,仿佛在催促,也仿佛深沉的呼唤。 加入…… 回家…… 回到我们身边…… 恍惚中,那颗眼睛收缩,美丽耀眼的光芒蕴含在收缩得几近一条缝隙的瞳孔后,那是怎样的光芒……美丽……光辉……万事万物的美都藏在那扇门后,像耐心的妈妈一样等待…… 等待着小林宫介的加入。 小小的孩子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完全没有觉察到四周的污泥开始上涨,蠢蠢欲动。 呓语潮水般涨落,傍晚的风透过狭窄窗户吹拂,外面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不论是草虫鸣叫还是树叶婆娑。 (小林……) “妈妈……” 在轻柔的潮水里,年龄小小的孩子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怪物,没有秋景寥落的福利院,也没有每天必须做什么不许做什么的规矩。云雾环绕中,一双温暖的手环绕,给他一个安心到让人落泪的拥抱,又温和又甜蜜,馨香馥郁的花香…… 是妈妈的味道。 梦里,看不清脸的妈妈摸摸他的脸,夸他是个好孩子。 【宫介,你做得够好了……妈妈,妈妈为你骄傲。来,好孩子,到妈妈这里来。】 “妈妈……” 如此呢喃着,小小的孩子陷入沉沉的梦境中,嘴角还挂着笑。 …… “砰!!!” 震天响的一声,是钢铁做的大门直挺挺倒下的声音。 “美里!三级咒灵!这里!” 穿过破烂的门槛,黑井里面色坚毅,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窜进屋子,直奔床上气息奄奄的孩子。 黑漆漆的屋子被点亮。 “给我——安静点儿!” 天内理子一脚蹬在倾倒的大门上,凌厉干练的皮靴踩着大门猛然发力,以此为中心向后旋身,狠狠踹飞扑过来的眼球! 被鞋底狠狠正蹬的眼球像被陨石正面击中一样倒飞而出!狭窄的屋子里回荡着咒灵丑陋刺耳的尖叫,天内理子抬手捂住耳朵,小腿发力灵巧地从门口一跃而起,鞋底精准命中地板上虫子一样扭动尖嚎的眼球,一击毙命! “噗”的一声,大量淤泥浪潮般汩汩涌出,破裂的眼球死不瞑目地化作一缕黑烟,从厚实的鞋底袅袅升起飘散在空气里,眼看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种东西果然会聚集在咒术师身边。”天内理子挥挥手,仿佛在驱赶看不见的味道一样。 咒灵一消失,被黑井美里从床上抱在怀中的小林宫介缓缓睁眼,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黑井美里耐心蹲在地上,抱着他轻轻拍拍后背。 天内理子走近,温柔叹气。、 越是接触,便越能看到咒灵的普通孩子们处境。如果像这个男孩一样只是被排斥,被隔阂,已经算是幸运的下场,更多的孩子们根本没有成长的空间,也没有人教会他们隐藏自身,这种天生的才能没有约束,也没有相应的成年人庇护,往往会在和某只咒灵的不经意对视中结出悲惨的苦果。 她们能做的有限,幸好,五条家为神社的建立出了不少力。 想起现在那位少年时期见过,现在手段凌厉,上下整顿家族风气的年轻家主,抱着孩子的黑井美里默不作声地叹气,不可避免地想起 那道原本应该和他肩并肩站在咒术界最高处的倩影,理子的救命恩人,曾经与五条悟并称最强的双子——五条里奈。 如果无畏光辉她还活着的话,如今的咒术界应该会走向更光明,更人性的局面吧。 “……咳咳咳……咳咳……”趴在她肩膀上的小男孩缓了一会,撑住肩膀努力地站起来,小脸挂着泪痕闷闷地回答,“宫介没事……” 他想起来了。 他的妈妈,那个会温柔地抱着他唱歌,身上总带着馨香的妈妈已经死掉了。 在他面前,和爸爸一起,被闯进家里的怪物杀掉了。 小林宫介怔怔发呆,松开黑井美里的手。 “宫介吗?” 天内理子不露痕迹地侧身用身体挡住狼藉一片的现场,蹲下揪了揪他湿润的脸蛋,微笑道:“要不要和妾身一起,学习怎么做一个勇敢的男子汉?” 失去是常有的事,只有冷静地面对事实才能谈以后,这就是这么多年她学到的真理,也是他用很久才能明白的道理。 眼泪落在地上,思念会传递给三途川的妈妈吗? 小小林宫介不知道,他只是用力擦擦眼泪,委屈地说:“宫介是男子汉,宫介想学习怎么打倒怪兽。” “那就跟妾身走吧,我们回家,家里有很多很多的兄弟姐妹,全都是和宫介一样的孩子,可爱又调皮……宫介可要努力哦,不然可能被哥哥姐姐们骗走小甜点的哦。” “宫介喜欢甜点。”甜甜的,有妈妈的味道。 “那就跟妾身走吧,好好学习怎么操控自己的术式。” “术式是什么?” “是打败刚刚那样讨厌的虫豸的武器。” “那我要学术式。” 小林宫介抬起手臂擦干眼泪,红红的脸蛋上满是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决心。 天内理子笑笑,看着黑井美里牵起他的手,两大一小三个人走出幽暗的禁闭室。 “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未来一定会成为最棒的咒术师。” 就像曾经的期盼神明的她一样。 如今回首望去,那段荒唐的日子里自己那么渺小,那么天真,仿佛困在漆黑一片的茧子里举目茫然。直到真正仁慈的神明降临拯救迷茫的信徒,给予她崭新的存在意义,她才能破开黑暗,在祥和宁静的光辉中破茧重生。 外面天色已暗,却映衬得天上的星星更亮了。星星们分布在广袤黑暗的宇宙中,靠着自身的力量发光发热,地上害怕的人们看见星星,就仿佛看见太阳的余晖一样,充满勇气和信心。 夜路虽然暗,但总有星星肯照亮旅人。 “真好,又是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深吸一口清冷的夜风,天内理子眯眼,充满享受地感叹。 小林宫介闻言抬头仰望,怯怯盯着闪烁的星空,黑漆漆一片的天空,闪亮亮光点倒映在孩子漆黑的眼瞳里,点亮他空无一物的荒芜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颗亮亮的星星,她比世界上所有的宝石加在一起都要璀璨。” ——“她慷慨大方,只要有迷路的旅人向她祈祷,她就会大方地回应,向他撒下银白色的星光,照亮晦暗难行的前路。” 晦涩的夜晚不会消失。 但幸好,星星慷慨的光芒会化作旅人手中明亮的灯光,永恒存续下去。 璀璨星辰,慷慨光辉,她和夜晚一样永不熄灭。 ——(天内理子be:永恒璀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3章 23 【您已死亡!】 玩家朦胧地睁开眼,面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结局已收录。】 【新增回忆已收录,名单如下:】 [【五条悟be:神在人间】、【伏黑甚尔be:败落的赌徒】、【夏油杰be:失信的友人】、【天内理子be:永恒璀璨】、【家入硝子be:流年遗失】] 【恭喜玩家通关,过关称号结算中……】 【获得称号:无情be狂魔。】 【评价:适度发刀健脑,沉迷be伤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亲爱的玩家,这里建议您再仔细考虑考虑您的通关路线呢。】 “什么嘛!难道是我自己要死掉的吗?!” 叉腰站在虚拟空间里,粉发少女赤着脚站在地上,朝不讲道理的系统结算页面吐槽。 “原本我还想做个成就,登顶咒术界成为咒术界的王什么的……结果反而被半路跳出来的莫名其妙反派背刺,花季少女壮志未酬,竟然惨遭歹徒一刀贯穿,命丧当场——啊,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系统页面富有规律地闪烁,并没有应答。 作为一款划时代的全息游戏,《妹妹模拟器》却没有像市面上常见的游戏似的配备智能系统,而是化繁为简,深度还原了一款伪单机游戏最本质的内核——即一切全靠玩家自己探索。 出发点是好的,为了提高玩家的代入感和探索欲,不过也不乏倒霉玩家因为碰到副本无形的死亡条件而惨遭制裁。 “太离谱了,简直太离谱了,为什么游戏里会突然跳出来个现在完全没法打赢的敌对怪物啊,数值策划呢,数值策划出来救一下啊。开放世界能自由,但也别这么自由,自由得有点让人害怕。” “不行了,吐槽能量满了,这槽不吐不快。” 无辜被波及的倒霉玩家樱井里奈把游戏界面一关,盘腿坐在虚拟空间的大床中央,编辑一条吐槽发给自己玩游戏认识的好朋友。 【be赛高:玩了io模拟器……怎么说,总有种被策划恶意狠狠玩弄了一番的感觉……】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啊……赛高酱怎么了?】 【be赛高:死掉了,狠狠地死掉了,被一只攻击力奇高的敌对红名怪一刀秒掉了(失意体前屈)话说一个据说要提供感情冲击的游戏,居然还会有超模怪物,怎会如此!】 【be赛高:可恶啊!要生气到睡不着了!】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的确呢……所以赛高酱有没有达到自己喜欢的be路线呢?】 ……好问题。 樱井里奈戳着下巴研究自己得到的那些cg。 虽说过程很出人意料……不过光论结果,看起来也不错。 【be赛高:对哦……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玩游戏嘛,赛高酱喜欢就好。】 【be赛高:嘿嘿,这么一想也不是不能接受耶……好吧,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这样也不错。】 缺憾的美也是美。 捧着虚拟的照片感叹,玩家一张张翻过手里的be盛景,感叹自己恶劣本性。这些画风精美,氛围沉浸,细节满满的cg图片非常用心,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设计的。 次元公司真是大手笔……cg做成这样,请到的画师大大肯定不便宜。 吸溜。 玩家的xp大满足! “呼——比起温情路线,果然还是be更适合我!” 啊,什么,你说哥哥? 哥哥是什么,能吃吗? 被开解玩心满意足达成坏结局的玩家七手八脚地从床上滚下来,完全把系统的温馨提示抛在脑后。 …… 【检测到玩家已结束副本,是否抽取第二个副本?】 突然,装死的系统突然跳出提示。 把虚拟的cg们放进虚拟相册摆好,樱井里奈挠挠头。 啊……居然还有第二个副本的嘛。 把第一个世界的副本媒介——大她一号的眼罩塞进玻璃柜里,粉发少女兴奋地坐在副本抽取的旋涡面前。 “抽抽抽,搞快点!” 看样子,已经完全忘了第一次玩的嫌弃了呢。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一场旷世的大眼瞪小眼过后…… 吧唧。 一团绷带掉到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 “好耶!新副本!” 一阵白光闪过。 …… …… 【新手期结束,系统不再提供天赋选择机会。】 站在初始空间里,樱井里奈皱眉。 和第一个副本不一样的是,她面前悬浮的,只有一张卡片。 薄薄的卡片悬浮,描金的花纹在四周蔓延,不同于“六眼”卡片描绘的那只流光溢彩的眼睛,画面最中心是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鸽,修长的羽毛震天而起,仿佛要飞向看不见的远方。 下面是一行小字介绍。 【天赋:天妒英才】 【介绍:自古以来,聪颖的天才层出不穷,可惜天才总是薄命,智慧的思想受困于拖累的躯壳,只能遗憾退场,这可能就是常人所说的……天妒英才。】 【拥有此天赋,玩家将在[政治决策]、[形势察觉]、[要点判断]、[用人行事]等方面得到大幅加强。相应地,玩家的[体质]和[健康]将随着时间流逝下降。】 啊……是个有利有弊的天赋呢。 樱井里奈扶着下巴思考。 选了它,几乎注定她的新副本无法像[五条里奈]那样走一力降十会的道路。 简而言之,如果上个世界是无双割草rpg的话,那么这个就是权谋局势模拟经营…… 玩的还挺花。 反正白来的天赋,不要就只能白板开局,还不如拿了试试。 至于那个debuff…… 上个世界·硬顶着debuff活过17岁·里奈:…… 反正她还不一定能活到debuff发作的时候呢。 而且be狂魔闻到了一丝丝美妙的,可操作的be味道。 【确定】 【世界导入中……】 【欢迎进入副本!】 …… …… 青森是个好地方,大家都这么说。 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盛产甜甜的苹果和健康的油菜,连这里的人们都和山泉水一样清澈。 “如果要度假的话,去青森吧!” 就连大街小巷的报纸上都这么说。 津岛家,是青森有名的大人家,从苹果一样香甜的青森随便拽出一个人来,热情的青森人民都知道当地顶顶有名的“津岛家”。 “阿拉,那可是个大户人家,就住在北边的深林里,那气派的房子,隔着津轻海峡也绝对能看见呢!” “津岛家的儿子,不知道是哪个,不过总归是津岛家的,我经常在电视上看见——诶呀,每次看见我都羡慕,不愧是大人家出来的孩子,坐在桌子后面发言,那样子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津岛家真是个大家族啊!” 热情的青森人民总是这么夸赞着。 可是身在这个“顶顶好的大家族”里,年幼的津岛修治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板板正正的家族。 被制定好规矩的仆人。 他注视着这间大大的屋宅,好像注视一个结在森林里巨大的蜘蛛网。所有的人,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姐姐,都盘踞在这张网的四周,耐心等待着猎物入场。 仆人们则是小小的蜘蛛,一刻不停地在这张网上走来走去,用他们天生擅长眼观六路的八只黑黝黝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观察,用灵敏到极点毛茸茸的八条腿感知整张网上的一点点细微颤动,在每个深夜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商讨着独属于小人物的“计划”。 小小的津岛修治像只不小心闯进来的猎物。 这张网里,只有他没有灵敏的腿,也没有敏锐的眼—— 每当他趴在窗户上,看着仆人疏于打扫的角落里捕食的蜘蛛时,骨子里的寒冷就会浸透他的心,就好像凌厉的口器切割的不是昆虫,而是他的身体。 不合群的异类,是会被分而食之的。 “修治少爷,用餐了。” 他从窗户上爬下来,打开门走出去,面对温暖的阳光却嘴唇抿紧。 由权利和血缘结成的网,每个节点都蹲守着权利的奴隶和磨尖爪牙的伥鬼,巡视,锐利的眼睛和前足,蓄势待发。 津岛修治拘谨地朝身边恭敬的仆人点点头,拢起袖子跨过简朴的院门,朝着最中央肉眼可见华丽的建筑群走去。 高门大宅的规矩,在家的人们要聚在一起吃饭……呵,表面样子。 津岛家族以前并不是什么大贵族,和现在闻名津轻的大家族也完全不一样,最初的津岛和许多的平民一样从地里靠双手挣取温饱,靠着自然的恩赐生活,就像今天生活在津轻的许多人一样。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出身,富裕后的津岛家更加注重“贵族”的规矩。 …… “里奈小姐,用餐了。” 同样的午饭时间,仆人轻声的呼唤透过破旧的门窗传入,唤醒樱井里奈。 【尊敬的玩家[樱井里奈],当前位于副本“飞鸟和自由”中】 【尊敬的玩家[樱井里奈],当前副本基本资料已发放】 略显陈旧的床榻,昏迷不醒的小女孩睫毛微颤,缓缓睁开鸢色的深沉双眼。 【这个世界,表面上和平宁静,人们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虽然平庸,但也普通。实际上,一场席卷全世界的大战才刚刚落幕不到十几年,一切和平都是战争留下的残垣堆砌而成的美丽雕像。】 【平静的水面下暗藏洋流,各大势力站在世界这场巨大的棋盘上蠢蠢欲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背叛和信任,无形的战火和有形的硝烟纷飞。】 【作为玩家的你在津轻有名的豪门望族出生,作为不受重视的小女儿,你的生活寡淡又平静,但是幸好,这样的生活虽然让你的物质生活不太富足,但平静的生活也是你最好的保护伞】 【友情提示:风暴的正中心不在这里,横滨,那里会是您崭新的舞台。】 【恭喜玩家[樱井里奈]进入副本!】 咚,咚,咚。 “里奈小姐?” 端着饭菜的家仆不耐烦地又敲了敲门:“里奈小姐?请问您起了吗?” “咚咚——” 刷—— 深黑色障子门被猛地拉开,仆人不耐烦的指节尴尬地停在半空。 “哈哈……小姐……您的午饭和药……” 棕色的卷曲长发不羁地披散在身后,一身白色长袖睡衣的女孩站在门缝后的影子里,阳光洒进门缝,把她的上半身关在深深的影子里。伴随门缝打开,一股沉寂腐朽的草药味弥散开来。 看起来羸弱不堪的那女孩套着宽松的白色睡衣,深棕长发,宽大袖袍。 看着看着,大热的中午,在这破旧小院儿的一角,仆人居然硬生生给自己吓出满后背的冷汗。 “小姐,您的东西。” 仆人颤颤巍巍把手里的托盘递过去,好像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饭菜,而是他的整个身家性命一样。 “您先用着,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看着她默不作声地把东西收进去,仆人绷紧了弦,战战兢兢,顺着墙边退出了这一角让人窒息的天地。 …… “唔……这家伙,胆子真小。” 眯着眼睛注视着同手同脚的仆人走出小院儿,屁股后面有人在追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走,一副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样子,樱井里奈把长长的刘海撸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沉沉的鸢色眼眸。 抓住你了。 隔着门缝深深凝视一眼篱墙外的同款小棕毛,屑玩家眨眨眼,动作放缓关上了狭窄的门缝。 “崭新的一天,新的副本,没好的中午从光明正大把好奇的崭新哥哥关在门外开始,诶嘿。” 玩家,屑中之屑(指指点点)。 远远吃了个闭门羹的津岛修治冒头,迷惑地眨眨眼:??? 剧本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4章 24 把纸门关好,樱井里奈端着托盘环视这间门小小的房间门。 怎么说,出乎意料的昏暗,几盏灯点亮,却只是保持能视物的亮度而已。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近观察,灯是电灯,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压不够,亮度让人担忧这些小灯泡是不是下一秒就能原地罢工。 比起上一个副本守旧的五条家族来说,不排斥现代技术这点这个“津岛家”倒是做得不错。也能就此判断,现在的时间门段应该是近现代——一个比较方便玩家日常生活的时代。 起码樱井里奈就很满意。 撑着桌子站起来,只穿着袜子的脚一动,脚下的感觉有点奇怪。 “这是……” 放开手中气若游丝的灯泡,樱井里奈提起宽大的白袍,弯腰从桌子下费劲掏出来一团揉得皱巴巴的纸,大约是因为藏在桌子下面,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暗处,所以不上心的仆人清扫时没注意到。 “报纸?” 樱井里奈好奇地展开纸团,铺在桌子上细心捋平,借着灯光研究上面的内容。 报纸的颜色有点发黄,看起来并不像最近印刷的,甚至油墨印的字体都有点晕染,看起来朦朦胧胧。 醒目的头版头条位置,用黑色大字写着: 【横滨大爆炸:究竟是敌对国的袭击还是军方的失误?】 【近日来,横滨的大爆炸已经成为全国热议的意外事件,官方宣称是实验室爆炸引起底下瓦斯连环爆燃,造成如今轰动全国的大爆炸案件。事实究竟如何?我们的记者冒险前往爆炸后的横滨一探究竟,暗中调查了许多被掩盖的痕迹。】 【横滨警方已经全面封锁爆炸现场,根据知情人士透露,爆炸正中心曾经是军方的秘密实验室,有目击者称曾在火焰中目睹巨兽嘶吼的影子,对此,军方表示否认,并告诫广大居民不要轻信谣言。】 横滨? 樱井里奈眉头一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系统也提示过,横滨会是崭新的舞台什么的…… 原本以为新天赋要走的是高门大户不受重视的小姐翻身做主,一步步成为家族主宰顺便帮哥哥撑腰的故事,没想到新的副本依旧是熟悉的开放世界,真正的主线应该在横滨。 粗略翻了翻报纸剩下的部分,除了一部分字迹模糊看不清之外,樱井里奈简单概括了一下,就是讲述了横滨发生诡异大爆炸,大家议论纷纷这种故事,至于故事的真相—— 把手里的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樱井里奈死鱼眼。 这不是完全没有讲嘛! 无良小报,全部心思都放在标题上了。 可恶。 她愤懑不平地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十分谴责这种标题党。 【搜集到线索:[横滨往事]】 系统的提示界面跳出,同时,玩家现在还是0级的经验条肉眼可见往上跳了一下。 【提示:新天赋[天妒英才]发动,每当您采取智力行动,例如人事调动,政策调整,线索收集等行为时,将收获[经验值]用于升级,升级后,您的各项数值将会增长,做决定也会更加轻松容易。】 简而言之,就是越动脑子,等级就越高。 【新功能[突发事件]解锁!】 【[突发事件]: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各种问题,系统将会提供选项供您选择,[智力]相关素质数值越高,[突发事件]将会越珍贵,系统提供的选项也会越详细明确。】 新玩法! 樱井里奈眼神一亮。 原本还在担心新副本没有“咒灵”这种敌对怪物存在,经验值没有地方刷怎么办,没想到新的玩法依托【智力】开发新的数值体系,不用打打杀杀,等级照样能升。 不得不说,新鲜的玩法让玩家的兴趣高涨。 也许这就是次元公司流水高的原因,毕竟用心对待玩家,玩家也能从游戏本体感受到。 哗啦—— 桌子上的报纸翘起一个角,被窗外吹来的风吹得簌簌作响。 风? 哪来的风? 桌边的玩家若有所思地转头。 靠院子的窗户果然没关紧,透明的玻璃窗外竹影摇晃,天上黑压压的,乌云像吸饱了墨水的毛巾,沉甸甸坠在天上,一层叠一层,黑色浪潮向前拥挤,一浪接一浪,让人看着就无法喘息。 夏天的天气诡谲难测,眼看天际便是酝酿一场惊人的暴雨。 大风狂乱地吹拂,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不堪地紧贴地面,在狂风的袭击中上下摇摆,跳动,七扭八歪,凌乱不堪。窗外立了一颗树,粗壮的树枝“啪啪”打在墙上,被风吹歪了整个树冠。 潮湿压抑的低气压蔓延。 “要下雨了?” 折好报纸随手压在台灯下,樱井里奈被冷风吹得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乖乖地转身去关窗。 “这天气,刚刚还万里无云呢,现在居然要下雨,突出一个喜怒无常。” 被冰凉的玻璃冰得一个哆嗦,樱井里奈踩着矮凳子垫脚去够窗框,额前的刘海被窜进来的风向后吹起,她咳嗽两声,看着外面狂风肆虐的景象感慨道,目光不经意间门和院门外一双晦涩的鸢眸对视—— 【[突发事件]!】 系统提示立刻蹦出来。 【狂风呼啸,乌云重重,夏天暴雨将至。从仆人那里“意外”得知津岛家不为人知的“津岛里奈”存在的津岛修治决定来一探究竟。天气陡然变化,眼看一场瓢泼大雨在所难免,顺着来路返回需要时间门,然而眼前稍显简朴的院子主人也只是素未谋面。】 【就在这时,前来关窗的您注意到了门后的“不速之客”,您决定——】 【一、装作没看见,关好窗就走,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二、出门请他来坐坐,你的家里还蛮大的。】 【三、委婉暗示他,确认过眼神,是可以交流的人】 系统提示跳出。 樱井里奈扫视一遍内容,面色奇怪。 这,这不对吧。 这选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次元公司!管管你家文案员工啊,这么写真的没问题吗?! 作为一个正经人,义正辞严的正义玩家当即选了三。 开玩笑,我超会的好吗?! …… 啊,对视了。 大风呼啸中,津岛修治站在门后发丝凌乱,袖子和衣角乱飞,整个人狼狈得紧。 院子破旧,仆人打理也不上心,任由墙边的树自由生长的后果就是过长的枝条被狂风拽来推去,噼里啪啦打在院墙上,溅起一片尘土,被风一吹,迎面而来兜头吹了他一身的灰。 然而他直直地站在院墙外,此时此刻只意识到一件事。 被发现了。 隔着“群植乱舞”的破旧院子和一扇不大的玻璃窗户,两双相似到极点的鸢色眸子视线相交。窗户内的女孩平静,淡然,鸢眸里倒影狂风,飞沙,还有院墙外的男孩。 而院外的男孩枯寂,沉郁,鸢眸里什么都没倒影出来。 “当。” 枯山水的竹鹿一声脆响。 视线相交的短暂一瞬,短短的瞬间门却仿佛被横向拉伸到很长很长。 窗户后一身白衣的女孩只露出半个身子,费劲地趴在窗台上扒着窗框不动,津岛修治知道,她刚刚爬上来在关窗户,现在呆住一动不动或者只是忽然看见院子外站着的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吓到了而已。 毕竟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津岛修治抬头看天。 黑压压的天快要掉下来一样压在头上,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无尽昏沉的夜晚,所剩无几的光线被缓缓吞噬,天地沉入泥淖。 忽然,他看见一动不动的女孩慢吞吞撑着窗台下降,消失在墙后。 或许是好奇心消耗殆尽,踩着凳子回去了。 津岛修治推测。 毕竟虽然名义上他们两个是兄妹,但是的确没什么值得好奇的。 “啊……好像要淋雨了……” 他收回视线,低头摸摸潮湿的袖口,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来不及回院子了,路上没准要淋雨。 像是回应他的推测似的,他鼻尖一凉。 是雨。 雨丝断了线的珍珠般淅淅沥沥落下,目之所及万事万物蒙上朦胧的帘幕,不像天上掉下来的,倒像是地上蒸腾而起的白色烟雾。 冰凉的雨丝落在身上,脸上,头发上,洇湿他整个人,冷风一吹,透心的凉。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湿润的花草东倒西歪,黑压压的天却离地面越来越近似的,没个停歇。 经验告诉津岛修治,要尽快找个地方避雨,否则没一会儿他将会面临更加恐怖的狂风暴雨。 “……” 苍白的小脸上海藻般蜷曲的头发被打湿,紧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无色的雨水一缕一缕从发丝滑落,在男孩的下巴处汇聚成小溪,欢快地落在的衣服上。 该走了。 津岛修治转身—— 啪! “嘶——”他一个踉跄,捂住疼痛的后脑勺,猛地回头。 什么东西砸了他一下?! 大雨滂沱中,男孩艰难地左右张望,目标一下子就锁定在脚边沾满雨水和污泥的一支掉漆的钢笔上。 满是黄色泥水的钢笔躺在水坑里,表面纯黑色涂层破破烂烂,一看就知道‘身经百战’。 然而最显眼的是被这根钢笔竖着扎了个对穿的纸条,始作俑者生怕纸条跑了似的,折了又折,又拿钢笔一穿两半,笔帽上的笔夹紧紧夹住剩下的部分。 钢笔和纸条。 这怪异的组合沉在泥水里,津岛修治把它捡起来,拽出严严实实的小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 额,写着一片……洇开的纯黑墨迹。 津岛修治拇指和食指捏住纸条,左看右看,一脸呆滞,石化在萧瑟的风雨中。 没错,被水泡过的纸条,一片乌漆嘛黑的晕染。 鬼都看不出是什么内容。 他犹豫地看向房子的方向—— 大雨一片朦胧,大雾一样,除了近处的树外什么都看不清。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昭示更猛烈的风雨即将来临。 “……” 的津岛修治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手心模糊一片的鬼画符纸条,犹豫了一下,抬腿向小屋的方向走去。 “应该是邀请的意思……吧?” 不得不说,这相当奇怪的行为着实让向来聪慧的津岛修治摸着隐约作痛的后脑勺,摸不着头脑。 …… …… “咚咚咚。” 【[突发事件]结束!】 系统界面伴随敲门声响起。 大门把滂沱的大雨和狂风完全隔绝在门外,淅沥沥的雨声中,闷闷的敲门声并不明显。 樱井里奈打开门。 门外,的阴郁正太站在门口,像只淋湿毛发的小鸟。 “进吧。” 樱井里奈让开门。 深深看了她一眼,攥着手里的钢笔和纸条,津岛修治犹豫地迈开腿,走进屋子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5章 25 女孩努力探头,狂风暴雨中重心后仰,靠微弱的体重优势和被风压的死死的门板搏斗。 “砰!” 一番艰苦卓绝的“搏斗”后,满脸雨水的女孩一脸冷静地关上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让人心烦的雨声和凄厉的风声被关在门外,凄风苦雨里,宽广的世界里这间小小的屋子犹如一只小船,任凭外面惊涛骇浪如何翻涌,这间点着昏黄灯光的屋子永远宁静,安详。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肉眼可见的,外面的雨势渐大,瓢泼大雨倾洒而下,在透明的窗玻璃上化成汩汩的小溪流下。 津岛修治站在房间正中央,抬头朝四周打量。 屋子不大,布置也很朴素。 被褥铺在最深处的房间,门虚掩着,能看见凌乱堆砌的被子,能看出来这里的主人刚刚起床。 茶几……矮桌……放着羹碗的托盘……亮度稍暗的台灯…… 想要把控一个人的性格,从她的身边开始无疑是最好的,物品放置混乱还是整齐,摆放实用物品还是装饰物品,这些都能在有心人眼中提炼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可自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他就感受不到“她”个人意志的存在。 不是说她这么一个人在他的眼中消失了,而是指房间的摆设装饰完全没有个人的风格在里面。不论是简朴的装修还是规整的家具摆放,都只能说板正严肃,绝对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房间。 津岛修治拿起桌边的空笔筒,猜测原本这里应该放着一根掉漆的钢笔。 “哥哥,坐。” 白色的影子幽幽飘过,苦涩的草药味擦过他的鼻尖。 脸色苍白,披散着蜷曲黑色长发的女孩径直路过他,津岛修治的目光不禁跟随着她的背影走,思绪情不自禁发散。 ——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皮肤苍白,又穿了一身纯白的袍子,轻巧走动间像只白色的幽灵在地板上飘动。 幽灵坐在摆着托盘的矮桌旁,捋起左手的袖子,向他示意对面的空位,苍白的小脸上淋湿的睫毛微微抖动。 津岛修治顺从地坐在对面,两个人隔着桌子面面相觑。 她刚刚好像叫他……哥哥? “你知道我是谁?”他忍不住问。 以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保证,他们两个绝对没见过面,他甚至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津岛家还有这么一个孩子存在。 “知道,修治……津岛修治,我认识你。” 她副本的新哥哥,写在系统档案上的名字,忧郁风正太,海藻般的小卷头发很有辨识度。 如果说上个副本的五条悟是精致绝伦的璀璨蓝宝石,面前的这个哥哥给人的感觉则是倾颓歪斜在沼泽中央的花。 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但都同样精致。 ……不愧是以建模著称的io模拟器! 樱井里奈欣赏着面前阴郁正太微微睁大眼睛的震惊神态,恶趣味地感到快乐。 显然,这个答案超出了他的设想,从素未谋面的妹妹的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冲击力应该不小吧。 相比之下,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更别说现在叫出她的名字了。 “我是津岛里奈,你不知道我也很正常,毕竟在这个家族里没几个人知道我……不如说,这个院子里,你是第一个踏入的陌生人。” 她垂眸,拿起托盘上仅有的一个茶杯摆放在他面前,语气淡淡。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除了仆人外的其他人了,这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中午送进来两盘茶点。” “你……” 津岛修治愣住了。 他自忖在这个压抑的家里已经算过得不好的了,家族里每个仆人都带着面具生活,表面上津岛家族是津轻有名的家族,一眼望去花团锦簇灿烂阳光,实际上生活在家族里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到,高宅大院里的生活压抑又病态。 他们活在阳光下,却是行走的魑魅魍魉。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在危机四伏的人际交往中保全自身。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这宅子里居然有人比他活得还不如意。起码他是正经的少爷,吃穿用度不会少。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习惯了,而且这样也不错。”津岛里奈起身,一手捋着袖子,一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面前的水杯倒水,“没有茶叶,只有清水,幸好是中午刚送过来的,应该还温着。” “你全身上下都湿了,喝口水暖和一下。” 说着,津岛里奈放下水壶转身,半侧着身体拉开身后的柜子门,从里面拽出一条干燥的毛巾。 “给,”她动作自然地递给他,“毛巾。” 雪白柔软的毛巾虽然不是新的,但被洗得很干净,拿在手里还能闻到浅淡的苦涩味道。津岛修治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攥着毛巾,静静看着打湿了头发的女孩。 昏黄的灯光把一切都涂抹上一层温馨的氛围,但耳畔似有若无的风声依旧提醒着他——他闯进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如果再发呆下去的话,你没准会感冒哦。”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年龄比较大的哥哥,津岛修治坐在她面前,却总有一种被照顾的感受……这角色定位是不是有点奇怪?自己明明只是进来躲雨的……现在好像欠了人家什么天大的人情一样…… “我没听说过你,家里没有人提起过你。”一边擦着头发,津岛修治解释道,“并不是我故意要来打扰你。” 事实上,他只是偶然听见仆人讨论,才好奇地跟到这边角落的院子里来。 然后又偶然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 “很正常,这个家里有人讨厌我,又不得不养着我,这种难听的事传出去会损一些人的面子,干脆把我隔离起来,就是这么简单。”津岛里奈捻起桌上的茶点放进嘴里,皱着眉头咽下去。 津岛修治有样学样,也捻起茶点放进嘴里,然后——僵住了。 呸,好难吃。 茶粉放多了,又苦又涩,像生吃茶叶一样难吃。 “噗,怎么,意想不到吗?” 把味觉下调,樱井里奈艰涩咽下嘴里的茶点。 “只是能活着就好,味道什么的,就不用在意了吧?” 原本想礼貌吐出来的津岛修治:…… 犹豫了一会,最终他还是端起杯子,把嘴里的糕点默默咽了下去。 “咳、咳咳!” 毫无疑问被死死噎住的津岛修治撑住桌子,抬手灌了满满一杯温水,拯救自己被噎死的结局。 勉强的样子看得屑玩家心里一乐。 日常迫害新哥哥.jpg “要不要再来一块?” “不,不用了,我吃饱了。” 津岛修治俊俏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除了阴郁外的其他神情——眉毛皱起,眼神飘忽,是明晃晃的拒绝。 樱井里奈把手中的糕点丢回盘子里,眉眼弯弯。 小小年纪阴沉着脸多不好。 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这样就蛮好看的嘛。 “你故意的……恶趣味。” 反应过来的津岛修治满脸黑线,把面前的茶点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我吗?”津岛里奈指了指自己。 “不然是我吗?” “有吗?我原来还以为比起总是阴沉着一张脸的哥哥来讲,我算是朴素又热情的类型来着?” “???” 津岛修治总觉得自己的脑回路跟不上她,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却好像隔了一个次元对话似的。 但玩家觉得自己的形容词完全没错。 朴素:指可怜的女孩无欲无求地被隔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虽然只是背景故事) 热情:指面对不请自来的陌生哥哥献出自己“宝贵”的茶点(尽管差点噎死客人) 你看,这不是完全没错吗!(大声) 窗外大雨滂沱,天色一片漆黑。 屋子里安静下来,这种安静却并不显得熬人。白衣女孩坐在桌边用毛巾擦长长的头发,发出规律的窸窣摩擦声,的男孩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穿着里衣躲在温暖的灯光下专注地看雨。 外面是风雨,屋内是温馨的避风港。 忽然,津岛修治注意到墙边的桌子上铺着的报纸,从这个角度看去,报纸上的文字模糊不清,不过能明显看出整张纸缺了一个角。 他突然想起来砸了自己的那只钢笔和纸条。 想起这个,后脑勺就隐隐作痛。 “这个……” 一支钢笔,一张淋得湿漉漉皱巴巴的纸条被推到桌子上。 “你扔的吧?纸条被雨淋湿了,什么都看不清。” 大概清楚了这个妹妹的本性,津岛修治直接把东西摊在桌子上,疑惑地捡起糊成一片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看。 “啊,那张纸啊……上面写的是‘外面下雨了,要不要进来躲一会’。” 樱井里奈一脸冷静地撒谎。 没事,不要慌。 小场面。 才不会告诉他上面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文案“我一个人住,我的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来我家玩。” 这种一看就要被正义人士举报到警察叔那里,让她喜提银手镯和猪排饭的纸条,还是让纯洁的大雨冲刷了罢(无慈悲) “是这样吗……”总觉得按照墨迹晕染的大小来说,应该有更多字才对。 “没错,就是这样,自己写的我当然不会记错。”坐正的樱井里奈眼都不眨,义正辞严。 津岛修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哪里怪也说不出来。 “好了,不要在意这些小事。”樱井里奈把桌子上的纸条揉成小团“毁尸灭迹”,又把湿漉漉的钢笔用毛巾擦干。 让我们大方地把这件小事掀过去吧。 按照一次元定律来看,斤斤计较的人是得不到好结果的。 津岛修治没再追问。 如果一个人并不想说的话,反复追问也只会徒劳让人厌烦,而且…… 这张报纸刊登的内容,也很让人感兴趣。 “这是很久以前的报纸,你很感兴趣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盯着桌面盯太久了,津岛里奈起身把缺了一个角的报纸拿来,挪开碍事的托盘和茶壶,把这张触发了【线索收集】的报纸摊平在桌面上。 标题的“横滨大爆炸”格外醒目。 津岛修治是知道横滨这场爆炸的,毕竟他现在这个年纪正是上学的时间,接触世界是必须的。 家族就算注定会由最年长的大哥继承,他们这些底下的孩子们的教育却也不会落下,相比于其他的兄弟姐妹,年纪比较小的津岛修治是真正的天才,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所以他的成绩最好。 所以比起其他调皮的兄长,他接触书本,接触世界的时间更长,了解到的知识也越多。 横更别说,滨这场大爆炸可以说是大战结束后国内发生的数一数一的大事。 “可惜,只是一份小报,抛出大量吸引眼球的猜测和真假难辨的证词吸引读者,用通篇的臆测支撑文章,最后写个模棱两可的结论把案件发生的原因导向不一定正确,但一定会引起所谓‘聪明人’共鸣的目标,以此来捏造谣言赚关注而已。” 樱井里奈摇摇头,可惜的同时也觉得很真实。 别说游戏,现实中基本上这些小报纸的套路不也都是这样吗? 出版社赚到关注度,无良记者拿到钱,一群好奇的吃瓜群众得到想要的“真相”,一通鸡飞狗跳胡乱攀扯后,原地剩下的只有事件受害者绝望的眼泪。 “你喜欢收集报纸?” “我喜欢一切能得到信息的东西。” 玩家很有梦想。 平静地生活在高门大院里不是玩家的出路,总有一天她会动身离开这里,前往任务提示的横滨,在那里一展宏图把副本变成玩家的乐园。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做好准备,不仅仅是升级,也还有新地图的势力调查也是必不可少的部分—— 可恶,才不是因为上一个副本被莫名其妙干掉的ptsd呢! ……绝对不是! “……” 津岛修治沉默了,他其实并不太理解她对各种信息的追求,对他来说,追求知识也并不像她这样兴致勃勃,能看出是真的喜欢未知,喜欢从零碎的信息中拼凑真相。 对他来说,学习各种知识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因为每个孩子都在学,在这场巨大的“家庭活动”中缺席会被当成异类,人类群体从古至今对“异类”的态度只有排挤和厌恶。 能正常地生活是他学习的起因。 过于聪慧的大脑则是他成绩优异的助力。 他没回答,樱井里奈也不在意。 窗外雨声渐歇。 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很快,外面只剩下依稀的细雨飘落。 樱井里奈转头看窗,雨滴变成雨丝落下,外面雾气也渐渐散去。 “啊,雨快停了。” 趴在桌子上的女孩挺起腰板,打开柜子,垫脚拿出伞,拿在手里反复检查了几遍。 “庆幸,还没坏。喏,给你。” “啊,对了,还有衣服。” “还有这个,点心。”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妹妹一看雨小了,用比欢迎他进门热情积极得多的态度欢送他,手脚麻利动作轻快,就连苍白的小脸都多了血色。 恍惚间,津岛修治有种自己打扰了主人家生活现在被忍无可忍地用热情态度赶出去的错觉。 “有空再来,拜拜~” 披着外套抱着糕点打着雨伞,一脸茫然的津岛修治和火速关上的大门面面相觑。 ……??? 他的心中问号刷屏。 …… …… 一脸状况外的新哥哥被屑玩家一通连送带推推出房门外。 算走了个过场写作认识读作欺负崭新的哥哥,樱井里奈关好门,目光放在面板新刷出来的突发事件上。 诶嘿,新副本的哥哥看起来生活得不错,有野心的好玩家要开始升级做任务了! 【[突发事件]!】 【雨渐渐停了,你打算出门走走,偶然听见了路边仆人们的议论。“听说是从横滨来的大人物呢,家主正准备好好招待,这几天谁也不许出乱子,都小心点。”】 【从他们的谈话中,你得到不少消息,面对即将到来的“大人物”,你决定——】 【一、开摆,横滨大人物关我什么事。】 【一、选择性开摆,调查一下大人物的身份】 【、摆是不可能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摆的。要设法弄清大人物的身份及来意。】 【四、是时候向世界展示真正第四天灾的威力了!发挥玩家的主观能动性,充分利用身边一切可动用的资源,把这件事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吧!玩家,赛高!】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语气词混进去了? 樱井里奈一脸疑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6章 26 作为一个有梦想,有野心的玩家,樱井里奈毫不犹豫地选了四。 尽管平常对策划的某些安排非常愤懑啊,但樱井里奈作为一个遍阅群游的老玩家,玩过的游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横向对比下来模拟器的剧情策划其实还是挺做人的。 就拿现在的副本来说,玩家出生的背景无论是从规模和作风来看都和上一个五条家相似。 很像上个副本,所以为了避免玩家把游玩重点放在「津岛家」上,游戏特意在前情提要和出生点反复强调[横滨],以提醒玩家游戏主线剧情发生的地方。 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从横滨来的大人物,游戏就是在明晃晃地给提示。 玩家一做出选择,系统弹窗立刻响起。 【面对不知何时拜访的“大人物”,你决定要主动出击】 【新功能:「事件地图」开启!】 【「事件地图」,每日会为您在地图上标注正在发生的,值得注意的事件。您可以选择相关事件查看介绍,并且选择可以供您驱使的势力进行派遣探查,在探查过程中,您探索的事件会根据您派遣势力的能力值和您的各项基础属性进行推演,并且经过一段时间后反馈给您材料、信息、金钱等相关资源。】 【ps:根据您相关属性数值,地图能为您提供的功能会逐步升级。】 【当前地图等级:1】 崭新出厂的新……额,半新不旧的玩法。 从系统面板角落里拽出缓慢浮现的地图,樱井里奈心中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尤其打开后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各种颜色点位时这种既视感更重了。 好家伙! 这东西不是上个副本就给过的地图吗? 上个副本的六眼设定上能看见万物的咒力流动,所以标的是敌友双方的位置。 新副本设定上新天赋是收集线索玩计谋的类型,所以地图标识的是能给玩家升级的新线索—— 挂机小游戏? 樱井里奈还挺喜欢这种做法的。 在普通游戏普遍存在的基础功能“地图”上加以改进,所谓游戏的可玩性不就是从这种基础的小功能上延伸的吗? 自从进入津岛家这个副本,游戏的整个系统就在向玩家的选择靠近,或者说,系统无形的调整正是游戏把玩家需求放在心上的证明。 打开地图,无形的屏幕在玩家眼前展开。 极具科技感的荧光蓝浮空屏幕,用深色线条划出以玩家为中心的建筑布局,从中能看出院落和小路规整排布。 整个津岛家的布局尽收眼中。 玩家本体则是一个金色的星星,正坐落在整个宅邸的角落部分,旁边紧挨着的就是宅邸外围的高墙,和外面的世界仅有一墙之隔。 从居住房间的地理条件也能看出,玩家的初始身份在这里的确不怎么受重视。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津岛家小姐,却被安排在这样一个角落的地方,整个家族几乎没几个人认识她,这待遇,和五条里奈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占地面积来讲,津岛家虽然有实力,但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远远比不上御家之一的五条家。” 不得不说,是个好消息。 樱井里奈扒拉着地图,叹了口气。 前往横滨的路线有很多,她真心希望她和她的倒霉哥哥是作为津岛家正常(强调)的一员前往横滨。 不行的话,偷偷摸摸走也可以接受。 不过她并不排除按照她的行事作风,他们俩最后会和家族决裂,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可能性。(耸肩) 所以津岛家没有那么强,真是个好消息。 樱井里奈拽拽垂在胸前的黑色卷发,被q弹的卷卷逗笑了。 回想起来,她的哥哥好像也是这样可爱的自来卷,只不过她的发色偏棕,瞳色偏黑,而津岛修治的发色偏黑,瞳色却是明显的鸢色而已,不愧是二次元的兄妹,长相很相似,颜值也很在线。 想起那个哥哥,樱井里奈就忍不住想在地图上找找他的位置。 这里不是…… 这里也不是…… 这里也……等等! 突然,樱井里奈一楞,目光犹疑地盯着院子外的地图。 一颗灰色的点在她所在的院子外一闪一闪,或许是因为下雨,整片地图上的点并不多,零零散散分布在偌大的宅邸中,只不过这个位置太近了——近到刚刚从别的副本中死遁出来的玩家雷达立刻就竖起来了。 不对劲(猫猫警惕) 樱井里奈看得清清楚楚,灰色的点位是刚刚那一瞬间突然出现的,离玩家的金色星星仅有一墙之隔。 这说明什么? 一个人,或者一场值得注意的事件在玩家门外发生了。 樱井里奈放缓呼吸,鸢色双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有人? 外面还下着雨,细雨淋漓中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院子外,这人不是心怀鬼胎就是鬼鬼祟祟。 要不是理智告诉樱井里奈策划不会这么干,她没准会怀疑这是谁派过来迫害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玩家的刺客—— 藏在墙外像耐心等待的猎手弄出一点动静,在朦胧的雨中等待,一旦看见无辜的玩家像可怜的小仓鼠一样出门探头,就狠辣地按下“f”键,毫不留情地扭断玩家的脖子。 应该不会这样做的吧…… 玩家摸了摸细细的脖子,犹豫地想。 算了,犹豫就会败北! 成功的玩家应该学会面对未知的风险! 豪情万丈,胸怀天下的玩家扶着桌子小心翼翼站起来,点开地图上的说明—— 【事件:被埋藏的秘密】 好耶!不是刺客! 高兴的樱井里奈目光向下,接着阅读。 【雨天,迷雾,偏僻荒芜的角落,所有一切加在一起,是埋葬秘密最好的时间和地点。雨水会冲刷痕迹,迷雾能帮你隐藏身形,而荒芜的角落中茂盛的植物也不会开口将你的秘密诉诸他人,没有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更适合行动的时间了——因为,你的时间早已不多。】 【事件发生!请玩家选择派遣的势力。】 !什么,居然可以选的吗! 玩家狂喜! 兴冲冲点开势力列表。 樱井里奈秒变死鱼眼。 早该猜到的。 空白的列表,最顶端孤零零挂着她棕发鸢眸的形象,形单影只,孑孓独立。 没错,属于玩家的势力现在的确只有玩家自己呢……非常正确的分类……个鬼啊! 这不还是只能派我一个人去吗!可恶! 【选择势力:「津岛里奈」?】 【是/否】 呵呵,你看我像是有得选的样子吗。 【是】 【基于您的属性,系统将为您的派遣小队随机派发buff】 【探索开始】 樱井里奈立刻发觉到身体一轻,天赋所带来的疲惫都仿佛减轻了些许。 这应该就是系统刚刚提到的增益buff了吧。 活动活动手脚,轻松了些许的樱井里奈环视四周,眼神一亮。 ……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雨幕中,铁锹铲土沙沙作响。 唰—— 带着锈迹和斑斑血迹的铁铲扬起一锹泥水,血红色混杂雨水流过大地,仿佛大地在哭泣。 樱井里奈披着一件素色外衣,头上顶着素色帽子,悄无声息地躲在墙边,身上的颜色毫不违和地和朦胧的白色雨雾融为一体。 不仔细看的话,谁也不知道有个女孩躲墙角拐弯处,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注视这场无声的犯罪行为。 啊,你说为什么是犯罪行为? 樱井里奈拽紧领口避免凉丝丝的雨飘进去,不由自主放缓呼吸,专注地看着十几米之外一站一躺的两个人。 偏僻角落,一个男人神神叨叨地拿个铲子挖土,旁边泥地上隐隐约约能看见躺着的身影……这要不是在埋尸,樱井里奈就把那把铲子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赋的帮助,樱井里奈感觉自己好像对各种线索更加敏锐。 她从雨中的土腥味中闻到的隐约铁锈味。 顺着雨流飘荡淡淡的鲜红色。 别说阅游无数的她,就算换个白痴站在这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我也不想……” 男人的正脸看不清楚,随风而来带着哭腔的道歉听起来倒是年龄不大,从他和躺在地上那个人身上的装饰来看,他们俩应该是宅子里被雇佣的仆人。 唰——唰—— 铲子插入土中,泥沙汩汩涌出,不一会儿,一个浅浅的坑就挖好了,不大,埋个人绰绰有余。 雨水落进坑里,积蓄成污秽的水洼,泥水混合的水面倒影男人流泪的脸,又被雨滴溅起涟漪打得粉碎。 “对不起……惠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神经质地道歉,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的男人把铲子胡乱丢到一边,跪在他挖出的坑边,朝身边的“尸体”一遍又一遍道歉。雨水冲刷着他和尸体,像极了两座一动不动的雕像。 比较了一下身形差距,大腿还没人家胳膊粗的樱井里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趁机跑出去朝着后脑狠狠给他来一下子,试图人赃并获。 玩家往墙后缩了缩。 就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五个她绑在一块也不一定挡得住他一铁锹的。 要是一个不小心,地上那小坑没准就埋一送一,从标准单人间升级成黑心双人间,那就大事不妙了。 写作“审时度势”读作“从心”的屑玩家又往后缩了缩,从自己的四次元口袋中掏出商城买的相机,缩在墙角准备留证据。 “……慧里,对不起……” 沉默良久,跪在地上的男人弯腰,把地上软软的身影抱了起来,踉跄站起。 “不要怪我……慧里……要怪就怪你自己……” 哗啦。 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嚓——嚓—— 铲子没入土中,一铲一铲埋土的声音。 哗哗—— 永无休止的雨声。 在这有节奏的铲土声中,一声极其微小的‘咔嚓’被顺利掩埋。 拿到了! 冷风瑟瑟,藏在墙角的樱井里奈嘴角翘起,把记录罪证的相机收回背包。 这可是相当关键的罪证,当然要拿好。 收好东西,玩家待在墙边耐心等了一会,男人一边神经质地左右张望,一边动作利索地埋好坑。 樱井里奈小心翼翼藏在十几米外的角落中,没让男人发现她。 很快,什么也没发现的男人很快地收拾好现场,拎起铁锹动作灵活地沿着小路,消失在一片朦胧雨雾中。 淋着雨,玩家则是又耐心等待了十几分钟,竖起耳朵左右张望。 哼哼,成熟的玩家熟知各种死亡套路。 恐怖片中头铁非要分头行动,科幻片中不听有经验的前辈忠告,战争片中大喇喇宣告回老家结婚…… 其中当然也包括凶杀片中无知的目击者被凶手杀个回马枪,受害者喜加一这种经典中的经典剧情啦。 等了十几分钟也没动静,樱井里奈才放心钻出来。 一身白的女孩鬼鬼祟祟,像只竖着耳朵的警惕松鼠一样警戒地靠近案发现场。 站在坑边,如果不亲眼目睹的话,樱井里奈左看右看,也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刚刚埋了一个人。 就像系统说的那样,雨天是天然的帮凶,新挖出来的泥土混着血迹顺利被冲走,就连脚印和挖土的痕迹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回头望去,十几分钟前凶手离开的方向,脚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站在新鲜出炉的单人间前,樱井里奈扶着下巴沉思。 e……有一个问题就是。 该怎么获得线索呢? 人虽然连着衣服一起埋下去了,难道要她徒手再把人家挖出来? 咦惹,这不太好吧。 樱井里奈嫌弃地后退一步。 才不要呢。 【事件:被埋藏的秘密——探索结束!】 像是感受到樱井里奈溢于言表的嫌弃,系统界面跳出来。 【获得物品:「慧里的笔记本」x1、5000经验值】 【lv0→lv5】 【升级奖励已发放到邮箱,请玩家及时查看!】 不用动手开挖,新的线索自动发放。 樱井里奈松了口气。 一阵寒风吹过,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溜了溜了,冻死人了。” 仔细清理地上自己来过的痕迹,樱井里奈跺跺脚,麻溜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 …… 暖和的屋子里平静无风,温暖的灯光笼罩,樱井里奈脱掉的外套,光着脚钻进厚厚的被子里。 “呼——暖和起来了。” 终于逃脱冻死的下场的玩家满足地喟叹,趴在枕头上,在让人昏昏欲睡的暖黄的灯光中检查此行获得的线索。 【阅读物品「慧里的笔记本」】 【是/否】 这还用问嘛。 【是】 樱井里奈好奇地打开屏幕。 荧光的屏幕上,一本发黄的厚笔记本缓缓打开。 泛黄的纸页,名叫慧里的女性在开头以秀丽的字迹写着—— 【7月13日,晴】 【我向神明忏悔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祈求伟大神明原谅自己过去犯下的罪行。主……仁慈的主,伟大的主,我向您忏悔!】 【忏悔我对修治少爷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7章 27(更新加3000营养液加更二合一) !!! 忏悔? 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jpg 樱井里奈一个鲤鱼打挺,瞬间咸鱼翻身,趴在被窝里眼神亮闪闪。 猹嗅到了瓜的味道! 回忆埋在外面的尸体,樱井里奈想起来了,尸体的衣物很像中午给她送过饭的仆人身上的款式啊,死尸的身份可能是曾经在便宜哥哥身边服侍过的女仆。 她卷紧被子,饶有兴趣地继续阅读。 【1月6日,晴】 【今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向津岛家自荐,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允许了!主啊,一定是我的祈祷被仁慈的您听见,您看见了我的苦难,现在终于要拯救您的信徒了吗?】 【太好了!这样的话,做仆人的薪资能养活我一个人,再也不用回那个窒息的家,再也不用被控制着做那些不喜欢的事了!】 【崭新的生活在向我招手!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日记一样的东西,第一篇讲述了她最初进入津岛家做仆人时候激动的心情。 值得注意的是,她的原生家庭好像并不美满,而她本人有什么信仰的样子 “控制着做不喜欢的事”。 樱井里奈敏锐注意到了这条线索。 【2月13日,阴】 【因为没像美惠那样给管事钱,今天被派去照顾修治少爷,她们都说照顾一个不受宠的少爷是没什么前途的,还在背后偷偷嘲笑我。】 【她们错了!比起继承人文治少爷,修治少爷虽然并不是很受重视的孩子,但真的很温柔。她对我们这种仆人也很纵容,就算受了什么委屈,在他面前哭泣的话,也会得到细心的安慰和开导,会为我们准备甜点和水果——修治少爷是如此温柔的孩子啊!】 【少爷鸢色的眼眸好像有魔力一样,二十几年来,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有特色的眼睛,我知道,没有人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保持坚强。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不论大声哭泣还是抱怨生活,不论狠狠咒骂别人还是自怨自艾都毫无负担,像被轻飘飘托在云彩上的感觉,太棒了。】 【少爷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会在我哭泣尽力安慰,真是太过温柔了。】 【决定了,虽然修治少爷不是家族中最受宠的孩子,但我也要尽到我的职责,好好照顾他。】 字迹到这里还是正常的。 名叫【慧里】的女仆似乎被温柔对待,从而升起好好照顾便宜哥哥的想法。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她会死在这时候,被凶手埋进土里呢? 又是为什么要在日记最开头,向神明忏悔,忏悔她对刚刚发誓要保护的人所犯下的罪过呢? 实在有趣。 樱井里奈拽紧被子,兴冲冲地向下翻阅。 下一篇日记已经是两个月后。 【4月30日,晴】 【今天放假回家……时隔几个月,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个让我恐惧的家。不过我这次不会再逃避了,我是一个人,不是任他们交易的物品!就像修治少爷说的,我必须面对这一切!】 【就是因为那种奇怪的能力,他们才会这么对待我……我是人类,不是一把工具,我受够了这种被估量的生活!主啊,请原谅我的罪恶,在您的光辉下,您虔诚的信徒向您祈祷,愿您的宽容能让罪人幡然醒悟,愿所有羔羊都能跪伏在您的脚边!】 【请宽恕我吧,我的主。】 【别怕,碍事的人已经完全消失了。】 截止到现在,笔记上的字迹还是端庄秀丽的,完全看不出来日记的主人在发疯。 平静地癫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啊这…… 不负责任地猜想,樱井里奈扶着下巴,觉得大概……也许……差不多…… 所谓的“阻碍”已经被杀掉了呢。 毕竟在游戏里,满口都是“主”“神明”“宽恕”的角色,通常脑子都不怎么清楚。 更别说她提到了“奇怪的能力”,“工具”,妥妥的二次元被害者形象,复仇预备役。 这么多要素加在一起,要是那家里的人没被弄死,玩家才要奇怪呢。 坟头上长的都不是坟头草了,一靠近,嚯,立的全是毒奶啊。 这素未谋面的npc好比戏台上的老将军,背后全是死亡fg,要素齐全得樱井里奈躲在被子里想笑。 嗯,黑化女仆,挺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便宜哥哥有没有感受到这份沉重的爱? 不知道为什么,樱井里奈本能觉得自己的便宜哥哥根本不是日记里写得这么“单纯无害”。 【5月15日,晴】 【天气不错,把少爷的衣服晾晒一下吧,阳光很好,晒过阳光的衣服也会更舒服,穿在身上更好,能闻到阳光的味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少爷对我进他的房间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啊——真是的,小孩子就是任性啊。】 【而且,只是晒个衣服而已,院子里那个男仆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我记得这是少爷亲自要的仆人中的一个,目光真的好奇怪……真是不知所谓的人,但我愿意为了修治少爷暂时忍耐他的目光,希望他不要不知好歹。】 【今天天气好,等少爷放学,可以和他一起晒太阳。】 哇,女仆姐姐好凶。 樱井里奈战术后仰。 希望男仆没事……等等,男仆? 想起背包里存着证据的相机,想起似乎是个男性的凶手身影,樱井里奈若有所思。 难道日记里提到的,被便宜哥哥亲手放进院子里的男仆,是她刚刚看见的凶手? 继续往后翻,樱井里奈挠挠头。 “啊,看起来剩下的内容也没多少了。” 【6月9日,雨】 【今天,发生一件可怕的事情——在少爷的枕头底下发现了美工刀。】 【我辛辛苦苦服侍的少爷,居然背着我藏了一把美工刀,为了不让我发现,藏在枕头里,藏在枕头的最深处……要不是我敏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伤害自己?为什么他非得做这种惹怒我的事呢?那个温柔的少爷,会在我哭泣时安慰我的少爷,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如果我的爱好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那有什么问题呢?”】 【怎么会没有问题?如果少爷本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这么久的努力岂不是在白费力气吗?为了少爷,我用了多少的心思!怎么会没有问题呢?为什么会没有问题呢!这一切都很有问题啊!】 【一定是少爷年纪还小,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我会纠正他这种错误的想法的!】 【以主的名义。】 日记到这里结束。 结果也不用猜了。 连人带衣物埋一块儿,和玩家做了阴阳邻居啦。 “估计还没来得及写下一篇人就被噶了,啪地一下,走得很安详啊。” 换了个姿势躺在被窝里,樱井里奈偷偷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外面,心虚地把被子外面的脚缩了回来。 好像刚刚吐槽人家埋了的人不是她一样。 “小姐姐,杀你的人可不是我,我还是整场凶案的目击者呢,是铁好人……咱俩呢,好好做邻居,你别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你,做现代人际关系淡漠的一对标准邻居啊。” 絮絮念叨两句,樱井里奈把被子扯到头顶,路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明天还是出发去找便宜哥哥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些线索呢。 玩家直觉告诉樱井里奈,女仆的死并不是偶然,或许这后面还有隐情。 抛开杀人藏尸的是个不停道歉的软弱男仆这一疑点之外,拥有所谓“特殊能力”,似乎还是某个神明的信徒的女仆,怎么会死得这么草率呢? 她的特殊能力呢? 如果她能杀死和她关系不好的家人,又如何会被男仆轻易干掉呢? 窗外风声呜咽,好似幽怨的哭泣。 雨声啪嗒,混杂树枝噼里啪啦的拍打声,似乎有不甘的冤魂拍打窗户。 “噫唔!” 玩家蒙地把被子拽到头顶。 不行,一片黑漆漆的,这也太身临其境了! 明天的事交给明天的自己,今天就玩到这里吧! 樱井里奈干脆利落地闭眼,下线,把恐惧交给时间。 溜了溜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 …… 然而隔天是工作日。 作为学生,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好学生,樱井里奈毫不意外地没能登游戏,而是乖乖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里奈!” “惠酱!” 阳光下橙发少女活力满满地挥手,笑容比太阳还热情,充满感染力。。 “诶呀,终于看见我们的里奈酱离开全息游戏仓,主动走出房间迎接世界啦?” 促狭鬼西园惠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书包。 “你又讲胡话,真是的,我又不是生活在二次元,当然要上学的啦!哼哼,一个伟大的游戏玩家,从来不会让游戏支配生活,而是主动支配游戏!” 樱井里奈一撩头发,故意朝西园惠抛媚眼,黏糊糊地说土味情话。 “更何况,游戏内再多角色,也比不上我们比盛开的樱花还要美丽的惠酱~为了惠酱,游戏什么的,当然可以放弃!” “……哇,里奈酱甜言蜜语的本色暴露了!不过我才不会上当呢,我啊……这颗少女心非常珍贵,不能随意交出去,给喜欢践踏真心的里奈酱的话,那就绝对大事不妙了!” 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损友,西园惠熟练地接上她做作的话,影后上身一样“凄美”地丢她一个白眼。 “就像……唔……” 略做思考,西园惠左手捶右手,恍然大悟:“就像在里奈酱很久没更新的动态下哭诉的粉丝们一样!” !!! 说到这个,粉发少女一楞,眼神游移,语言飘忽,试图狡辩:“这个……这个……我只是离开了不到一个月哦,一个月不更新的话,是可以接受的程度,对吧?” “等等,惠酱,你在干嘛?” 樱井里奈看着突然摆弄起手机的西园惠,心中不祥的预感逐渐加深。 “当然是——把里奈酱社交账号下的评论分享给缩头乌龟一样不敢上线说话的里奈酱啦!” 嘴角挂着兴味的笑容,西园惠收起手机,开心地比了个耶:“好耶,完成~” 滴滴。 樱井里奈兜里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点开屏幕,果然是自己社交账号下面哀嚎一片的评论区。 【be赛高:买了新游戏,好耶!】 这是她一个月前发布的动态,配图是她粉嫩嫩的全息游戏仓。 而下面一片的评论那叫一个群魔乱舞,抽象和整活齐飞,裤子和发疯混杂。 【be酱已经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好耶!be酱穿越到二次元啦!让我们恭喜她!(热烈鼓掌)】 【那种事情不要啊——被be酱玩过的游戏,不论穿越到哪一部好像都是悲惨结局啊,哒咩哒咩,哒咩呦~】 【b老师!!!(爬行)b老师!!!!(阴暗地扭曲)为什么看不见b老师!!!(尖叫)(左右张望)你看见我的b老师了吗(恶狠狠)(拽领子)哦没有啊(失望放下)b老师!!!(尖叫)(四处爬行)】 【欢迎来到赛高酱展望大会,我们的宗旨是——be赛高!】 【赛高!(祈祷)】 【赛高!(少女折寿中)】 【一个月没更了,主播还好吗?】 【嘿嘿……be酱……嘿嘿……(擦口水)】 【忍不了了,一拳把地球打爆!地球没有be酱还转?硬撑罢了!地球没有be酱还转?硬撑罢了!地球没有be酱还转?硬撑罢了!地球没有be酱还转?硬撑罢了!妈的,忍不了了,一脚把地球踹爆!】 评论区魑魅魍魉各显神通。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都是人类吗?我是说,碳基生物。” 樱井里奈恍惚地收起手机,大受震撼,瞳孔地震。 “……我决定了,惠酱,以后不要叫你惠酱,要叫你魔鬼!” “嘿嘿。” “嘿嘿你个头啊!” “啊,不要追我,可恶!里奈酱气急败坏要杀人灭口啦——救命啦——” 西园惠躲过少女恼羞成怒的一扑,朝着班级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不忘记回头,像羞窘的樱井里奈眉眼飞扬地做鬼脸:“略略略——里奈酱追不到,嘿嘿~” “!” 注意到周围有穿着校服的同级生好奇地向这边张望,樱井里奈脸色泛红,却始终没有大声谴责惠酱的勇气。 可恶啊,这个女人! 就是抓住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不出话才这么干的!绝对是故意的! 好恶趣味! 最终,在大家不含恶意的好奇中,樱井里奈红着脸强装镇定,优雅地挺直后背,路过无数班级,走进自己班级的门中。 幸好,班里的人都在认真学习,暂时没人注意到外面的小插曲。 最活泼的西园惠单手撑着腮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头朝她挤眉弄眼,活泼美丽的五官被她搞怪的表情搞得一塌糊涂。 “噗。” 原本还有点生气的樱井里奈忍不住笑了,又立即板起脸,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好啦,我们亲爱的大玩家不要生气啦,喏。” 一颗橙色的棒棒糖被递到面前。 摇晃手中的糖,西园惠讨好地眨眨眼:“大玩家忠诚的小弟,向老大进贡高级糖果一支——希望她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弟的僭越,好不好?” “……” 努力忍住翘起的嘴角,樱井里奈伸手接过那根路边小卖店18日元一支的“高级棒棒糖”,拆掉包装,塞进嘴里—— 嗯,是橘子味的。 “好吧,看在贡品的份上。” 含着棒棒糖,樱井里奈含糊地回答:“伟大的玩家宽恕你啦,魔鬼小弟。” “好耶!” “小点声啦,笨蛋惠酱!” 樱井里奈敏感地左右转头,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目不斜视,跟本没注意到这里的样子,不禁让她松了口气。 平静的一天就在甜甜的橘子味中结束了。 …… “再见,惠酱~” 夕阳西下,橙红的光芒染红天边的云彩,把放学的学生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度过又一天普通生活的樱井里奈和元气满满的西园惠告别,拎起书包,沿着夕阳下的梧桐小路慢慢走着。 啊,虽然管家很担心,但樱井里奈依旧坚持自己坐电车上下学。 享受安宁很好,不过有时候接触一下人群,她觉得也不错。 她喜欢繁华的世界,更喜欢在人群中按自己的步调前行。 踩着路上干爽的落叶,听着耳边熙熙攘攘的人声,樱井里奈深吸一口气,鼻尖嗅到一股诱人的香气。 是关东煮! 很久没吃过的樱井里奈眼神一亮。 转头一看,果然在身边有一家便利店,店员身边的关东煮锅汤汁浓稠,咕嘟咕嘟冒热气,油亮亮的汁水挂在熟透的软糯萝卜块上,香气扑鼻,勾引得人馋虫蠢蠢欲动。 哇,看起来超好吃! “您好,请给我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这谁能忍! 忍不了了,今天就是要吃关东煮! 当然,吃不到也不至于一脚把地球踹爆。(意有所指) 眼神亮闪闪的,玩家义正辞严地掏出钱包,和邪恶的关东煮大魔王一争上下! 啊…… 晚风凉凉的。 关东煮热热的。 坐在便利店附近的公园长椅上,书包随性放在一边,捧起盛着汤的纸碗,樱井里奈咽下糯糯的,浸透咸香汤汁的铃卷,极致鲜甜在舌尖绽放,暖意顺着胃游走到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睛。 啊……好好吃! 放学路上的小吃,简单的幸福。 “当啷。” 樱井里奈耳朵一动,听见硬币落进铁质容器的声音。 谁? 她警惕地睁开眼,抬头向四周张望。 “当啷。” 又是一声。 这回她听清楚了,是她坐的长椅旁边几米外,被长势茂盛的树和灌木挡住的贩卖机发出的声响。 投硬币的动静。 “当啷。” 第三声了! 什么饮料,居然投了这么多硬币? 不得不说,樱井里奈有点好奇,放下手心捧着的碗,朝着动静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 “当啷。” 又是一把硬币倒进投币口,吃掉更多硬币的贩卖机自顾自闪烁灯光,除此之外,毫无反应。 “啊……是不幸呢,超级不幸啊……” 少年拄着双拐站在贩卖机前,抬起的又脚缠着厚厚的绷带,裹得像个大蘑菇。不仅如此,晚上微冷的风中,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随着风吹肆意飘动,一张白皙俊秀的脸上,一道又一道擦伤正缓缓渗出血液。 从楼梯上一脚踩空摔断一条腿,从医院出门散步在公园平地踩到石头狠狠摔一跤,坐在椅子上休息外套被流浪狗叼走追都追不上…… “现在又轮到自动贩卖机整整四次吃掉我的硬币……啊,这是怎样的不幸……” 少年虽然嘴上说着“不幸”,灰色的眸子中却没多少沮丧,似乎这种生活对他来说不过是稀松平常。 说着,他又从裤兜掏出一枚硬币,用力往卡往的贩卖机里塞—— “那个,贩卖机可能坏了,还是联系管理员比较好哦。”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周围昏暗的环境都恍惚间明亮起来,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站到他身边。 “这么塞可能会把机器塞坏的。” “等等,你这是往里面塞了多少硬币啊!” 站在身边的她凑近投币口仔细观察,粉色的发丝垂落,她专注的金色眼睛在贩卖机的玻璃倒影中熠熠发光。 少年缓慢眨眼,乖乖回答:“把所有硬币都塞进去了。” “怪不得呢,都挤在这里,喏。” 少女直起腰板,一枚闪亮亮的硬币在她纤细的手指间丝滑跳跃,“嘣”地一声,一道弧线划过。 “拿好,去电话亭打个电话找管理员,下次机灵点,别这么死脑筋。” 他下意识伸手,一枚带着体温的硬币准确落在他手心。 正面朝上。 幸运的征兆。 “晚上天会变冷,你还是尽快回去比较好,不用谢,我做好事不留名。” 粉色的背影挥挥手,潇洒地消失在葱郁的树林背后,只留下一股…… 淡淡的关东煮味儿? 淡灰色眸子眯起,撑着拐杖的少年若有所思,轻轻往后一靠—— “当啷啷啷啷啷啷啷啷!!” 嘈杂的铁罐碰撞声浪潮般从贩卖机中涌出,所有的饮料失控地从货架跌落,前赴后继跳到出货口,疯狂地涌出来。 满地花花绿绿的饮料滚落,互相碰撞,好像超市货架被打翻了似的,各种各样的包装满地乱滚。 乒铃乓啷,一时间现场热闹极了。 “……什么嘛……” 被饮料埋住动弹不得的少年眨眨眼,弯腰捡起脚下的饮料,俊秀的脸上逐渐挂起开心的笑容,白色渐变发丝火焰般随风舞动。 “这下看来,我还是蛮幸运的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8章 28 路遇失足少年(迫真),好心的樱井里奈日行一善,心情变好了不少。 果然,经常出来走走有益身心健康,帮助别人的同时美好自己,美哉美哉。 …… 美好的周六周日再莘莘学子望眼欲穿中姗姗来迟。 奉行精英教育的学校作业也留得随心所欲,向来是个好学生的玩家早早做完作业,盘腿坐在床上。 粉色大床正对着的投影屏幕亮起,如果仔细分辨,能从游戏画面正中央深情的纸片帅哥极具特色的画风中辨认出来——这正是某社爆款恋爱游戏大作最近新出的续作。 《恋爱!dokidoki的修学旅行!》 高冷,粘人,严肃,活泼,病娇…… 在游戏里,各种性格男神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游戏做不到。 续作延续之前的作风,人物立绘精美,游戏文案感情线细腻丰富,剧情也不生硬降智,最近风评很不错。 樱井里奈对前作印象不错,买了续作浅尝一下。 如果在游戏界社交名账号「be赛高」发布过的攻略实况中搜索这名字,还能看见它的前作《恋爱!dokidoki的学院生活!》的游戏实况,作为恋爱游戏届的知名游戏主播,「be赛高」理所当然通关整个游戏不止一遍。 通关姿势千变万化。 有时把高高在上的俊美学生会会长拉下神坛,换成自己坐在学生会无冕之王的位置。 有时兴致来了,就教隔壁学校说一不二的霸道校霸如何做人,以惊人行动力集结起周围的小混混挤压校霸的生存空间门,成为校霸的顶头老大,每天指使他做事。 甜美贴心拥有阴暗童年的奶狗学弟,她充满亚撒西地拯救他于地狱之中,又在春天盛开的樱花树下犹豫思考他的表白。 学弟黑化绑架小黑屋后毫不反抗,一遍一遍用温柔的语气传递深深的失望,用强大的心理落差击溃奶狗学弟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让他颓废,惶惶不安,恐惧度日,最后崩溃地把逃脱的钥匙亲档,做到这种程度虽然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但「be赛高」做的,是在游戏刚出的时候不露脸直播,在直播间门零星几个人的见证下,一周目完美通关所有人的be结局! 玩过恋爱攻略游戏的都知道这有多难。 经此一役,「be赛高」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账号一举成名,很快成为互联网上的又一段传说,就像这账号的名称一样,变成了「be」的代言词。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床上暖暖的。 抱着手柄的樱井里奈双眼专注屏幕,抿起嘴角,两鬓的粉色长发柔顺垂落在床上,水波一样蔓延。 屏幕里,深夜,一袭水蓝色长发,穿着板正西装的男子靠在门外的树上,温柔垂眸。 玩家操控的名叫“宫村澪”的女主推开门,站在游学租住的木质旅馆门口,犹豫不决。 【“澪,到我这边来,好吗?”】 温柔的蓝发男子像一朵开在月下水潭中的月莲,水蓝色发丝由浅到深披在身后,配合那双狭长的,睫毛卷翘的深情眼眸,整个人长身玉立,在月光的照耀下漂亮迷人眼。 这个男人名叫“柊叶明心”,是女主在修学旅行中偶遇的游客,长得一副精致到和女主争辉的美貌,为人温柔体贴绅士十足。和女主相识是在景点碰见有人搭讪女主不成恼羞成怒,主动出手解围。 目前,他也是网上公认的最难攻略选手,几乎没几个人能开启他的恋爱线,更不用提他的恋爱结局了。 表面温柔体贴,实则冷心冷清,这样的人靠近很容易,走进他的心却难如登天。 不过对樱井里奈来说,问题不大,游戏才到手不到两个小时,她已经刷到满好感了。 满好感之后,直接触发接下来的剧情。 【“澪,不要让我等待太久,好吗?”】 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屏幕中跳出三个选项。 【靠近】 【站在原地】 【转头离开】 屏幕前,樱井里奈紧张地舔唇,松开汗津津的手柄,在盘起来的腿侧擦手。 【“澪?”】 可能是等待时间门过久,柊叶明心疑惑地挑眉。 【靠近】 屏幕中,一身睡衣的女主关好门,走下阶梯,逐渐离开光源笼罩,走向一片漆黑的森林。 在那里,柊叶明心隐匿在阴影中,朝她伸手。 【“澪,外面很冷,要穿外套。”】 柊叶明心微笑,把身上的蓝色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宫村澪肩头,白衬衫包裹劲瘦的腰身,流畅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这个很会的男人垂眸,长而有力的手指拂过她的脖颈,耐心地把压在衣服下的发丝一缕缕挑出来,动作强势又不失温柔。 【“好了,我们走吧。”】 选项蹦出来。 【听从】 【疑问】 【拒绝】 这还用说? 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纸片帅哥放在面前,玩家当然是选择—— 【拒绝】 诶嘿~ 或许想不到为什么会有玩家千辛万苦把角色好感刷满,就差一步完美进入和美团圆的大结局的时候突然改变心意。就像车都准备飙上秋名山了,驾驶座上带着头盔的驾驶员突然咔嚓一脚刹车踩到底—— 换谁谁不蒙? 【“为什么?澪,不是说好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男人睁大眼睛,有些受伤。 玩家的承诺不当真的,可怜的纸片人。 【“澪,你说好的,没有人喜欢我的内在的话你来喜欢,没有人珍惜我的真心的话你来珍惜……”】 柊叶明心深情的眼睛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面无表情的宫村澪,瘦削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精致得让人心疼。 【“那些话,你全都是骗我的吗?”】 当然不是,只是还没得到的时候玩家稀罕,得到后就不再珍惜而已。 而且…… 打开随身背包,樱井里奈无慈悲地选中包里的【神秘照片】,【性格差异】、【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等线索,游戏中的女主沉默寡言地展示这些证据,一条条摆在他面前。 每出示一条证据,他的脸色就越是苍白,到最后,竟然分不清是他的脸,还是天上月亮更白。 【线索合成中……合成完毕!】 【获得推论——消失的另一个人】 根据线索玩家可以得知,面前的“柊叶明心”其实本名叫做“柊叶明意”,真正的“柊叶明心”早已死去,留下的是顶替他名字活下去的弟弟。 玩家真正的攻略对象根本不是绅士温柔的“柊叶明心”,自始至终都是模仿他性格的“柊叶明意”。 “明心……不,明意。” 澪伸手,男人却狼狈地后退,不敢面对女主的眼眸。 “我曾经说过,没人喜欢你的内在的话我来喜欢,没人珍惜你的真心的话我来珍惜,这不是谎言……从头到尾,我喜欢的就是柊叶明意。你听好了,不是那个在我被搭讪时挺身而出的绅士柊叶明意,而是会给我编草环,带我看溪水,替我拨发丝的那个有点强势,又有点笨拙的柊叶明意。” “我一直在讲,我等着你的坦诚,等着你的释然,等着你抛掉所有面具来面对我。” 柊叶明意不可置信地抬头,在他面前,少女温柔的眼眸让他溺毙其中。 “那么,澪,跟我走吧,我坦诚所有,跟我走吧!” 他水蓝色的眸子闪烁希望的微光。 “说喜欢我的是‘柊叶明心’,今天要带我走的也是‘柊叶明心’……对不起,明意,我做不到。”明明在道歉,宫村澪的眼神中却满是失望。 “在你准备以这样的面貌来迎接我,和你永远在一起时,我想,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 少女背对光明,失望的目光却穿透黑暗,直直射中他那颗疼痛到瑟缩的心脏。 痛,好痛。 原来那些誓言,是这样的意思吗? 摘下面具,用真心面对喜欢的人,是这样吗? “澪……” 疼痛席卷全身,他想把自己沉溺在这种痛苦中,却又忍不住伸手挽留。 “再见。” 少女背对黑暗,走向光明,身影渐渐变淡,声音也波澜不惊。 “柊叶明心先生……再也不见。” end 【检测到玩家做出最终选择——结局生成中——】 【达成be结局:擦肩而过】 屏幕上跳出结算的画面,樱井里奈放松地卸下肩膀负担,手柄一甩,懒洋洋向后躺倒,扒拉着手机把最终的攻略路线上传—— 更新下动态,以免粉丝真的觉得我噶了.jpg 动态刚发出去,就有不少粉丝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留言,速度惊人。 【失踪人口回归,不是,等等,等等我翻翻族谱,看看这是哪个祖宗关注的游戏主播?】 【第一!】 【前排占座,炫个be老师庆祝一下,芜湖~】 【好耶!是新鲜的实况,感谢be老师送来的电子榨菜,谢谢老师!】 【你还知道回来,死鬼。】 【哇,是久违的恋爱游戏回!老师果然还忘不了初恋白月光dokidoki系列,出续作的速度好快。】 【等等,标题是……“柊叶明心”篇be?!我没看错吧?是那个难搞得一批的蓝色男人?】 【楼上,不要怀疑be老师的be能力,这可是活生生的攻略之神,悲伤结局的绝对拥护者,惨剧的至高缔造者!】 一条实况炸出不少潜水的粉丝,樱井里奈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感觉不错。 果然,粉丝们还是很正常的,上次看见的奇形怪状留言……一定是惠酱的阴谋(确信) 好了,开胃小菜吃完,该轮到正餐了! 玩家飞速爬下床,朝分别了一个星期的亲爱全息舱飞奔而去。 “亲爱的哥哥,我来辣!” —— [游戏加载中……加载完毕!] [身份插件插入中……插入完毕!] [亲爱的[玩家],你好,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视野里的黑色缓缓褪去,樱井里奈睁眼,还是窝在熟悉的被子里,只不过外面已经天亮了。 熟悉的天花板……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 不过听起来却不像上次给她送饭的仆人。 “里奈小姐,您在吗?家主大人有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29章 29 “里奈小姐?请问您在里面吗?” 或许昨天态度不好的仆人实打实被吓到了,今天来的人没有邦邦敲门,等在外面叫门,脾气很好的样子。 就是一直催一直催,就算睡死过去也要被吵醒啦! “里奈小姐?” 樱井里奈揉揉眼睛,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开门。 “里奈小姐?您在吗?” “吱呀——” 破旧的木门经过一夜的风吹雨打,被拉开的时候向不顾它死活的主人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面色苍白的女孩贴在门后,门板挡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怯生生的小动物。 “啊,里奈小姐!你在的话就好说了,家主那边有请,请您务必到场。” 家主? 啊,她的“父亲”是吧。 樱井里奈仔细回忆,发现背景故事对这个“父亲”的描写少之又少。 不过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么久都没关心一下最小的女儿,放她在最偏僻的院子里不闻不问,生活条件也就是保她吃饱穿暖这样普通,实在不像有父爱的样子。 几年都过去了,现在突然说要见她…… 樱井里奈宁愿相信太阳明天从西边升起,也不愿意觉得是他的父爱死灰复燃。 “父亲见我干什么?” “这……您知道,我只负责传话,家主大人的意思我也不能多加揣测……” 仆人虽然面色恭敬,姿态也放得很低,可一句话回答得磕磕绊绊,眼神漂移不定不敢和她对视,典型说谎动作。 这樱井里奈更相信前面是场鸿门宴了。 “你等着,我换个衣服。” 借着换衣服的借口,樱井里奈的目光在门前一扫而过,院外影影绰绰的好像还站了几个人一样。 架势挺大。 这要不是准备绑架我的话,那就是派来监视我的咯? 素未谋面的“父亲”做事挺谨慎,面对她一个长得还没大人腰高的小孩都要做到这种程度,缜密得让樱井里奈忍不住感慨一声…… 神经病啊! 不知道的以为逮捕什么高危犯罪分子呢! “好的,请您尽快。” 催催催,催什么催。 板着张小猫批脸,樱井里奈把门一关,把那张假笑的脸关在外面,感觉舒服多了。 往墙边的衣柜走两步,拉开柜门遮住身形,弯腰贴着墙走两步,走到拉着窗帘的窗户下,仰起头,小心翼翼地挑起窗帘的一角谨慎窥视外面的风景—— 樱井里奈仔细观察许久才确认。 果然,窗外一夜风雨稀疏不少的植物根本掩藏不住他们的身影,大概有三五个人没蹲在正门,而是守在这面窗户后。 樱井里奈悄悄放下窗帘,蹲着艰难地一步步挪回柜门后,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后门也不用看了,绝对也有人守着。 坏消息:有人蹲着跑不了 好消息:看衣服是津岛家内部的人 真是为难他们了,这么小的院子挤进这么多人,把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真是的。 樱井里奈充满人文关怀地叹气。 小心着点,别踩着她的新邻居了!(担忧) 埋得挺浅的,别让人再挖出来了,那岂不是无妄之灾。 “咚咚。” 外面的人不知道着什么急:“里奈小姐?您好了吗?” “没有。” 转头从容回答一句,从柜子里随便拽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樱井里奈拽拽袖子,抚平领口。 感谢上个副本古板的五条家(迫真),她总算学会了和服这种东西要怎么穿,就算要自己反手系复杂的结也不在话下。 就是重新变成短手短脚需要适应一会。 套上鞋子,樱井里奈推门,朝焦急的仆人点头:“我好了。” “谢天谢地,请跟我来,里奈小姐。” …… 被领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短手短脚艰难跨了不知道多少个台阶,樱井里奈终于来到此行的终点—— 一间优雅清净的竹院。 绿油油的草地,干净的石子路蜿蜒向前,小路两旁排布着造型古朴的石灯,修剪得颇有意趣的矮灌木苍翠欲滴,穿插在石子路和石灯中星罗棋布散落在整洁的院落里,为整个环境增添一抹活泼的绿色。 沿着延伸的石子路向前,洁白的木百叶窗四敞大开,露出宽阔的,铺满榻榻米的和室。 和室正中央摆了方形矮桌,矮桌中央摆着清酒,清酒旁一副残棋,零落的黑白子星星一样洒落。 两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在合适的正中央。各自执一方棋子,沉默无语的对峙着,无形的浪涛从两人端坐的地方涌出,强大的气势煊赫凌人,让周围的仆人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左边的人一身和服,面色沉稳,看起来40多岁。 脸上皱纹虽然多,但是那双浅棕眼睛却不像中年人应该有的那样浑浊,扫视着棋盘时充满精明利落,无形的算计从他的眼睛中一闪而过。 和他对峙人穿着一身漆黑的西装,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面。身材微胖,撑得他肚子上的西装微凸。 或许是因为比较胖,他脸上皱纹并不多,头发稀疏,长相慈祥祥和,眯着眼微笑的样子有点像个大肚佛。 两个人隔着棋盘坐着,目光却游离于棋盘之外,不停观察对方的神态。 像狩猎的猛兽一样,企图找到对手的致命弱点,一击毙命。 寂静的庭院中鸟静虫歇,宁静中,清凉的晨露从苍翠叶尖滴落。 “家主大人,里奈小姐到了。” 樱井里奈的到来打破了这种让人紧张的气氛,玩家抬眼,甚至看到有站在墙边的仆人偷偷松了口气。 领着他的仆人恭敬的弯腰,几乎要把自己折个90度。 收回目光,樱井里奈整个人都快被眼前几乎成直角的鞠躬挡住,有点哭笑不得。 这态度,和面对自己时候的假恭敬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来便宜父亲设定上在家族中威严甚重。 “啊,这就是您的爱女吧,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弥勒佛似的男人丢下手中的棋子。转过身,热情洋溢地夸赞玩家的身份。用词之热切让身经百战的玩家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咦惹。 自来熟的人她见过。 可是自来熟到这种程度,恨不得把人从头到脚都夸一遍,就好像他现在面前站着的不是个身材幼小瘦弱的女孩儿,而是一大堆金光闪闪的无主黄金似的。 樱井里奈忍不住稍微后退一步。 救命。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人.jpg “您过誉了,”礼节性回复一句,目光都没从棋盘上移开,中年男人目不斜视道,“人你也看过了,该放心了吧。” 精明的中年人,也就是他的父亲,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挥挥手叫周围的仆人领着她退下去。 玩家被拉上来看了两眼,又满头问号地被急匆匆拉下去了,整个过程还不到十分钟。 玩家一头雾水。 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会爆炸的羽毛球,被无形的球拍打来打去,生怕多留一秒就当场把他们炸成烟花。 你们究竟在着急什么啊! 满头问号的玩家连疑问都来不及,就被急匆匆的仆人拽下去了,表情那叫一个茫然。 …… 没多久,整个院子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人我也让你看到了,的确是照片上的模样,所以……” 胖男人满意地浅啜一口清酒,想起匆匆一面的惊艳长相,实在没忍住开口赞叹: “嗯,漂亮,和您讲实话,您家这女孩儿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 酒意微醺,男人脸色稍红。 海藻般蜷曲披散的长发,露在衣服外面白到晃眼的皮肤,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卷翘睫毛,高挺鼻梁,整个人长得比玩具娃娃还要精致白皙。 再加上那双动人心魄的深棕色眸子,静静站在院子中,抬眸波澜不惊的注视来者时,里面深沉的冷静和忧郁小刷子一样,轻轻撩动人心底的弦。 那样的眼神—— 仿佛深海缓慢舒展身体的透明水母,魔性般的美丽下是直刺内心的麻痹性剧毒,只等着一无所知的猎物,被这种超过言语能力的美丽迷惑,好奇,痴迷地靠近,最终无声无息地被柔软的肢体绞杀致死。 啊,多么美丽。 找寻了这么久,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讨好那位医生的对象了。 这么精致的幼女,没有哪个幼女控会忍心让她从指缝间溜走的! 弥勒佛一样的男人满意的端起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笑意几乎要从眼角溢出,本来就显小的眼睛眯起,脸上几乎只剩两条弯弯的缝。 “我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实际上,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津岛源右卫门冷哼一声,把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啧,要不是不日将会有横滨的大人物前来拜访,机会难得,津岛家这段时间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就凭他的性格,面前这个奸商在踏进大门的一瞬间,就会被他叫仆人隔着院墙扔出去了。 “哎呀,话咱们可不能这么说。” 胖男人举起酒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不管对面津岛源右卫门漆黑的脸色,自顾自地解释道。“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如果您不愿意,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从您这儿讨一丝便宜啊。” “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这孩子不是您亲生的啊。” 津岛源右卫门把杯子一放,脸黑得快要滴墨,略带警告地说。 “饭可以乱吃,话绝对不可以乱说。津岛里奈是我津岛源右卫门最后一个女儿,只不过是天生体弱多病,不能见风,很少让她出门见外人,名声不显罢了。” “好好好,我不乱说。这孩子的确是您的女儿,只不过最近她旧疾复发,津岛家药石罔效,迫不得已送到横滨去治疗了而已。” 胖男人乐呵呵地改口。 “您的面子没有损伤,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这是双赢的局面啊,尊敬的津岛家主。” 从紧巴巴的西装口袋里掏出张发黄的老照片,男人把照片放在桌子上,短胖的两根手指把它推到津岛源右卫门面前。 沉默了一会儿,津岛源右卫门收起桌上的照片。 算了,养着这么一个闲人,也是白花钱,既然能白赚一个交易条件,何乐而不为?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 被领着的莫名其妙在两个人面前转了一圈。玩家内心的警戒雷达在不停地报警。 可恶。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成熟的玩家应该学会辨认编剧放出的信息,没有无用的剧情,只有粗心的玩家。 当时那个殷勤男人很让人在意,总觉得他的目光有哪里不对劲……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走在小路上,樱井里奈仰望天际缓缓升起的朝阳,利落地点开地图。 目前要做的事去探望自己可怜的哥哥。 从院子里出来之后,不但原来领着她的仆人消失了,甚至还跟在后面的那些监视的人也跟着消失了。 樱井里奈开着地图新奇的左右探索,没人拦她,快活得很。 沿着石子铺成的小陆从家族最中间的院子,一直往倒霉哥哥在的地方走,她走了20分钟才隐隐约约看到院子的大门。 比起她可怜坐落在角落的院子,便宜哥哥的院子虽然称不上豪华,但称得上正常。 躲在院子门后,女孩悄咪咪地探头。 等等。 樱井里奈浑身一僵。 怎么一股熟悉的既视感? 雨天,门口,鬼鬼祟祟的人。 她恍然大悟。 这是友好兄妹互相探望啊。 昨天你看我,今天我看你,亲情不就是在这样闻者感动见者动容的互动中建立起来的吗?!(大声) 哥哥! 我来探望(?)你了! 开门啊! 鬼鬼祟祟躲在门口的玩家,很快就被院子里洒扫的仆人抓住了。 “……” “……” 津岛修治刚从饭厅回来,迎面就和一脸冷静被一众仆人围起来的津岛里奈面对面,相顾无言。 风儿萧瑟,卷起漂泊落叶,咕噜噜滚过寂静的两人身边。 “啊,早上好。” 没什么自觉的屑妹妹连表情都平静无波。 “……额。” 众人围观下,津岛修治眨眨眼,看看左边探过来好奇的一群人,看看右边努力克制依旧竖起耳朵的另一群人,最后低头和面无表情的女孩对视。 玩家一脸状况外的表情。 毕竟周围围起来的都是npc诶!连名字都没有的npc! 哪有玩家会害怕npc围观的道理嘛!(大声) 但惨遭围观的津岛修治呼吸一窒。 他站在院子中央,浑身上下都快被八卦的目光戳成刺猬,觉得自己好像是皇家歌剧院舞台上唯一的主演,周围乌泱泱坐满了好奇的观众。 而把自己推到舞台上的罪魁祸首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无辜地和他眼对眼,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0章 30 “诶诶诶?” 啥都没来得及做,樱井里奈就被冷脸的哥哥拽走。 这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成为了一只会爆炸的羽毛球—— 从自己的小破院子,家主院子,再到屑哥哥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屋,只要让她多站一会儿整个院子马上会被炸得粉碎的那种。 并不在乎npc的目光的玩家并没有意识到,处于人群正中心焦点被围观讨论,对努力低调生活,致力于把自己隐藏在偌大宅邸中的津岛修治来说是多么让人智熄的一件事。 总得来说,乖乖跟在他身后,玩家没什么想反抗的念头。 毕竟她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找他。 两人朝院外走了几分钟,周围的景色让樱井里奈越来越陌生。 脚下的道路逐渐从熟悉的白石小路过渡成绿草如茵的草地,空气中潮湿的气味渐重,扑面而来的清凉水汽让人清爽,脚下草皮松软的触感有点奇妙。 行道树越来越密集,脱离人类的强制修剪,长得肆意横斜。 津岛修治在熟练地在林子里绕来绕去,能看出他对这附近的环境相当熟悉—— 尤其是这条藏在灌木丛中的小路,樱井里奈就算是被领着亲自穿过灌木走了一遍,回头望去满眼的绿,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生长肆意的树木浓密的绿色树荫,笼罩在两个孩子的头顶,组成生机勃勃的绿色天空,遮天蔽日。 朝阳的光被树叶切割,化为地上虫子般的点点金光,随着风不断摇晃。 脚下的落叶逐渐增多,很快,原本蜿蜒的隐蔽小路就彻底被淹没,樱井里奈好奇地迈步,踩在上面沙沙的响。 玩家乖乖地跟在一言不发的哥哥身后。 目光从他的背影上移开往四周望,无人修剪的植被舒展枝条,姿态优雅,各有千秋,散发着野性的美感。 叶片交叠,疏于打理下潮湿的环境为虫子们提供了天堂般的生存条件,一路上鸟鸣虫叫,也颇有易趣。 说实话,比起人造院子整齐有序的枯山水,玩家更喜欢现在这地方。 也不是什么高雅的爱好。 单纯因为满屏的绿挺养眼的。 她甚至抽空截了几张图,准备回去做壁纸用,环保又养眼。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玩家小腿开始酸痛,漫长的仿佛通往异世界道路终于看到头。 仿佛舞台的幕布拉开,一片纯粹的绿色背景中,突然大胆地跳出一汪水盈盈的湖泊,像一个活泼机灵的少女,强势又不失温柔地挤进玩家的视野。 樱井里奈眼前一亮。 可以看出津岛家的设计师是有点想法的。 虽然叫小湖泊,但占地面积估摸着也得有几十平米,四周环林,悠悠倒影碧绿景色。 湖畔水质清澈,旁边建了个风雅的小亭子,不大不小,人坐在里面大概能直接看见湖里的鱼游来游去。 “这里是……” 樱井里奈提起自己的和服裙摆,防止被岸边挂满露水的草沾湿。 “跟我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几条伸出来的荆棘,一前一后走进湖边的小亭子里,打破安静的绘卷。 微风徐徐,水波不兴。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津岛家的话,玩家可能会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乡村恐怖游戏呢。 嗯……毕竟这红木做成的亭子,虽然精致,上面却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久无人烟的样子。 一看就是适合往里面埋一些事故,比如说受尽欺辱不堪跳湖的红衣女子啊……山野精怪诱惑旅人休息的幻术啊……啊,对了,还有目睹了凶案现场被杀人抛尸的无辜目击者之类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所谓目击了现场的当事人呢,这个人。 “你怎么……” 享受没一会景色,津岛修治询问她的话就被半路打断了。 “你想离开这儿吗,哥哥?” 诶嘿。 都说了,比起弯弯绕绕,玩家更喜欢开门见山。 既然游戏必须要达成的目标是带着哥哥逃离这个家族,前往横滨。那么不论用什么手段,玩家都必须要做到两件事,一是到横滨,二是带着哥哥,两者缺一不可。 樱井里奈拍拍亭子石凳子上的灰,慢条斯理地坐下,把自己酸痛的小腿从劳累中解救出来。 而且在她看来,这个哥哥的处境也不怎么样,病娇女仆什么的不必多说,光是从日记中就能推导出他的生活并不如意。 按io模拟器的尿性,她这个哥哥肯定不会是正常人……哦,当然,这里的正常人指的是情绪智力一切正常的普通人。 比如说她上个世界的哥哥,五条悟是个武力值爆表的战力天花板,还是个颇有自恋倾向的战斗狂,樱井里奈绝对不相信新哥哥和他看起来一样忧郁无害。 所以,何不抛弃这边的生活,和玩家一起到横滨闯荡一番呢? 她可没忘记降临初期的简介,曾经暗示过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一场举世瞩目的世界大战,最终却在无形的力量压制下销声匿迹。明明才过了几年,这场战争的阴影就仿佛烈日下的初雪一样,消融得无影无踪了。 不符合常理,那就一定有超过世界规则的力量在其中作梗。 “离开小小的津轻,前往更广阔的世界。” 玩家强烈怀疑这个世界存在超能力体系。 否则大战总不可能是各国的领导一拍脑袋,今天看你不顺眼给你一拳,又像小孩子一样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把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怎么样?我觉得横滨就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津岛修治望着面前稚嫩的脸庞,这个一脸冷静的在说胡话的女孩,怀疑自己没睡醒。 如果她想逃离,他完全理解。 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关怀和家人疼爱,同龄人生活在津岛这个所谓高门大户家里也几乎没有——没法让她得到任何的情绪价值。 一个人活世上,那么他得到情绪价值的途径无非就两种:一是通过与外界进行稳定的锚点联系,从这种联系中获得自我满足感。 二是注重自身,满足自己的需要获得价值。 而津岛里奈,这个被忽视的,异常透明的妹妹,完全不满足以上两点任何一点。 说实话,她能正常的生活到现在,甚至拥有一个在大众眼中看似还算符合正常标准的性格完全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可是。 如果说逃离的念头可以理解,那么逃离的同时还带上他,就是完全不知道从何而起,也没有任何依据的奇怪想法了。 “你是说……我?” 罕见的,津岛修治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这个妹妹的精神真的还正常吗? “没错,你,津岛修治,要和我一起走吗?” 斩钉截铁的话,快把他逗乐了。 “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伸出手,在她面无表情的小脸面前晃了两下。 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在这偌大的宅子里,就算是正儿八经的成年人,想要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逃出去,绝对是天方夜谭。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虽然这计划听起来挺疯狂的,但连我自己都相信自己了,你为何不尝试一下……” 黑发的女孩儿拎起垂落的裙角,不曾沾染灰尘分毫,甚至,灰蒙蒙亭子更能衬托出她眼中闪烁的光彩。 “反正只是踏出第一步,也没什么损失吧。” 注视她,津岛修治不说话。 虽然经常被别人评价为阴沉不讨喜,但此时此刻,津岛修治相信,如果被别人看见她眼中深沉的自信和隐约燃烧着的遥远火焰,恐怕这不讨喜的孩子宝座,一定会从他身上转移吧。 “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也并不会因为一面之缘而产生什么深刻的交集。除了我们身上流淌着的血之外,你我之前本来应该是陌生人。” 不知道,是因为气氛正好,还是周围安静的环境更容易让人吐露内心想法。 伸手握住面前红木的围栏,黑发男孩转头望向水波粼粼的湖面,委婉拒绝。 “为什么?试试又不会死。” 樱井里那始终相信面前这个忧郁阴沉的哥哥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定。各种经典的人设她早就看过了,可这次遇见的这个哥哥,却有些不同的地方深藏在灵魂深处。 那些异常如同玫瑰丛中躲藏着的毒蛇,毫不起眼,却又确实危险地存在。 “……” 清风拂过,绿叶沙沙作响。 男孩趴在栏杆上,脸颊的肉被微微挤出来一点。 天地广阔,四周无人,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他站在这里这一于小小的角落。 “你在看什么?” 玩家趴到他身边。 只是一群小鱼苗在岸边不停的摆尾。 可能是湖中的鱼蛋下的鱼卵孵化,透明的,小小的,甚至没有他们一根手指长的鱼苗聚集在一起,摆动身子时,身体里的内脏清晰可见。 平静无波的水面,由于这群小小的鱼苗到来而泛起波纹。 新的生命,总是让冷酷的大自然都显得柔和。 “新的鱼苗,不错。” 虽然现在玩家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雪月风花,只是在打量着这群小鱼苗,脑子里想的全是清蒸或者红烧。 “太多了。” 一直不说话的进岛修治突然开口道。 “什么?” “鱼太多了。” 他指向他们脚下的这一隅小小水面,指着那群还在欢快的摇尾巴的鱼苗,无悲无喜,只是在陈述某种事实一样。声音平淡无波。 “这片池塘的鱼太多,这片池塘的活水前几天由于道路整修已经被掐断了。” 被落叶掩盖的一角被埋住的干枯排水道。此刻已经不往外出水了。 凡是养过鱼的都知道,死水不容易养活的鱼。 “对于这片池塘里生活着的鱼来说,每一秒都是在等待“死亡”,越是挣扎变越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改变眼前的情况,只能眼睁睁数死亡倒计时——这样不是更让人痛苦吗?还不如就这样懵懵懂懂的生活下去,在一无所知中迎接他们必将到来的悲惨命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挺幸福的嘛。” “既然死亡无法避免,还是选择舒服的死法比较好。” 所以这就是他不愿意离开这儿的原因? 如此悲观的死亡观,几乎一瞬间就让玩家想起那本女仆的日记。 不知道为什么,樱井里奈本能觉得,事情的真相不会是这么简单。 “既然你连死亡都不怕,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跟我走不行吗。” “你还真是执着啊……” “我倒是觉得,执着是好事。” “随便你了。” 津岛修治跳下栏杆,总觉得棋逢对手,无论做出怎样的姿态,都没有办法打击她的热情。 怎么会有人毫不受挫? 真奇怪。 秉持着不反驳就是默认的乐观态度。玩家满足地眯眼。 “那就约定好了。” “如果你觉得这也是一种约定的话。” 游鱼惬意摆尾,风吹树叶。 无形的契约在这万物明媚的早晨见证下郑重缔结—— 津岛里奈会把津岛修治从这里带出去。 这可是约定好的。 无论多久。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1章 31 苦咖啡艰涩的苦味难以入口,却是熬夜人士最爱。 喝上一口,直冲舌根仿佛被谁迎面来一拳的苦味能瞬间唤醒昏沉的神智。 森鸥外倚在门框上,原本合身的白大褂一夜□□排满褶皱,露出无良医生劲瘦的手腕,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从袖口露出一角。 银光闪闪的手术刀隐约可见。 “以后再也不想做连夜的手术了。” 啜饮一口黑咖啡,森鸥外紫色的眼眸微垂,鸦羽微覆,长叹一口气。 “一点意思都没有。” 比起战场的那些伤员,这些被捅了一刀就大惊小怪的人,果然只能在这没人管的无主之地当个混混。 爽朗的天气把镭钵街大街小巷积攒的阴云一扫而空,拜诊所的地理位置所赐迎面吹来的的风还算清爽,让他疲惫的心情有一丝丝提升。 “林太郎!你在看什么呢?” 金发碧眼的幼女活泼地从身后跳出来,睫毛忽闪忽闪,满是笑意地甜甜发问。 清透的晨光为她蜷曲的金发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像降临在人间的天使,美好又甜蜜。 “啊,爱丽丝酱。” 空出来的大手摸摸她柔顺的金发,森鸥外被可爱萝莉狠狠瞪了一眼也不在意,男人惬意靠着门框,和爱丽丝一起注视天际的朝阳缓缓升起,从毫不起眼的一缕阳光慢慢爬升,光芒越来越耀眼。 身上逐渐变得暖洋洋的。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谁也没说话,静静享受忙碌后的片刻休闲。 直到—— 一瘸一拐的胖胖身影背对阳光,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朝他们走过来。 浅浅的血气随风飘来。 “新的患者呢。” 还真是劳碌的命啊…… 通宵一晚上的森鸥外突然怀疑起自己从战场退下,跑到横滨开一间诊所的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笨蛋林太郎!你在发什么呆呢!” 爱丽丝一脚踩在他皮鞋上,大声提醒他。 “你再发呆下去的话,那个胖胖的大叔就要翘辫子啦!” “啊……好像已经不行了,”可爱的小萝莉苦恼地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干脆利落地挥手,“那就拖出去喂狗狗吧。” 痛得要死的男人:……? 要不是知道这小鬼就是这恶劣性子,医生还格外宠她的话,他才不会忍下这口气! 胖胖男人捂着肚子挪到门口的阶梯前。 腹部的西装被深色血液浸透,鲜红温热的血从指缝不断涌出,滴在水泥的阶梯上,吸引了几只嗅觉灵敏骨瘦如柴,连皮毛都快掉光的流浪狗凑近诊所。 “额……” 胖胖的身躯停下脚步,脸色苍白的男人痛苦地□□。 “啊,这不是田中先生吗?” 森鸥外像才看见他似的,弯腰满脸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谁袭击了您?” “津岛……呃……” 还没说两个字,田中就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肚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腹部穿刺性伤口,不适合讲话,啊,抱歉,倒是我太心急了,进来再说吧。” 端着咖啡的男人眉头蹙起,后知后觉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让开被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房门。 幸好他做的是整片镭钵街的垄断生意。 不然就这个态度,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对着那张职业微笑的脸揍上一拳,让这种没有现代医学道德的无良医生早点死掉去见希波克拉底,对着他老人家亲自念一遍医学誓言,投胎重修再学怎么做一个关怀患者的合格医生。 可惜无良医生虽然没啥道德,武力倒是足够自保,想出手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津岛……津岛家骗了我……呃!” “我劝您还是省点力气,田中先生,伤口二次撕裂就麻烦了。” “那个臭小鬼……我一定,一定要,呃!一定要抓住她,哈……然后!狠狠把她吊起来凌迟!” 油盐不进,这顽固的家伙。 森鸥外扶着不停咒骂的他躺在手术床上,面不改色地给他来了一针。 真是的,吵死了。 爱丽丝攥着一柄锋锐的手术刀,趴在床边跃跃欲试。 —— 另一边。 “呼……呼……” 所以说,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砰!” “抓住她,快!” “呼——呼——” 喉咙口火辣辣的,每次呼吸都像锐利的刀子切割肺叶,湿乎乎的铁锈味从扩张到极限的胸膛中顺着呼吸涌到鼻腔,辣得人眼睛一酸。 可恶!体力条也太短了。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樱井里奈转头,灵活地一个转弯,绕过九十度拐角,跑进弯弯曲曲的居住区里。 把顺手拽过来的竹竿当做手杖,她右手向上一撩,拦在面前破破烂烂的脏兮兮布料鸽子飞扬的翅膀般飞起,随风飘荡。 玩家是闯入栖息地的小精灵,所过之处惊起无数飞荡的彩色翅膀! “站住,停下来不杀!” “砰!砰!” 追兵步步紧逼,一边说着不杀一边毫不犹豫地开枪。 急刹拐进小巷子里,樱井里奈累得翻了个白眼。 你妹夫的,说好不杀的呢! 连小孩子都骗,有没有人性啊! 震天响的枪声,风声浩荡,飞荡的翅膀们一层一层舒展,遮天蔽日,聚集成为布料的云雾,天空的领域掩护她飞逃。 “呼——呼——” 小腿灌了铅似的一步比一步沉,孱弱的心脏被庞大的血流冲撞,一度停止跳动,焦急的心情却不肯轻易放弃—— 快点,快点,再快点! 只要跑到前面,只要再往前一点,只要! 【[精力药剂]计时结束】 噗通。 踉踉跄跄的女孩膝盖一弯,猛地扑倒在地上,灰尘飞溅,她顺着惯性风滚草般往前滚了两圈,瘦弱的后背狠狠撞上狭窄小路旁的墙面,这才勉强停下来。 “噗——咳咳,咳咳!” 墙角的女孩抱着临危一刹拥进怀里的细竹竿不停咳嗽,浑身上下裹满灰尘狼狈不已,胸膛剧烈起伏下像只长途跋涉疲累不堪的小动物。 该死,哪个没公德心的混蛋丢的玻璃渣! 给我拖下去枪毙十分钟啊十分钟! 樱井里奈狼狈地喘息,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闪闪发亮的阴险碎玻璃——她刚刚差点扑在上面扎个透心凉! 热情好客的镭钵街向无辜的玩家展露自己埋藏的“无数惊喜”。 也就是周围的枪声吓退埋伏在周围的人,不然在她被绊倒的那瞬间,就会有无数人从各种地方蹿出来“欢迎”她。 让玩家切身体会一下什么叫“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和蔼可亲”“宾至如归” 阿门(祈祷) 祸兮福之所倚,镭钵街弯弯曲曲的地形很有效地阻隔分离了追兵,他们三五组成小队分散,端着枪游走在每一个角落地毯式搜索她一个人,她要再不走,肯定会被发现的! 女孩踉踉跄跄站起来,膝盖一软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差点拽得旁边支撑的铁皮弯折下去。 低头,玩家才注意到逐渐渗出血液的和服——那是膝盖的位置,行动支撑的节点受伤让她站不起来了。 ……你妹夫的,痛感调太低了! 可恶! “喂,你那边看见那小鬼没有!” “没有!但是他们一定从这边路过了!” “继续搜索!” 远远传来喊声。 “咳咳,就你们这点npc也想和我玩,早着呢!” 躺在墙角弓腰的津岛里奈面色苍白,手肘撑在地上朝远方的声音狠狠竖了个中指,渗出血丝的手掌撑着墙,目光则不断打量一旁两栋建筑间的缝隙。 那是两栋几乎挨在一起的碎尸楼房,建筑规划的失误让它们靠在一起,很久以前的爆炸让它们贴得更紧,两栋碎成豆腐的混凝土建筑向彼此倒去,中间几乎合在一起,只留下狭窄的一条缝隙。 对大人来说,如此狭窄的地方,绝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挤进去的。 樱井里奈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的初始身份是个孩子。 “呃啊……”站不起来可恶。 一不做二不休,樱井里奈直接把痛觉关了,就当自己在玩人类一败涂地第一人称版。 她拽着墙身边生锈的大铁皮奋力站起,膝盖用不上力,就用上肢力量拽着自己软绵绵的身体移动。 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幸好周围的本地居民都被吓跑了,不然看见全副武装来势汹汹的追兵追的是姿势扭曲的这么个东西,没准世界观崩塌。 外星人入侵地球不熟练新躯体,支持地球联军正义出军薄纱异形.jpg 终于慢吞吞地移到缝隙口,艰难撑起膝盖,樱井里奈胸口急促地起伏两下,也管不了身上的衣服脏不脏,一个劲儿侧身努力往里挤。 “咳咳,咳。” 咳嗽着的幼小身影逐渐被漆黑的缝隙吞噬。 —— “啧,镭钵街的垃圾。” 战术皮靴要换新的了。 把碍事的玻璃渣一脚扫走,小队长吐了口唾沫,心生怨怼。 要不是为了钱,谁他妈的愿意来这地方受苦。镭钵街旁边有名的贫民窟里面生活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穷鬼和当地的帮派势力。要不是今天拿着枪。他不愿意踏进这个鬼地方哪怕一步。 还有那小孩儿。 真是见鬼了,明明走之前浑身上下都被搜过,她又是从哪儿掏出来把匕首的? 由于护卫不利被田中接近实实臭骂一顿的小组长,心里满是怨气。 “喂,我们这里没发现目标的痕迹,你们呢?” “这里没有!” “报告,这里也没有!” 对讲机里全是坏消息。 啧,臭小鬼到底跑哪儿去了。 随便踹一脚路边的墙皮,目光掠过,他挺住了。 污黑的墙角上的一点鲜红,如果他再大意一点的话,没准大意地就放过去了。 这是……血迹? 可惜,他是个老练的猎手,最擅长追捕陷入陷阱的猎物。 “队长……” 抬起手制止队员的呼唤。 沿着零星点点的血迹,端起枪,他蹑手蹑脚地靠近倾圮的建筑,眸光闪烁成熟老练猎人特有的狡猾。 啊哦。 抓住你了。 “砰!” 一片漆黑寂静中,樱井里奈紧张兮兮地屏住呼吸—— “砰,砰!” 枪i支的后坐力甩起他的头发,巨大的威力溅起水泥碎屑,狂风卷积的雪花般四处飞舞。 震撼的枪i声响彻街道,久久回转不绝。 …… 但无事发生。 缝隙里除了四处飞舞的灰尘外,连根毛都没有。 “啧。” 抹不开面子啧了一声,他把枪揣回怀里。 “继续搜索!” “是!” “是!” 过境蝗虫般的小队一哄而散。 再等等。 警惕的玩家没放弃警惕,静静蛰伏在安静空旷的废弃空间内,像只蜷缩的小蛇。 幸好她动了动自己快生锈的小脑瓜,两栋楼房也给面子地没塌太稀碎,得以让她找到一扇玻璃碎光,防盗窗也扭曲变形的窗户挤进原本一楼房间。 就是身上又多了几条短短的伤口…… 樱井里奈缩在黑暗里打开商场,目的明确地在医疗道具分类徘徊,咬牙切齿拽着特效绷带往身上缠。 “早知道这家族还会卖小孩,我早就跑了,垃圾聚集地,我收回比五条家好的评价。” 法制咖拖下去枪毙一个小时! 望着自己的主线任务【带津岛修治一起前往横滨】上迟迟没能划上的勾,玩家脸色沉沉。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2章 32 咬住满是药味儿的绷带一把扯断,还剩下大半卷的绷带塞进背包里备用,樱井里奈坐在地上,顺手抓起软绵绵的腿摸黑放平。 乖巧.jpg 【物品:愈疗绷带】 【分类:消耗品】 【功能:从外表看和普通医用绷带没有区别,但是每一寸绷带都蕴含着神奇的医疗魔法,缠在伤处后造成大量治疗效果,附带[止血][清创][消毒]等buff。】 【说明:方便快捷的医疗道具,对使用者的包扎技巧有点小要求。】 【恢复中……预计完全复原时间:2h】 【恢复倒计时:1h59】 莫名其妙好像被游戏说明嘲讽了呢…… 樱井里奈啧了一声。 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寂静无声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又没有超能力,没把自己缠成从博物馆逃出来的木乃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想要怎样,她还没怪道具持续时间这么长呢! 身上的伤不治好的话,拖着病体可没法躲开追捕。 更别说她还要带自己忧郁的哥哥离开津岛家呢,经过她这一出,她真怕自己晚一点到都会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到时候上演被拐妹妹千里寻哥的惨剧就好玩了。 可是身上的伤还要一会才能彻底恢复…… 要不……先挂一会,明天再玩? 轻车熟路拉出全息面板,发现自己才玩了半个小时的玩家:…… 切。 下什么线下线,好不容易过个周末。 年轻人要有冲劲。 睡觉多无聊,还是游戏好玩。 拉开游戏面板,把游戏仓里存着的几款非全息游戏导入,蜷缩在黑暗中一角,玩家很快就沉入愉快的玩耍中,把身体丢在废墟里躺平不管。 唉,最近沉迷io模拟器,市面上新游戏雨后春笋般一茬茬冒出来堆在一边,玩都没时间玩,更别说录屏发视频了。 趁现在有点时间,赶紧补一补,长篇游戏能放一放,那些短篇再不做总有一种会过期不新鲜的感觉…… 不知道「be赛高」这账号的粉丝知道更新是百忙之中挤出来的之后会作何感想。(笑) 不过最大的感想可能是万年老鸽子终于更新了吧。 …… 【突发事件!】 被玩家征用用来玩游戏的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提示,樱井里奈手腕一抖,屏幕上飞驰的激情车辆方向盘一打,超级痛快地创飞两个拦路的电线杆,旋转着从地图边缘的悬崖上如同一道火流星飞出去! 车:我免费了!芜湖! 大大的gar浮现在屏幕正中间。 可恶! 玩家放下手柄,恶狠狠点开消息弹窗。 我跟你讲,你最好是好消息! 【突发事件:横滨是充斥着激情和暴力的城市,在这座城市中,血与硝烟是绝对的主旋律。 急躁,狂妄,不可一世的横滨 暴力组成秩序,暴力破坏秩序的横滨。 其中,又以镭钵街最甚,每日都有数之不尽的火并在暗夜的掩护中悄然发生。混乱是罪恶的温床,也是生机的保护伞,究竟是毁灭还是利用,一切都取决于你的决策。】 【事件描述:距离玩家百米远处有一场小型火并,其中一方受伤的首领正向您的方向逃逸。】 静静点掉发光面板提示,樱井里奈才察觉到外界环境的变化,体感温度更低,风声也越发增强。 大概,外面已经是晚上了。 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爆炸声,樱井里奈猜测应该是交火的余波。 “受伤的首领吗?” 她知道游戏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在自己还是伤员的情况下擅自增加生存难度,所以这个所谓的首领,应该就是游戏给她的转机。 那个问题来了,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救了,可能会引火上身。 不救,光凭借她一个人在这混乱的地方生存,并且建立一个能家族叫板的势力,需要的时间也太长了。 “咳、咳咳。” 轻微咳嗽着爬起来,环视四周,樱井里奈调了调痛觉,确认自己除了过度使用的肺部之外,膝盖和手肘的擦伤已经完全愈合。 浑身清爽的玩家趴在冷硬的扭曲窗框上,用耳朵确认外面的情况。 呼——呼—— 瑟瑟风声穿堂而过,吹起她的刘海。 外面的枪i声逐渐平息,看来胜负已分。 然而玩家知道,藏身的建筑周围存在一只受伤的定时炸弹。 现在,争斗的胜利方一定派人搜索,这附近。 要是再耽误时间的话,没准儿这颗定时炸弹就要在她身边爆炸了。 “还是去找找。” 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樱井里奈打开商城,想买一把防身的武器。 没有什么问题是氪金解决不了的! 紧张的空气中,她一目十行浏览今天刷新的可购买物品。 一目十行药水?瞪死敌人吗? 这个是……好吃到爆衣的炒饭?哈?能变成那种猛男爆衣,然后让猛男替我一拳欧拉死敌人吗? 翻着翻着,玩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能让人燃烧信念之火的戒指、带上就绝对不会被熟人认出来的眼镜、闪亮的希望碎片、由少女的血液凝结成的长刀…… 这都是什么什么和什么啊? 她只是想要一把简简单单的武器,普通□□也行,单兵rpg也不嫌弃,老出这些看起来高大上的东西干嘛,她又用不上。 世界观都不一样啊! 等等,【幸运儿的枪】? 这看起来还差不多。 “就是弹夹里只有一枚子弹,算了,有的用就行。” 收好这把造型简单的转轮式手i枪,简单试探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樱井里奈撩起裙摆,从敞开的窗框你小心翼翼的跳下去,费力从缝隙中挤出去。 横着淡淡硝烟味道的晚风迎面吹来,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上星光点点,薄雾般的银色星辉笼罩在漆黑一片的大地上。 按照地图来说,方向应该在这边儿…… 借着淡淡的光芒仔细辨认方向,樱井里奈小心地蹲下,沿着残破建筑物的墙根朝地图指示的方向移动。 …… “横滨这座城市生病了,病得很重。” “纯洁的灵魂,自由自在的在天国的花园中玩耍时,不是平等的吗?为什么当我们降临人世间,却被分成六九等?” 年轻的孩子怀着稚嫩的好奇认识世界,却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像他想的一样美好。 暴力,霸凌,人格侮辱,阶层区分…… 世界被无形的蜘蛛丝捆绑,装在不透明的小瓶子里,带上面具才是正确的交往方式。 但这一切都是错误的! 年轻的理想主义者,怀揣金子般赤诚的心,妄图以火热的心脏去暖这颗巨大无比的冰山。他最想做的就是把人们从悲伤,痛苦,失忆,绝望中拯救出来。 他想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 想让横滨成为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繁荣城市。 他想做到真正的人人平等。 “咳,咳咳。” 年轻的男人抱着纤尘不染的理想,浑身污泥的躺在堆满垃圾和碎酒瓶的角落,浑身上下然满鲜红的血迹,额头前的刘海被鲜血浸湿,干巴巴地凝结在一起。 正是因为外面如此寒冷,他才选择走出温室,选择踏足这片土地。 冰封的海水卷到岸上,碎冰折射太阳时,炫目多彩的虹光不也曾经有一瞬间点亮苍白的海岸吗? 冷风呼啸而过,卷起破烂的塑料袋路过街角。 白色的,轻盈的,缓缓飘荡的。 柔软的,梦幻的,脆弱易碎的。 年轻的男人拥在怀里直到倒下也不曾放开的,理想主义者的陨落寂静得像深海落鲸。 “嗯……” 闷哼一声,男人眼前模糊一片。 如果。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会踏足这片横滨巨大的伤疤吗? “这里!” 是敌人大惊小叫的声音?终于,这一刻还是到来了。 他缓慢地呼吸,不争气地想…… 或许是会的吧。 砰! 一声枪响! 年轻的首领满是遗憾地闭眼,等待属于他的落幕。 或许是他真的活不长了,子弹打在身上都不痛。 这样也不错。 “啊……真是的,比我想象得要大只一点啊……” 迷迷糊糊中,稚嫩的抱怨声仿佛从天边传来一般遥远。 “这怎么带回去?切碎了一块一块运?那还可以再拼回去吗,我的拼图技术可是很烂的啊!” 女孩子轻快的抱怨在阴森的环境中格外诡异地响起。 坚持到极限的首领很快彻底昏了过去。 …… 太阳从城市的边缘升起,穿过黑压压的高楼大厦,暖黄的阳光给整片街道涂上炫目的光彩。就像所有普通的城市一样,车辆如水行人交织,横滨的市民们被朝阳叫醒,投身于一天的工作中。 历史悠久的红砖仓库,人来人往的现代港口,静默矗立的五座大楼,声名远扬的第一公园,樱花飘落的季节中横滨就像所有久负盛名的旅游城市一般美丽,馥郁,充斥咸涩的海风,热闹的人声,飘落的樱花。 “唔……” 比视觉更早恢复的是听觉。 “啊,你醒了?” 迷蒙地睁开眼,一张稚嫩的,带着婴儿肥的脸在眼前放到最大,深色的鸢眸饶有兴味。 “感觉怎么样,能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3章 33 “呃……” 头疼欲裂,浑身酸痛,后背火辣辣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 人死了居然也会痛吗? 他□□一声,捂着头想起身,薄薄的被子从□□的上身滑落。 “我劝你最好别乱动。” 稚嫩的声音响起。 他应声转头。 一个棕头发,黑眼睛的小女孩坐在床边看书,撑着软绵绵的床垫跳到地上,跑到床边桌子边,垫脚在医疗包里翻来翻去,就算穿着带跟的小皮鞋,整个人也没有桌子高。 “你的肋骨断了几根,虽然我包扎好了,但这段时间还是卧床静养比较好。” “小孩子?” 他倔强地爬起来,果不其然扯动胸口的伤口,让他撕心裂肺地咳嗽。 “唔,咳咳、咳!” “……都说了,别乱动。” 一卷绷带被扔到他怀里,滚了两滚,散发出的奇怪药味让人忍不住皱眉。 奇怪的小女孩踮着脚整理医疗箱,头也不回地嘱咐:“把这个换上。” 在镭钵街生活的短短两个月已经教会他什么叫珍惜药品,就算闻起来真的很奇怪,他也毫不犹豫地拆开包装,把身上缠得一团糟糕的旧绷带卸下来。 好奇怪。 扒开衣服,严重到足够让他死翘翘的伤口居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据他所知,整个镭钵街只有一个靠谱的医生——森鸥外。 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神秘的医生,但对他还是有所耳闻。 同样,对森医生身边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这件事也略知一二。 “这儿是哪?是森医生把我救回来了吗?” 一边忍痛换着绷带,男人一边温和地询问,好像全然放下戒心了似的。 室内装潢干净,身下的床垫也很柔软,桌椅电视,厕所淋浴间,玄关鞋柜,一应俱全。 看来不像诊所,布局装潢倒像个旅馆。 男人做出判断。 “森医生?不,我不认识他,”小女孩抱起沉甸甸的医疗箱走到他床边,抬眸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这里是旅馆,是我把你救回来的。” 所以,别认错救命恩人。 “你的药。” 男人乖乖接过药瓶,有点感慨。 眼睛好大,瞳仁好黑。 虽然长发披散,长相精致,但这女孩绝对称不上“可爱”,当一个人的眼睛黑色瞳仁部分占据太多的时候,身体中的灵气仿佛从眼睛里散掉了,直勾勾盯着别人时,通常会给人一种邪性的感觉。 所以他轻轻避开了她的眼神,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这里不是镭钵街吗?” “不是,但离得很近。” “你把我救出来的?” “嗯。” “这房间是你开的?” “嗯。” “我带着一身血,老板居然肯给你开房?” “把你治了七七八八才租了宾馆,你受伤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 “两天前?!” “小点声,别这么大惊小怪。伤成那样,两天醒你都要感谢我的药。” “……”男人沉默地看着一脸冷淡的女孩,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正在经历玄幻的幻觉。 “把药吃了,我还有别的事,等下没时间来看你,一会儿会有人来解释你所有的疑问。” 女孩跳下床,冷淡地收拾好满桌面的药品,不愿多说。 “等等,你去干嘛?” “去管理曾经属于你的势力。” 女孩故意地在“曾经”这个词上加重语气,在平静的房间丢下一枚深水炸弹,不顾茫然的男人,自顾自地打开房门离开了。 咔嚓。 房门冷酷无情地关上了。 寂静重新笼罩房间。 等、等等? 我,我的势力? 曾经? 那现在属于谁?她? 男人捂着抽痛的胸口,满脸呆滞。 —— 一个月后。 “笨蛋林太郎!” 阳光下,爱丽丝抓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朝心不在焉的森鸥外大喊。 “在发什么呆呢!快来陪爱丽丝玩!” 金发碧眼的可爱女孩今天穿了件坠满蕾丝边的金红色洋裙,透明带细闪的花边闪闪发亮,随着女孩的动作上下翩飞,爱丽丝在花园里奔跑,像极了一只华美的蝴蝶。 然而,这幅美景却没能像往常那样引起森鸥外的赞叹。 黑心医生坐在葡萄藤下的摇椅里,一目十行地审阅手中的资料,神态认真,惹得金发萝莉不满极了。 “笨蛋!大笨蛋林太郎!” “嘶——” 被恼羞成怒的萝莉狠狠踩了一脚,森鸥外夸张地向后一仰,避开萝莉接下来的拳头。 “啊!爱丽丝酱,我在看情报啊,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情报有爱丽丝重要吗?爱丽丝是天下最可爱的,没有什么能比爱丽丝还重要!”金发萝莉大声宣誓,然后鬼鬼祟祟凑近他,眼睛一个劲往纸面上瞟,让森鸥外哭笑不得。 “喏,给你。” “不是爱丽丝想要的哦,”爱丽丝趴在扶手上,快乐又矜持地接过薄薄的纸,再三强调,“是笨蛋林太郎非要给爱丽丝看的,作为一个好孩子,爱丽丝勉为其难看一眼吧。” “没错,都是我拜托可爱的爱丽丝酱做的!” “哼哼。” 爱丽丝抚平蓬松的裙摆坐下,喜气洋洋地打开上面的机密内容。 “经受港口打击,萎靡不振一段时间后迅速恢复,最近动作频繁,不停吞并小势力的帮派?”爱丽丝眨眨眼,充满好奇。 港口,横滨顶尖的黑手i党之一,不仅规模庞大人员众多,而且还掌握着这个城市相当一部分的经济运行。 可以说,港口是这个城市的霸主之一。 “好奇怪。” 爱丽丝也知道港口的势力有多强大,正因此,她才感到奇怪。 被它打压过的势力不但没有就此败落,居然还能枯木逢春,更上一层楼……不得不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所以……这个叫做‘飞鸟’的帮派……有哪里比和爱丽丝玩还重要吗?” “它发展速度太快了,有点让人不安。” 作为黑心医生兼职情报贩子,森鸥外就像老练的水手,对潮水涨退的信号非常敏感。 万事万物都存在联系,从可能被忽视的信号中分析未来的势力走向…… 这可是一个情报贩子赖以生存的本领。 “我怀疑,这个组织中新吸纳了一名异能力者,所以才能在信息收方面做得这么精准有效。” 森鸥外合上手里的资料,猜测到。 “不然无法说明为什么最近他们的行动处处得利。每次出手,少则突袭敌方一两个小队,多则,直接绕过警戒线直捣黄龙。最厉害的决策者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决定百分百正确,这种夸张的事,只有异能力者做得到。” “那我们要怎么做?和他们接触吗?” “不着急,观望一下。” 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医生,送上门也不一定让人家高看一眼。 而且崛起得这么快,可是碍了许多人的眼。 “唔,那没什么可看的啦!” 心满意足的萝莉随意把纸一丢:“林太郎,快来陪爱丽丝玩!” “诶诶诶,爱丽丝酱,这个不能乱扔!” “略略略,才不管呢,大笨蛋!陪我玩啦!” “爱丽丝酱——跑慢点!” 阳光倾落,葡萄架投下阴影,笼罩着散落一地的文件。 …… 时间转瞬而逝。 一个月后。 咚咚咚。 静养一个月,终于好得差不多的男人回到镭钵街,敲响熟悉的门,百感交集。 一个月前,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人还是自己。 一个月后,自己已经变成被架空的“前首领”了。 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不可思议。 “进。” 稚嫩但稳重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推门而入,前首领环顾四周。 角落里染着一盏熏香,浅浅的草木香味飘出,混着淡淡的墨水味道,沁人心脾。 整个房间里最多的便是纸,各种各样的纸,有些摞放在一起,有些被随意地摆在桌面,有些则是散落在垃圾桶边。 整个房间凌乱的布局,和他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脸色苍白的女孩坐在自己的位置,左手吊着点滴,右手拈起钢笔头也不抬地说道: “请自便。” 他也没推辞直接坐在她面前,目光炯炯有神。 “你……生病了?” 为什么每天都很忙的样子?自己做首领的时候完全没有忙到这种程度。 npc的询问把沉迷批阅文件小游戏的玩家惊醒。 没错,批阅文件会给经验。 具体方式就是——玩小游戏。 越困难的文件小游戏的难度就会越难,而每份文件都会给她带来不等的经验值,玩家最近沉迷于升级,几乎废寝忘食地肝小游戏。 “没事,小毛病。” 逃脱追捕的时候跑了太快太久,肺部留下些许毛病而已。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什么可在意的。” “最近在忙什么?” 男人主动挑起话题。 “批文件。” “然后呢?” “派遣势力调查。” “然后呢?” “没有了。” “……”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人突然一幅无法言喻的表情,看她活像是看见什么可怜人一样。 成天摸鱼·里奈:……? 好奇怪的npc,是摔坏脑子了吗。 【!】 面前小游戏的提示把玩家的心又拽了回去。 啊可恶,我的连击! 玩家又埋头投入和小游戏的激烈搏斗中,专心致志的斗志强烈,目光如隼捕捉转瞬即逝的滑块! “……” 前首领扶着下巴。 面色冷静的女孩再次投入文件的海洋,一目十行地扫过文件,行云流水地写下批注和指导意见,效率高到吓人。 很快,她右手边高高码起的文件堆高度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简直堪称可怕的效率。 “每天都在批这些文件,真的有那么好玩吗?里面都有什么?” 他孜孜不倦地追问,想知道明明都是首领,为什么他不能做到让组织发展速度坐了火箭一样蹭蹭上涨。 犹疑地停下笔尖,面容清冷的女孩倒没有烦躁,而是相当有耐心地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 “文件……” “人员调动……薪资调整……权贵结交……” 翻阅几张文件,她缓缓陈述,语气波澜不惊: “最近仓库的货物偶尔有丢失的情况,需要调查一下。” “川田上议员最近计划拜访横滨,他素来嗜酒,几个组织准备合伙以恭贺升迁名义赠与他几瓶名酒,下月初有一次见面。” “嗯嗯。”前首领拄着腮帮,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不知来源的秘辛很吸引他。 不过听着听着,事情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暗杀悬赏……间谍机密……打通上面道路……走私……” “有贸易往来的田中家有些异动,等手上这些货交接完派两个小队吓唬吓唬他们,做得要隐蔽一些。” “上次混进来的间谍审问出结果,灌上水泥沉到横滨湾附近,顺便栽赃给一直找麻烦的港口算了,再添一笔功绩。” “顺便上次被打击的小帮派可以扶持一下,和别的势力打打擂台,有什么不方便亲自出手的交给他们……对了,还要把那个知情的小首领处理了,别让手下那些人知道是我们卖的消息。” 回想完今天处理的所有文件,女孩收回涣散的目光,重新拿起笔,淡淡道: “今天暂时就只有这些……” “好玩吗?不觉得。不好玩吗?也说不上。” “反正就是这样,顺从事件的发展,让它自然而然地达到最好的结果,这就是我每天在做的事。” 这么说着,她在纸上写下新的批阅,眼尖的首领看清了那两个字—— 【殺せ】 杀掉。 这就是她的批阅。 没有询问,没有审核,只需要一眼,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 “这可真是……” 他微微瞪大眼睛。 前所未有的感觉在胸膛中汹涌。 面前的女孩依旧吊着针瓶,那张脸依旧是毫无感情的样子……但是他已经不再将她归于“孩童”了。 毫无意识,毫无同理心,有着绝世才能的天才。 他怎么可能和这样的怪物比较呢? 失败过的理想主义者眨眨眼,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血液溢出心脏,涌上四肢,呼吸却越发轻缓。 面前的女孩吊着针瓶,手中的笔一刻不停。 “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 樱井里奈眨眨眼,盯着纸上的“殺せ”,奇怪地反问。 “有哪里不对吗?” 决策全都是系统做的,应该不会出现错误吧? 又对着文件检验一回,她确保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缓缓放下心—— 幸好幸好,要是做错了系统不给经验,她上哪里升级去。 至于杀了几个纸片人npc? 呃……玩家不在乎这些,起码她是这样的。 如果杀掉一个npc能掉些许经验的话,玩家也许会主动挑起战争也说不准呢(笑) “不……没有。” 确定她是真的一点愧疚之心也没有,不知怎么,他忽然有点恐惧。 眼睛里只有目标的天才。 或者说是…… 怪物。 “啊,对了,你安排一下,最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的身体还没好。” “已经一个月也不见好,但是我等不了了。” 女孩把钢笔一扔,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显现一些属于人的温情。 “一刻也等不了了。” “你去干嘛?需要带人吗?” 一个月前还在被猜忌和怀疑的玩家眨眼,朝追根究底的男人耐心解释。 “我只是暂时离开,等我回来。” “要做什么?如果很危险的话,让我去做!” 年轻的前首领义正辞严。 “世界需要你这样的天才!”虽然也很可怕就是了。 ??? 樱井里奈死鱼眼。 你这家伙,身先士卒上瘾是吧? 怪不得一场火并就把你打个重伤垂死呢,感情是习惯性冲在前面挡子弹呢。 “我不去冒险,放开。” 女孩的语气幽幽,让他一下就放开手。 “那你去干嘛?等等……如果是很机密的事就别告诉我了。” “不机密。” 女孩眉眼淡漠,唯独眼神充满认真。 “一个月,现在要去履行约定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4章 34(更新和6000营养液二合一) 【突发任务!】 【玩家做出选择!】 【任务变更:从津岛家带出津岛修治】 【任务奖励:精力药剂5,便携医疗器*1】 任务奖励! 玩家的眼睛一亮。 只需要完成任务,就能得到便携的医疗器——到时候抑制住天赋的副作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太过兴奋,玩家高兴地抿起嘴,却差点因为身高被地铁站的人流挤回去,好在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小朋友,你没问题吗?” 年轻人扶了她一下,担忧地问。 “我没事,谢谢。” 把鸭舌帽的帽檐压低,女孩礼貌道谢,侧身绕过他径直下车,白皙得奇怪的肤色格外引人担心。 真的没事吗? 随着人流涌进车站,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站名—— 津轻站。 …… 此时此刻,在坐落于津轻的津岛家。 黑发的男孩推门而出。 “修治少爷,需要仆为您撑伞吗?” 然而,他马上被拦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仆人悄无声息地聚集起来,挂着面具一样恭敬的笑容点头哈腰,行动却是毋庸置疑的强硬。 今天,所谓的“大人物”要来,整座宅子的气氛就变得越加压抑和严肃。 宅子里人人谨小慎微,几个没有出去上学的孩子,今天也被扣在自己的院子里,非必要不出门。 就算非要出门,身边也必定要带着仆人。 “不需要。” 津岛修治挥挥手拒绝。 “外面太阳很大呢,出门还是撑伞比较好吧。” 仆人们依旧微笑着,就像听不见津岛修治的拒绝似的,把他们团团围住。 “不、需、要。” 面色沉郁,头发如同海藻般蜷曲的男孩抬头,慢吞吞地说。 “我不会走远,明白了吗?” 他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所有人都瑟缩着向后退了一步。 “是,是,修治少爷。” 打头的精明妇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都自然地弯腰,恭恭敬敬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洒扫的洒扫,除灰的除灰,修剪枝叶的继续修剪枝叶,只剩下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仆凑上来,恭敬地弯腰递上一把竹伞。 “修治少爷,给您伞。” 伞? 津岛修治奇怪地看着面前九十度鞠躬的男仆,敏锐地发现他好像有点眼熟。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静静接过了伞。 “有什么需要就呼唤我们,修治少爷。” 所有人注视着他的背影不急不缓地出了门。 阳光和煦,照过落叶的石子路,照过逐渐茂盛的树林,追逐着他的影子,照过隐藏在林荫间的小路,惊跑树枝上端坐的机灵松鼠。 清晨的水雾被浓荫挽留,恋恋不舍地缠绕在毛茸茸的叶片上,与潮湿的空气混作一团。 拨开葱郁的树丛,熟悉的狭窄小路出现,沿着小路一直往前,浅浅的湖泊微波荡漾,让人眼前一亮。 天色明亮。 熟悉的亭子里面站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卸下家族传统的和服,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裤子,女孩趴在红木的栏杆上低头,好像在看平静的水面。 “你什么时候收买了我院子里的那男仆?” 津岛修治把从伞里拽出来的小纸条塞回去,慢步接近沉醉在景色中的女孩,不解地问。 “动作真隐蔽。” 头顶亭子遮挡阳光,洒下一片阴凉。 “哥哥,许久不见,你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安慰“失踪”已久的我吗?”棕色头发的女孩专注地盯着水面,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棕色颗粒,慢吞吞洒进池塘里:“而且这是你给我的机会,不抓住真是可惜了。” “记得吗?慧里,曾经在你身边亲密无间的女仆。” “……” 津岛修治装模作样思考一会儿,干脆否认。 “不认识哦。” 也不知道是真不认识还是不想承认。 “不认识就算了,”樱井里奈拍拍手中的饵料,撑着栏杆跳下来,歪头轻笑,“没必要为了不认识的人费心思。” 屑哥哥不想承认正好。 也不用再详细讲述屑玩家到底怎样找到被抓住把柄的可怜npc,拿着铁板钉钉的证据屑言屑语威胁,强迫虽然杀了人但依旧没胆量舍弃余下生命的男仆为她传信这种事了。 当然,从这个哥哥斩钉截铁的否认态度中,似乎也并不能排除他参与其中的可能性。 不过玩家不在意。 不管是借刀杀人还是暗中布局,混邪乐子人玩家通通可以理解。 津岛修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是真的不在意。 “好了,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跑回来接你的。”棕色头发的女孩拍拍手里的灰,面色冷静,抬手看了看手表,“算算时间,gss的副首领应该到了。” “gss?” “横滨的大势力之一,由国外的雇佣兵和杀手组成的黑色雇佣组织。” “雇佣兵……”津岛修治若有所思,“怪不得勒令不许出门。” 雇佣兵干的通常都是把脑袋别再腰带上的活儿,自己的命也不握在自己手里,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行事疯狂没有顾忌的同行干掉…… 所以他们通常及时享乐,散漫无纪律,全凭个人喜好做事。 “所以……和我一起离开吗?” 樱井里奈露出舒心的笑容。 “凌晨四点,我会在你院子外等你。” —— 【高翔于天际的飞鸟,生来属于蓝天。】 【生于地面的生物本能向往清澈蓝天,却想困囿天空的精灵。】 【……没有生物天生属于笼子,飞鸟终将翱翔天际,重回自由。】 凌晨四点。 夜色深深,凉风习习。 圆圆的月亮温柔地挂在树梢,夜幕笼罩,繁荣的津岛宅邸沉睡在漆黑的深夜,零星几点暖黄灯光散落。 凌晨四点,所有人陷入梦乡。 [咔] 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响。 “月黑风高夜,杀人…啊呸,我才不杀人呢。” 拖着身体,樱井里奈抬手擦掉额头上的虚汗,环顾寂静的四周,长出一口气:“真是的,累死人了。” “真的吗?” 穿着整齐的津岛修治幽幽地说,像只鬼一样突然从身后冒出来。 “明明是我躲着所有人跑出来比较累吧。” 凄惨的夜风拂过,屑哥哥疲惫的眼神和夜色完美融合,毫无良心的玩家选择性忽视了。 站在她身边,两人躲在一颗繁茂的树后,津岛修治也没太在意,小声问:“往哪儿走?” “再等等,再等一小会儿。” 玩家看了一眼手表,在心里估计着时间。 自己放出去的消息按理来说一定会被接收到……无论横滨哪个势力知道了她——飞鸟组织新晋的决策者孤身来到津轻,都绝不会坐以待毙放任自己自由行动! 更别说,她安插的卧底还在兢兢业业工作,论工作能力那是一塌糊涂,可论起煽风点火,那可是顶中顶!(大拇指) 浑水才好让大鱼溜走。 “碰!” 震耳的枪声划破寂静夜晚。 樱井里奈浑身一震。 来了! 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能逃脱那些眼线的机会——用敌人的脚步牵扯住“鹰犬”! “举起手,别逼我开枪!” 凶恶的男人从高高的墙头跳起,矫健地落到他俩面前,身后一个又一个蒙面的持枪歹徒从墙头冒出来。 真·悍匪爬墙头! 两个孩子像被吓到似的,紧紧靠在一起,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啧,怎么是两个人臭小鬼,这还怎么抓……”领头的人挠挠头,果断动手,“算了,一起抓回去!” “上!” 一声令下,暗夜里值守的雇佣兵们顿时惊醒,纷纷从暗处跳出来!两方人马一见面就疯狂拼杀,枪声如雷。 “砰砰砰砰砰!” 枪声炸响,闪烁的火光,血花和惨叫揭开这场残忍交锋的序幕! 密集的火力网下,尘土飞扬,叶片破碎,耳畔是大喊和震撼的枪声,鼻尖嗅到刺鼻的硝烟,双方成员训练有素,默契地没有牵扯到一旁“瑟瑟发抖”的核心人物。 樱井里奈握着津岛修治的左手微微用力,注视脚尖飞溅的沉沙,内心十分兴奋。 好耶! 跟着哥哥走果然遇到突发事件,策划给玩家留的道路果然在这里! 怪不得叫《妹妹模拟器》,哥哥果不其然是重要的npc! “走吧,记得装作害怕的样子。” 樱井里奈微不可察地点头:“好”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两个小小的身影躲藏在激烈交战的战场中心,借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混乱的现场掩护,悄无声息地退出战场。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耳畔不时响起的枪声终于消失了。 两人默契地同时停下脚步,树林和落叶的间隔里,他们面对面站立。 空气寂静,鸟歇虫息。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刚刚携手共同逃跑的两人相对而立,视线相交,没有人先开口。 “……不说话吗?” 完全没有读气氛功力的里奈歪了歪头,疑惑不已。 是要我触发对话吗? “哥哥?” “我想你一定知道你的哥哥不只有我一个,如果你想,津岛文治一定愿意和你一起聊聊。” 言下之意,就是她现在还能反悔。 “不要。” 系统绑定的只有一个哥哥,也就是面前的津岛修治。 “唔……” 津岛修治头疼地捂住脑袋,觉得自己像在和一截木桩讲道理。 “我的哥哥只有一个,津岛修治,这是从出生开始就决定好的。” 女孩冷静地陈述,好像把自己从“津岛里奈”这个身份中抽离出来,用冷眼旁观第者的身份慢条斯理描述事实: “不论津岛家有多少孩子,不论我有多少的哥哥,在我这里,在‘津岛里奈’这里,唯一的哥哥就是‘津岛修治’。” “——也就是你。” 一记直球,让黑发的男孩猛地噎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一向以清冷形象示人的妹妹突然说出这么诡异的一番话,着实让他惊讶。 什么生下来注定……唯一的哥哥…… 不得不说,虽然不理解,但她话语中的感情的确是真的。 “……算了,和你说不通。” 见哥哥放弃挣扎,里奈追问:“哥哥……” “啊啊,我知道了,”放松身体,津岛修治叹口气,算是彻底被这个惜字如金的妹妹打败了,“走吧。” 【任务进度上升!】 随着他的松口,停滞的任务进度条终于超前跳了一截。 津岛里奈提起精神。 风缓缓吹过,带来淡淡硝烟味道。远处交火的声音逐渐消弭,周围又重归一片寂静。 津岛修治的思绪飘散。 等等。 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津岛修治拽着她踉跄站起来,低声说道:“别出声,慢慢走。” 如此小规模的交战,硝烟根本就不可能顺着风传过来。更何况空气中漂浮的血腥味越来越明显,已经超过了仅仅是“随风而来”的范围—— 有人,受伤的人,正顺着风朝这边走。 “如果是保护gss的护卫,消灭敌人后一定会大声呼喊,甚至会发动整个家族的人来搜索逃跑的你我,而不是不声不响,做贼一样一声不吭。” 压低声线,津岛修治手里拽着她的衣角,注意着不让它挂到树枝上。 “所以,应该是来找你的那队人马中的一个两个人。” 樱井里奈默默点了点头。 正当两个人蹑手蹑脚撤退的时候,他们身后的草丛微动—— “咳、咳咳,真能跑,臭小鬼们。” 浑身浴血,衣服上满是漆黑焦痕,被洞穿的左臂滴滴答答流血的敌人拨开树枝,狞笑着从树林深处钻了出来,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们。 这两个臭小鬼! 要不是他们只是来先头打探的小部队,也不至于会一个人都没逃出来! 幸好,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队伍如果覆灭,我回去可不好交差……要是把“决策者”绑回去,哈哈,那就是大功一件!” 嚣张的男人断断续续威胁着他们:“咳、咳咳,要是你们识相的话,就乖乖跟我走,我保证你们不会多受苦。要是胆敢反抗……” “带‘决策者’的尸体,也不是不可以!” 他凶狠地撂下狠话。 【战斗开启!】 战、战斗环节?! 樱井里奈拉开面板,微笑。 很好,奇迹并没有发生,她依旧是战五渣。 不过她背包里倒是有道具……但是用道具的话,该怎么向哥哥解释呢? 深深明白这游戏并不会让npc把玩家的超游行为合理化的玩家苦恼起来,以至于她没能在敌人动手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小心!” 身旁传来的拖拽感让她猛地一个踉跄。 呼!!! 灼热的火焰与她擦肩而过,火龙咆哮着,高温烧灼之下,她的发尾直接卷了起来! 好烫! 超高温的灼烧,她的袖摆化作翩翩飞灰,露出通红的手臂,要是再慢一步,整个人必将会在如此恐怖的高温下化作焦炭! 风助火势,那些火焰发疯般四处跳动,肆无忌惮吞噬见到的所有可燃物,灼热的高温混杂燃烧后焦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热浪逼得他们两个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火海熊熊燃烧,刹那间,他们人置身火海! “这是……什么?” 津岛修治双眸睁大,其中却并不都是震惊,更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哈哈哈,小鬼,这世界可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火焰乖顺地趴伏在他手里,敌人大笑,饶有趣味地为他眼中的瓮中之鳖解释,“异能力者,这可是你们这些平庸的人终其一生也见不到的光彩啊!感恩戴德吧,小鬼!” 异能力……者? 玩家睁大眼睛,忽然就给自己的背包找好了借口。 津岛修治抓着津岛里奈,身处险境也不慌张,那双鸢色眸子紧紧盯着敌人,眸中若有所思。 “喂。” 他突然出声,吸引了敌人的注意。 “如果我们投降,你身后的势力会怎么对待我们?” “哈哈哈,识相的小鬼”他戏谑地玩弄手上的火焰,“如果你们投降的话——” “或许我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轰!!! 狼狈地往地上一趴,两个孩子勉强躲过火柱,樱井里奈的后背一片焦痕。 “哈哈哈哈哈,天真!真以为我会放过你们吗?我只是说说,防止你们半路跑了而已”狰狞地笑着,他不屑地吐了口口水,“我呸!反正老子一个人不可能带走你们,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咳、咳咳!” 扑在地上,樱井里奈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觉神经一抽一抽,疼痛难忍。 疼得她立马把痛觉调到0……等等,这操作怎么这么熟悉? 哦,原来她被追时也是0啊。 那没事了。 立竿见影地,那股疼痛迅速地远离了她,她勉强转身,热浪中撑起身,摇晃一动不动的津岛修治。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 “咳咳!” 猛地咳嗽两声,津岛修治从地上坐起来,他紧紧盯着敌人的手,俊秀的脸上满是灰尘。 “里奈,他要动真格的了——听我指挥。” 【提示:[津岛修治]已加入队伍!】 得到系统明目张胆提示的玩家点点头。 “嗯!” 深深看了一眼同样面无表情的女孩,他低声说:“跑!” 闻言,玩家毫不留恋地放开他,迈开步子大步向外跑去—— “想跑?想得倒美!” 男人嘿嘿笑着,大踏步向逃窜的女孩走去,不论是步伐还是速度,都远远超过一个病弱的孩子。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就像玩弄猎物的猎人,恶劣地欣赏猎物逃窜的样子,甚至期望听见更多濒死前的哀嚎。他的心跳动不已,为自己将要到来的,亲手虐杀一个天才的结局而紧缩,兴奋无比! 哈哈哈,管你是什么永不出错的神明还是心狠手辣的魔鬼,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还不是要像一只在火坑里打滚的虫子一样,像条狗一样祈求放火的我的怜悯吗? 最终,面前的猎物虚弱地被绊倒,躺在草地上剧烈喘息,圆圆的眼瞳中充满恐惧和哀求。 简直…… 太让人兴奋了! “别怕,别怕……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扭曲的笑容在脸上拉伸,他的瞳孔倒影惊恐不已的女孩,燃烧烈焰的手臂高高扬起—— 噗嗤。 血花四溅! 眼神中还残留着兴奋,男人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猩红的血液花朵般绽放在焦黑的草地上……尸体一样安静。 熊熊火光跳动,给面无表情举着尖锐石头的津岛修治镀上一层暖红的边。 所有的火焰在接触他的一瞬间,都像被无形之物湮灭了似的,只能虚张声势地跳动,连他的一角都挨不上。他踏着烈焰而来,橙红灼热的火焰纷纷让路。 “异能力者?” 他嗤笑,秀丽眉眼间倦怠深深。 “谁不是呢。” 没有给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任何一个眼神,男孩扔下石头,转身离去。 “你受伤了。” 刚刚还一脸惊恐的女孩拍拍下摆,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声音一如既往清冷。 “小伤口” “你的异能力……” “说出去还是隐瞒,随你便。”或许是暴露了隐藏已久的心事,他的话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可是哥哥。” 津岛修治应声回过头。 摇摇晃晃的女孩站定,淡如晓月的脸上是向来的冷静神色,脸侧一抹黑灰。 手指一勾,漆黑的枪械跳到她的手心,出现得那么突兀。 枪! 生疏地拉开保险,她眉眼坚毅,双手握住沉重的枪械缓缓抬手,黑漆漆的枪口正对准他的眉心—— 站在枪口下,津岛修治缓缓睁大眼睛。 “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 “砰!” 鲜血迸溅! 津岛修治反射性闭上眼睛。 “哥哥?” 他缓缓睁开眼睛,闻到一丝浓浓的血气。 映入眼帘的,是冒着青烟的枪口,和躺在地上男人死不瞑目的眼神。 被后坐力震伤,垂在两侧的双臂颤抖,女孩站在烧焦的尸体旁,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冷静。 尸体额头深深的洞口汩汩流出鲜红的血液,沾湿她的衣角,也不能让她有任何动容。 此刻,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你……哪来的枪?” 津岛修治忍不住向前,试图看得更清楚,连刚刚被吓一大跳都顾不上了。 他敢发誓,那把枪绝对是突然出现的! 【物品:幸运儿的枪】 【效果:百分百打中持枪人想打中的地方,需要提前一定的代价。】 【评价:来玩俄罗斯转盘吧!】 手腕一翻,众目睽睽之下,还冒着青烟的枪顿时消失在她手中。 “嗯……这个吗?”屑玩家眨眨眼,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玩味。 “异能力……是这么叫的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5章 35 把系统的储存格子伪装成空间异能力,既能合理隐藏玩家的超游行为,又能加强玩家能力。 一举两得的好事,好耶! 樱井里奈兴奋地绕过尸体,弯腰捡起他腰间的枪,仔细检查一遍满弹的弹夹,满意地把【幸运儿的枪】收回背包。 造型老式的转轮□□化作光点,消失在她手心。 【幸运儿的枪】虽然效果强力,但只要用了就有倒霉的副作用,从心的玩家不由得联想到一些封印物什么的…… 就是常见的设定中拿怪物身体一部分做成的武器,威力巨大副作用也不逞多让,命运的馈赠背后早已写好价格什么的……很多作品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之前只开了一枪救濒死的前首领都让她连续倒了一个星期霉,吃饭噎住喝水呛人,打点滴都会遇到医生状态不好下手扎穿血管的倒霉事。 里奈打了个激灵,收好让这把枪,决定能不用就不用。 “真好,弹夹还是满的。” 樱井里奈握着枪欣赏流畅冷硬的线条,掂量沉甸甸的手感,微微一笑。 子弹的重量,令人安心。 起身一瞧,津岛修治还站在原地,瞪圆一双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浑身上下只有那双鸢色眼睛跟着她的动作左右移动,看上去有点像接触不良的机器…… 一头黑色小卷毛随着夜风晃悠。 津岛修治.exe未响应 噗。 樱井里奈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这种原以为只有我有,结果连你也有的心情,对于这个哥哥来说应该也是新奇的。 应该说,对他这种类型的人,能在世界上找到自己并不特殊,他们依旧属于“人类”这个集合的证据,应该算得上一件糟糕的好事。 虽然只见过这么几面,但这个哥哥的性格她也摸得差不多了。 不同于五条悟的嚣张臭屁,她这个长得忧郁,眉眼也天生忧伤的哥哥是典型的自毁型天才。 天生一颗玲珑心,所有人的心思在他面前和透明的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能从小生活在健康的环境,得到正常的教育,他高低长大也是个名震国家的大政客。 可惜,他偏生又生在津岛家这么一个封建的大家庭。 这宅院里不见阳光,人的心思捂在心底都发霉了,要说大奸大恶没有,可人阴暗起来,就连魔鬼都会吓一跳。 在三观还未成型的童年过早目睹周围成年人的阴暗心思,不可避免地为他的性格形成搭建了糟糕的地基,让他总是心事重重,心里藏着无数秘密,把自己撑吐了也不愿意说。 夜风吹过,女孩深棕色的发丝随风飘荡,近乎黑色的瞳仁认真注视某个人时,连月光也无法照明她幽幽的眼底。 在此时此刻,地上草坪燃烧的橙红色火焰跳跃,空中血腥味为静谧的夜色增添一抹危险的气味,天穹挂着一轮明月。 掏出在玩家眼中稍显落后的手机,点开屏幕,里奈暂时没和哥哥搭话,而是操作一通,不熟练地拨通电话。 两声铃响,电话被接通。 “啊,首领!车已经备好了,接应的人就在南边的树林中等候!需不需要外面的人接应?”热情开朗的声音隔着听筒略显模糊,那股精神抖擞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不,我马上就能出去了。” 里奈冷漠的语气并没能阻止他的热情关心。 “首领!津岛家内部好像传出枪声了!很热闹的样子……您没事吧?” “没事,做好接应的工作,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里奈淡定应付一句挂掉电话。 意识一动,荧光蓝的屏幕展开。 拥有地图的玩家完全可以做到比设计师还熟悉这片宅邸林立,树木茂盛,小路蛛网般交错的区域。 借着夜色掩护,她和他完全能趁乱离开这里。 火光,血液,月亮之间,依旧懵懂地站在尸体边欣赏枪i支的女孩忽然转头,双手一拉,子弹上膛。 “就像哥哥说的一样,异能力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是吧?” 津岛修治面色复杂地点头。 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后,涌上心中最多的,居然是放松。 或许就像她说的,异能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她这个隐藏的异能者到头来还是被不明不白地送了出去,地上能操控火焰的异能者死于两个看不起的猎物之手,他自己一如既往平凡地活在世界上,比起来的话,地上那个嚣张的反而下场最惨。 异能力者——虽是异类,但仍生而为人。 “啊,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里奈把枪往腰间一别,敏锐注意远处传来的乱糟糟的动静,虽然是深夜,但光听声音就大概知道——整座院子大概都被这场小规模的枪i战强制从睡眠中唤醒了,人声嘈杂,灯光闪烁。 “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樱井里奈轻巧跳过燃烧的草地,绕过烧得“噼啪”作响,已然火得一塌糊涂的尸体,叹了口气。 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得仗着自己有挂追上来。 被直接作弊开代码的玩家和她一看就是世界之子的哥哥碾压,被封号了吧? 给你个忠告,记得下次投胎转世做个从心的npc。 “我们走吧。” 隔着燃烧的草丛和数不清的树木,津岛修治点头,最后转头望了一眼人影重重的交火处。 清澈的目光里毫无留恋。 “好。”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这混乱之夜,如同两尾灵活的小鱼苗一样,甩甩尾巴,穿过激流和碎石,朝着更广阔的天地游去。 …… …… 另一边,镭钵街。 作为理想主义者,怀揣梦想从横滨的正统企业家家庭出道成为黑手i党。 原物道一一直认为自己就算做不了热血王道漫画里开挂的主人公,至少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横滨的黑i道中占得一席之地,为生活在鲜花背影中的人们争取一些权利。 然而他的人生似乎并没能得到传说中漫画编剧的喜欢。 虽然靠着一股心气和父亲母亲的支持,在镭钵街这么恶劣的环境中也稍微挣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组织,但他的梦想似乎遥遥无期。 只有真正踏入这滩拥有自己的运行规则的淤泥里,才能切身处地理解为什么横滨的黑手i党存在这么多年。 甚至,有黑手i党组织联合起来在战争时期成为横滨的庇护伞的先例,在世界局势混乱的那几年,代替政府,是它们用混乱保护了横滨的稳定。 在这里,黑手党完全是一个和公司职员,便利店老板,饭店厨师一样正当的职业。 甚至他们还交税。 这样的组织并不能单纯的用好坏去定义它。他们不顾平民安危,火并屠杀群众的时候,是恶。 可他们在外来侵略势力侵入,联合一致掉转枪口,对外保护横滨时又在客观上维持平民百姓生活的稳定。 甚至,镭钵街的惨剧也不是他们造成的。 夜深深。 原物道一躺在自己原来豪华了许多的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思绪混乱。 除了隐隐作痛的肋骨难以入眠外,这一个月发生的堪称玄幻的故事,也在他的脑袋里电影般播放。 整顿事例,排查内鬼,制定计划,派遣小队探索,和其他组织首领洽谈合作计划…… 一帧帧画面闪过。 这些都是他从他曾经的小弟,现在随着那个小女孩出行的首领头号粉丝嘴里打听出来的。 “唉……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怪物?这样的天才是真的存在的话,世界上的普通人该怎么活呢?” 想起那个人,他哀叹一声,翻了个身,龇牙咧嘴地摸着胸口隐隐作痛的肋骨叹气。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两天前就已经出发,现在事情应该解决好了吧。”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沉沉睡去。 …… …… 地下的隐蔽房间中。 坐车经过一路红灯,差点车祸,突然整修,机车族飞一般行驶的灾难般旅途,脸色惨白近乎面无血色的里奈被小弟扶着走进屋子。 可恶,痛觉为零不防晕车—— 该死的倒霉副作用! 被搀扶着走过长长的走廊,乘坐电梯下了不知道几楼,两个孩子在荷枪实弹的保卫中推门而入一间装修豪华的房间。 “唔……呕——” 玩家忍不住,跌跌撞撞跑向卫生间的门,径直闯了进去。 津岛修治面无表情地站在手脚虚软的里奈身边,接过外面的人端进来的温水,递给不停干呕的里奈,淡淡道:“没事吧,这就是你现在落脚的地方?” “没事……咳咳!” 缓了缓,里奈顺手拿起水杯,也没看是谁递上来的就急忙漱了漱口。 手上一轻,津岛修治叹口气,缓慢退出卫生间,把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坐在明亮房间窗边的沙发上,无所事事的他四处观察。 凌乱不堪的房间中,各种纸张的海洋让人无处下脚,环视四周,屋子很大,却也很拥挤。整个房间装修风格并不像她的风格,最中央放了几张重重的桌子,数不尽的资料一叠一叠码放在桌子上。 明亮的灯光,缓缓运行的空调,温暖的装饰。 本来是温馨的氛围,却被满满的资料堆满,津岛修治眼尖地看见一堆旧报纸整整齐齐地摞起,旁边放着一把纸刀。 熟悉的报纸…… “额……你是,额……看守资料室吗?” 虽然知道以开车的人的恭敬度来讲,她在这个组织的地位一定很高,但光看这间满是资料和书本的房间,津岛修治觉得如果说她是看守资料库的完全没问题。 “咳咳、咳咳!” 眼角含泪,咳嗽的里奈端起被勉强站直。 拽掉身上沾满血的外衣,小心翼翼躲开地面上的纸张,她动作虚脱地扶着墙走出来,觉得实在是有必要收拾一下屋子。 ——其实她本意并不想把整理好的资料打乱,只是当玩家专注于一件事时,往往会下意识忽略周围的环境。 “呼……这里就是,暂时落脚的地方。” 颤抖的玩家坐到屑哥哥身边,弯腰捡起一张写着各种复杂图表的a4纸。 “撕拉——” “嘶——” 捂着被划伤的虎口,玩家背后仿佛有鬼火噌噌往上冒。 她再重申一遍—— 可恶的!倒霉副作用!(大声) “噗。” 在玩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坐身边的屑哥哥居然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一笑,夜色的忧郁阴沉仿佛雪一样从那张色如春花晓月的脸上消退,明亮的灯光洒在他带着婴儿肥的脸上,为他冷冰冰的鸢色眸子镀上温暖的金光。 夜晚正在消退,一轮太阳隐藏在暗夜后,正在升起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6章 36 原物道一是第二天起床之后才听说,那个女孩出门回来了,不但如此,她还不知道从哪儿拐回来一个小男孩。 等等、小男孩? “你那眼神怎么回事?” 被办公桌后女孩冷漠的眼神一瞥,原物道一一个激灵回过神,不知怎么有些心虚,目光游弋,不敢和她对上目光。 “什、什么眼神,我刚刚在走神,什么也没想。” “他刚刚在想我是不是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关系。” 换掉和服,此时此刻坐在樱井里奈身边无所事事的津岛修治一边拿她丢了不要的文件折纸飞机,一边开口揭穿他的小心思。 “!!!” 原物道一在沙发上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快被从办公桌后的射过来的视线扎成刺猬了。 “这个……那个……” “……”这怎么得出的推论? 放下手中的笔,樱井里奈看看一脸心虚的原物道一,转头又看看一头小卷毛,沉迷做手工的哥哥。 眼角微垂,睫毛修长颤抖,鸢色眼睛认真执拗盯着手中折到一半的纸片,嘴唇微微一抿。离开了津岛家沉闷的空气,在室内正好的灯光笼罩下,他的脸称得上一句“绝色”。 面如晓月,神态既有孩童似的天真,眉眼间的阴郁却挥之不去。 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看。 只不过…… 玩家撩起自己卷卷的棕色头发,疑惑问道:“看他,再看我,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祖传的棕发棕眼,一样的大眼睛,一样的自来卷,除了颜色深浅不一样,他们俩这长相不是哪里都在昭示血缘吗? “长得不像吗?” 女孩的反问让他一噎。 哈啊哈……原来是有血缘的亲人吗? “仔细看的话……长得的确有一点像……” 原物道一尴尬地捧起杯子,局促地低头抿了一口掩盖自己红红的脸。 天啊! 他刚刚干了什么! 把人家两个正常的亲近关系想得那么龌龊! “长得只有一点点像吗?” 奇怪地摸了摸自己弹弹的脸蛋,里奈转头问另一个一言不发的当事人。 “e……按照常理来讲,很像。” 津岛修治放下手里乱糟糟的千纸鹤,歪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她的脸,得出上述结论。 哪里很像啦! 原物道一赶紧大喝一口水,以免控制不住自己的震惊的面部表情。 明明一个是偏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长相一个劲要冻死人,随便一个眼神飞过来忍不住让人裹棉被。另一个是黑色的头发,棕色的眼睛,趴在桌子上怏怏不乐折千纸鹤,忧郁冷漠得下一秒出演情歌王子完全不违和。 这到底是哪里像啊? “争论这种事完全没必要。” 捡起桌子上的笔,里奈继续埋首小游戏:“还是想想今天我叫你来的事吧。” “哦哦,想起来了,”原物道一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俯,把尴尬全都抛飞到脑后,眼神瞬间清明凌厉起来,“你今天叫我来,应该不是向我这个已经滚蛋的前首领来闲情喝茶,互道平安吧。” “说吧,今天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要吩咐。” “容我提醒一句,我暂且是你的首位医生,关心一下自己的患者不过分吧。” “啊,想起来了,是我误会了。”道一一愣,摸着胸口隐隐作痛的肋骨,看着坐在上位面无别色的女孩,一股暖流涌进内心。 这世界上果然自有真心在! “我还好,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近睡觉总觉得肋骨痒痒的,问了医生,医生说这是该好了的前兆,”拍拍胸口,原物道一大大咧咧地笑,“虽然第一次见你是那么狼狈的地方,不过我对于我的体质还是挺自信的,这点小伤,再有两天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担心。 “那就好,这下子和港口定的谈判就有人去了。” ???? 原物道一感动的脸色凝固了。 不是。 我以为我得到的是人道主义关怀,没想到,我得到的是顶头老板的退休返聘邀请? 他不都成为前首领了吗? 他也没见过哪里有哪家企业老板被挤下位置,又得从小兵从头做起啊? 什么秽土转生赛博投胎! “你是说……和港口的谈判?我去?” 很可惜,现在的组织比起一个月前大变样。他现在可是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连房间都住人家的,他也不是厚脸皮的人,自然也不会满口拒绝。 而且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是不甘心。 “你不想去吗?”樱井里奈笔尖一顿。 “那倒不……”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是……不想……” “那就是去?” “去倒是也可以,不过你也是知道……我谈判的能力也不好,和港口谈判的话,不能派一个聪明一点的,我怕给飞鸟拖后腿。” 好不容易看见“飞鸟”成为横滨数得上名字的势力,他的确不想看见组织的前途在自己手上受什么挫折,自己虽然不再是首领,但从内心依旧认为自己是一个坚持自己幼稚想法的人,就算他现在孤身一人游荡在外,如果“飞鸟”有什么困难需要他,他也会不顾一切地赶回来的! 哦,担心自己干不好啊…… 那没事。 玩家最喜欢的就是认识不到自己长处的手下。 【姓名:原物道一】 【特质:理想主义者,武力超群】 【理想主义者:怀揣梦想并且愿意为之付出的,值得尊敬的人拥有的特质,拥有该特质的人在维护理想相关行动时成功率+20%】 【武力超群:超群的武力值,拥有该特质的人在执行“战争”“谈判”“掠阵”等行为时成功率+20%】 二十加二十,只要把谈判成果和组织未来挂一下钩,一下子就能白嫖四十成功率。 “不大懂也没事,你出马露一下面,平息一下外面你被港口干掉的传言。”樱井里奈放下笔,放松一下酸痛的手腕,抬眸微笑,“至于谈判,我会让专业的人跟着你去。”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 “港口,横滨的三大势力之一啊……” 当初小型交战重伤了原物道一这个拥有【武力超群】特质的人的势力就是港口,本就是横滨的顶尖势力,被小小的“飞鸟”挫了锐气,又眼睁睁看着失去首领的小组织躲开无数明枪暗箭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居然发展到现在需要和他们谈判…… 时至今日,这件事在横滨的黑暗面中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乐子了。 要说飞鸟遇到暗中的刁难有多困难—— 玩家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文件上浮现的小游戏:…… 策划:诶嘿嘿,新小游戏来啦! 玩家们围在游戏仓边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策划殷勤地擦擦手,讪笑道:这,这新游戏都上了,大家怎么都不玩啊。哎,都看我干什么呀?玩呀!快,快趁热玩,趁热玩呀。 玩家(揣手):策划,这游戏,咱们都不敢玩,有人说啊,你在这游戏里下了毒! 策划(擦汗):诶诶诶,这不对啊,广大玩家们,这,这谁要陷害我啊,这,这话,您,您信吗? 玩家:信——我非常信! [一阵默] 策划(逐渐狰狞)(掏出粪作):tnnd,玩,为什么不玩!不玩,不玩我就难死你!都不敢玩,都怕难是吧?我告诉你,不玩,不玩也别想活着! 策划:既然大家都知道了,这戏我就不演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游戏特工,代号,狗策划! 噗。 被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逗笑,樱井里奈手指一划,本来就困难的游戏顿时直接gg。 【游戏结束,根据分数生成结果中……】 “撕拉——” 于是,津岛修治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和那个所谓的前首领说完话,拿着笔不知道为啥发呆了一会儿,一个字也没写,忽然就在签名处划了长长的一道笔墨。 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i吟,那字迹,力透纸背,入目三分。 津岛修治:??? 这是怎么了? “那个……如果很棘手的话,不如分一部分不重要的事给我……我看你也挺累。” 原物道一还没说完,就被里奈立马拒绝。 “不用了。” 开玩笑,如果真的把这些掺了无数个势力组织利益仇恨关系的资料交出去,天赋是【天妒英才】这样面板的玩家自机角色肯定会被天赋里完全没有智谋的原物道一气死的。 “你做好和港口的谈判就好。” 毕竟,来自港口的压力是最大的,和当地盘踞的地头蛇作对,那滋味谁试谁知道。 “只要他们不再施压,飞鸟的扩张脚步就会迎来一片美好前景。” “因为这时候,得到消息的其他组织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推辞,而是正常考虑和这里合作……是吧?” 津岛修治突然出声,让玩家一愣。 话是这么说啦…… “那就……带我一个吧。” “等、等等,你?” 原物道一坐不住了。 “你是个小孩子,对吧?如果带上你的话,港口会不会以为我们在耍他们玩啊?!” 说完,他悄悄给稳坐办公桌后的樱井里奈使了个眼神,意思是管管你的亲人。 津岛修治也兴致勃勃转头托腮看她想做出什么选择。 “……” 专注凝视了一会儿哥哥稚嫩的脸庞,里奈眨眨眼。 “那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了,哥哥?” “哈,”他推开面前的文件堆,兴致满满地站起来,鸢色眼眸闪闪发亮。 “却之不恭咯。” 角色【津岛修治】加入事件【和港口的谈判】! 特质【极智近妖】生效! 谈判成功率+100%!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7章 37 天色晴朗,万里无云,碧翠的天空像一块凝固的巨大青色宝石,亘古不变,清澈透明地悬挂在头顶,一望无际,空茫辽阔。 是在横滨极少见到的好天气。 港口,作为横滨强大的组织兼经济团体,能做到在混乱时期代替政府牵头稳定城市局势的首领势力,虽然在普通人群体中籍籍无名,但他们低调又不失奢华地在市中心建造了整整五座大楼,通天彻地,成为横滨的又一地标式建筑。 深深的黑夜里,五座大楼灯火通明,甚至沿着鹤见川漫步,水面粼粼波光能远远反射高楼的灯光。 白天的纯黑建筑没有夜晚那么辉煌, 没有云彩的遮挡,太阳熠熠生辉,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不少谈判队伍随行队员心中的阴霾。 尽管玩家已经竭尽所能矮个子里面拔将军,从小小的飞鸟组织里面挑挑拣拣,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用。可镭钵街基本上就是个大号养蛊池,这边挑两个武力值比较强的小队去南边扫荡一下不要命的挑衅者,那边选两个有根基的好苗子去锻炼锻炼,组织里的有生力量基本上就用完了。 要不是实在缺人,里奈才不会让原物道一有重新回来的机会呢,哪怕她知道他本人根本没有能力从她构筑的新组织里重新夺权也一样。 津岛修治无所事事地走在队伍前面,能清晰感受到后面传来各种各样的眼神,有怀疑也有谨慎打量,形形色色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戳在他的背后,好像要透过皮肉,直视他混沌一片的内心一样。 几个队员仗着自己位置靠后,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诶,首领身边那是谁啊?年龄那么小,是首领的私生子?” “嘘!你不要命了?那是前首领,前——首领!首领早就换人坐了,你不知道吗?要让首领听见你的话,非把你沉到横滨港喂鱼不可!” “首领才不会把人灌水泥呢,她只会把你塞进任务里,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哇,经验丰富啊你。” “那可不,不,我是说……我道听途说的,算不得数。” “道听途说?浩一,我怎么听说你前几天跟着三小队执行任务,连续四天四夜才回来,到基地的时候人都困傻了,见人就说逢人就夸新首领人美心善,手眼通天,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你,你这是诽谤,我跟你说,你诽谤我啊。” 名叫浩一的年轻队员涨红了一张清秀的脸,狠狠瞪了一眼身边幸灾乐祸的同伴们,看得大家都乐了起来。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所有人都忘了讨论津岛修治为什么在队伍里,而是转而专注八卦从天而降的新首领——津岛里奈的消息。 津岛修治对此充耳不闻,还有婴儿肥的脸蛋没有情绪波动,看起来像珍贵的手办。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提起,主动揽下和港口谈判的事,明明他还挺讨厌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的,生活态度应该算普世意义上的惫懒,随波起伏,无欲无求,在整个群体意识中飘荡不定,把自己隐藏在意识的浪潮中。 如果不是上个女仆占有欲太强,杀了两个人还不够,还要把手伸进他不可忍受的生活范围,他也不会挑动埋进他院子里的那颗不稳定的炸弹处理掉她了…… 等等。 一步踏进会谈室的津岛修治顿了一下。 那颗埋进他院子里的炸弹的脸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漆黑的短发,老实憨厚还有点清秀的脸,畏畏缩缩目光闪烁,沉默寡言不起眼的性格…… 是给他递伞的那个仆人? 也就是帮助他的妹妹瞒过监视的仆人,把传递消息的纸条塞进伞里递给他的人。 只是……据他所知,津岛里奈还住在家族的小院子周围的时候,没有任何他认识的人知道这个妹妹,仿佛她不是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一份子,而是凭空从虚空里冒出来的。 她到底是从哪儿认识的仆人,又是为什么能让手染鲜血的恶徒乖乖为她做事?还有,她为什么一个月不见,在横滨镭钵街成为势力的首领……? “您好,原物队长,很高兴见到你。” 港口的来人很自然地忽视了只有腰高的津岛修治,尽管他走在最前面,连原物道一都礼貌性地让他半步,明显能看出他的地位不斐。 “请跟我来吧,我们准备好了茶水和位置,辛苦了。” 虽然这么说着,他的目光还是在周围的队伍中逡巡,似有若无地打量。 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准备和“飞鸟”谈判,明明只要再多坚持一段时间,派几个人奇袭囤粮的仓库,囤武器的仓库什么的,这些从镭钵街跑出来的小老鼠根本没可能反抗! 心中的恶意鼓动,他脸上的微笑却依旧春风沐雨。 没人发现他的恶意,只有被忽视的津岛修治隐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您好,贵组织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原物道一收起在飞鸟成员前亲切的一面,冷静地和他握手,“受教了。” 既然叫他“队长”而不是“首领”,代表港口方已经明确知道“飞鸟”方首领更换的消息。看来尾崎红叶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强硬,情报部并没有因为港口近期频繁的合并侵略而伤元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哪里哪里,提前为谈判调查好您的喜好,这是对您该有的尊重。” 哈,要真的尊重,也不至于把他们堵在外面。 津岛修治讽刺地笑。 十几个人的队伍依次进入港口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遮挡所有人的视线,没人看见大厅里警惕地监视他们的摄像头。 …… 第二天,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唉,就算在游戏里呼风唤雨,依旧是要上学的。 上学恶魔正义制裁混沌玩家! “早,惠酱。” “早啊,亲爱的里奈酱!” 和元气满满的惠酱打了招呼,樱井里奈叹了口气,坐到她帮忙拉开的椅子上,顺手把书包放进桌子里。 忧愁的样子很让西园惠担心。 “怎么啦里奈酱?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呢?” “没有啦……就是上学综合征,你懂的。” 西园惠捂嘴笑起来:“哈哈,连第一的学霸也会得上学综合征吗?” “可恶,不要嘲笑我啦你个促狭鬼。”粉发少女趴在桌子上,怏怏不乐地翻书。“上学恶魔登陆,没有人死亡,但是对我的心造成了一万点伤害!” “呼——振作振作。” 拍拍脸颊坐起身,樱井里奈拿出书本。 “对了里奈酱……你有没有想去的高中啊,毕业之后,还继续升青立的高中部吗?” 西园惠的问题有些奇怪,但里奈还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还有半年,他们这届就会举行升学考试。她从来不为能不能升上高中而担忧,青立学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之间的壁垒很弱,从外面考进这所学校很难,但初中部升学考试只要考试合格基本上都能进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有更高追求的人们来说,青立只能算是一个跳板,一个前往更高级学府的跳板。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不上青立的话,又能去哪里呢?我可不想和惠酱分开。” “什么嘛,说这种话也太犯规了吧!不愧是be之王,啊,我不会正在走向be狂魔的魔爪吧,不要啊里奈酱”西园惠黏糊糊地贴紧,搞怪地说道。 “咦惹。”樱井里奈一脸嫌弃地推远了,“走开啦你个大海王!”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不过里奈酱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私立希望之峰上学啊!虽然进不了正式部,在预备部长长见识也挺好的,我可是超级——超级——好奇超高校级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哦!” 私立希望之峰学园,是一所被政府承认的,为培养最顶尖的人所建立的私立学园。每一年升学季,全国各地都会有毕业生收到它的录取通知书,而那些少年少女,每一个都是在某个领域登峰造极的顶尖人才,被称为超高校级的xx。 培养这些人才的花费也无比巨大,为了减轻资金压力,希望之峰设立了预备部,只要每年缴纳高额学费,便可进入其中就读。 希望之峰。 听见这个名字,粉发少女胸口一窒。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千万不要去。” 耸耸肩,把不好的感觉压到心底,樱井里奈翻开书,准备上课。 “再说了,在那种天才聚集的地方读书,每天都被反复碾压,说不准我会心理扭曲心态爆炸,哪一天拿着刀子冲出教室,冲到正式部报复社会也不一定呢……唔,距离那些天才那么近,无论怎么追赶也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想想就受不了。” “好吧……” 见她那么抵触,西园惠倒是不强求,若有所思地坐了回去。 不论如何,一定要在毕业前,把里奈酱带离这个学校。 他们的势力已经开始排布进这所学校,里奈的安全受到威胁,还是早些做打算比较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8章 38 下了电梯,走过长而昏暗的走廊,在挂着“会议室”门牌的深色大门面前停下脚步,不着痕迹地低头看了一眼看不出情绪的津岛修治一眼,原物道一推门而入。 屋里和外面的装修差不多,高大的落地窗直直射入阳光,把房间周围的书架,正中央的沙发和里面等候的一群人照得发亮。 “久仰大名,原物先生。” 港口派来的谈判者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举止礼貌笑容亲近,青涩得就像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一点也看不出来黑手i党的样子。 “久仰。” 他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地伸手,左脸颊上浅浅的酒窝浮现。 “您好,我是浅井上,很高兴能和您见面,说实话,我仰慕您很久了,今天有这个机会和您见面,真是格外荣幸啊。” “过奖……?” 浅井上敏锐地发现了面前男人如鹰隼般尖锐的目光,笑容更亲切。 啊呀,直觉系。 真糟糕,这种依靠与生俱来的能力躲避危险的生物,对他这种人来说很棘手啊—— 果然,能在混乱的镭钵街占据一席之地,在gss和高濑会两块重若千钧的大石头中间拼命冒出头的首领,果然有两把刷子。 整个躲在原物道一身后的津岛修治仗着自己无人在意,幽深的目光从左扫到右,在满脸灿烂的浅井上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定格在书架上一瓶包装精美的清酒上。 他眼睛一亮,目光黏在青瓷的瓶子上久久不能移开。 “原物队长,劳烦您从镭钵街赶到这里,真是辛苦了。” 浅井上一愣,随即微笑着转身,挥手招呼身后面无表情的黑西装,用词礼貌又克制。 “烦请去我的房间拿那瓶首领刚刚赏赐的红酒来,感激不尽。” 被拜托的黑西装一愣。 房间? 浅井准干部的房间,他一个小卒子可没能力进去! 再说了,就算有,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进。 “怎么?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年轻人眯起眼睛,嘴角上扬,声音清越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黑西装默默打了个寒颤,立正站好,乖乖地转身抬脚。 还没出门,就被原物道一叫住了:“不用了,我不喝酒。” 打什么坏主意。 原物挺直后背,机警地看看面前,又看看走到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尬在那儿的黑西装,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啊,请您不要误会,我只是看您身后的孩子对柜子上的酒很感兴趣,想着清酒度数太高,红酒应该会好一点,所以才……” “红酒就不是酒吗,小孩子一点酒都不能乱喝。”原物道一虽然是个黑手i党,但他本能不想让津岛修治接触酒精或者更过分的东西。 就算看在新首领的面子上也是。 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大的原物身边的黑发小男孩怠懒地抬抬眼皮,看不出喜怒的样子,倒是比在场大部分人都像一个地道的黑手i党。 浅井上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人,就算他只是个长得格外精致的孩子也一样。 “啊……我以为大家都是黑手i党,喝酒吸烟这种放松心情的手段,和年龄无关来的……我第一次喝酒在十岁左右,大概和小朋友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吧。” 在自己不到大腿的地方比划一下,浅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真的只是在调侃自己一样。 “那时候的我的身高还没到这儿呢,是个经常被人家看不起的瘦小孩,瘦瘦小小的,第一次喝酒呛进鼻子里,很狼狈。” 虽然说着堪称黑历史的话,浅井上的笑容依旧阳光地挂在脸上,面具一样纹丝不动。 “不过在我们这行业里,没有小孩子和大人之分,喝酒有什么关系呢?” 不抽烟不喝酒堪称五好黑手党的原物道一:…… 感觉自己被排挤了,不确定,再看看。 “……他不是黑手i党,不需要烟和酒或者什么更过火的东西。” “啊,不是同行?” 浅井上弯腰,浅绿色双眸直勾勾盯着津岛修治的脸,深绿的眸子和鸢色的眸子双双相对。 “小朋友?” 津岛修治半靠在沙发上,抬起眉睫淡淡瞥了他阳光灿烂的脸一眼,对他这种明明比谁都要高傲轻蔑却还要往脸上贴和蔼可亲的面具这种行为表示反胃。 虚假的关心,真叫人作呕。 “恶心。” 浅井上友好的笑容凝固了。 “离他远点!”原物前进一步,一把把津岛修治拉到自己身后,厉声道,“浅井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行!” 可现在作为组织普通成员的一员,遵守首领的命令,守好她哥哥的安全,是他必尽的义务。 “离、他、远、点?” 也不是想忍着这么一口气,浅井上收敛笑容,撑着扶手不紧不慢地坐回沙发上: “原物先生,如果这就是贵方的诚意,那我们必须要好好考虑是否还有和您继续谈判的必要了。或许……贵组织的本意其实是想和港口继续交战?” “……”不能再打了,组织没有那么多有生力量。 浅井上眯眯眼笑着,静静看着憋屈的原物道一衡量利弊得失,估摸着对方的性格踩在容忍限度上,直到原物道一的眉头隐隐皱起,他身后一看就没几个聪明人的队伍出现小声窃窃私语,像一小群蚂蚁一样聚在一起局促不安。 “好了,让我们开始我们今天的谈判吧,原物先生。” 终于,浅井上嘴角又重新挂上友好的笑,紧绷的气氛一松。 幼稚的游戏已经结束了,现在开始,是属于黑手i党的时间,无论如何,港口的威严不容挑衅。 整个横滨的视线都聚焦在组织上,数不尽的黑手i党,大大小小的同行,都看了一整个月的笑话,三巨头之一的组织被这个龟缩在镭钵街的小组织挑衅了整整一个月,简直贻笑大方。 温和的青年正襟危坐,嘴角的笑容温暖舒适,背后深红色的窗帘顺从低头,宽大的真皮座椅环绕在他周围,无形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港口的条件是,飞鸟组织并入旗下,”他轻松地笑笑,用感叹今天天气很好的语气轻松地说,“虽然我们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多有战斗,外面很多人对我们的关系也有很多不实的猜测,不过只要变成一家人,那我们那点小摩擦也不算什么了。” “你!” 如果并入港口,那和向全横滨等着看热闹的黑手i党宣告飞鸟在这场持久战役中低头认输有什么区别!合并以后飞鸟和被灭了有什么区别! “原物先生,请坐,别那么激动,我想我们在友好地商谈,而不是在前线的战场上交火。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谈判官,比不上原物先生的赫赫威名,没有上过战场,也不会从哪里掏出枪威胁您的生命。” 如果可以,原物道一宁愿真刀真枪干一场,而不是和面前笑得怪讨厌的青年坐在这里磨叽。 不过今天他的任务也不是发言谈条件。 原物道一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老神在在的男孩。 他只是他的护卫,保证港口方不威胁到这个男孩的人身安全,剩下的,他选择相信津岛里奈。 好在,津岛修治虽然看起来兴致缺缺,终究还是撑起身子坐直,看够戏了一样,主动把话头揽了过来。 “浅井上先生,我代表飞鸟拒绝贵方的要求。” 小孩子? 明显地,在场的港口成员几乎都没料想到此次谈判的主角居然是一个从进门就没说过几句话,被他们彻底忽视了的小孩子,觉得谈判局面有些失控。 “哦?请恕我冒昧,请问您的意见能代表整个组织吗?” 说着,浅井上饶有深意的目光略过沙发,直视站在他们身后的“飞鸟”成员们。 “浅井先生如果不放心的话,我这里有首领的签名授权书,首领授权这位全权跟进领导整个谈判进程。” 原物道一及时支援。 “浅井上先生也不必担心我们的队员,他们对此次首领亲自决定的谈判行动百分百支持。” 出乎青年意料的是,刚才还一副惴惴不安样子的成员们,现在又和攀附在石墙上的爬山虎藤蔓一样坚韧,不仅没发出任何异议,甚至隐隐约约露出“太好了”的放松神情。 就好像这场无形的战斗还没开始,这群人就已经能站在起点,远远望见必然胜利的结果。 这种莫名其妙的盲目信任不但来得蹊跷,而且往往昭示令人不爽的变数在他触及不到的地方发生了。 直觉告诉浅井上,一切的根源,就在传说中踢掉原物道一,重新整顿组织,危机之际用超乎常理的决策手段挽救了飞鸟于大厦将倾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首领。 “既然如此,倒是我杞人忧天了。不过并入港口对你我双方都好,为什么拒绝呢。镭钵街的情况很混乱,武器和药物的进口都掌握在三大势力手中,缺少这些东西,黑手i党的生活可不好过。” 是不好过,但也总比成为别人麾下走狗强。 “这些东西有也好,没有也不强求,毕竟镭钵街虽然乱,但有个好处,一亩三分地里大家相处都克制,gss和高濑会对飞鸟都不反感。”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是,港口的确掌握港口运输的命脉,飞鸟根基浅,的确没能力从别人手里抢过一两条航线,但横滨,起码现在的横滨,还不是你港口黑手i党的天下! 作为横滨扩张最快的势力,飞鸟在弱肉强食的黑暗世界里不算庞然大物,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一个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飞鸟的扩张速度惊人,这样的势力若是不能拉拢也不能消灭的话,就不要轻易结仇。 “他们倒是大方,哼。” 人情做得顺手,装出一片好心的样子假惺惺,实际也不过是随手施舍些不要的骨头给流浪的恶狗,暗中盘算让这些牲口吃饱喝足,好跑出去疯咬别人罢了。 “这样也好,只要喂得够多,房子搭得够大,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我想没人会拒绝。” 浅井上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微微一笑。 “合作共赢,港口会给原物先生,一个令人满意的价格。我们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如果不喜欢黑手i党的生活,我们还能为您安排地下赌场,私家车和私人酒庄,再也不需要和战场打交道。” 对于大部分黑手i党来说,他们根本不追求刺激的生活,火热的交战,和对手酣畅淋漓的火并……这些在外人看来酷炫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只是枯燥的工作而已。 黑手i党是人,和每天在街头匆忙来去,挂着歪掉的领带和厚厚黑眼圈的上班族没区别,或者说,只要是人,都逃不过不劳而获的诱惑。 “听起来不错,条件很有诚意” 原物道一瞪大眼睛,朝赞同点头的津岛修治投去不可置信的目光。 喂喂喂,原则呢? “哈哈哈,没错,要不是我已经是这里的一员,背叛要被狠狠开上三枪的话,我自己都心动了呢。” 浅井上眨眨眼,端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咙,叹了口气。 “真希望自己也能不干活躺在床上数钱啊……” “可以,来飞鸟吧,”津岛修治托腮,“五险一金,出差补贴,做三休四,不想干活可以拿底薪,虽然没有地下赌场,但努努力,躺在私家别墅里数钱还是能做到的。” “???” 反向挖人,有你的。 “还是算了,我是个物欲节能者,很好养活,组织给我的待遇已经很让我满意了,现在市场上这种活少钱多的工作可是抢手货,为了回馈这份馈赠,我得好好上班才对。” 他这么说着,转身从身后的黑西装手里接过厚厚一沓蓝色文件夹,光看厚度,里面夹了不止一份文件。 “这里,我上面说的优厚待遇只多不少,加上空置的合同条款。只需要在上面签字,第二公园周围的两栋公寓,包括泳池和后花园,位于欧洲的一家钟表店,啊,还有一名医疗型异能者——这些,全是你的。” 身体前倾,津岛修治兴致勃勃地把桌面上的文件夹抱到膝盖上翻阅,一张张空白的合同在阳光下闪烁诱人的光芒。 “诚意很不错啊……那首领呢?” 你怎么好像真的被打动了的样子啊?! 原物道一抓着沙发把手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难受,怀疑轻率相信这个孩子的自己是不是脑袋让史前恐龙一屁股坐傻了。 要不是坐在港口黑手i党的地盘不能轻易动作,他早就忍不住给津岛里奈打电话,让她好好管管她做事恣肆不着痕迹的哥哥。 “贵方的首领啊……” 扶着下巴沉吟,浅井上抿嘴,深绿眼瞳中犹豫之色渐浓。 “不得不说,关于您的首领这回事,我们也很犹豫,不过从坊间传闻来讲,她好像是位……” —— “你好……有人吗?” “啊,有人哦,”森鸥外转头,门口缩头缩脑的小女孩让他露出一个无比友好的微笑,忍不住连声音都放轻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门外,一身淡青竹叶纹和服的棕发女孩躲在墙后,只探出半个身子,深棕自来卷的长发瀑布般垂落,刘海略微挡住半张脸,看不清神色,葱白的手指紧紧抓住门框,只能听见她小心的问声。 “请问这里有医生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39章 39 “诊所?”把手里的试管放回架子上,森鸥外一边拽下手套,一边好脾气地笑笑,“如果非得说的话,这里的确是。” 坐落在破旧街区一角的诊所,阳光被残破废墟组成的钢铁迷宫阻挡在街道外,建筑当遮挡太阳,长长的阴影浸透在铁灰色的地面,冷硬的线条划分这一角小诊所的轮廓,如同潜伏在迷雾中的巨兽。 街道两侧零散分布着钢筋和白色塑料堆成的垃圾堆,被灰尘深深掩埋。 在这恍若末日的冷风中,白大褂的医生脱下沾满不明液体的医用手套缓缓转头,语气轻柔,半长黑发顺着肩头滑落,诡谲的紫色眼瞳里却满是手术刀般锋利的审视。 玩家dna一动。 是你,恐怖游戏逃杀boss! 就像恐怖肃杀的阴暗校舍里蹲守的医生,像毒蛇一枪放倒一样逃不掉的玩家,在惨叫中注入药剂拖进地下秘密实验室,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的变态实验狂! “噫。” 手无缚鸡之力的玩家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握紧藏在袖子里的枪。一把普通的,上满弹夹的,为了以防万一拉开保险的枪而已。 :) 细小的犹豫被森鸥外收入眼底,或许知道自己对于一个孩子来讲过于高大有威胁力,他没靠近,只是柔声道: “别害怕,我是这里的医生,如果受伤了,可以找医生帮忙。” 这么说着,医生掀开桌上医疗箱的盖子,向门口的女孩展示常用的医疗器具,白花花的绷带和药瓶交织,被淡蓝色塑料袋封的针头和针管,一排排摆好的安瓿瓶,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浅浅的消毒水味儿弥散。 “你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跌伤了吗?进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谈论伤口时,医生那股令别人天生信服的专业感扑面而来,令森鸥外原本不算年轻的脸都充满了专业知识的光芒。 好,好耀眼! 等樱井里奈从学霸光环中缓过神来,不知不觉被带进蓝色隔离屏扇后的小房间,正局促地坐在蓝色病床上,三米之外是名叫「森鸥外」的医生忙碌在药柜里翻找的背影。 柜子下层对他来说太矮了,所以樱井里奈只能看见一个努力弯下去的身影,后背的大褂被动作拉扯得紧贴在背后,隐隐约约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而上下起伏。 “小朋友先乖乖等一会儿,我先找找药……等等,我明明记得应该放这儿了才对,居然没在,真是的……” “那个……” 樱井里奈很想叫住忙碌的医生,她没病,也不需要看医生,她只是来这里问一问那只敢绑架她,被她捅了一刀的肥猪大叔藏在哪儿了。 玩家记仇.jpg 不过背对着病床的医生好像并没有听清,专注地仰头数柜子顶上一排排整齐排列的药盒,从琳琅满目的英文名中找着想要的药。 “这瓶吗?啊,过期了……”他挠挠头,从柜子里掏出一盒药瓶,转身放进旁边的柜子里,嘟囔着,“拿出来放这边,下次谁不给诊费就用掉吧,挺贵的,这地方想要点药真是不容易。” “诶?” 玩家撑着床跳了下来,好奇地凑近他,试探看了一眼森鸥外没有反应,放心大胆地伸手把他刚刚放到一边桌子上的药盒拿了起来,放到眼前自诩端详,眼前一亮。 居然还有建模耶!不过…… “过期的……也能用吗?” 会死人的吧? 这种东西用了一定会死掉的吧?一定会的吧? “可以用,见效挺快的,没有差评,”森鸥外拿着淡蓝色的盒子关好门,顺手弯腰抽走她手里的药瓶放到桌子上,又捞起试管架旁边的苹果塞进她手里,“药瓶不能玩,会划伤,这个给你。” 冰凉的苹果果实饱满,带着清新的果香,殷红的果实诱人新鲜,和被称为“贫民窟”的镭钵街格格不入。 抱着苹果,里奈眼睁睁看着森鸥外“啪”地一声戴好手套,端着药盒,拿起针头开封,寒光闪闪的尖端破袋而出,闪着冷锐刺人的光。 不妙!一些打针恐惧浮上心头了! “谢谢医生叔叔!”里奈抱着苹果甜甜笑着道谢,抬腿就往外走,嘴上礼貌地道别,“医生叔叔,时间好像有点晚了,再见!” 你给路打呦,溜了溜了,下次再说。 “想去哪儿?” 一股拉拽感从领子后传来,樱井里奈捏住袖子里的枪,眼睛一闭。 吾命休矣! 妹妹我啊,今天要被疯狂医生抓走,打针吃药做实验,卷成娇小可爱的实验鼠鼠一针扎死了捏。 可恶,这变态医生要是真敢动手,今天看我赏不赏他一颗花生米吃吃。 你不要过来啊! 正想着,她感觉自己被整个拎了起来,然后放在满是消毒水味的软垫子上。 “乖乖坐好,只是做个检查,不要乱动。” 诶? 缓缓睁开眼,男人深邃的紫色眼睛正对着她,眸中有种让人忍不住敬而远之的冷静。 蓝色海洋中恒久不化的冰川,在海面投下深深的阴影,宽广的天与地中,谁也不知道阴影里藏了什么,就像现在玩家不知道面前这个医生npc在想什么一样。 “等我拿个听诊器,别紧张,一会儿就好。” 变态医生的声音不像想像中的冷酷,内容也和她想得那样冷酷,似乎真的只是个关心病人的好医生…… 才怪啦!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丙泊酚诶!一针下去别说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路人,就算传说中的大天狗来了挨这一下也得倒。 横滨科技,小子! 所以当森鸥外抓着药瓶绕过隔断回来,看到的就是踩着矮凳子蹑手蹑脚下床的女孩,不但脚够不到地面,手上还紧紧抓着床单,绿色小蜘蛛似的吊在床尾,晃晃悠悠的。 “在干什么?” 蜘蛛被拎着脖子放回床上。 “要回家,到时间,要吃饭了。” 她跪坐在病床正中央一板一眼回答,眼观鼻鼻观心,双腿正中央放着圆滚滚的红苹果,披散到后背的黑色长发蜷曲蔓延,和青色的竹叶交相辉映。 白皙的手指不安地在身侧蜷缩,把一角床单抓得皱巴巴的。 “既然没有手上,为什么要来找医生呢,嗯?” “因为听别人说这里的医生很厉害。”厉害到把那捅了个对穿的胖子救了回来。 “所以呢?你找我做什么,我是个医生,也只是个医生,镭钵街大大小小的势力那么多,每天噼里啪啦的不让人安宁,我只履行作为医生的本能职责就够了。” 森鸥外站在病床边整理了一下袖口,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就像一个真正的,救死扶伤的医生。 “每时每刻都有人开枪,每时每刻都有人受伤,冲在战场前面人的或许是勇敢的,坚强的,战无不胜的,每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英勇的身姿下,随着首领冲锋,朝着敌人攻击,没人能看见战线背后的人。” 对于一个医生,或者一个情报贩子来说,不被注意,就是安全。 或许有朝一日他会怀念战场的生活,脱离现在的医生身份前往军队,或许有一天整个世界战火重燃,他重拾本行随军出征……未来的可能有很多,但考虑到当下的生活安宁平静,他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想法。 就算…… 他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忍住蠢蠢欲动的手。 就算……就算是可爱的小萝莉亲自来劝,也…… 也…… 也!!! “医生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女孩乖巧地鸭子坐在他面前,眉眼冷寂,透着淡淡的不谙世事,长长的眼睫颤动,眼睛很大,纯黑色的虹膜蛇类一样,呼吸般轻微颤动,专注地看着他。 她不解地歪头,长发滑落肩头,眨眨眼睛。 顿时,一束天光从虚空射向她的脸,灿烂的光芒在小小的房间中迸发,点亮整个灰暗的世界! 萝莉是天才第一的珍宝! 什么阴谋诡计什么人心叵测通通抛弃,这世界上唯有可爱的萝莉才是永恒的真理。 萝莉赛高! 森鸥外幸福地捂住心口,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升天了。 “叔叔?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樱井里奈跪坐起来,靠近一动不动的男人,担心地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眼睛充斥着担心。 “没发烧啊……叔叔,叔叔,你能听见吗?” 啊……何等幸福!此生圆满! 砰! 樱井里奈被直直倒下的男人吓了一跳。 哇,碰瓷啊?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侧头撩开他半长的黑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男人发丝凌乱,含笑闭眼,一动不动。 玩家苦恼地收手。 啊,没反应呢,这可怎么办…… 要不然趁着人还没醒,直接叫小弟把人抗走,到时候进了我的地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摆弄还不是她说了算? 到时候把仇人胖子的下落问出来,再把这医生扣下来给玩家打工! 嘿嘿……这么一个天赋数值高到吓人的npc,偏偏又住在离玩家地盘这么近的地方,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是天降的打工人,上天安排给玩家的天选助手啊! 扶着下巴思考一会儿,樱井里奈越想越激动。 名牌大学毕业,医术精湛,双商超高,和力极强,还是个情绪稳定一看就是老夜猫子的成年人,再也没有比更合适的社畜了! “叔叔,叔叔?” 还是没反应? 太棒了! 沉浸在幸福海洋中不可自拔的森鸥外忽然感受到一股黏糊糊的恶寒,像是从深渊中翻涌倾泻而出的眼睛,充满了贪婪和渴望,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笨蛋林太郎!大笨蛋!!!!说好的今天陪我去买小蛋糕的——” 突然,金发女孩娇嗔着推门而入,满是疑惑地看着趴在床上的男人和他身边双手背后,目光闪躲的女孩,目光犀利地审问: “你是谁?!你把林太郎怎么了?”爱丽丝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急匆匆跑到男人身边,拎着裙摆,抬起小皮鞋恶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笨蛋林郎,起床啦!可恶!今天要带我去买小蛋糕,快!” 小巧的小皮鞋印不偏不倚印在森鸥外的白大褂上。 名叫的可爱小女孩npc跳脚,可爱的小脸气得发红,不停嘟囔: “你这个废柴大叔,再耽误下去,就别想再让我穿小裙子啦!可恶可恶可恶!” “爱丽丝酱~” 森欧外“幽幽转醒”,立刻撑着床板弹射起步,大声回应: “别着急嘛爱丽丝酱,马上,马上就好!马上就去买小裙……啊不,买小蛋糕。” 爱丽丝?? 樱井里奈站在哄人的男人和傲娇的小萝莉之间,抬头看看一脸荡漾的预定助手,又转头看了看小萝莉头上的(翻译:性/生活),面色凝重。 法制咖! 食我玩家正义审判啦! 下一秒,森欧外看见一脸不赞同的小女孩从袖子里掏出手机,拨出电话吩咐道: “喂?不用埋伏了,冲进来,把这个人渣抓起来!” 电话被挂断,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面无表情的女孩双手持枪指着他的额头冷声道:“不许动,先生,你被逮捕了!” —— 天际晚霞烧红。 忙碌了一天的原物道一左手拎着签好的合同,右手拎着总找麻烦的津岛小鬼,拖着沉重步伐满面疲惫地缓慢推开门。 “我回来了……” “啊,林太郎!都是你的错!连累爱丽丝酱被一起抓住了!笨蛋笨蛋大笨蛋!爱丽丝不要理你啦!!!” “呜呜呜——爱丽丝酱——” “我警告你不识好歹的小鬼!别以为你傍上飞鸟就能为所欲为!” 嘈杂的,伤佛一千朵烟花在同时炸裂的吵嚷声震彻耳膜,安静的首额办公室化作争吵的海洋,扑面而来的音浪深深地让原物道一室息。 他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卡在门口,不可置信地一顿一顿抬头。 一个。 两个。 三个。 “原物先生回来了?”天使面庞的魔鬼端坐在办公桌后微笑,“麻烦你接手一下,我们新的敌人和新的好伙伴,谢谢。” “你,你——” 啪嗒一声,文件夹和一脸不爽的津岛修治掉在地上,恍惚间死神爬上他的肩膀,朝他缓慢扬起镰刀—— “你从哪儿又捡回这么多人啊!!!” 劳累了一天的社畜发出悲惨的尖叫。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40章 40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 花了一点时间解释完自己是怎么从报仇雪恨,到贼心渐起,再到正义执行的全过程,樱井里奈给满脸写着“呆滞”的原物道一倒了杯热水接着解释道。 “你也知道在镭钵街这种地方,遇到一个能力超群还没有加入任何组织的人才是多稀有的事。” “飞鸟”作为一个起步就在地底的组织,要不是她的能力逆天,藏得多好的乐子人都能揪出来,那她的小命早就可能不保了。 光是这几天来刺杀首领的人多到加起来剁成肉馅,估计都能能喂饱半个镭钵街的流民。 “那他现在怎么被绑着?” 立下赫赫功劳,在和港口的谈判中不落下风的津岛修治凑过来问,顺手把怀里抱着厚厚一大本文件砸在桌子上,懒骨蛇身地坐到办公桌后,和津岛里奈挤在一起,指着桌子边被绑好的一胖一瘦两个男人问。 津岛修治指的正是一身白大褂,被绑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黑心医生。 “我是被绑架的无辜人士,为什么这么看我?” 森鸥外觉得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不过就是帮助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孩,然后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人家用枪指着脑袋威胁,五花大绑绑到这鬼地方来——自己很无辜啊 “因为笨蛋林太郎是个变态,需要被狠狠教训一顿!”可爱的爱丽丝美美躺在沙发山落井下石。 和被五花大绑的森鸥外不一样,爱丽丝享受的是贵宾级待遇,不仅没被限制人身自由,还被提供了温暖的毯子和水果,金发幼女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跑到动弹不得的森鸥外身边,叉腰幸灾乐祸道: “林太郎这下被抓住啦,怎么办?爱丽丝可没能力把林太郎救出来呢!” 说着,她踮脚比划了一下自己才到桌子的身高。 “毕竟爱丽丝年纪太小啦,矮矮的,怎么打得过黑手i党,又怎么可能把变态大叔从他们手里救出来呢?” “爱丽丝酱……” “年纪小”,“变态大叔”恍若一根根锐利的箭,把森鸥外插得遍体鳞伤。 原物道一的眼神犀利起来,把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排,连抱怨樱井里奈都顾及不上,严肃正经的眼神盯得森鸥外额头冒汗,不屑地从嗓子里哼出两个音节—— “人渣。” “人、人渣?我?” 森鸥外眼睛睁大,要不是双手都被绑住,甚至可能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是人渣?整个镭钵街都知道,我是数一数二的好心医生,平常除了我在诊所里连门都不出,镭钵街这么多年以来大大小小的争斗伤者数不胜数,有多少是我一把手术刀救回来的,我是人渣?在横滨这种地方,没有比我更良心的黑手党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深知他名号的原物道一懒得搭理他,转头征求里奈的意见:“虽然我们是黑手i党,但我们也是正常黑手党,我们虽然是坏人,但坏人也是有底线的。” 说着,他瞥了一眼五花大绑的森鸥外和噗噗直笑的洋裙幼女,毫无感情地宣判:“如果把这种人交给横滨的警察,要不了两个小时他就能大摇大摆走出来,为了横滨的风纪建设着想,还是拖出去给个痛快算了。”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噗,我赞成,把这家伙拖下去吧,趁着今天是个好日子,送上路也不算埋没他的名气。” 津岛修治看热闹不嫌事大,捻起盘子里的小甜点塞进嘴里,一遍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推波助澜: “反正有了我,这家伙的头脑可有可无,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刚刚踏进屋子里,见到这个看起来颓废无能的白大褂大叔第一眼起,那双讨厌的紫色眼睛在他和妹妹之间不着痕迹划过之时,内心本能升起一股讨厌的感觉,总觉得这人简直哪里都不惹人喜欢。 如果能趁着这机会把碍眼的人干掉,简直是值得开一瓶美酒好好庆祝的好事! “不行,哥哥。” “啊” 津岛修治软趴趴地趴在桌面上,失望地拉长音。 “真的不行吗,真的真的不行吗?就连我毛遂自荐亲自干掉他也不行吗,妹妹?” “……” 好可爱。 脸肉嘟嘟的,这是婴儿肥吗? 玩家艰难地把目光从他鼓起的脸颊上挪开,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怅然若失。 虽然也很软,但可能是debuff的原因,脸上并没有多少肉。 “妹妹?” “很可惜,不行,哥哥,虽然你很聪明,但也不能当医生用。”津岛里奈把手中的钢笔丢回桌面的笔筒里,揭起墨迹未干的纸张抖了抖,“虽然为人不好评判,可他的医术的确很不错。” “森鸥外,从东大医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医院实习半年后进入军队做随军医生,战争打响后行迹寥寥,音信全无。” “战争结束后突然出现在镭钵街的神秘医生,姓森,名字不知,医术高超,能力超群,始终保持中立的地位,平等地为所有伤者医治,找茬的组织无一例外,全都受挫失败,外交不顺,资金周转紧张,消失在激烈的底盘争夺中,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东大历史上最年轻的医学学士,森鸥外。” 虽然在听自己的履历,绑在椅子上,一身白大褂皱巴巴的森鸥外却毫无波动,脸上的笑容弧度一丝不变。 他耸耸肩,高兴地说: “阿拉,没想到被这么可爱的女孩了解我的以前,真有点不好意思。这么一说,好像在大学读书的日子就像在昨天一样清晰啊,仔细想想,居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果然,人年纪大了,真容易回忆过去,就算过去并没有那么好也一样,或许,是因为年轻的自己还有冲劲,不会被轻易被绑起来审问吧。” 原物道一狠狠瞪了一眼三十多的医生,深深了解到学历和人的老实程度成反比。 学了这么多东西,最后居然不是成为名震一方的大医生,而是混迹在镭钵街,和黑手i党们狼狈为奸,真让人感慨。 “医生啊……那我们去外面绑一个怎么样,反正都是一样的,也不一定非得用他吧?已经从大学里面毕业了那么久……听起来就不太新鲜了呢,我们换一个,怎么样?” 对他的履历不感兴趣,他的辩解也不想听,津岛修治趴在桌子上只是锲而不舍追问,眼神闪闪发光。 “外面这种程度的医生要多少有多少吧?是不是,是不是?” 要论能力的话,要再找这么一个武力值爆表的黑心医生,说实话,还真不好找。 玩家很想这么说,但她明智地没有说出口呢。 “啊,我想贵组织弄错了一件事,虽然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但我现在还没答应您加入您的组织哦,希望您能谅解一下我的难处。” 嘴上的话恭敬谦和,森鸥外的目光却锐利到刺伤皮肤,很难想象一个医生能做出这么坚韧的表情,不过联想到他的随军经验,里奈又释怀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津岛修治这么执着想把森鸥外摁死,变着法想说服她干掉他,好像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要是普通的npc就算了,哥哥才是游戏的核心,就算不为了哄哥哥的开心,仅仅为了津岛修治珍贵的天赋属性,玩家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可事情坏就坏在属性值上。 ,罕见的超高属性值npc,不仅拥有稀有的属性,而且最让玩家高兴的是他的天赋,在身居高位时,调动人员更加轻松,组织的和会上升,相应地,高层人员叛变的几率会稍微增加。 算是一个有利有弊的天赋,用得好的话,不亚于一百个,的存在必不可少。 可哥哥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属性爆炸的医生? 而且森鸥外也不是特别想加入组织的样子,明明被人抓住性命攸关,整个人的身体却无比放松,甚至还有心情和津岛修治打嘴仗,一定有什么看不见的依仗…… 玩家想了想,有了个好主意。 …… “能过来一下吗,爱丽丝。” 坐在桌子后的女孩招了招手。 “诶?你在叫我吗?”爱丽丝指了指自己,看见黑发女孩点了点头之后,拍拍裙子从森鸥外的膝头跳了下来,朝办公桌走去,“要叫我做什么?先说好哦,伤害林太郎的事我可不做。” “爱丽丝酱” 森鸥外被感动得泪眼汪汪。 “没有林太郎,爱丽丝的小蛋糕可怎么办!”爱丽丝骄纵地一抬头,浅金色发丝划过桌沿,浅蓝色的眼睛略微眯起,刻薄得可爱,“没有小蛋糕的日子是不可以的,可爱的爱丽丝是奶油和蛋糕胚堆成的,缺少糖分会让爱丽丝心情变差,皮肤变坏,甚至减少爱丽丝的寿命!” “这太可怕了!” “如果干掉他能给你数不尽的甜点呢?” 津岛修治反问。 “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动手?”爱丽丝眨眨眼睛,回答得极为积极,“现在吗?我希望能快一点,晚饭时间要到了,爱丽丝希望餐桌上会出现好吃的红丝绒蛋糕!” “……” 森鸥外欲哭无泪,假兮兮地哀嚎:“爱丽丝酱?” “哇哦,这可真是……”津岛修治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 “不要笑啦,”爱丽丝颇有种谁的面子也不给的气势,叉着腰气势昂扬地问樱井里奈,“你找爱丽丝?说吧,爱丽丝在听。” 可爱!好可爱的傲娇小萝莉,金发蓝眼的甜心形象好甜。 如果留下吃晚饭的话,一定会记得给爱丽丝红丝绒蛋糕的! 玩家悄悄截了个图,保存之后一脸正直地解释:“爱丽丝,再靠过来一点,离森医生远点。” 桌子很大,爱丽丝犹豫了一会儿,从原物道一身后绕过,从另一边接近坐在桌子后的樱井里奈。。 明明直接从津岛修治身边经过才最近,她却选择更远的路。 明明是个小萝莉叫做“爱丽丝”却在系统上显示为【vitasexualis抛弃这个充满槽点且让人想报警的名字不谈,联想到这个世界并不科学…… 玩家心中的某种猜测被证实了。 “爱丽丝,再过来一点好吗?” “唔……好吧,你的要求好多!” 伴随一股甜腻的甜品香气,樱井里奈“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胳膊。 柔软,冰凉,像最高级的硅胶填充冰凉的软胶做出来的肌肤,最重要的是—— 【该物品归属权不在玩家,收入背包失败。】 系统弹窗变相告诉了玩家答案—— “爱丽丝”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萝莉! 她极有可能是面前看似被限制了行动自由,动弹不得的医生“森鸥外”的异能力——他敢于深入她的组织内部,和她对峙的后手依仗! 当然,也不排除医生“森鸥外”其实是隐藏在普通世界里的超能科学家,“爱丽丝”是他做出来的小女孩型机械杀手的可能性。 反正肯定不是人啦,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你叫我干嘛?怎么发呆不理爱丽丝?可恶!” 一无所知的“爱丽丝”的脸依旧那么天真可爱,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大大的蓝色眼睛越看越无神,像璀璨灯光下夺魂摄魄的透彻蓝宝石,美丽,却没有生机。 “爱丽丝要生气了!” 生气? 生气的究竟是谁? 爱丽丝? 还是操控着爱丽丝的…… “哥哥,我有些话想和森医生谈,你能先帮我招待一下我们的‘客人’吗?” 樱井里奈指了指墙角被五花大绑,身上的肥肉都从绳子的缝隙间溢出来的胖男人。 津岛修治惫懒地趴在桌面上不想动。 “就是这家伙在gss和家族之间牵线搭桥,请务必让他交代出gss内部的线索,拜托了,哥哥。” “噌”一下子,很快啊。 无形的电线从头上弹起,津岛修治从椅子上弹射坐正,双眼闪闪发光,好像无聊的黑猫找到了值得戏弄的猎物一样支棱起来。 一键开机的样子看得玩家很想笑。 不放过任何一个给津岛家添堵的机会,很好,很符合他的作风,也很符合玩家的心意。睚眦必报的玩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得罪过她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是耐心的玩家呢? 樱井里奈准备收拾好横滨的事,腾出手来再和gss和津岛家。 在此之前,这个被她捅了一刀没死,派人追杀得她灰头土脸的“仇人”,就交给她的哥哥,以及正经经历过黑i道内部审讯流程的原物道一去审问吧。 “那你先问,我先走了?” 在她身边,津岛修治没问为什么,而是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起身欲走。 后背一股冷风吹过。 !!! 玩家眼疾手快反手把津岛修治蠢蠢欲动的手按住,即将碰到爱丽丝发丝的手指被她强制性掰回来,两个人的手在她身后的长发下暗中较劲,没人发现。 津岛修治圆圆的脸上浮现一切了然的微笑,把手缓缓抽了回来,特意没碰到爱丽丝一星半点儿。 “我真的走了哦,祝你一切顺利,妹妹。”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眼神纯澈得就好像刚刚把水杯从桌面上推下去的猫,装得好一手与我无关的样子。 “……” 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那么方便。 里奈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提,把这事轻轻揭过。 “去吧,哥哥,我和他谈谈。”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津岛修治什么也没说,比划了个“ok”,绕过桌子一把拽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原物道一,带着昏迷不醒的胖子离开了。 临走时还不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他真的,我哭死.jpg “好了,森鸥外先生,是时候来谈谈我们之间的合作了。” 樱井里奈缓慢撑起身体,绕过爱丽丝,慢慢踱步过半个房间,绕到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身边道:“我希望您能真切考虑一下我们组织。” “什么组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 他笑着装傻。 玩家不和他计较,耐心地解释,就像他真的不知道似的。 “‘飞鸟’,森先生,我们的组织名叫飞鸟,您或许有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如今,我们的组织正处于一个阶段——求贤若渴的阶段,而您,森先生,正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合作者。” 说着,她的手指沿着白大褂褶皱的衣褶前进,从他的袖口伸进去,再抽出时,指尖夹着一把对她来说过于大的手术刀。 薄薄的双面刃一看就锐利到能轻易开膛破腹。 “混迹在危险的地方,随身带把武器防身也是正常的,对吧?” 森鸥外不慌不忙眨眨眼,避重就轻道。 下一秒,他浑身一轻,陡然失去的重心差点让他从椅子上跌下去。 罪魁祸首攥着闪亮亮的刀,漂亮的纯黑色眼睛里满是认真:“森先生,我们来签下一份让你稳赚不赔的契约,怎么样?” 稳赚不赔? 森鸥外无比喜欢这个词。 —— 要说最近横滨黑暗面舆论场上最闪亮的星星是那颗,九成九的黑手i党都会拍着胸脯告诉你,是镭钵街异军突起的小组织“飞鸟”。 “诶,听说了吗,港口最近撤掉了对原物道一的追杀,还和他的组织达成协议,不但给枪又给粮,真稀奇!” 这里是中立的地下酒吧,无论是谁,来到这儿都得把恩怨放下,这里是黑暗笼罩的地方,却也是收容黑色放松的地方。 一个脸上带疤的黑手i党灌了一口酒,兴冲冲和身边的同事讨论起“八卦”来。 “唉,你这消息早就过时了,现在那组织的首领早就不是原物道一那家伙了,前几个星期,就是他们和港口打得最火热那几天,”瘦瘦的同事放下手中的酒,饶有兴致地和他科普,“就咱们巡逻都停了的那两天,据说‘飞鸟’换了新主人,一脚把原物首领踹了下去,不但把散了的人都收了回去,而且还让港口主动谈判,厉害得很。” “真的?新人?一上来就当首领?” 刀疤脸不太相信,大声疑问。 八卦是人的本性,周围静静喝酒的大汉们都竖起耳朵,企图听到什么隐秘爆料。 “不止这样呢,”看到这么多人关心,瘦同伴更得意,微醺之下爆出更多猛料,“镭钵街,那森医生,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可有名了,我上次腿被打断,就是找他做的紧急处理,不得不说,真的疼!” 刀疤脸心有余悸地拍拍大腿:“他怎么了?难道是得罪了飞鸟?” “不是不是!他啊——”慢悠悠喝一口小酒,满意看见周围人都躁动起来的同伴长叹一声,“他现在,可是飞鸟首领身边的贴身医生!” “哇!” 这是惊叹的。 “真的假的?” 这是怀疑的。 “这首领是哪儿来的,这么厉害?森医生都能招进去?” “贴身医生?怎么回事,要找医生为什么找森鸥外,他就算医术再精湛,也比不上外面的大医生吧?” “放屁!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黑i道的事,还是黑i道的人最清楚,别的不说,论当黑手i党,我看森医生就格外适合!” 这是二话不说吵起来的。 安静的酒吧瞬间被八卦点燃,酒保站在吧台后静静擦着杯子,看着面前醉醺醺的大汉们像好奇的孩子们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架。 “我就说吧,这新首领不是个省油的灯,伙计,再来一杯!” 同伴满意整场气氛被点燃,豪爽地把空酒杯递给酒保小哥。 “好的,您稍等。” 不着痕迹地轻按别在桌子下的通讯器,面容年轻的酒保小哥扬起轻松的笑容,手起杯落,酒壶跳舞般翻滚,一上一下,冰块晃荡,一线金黄色酒液从天而落。 八卦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弥漫,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轻拢慢捻抹,随手一撒,流言的种子随着暗潮涌动飞向整个横滨。 “您的酒,请慢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野餐事件后,里奈明显感觉到中原中也的好感度上升了。 具体表现在于,不仅仅她会主动找他,中也也会偶尔刷新在她身边。 而且因为他有时候只是远远看她一眼,也不一定会跟她打招呼,就像游戏里埋藏的一个随即刷新彩蛋一样,以至于玩家最近迷上了一个新游戏,她自己起名为——寻找躲藏的中也。 有时候他是半夜窗外略过的一条影子,有时候他有是白天街角的匆匆一瞥,有时候甚至只能从来找麻烦的混混口中听说,附近出现橘色头发喜欢揍人的怪人传闻。 关于中原中也的消息就像找茬游戏一样似有若无,狠狠拿捏了玩家心理,不论别的人怎么讲,樱井里奈很喜欢这种感觉,有时候甚至会故意路过镭钵街外圈,像开盲盒一样赌这次能不能见到中原中也。 十次里大概有五次能见到吧,毕竟他白天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也不是全天都在‘羊’的地盘里坐镇的。 对于她这种做法,唯一不满的就是屑哥哥,用他的原话讲,“那个小矮子有什么好看的!” 对此,里奈表示: 什么时候你不那么神出鬼没,每天也抽出点时间陪我的时候,再发表意见吧。 很有疗效,屑哥哥很想说话但又说不出什么的纠结表情看得人很爽。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打死里奈也没想到,作为想来无视社会规则的那个,自己也有被碰瓷的时候。 街角。 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孩在拉拉扯扯。 因为不论是少年还是女孩都很可爱,所以并没有人上来阻止,许多路人路过,也只是投来善意的目光。 被扯住衣角的,正是出门买东西的玩家。 “请问……我认识你吗,为什么要拽着我?”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拉住衣服,樱井里奈无奈地停下脚步,身后拽着她就是不肯松手的少年随着停下。 “你不认识乱步大人,但乱步大人认识你!” 把她的外套拽得皱巴巴的少年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棕色小马甲,披了一件开衫外套,头上戴着猎鹿帽,倔强的黑色发丝从帽檐里翘出去,像只小刺猬一样可爱。 身高比她高了大概一个半头,因此与其说是他牵住她的衣角,不如说他抓住了她后背的布料,紧紧地不松手。 “你,明明知道乱步大人!” 猎鹿帽一抬,露出帽子下一张很可爱的脸,气鼓鼓的脸蛋,忽闪忽闪的绿色眼睛,此时此刻专注地低头盯着她,小连珠炮一样响亮地大声说话: “为什么不来找乱步大人,要不是今天乱步大人主动来找你,你岂不是要好久好久之后才能想起来侦探社?!” 好可爱,但是好吵。 像只对什么都好奇的小鸟,但是叽叽喳喳的,围着她转悠转悠,让人晕了头。 里奈下意识发动异能力,顿时,蓝盈盈的光芒不着痕迹地闪烁。 出人意料的是,面前的少年居然早有预料似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干嘛偷偷摸摸的!既然你不相信乱步大人的话,就自己来看吧!”少年的眼睛炯炯有神,碧绿色的眼瞳清澈干净,满溢出来的,纯粹的自信极其富有感染力。 好啊。既然你不怕看,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吧。 挑了挑眉,里奈重新发动了异能力。 下一秒,透明的面板在面前弹出—— 【角色:江户川乱步】 【所属势力:武装侦探社】 【属性:力量44,敏捷46,智力99,体质51】 【评价:全天下最厉害的名侦探,加点偏科到极致的天才!世界在他的眼睛中没有秘密,与高得离谱的智商相对应的是低得离谱的情商,和他聊天的小技巧就是用甜品贿赂他聪明的小脑袋。】 【角色特质:零食控】??? 99,认真的吗,这智力! 玩家大惊失色。 江户川乱步,世界第一名侦探…… 哦,想起来了! 那个福尔O斯和华o! 里奈一拍脑袋,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名这么熟悉了:“你是作之助提起过的那个侦探社成员?” “嗯哼,你终于想起来啦!” 好吧,起码不是莫名其妙不认识的人。 “哦,你的异能力表现方式还挺 奇怪的。” 扶了扶帽檐,名叫江户川乱步的少年好奇地注视着面板所在的虚空,歪头伸手摸了摸,手指在空气中划过,意料之中什么也没碰到。 江户川乱步郁闷地收回手。 虽然他看不到,但他知道那里有东西,上面写着他,写着他天下第一的异能力[超推理],正是面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女孩特有的异能力。 “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异能力真的好吗。” “这有什么,他们听到又怎么啦,”少年意气风发,双手叉腰,颇为得意地吹嘘,“乱步大人世界第一厉害的超推理就算告诉他们,难道就会被战胜吗?” “听到的话,会被当成幼稚的小孩子在幻想。” “……” 江户川少年虽然人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但也像小孩子一样并不想被人说幼稚,乖乖跟着她走,没闹什么幺蛾子。 两人在无人的街角停了下来,里奈眯眼道: “如果我真的是坏人的话,此时此刻你已经被绑起来了。” 江户川的耳朵抖了抖,松开拉着她衣角的手,自顾自躲到阴凉处拉开衣领扇风,完全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什么坏人都逃不出乱步大人的眼睛啦,你想对乱步大人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 “跟在你后面的保镖大叔想对我动手的话,乱步大人根本不可能还手吧。” 里奈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总算领教了世界第一的名侦探的观察力有多离谱。明明设定上处于普通人素质巅峰的武装人偶都能轻而易举被发现,这种推理能力堪称bug了。 玩家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次元公司没有Meta想法,[江户川乱步]是会说出“我只是个NPC”这种话吓玩家一跳的角色。 里奈突然对他能观察到什么程度有些兴趣。 如果她真的是坏人怎么办?如果她真的动手了,超出名侦探的预料的话,他的异能力究竟会怎样反馈给他呢? 想到这,里奈突然有点蠢蠢欲动。 “等,等等,你,你不能对乱步大人这么粗鲁,乱步大人是来帮你的!我主动来帮你的话,你应该好好款待乱步大人吗?” 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只见绿瞳少年后退一步,双手在胸前防御□□叉,理直气壮嚷嚷着,说着很天真的话。 “就像,呃,社长经常说的那句话那样……叫……对了,对待来远方而来的朋友,就要用蛋糕和和菓子来招待!” 这是哪儿来的歪道理,不请自来的,也能算是朋友吗? 但是这说法也有点道理,不能因为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得罪这么一个智商爆表的NPC。 尤其是当这个名侦探智商爆表的同时性格和小孩子无异,不能像某个黑心医生一样得罪了后可以用利益哄好。 樱井里奈叹了口气,感觉有点棘手:“那跟我走吧,这附近有一家别人推荐过的店,我请你吃甜品。” [守序善良]阵营的NPC……长得还这么可爱,真变成敌对阵营了玩家哭都来不及。 江户川乱步眼睛一亮: “好诶!乱步大人要吃他们家特色的馅蜜!快走快走,再晚两分钟,最后一份就要被卖光啦!” 于是今天街角的甜品店店员见到了奇景——被少年拉进店子里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孩,动作迅速地买走了最后一份红豆馅蜜,而且奇怪的是居然是较小的女孩掏出钱包付的款。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卷发的小女孩说话声音很稚嫩,但说话方式很成熟,相比起来,少年虽然明显是两人中年龄更大的那个,但从行为中能看出来更幼稚一些。 “可以吗,乱步大人能要更多吗?” “可以,看在你很可爱的份上。”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本正经地夸奖少年可爱,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让人忍不住勾起嘴角。 “您好,您的甜品,请收好~” 店员小姐姐甜甜笑着,江户川乱步虽然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但是他不太在意,因为乱步大人本来就很可爱。 玩家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江户川乱步,只好主动上前踮脚拿起纸袋子,被店员小姐姐塞了两个小礼物: 塑料小鸭子,还是两只。 又瞥了一眼乱步少年,玩家果断把小鸭子塞进兜里——叫你不来自己拿! 两个挤挨挨的孩子在店员的姨母笑中并肩走出店门。 反正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里奈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带着大号儿童江户川乱步和甜品一起走到最近的公园,又给他和自己一人买了一个可丽饼,找了个最近的公共长椅坐下。 或许是因为甜品控这个特质有些熟悉,拿着可丽饼,熟悉的奶油味儿让玩家有些走神, “诶,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塞了一个红叶饼,脸颊鼓鼓好像仓鼠的江户川乱步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在发呆的女孩面前挥了挥手: “如果想打包一份的话乱步大人也不会介意的哦,因为社长说过,分享是个好习惯。” “不了。” 玩家摇摇头。 已经没有能分享的人了。 imoto模拟器不支持重新进入已经结束的存档,就算再开一次存档,再进入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很可能没有五条悟,也没有咒术高专,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再认识她了。 “哦,是这样吗?没关系啦,不能再见面的人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天上陪着我们呢,”咬了口可丽饼,江户川乱步晃了晃小腿,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听起来很不可能,但这可是社长说的哦,所以一定是真的!” 谢谢你,虽然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如果五条悟有一天听说这种话的话,按他的性格,应该会大肆嘲笑她居然相信这种哄小孩子的话,然后硬拉着她去天文馆观察星星,然后站在一边期待地欣赏她天真的童话之梦破灭后露出崩坏的表情吧。 哦,对了,没准还会拍照发到群里—— 五条悟就是一个性格如此恶劣的人。 “算了,感觉他变成星星才是一件可怕的事。”想象了一下贱兮兮的星星,玩家狠狠咬了一口可丽饼,撇头看了一眼抱着可丽饼咬得津津有味的江户川乱步,思考良久道: “差点忘了问,你找我干什么,为了帮我找我想找的人?哈,你们侦探社作风还挺热心。” “倒也不是全部的原因……”江户川乱步顿了顿,解释道,“因为再过几天有一个新成员要加入侦探社啦。我倒是无所谓,但社长想让她留下来,所以乱步大人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他又换了一块小蛋糕在吃,随手挥了挥手上的蛋糕叉:“我想要你手上的金属蝴蝶,作为交换,我帮你把你想找的人找出来,怎么样怎么样,很划算吧?” 里奈舔了舔嘴角的奶油。 她现在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他知道金属蝴蝶在她手上。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世界第一名侦探”的神奇了吧。 这是什么,前面获得过的道具一定会在后面用到,任务售后吗? “金属蝴蝶,你们的新成员……与谢野晶子?” 樱井里奈想起了这个发饰本来的主人,也就是那张照片中在黑心医生森鸥外身边眉目张扬的小女孩。 “啊,你知道啦,没错,是叫晶子。最近她要来侦探社,乱步大人想把她的东西找回来,社长说不能抢东西,乱步大人只好来和你做交易啦~” 里奈都有点习惯江户川乱步堪比读心术的异能力了,于是她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果断道: “可以。” “嗯?” “我说可以。” 抱着小蛋糕,江户川乱步眨眨眼,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下,乱步大人有点喜欢她了! 第42章 江户川乱步蹬了蹬腿,突然大声宣布: “你真有眼光!没有那些让人烦得很的问题问乱步大人,也没有用奇奇怪怪的眼光盯着我,乱步大人宣布,你是我迄今为止乱步大人最喜欢的陌生人!就连咖啡厅大叔我都没有给过这样的认可哦,是很重要的认可哦!” 天才特有的自说自话,但是因为很可爱,所以不讨厌。 “谢谢你的喜欢,我也喜欢你。” 江户川乱步微微瞪大眼睛, 脸上浮起一丝丝红晕,被她迎面而来直白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江户川乱步]这个角色幼稚,自我,不懂任何的社交规则。像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叽叽喳喳的小鸟,隔着蛋壳和世界交谈,有时候会伸出短短的喙不满地敲敲蛋壳,加上他翠绿色的眼睛和理直气壮的态度,可爱得不得了。 “你,你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这种话啊!会被误会的!”名侦探脸红了。 “嗯?误会?不存在误会,我就是很喜欢你,用你的方式来讲,在这个世界中,你在我[最喜欢]的排名榜单上排第三。” 前两名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樱井里奈掏了掏兜,松开手,一只塑料小鸭子躺在手心。 “喏,给你。” 分享这种事情是小孩子之间增进友谊的最好方式。 虽然观察力比不上名侦探,但是玩家就是有种直觉——江户川乱步很喜欢这个。 果然,他扭捏地犹豫了一下,就把傻乎乎的小鸭子塞进了棕色小马甲兜里,和迷你放大镜,小烟斗道具挨在一起。 满意地拍拍斗篷,江户川乱步向椅子上一靠,笑眯眯说道: “很好,乱步大人现在非常喜欢你,喜欢到有点想让你也加入我们了!因为你不是很坏的人,社长一定不会反对!但是你应该不会离开你的哥哥吧,好可惜……你是不会离开的吧?是吧?” 一边说着可惜,他一边装模作样瞄了瞄她的脸,脸上隐匿的期待非常明显。 可惜,她确实是不会离开太宰治。 她脸上的坚定毫无动摇,期待没能得到满足的乱步气馁地踢了踢小腿,看得她有些失笑。 “算了,乱步大人也不是什么喜欢强迫人的人啦,如果你有一天不想再管他的时候,倒是可以来找乱步大人,乱步大人的承诺保质期很长哦~”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会的。” 里奈含笑点点头。 但可以预料的是,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里,就不可能不管太宰治。 “好吧……虽然很敷衍,但是乱步大人记住了——算了,看在我们的友谊的份上,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乱步神秘兮兮低声说,“是乱步大人免费送给你的重要消息哦!” “什么消息?” 里奈好奇地支起耳朵凑近他。 两个黑色的脑袋凑在一起,乱步悄声说道: “那个医生一直在调查你——而且,港口黑手i党要把金属蝴蝶偷偷运回来,里面装着那个医生曾经的经历,甚至还有他的把柄,其实是受了他们首领的指示哦~” 他晃了晃头,得意地说:“你拿走的,不仅仅是港口Mafia想要的东西,更是那个医生想要的东西。” 他的话就像一条线,瞬间串联了所有的线索! 玩家恍然大悟! 港口黑手i党的首领一直在暗中调查森鸥外的底细和把柄,为此和军方做了不知名的交易,交换了森鸥外还是军医时的资料。 森鸥外知道这件事后,立即暗中给GSS发消息,希望他们把他和与谢野晶子的资料拿回来,顺便把被劫的锅丢给和港口Mafia一直不对头的GSS身上,不仅甩脱了嫌疑,还拿走了本该落在老首领手中的把柄。 他自己则拿着东西退居幕后,深藏功与名。 这也太狡诈了! “你意识到啦?” 樱井里奈望了过去,乱步翘起尾巴,竖起一根手指洋洋得意补充道:“不仅如此哦,但是其他的乱步大人是不会跟你讲的,因为你不是侦探社的成员哦!” “……” 看来是真的很看好我啊…… 里奈收回好奇的眼神,一本正经坐直,装作看不见少年失望的眼神。 “你和我讲这么多,你的监护人不会说你吗?” “社长大叔才不会说我呢,乱步大人没有闯祸,没有把奇怪的人惹生气,也没有因为乱跑被抓起来,真的是很乖很乖!” “是吗?”低沉缓慢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啊,社长!” 江户川乱步心虚又强撑的表情唤回了被吓到的她的神志,只见他动作迟钝地放下手中的蛋糕叉,挺直后背,强装镇定地说道:“哈……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是不是,社长?” “乱步。” 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身武士和服,银白色长发参差不齐披散在肩头,腰间挂着一条长长的刀鞘,刀身被宽大的袖口遮住一部分。 男人整个人就像一把藏在刀鞘中锐利的刀,他的眼角细细的纹路也无法遮盖锋锐又冰冷的气质,深邃,冷静,伺机而动。 这是一双属于剑客的眼睛。 樱井里奈猜测他就是江户川乱步的监护人,也就是作之助信中提到的剑客“福泽先生”,出于名侦探对他明显的尊重,玩家按耐下了发动异能力探查他的冲动,只是不着痕迹地朝男人的反方向挪了挪屁股。 “独自一人跑出来,你知道错了吗?……万一遇到了心怀不轨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下场?” 哇……好严格…… 里奈在他身上看到了晚归时托撒爷爷生气的影子,出于微妙的共情心理,她开口劝道:“那个,我应该不算心怀不轨的人吧……” 有人开脱,江户川乱步明显地舒了口气。 福泽谕吉沉默地低头,注视着一脸认真的小女孩。 她身边的确不算危险,他能感受到有几个气息强大的人暗中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尤其在他接近这个女孩的时候,被监视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不过光从外表来看,女孩本身毫无攻击力。因此,当她抬头,用清澈的鸢色眼睛盯着他,一本正经地澄清自己不是坏人的时候,可爱得让他有种想摸摸她的头的冲动。 【[福泽谕吉]的好感度上升!】 啊?怎么莫名其妙就涨好感了? 很可爱的是,江户川乱步好像从福泽谕吉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信息,立刻像找到同伙或者靠山一样,一边觑着福泽谕吉的脸,一边偷偷朝她这边靠了靠,仿佛要通过把别人家的孩子拉进家长的视线这种方式削弱自家家长的怒气值。 非常熟悉的手段,和她晚归的时候拉着西园惠一起回家面对托撒爷爷一模一样。 福泽谕吉无声叹息,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目光在长椅上各色各样的甜品上略过,定格在女孩专注看着他的脸上: “这些东西用的都是你的钱吗,小朋友。” “呃,这倒是没多少钱……”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事……” 里奈挠了挠脸颊,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严肃的家长。实际上,正是因为有时候托撒爷爷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所以面对福泽谕吉时,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社长!我才没有给别人添乱!我在……呃……” 里奈猜他原本想说出自己找她的真实原因,但因为想给福泽谕吉一个惊喜,所以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自己掐断了。 像只被掐住脖颈的小鸭子一样。 可爱。 顶着名侦探大人幽怨的眼神,里奈淡定开口:“是我主动要请乱步吃东西的,乱步他帮了我,大叔。” “是,是啊,我,我是帮里奈找到了丢的东西,里奈才要给乱步大人买甜品!所,所以乱步大人是在,那个……对,见义勇为!” “是这样的吗?”福泽谕吉有些疑惑。 他是不是犯了“家长常犯的十个错误”里面写过的先入为主的错误? 福泽谕吉有点愧疚,深觉反思。自己应该更加从容地对待孩子犯错。 “就是这样,社长!乱步大人可以继续吃小蛋糕了吗?” 名侦探就像一颗弹簧,而且是很会看人眼色的弹簧,一旦福泽谕吉的态度开始松动,他立刻就灵敏地反弹了。 他开心地捡起落在外套上的蛋糕叉,并不嫌弃地举起叉子,叉了一块羊羹放进嘴里,满意地眯起眼睛,有恃无恐的样子,简直和刚才狡辩的少年判若两人。 “乱步……” 福泽谕吉叹气。 或许所有家长在面对调皮 捣蛋的孩子时,都有种想打人又不能动手的无力感吧。 “乱步,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该回去了!” 福泽谕吉站在这,他们两个注定谈不了任何关于与谢野晶子的事,与其在一个敏锐的杀手眼下艰难饰演符合外表年龄的天真样子,祈祷他看不出她和乱步之间的猫腻,还不如借个理由溜之大吉。 把长椅上的甜品袋子一收,里奈跳下椅子,干脆利落顶着大家长不赞同的目光把一袋子甜品全都塞进江户川乱步怀里的时候,少年终于忍不住瞥了一眼福泽谕吉,装模作样推拒道:“这……这不好吧……” 里奈装作天真地回答:“带回家妈妈会骂的,下次,下次再和乱步一起吃好吃的零食!” 她的未尽之语被名侦探很好地接收到了。 “好吧,那下次再来找乱步大人玩哦~乱步大人就住在侦探社附近!” “……” 被女孩子悄悄看了一眼,福泽谕吉很无奈:“欢迎你随时来找乱步玩,里奈。” “拜拜,乱步,拜拜,福泽先生~” “拜拜,里奈!” 抱着甜品袋子,江户川乱步高兴地举高手左右挥了挥,幅度大到差点怼在福泽谕吉的脸上,小披风的布料随着动作褶皱堆积到肩上。 视野里,黑色卷发的女孩也挥了挥手,消失在公园的大门口。 江户川乱步松了口气,稍显心虚觑了一眼福泽谕吉。 这下子,社长就算想问她是谁,也没有人可以问了。 乱步大人只是随手帮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哦,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她家庭状况哦! 日常日行一善的乱步大人,就是这么值得奖励的好孩子! “乱步……” “这是里奈送给我的,社长没有理由拿走它!” “我不是要……算了,你自己收着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分一个星期把他们吃完,吃完要刷牙,可以吗?”福泽谕吉叹了口气。 “一个两个三个——”非常珍惜地每一个和菓子都数了过去,江户川乱步算了算,嘟囔道:“一个星期吃完,每天吃一个,最后一天可以吃两个……好吧,我答应了。” “好孩子。” 福泽谕吉摸了摸少年的头顶,隔着猎鹿帽把他的头发揉得炸炸的,有些欣慰。 他知道,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尤其是比平常小孩子还要任性的乱步来讲,抑制自己的欲望是多么违反他自我的世界规则的一件事,但是江户川乱步真的是个好孩子,所以他尽力抑制自己想要反驳的想法,顺从他的建议。 两个人很快就回到了红砖小楼。 “芜湖~” 推开大门,脱掉鞋子和外套的名侦探一声欢呼扑进屋子。 目标明确地直奔冰箱,他“噔噔噔”地跑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把袋子里的甜品一个一个精心摆放整齐。 冰凉凉的冷气扑面而来,冰箱内的灯光照得奶油顶软绵绵的。 江户川乱步手中忙碌,脑袋却偷偷隔着冰箱门偷看——福泽谕吉在厨房忙碌,让他松了口气。 这下就不怕被社长发现啦。 借着冰箱门的阻挡,他低头,动作迅速地从怀里空荡荡的纸袋底部摸出金色的蝴蝶饰品塞进裤兜里。 拍了拍鼓囊囊的裤兜,江户川乱步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黑猫。 “吃饭了,乱步,不要一直开着冰箱门吹冷风,会感冒的。” 福泽谕吉严肃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乱步大人才不是笨蛋!” 只有笨蛋才会在夏天感冒! 脚步轻快的少年不满地挥了挥小拳头,像一头小牛一样野蛮地冲进了厨房。 窗外太阳,在欢声笑语中划过天空,点点夜色侵染天际。 时间如同沙子,在某些人的指尖溜走。 夜晚不知不觉地到来。 皎洁的月色透过窗柩洒入,飘飘洒洒,银白色轻纱般洒在地板上,在地面上涂抹一层碎银。 如此寂静的夜晚,并没和监护人住在一个房间里的名侦探却没有睡觉,反而静静抱着膝盖坐在窗边。 与白天的形象截然不同,脱掉猎鹿帽,小披风,小马甲,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睡衣的江户川乱步坐在地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一动不动。 瘦弱的肩胛骨在衣服下凸起,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停留在少年的后背。月光下窗框投下交错的阴影,光影交错,边界分明,一边亮一边暗,月的光和窗的影,明明应该是泾渭分明彼此不容的存在,却同时映射在他的后背。 失去白天的活力,名侦探孤零零坐在床上,像一株生长在沙漠中枯萎的植物。 他静静坐在冰冷的月光中,默默感受着死一样的寂静。 窗外,树影婆娑,万籁俱寂,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为什么不睡呢?” 身后传来甜美的,熟悉的,充满关心的声音。 少年抬起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仿佛深潭一样沉寂,带着了然看向门口。 “这么晚了,再不睡觉,会被妈妈发现的。”女孩满脸担忧,从门口走到枕边,蹲下握住他冰冷的双手,身体向前,展开双臂,环绕住了他。 “哥哥,你身上好冷。” 她毛炸炸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一件白色长裙垂下,月光下圆嘟嘟的脸和小酒窝,眼睛忽闪忽闪,拥抱中挤压的脸颊肉衬得她更加可爱。 “……” 少年不说话,低下头不再看她,继续发呆。 “哥哥在为什么生气呢?”在他身边坐直身体,女孩同样抱起膝盖,歪着脑袋不解问他:“是因为没有找出四格漫画的凶手吗?” “我已经能第一眼看出来了。”沉默半晌后,少年终于开口回答,语气里却没有丝毫骄傲。 “那是为什么?”女孩皱眉,显然对少年现在的状态感到十分不满:“难道是因为邻居家的孩子又被妈妈送了糖果吗?哥哥是大孩子啦,不要这么小气!” 听了她的话,少年缓慢抬起头,侧过身面向她。 他看向她满是疑问的绿色眼睛,目光平淡,惘然道:“我今天好像见到你了,里奈。” 女孩微怔,似乎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话。 他重复了一遍:“今天,在街上,好像看到你了。” “哥哥,我不就在这里吗……你在说什么……”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碧绿色的眼睛中满是茫然。 “她真的好像,可是……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江户川乱步呼吸急促,脸色苍白,语调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几乎语无伦次:“我……我不明白,她,也不能把她当做,她不是——我还以为我在做梦……真的……” “想不明白的话,就不要想啦。” 一只手温柔放在他的头顶,顺着发丝的方向抚摸着,极具耐心。 慢慢地,慢慢地,一股温暖从身边传来。 江户川乱步缓缓闭上眼睛,几乎能感受到这只小小的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让浑身冰冷的他无比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好冷,好冷啊,妹妹。 顺着她的力道,黑暗中,他放开抱着膝盖的手,缓缓躺倒,任由自己陷进柔软的床铺中,不再说话。 黑暗里,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脸颊,沿着肩膀一路下移,最终,停驻在他的腰侧。 温暖的身体贴近——她给了他一个拥抱。 如同一块完美契合的玉,补全了他内心空落落的残损。 “哥哥……” 黑暗中,女孩轻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咫尺。 江户川乱步没有回答,却用力将怀中的人搂紧,就像怕一松手,流沙就会从指缝中溜走,就像怕一睁眼,梦境就要现实中清醒。 “睡吧,哥哥。” “别走……” “嗯,我在呢,睡吧。” “别走,乱步大人不允许……” “别怕,我在呢。” 她紧紧抱住了他,就像一颗星星努力摆脱夜空,投向地面那样用力。 “睡吧哥哥~我会在这里,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是多久?” “嗯,直到天上的星星熄灭那么久。” 这是真话,是假话? 能侦破一切谎言的名侦探紧紧闭着眼,不愿分辨。 死亡是什么? 死亡就是一条线。 在这条线产生之前,你还能想起她的样子,能分辨她的气息,每一个相处的瞬间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每一天的对话都能对答如流。 然而,这条线 轻飘飘落下之后,你们之间却没有新的回忆可以发生了。 这条旅途中,列车还在开,她却不告而别在前一站下了车。于是你的时间就定个在了下车的那一刻:有的人走出了明天,剩下的人却被永远留在了昨天。 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提示。 于是,江户川乱步聪明的脑瓜最终明了了: 他的世界从热闹转为寂静的那一瞬,就是死亡降临的时刻。 “好冷……” 已死之人如同初雪,靠近她会冷,拥抱会让自己更冷,但尽管忍受了寒冷的痛苦,雪也是不能在怀抱中停留多久的。 无人应答。 艮久的孤寂潮水般淹没了世界,睫毛颤抖,床上的少年竟平静到异常。 窗外,星星闪烁。 世界陷落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天空是沉睡的幕布,大地是枯焦的坟场,在坟场和坟场之间,倚靠在想象中的墓碑上的名侦探睁开了双眼,清醒又残忍地给自己的幻想奉上第无数次讣告—— 她死了。 世界上最厉害的侦探,又一次揭穿了她的谎言。 说什么再也不会离开…… 躺在床上,抱紧被子,江户川乱步用力地蜷缩身体捂住耳朵,就像把自己生下来就是一体的一部分赶出身体一样痛苦。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江户川里奈——世界上最最可恶,最最让人讨厌的大骗子! 窗外的星星无言闪烁,照亮床上蜷缩着身体入水的少年——今夜,有星光伴着孤独的灵魂入眠。 —— 翌日。 玩家早起就收到了一件直接寄到家的快递。 【东京品川区,东京码头。】 圆润可爱的字迹,字如其人,只是看一眼就让玩家想起了昨天遇见的名侦探先生。 能这么准确地写下她的地址,精确到门牌号的陌生人,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东京几乎紧挨着横滨,藏在这么近的地方港口Mafia都调查不出来,看来,他们老首领的病重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连最基本的情报工作都能荒废。 就这样还敢把森鸥外这个老狐狸请进去,这和主动给敌人开门有什么区别。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久远的复仇]】 【任务说明:犯错是没有成本的吗?mimic终有一日会告诉他们答案;而随意发泄愤怒是全无代价的吗?玩家今日就会告诉他们答案。】 【任务奖励:[半自动狙击步i枪]*100,[突击步i枪]*100,[自动步i枪]*100,[神奇的自动定位仪]*1,500000円】 嚯,这是知道我发展势力需要枪械吗? 要说这游戏没在讨好玩家,她根本不在信的。 愉快地吹了个口哨,玩家点开任务奖励的[详情]。 讨好玩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游戏最重要的功能不就是娱乐嘛,在这方面次元公司做得向来很好。 【物品:神奇的自动定位仪】 【分类:道具】 【功能:指定一个NPC使用,对方的位置会实时显示在地图中,方便玩家进行查看定位。】 【说明:许多故事中不是有这样的桥段吗?或来自好友,或来自伴侣的礼物——通常是个项链中藏着一个定位器,故事的主人公从而开启或悬疑或恐怖的故事。不过和故事里的科技货色不一样,我们的定位仪有个有点——不需要媒介就能使用(骄傲)】 【评价: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哇……这种东西说出去真的不会被道德审判官挂在十字架上烧死吗? 原本还想把这个东西放在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屑哥哥身上,但是过于翔实的案例说明让玩家所剩不多的良心死灰复燃,所以犹豫了一会儿,樱井里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任务完成先。” 仔细地记下地址,玩家随手把纸条丢进水杯里搅碎,冲进下水道里毁尸灭迹。 注视着纸条碎片旋转进入下水道,樱井里奈得意地拍了拍手掏出手机,拨通了森鸥外的电话。 几乎一瞬间,电话就被接通了,屑医生含着笑意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态度颇为温和: “喂?里奈酱?” “黑心医生,你那边是不是有申山组织的人在治疗?”里奈开门见山。 “诶,你怎么知道,难道今天突袭了他们的就是里奈酱经营的组织吗?这样吧,里奈酱只要付一笔情报费,我就让他们永远也回不去正面战场,怎么样?” 这心眼也忒黑了。 “一边儿玩去,我才不给你送钱呢。” 确认了心中的猜想,里奈嫌弃地挂断了电话。 和申山战斗的组织虽然也有她一部分手笔,不过主力还是被抢了东西的“羊”——被抢的人是那个小心眼又好面子的“白濑”,中也肯定会被软磨硬泡去报复回来的。 中原中也忙着打架,屑哥哥照旧不在家,作之助忙着刺杀任务目标,可以说她神不知鬼不觉去一趟东京,白天出门,晚上回来,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nice,完美的时机! 召回了所有的武装人偶,心情愉悦的女孩哼着歌出了门。 东京,我来啦! 此时此刻,她还不知道,自己万无一失的计划即将出现一个最大的纰漏。 镭钵街。 血腥味混合呻吟,小小的诊所中人满为患,也只小小的诊室能保持相对平静。 药柜前,被挂断了的森鸥外放下手机,面色奇怪地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缠满绷带的少年,感叹道: “难怪你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还真是替妹妹着想,但是逞英雄也要看看地点,少年。” 要不是治疗得及时,浑身上下那么多伤口,没准此时此刻他已经流血过多休克而死了。 “嗯,什么?” 玩弄着手心的绷带,被绑成粽子只是想自杀的太宰治抬头,疑惑问道: “什么叫为了妹妹?”这和津岛里奈有什么关系? “嗯?”你不知道吗? 森鸥外停住拆药盒的手,满脸疑惑。 “嗯?”我该知道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大一小两个狐狸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迷惑。 而另一边的东京,一场风波正在酝酿中。 寂静的防空洞中,灯光代替阳光,白惨惨地照亮了庞大冰冷的地下空间。 与防空洞,在曾经的战争中就下了无数平民的战争防御工事,找寻这种东西对军人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甚至在异国他乡也不怒需要寻找,军人的素质会告诉他们,哪个山坡适合躲避,哪个高处适合火力压制。 在水泥和青苔交错的空间中,一袭黑袍,恍若幽灵的人静静站在中央,正在冷静地擦拭自己的枪,老式的手i枪就算再爱惜,也有点旧了,对枪械来讲,最好的保养方式就是开火,开火,不停开火, 对人,道理也是一样的,往一潭死水中注入新的水源才不会腐朽,他们这种人,只有不断的战斗,才能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砰! 一声枪响,震荡的空气在空洞的防御建筑中一圈圈回荡。 正中靶心。 历经风霜的靶子又添弹坑。 “呼——” 淡淡的白烟从兜帽下逸散,分不清是呼吸还是硝烟。 “偷窥者,看够了吗。” 白发青年摘下兜帽,环视四周。 防空洞本身就是为了战时防御应急用,根本没能顾及到躲在里面的居民的生活质量,以至于整个地下站住到处充斥着建到一半的废弃墙体和乱七八糟的水泥浇筑物,是天然的掩体。 “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话音未落,他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划过冰冷的空气,以刁钻的角度钻入钢筋架子中。 武装人偶识别到危险,危机模块触发,双腿猛地发力,化作一团阴影从暗处蹿出,玩家共享的视野顿时晃动得一塌糊涂。 透过武装人偶观察他的里奈吓了一跳。 砰砰砰砰砰! 安德烈纪德面色冷 静,单手持枪,扣动扳机,枪枪瞄准武装人偶的运动轨迹,一枪又一枪,清空弹夹。 他的准头准得可怕,有几次子弹甚至擦着武装人偶的脚尖射进水泥地里,里奈几乎能感受到子弹的热意—— 当然,这只是过于逼真的视觉共享引发的错觉罢了。 可惜,他的枪法再准确,也属于人类的范畴,光靠手i枪,很难对人偶造成威胁。 这也正是玩家选择先让[武装人偶]先去面对安德烈纪德的原因之一。 也因此,他的长相透过人偶的绝佳视力,展示在她面前: 破烂的黑色长袍长到膝盖,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逃亡,安德烈纪德的肤色很深,配上高鼻深目,长相一看就知道不是亚洲人。 一头灰白色的半长发,用辫绳松松垮垮扎起,垂在左肩肩头,有点眼熟,就是番剧里常见的亡妻发型—— 于是通过人偶抱在怀里的对讲机,樱井里奈忍不住对安德烈纪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夫人,您的发型很危险啊。” “???” 对此,安德烈纪德的回答是皱了皱眉,抬手又给了人偶一颗子弹,被人偶灵巧地躲过了。 显然,他不能很好地get到玩家的点——没有幽默感的男人。 “你是谁,霓虹的官方机构?新的赏金猎人?身手这么灵活的人,我见过的话一定会记得的。” “你没见过我正常,因为我哪个都不是。mimic的首领,你和你的组织,我可是久仰很久啊。” 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安德烈纪德才听清对面的人怀里的对讲机中传出来的声音具体在说什么,只不过…… 好稚嫩的声音,变声器吗? 到底是多恶趣味的人才会用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和敌人讲话啊。 他有些疑惑,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恶寒。 “你……既然哪个都不是,为什么要偷偷潜入一个退役的士兵身边呢?容我说一声,这好像不符合你们霓虹人的见面礼仪。” “见面礼仪是做给客人看的,你我之间可称不上。” “我的士兵,外面的守着的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纪德握紧枪托,抿嘴严肃问道。 “哦,他们啊,没死。”只不过打晕了拖走罢了。 “所以……你是mimic的敌人?” “我该说一句,你们mimic什么时候有过朋友吗?”臭名昭著的犯罪团伙,只要是个正常组织都不会想和他们做朋友吧? 或许是这样直白的大实话刺伤了他的心,安德烈纪德表现出非常明显的不耐烦:“既然是敌人,那么便没有商谈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他便不知道从哪儿又抽出把手枪来,双手一拉,子弹上膛。 等等,这就要开打了吗?步骤走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稍等,等等,你是不是有点太激进了?”她这个受害者还没说什么呢! 玩家不爽地‘切’了一声,操纵着沉默的武装人偶扔出一把枪——正是遗落在爆炸现场的那把“灰色幽灵”。 熟悉的枪让安德烈纪德冷静了下来。 他注视着地上的枪,闭上眼,里奈看见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埃弗利……”他喃喃道。 “看来,你是认识它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了?” “埃弗利死在了津岛家,你是津岛家的人?” “恶——” 不得不说,里奈并不想听见这样的推测,尽管它曾经是事实。 “你看起来很悲痛,安德烈纪德,但是你指挥他们送死的举动和你的表现完全相反,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不信你看不清这点。” 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纪德警惕地看去。 披着一件卫衣的女孩走出暗处,鸢色眼睛,黑色长发,此时此刻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眸子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讥讽。 女孩在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站定,和一动不动的另一个敌人肩并肩,还饶有兴趣地原地转了一圈,朝他行了一个贵族礼:“怎么样,纪德先生,是你想象中敌人应有的样子吗?” “小女孩……我调查过埃弗利的死,实验室爆炸,他的任务目标就是你?你原本应该丧生在火海中……”纪德恍然大悟,“你趁机逃出来了?” “受害者从火海中爬出,改名换姓,处心积虑复仇,最终站在仇人面前说一句‘我从地狱中归来了’——很经典的桥段,不是吗?” “正因如此,仇恨使你苦心积虑追踪mimic的踪迹,发誓要杀了我?” “不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看在我‘可怜’的经历上,为我好心解答一下。” 安德烈纪德不知道想了什么,盯着她的脸,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指挥你的手下到处袭击别人?我和你们组织毫无过节。” “首先,纠正一点,他们不是手下,而是士兵。” 里奈一挑眉:“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是军人,永远都是,就算生我们养我们的国家否认,就算我们保护国的人民否认,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否认,但是我承认,作为首领的我向他们承认,他们是军人。” 男人的情绪很稳定,正是如此,才衬得他的言论如此荒谬。 里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这和你滥杀无辜有什么联系吗?肆意剥夺别人的生命,mimic的成员这么喜欢当刽子手吗?” “哈哈,刽子手?这说法真新鲜,津岛里奈,世界哪是这么非黑即白的呢?你太天真了。” 看着一脸不解的女孩,安德烈纪德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打破她理直气壮质问的冲动。 “什么是刽子手?我来告诉你,津岛里奈。” 这么说着,他拉开了破破烂烂的袍子。 漆黑的袍子下,是一件满是破损的旧军装,上面挂着许多东西,令人惊讶的是,就算塞了这么多东西在袍子底下,他的身形依旧不臃肿——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安德烈纪德实在是太瘦了,或许他身上的这件旧军装曾经是很合身的,但如今,这套褪色的衣服宽松了不少。 深黑的的军装上,零零碎碎塞着许多东西。 他就这么掀着袍子笑了笑,疲惫的眉眼中带着一点恶意,粗糙的手指抚摸过那些东西,他说: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刽子手。” 当啷。 地上被扔了一枚染血的徽章。 “这是兰伯特琼森,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其中还有一个孩子才两岁。他死于步兵地雷爆炸。” 叮。 地上多了一枚生锈的素戒。 “这是尤妮丝埃丝特,她是最擅长游泳的孩子,蓝眼睛,很活泼,喜欢踩着最高的石头骂人,十九岁,被敌人按着脑袋溺死” 手掌大小的册子被扔下。 密密麻麻都是幼稚的字迹,一个大洞穿透了它。 “西蒙劳森,我曾经亲手把他从废墟中抱出来,他是个很会念书的孩子,最大的梦想是做一个大科学家,发明不用挨饿的食物,他死于一颗最常见的流弹。” 一块棕色方巾,轻飘飘落在地上。 “一位死在战壕后的年迈女士,这是她堵住怀里婴儿不让他出声的方巾。她死于炮弹洗地,护在怀里的孩子则死于窒息。” 生锈的胸针,碎了一半的扣子,扭曲变形的弹夹…… 零零碎碎的东西撞在地上,有的掷地有声,有的悄无声息,很快,地上竟然积攒了一小堆杂物,每一件都破旧,每一件都被细心保养。 “还有更多,我带不走,只好把它们埋在国境线上。” 安德烈纪德的表情很平静,他的语气更平静:“现在,你告诉我,谁是刽子手?” 第43章 43(已改)津岛家的病弱聪慧幼女…… 满脸嘲讽,他一步一步往前,无形的压迫感越来越盛。 “无辜的人?哈哈,这里的每个人都无辜,他们为什么死了,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该死的坏事吗?”满面疲惫的男人自问自答,“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所以,你问我被我们袭击的,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死?我的答案是不为什么!” “战争害死了这么多人,你便要夺走更多的生命吗?”里奈有点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不解质问道: “安德烈纪德,既然mimic是战争的受害者,深深知道战争的残酷,那为什么还要将无缘无故的死亡阴影加在其他人头上?” 纪德偏过头,盯着地上破旧的枪,不肯和她眼神相对,只是苦笑了一声: “因为我答应过他们,要让他们作为一个军人死去。” “所以?” “他们要死在战场中。” “哈?这是什么理由?” “每场战斗,都是一场战争,战败,死在敌人手里。战胜,则寻找下一个对手。” 这就是mimic游荡在世界上的理由。 听了这个乍一听有点道理,实际上病得不轻的理由,玩家有点胃疼:“所以,就为了这个,你下令杀了无数人?你的,呃,士兵们,不会反对你吗?” “对被杀死的敌人,他们不需要为此背负任何愧疚,他们是士兵,只需要遵守命令就好,不需思考命令的含义,也就不需为了杀人而忏悔。” 头发灰白的男人顿了顿,闭上了眼睛,慢慢说道: “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一切报复,由我来背负。” 他已经疯了。 “哇”了一声,玩家终于意识到了。 说出去大概不会相信吧,作为一个恐怖武装势力的头目,安德烈纪德其实并不享受杀人,在他和兄弟们踏上不可回头之路之前,他们也曾为了保护无辜之人而战。 但是—— 为了他的手下,他的“兄弟”们能在最符合想象的结局中死去,安德烈纪德已经抛弃了自己,不再是名为[安德烈纪德]的个体,而是专心作为mimic的首领,士兵们的长官,为了扭曲的目标存活下去。 更奇特的是,里奈能依稀感受到他心理上依旧是个正常人——他像一个苦苦支撑的柱子,支撑着他的“兄弟们”生存下去,支撑着他们的希望不被无边无际的漂泊摧毁——直到他们一个个死在认定的“战场”上。 所以战争已经结束后多年,她依旧因为莫须有的怀疑被这些疯子刺杀了。 真是无妄之灾! “安德烈纪德……你这样做,终有一天,这种比泡泡还虚幻的梦会醒来的。”到时候,排山倒海一样摧毁壁垒,涌进心底的愧疚,能轻而易举溺毙任何一个人。 除了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外,没有人能无缘无故进化掉良知,也没有人能理所当然地替他人背负性命。就算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不可以,士兵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不行。 “我知道,但我答应过他们,让他们在战场上死去!” 这是第他二次重复这句话。 心理学里有一句话:“越是强调什么,越是缺乏什么。”安德烈纪德,在她看来,他是个聪明的人,但团体中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群体的力量无比强大,当群体意识形成浪潮后,惯性会让一个又一个人加入群体共识中,就像往火焰中添加干柴一样,反过来助长群体意识增长,更多地卷挟中立的人——就这样,雪崩效应让情况越来越糟,越来越糟。 安德烈纪德早就处在旋涡的中心,旋涡内拽着他下沉的是他曾交付后背的兄弟们。 他可以逃跑吗?可以,只要放弃一直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能逃跑吗?不能,因为他是个有良知的重感情之人。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未来注定只有一条道路——成为mimic的首领,四处挑衅寻死,最后带着剩下的兄弟们死在某个人或者某些组织手里,也就是他们嘴里的“光辉战场”。 樱井里奈想通了一切.jpg。 她注视着浑身充满悲剧色彩的安德烈纪德时,简直要为编剧的角色塑造欢呼出声了! 真是…… 太让人心动了! 太天才了,这种左右为难的悲情人物! 玩家欢呼一声。 不同于以往的游戏反派,没有拯救世界的重担,没有毁灭宇宙的疯狂,有的只是夹在良知和兄弟间痛苦前行的殉道者——何等接近普通人的挣扎! 这样拷问人性的故事不能放在太宰治,中原中也,江户川乱步身上,因为他们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普通人的烦恼是不配为难天才的,他们根本不会对陌生人的死有任何负担。 非要找一个人来比较的话,和安德烈纪德这种人最相近的应该是作之助——因为他们身上充满了人性。 “你在等死,或者说,mimic存在的意义就是战斗,直到死。”她饶有兴趣地靠在人偶身上,陈述了一个可以预见的事实。 “等死?你说错了……” 听了这话,纪德脸上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混杂着悲伤和无奈的表情。 后退两步,他拉上了兜帽。 兜帽投下的阴影重新覆盖他的脸,遮住那双充满疲惫的血红色眼睛,就像深入泥淖的旅人,短暂的挣扎后重新被脚下的淤泥吞没后弥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次鲜活的痕迹。 “我们,我和他们,早就死了,留在世界上的,只是名为mimic的幽灵。” 里奈的对面,他沙哑地陈述,枪从袍子下伸出,老旧,满是战斗的痕迹,大名鼎鼎,mimic的代表标志—— 灰色幽灵。 “来吧,你不是我在等的人,让我们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吧。” [mimic的首领]又一次拿起了他的枪,枪口指向地上孤零零躺着的,失去主人的旧枪。 “砰” 火光闪过,地上的枪应声崩碎! “在埃弗利的见证下!” 里奈后退一步避开迸溅的碎片,站在武装人偶身边,和拒绝交流的安德烈纪德呈对立之势,目光相对,彼此间爆发一场无形的力场对峙! 他在犹豫吗?还是在寻找她的破绽? 玩家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正面面对一个专业的士兵肯定毫无胜算,因此,她也不打算亲身下场。 而且,这么帅的出场方式,她想尝试好久了—— “看来,这一战无可避免咯?” 双手抱胸,伸出右手,在纪德警惕的眼神中,黑发的女孩微微一笑,中指和拇指合并,轻轻一划—— 啪。 场内的照明灯瞬间熄灭! 眼前瞬间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防空洞缺少自然光,一旦失去人工照明,就一丝光芒也亮不起来。 安德烈纪德握紧枪托,闭了闭眼睛,调动听力,让自己努力适应如此黑暗的环境,嘲讽道: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黑暗对一个士兵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困难。” “是吗?”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安德烈纪德眉眼一利,腰胯一扭,朝着声音的方向盲射一枪! 金属被子弹打中的嗡鸣声回荡。 “嗨害嗨!” 声音又从四点钟方向传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 “猜猜我在哪儿?” 七点钟方向。 “很烦恼吗?” 十一点钟方向。 “别找啦”“我还在这儿吗?”“在这儿呢!”“嘿!” 一声又一声, 天上,地下,左边,右边,似乎整个空间已经化为了一个巨大的传声筒,每个角落都有一个津岛里奈在笑嘻嘻地嘲讽他。 小型录音机。 安德烈纪德心下一沉。 看来她有备而来,不仅摸清了电源位置,掐断了临时电源,还提前录好了这些让人心烦的音频,在黑暗中播放,扰乱他的听力。 当机立断地,他就地一滚,滚到最近的掩体之后。 他可不想直愣愣站在空旷的地方赌对方带没带夜视镜——而且是在她八成会带的情况下! 砰! 躲在掩体后的纪德一个前滚翻,躲开了一发子弹,凭着听力,顺势朝着子弹射出的轨迹反手回敬一枪。 让他没想到的是,接二连三的,子弹从不同的方向射出,粗略计算,几乎有七八个人同时准确地朝他射击! 她到底带了多少人?! 子弹打在裸露的钢筋上,火星四溅,水泥灼烫的洞口冒着青烟。 饶是没期望和敌人真男人1v1大战的纪德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大口径,该死的——口径压制算什么光明正大! 幸亏听不见他的念叨,不然樱井里奈肯定会笑嘻嘻告诉他一个道理:年轻人,玩的就是一个不讲武德,欺负老人家~ 黑暗拉开了大幕,武装人偶们和安德烈纪德玩展开了一场惊险刺激的死亡躲猫猫。 此时,樱井里奈正戴着夜视仪,高高地坐在天花板上突出来的一块儿钢筋混凝土上,无聊地晃晃双腿,翻阅[安德烈纪德]的面板——没错,在靠近他十米以内时,他的资料就被[孤独自白]读取得清清楚楚。 混凝土有点冷,她默默往身板的武装人偶身上靠了靠,翘起二郎腿,手指在虚空面板上下滑动。 【角色:安德烈纪德】 【所属势力:mimic】 【属性:力量81,敏捷79,智力68,体质85】 【评价:长久的战争造就了一位优秀的士兵,却也摧毁了他的世界观,当一个人流亡这么久后,他的精神真的还正常吗?】 【角色特质:自毁倾向】 自毁倾向?这标签给屑哥哥还更贴合一点……哦,她忘了,屑哥哥魔免点满,她根本用不了异能力,笑死。 樱井里奈耸了耸肩。 比较一下见过的NPC的面板,此子恐怖如斯啊。不愧是国际恐怖组织的首领。 属性就差了天才杀手[织田作之助]那么一点点,而且是无伤状态,毫不夸张地说,光从武力值出发,里奈完全被血虐。 可惜,就算他能一只手吊打十八个玩家也没用,十个武装人偶会教他做人。 “哈啊——” 叮叮当当,如雨般的子弹打在墙上,光是跳弹就把周围的混凝土溅成了筛子,如此巨大的响动里,里奈小小的哈欠声被完美掩盖了。 “到底什么时候能拿下啊?” 揉了揉眼睛,里奈探头向下看去,发现有些不对劲。 都打了快十分钟了,居然还没把人拿下。安德烈纪德就像个滑不留手的泥鳅,就算有十个人的子弹交织成再细的火力网,他也能在每个子弹碰到他之前迅速躲开,就像全场的黑暗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似的。 樱井里奈眼睁睁看着看着子弹还没出膛,安德烈纪德就离谱得抬手,一发子弹逼退了正在靠近他的武装人偶—— 扶着身边的武装人偶,她猫猫祟祟地向下张望。居高临下的视野很方便她观察全局,正因为如此,玩家看了一会儿,下巴都快惊掉了—— 安德烈纪德穿着一身黑袍,像只黑蝴蝶一样在火光交织中翩翩飞舞,只需脚尖一点,无视地心引力,也不需要视野,整个人在黑暗中如鱼得水,和子弹们擦肩而过,游刃有余地一枪又一枪打在人偶们躲藏的地方。 兄弟,你开挂了? 蛙趣,这也太猛了,这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身体素质吗?这真的是一个人类能办到的事吗? 里奈无声瞪大了鸢色的眼睛,挠了挠脑袋。 难道是异能力者,夜视,或者声波? 不,不对,如果他真的能看到,没道理和人偶们打得火热,反而对大摇大摆坐在天上的她视而不见啊。 想到这里,她接管了一个埋伏在周围的人偶的管理权,命令他停止射击,静静潜伏在原地。 出人意料的是,纪德就像忽视了藏在横梁上的她一样,忽视了潜伏着的人偶,扣动扳机对其他朝他射击的发动了反击。 和青蛙一样,只能感受到动作的对象吗……不对啊,刚刚她还伸了懒腰呢。 有范围吗? 樱井里奈小心翼翼操纵距离纪德十米远的人偶从掩体中走出,朝他挥了挥手——枪林弹雨中,纪德专注腾挪反击,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不是咯。 里奈又操纵人偶抬起枪,手指甚至才放在扳机上,人偶就被一发刁钻的子弹打出了自动闪避! 滚到了墙角后才稳定下来的视野让玩家扶着额头差点吐出来,抬头一看,安德烈纪德还在像花蝴蝶一样在空中翻来滚去,一点儿都不带停顿的,一会儿左一会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出生自带平衡仪—— 不是,哥们儿,你真不头晕啊? 被蜘蛛侠吓晕.jpg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超人的话,樱井里奈肯定要第一个投他一票! “这异能力也太作弊了。” 反复试验之后,里奈发现只要自己不作出能威胁到纪德安全的行为,安安静静呆着的时候,纪德也就不会反击,像个穿了反伤甲的关底BOSS。 那么……要是她摸黑偷偷近身作战呢? 不行! 人偶一旦靠近附近一两米,哪怕没有攻击,也会触发BOSS的不知名机制,被纪德来上一枪。 “岂可修!” 眼睛一睁,又一次被逼退的里奈怒从心头起,一拍身边的水泥,年久失修的工程让渣滓灰尘“簌簌”往下掉—— 猛然间,毫无征兆地,一发子弹贴着她的衣服穿了过去! 樱井里奈吓了一跳,操纵着一直待在身后的人偶抱起[春日里奈]的身体,几个跳跃,落在远一点的高处。 不是吧,灰尘也算吗? 里奈拧起眉头。 甭想了,这哥们肯定有异能力。 想知道他的异能力,就需要归纳他的能力触发的条件: 第一:不能朝他开枪,不然就会被预判位置,一发准得很的子弹射过来。 第二:不能靠他太近,否则也会被他发现。 第三:就算是灰尘碰到他…… 等等,碰到他? 玩家一愣。 刚刚……灰尘有碰到他吗? 第44章 不,和子弹不一样,灰尘落下去需要时间,而纪德[感受到灰尘]——[反应过来上面有人]——[判断她的大概位置]——[开枪]这套判断流程中也需要大量时间。 是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时间根本对不上! 时间? 时间系异能力?! 众所周知,在各种游戏和番剧中,时间系异能力都是最逆天的地设定,轻则逆转局面,重则回溯世界。 扶着腮帮,里奈深深叹了口气,结合他的表现,不负责任地猜测: [安德烈纪德]的异能力,不是[预知]就是[放慢时间流速]。 鉴于人偶凑近他但不作出引人注意的行为就不会引来纪德的反击这种情况,她更倾向于前一种推测,也就是[预知]。 “这也太作弊了!” 崩溃地挠了挠头,玩家的拉拢计划遇到了堪称无解的绊脚石—— 除非置他于绝境,或者下慢性毒药,不然预知未来的能力加上强大的身体素质,安德烈纪德一个人就算杀不了所有的武装人偶,从防空洞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恶啊…… “嘴炮为什么不能化敌为友!这不符合二次元定律,策划呢,我要把你挂在二次元审判庭上!” 无人应答。 “难道,我拿的不是少年漫主角模板吗?”失望地扶着人偶结实的手臂站起,里奈摸了摸兜里的引爆器,深深为自己即将暴殄天物的行为心痛。 但是没办法。 读了这么多漫画,玩过这么多游戏,玩家从前辈们身上学到的第一真理就是——反派死于话多,该动手时别废话。 不要对主角有任何仁慈,只要局面有翻车的可能性,宁愿掀了牌桌也不要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什么, 你说学的对象有点不太对劲? 安啦,她原本拿的就不是主角剧本嘛。 玩家从来都没有给自己树立敌人的习惯。比起让他跑了隐藏在暗处找麻烦,她更倾向于一劳永逸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退出操纵视角,让脚下的人偶们用弹道逼迫纪德远离四周的出口,里奈自己则坐在人偶的肩头左右张望,几个颠簸,就顺利落在了地上。 “拜拜~” 她的道别声很明快,给阴暗的地下空间带来了一丝欢快,却被此起彼伏的枪声淹没得一丝不剩。 也不在意他根本听不到,里奈耸耸肩,双手一撑,腰肢用力,轻巧地翻回人偶的肩头,拍了拍沉默的人偶。 “我们走~” 冷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长长的卷发,女孩带着可爱的笑容,坐在全副武装的大汉肩头,这怪异的组合穿过向上倾斜的隧道,阴冷的风逐渐回温,黑暗的道路也渐渐变亮。 从隧道钻了出来,樱井里奈把手搭在额头上,踮脚眺望远方,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落日熔金,霞光满天。 天际,雾蒙蒙的橘红,金黄,深红,浅红泼洒在云层中,煞是好看。 嗯嗯,美丽的夕阳,适合一些美丽的爆炸。 玩家叉着腰点点头,先收回了所有的[武装人偶],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毅然按下了□□! 轰!!!! 滚烫的空气吹起她的裙摆,加热得灼烫的空气沿着管道喷涌而出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一撩刘海,玩家笑了,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脚下,闷沉沉的,一声又一声的爆炸,此起彼伏,大地随之晃动,恍若被深埋在地底的冤魂之怒吼,正是她的杰作。 安息吧,阶段性的BOSS先生。 踩在震动的土地上,里奈闭上眼,双数合十,装模作样在胸前画了个不伦不类的十字架。 不是因为她有什么信仰,单纯是她看安德烈纪德的外国人面貌,不负责任的单方面臆测而已—— 屑,玩家,屑。 【[久远的复仇]任务完成!】 系统奖励也发放到了背包里,包括崭新的枪械,子弹,钱,最重要的是看名字就不太合法的追踪器。 既然东西到手了,她也没有停留的必要了。 橙黄色的光芒均匀涂抹在大地上,把草地映得亮晶晶的,温暖的光芒总能轻而易举唤起人心中的温柔。 十分钟后。 玩家一摇一摆,踏着被阳光烘得暖暖的水泥桥,逆着人流前行。 突然,一股冷风袭来,伴随着凌冽的松针味道。 显眼的白色发丝和她擦肩而过,奇异的白色发丝让她顿了一下,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一个修长瘦削的少年,穿着笔挺合身的白西装缓缓走下桥面,身边陪同着几个穿着西装的人,给他打伞。 白色的长发垂落身后,一根皮筋拢在发尾,几缕调皮的白发飘了出来,增加一丝慵懒感,清冷,独立,不食人间烟火,正是这个背影给人的第一印象。 众所周知,不论是游戏还是番剧,白毛形象都不可能是普通路人。 里奈停住脚步,眯起眼睛,玩家的直觉告诉她:白发少年并不简单。 荧蓝色光芒从她的手心缓慢升起,沿着桥面蔓延,追逐着一无所知的白发少年—— “快,来人啊,有人溺水了!” 她的身后,无名NPC一惊一乍的喊声如同一枚炸弹落入水中,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你挤我我挤你,像被洒了饵料的金鱼一样伸着头往桥下看。 樱井里奈的身高劣势尽显,被人群推来搡去,根本站不稳脚,眼睁睁看着已经下了桥面的少年消失在无数的腿之后。 “嘶——”被重重推到桥边的护栏上,她下意识低头捂住撞在水泥上的胳膊,目光透过护栏的空隙,一团浮浮沉沉的黑白衣物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显眼的地方,一条竖纹领带顺着河流起起伏伏。 好熟悉的款式,和她给太宰治买的打折款如此相像,就连印错的横纹都如此相像。 “……” 把少年的问题抛到脑后,里奈扯了扯嘴角。 好巧啊……怎么这么巧。 ……这绝对是同一条吧,哪儿能有这么巧的事! 里奈残忍地撇开天真的幻想。 而桥下的不明混合物开始冒起了非常不妙的泡泡,是那种一连串的,好像鱼类呼吸时会出现的小泡泡。 神色微妙地收回伸出去的脚,玩家本来不想管的,但是周围的人就像统统失去了人类的同理心一样,只顾着看热闹拍照片,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见义勇为。 [只有贪心不足的人才会为孤独所困,倘若丝毫不将他人之事放在心上,一个人过上千百年也只会觉得轻松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其妙想起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只可惜。 “让一让!让一让!” 咬着牙挤开人群,费力程度堪比摩西分海,玩家挤到岸边,一甩背包,飞速脱掉外套,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一尾灵活的鱼儿似的跳进翻腾的河水。 谁让她是个人美心善的玩家呢! 十分钟后。 “噗——咳咳!” 咳嗽两声,湿淋淋的里奈跌坐在地,抬手把身边大团衣服往岸边拽了拽。 像吸饱了水的大团抹布一样的衣服别扭蠕动了一下,从不知道哪个口子下缓慢探出一颗同样湿淋淋的黑色小卷毛。 樱井里奈抖抖水,弯腰捡起岸边的外套披在身上,踢了一脚脚边软成一滩的衣服堆,炸起点点水花。 不明人形脑袋上一圈圈绑满了松垮垮的绷带,眼睛,鼻子,嘴巴,只要是能看出人类特征的地方统统被绷带缠了起来。 要不是标志性小卷毛还在,她差点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把沉在河底的埃及文物捞出来了! 像,实在是太像了。 “你怎么跑河里去了,而且还打扮成这样,”她拎起他头上冰凉的绷带,嫌弃地丢到地上,“参加万圣节化妆聚会被扔出来了吗?” “呃……” 蛄蛹蛄蛹地翻到正面,呻i吟一声,太宰治白净的脸蛋上滑稽地印着几道脏兮兮的泥印,像只翻肚皮的死鱼一样毫无生气的脸色和绷带很搭配。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紧闭双眼,胸口起伏轻缓。 “……”玩家蹲下,不在乎沾到淤泥的外套,拨开绷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柔软,湿润,带着一丝丝灼热。 烫烫的,很安心。 发烧了? 来不及追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东京了,再放下去,人就要死了。 玩家只好先拦住一辆车送太宰治去了医院,至于擦肩而过的白发少年? 只能说,命中注定的相遇不在此地。 —— 当屑哥哥的检查报告送到她手上时,樱井里奈差点给气笑了。 手腕上的刀伤,烧伤,脖颈上的勒痕,身上大大小小的枪伤共计二十四处。 长久呛水导致的肺炎感染。 极其不规律的饮食和作息,辛辣刺激的酒水,冰凉的冷冻食物造成的胃病。 上下翻了翻,如果不是拿到了这份就医诊断书,里奈根本想象不到,一个人同时拥有这么多毛病后,居然还能活蹦乱跳活在世界上。 好不容易应付完前台的护士,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 办理好住院手续,玩家推开病房门,太宰治坐在病床上。 伤口被清理干净,换上了一身蓝白病号服的少年看起来清清爽爽,蜷曲的黑色短发被绑在额头上的绷带绑好,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 只有这种时候,玩家才会意识到,[太宰治]是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少年,而且长相和乖戾并不沾边,可以说,抛去性格来看,他长得可以称得上一句“可爱”。 这是她在地牢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意识到的事,日常生活中却经常会因为他过于阴郁古怪的性格忽视这一点,真的很奇怪。 “哥哥。” 不再发呆,里奈推门而入,坐在病床边,托腮盯着看着窗外发呆的少年: “在看什么?” 少年没回头,遥望窗外,眉眼间有点忧郁,有点凄凉。 “我在看那片树叶。” 樱井里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外,茂密的树冠在月色中簌簌抖动,皎皎月光如同水流,在树叶上溅跃。 大概所有番剧和游戏的病床外都应该有一棵树吧。 仔细分辨了一下叶子,里奈心里划过这样一个想法。 “哪片?” 初夏的树,叶子简直数不胜数,原谅她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那片,枯萎的。” 樱井里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在冷风中眯了眯眼,找到了他说的那片叶子。 “哦~” 茂密生长的嫩芽和新叶里,一片枯萎的叶子还是很好辨认的,可能是因为树冠叶子太茂密了,这片枯萎的树叶坚强挺过了冬天和春天的风,摇摇欲坠挂在枝头,距离窗户不到一臂远。 “这叶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 “人的生命就如同这风中落叶,就算艰难经历了秋日的打击,依旧可能陨落在任何一场清风中,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吧。” 懂了,这是中二病犯了。 为了结束他奇怪的感叹,里奈直接拉上了窗帘,隔绝视线,看不见就好了。 “唉,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也许,我的生命也如这风中残叶一般吧,这片叶子战战兢兢,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化作泥土消失,” 少年垂下眼眸,伤春悲秋道:“到那时,我的性命也就应该消失在世间长河中了吧。” “不会的。” “为什么?” 里奈笑了笑,一把抓起身边的扫帚,“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把头探出窗外。 说时迟那时快,扫帚棍子被她用得如臂使指,用力一送!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发出最后一声哀叹,瞬间断裂成两半,飘飘悠悠地向下跌落,不甘地消失在窗外。 看得太宰治眼角一抽。 “好了,叶子现在掉下去了,”拍了拍手心的灰,一扔把扫帚扔回原地,里奈歪了歪头,天真地说道,“现在,你的生命结束了吗?” “暂时没有。” 从山雨欲来的气氛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太宰治果断收起脸上的忧郁,像像直觉灵敏的小型哺乳动物一样反应机警,夸赞道:“妙手回春啊大夫,我现在一点也不担心生命要如同风中残烛一样熄灭了,好厉害的医术!” “还有更厉害的呢,想不想看?” 太宰治咽了口口水,很想回答“不想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一本病历本被丢到他的床上,封面上的“病情诊断”十分鲜明。 不详的预感狠狠袭击了他。 “哈哈……这是什么……” “诶,别扔啊,”里奈笑眯眯走到床边,按住了他企图把东西悄悄丢进垃圾桶里的手,和蔼道,“哥哥,我想我们应该就你的健康问题展开一场深刻的家庭谈话,不是吗?” 虽然是反问句,但擅长解读画外音的太宰治根本没找到拒绝的可能性。 “这,我这不是,呃,身体不好……呃,是因为……” 想来巧舌如簧,能把死人说活的舌头突然打结,太宰治顾左右而言他,面对眼前女孩和他如此相似的鸢色眼睛,心中打好的腹稿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因为自杀,是吗?” “你——” 后续的话吞没在她从怀里掏出的鲜红色书籍里——《完全自杀手册》 “你想问我从哪儿找到的?”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口吻漫不经心,“哥哥,你要知道,拦不住你的锁,也别想拦住我。”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呃……个人爱好?” 太宰治挠挠脸颊,伸手把《完全自杀手册》拽了回来,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拿在她手上,让他有种被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她没有阻止,眸子里满是关切,让他下意识回避。 “哥哥,我不是想质疑你,我只是……担心你,是我把你从宅子中带离的,我不想这个选择给你带来的是更加糟糕的人生。” 这大概是在[津岛里奈]的皮壳下,玩家说过最真心的一句话。 敏感多疑,心思灵敏,见面先猜三分心里话,属于[津岛修治]的特质注定他是个容易迷失在社会不同切面的孩子。 [太宰治]的今天完全是因为她的选择出现,如果她没有选择把他带到横滨,又或者,她选择把他安置在另一个富裕的家庭,他会变成一个富家公子还是浪荡画家? 或许哪个都不是,或许哪个都有,但他选择成为了[太宰治]。 她轻柔地坐在床边,直勾勾盯着他逃避的眼睛,直白说道:“我对你,负有责任,你懂吗,哥哥?” 这也是玩家罕见的,对改变了某个NPC的人生轨迹,应该对他背负责任的想法。 “我不懂。” 把书妥帖放回枕头下,太宰治有点不理解她的话。 他们是单独的个体,有什么好负责的,而且,这是属于他的选择。 他们是兄妹,但用不着对彼此的人生负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是这么想的,一时冲动,也是这么说的,甚至叫了她的全名:“你在想什么吗,为我的人生负责吗?我不需要,我可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风险,你懂吗,津岛里奈?” 话一出口,他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称呼吓了一跳。但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撤回,而且还有一口莫名其妙的气哽在胸口,让他不想开口。 “……你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失望,这种失望刺痛了他的心,甚至比他额头上的伤口还要让人难受。 她凭什么这么看他,她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是为了什么,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这么看他? 太多疑问无法解释,在这个瞬间,透过她的眼睛,太宰治看到了她的愧疚,但他想不出来她这么想的原因。 平淡如水的日常靠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互相隐瞒得以延续,当跷跷板中的一方向另一方移动时,晃动的杠杆就会让坐在另一方的人忍不住逃离。 她表现出了一种亲近的姿态,这让他万事都尽在掌握的大脑有种失控的预警,下意识的,他选择了逃避,选择让不合时宜的话残忍地割开逐渐靠近的某种东西: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床上的少年撇开头,硬邦邦地说。 看着他的侧脸,樱井里奈忽然有一种自己从来没了解过太宰治的感受。 “你……原来是这样想的吗……”她喃喃自语,看不清脸色,他却有种要失去什么的预感。 “我……” 太宰治犹豫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补充,但她已经迅速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能勾起嘴角,像往常一样嘱托道:“好好休息吧,哥哥,我去缴费,早点睡。” 说完,她甚至朝他笑了笑,才起身朝外走,只留给他一个瘦削的背影。 “等等!” 无法预知的流逝感促使他喊了出来了。 但女孩直直迈出了病房,没为他停留。 第45章 太宰治的脾气最近很古怪,古怪得让人难以接受。 本来,一个阴晴不定,阴阳怪气,擅长正话反说,坚持“我不开心就不能让别人开心”的太宰治就够让人烦了。 但是等他进化为冷冰冰一个眼神就能冻死人,热衷自杀,教唆犯罪,表演痕迹浓重,喜欢血淋淋恶劣玩弄垂死敌人的太宰治plus版本时,中原中也才体会到什么叫没有最扭曲,只有更扭曲。 “喂,你别玩了,他已经死了!” 惨不忍睹地操纵土地把地上早已经气绝的 尸体埋起来,中原中也皱眉擦了擦溅到裤脚上的血。 “死得真快,还以为骨头多硬呢,真无聊。” 太宰治一脸无所谓放下脚,一甩匕首,一丝血线溅射。 中也皱眉:“你最近怎么了,脾气这么古怪,和里奈吵架了?” 连他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现在的太宰治,简直就像个一点就爆炸的炸药桶。 “啊,没有。” 下意识否认,黑发少年垂下眼皮,靠在墙根上叼起一根烟,烟雾腾起,模糊了他脸上的血迹,他吐了吐舌头: “别猜了——本来就够矮了,再开动脑筋,消耗了脑细胞会变得比海蛞蝓还要矮吧~” 咬着烟蒂,他玩世不恭地耸了耸肩,模糊嘲讽道:“小矮子还是省省脑子吧,万一走着走着被我粘到鞋底上就糟糕了呢,看都看不见的。” 吃了枪药吗? 中原中也额头冒出青筋,拳头攥紧,钴蓝色眼睛中喷出愤怒的火焰。 就多余管这个大号垃圾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话一点都不中听,换成他是里奈,早就把这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的家伙赶出去了,直到现在两人才闹出矛盾,里奈简直太宽容了。 “我才懒得管你呢,好心当成驴肝肺。”骂了一句就没再搭理刺猬一样的太宰治,中也打开手机,查看忙着的时候错过的消息。 【from白濑:喂,中也,去哪儿了?怎么一大早上就看不到你人。】 难得,白濑居然这么早就起了。 中原中也挑眉回复道: 【来外面办了点事,一会儿就回去。】 下一条……居然是黑心医生的消息? 【form森鸥外:中原君,药品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太宰君还好吗,他不回消息,我很担心。】 切,你们俩有一个算一个,整个横滨最不需要被担心,有事儿就有事儿,扯什么幌子。 瞥了一眼靠在墙边吞云吐雾,阴沉得要死的大垃圾袋,中原中也切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哒”狠敲: 【泄露消息的人已经处理掉了,记得把钱打到卡上,不接受拖欠。至于大号垃圾袋,我怎么知道他好不好?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找他你直接去抓他不就行了,老子可不是你们的免费传话筒。】 没好气地把消息发了过去。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中原中也把手机收起来问道,得到太宰治一个驱赶狗狗的手势。 啧。 不想和随时随地处于爆炸状态的某个人多说话,中原中也拉上兜帽,循着墙根的阴影走出巷口,路过太宰治的时候没忘顺带踢了他一脚。 不会抽就别硬抽。 “咳咳、咳咳咳咳!” 听着巷子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声,渐行渐远的中原中也心情变得很好,就连被发传单的大庭广众拦了下来也没有发火,反而难得耐心地停下脚步。 “先生,您好,烟火大会了解一下?” 一张传单被递了过来: 绚丽多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温暖的配色让人看到它的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热闹喧嚣的夜晚,苹果糖的香气,和人声鼎沸的人群。 烟火大会啊…… 接过传单,中原中也翻到反面,是举办时间和举办地点——游客可以下周日的晚上六点开始集合,七点半将会在新光码头和大栈桥陆续燃放花火,到时候,还会有灯光表演和日本鼓街头表演。 一算时间,七月,好像也该到花火大会频繁举办的时间了。 只不过,过去几年他都待在镭钵街的房顶上远远看烟花,被人发传单倒是第一次。 发传单的小哥穿着制服,大概是横滨官方组织的宣传员,尽职尽责介绍着:“七月的花火大会可是享誉全国的美景,来横滨一趟,怎么能错过即将举办的花火大会呢?” 这是……把他认成游客了? 一挑眉,中也啼笑皆非:“我是本地人。” “诶?诶诶诶??对不起,看您穿得这么休闲,还以为您是来旅游的游客!真的很对不起!” 宣传员小哥抱着剩下的传单一溜烟跑没影了。 剩下橘发少年一个人站在人群中,盯着手里的宣传单若有所思。 从来没在意过的节日,此时此刻,彰显着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犹豫了一会儿,少年掏出手机。 【form中原中也:里奈,周日新光码头和大栈桥有烟火大会,你有空吗?】 【form春日里奈:有空,中也,我们周日见!^_^】 盯着屏幕上小小的表情符号看了一会,好像能透过这两个点和一条弧线看到女孩打字时微微弯起的嘴角一样,中也一边编辑回复,咳嗽了两声。 【form中原中也:周日见!】 犹豫了半晌,少年在后缀加了几个字符,点击发送,然后迅速把手机揣进兜里,好像晚一秒它就会在手上爆炸似的。 【form中原中也:(>_<)】 —— 在许多横滨本地人和游客的翘首以盼中,周日终于如约到来。 在鼎沸的人声中,太阳慢慢划过天边。星星亮亮地铺起,偶尔有小型烟花绽放,哗啦啦地闪亮。 长长的街道灯火通明,烟火下,人们的脸上挂着快乐的笑容。 夜晚降临。 热闹的烟火大会正式拉开帷幕。 身形颀长的少年穿着一身深蓝色浴衣,拘谨地踩着木屐,脸上戴着一只夸张的狐狸脸面具,在集市口拿着两枚苹果糖东张西望。 橘色的发丝被偶然闪过的光芒照成温暖的金色,毛茸茸的,像只不知名的大型猫科动物。 “中也?” 换了一身白椿浴衣的玩家到达约定的地方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啊,里奈!” 狐狸面具后钴蓝色的眼睛一亮,少年低哑的声音带上显而易见的高兴,朝她走过来,递给她一个苹果糖。 鲜艳的红色裹着甜蜜的糖衣,反射在在少年笑意吟吟的眼睛中。 轻咬一口苹果糖,甜味让樱井里奈忍不住跟着弯起眼角,带着些善意的促狭戳了戳少年结实的小臂说道:“好啊,今天的中也格外不同呢。” “啊,我随便让店员挑的浴衣,”中原中也显而易见局促起来,不确定地问她,“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说着,他不自在地扯扯衣角,脖颈露出的肌肤攀上薄红。 真是好容易脸红啊。 “不奇怪,很帅气,很适合中也的打扮。”掐着下巴围着少年转了两圈,里奈恶趣味地靠近,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朵迅速泛红充血,红得快要滴血,整个人像被放进蒸笼一样,几乎要冒出烟来。 好奇地踮脚,玩家戳了戳他灼热通红的耳朵,眼睁睁看着中原中也瞪大眼睛,差点跳起来。 “哈哈哈,不逗你了,真的很帅气哦,我发誓!” 中原中也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倒影在女孩笑吟吟的眼睛中通红的耳朵。 “你——” 所有想说的话都融化在她歪头好奇的神情中。 “算了……你……我们走吧。” 在他格外无奈的声音中,樱井里奈捂着嘴笑了两声,被少年恼羞成怒地一个狐狸面具扣在脸上,差点歪倒在地上。 两只小狐狸肩并肩,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融入了喧闹的人群里。 —— 热闹的夜晚,人们都聚集在一起,就会有地方格外安静。 太宰治常常想,作为一个自杀惯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功了,会有人发现吗?然后,这样的思绪就会顺理成章地消弭在一张与他相似的脸中。 无论如何,就算世间所有人对他都漠不关心,唯有这一人,是绝对不会忘记他的。 这不是什么自信的发言,他不是一个自信的人,透过过往所有的经历,名叫‘太宰治’的个体几经思 考,得出来的道理。 津岛里奈。 烟花倒影在水中,破碎成粼粼波光,顺着水的波纹,五光十色的亮光一圈圈荡开。夜间的河边很冷,却也很安静,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太宰治咀嚼这个名字,认真把她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一条条剖析,第一次遗憾自己不像外面说的,真的有读人心的能力。 身材瘦削,只穿着一件单薄白衬衣,黑发少年长腿一叉,坐在河岸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如墨水的河水,鸢色眸子沉寂无波,这双眼睛空荡荡的,除了寒意之外,什么都没有。 偶尔有极远天边烟花的光芒映在脸上,苍白如纸的肤色和淡青的唇色,让他的脸白得看起来像个死人,面无表情的样子更衬得他恍若夜间出现的幽灵。 “好美的水,就是烟花有点碍眼。” 太宰治喃喃自语,拾起一个石子,扬手扔进水里,打破了镜面般的河面,也把完整的烟花倒影打得四分五裂。 一丝丝满意爬上他的脸颊。 “为什么呢,烟花不是很好看吗?” 拄着拐杖的男人坐在他身边的石头上,注视着河面破碎的波纹,声音温和又沉稳: “一片片绽放,在天空中,璀璨得像花一样美。” 夜空静谧,传来遥远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 太宰治掀了掀眼皮,没搭理他。 “据说今天晚上,新光码头会燃放尺寸更大,更美的烟花,许多情侣,家人,朋友都会结伴去看,你不去吗,少年?” “大叔,有没有人说过,你好吵。” “倒是没人说过这种话。” “那你现在听到了,你好吵。我不是你的目标人群,想拯救别人当英雄的话,请沿着河岸一直向上游走,草丛里有你想要的伤风败俗情侣,不谢。” “小情侣之间,你情我愿我可管不着,我可不是那么封建的人。”男人笑吟吟道。 “……”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更烦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了。 “你好像很讨厌我,为什么?” 啧,他讨厌对别人情绪敏i感的人。 太宰治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厌烦道:“因为我讨厌带着目的接近却伪装成偶遇的人,尤其当这人一脸什么都懂的样子,我就格外讨厌。” “原来是这样,我并没考虑到你的想法,是我的不对,”男人把手放在膝盖上,一脸反思道,“人并不应该用过去的人生经验判断以后遇到的每一个人,谢谢你告诉我这一点。” “那滚吧。” “可以,但请听我讲完最后一个故事。” 咔哒。 子弹上膛,冰冷的枪口下冒出少年似笑非笑的脸:“现在,可以滚了吗?” 他很烦,不想应付奇怪的人。 “有时候,暴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假设,”一根拐杖伸出来,轻巧地拨开了他的枪口,面对威胁,男人没有慌张,反而显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现在有一个故事,主角迷茫了,不知前路了,往往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的,通常是我这样的人。” 说完,男人朝他伸出手,皮质手套上,一枚眼熟的猫眼石闪闪发亮——正是医院那天后,就被津岛里奈弃置在梳妆台上,再也没戴过的项链。 太宰治的世界很大,大到世界每一个细节都清楚明白装在他心中,无论善与恶,他做不到闭上眼睛不闻不看。 于是,太宰治意识到了,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偶遇”。 “如果有时间的话,听我讲述一个故事吧。” 男人浑身上下弥漫着让人信服的气质,虽然能从帽子下露出的皮肤看出年龄不太大,但莫名其妙,就有种历经世事后仍然看淡一切的智慧气质。 男人缓缓开口,和缓的声音在寒冷的江风里飘荡。 从前,有一个无边无际的荒原,里面坐落着一座闭锁的城。 里面长满了荆棘,淤泥,长满青苔的城墙,城里没有活物,只有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这是一座已经荒废的城,没什么好看的,请继续前进吧。”城门口,有一只空壳坐在城门口,它没有脸,也没有心脏,坐在城门口,它一遍又一遍对荒原中路过的旅人点头,重复烂熟于心的谎言。 荆棘刺伤的皮肉包裹着绷带,他的伤口却永不愈合,日日夜夜流淌别人听不懂的呓语。 直到——另一个更肆意,什么都不在乎的旅人停驻,停留脚步,突兀地坐在空壳的身边,对空壳的驱赶不闻不问,摘下城墙上的荆棘编花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荒原上的冷风一阵又一阵地吹,十年的时间,沧海成为桑田。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冷到灵魂都褪色,十年的烈风抹平墙头,也能消减灵魂自由的颜色。 “好了,这是我编过最漂亮的花环……或者对你来说,花圈?” 旅人的灵魂毫不在意褪色,只是专心致志编织花环:“不知道这么一座城有什么好守的,但希望你的生活不只有谎言,这里不是一座空城,而是一座很美的城呢。” 空壳不解: “美?这里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温暖的风,也没有热情的火,穷冬里,比刀片还锋利的冷风终日呼啸,是只有荆棘和青苔才能生长的地方。所以这里没有动物,连植物也很难生长……美在哪里呢?” “沼泽的光泽很美,荆棘的刺也很美,我喜欢太阳,但也爱冷风。”她把荆棘残破的花和青苔米粒大小的花编在一起,编成花环,编成戒指,编成松散的项链,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送给城墙,送给冷风,送给空空如也的城。 “美是谁来定义的呢?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景色,只要我喜欢,那就是我的美。” 褪色的旅人依旧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烈风和荒芜的驱赶,她一如既往,有什么超越灵魂的,亘久不变的东西闪闪发光。 “就算你是守卫,是城主,是世界之王,是神明,说出的话是宇宙万物共认的真理,我也一定要反驳你:这不是一座荒芜的空城,这里很美——有一种荒芜的,野性的美。” 于是,被送上花环的空壳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没有勇气开口驱赶她了。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所有人都知道,荒原里的空城居住着两位奇怪的人。 直到有一天,漂泊不定的旅人向空壳发出申请。 “我可以在这里定居吗?” 男人讲述到这里就停止了,没有任何下文。 这是一个略显平淡的奇幻故事。 一座空城的守卫,和一个旅人,十年的陪伴生活,没有任何波澜壮阔的情节,没头没尾的,如果放在小说市场上一定会被挑剔的读者批判得一文不值。 “然后呢?” 顿了顿,太宰治忍不住问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男人握着手杖站起来,平静地道别,“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我该走了。” “这是你的东西,珍贵的东西,要好好保存啊,再见。” 太宰治抬手,抓住被扔过来的项链,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 “你……” 再抬头时,面前早已空空荡荡,天际传来哔哔啵啵的烟花声,夜风缓缓吹过,面前哪儿还有什么带着帽子的男人。 故弄玄虚。 太宰攥着项链闭眼,一幕幕画面随着他的讲述在眼前闪过,各种各样的津岛里奈,在他们两个短暂的人生中,她的身影都坚定站在他身边。 充满隐喻的故事在他耳边回响。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也会受伤。* 平静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更进一步? 他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换句话 说,进一步的关心意味着什么,他太了解不过了,只不过他无比相信,过于亲密的关系总有一天会结束,相交越是幸福,失去就越是痛苦。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绝无可能永久持续下去。 可以说,在接受旅人的定居之前,故事中的空壳就意识到了长久的失去。 能看到悲惨的结局,却仍能充满牺牲意义地接受短暂的幸福——他不能接受。 大概,这就是他们之间爆发了无形的争吵的最根本原因吧。 江风拂过他的脸颊,冷得好像医院那一天她最后一句无言的沉默,太宰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猫眼石。 没错,他始终认为,那天他们不是进行了一场对话,而是发生了一次无言的争吵。 她放在梳妆台上的猫眼项链不再佩戴,不再想方设法把家务推到他身上,晚归时玄关灯已经熄灭,她曾经严格控制他的摄入量,但如今清酒和速食蟹肉罐头却堆满冰箱……统统都昭示着他们之间关系的恶化。 对此,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她什么重话也没说过,他也只能跟着假装意识不到生活的改变。 他下意识的躲避,却在今后的日子里划下一道巨大的沟壑。 她不是个善良的灵魂。肆意妄为,想要就得到,不要就撇开,是再任性不过的性格,也因此,通常是被偏爱的一方陡然面对她的另一面时,毫无经验的他只能下意识躲避。 “……” 七点四十五分。 [八点,在新光码头,将会燃放最大的烟花,家人,情侣,朋友,都会去看。] 男人的话再空中回荡,太宰治摩挲着冰凉的宝石,犹豫地闭了闭眼。 距离八点还剩最后十五分钟。 [7:45] 捞金鱼的摊子热闹极了。 里奈拉着在人群里浑身不舒服的中也挤进最里面凑热闹,兴致冲冲要尝试一下。 两个人一人一沓网,蹲在湿漉漉的地上交头接耳。 “我喜欢这个。” “诶?我喜欢这个诶!” [7:48] 颗粒无收的少年在女孩前仰后合的笑声中,恼羞成怒地伸出最后一张网,乍然蔓延的黑红色的光芒让女孩笑得更放肆。 “哈哈哈哈,中也,你作弊——不算不算!” 在清脆的笑声和闪烁的烟火中,一尾小小的金鱼,在清透的塑料袋里甩了甩流光溢彩的大尾巴,划破斑斓光影。 [7:53] 夏天的风吹过湿漉漉的刘海。 水泄不通的小摊前,少年举着黏糊糊的棉花糖,喧嚣,湿热,隔着鼎沸的人群和微醺的夜色的分界线,他与人群外同样狼狈的她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有笑意。 “人好多!” “好吵,听不清——” 湿热的天空下,拥挤和喧嚷之间,他的声音,她的笑容,穿插进这梦幻的夏夜。 [7:56] 准时到达现场,站在山坡最高处的两人肩并肩,中原中也微微侧头,面具后的钴蓝色眼睛一眨不眨。 身边的女孩专注地仰头,眼睛被光芒映得亮晶晶的,五彩斑斓的光在她的眼睛中闪烁,比天上的光源还闪耀得让人不敢直视。 【如果时间一定要停留,那么,便停在此刻吧。】 少年垂在身边的手沁出一点点汗,手指动了动,有点局促,有点无措,似乎只是不经意间的动作,又似乎计划已久。 而身边的她毫无所觉。 [7:58] “喂,里奈。” “嗯?” 他想说的话,就这么轻而易举消融在她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 “……我看到那边有烟花棒,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狐狸脸面具的少年声音像微风一样轻柔。 “好。” 于是,原地只剩下一人。 橘发少年转身离开,挤出了人群,混乱之中,一张狐狸面具掉落在地。 无人知晓之处,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犹豫着捡起了地上的面具。 [7:59] 人群沸腾起来,掐着时间,声浪震耳欲聋,一声高过一声! 密密麻麻的人群同时发声,嘈杂又井然有序,耳膜鼓动间,血液也随之“砰砰”沸腾。 “五!” 大汗淋漓的人影费尽力气挤开人群。 “四!” 他踉跄跑到她身边,脸上的狐狸面具戴得歪歪斜斜。 “三!” 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二!” 望着深邃的天空,不曾偏头,她微微一笑。 “一!!!!” “嘭!”一道道亮色弧线直上天际,在深邃的夜中猛地炸开。 一大片火树银花绽放,将夜空燃得亮如白昼! 人群沸腾起来,欢呼声掀飞天穹,震耳欲聋。 在鼎沸的欢呼和耳膜的轰鸣声中,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悄悄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里奈怔了怔。 有点怯懦,有点犹豫,就好像这么一个轻轻的触碰,就耗尽了他的所有执拗。 烟花怦然绽放,这因短暂而显得格外凄美的绚烂。 一声又一声。 夜空中猛地爆发了不亚于一颗星星诞生时激荡人心的璀璨,在人的心上狠狠刻下一道永不能忘的痕迹,几乎把灵魂都吸进去了。 在这瞬间的美中,思考了一瞬,女孩闭上眼睛。 而宽大的袖子之下,一只温暖的手,主动牵起另一只冰凉瑟缩的手。 在短暂的怔愣后,里奈的手被死死地抓住不放,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萍般用力。 【提示:异能力[孤独自白]禁用中!】 少年不敢转头,只敢出现在面具下的他,此时却莫名期待着预想中悲惨的未来。 [沉醉于爱、于怜、于热忱、牺牲、德行的一种分不清的混合感情,不再能想到我此生能有别的什么目的,除了给这个孩子遮蔽恐惧,遮蔽苦难,遮蔽生活。]* 第46章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匆匆略过横滨这片混乱之地,四年时间一晃而过。有东西改变了,也有东西一如既往: 比如玩家的游玩兴趣。 清晨,一缕阳光洒进室内,床上的女孩睁开眼睛,眼神却格外清醒。 【亲爱的玩家您好:】 【欢迎回到imoto模拟器!】 视网膜上熟悉的载入logo消失,樱井里奈蹬了蹬腿,一溜烟从床上爬了起来,神清气爽。 美好的假期,从imoto模拟器开始~ 没错,玩家放了暑假,有了宝贵的假期,总算不用每天挤时间玩游戏了,大好的假期,她爱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用社交生物西园惠的话来讲,“像鼹鼠终于缩回小窝里一样安心”。 对此,分别前,鼹鼠里奈的回应是一个友好的中指。 穿好衣服,里奈推开门,哼起歌,在穿衣镜前整理衣服的弧度,窗外灿金色的阳光洒在地板上,暖融融的,很配她今天的浅棕色呢面长裙。 镜子里的少女身形修长,眉目如画,海藻般的卷发披散在身后,已经渐渐褪去孩子气的脸光彩照人,柳眉圆眼,眼角微微上挑,鸢色的眸子清透见底。一身暖棕色的及膝长裙更能凸显她的身材,脖颈上,一枚猫眼宝石闪闪发光。 清透,冷静,少女身边环绕的气氛如同雪山清泉,如同春风拂面般舒适。 “啊,真不愧是imoto模拟器的审美。” 左右欣赏了一下镜子里的少女美丽的容颜,玩家感叹道。 稳稳的,很安心。 这张脸的美貌,可以说,如果换成另一个毫无反手之力的少女长成这样,一定会遭到无数牛鬼蛇神的恶意觊觎。 ……不过如果有谁敢把念头打到她身上,那就自求多福吧。 “滴滴滴。” 里奈疑惑挑眉,抓起餐桌上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明亮的屏幕上正是“森鸥外来电”。 “莫西莫西?” “啊,里奈酱吗!”电话里传出幼女可爱的声音,“居然这时候才接电话,里奈酱不会才醒吧?爱丽丝可是好早好早就起床啦!里奈酱什么时候来看爱丽丝啊——” 催什么催,黑心医生,付了调查费用也不能把打工人当狗一样用啊! 心里吐 槽,里奈嘴里还是轻声细语: “下周六之前,一定,好吗?爱丽丝很早就起床啦,几点起的啊?” “诶多……大概是早上六点钟?反正太阳都没起床的时候,爱丽丝就已经起来啦!” “我猜肯定是黑心医生把你叫起来的,他睡不了懒觉就算了,还要把可爱的爱丽丝也一起喊醒,真是太可恶了!” “诶?”萌萌的萝莉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是啊。” “等等等等,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啊!爱丽丝酱~别踩我,好痛!” 手机那端传出男人惊慌的声音。 哼,叫你偷偷摸摸听墙角。 一边扶着玄关的柜子提鞋,一边拿着手机笑眯眯地挑拨离间,果然,没一会儿手机那边就传来爱丽丝娇憨的大喊,混着男人的求饶声,听得玩家无比舒适。 该。 无声吐了吐舌头,关掉手机,切断嘈杂的声音,里奈神清气爽,推门而出,和楼下正在浇水的房东大叔打了个招呼后上了车。 望着窗外飞速略过的景象,里奈托腮,思绪不停。 几年前,发疯的老首领全横滨通缉红发少年,有的败类趁机扩大范围大肆清除异己,街道上几乎人人自危。 同样是红发的大叔和作之助庇护了很多被追杀的红发孩子,也因此遭到了港口黑手i党的疯狂报复,房东大叔就是在一场混战中被狙击重伤,作之助也被埋伏袭击,彻底激怒了佛系的玩家。 那一日,潜伏在镭钵街属于玩家的势力首次出现在横滨的黑暗面中,靠着精妙绝伦的战术安排和准到惊人的心理战硬生生抗住了港口Mafia的数次围剿—— 前者归功于玩家的异能力[孤独自白],而后者,则是太宰治的手笔。这对原本默默无闻的兄妹一战成名,成为横滨黑暗势力里炙手可热的新星。 最终,愈发疯狂的老首领癫狂的作风惹了许多不满,被潜伏了两年的森鸥外抓住破绽,联合太宰治,一举杀死了病床上动弹不得的老首领,成功继位。 不过对外宣称的说辞是老首领临死之前,亲自把位置传给贴身医生,证人就是太宰治。 睁眼说瞎话,主打一个只要你不能证明我在撒谎,那么这就是事实。 只不过这件事唯一让玩家不爽的就是—— 进入港口Mafia混了个一官半职后,屑哥哥增添了一项新娱乐方式:把自己用绷带绑成粽子,再扔到随便哪条河里飘荡,期待哪个好心人能把他捞起来,经常被警察首先联系到的就是他的妹妹:春日里奈。 经常被半夜打电话叫醒的玩家:……真是够了。 坐着港口Mafia的车来到总部大楼。 电梯在前台甜美的微笑中关闭,里奈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横滨,对着这熟悉的景观,打了个哈欠—— 就算玩家有时间跳跃大法,她投入在这个副本的时间也够多了,换句话说,她有点厌烦了。 不是说横滨的人们有多么不好,而是同样的场景经历太多,会失去新鲜感。没有挑战性的生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还有别的副本要过,不可能安安分分在游戏世界里把横滨的存档过到老死。 虽然玩家的兴趣逐渐消退,但她对每个NPC的爱都切实存在。 所以至今,她都没有像屑哥哥一样主动寻死,而是静静等待着一个机会,和这个世界来一场盛大的告别。 “叮” 里奈眨眨眼,电梯到达顶层的声音唤醒了她。 沿着庄严肃穆的走廊一直向前,最尽头的门后面,就是港口Mafia最新任首领——森鸥外的办公室,也就是在这里,屑哥哥被他拉到了同一条战线上,被迫成为了他上位的证人。 在守卫的视线里,她不慌不忙推开门。 不怕,反正求人的是孙子,只要他还有事要求她,港口Mafia就永远不能对她和太宰治做什么。 “爱丽丝,我来看你啦。” 门后,趴在地毯上画画的金发萝莉丢开画笔,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倒她的怀里蹭蹭:“好耶,里奈你终于来啦,我都快想你想得生病了!” “真的吗?明明是森医生总拜托我去调查一些有的没的,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消停,才没时间来看爱丽丝的呢。” 里奈笑眯眯揉了揉她的头。 她其实并不知道爱丽丝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是不是座位后的老男人恶趣味发作的影帝产物。 但并不影响她喜欢爱丽丝,乐于看爱丽丝欺负森鸥外。毕竟是不是真的,对她来讲有什么区别呢?论本质,她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可以称之为“虚假”,都是由无数代码组成的数据,那又怎么样,她照样乐于沉浸其中。 眼见爱丽丝的眉毛又皱了起来,气鼓鼓看向某个黑心首领,里奈不厚道地勾起嘴角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森医生。” 她永远不会喊他“森首领”,成熟的玩家知道,微末相识的情谊对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是多么难得的温情。 你看,座位后面的男人不就罕见地没有摆任何首领的架子吗? 里奈不在乎他是不是在演戏,人的情感永远不像猜硬币一样只有单一的结果,谁知道他亲近的笑容下到底掺杂几分真情实感。 只要有那么一分,他是单纯为了她的到来而微笑的,对于万事以利益为衡量的[森鸥外]来说,这一分,就足够了。 “里奈酱每次来,爱丽丝都会好几天不理我,唉,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黑发紫眸的男人历经了两年潜伏,两年平乱,如今已经完全褪去[森医生]的圆滑,成为了合格的黑手i党首领了。 透过他开始爬上细纹的眼角,里奈看到了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 一肚子坏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抱起身边跳脚的爱丽丝,丝毫没在意老男人抽动的嘴角,直接坐在他身边的待客椅上,处于伸个脖子就能看到他桌子上文件的距离。 “我可不想见你,每次看见你准没好事,说吧,叫我来又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里奈酱真是冤枉我了,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望一下我这个老人家吗?”森鸥外装作被冷待的样子,把手上的笔一丢,抱怨道,“我在这个办公室都快被文件给淹没了,也不见里奈酱来帮帮我。” 帮你,用我的异能力?[孤独自白]倒是可以办到,就怕我敢看,你不敢给。 她正想开口嘲讽他惺惺作态,但话还没出口,就被笑眯眯的老狐狸截住了。 “可别说我逢场作戏啊里奈酱。” 在她愈发嫌弃的眼神中,老男人从桌上抽出一沓文件,竟然真的扔到了樱井里奈身上。 “喏, 这可是一手消息,里奈酱,除了我,这整个港口Mafia,可谁都没看过,”森鸥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笑眯眯道,“怎么样,这种仅次于首领的感觉?” 这么会PUA,难怪你做老板呢。 “这荣誉爱给谁给谁,反正我不要,”拢好身上的纸张,一眼也没看,里奈反手塞进怀里的爱丽丝手上,主打一个反PUA从我做起,“而且,我又不是港口Mafia的成员,这荣誉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吧?” 森鸥外的笑意更深,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拒绝。 “如果说,这份文件,和你,还有你身边的人的性命,息息相关呢?” 樱井里奈玩弄爱丽丝裙子配饰的动作一顿,抬头,淡淡道:“你什么意思。” 威胁她? 森鸥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带着一股馥郁的葡萄酒的味道,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得到她一个冷然的白眼。 “里奈酱,这世界上没有人能一直一帆风顺,所有幸福都要靠自己抗争,用双手挣取,我是如此,你也一样。” “两年前的动荡,得益于你和太宰君的帮助,我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 “现在,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形成,坐在瞭望台上的我观测到了它来的迹象,第一选择把它的消息分享给了你,这是我的回报方式,或许按照你对我的理解,叫它‘利益交换’也可以。” “但是……” 沉吟了一会儿,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深邃的紫色瞳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她从中只能看见诚恳: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里被塞进一把冰凉的刀。 “逢场作戏也好,真情流露也罢,你唯一要记住的事只有——只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在任何局面中活下来。” 白手套粗糙的织物感包裹她的手指,然后,强硬地让她合上手掌,冰凉的金属刀柄紧紧陷在手心,挣脱不得。 首领办公室略显昏暗的环境,衬托得两人间的气氛更加紧张。 森鸥外罕见的强硬态度让玩家有点新奇,还有点害怕。 最终,出于对自己能力的绝对信任,里奈总归没有做出什么反抗的行为,尽管这种距离下,她只要一动手就能把刀子插进他的胸膛里。 不得不说,她反而有点喜欢这样露出一点点真实性格的森鸥外,温和搞笑的外皮下藏匿着冷酷无情的内心,让玩家天生的窥私欲前所未有的爆棚,因此,她比起肢体被强硬钳制住引起的抗拒,她精神上窥见了他温和外表之下泄露的一丝丝冷硬时得到的满足感更让她喜欢。 换句话来说,在他身体上企图控制住她的抗拒的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在被玩家反向窥视呢? “按照森医生这么说,这份文件,我是必看不可了。” 在男人的注视下,她毫不胆怯地一挑眉,换了一只手,把文件从爱丽丝怀里抽了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多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他重视成这样。 随着纸张的翻动,办公室里逐渐安静下来,里奈翻阅着手里这份薄薄的文件,脸色逐渐凝重。 一个异能者。 一个身价五千亿的富豪。 一个死人。 这三个能给横滨带来的东西简直天差地别。 但当这三个条件组合起来,变成一个死了的异能者富豪时,就仿佛老虎机的三个位置全都转到了同一个图案一样,能吐出来的东西价值以指数性上升,爆炸般倍增。 【没有归宿的五千亿资产。】 可以说,横滨哪个势力拿到了,就能一举吃成一个庞然大物,把□□所有大大小小的组织全都一口吞进肚子里,彻底统治横滨的黑暗面,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 亚当斯密曾说过,“人天生,并且永远,是自私的动物”。如此肥厚的饵料,有哪个组织能不瞬间变成绿眼鬼疯狂追逐这五千亿呢? 当这种风潮席卷整个黑暗世界之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不被拖下水,你不主动出击,就会被动挨打。 真是……一场即将颠覆整个横滨的风雨正在形成。 这消息,够刺激。 樱井里奈看完整份文件,抬头,森鸥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办公桌后,正对着桌子上的文件唉声叹气,仿佛完全不好奇她的反应似的。 但是爱丽丝仰头观察她的视线却丝毫不曾遮掩。 “这么说,比起我,港口Mafia应该更担心这件事吧。”毕竟她的势力怎么说也够不上‘庞大’,应对冲击也能做到灵活变通。 里奈说完,就看到刚才还愁眉苦脸的男人瞬间收起所有神色,放下文件,不紧不慢解释道:“是啊,如果光从势力的角度来讲,你这个首领的组织简直做得太让我羡慕了,就算我这里全军覆没,里奈酱也会被保护得毫发无损,我完全不怀疑这一点呢,真好啊” “所以……”里奈等着他的转折到来。 “所以,跟着灾难一起登陆的mimic,可能就是里奈酱过得如此安稳的代价吧。” 在女孩逐渐石化的表情中,森鸥外笑了笑,又抽出一份文件扔在她身上,语气揶揄,满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名满国际的武装恐怖组织,登陆前指名道姓的战书,能获得这样高规格待遇的,里奈酱还是第一个呢~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森鸥外说完,一股冷气从少女身上迸发出来。 mimic与她的过节,关系到她和太宰治的出身——津岛家族。在玩家心里,那是已经结束了的过去,任何与之相关的因果本应随着安德烈纪德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如今再次现身,无疑像把陈年旧事从老旧落灰的衣柜中再次提起一样惹人不快。 捡起所谓的“预告函”,里奈逐字逐句拜读: 【来自地狱的幽灵,业火燃烧的罪孽,未了却的因果将于今时再续,曾经的杀孽我们无意否认,随之而来的复仇我们欣然接受】 【在圣火的战场上,我们将与曾交手过的某位对手再次决斗,期待您的来临。】 【mimic敬上】 别人不知道这个“交手过的某位对手”是谁,但森鸥外知道。也正是因为阴差阳错的一通电话,让太宰治追上了刚炸完安德烈纪德的樱井里奈,发生了一场始料未及的争吵。 前脚自己刚走,后脚太宰治就从森鸥外的诊所直奔东京,两个人一回来,就能听闻东京某个废弃防空洞被炸了的消息,从现场又发现了“灰色幽灵”的碎片。 不说别人,森鸥外肯定能猜到她到底去东京干了什么。 想到这,里奈忍不住瞥了一眼笑眯眯的男人。 这家伙真的什么都没干吗?怎么总觉得这事里面有他的手笔? 把每件坏事都推到他身上或许有点冤枉他,但如果隔一个一推肯定还有漏掉的……没错,[森鸥外]在玩家心里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形象。 “里奈酱为什么这么看我?难道是想加入港口Mafia吗?绝对欢迎,只要里奈酱加入我,那么mimic的信就将被视为对港口Mafia的挑衅,怎么样?” 呸,想得美,给老狐狸当手下,看看屑哥哥的鬼样子就知道有多不靠谱了,她才不干呢。 “谢谢森首领的邀请,我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撇下一个满脸挽留的爱丽丝和一堆堆在沙发上的文件,玩家不客气地把手里的刀往黑心男人的昂贵的办公桌上一戳,在男人心疼到扭曲的眼神中,玩家大摇大摆走出了首领办公室。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歼灭敌人,调解矛盾又不会,只有当老板这种工作,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回出租屋像回家一样,比港口Mafia感觉好多了,家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她就算是死,从窗户上跳下去,也不会给黑心老板打工的!(震声) 里奈熟练地一打响指打开家里的门锁,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晃荡的两条长腿和趴在沙 发上看漫画吃零食的眯眯眼少年: 看吧,个个都是人才,全都会表演才艺。 玩家死鱼眼。 “啊,里奈!你果然回来啦!”江户川乱步一蹬腿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噔噔噔”跑到她面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蔫蔫说道,“啊——乱步大人又晚了一步!里奈已经见过可恶的港口黑手i党大叔了!” 可能是真的很气馁,他炸炸的头发都蔫哒哒的,看得她的手痒痒的。 “乱步桑是自己来的吗?今天没有迷路吗?” 齐短发的少女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里奈,远远叹气道:“怎么可能,是我半路遇到了乱步先生,才一起来拜访的,打扰了,里奈。” 怪不得按照名侦探分毫不差的计算方式能说自己来晚了一步呢,原来是在路上打转耽误了时间。 “晶子——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脱下小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轻飘飘拨开面前垂落的双腿,里奈露出开心的笑容,牵着名侦探的手走到厨房门口,给了不知所措的少女一个热情的拥抱。 与谢野晶子,正是在大战中被折磨到精神崩溃一举炸了军事基地的小女孩,最终在江户川乱步的开导下重新拾起治病救人的愿望,正式加入侦探社。 异能力为[请君勿死],能在瞬间完全治愈濒死之人,是非常超模好用的异能力。 松开羞窘的少女,一连串情报在她脑中闪过。 “喂——没有人管管我吗?这个冷漠的社会真是太让人心寒了——” 其乐融融的氛围中插入了一个哀怨忧愁的声音,堪比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的怨气从玄关逐渐弥漫到小小的屋子里。 太宰治吊在房梁上,脸颊充血,神情幽怨地瞪着鸢色眼睛盯着毫无波澜的樱井里奈的脸,幽幽道:“真的看不见我吗?真的真的看不见我吗?” “看不见哦。” 里奈仰头,笑眯眯回道,打算就这么放任不管时,房顶上传来诅咒一样微弱邪恶的声音: “不管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玩家好奇地问:“什么代价?” “如果我吊死在门口的话,会眼睛暴突,舌头伸出,肢体扭曲,死状恐怖……”见屑妹妹始终无动于衷,太宰治不服气地蹬了蹬小腿,放出绝杀,“哼,吊死之人死后会失禁,把地毯和榻榻米全都弄得一塌糊涂,到时候你不但要一个人洗不说,还要被房东狠狠扣租金!” “……”里奈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了。 人,可以死。 租金,不能扣! 事态如此紧急,玩家立刻丢下侦探社二人组,三两下爬上玄关的鞋柜,三下五除二解开了挂在悬梁上的绷带。 “啊!” 屑哥哥干脆利落屁股着地,一声惨叫。 还好还好,租金保住了。 “……” “……” 与谢野晶子和江户川乱步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能相处成这样的兄妹,世界上应该仅此一对。 “嘶——你不能温柔点吗,把我摔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我可以把你的房间腾出来当做客房,招待我的朋友们。” 三两下从鞋架上跳下来,拍了拍手,里奈弯腰用力,把太宰治从地上拽了起来,抱怨道:“一整天都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又被黑心医生派到哪儿做任务去了。” 某种意义上,太宰治虽然是森系直属下属,但他并不听从他的命令行动——除非他能拿出让他感兴趣的报酬。 “什么嘛,你不是知道……”瞥了一眼江户川乱步,太宰治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要不是小矮子求我,我才不想去调查什么死掉了的异能者。” 对他的说法,樱井里奈持保留态度,尽管在她这个缓冲剂的作用之下,中也脱离“羊”加入港口Mafia的过程并没按照太宰治众叛亲离的剧本走,他们俩的关系没有差到极点,但要说“中原中也会求太宰治”…… 反正她不信。 “唉,说实话居然都没人信,真是让人伤心。” 拍拍屁股,摇头晃脑的太宰治走了两步,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鸢色眸子半张半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无形,一股不欢迎客人的气质就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了。 “里奈,我们去哪儿吃饭?”江户川乱步没在乎太宰治的驱赶,就像太宰治也不在乎在他面前讲些机密一样,好像有种无言的默契。 他赶人,他就拉着里奈去外面吃! 里奈有时候会想,这到底是一种偏爱还是排挤,聪明人之间的心照不宣总是看得人一头雾水,不过这不妨碍她和聪明人交朋友。 “去吃咖喱怎么样?” 顺便可以去看看作之助。 “好吧……不过乱步大人要吃甜的!” “额,有甜的咖喱吗?”与谢野晶子疑惑了。 “路上请你吃冰淇淋,怎么样?”里奈倒是顺利get到他的言下之意。 “好诶!”高兴地鼓掌,乱步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嘴角拉成一条直线,严肃问道,“晶子,乱步大人只吃一点点,你不会告诉社长的,对吧?” “没关系,乱步先生,”晶子也展现出了超级腹黑的一面,笑眯眯道,“蛀牙我可以帮你治好,用我的异能力,很方便的。” 听见“异能力”三个字,乱步抖了抖,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噗。” 在名侦探的绿眼睛充满控诉地转过来之前,里奈整理好了表情,装作刚刚笑出声的不是自己。 [请君勿死]能完美回复受治疗之人所有伤势,小小龋齿当然不在话下。 就是有个条件——人必须是濒死。 如果人还活得生龙活虎,那怎么办呢? 余光瞄了一眼靠在玄关处属于与谢野晶子的大公文包,里奈知道里面有什么——一把抡起来能把人砍成两半的大柴刀。 晶子一撩头发,笑得很美丽,治疗方式更美丽。 人还活着,那就只好把人砍成濒死再救回来咯。 没有人能在接受完与谢野的治疗后能笑着走出治疗室。 第47章 这是位于港口黑手i党势力范围下的一所别墅,大名鼎鼎的“重力使”的住所。 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能照亮别墅紧闭的大门,却照不亮黑压压的屋子。 窗户被屋子主人用百叶窗遮好,从外面看只能看到白惨惨的窗叶。 黑发少女站在门口,耐心地一声又一声按着门铃。 “叮咚” “叮咚” 一分钟。 五分钟。 里奈无聊地踮踮脚,漫长的等待时间过去了,房子里依旧无人应答。 换成平常,她也不会等这么久,今天单纯是接到了[森鸥外]的请求—— 【里奈酱要去看看中原君吗?自从上次做完任务,他的手下大概有三天没见到他来训练场了,很让人担心呢。】黑发老狐狸这么假惺惺说着,把她赶了出来。 自说自话的态度真气人。 深深吐出一口郁气,里奈摸了摸眼前紧闭的大门,心绪流转间,想起关在港口Mafia的[暗杀王]保尔魏尔伦。 如果[中原中也]不是人类,而是基于荒霸吐的封印装置产生的人格的话,那么[中原中也]来说,过往及未来的一切将发生看成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么,他这段时间的闭门不出也就有了解释。 不过就算自我疗伤,闭门不出三天也太长了,就算是人造人,进食也不能被凭空进化掉吧? 深深叹了口气,里奈从包里拿出钥匙插进门锁里。 咔哒。 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 阳光透过她的背影,直直洒入黑洞洞的室内,光线逐渐减弱,隐匿在门口不到两米远的地板上。 大敞的门如同某种恶兽张开的嘴,期待被诱饵吸引的猎物主动走进陷阱内,化作它的养料。 嗯……酒味。 里奈抽了抽鼻子,敏锐闻到了红酒的味道。 一点点酸,一点点涩,酒精的味道掺杂一丝果味和淡淡的醋栗味,无形无色,却又无比鲜明地占据了整个空间。 当啷。 樱井里奈低头,目光顺着缓缓滚进黑暗中消失不见的酒瓶缓缓前进,随即,耳边传来了玻璃碰撞的声音。 好安静。 在墙壁上摸索了两分钟,一个开关也没找到,里奈无奈,只好摸着黑往里走。 屋子里没有声音,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迷醉的酒味溢满整个空间,她在一片昏暗中摸索,上没有顶端,四周也看不到边际,仿佛这里是从世界中切下来的一角,被所有人都遗忘在脑后。 “中也……?” 按照脑子里中也家的结构图磕磕绊绊摸着扶手上了二楼,里奈轻声呼唤,却什么回应都得不到。 难道人还在卧室?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里奈扶着墙壁推开了虚掩着的卧室门。 “唔……好浓的酒精味。” 一打开门,浓厚的酒精味道扑面而来,过于刺激的味道让毫无防备的里奈眼前一晕,似乎光是呼吸两口就要醉倒在地毯上了。 或深或浅的酒瓶歪倒在地毯上,深灰的地毯被深红色酒渍粘黏。床头柜,墙角,床边,放眼望去,整个卧室里到处都是酒瓶。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玩家下意识捂住口鼻后退了一步,有点震惊。 “嗯……谁?” 黑暗中传来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又含糊又笼统,迷迷糊糊的,带着被吵醒的不悦。 “中也?太好了,你果然在家,”犹豫了一下,里奈小心翼翼补充道,“那个……中也,你没事吧?” “……”少年的声音顿了一下,好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迷迷糊糊的,慢慢地说,“哦……是里奈啊……你怎么来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的尾音被他吞进肚子里,听不清楚。 “中也,中也?” “……” 黑漆漆的房间内,少年没再回答。 “中也……算了。” 里奈放弃叫醒他了,眨了眨眼适应昏暗的视野,轻手轻脚躲开地上的酒瓶,蹭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借着百叶窗稍微透进来的一丝微光,里奈才看清现场的情况: 几乎被瓶子淹没的少年跪坐在地毯上,上半身趴在床边,以一种略显潦草的方式睡得正香。 帽子歪斜倒在床单上,衬衫,西装裤,手套,浑身上下还是工作时候的装束,只有他的外套掉在地毯上揉搓成一团,满是褶皱折痕,眼见是不能再穿了。 不知道多久没睡觉的中原中也把头埋在臂弯里,蜷缩着安然睡去了。 心理学通常上把蜷缩的睡姿解释为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更接近婴儿在母体内的姿势,在失去外部安全感之后,人会下意识蜷缩起来,作出“自我拥抱”式的睡姿来缓解焦虑和不安。 里奈在心中分析了一下,随即歪着脑袋笑了笑。 不论少年的存在形态究竟为什么,但光从心理角度出发,毋庸置疑,他更接近人类呢。 拢起裙角,少女自然而然撇腿坐在他身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声问道:“醒醒,中也,别睡了,你还好吗?” “唔……” 被打扰了清梦的少年动了动,从嗓子深处挤出几声咕哝,蛄蛹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叫不醒呢,宿醉好严重。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此时此刻,玩家应该做的就是强制把人叫醒,然后再打着关心的幌子深入少年此刻脆弱的心灵,打破他的防线,直到脆弱的少年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付才对。 只不过…… 轻轻摩挲了一下少年露在臂弯外面泛红的脖子,里奈眸色加深。 他太瘦了,俯面向下的姿势让他脖颈后的小块颈椎骨明显凸起,这块骨头撑起薄薄的皮肤,有种惊人的美感。 玩家脸上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右手的食指在这块突出的骨头上划过,感受着薄薄的皮肤和组织滑动的感觉,灼热的温度沁染她的指尖。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破而重生。 有的心灵破碎后再被粘好,裂纹反而会成为独一无二的标志,而有的心灵一旦破碎,变再也回不到原来完美无瑕的美。 [中原中也]太多纯粹,她不想在这件摇摇欲坠的艺术品上增加让人心碎的裂痕——一个高洁灵魂的堕落,无论何时,都让拥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的玩家唏嘘。 果然,我还是做不到那么鬼畜啊…… “算了算了,算我大方,好人做到底吧~” 叹息一声,放弃心中的鬼畜想法,挽起袖子,里奈弯腰,整个人贴近中原中也,然后伸出双手。 一手扶在身后,一手塞进腿弯,双腿岔开,胳膊稍一用力——清瘦的少年被外力强迫往后倒去,正好撞了她满怀。 一股浓厚的酒味混着硝烟味扑鼻而来,里奈撇过头,无声咳嗽了两下,掂了掂怀里的身体,有点担心他的健康 作为一个十六岁少年来说,这也瘦的过分了吧。 难道是玩弄重力的代价吗?这几年身高也没怎么长 一米六五的里奈抱着他,居然意外不怎么费力。 或许是宿醉的威力太大,也或许是熟悉的味道并没能触发他的警惕,直到里奈抱着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怀中的少年居然只是发出了两声她听不懂的呓语,便扭头继续睡去了,一点也没反抗,乖巧得让人咂舌。 中原中也向来是“狂妄不羁”的,就算在里奈面前也很少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更别说像这样毫无防备地袒露自己的睡颜了。 ……说实话,有点萌。 站在床边好好欣赏了一会美少年的睡颜,感觉身心都受到洗礼的玩家嘴角微微上扬,单膝跪在床上,动作轻柔地把“睡美人”殿下放下。 趁着他还没彻底陷进床垫里,轻微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好让他一觉起来不会断掉脊椎。 忙碌了好一阵,脸颊酡红的橘发少年才被正正摆好,像沉睡在森林里的白雪公主一样,双手交叠在小腹,紧闭双眸,胸口缓慢而有规律地起伏。 果然还是累坏了吧,身体和心理上的重担都太大了。 坐在床边,里奈垂眸,细细摸了摸他发烫的脸颊,心中涌上一股怜爱。 褪去“重力使”的名号,眼前的人才只有十六岁,如果生活在正常的世界中,十六岁,正是读书的年纪,或许还在为作业发愁。 因为喝酒而灼热的脸上双眸紧闭,失去嚣张放肆的神情,这张清瘦的脸终于显现出和“少年”有关的稚嫩青涩,依稀可见孩童时期的影子。 可惜,十六岁的[中原中也]早已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就像他们初见之时他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好人,在镭钵街不是个褒义词”。 暴力和血腥是黑手i党的生存法则,个人的武力是无法和集体的规则相抗衡的,无论是谁,想活下去,就要勇敢地掠夺,侵占,毫无怜悯之心地碾碎敌人。 脑子里突然想起屑哥哥对中原中也“烂好心”的评价,里奈忍不住勾起嘴角。 怎么看都是哥哥的恶意揣测嘛。 论心,[中原中也]或许不是个坏人,但论迹,他绝对是个合格的黑手i党。 “睡吧。” 一双手轻轻抹开他紧皱的眉头,把湿漉漉的刘海分到一边,然后解开了他紧绷的衬衫领口。 做这些时,她的眼中没有旖旎和暧昧,只有对一盏脆弱的瓷器的爱护和欣赏。 安睡吧,中也。 愿梦中,没有硝烟与战火。 微微一笑,里奈掩了一下被角后抽身离去,还没起身,手腕却突然被紧紧抓住。 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反抗,却好像激怒了对方一样,一股大力猛然袭来,她失去平衡, 不可反抗地向后倒去! ‘嘭’地一声,天地倒转。 灼热,沉重,满是酒气的身体倾覆而下。 昏暗的空间中,一双钴蓝色的眸子震慑住了她。 突然发难的少年强硬地压住她的手脚,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钴蓝色眸子情绪翻涌,让她不敢直视地撇过头去。 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近到中原中也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能闻到她身上沾染的红酒味,和来自他身上的硝烟味混杂在一起,萦绕在狭小的空间中,丝丝缕缕,微弱又惊心动魄。 借助落在床头的一丝光线,他甚至可以看见她撇过头时抿紧的嘴唇,雪潭般清澈的鸢眸和她不安颤抖的狭长睫翼。 隔着皮手套,手中紧紧掌握的纤细手腕脉搏一跳一跳,让他的心跳也逐渐失衡。 奇怪,怎么在家里看到里奈了……他是醉晕了吗? 中原中也几乎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在迷乱困惑的思绪转换中,他的脑袋像被放在炉火上炖煮,一跳一跳地疼。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他只能紧紧按住手底下纤细的手腕,担心自己一松手,梦就要醒来了。 醉人的酒味弥漫在空气中,被子的摩挲声,急促的呼吸声,声如擂鼓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传进耳朵里,就像一把长长的搅拌勺,把少年晕乎乎的思绪搅得一塌糊涂。 “里奈……?” 晃晃头,少年困惑地低声道,好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 “是我,中也,你,你先放开我再说。” “……我没在做梦?里奈,你,你怎么来了?” 手下鲜明的挣扎稍微唤醒了少年的神志,他睁大了眼睛,触电一般松开了手,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意料之中,少年手脚打结,‘咚’地一头滚下了床,消失不见。 “……” 自己这个被拉到床上的人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个拉人的人怎么比我还慌。 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里奈撑着床头坐了起来,侧身探头往床下看。 床下,摔得眼冒金星的少年一手扶着头,一手撑着地板,身上的衬衫满是褶皱,透过领口解开的扣子,甚至能看到他深深的锁骨。 哇哦,好风景喔。 无声吹了声口哨,里奈从床上伸出手,少年踉跄站了起来,扶着脑袋坐到床边。 身边无声陷落,少年身上的酒气越发浓郁,黑暗里,衣着凌乱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好像有炸弹一样,吓得两个人赶紧避开目光。 尴尬的空气蔓延在房间内,玩家的心情也如气氛一样尴尬。 “那个,我,我先走了,中也,你……你好好休息。” 玩家蹭下床,打着哈哈,只想赶紧离开地球,飞到没人认识她的火星冷静冷静。 “别,别走。” 手又一次被拉住了,但这一次少年的力道很轻,轻到她好像随意一挣就能抽离。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好像犯了错一样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玩家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算了,谁让他刚经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呢? 挣脱他的手,在他越发低沉的气息中,里奈无声移到他身边,轻拍他的头顶,语气温柔: “中也,我很担心你,你还好吗?”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缓缓放松下来。 “我,我还好。” “喝了这么多,真的还好?” “我……” 他竭尽全力维持的体面,好像统统逃不过她的视线,只需轻声细语的一声关心,他花了三天构筑的心防刹那间溃不成军。 “几行代码,一个复制的身体,这就是组成我的一切,如此简陋,荒谬。”他低低地自嘲,“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连自己是否真正存在过都要怀疑,真可笑。” “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收容装置]失效,在世界上活动的肉i体里面,活动的是[荒霸吐],还是[中原中也]。” 他在害怕。 他不懂自己的行动究竟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还是出于系统的设置?他的一切行为究竟是由谁主动作出的决定? 是他?还是名为[中原中也]的代码? 只要稍微想想,莫大的恐惧就会攫住他的心脏,让他连呼吸都不顺畅。 “里奈,稍微想想,过去和你相处了这么久的我可能只是一串代码,一组数据,啊——听起来就像科幻电影的开头,是不是蛮可怕的?” 少女牵起嘴角:“不可怕,中也就是中也。” 轻柔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她温和开解道: “想想看,中也,如果我是一段代码,一组数据,你会因此而恐惧我,害怕我,甚至远离我吗?”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不会这么看我,我就更不会这么看你了。” “退一万步讲,你的担心有一天真的能成为现实了,难道中也会因为不确定的未来,就此和所有认识的人断绝关系吗?” 她的眸中溢满笑意,虽然说的是“所有人”,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她。 “不,不行。”他下意识否定。 “看,问题解决了。” 少女懒倦地靠在床头,食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玩弄,毫不在意地说。 “未来到底如何呢?除非有预知未来的异能力者,不然我们何必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每天惶惶度日呢?” 态度可以说那叫一个随波逐流,听得中原中也想笑。 仔细想想,她的确是这么一个性格,就算陨石明天落下毁灭世界,她大概也无所谓吧。 “悠闲的生活态度——真好,里奈,有时候会羡慕你的生活方式。” 放松心情,中原中也平躺下来,枕着她的腿,感受她的手指一次次从发根划到发尾的触觉。 “是你出任务太频繁了,尾崎姐姐也很担心你,每次找你你都是在出差,我真怀疑是不是港口Mafia就只有你一个能出差的人——中也,你需要好好休息,过度疲惫对心脏不好。” 这么一说,好像,他最近这段日子出差的时间的确太多了。 “那,我最近会和首领申请一下,不出差了,怎么样?顺便在组织的训练场逛逛,看看如今的新人水平怎么样。” 樱井里奈一边低头给手里的橘色半长发扎小辫,一边为港i黑新人默哀,被这位武力天花板训练,不死也要掉层皮。 “对了,里奈,今年的烟花祭好像已经在筹备当中了,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 “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在说什么胡话,中也,还有,这种事已经要提前预约了吗?” “诶——话不能这么说,青花鱼那家伙不是说了吗,今年他一定要抢先把我从你们两个的祭典里赶出去嘛,我先和你约定好,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要用什么理由赶我。” 这无缘无故的小孩子怄气究竟是为什么啊……两个人的心理年龄加起来恐怕还没有八岁大。 里奈耸肩,嘴上答应道: “好吧,反正你们也打不起来,顶多会吵两句而已……编好了。” 她笑着和他展示: 一根细细的麻花辫从他的发尾延伸到她的指尖,橙色发丝和她的手指互相缠绕,不分彼此。 “好像找不到什么来绑它……有了!”少女眼神发亮,另一只手解下了口袋里的玉兰绣装饰丝巾,缠绕在最后一截发尾,左右端详,满意地打了个结。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他的头发编成这样? “诶呀,中也的半长发光是披着多浪费啊,还是绑个麻花辫好看。” 拍拍他的头顶,里奈掏出手机,笑眯眯道:“中也——以美少女形态 出击!” “喂,别,你别拍!喂!” “就一张,诶诶诶,别抢,就让我拍一张嘛!” “咔嚓”一声,少女惊慌的脸颊,少年飘逸的辫子,一张黑历史照片就这么产生了。 —— 港口黑手i党的游击小队在出任务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威严满满的中原队长橘色发尾挂着一根细细的麻花辫,却鲜少有人知道缘由。 直到有一天,某个中原队长众所周知的死对头创办的周刊:《本周不服输的中也》花费巨量篇幅痛心疾首斥责中原队长这种[低俗][庸俗][媚俗]的发型并被中原队长找上门,两人大吵一架大打出手后,更确切的消息才从目击者口中传出来—— 原来中原队长时不时出现的麻花辫,出自太宰队长的妹妹之手!众人才恍然大悟,并致以痛心疾首的眼神。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中原队长! 名声无端受损的中原中也:…… 受死吧,到处乱蹦跶的死青花鱼! 老子一定要把你的嘴和你那该死的破杂志缝在一起,打包沉进横滨港水泥里喂鱼!! 第48章 人的理想粉碎了迷信,而人的感情也将摧毁利已主义。* 当安德烈纪德找上门来的时候,樱井里奈正坐在客厅里,惬意地哼着小曲给蔫哒哒的花浇水。 开门看见一个白发大叔,她差点问一句: 大叔,你谁啊.jpg 幸好,眼熟的人妻发型及时唤醒了玩家的记忆。 “要和我做个交易吗?” 他淡定说到,成功让她掏枪的动作一顿。 —— —— 【主线任务刷新!】 【主线任务:龙头战争】 【任务说明:万千亿资产流入横滨,一场肉眼可见的风暴正在酝酿,作为玩家,混乱的局势不正适合你大展拳脚吗?】 【任务要求:在这场大混战中,玩家所作出的决定必须极大影响横滨的未来局势。】 【任务奖励:全息投影*1,武装人偶*10,50000円】 【当前决策影响度:0%】 它来了它来了,主线任务终于来了! 已经厌倦了每天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玩家内心一喜。 “龙头战争”,瞧瞧,这名字起得多霸气,一看就是大场面——玩家最喜欢大场面了! 【决策度】……难道是让我的势力在战斗中不断扩大,达到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局势的程度?这倒是要好好谋划一番。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在某些人的心照不宣和翘首以待中,这笔五千亿的导火索,终究还是顺利流入了横滨。 港口Mafia,GSS,高濑会,大大小小的黑手i党组织顿时和疯了一样互相打了起来,新仇旧恨一加,夜晚的横滨顿时成为不折不扣的混乱之都。 战火蔓延,逐渐有组织不择手段,一场场交火渐渐波及到平民,又像燃烧的山火一样席卷整个横滨。 不论白天黑夜。 短短一个星期,横滨彻底沦为了普通民众的无间炼狱。 “喂,离远点儿!!”肆意张狂的大喊声后,发动机的轰鸣响彻天地! 一道深红色的飓风席卷而过恍若巨兽雷霆咆哮,大地都在跟着一起颤抖! 沥青路面石子不断跳跃,打在织田作之助的身上,他微微睁大眼睛,目视着暗红的机车忽视重力,沿着墙壁,道路,楼顶,化为流星,一眨眼消失在视野里,唯余震撼的轰鸣声在灼热的空气中回荡。 是重力使! 擦掉脸颊上被石子划出来的血痕,织田作之助眨眨眼,收回目光,掏出手机低头发送消息: 【form织田作之助:重力使出现在东南角战场中,预计两分钟后到达正面战场。】 【收到,小心行事。】 关上手机,他推了推耳朵上的耳机叹了口气,跨过地上焦黑尸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今天还要走十二个地方收集数据,动作可不能太迟钝了。 一条条信息,从不同的人手中送出,信息之流如同蜘蛛张开的蛛网,一道道河流逐渐向一个点汇聚,最终,聚合在[她]的手中。 【干部[大佐]出现在中部战场,亲自指挥黑蜥蜴作战,处于优势方。】 【刑讯部[尾崎红叶]现身,截杀四名刺杀港口黑手i党首领[森鸥外]的杀手。】 【西南方向,两股势力发生遭遇战,破坏力远超热武器,疑似异能者参战。】 【官方异能者暂无反应。】 【GSS趁乱抢劫了圣天锡杖的军火线,现在双方正在海边的野码头交火。】 屏幕明明灭灭,在她的晶状体上反射,消息如瀑布般倾流而下,她嘴角勾起变幻莫测的笑意。 哎呀,自从大战打起来,好像因为[太宰治]任职于港口Mafia,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了[春日里奈]也跟随哥哥的步伐,为港口黑手i党效力呢。 但玩家最喜欢的就是对胸有成竹的家伙们说不! 【收到,注意安全。】 东南,西南,中部,港口Mafia的武力主要分布在这三处,也就是说,只要避开正面战场,港口Mafia对战争局势的掌握程度将会大幅下降。 对她来说,消息差就是情报,情报就是[孤独自白]的统治领域。 一想起某些组织里流传的小道消息:[春日里奈]的异能力是能看透别人的能力,樱井里奈就想笑。 看透别人四维数值的能力只是[孤独自白]微不足道的附加作用,它真正面貌,便是知人善用,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坐镇在蛛网中央也能尽掌所有动向的决策之异能。 和平年代不是她的主场,平稳运行的系统没什么好干预的,只有横滨平静的日常被打破时,完美运行的系统才能在震动之下产生更多漏洞,方便她进行活动。 这个计划,最大的威胁就在于三个人: 第一,是知道她幼时帮忙处理津岛家事物的安德烈纪德,但他还在等她的回复,绝不会暴露这件事。 第二,是智力站在巅峰的江户川乱步,但是武装侦探社距离黑手i党的纷争太远,他也可以排除。 随后一个,就是和她朝夕相处的屑哥哥太宰治。 樱井里奈冷笑一声。 极智近妖又敏锐聪慧,而且还唯恐世界不乱,如果在这三个人中选出一个最能威胁她的计划的人选,无疑就是太宰治。 只要他觉得好玩,就算是亲妹妹也可以毫不犹豫退出去——她早就领会这一点了。 只不过她现在也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咯~ 打开游戏地图,一群红红蓝蓝的点中,一枚闪烁的金点格外显眼。 【横滨垃圾场】 耸耸肩,玩家又关上了地图。 虽然她不能把一个开锁大王关在家里,但能随时掌握他的动向——虽然听起来很变态,但是对流浪猫[太宰治]来说,一个定位的项圈完全不过分。 所以,只要适当安排自己的时间,[太宰治]可以做到让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彻底(叉腰)。 窗外的光芒暖暖洒入,靠在阳台上,里奈一份一份翻阅发来的信息,闭目,荧蓝色光芒霎时间迸发! 异能力——【孤独自白!】 数不清的碎片互相印证,联结,组合,最终以不同的[结论]形式呈现在她眼前的面板上。 [结论:港口Mafia并未全力以赴,而是在观望局势] [结论:GSS与高濑会战况升级!] [结论:官方有意放纵横滨混战。] [结论:在十天之内,战况会进一步恶化,蔓延至第二公园] [结论:……] 或明显,或隐晦的信息一条提陈列在面板之上,在面板的右下角,甚至还附有一个贴心的标语: [开发组温馨提示:如果觉得纠结的话,可以进一步使用异能力筛选条目得到下一步方案哦~] 后面还画了一朵微笑的小花。 策划为了提高情感体验类玩家的游玩观感,在降低游戏游玩度这方面,还真是煞费苦心。 樱井里奈甚至怀疑,如果一直对面板显示结果使用异能力,是不是最终的结果会被一步步耐心拆分,用婴儿都能看懂的方式喂给玩家。 策划,你真的,我哭死。 作为一个成熟的玩家,里奈的选择当然是—— [正在进一步分析结果中……] 诶嘿,哪有玩家能拒绝被喂饭的快乐呢? [二级结果已生成] 好耶! 露出爽朗的笑容,里奈竖起大拇指,再次选择对二级结果使用[孤独自白]。 [正在进一步分析结果中……] [三级结果已生成] 好耶! 她宣布,《imoto模拟器》最好玩,不接受反驳! —— 在玩家激进的发言中,阳光逐渐从房檐滑落。 日升月落间,横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持续升级。 十天。 这座昔日著名的旅游城市,游客不再,飞鸟难寻,绽放在街头巷尾的不再是游客的欢声笑语,而是爆豆般密集的枪声和人的惨叫声。 二十天。 被黑i帮斗争残害的人不仅仅是各个黑手i党组织的成员,死在街头巷尾染红了砖瓦的,更多的是无辜的平民尸体。 三十天。 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父母,失去伴侣的夫妻,失去爱人的情侣,街头巷尾,到处都压抑的恸哭,沉甸甸的阴云笼罩在横滨这座城市之上,像无数灵魂同时哭诉。 直至今日,距离战争打响已经过了五十五天。 事态进一步升级,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冷风吹拂着枝头的绿叶,却无法吹散人们心中的阴云。 【当前决策影响度:43%】 这五千亿就像沙漠里存在但就是找不到的金子,吸引无数疯狂淘金客相互坑杀。 站在已经扩建了无数次的镭钵街据点窗前,玩家浅啜一口热茶,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发呆。 灼热的沙漠里缺少水源,淘金客想要金子,就得保证自己能活下去,卖水的商贩因此能趁机大赚一笔,甚至比绝大多数淘金客赚得要多得多。 玩家做的,正是这份投机倒把的卖水工作,野时不时客串拱火的淘金客,往局势里再添一把火,好让更多的人走进沙漠,在互相争斗中来买她的水。 [孤独自白]的能力远比他们预估的强,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混战中,玩家势力弱小的规模翻倒变成了保护伞,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当前决策影响度:44%】 每时每刻,战火都在升级。每时每刻,玩家的任务进度都在上升。 “唉……无敌是多么寂寞。” 远眺火星纷飞的五座大楼,里奈故作深沉地摇摇头。 “滴滴。” 手机一阵震动。 啊,是作之助的消息。 【里奈,你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在运作的孤儿院吗?我捡到一个婴儿,没法收养她。】 【嗯?你又从哪儿捡了小孩子。】 更准确的说是又双叒叕捡了孩子,里奈想起对方家里的小孩们就一阵头疼。 【刚刚停火的战场上。(附件.png)】 点开附件,照片稍微加载后弹了出来: 沉甸甸的黑云倾覆而下,残破的建筑互相倒塌碰撞,废墟焦土,裸露的钢筋像脱出血肉的骨头,破开残破的大地,弯弯曲曲伸向天空。 人被烧焦后焦黑的组织混着褐色的血迹抹在地面,看不到完整的人体,破碎的建筑下偶尔能瞥见可疑的焦黑碎块。 乌云黑压压地坠在地面上,一片灰黑中,画面中心的作之助鲜明的红发格外显眼。 在他怀里,一个小小的孩童安然昏睡,焦黑的小脸吐着泡泡,天真的睡颜和惨烈的现场对比无比鲜明。 里奈迟疑了一下,打字问道: 【她的父母呢?】 【死了,我在清理尸块的时候搬开他们,才发现了压在底下的这个小孩子。】 失去父母的孤儿,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毫无所觉地经历了人生最悲痛的离别。 【啊……据我所知,横滨的孤儿院都不再接收新的孤儿了,作之助。】 【好,那我一会儿把她捡回去。】 他呆萌的形容词让玩家忍不住笑了笑,随后,竟有点为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动容。 他的生活不富裕,但他的善良却确确实实超越了许多人。 【作之助……】 犹豫了半晌,诸多思绪在脑海中回荡,尽管[孤独自白]的分析明明白白告诉她,现在不适合做任何吸引别的组织注意的多余事,但樱井里奈还是叹了口气,动动手指把消息发了出去: 【把她带回来吧,我会牵头组织一个孤儿收容所。】 人类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是有自己的思想的,游戏是娱乐她的手段,却不能支配她的行为。 而且…… 【当前决策影响度:54%】 把被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玩家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关闭了面板。 她不在乎游戏能不能顺利结束,她追求的,从来都只是所有感情一瞬间撕裂后,所迸发出的,连神明也要为之动容的结局—— 她想要的【完美be】。 第49章 龙头战争第七十八天,事态如同脱缰的火车,失控地冲向了未知的地狱。 【当前决策影响度:76%】 在交战最为严重的地区找不到任何一家开着的店面,甜品店的碎玻璃撒在地面上,闪闪发亮,断面上倒影的不再是孩子们期待的目光,而是从黑西装胸膛中炸出的血花。 很难说现在混乱的局面到底有几分出自玩家的推动,或许,就算玩家不下场,逐利的本性依旧会让事情恶化到现在这种境地呢?黑手i党的良心可以说几近于无。 里奈摇摇头,不再思考【假如】的问题,专心处理今天传过来的消息。 【横滨中央出现不明雾气】 哦哟。 一条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 雾气出现在横滨这样的海滨城市很正常,可大中午的天气,从城市中开始弥漫的雾气绝对不可能正常了。 如果有武装势力交战导致的异常现象,线人应该会直接报告,而不是不明不白的一句“不明雾气”。 不明雾气,恐怕是异能者吧? 里奈坐直,眼中闪烁着兴味。 “好奇怪,没见过的异能力,资料库也没有。” 横滨的异能者她不能说全都知道吧,起码在这场战争中也出现了九成九,没见港口Mafia内部连干部都派出去支援自家战线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疑似能操控雾气的异能者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停下搜索的手,她右手扶着下巴,拉开面板,有点新奇。 [孤独自白]也没给出下一步指示? 里奈这下倒是真好奇了,连忙给线人下一步指令: 【能继续深入,打探更仔细的消息内容吗?】 【雾气在蔓延,里面有什么肉眼看不到,卫星云图也显示不出来,我可以进去查探,首领。】 【好,注意安全,有什么消息及时反馈。】 还没等探子发出下一条消息,新的消息席卷了整场战争: 【白麒麟】涩泽龙彦。 横滨看似毫无作为的政府出手,释放了本部收容的极危险异能者。 只不过对方可能也没想到,【白麒麟】选择释放异能力的同时,也对各个组织实施了无差别屠杀,如导火索般瞬间点燃了战场! 白雾所过之处,便一丝消息也传不出来。 每个人都很不爽。 我们打架打得好好的,你入场不站队就算了,把每个人派出去的探子都干掉是什么意思? 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吗? 政府派人就可以这么狂妄吗,政府就能插手我们的内战吗? 白雾这神秘莫测的行事风格恍若在横滨沸腾的局面上浇了 一瓢冷水。 一时间,响彻大街小巷的枪声都少了许多,可以说以一己之力得罪了横滨的所有黑手i党。 还没等黑手党方派出有效手段打击报复,涩泽龙彦不按套路出牌,率先放了大招。 不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连玩家都差点被他神之一手搞懵。 【龙头战争第八十一天。】 在本该宁静沉睡的深夜。 谁也没想到的是,异能力之雾突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疯狂扩张! 这场无法阻拦的白雾,终于在出现三天后的夜晚,彻底笼罩了整个横滨! 卫星云图上的横滨,也彻底变成了一团白茫茫的雾气,通信全部被切断,普通人也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茫茫白雾中,只剩下异能者和沉默的建筑。 熟悉的横滨彻底静默,成为唯有异能者的孤城。 【特殊情况!】 玩家一上线就收到了系统的警告提示,吓了她一跳。 【突发事件!】 【特殊NPC涩泽龙彦出场,异能力[龙彦之间]全面投射横滨地图!】 【特殊地图[龙彦之间]已替换!副本地图作出以下修改:】 【1.暂时移除无[异能力]设定的NPC。】 【2.副本地图将拦截所有电波信号。】 【3.添加特殊副本BOSS[涩泽龙彦],击败BOSS或以其他方式结束副本将获得稀有通关奖励!】 【特别提醒:受到[龙彦之间]影响,玩家异能力[孤独自白]暂不可用。】 什么? 樱井里奈一个鲤鱼打挺,眼睛瞪大,反复审视,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 《imoto模拟器》你都偷偷背着我更新了些什么啊?! 不,你更新你多少也发个公告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好不好? 反复打开邮箱和公告,不信邪地一路下拉。 除了时不时到账的每日奖励之外,也就是日常修修她根本没意识到的bug,发发什么根本没人看的更新日志,官方对新副本更新那是一个字都没提! 不是吧,这么玩? 好好好。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里奈钻进落灰的武器箱里翻出好久没用过的手i枪,擦拭枪管弹夹,装弹上膛。 抚摸着冰凉的枪管和子弹,玩家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家人们,这玩意儿可比异能力好用多了.JPG 玩家带上子弹,推开门下了楼。 街道,行道树,建筑间被流动的雾气填充,世界间茫茫都是白雾。 穿梭在空荡荡的街道间,里奈轻手轻脚走在路上,屏住呼吸左右环视。 清晨鸟儿的鸣叫,行人匆匆脚步,楼道里时有时无的脚步声统统消失不见,天地寂静。 似有若无的惨叫回荡在白雾中,给失去人气显得荒凉的街道增添一丝恐怖氛围。 樱井里奈抱着自己抖了抖,某些曾经看过的恐怖片陆续浮上心头。 像什么O中小屋啊,闪O啊,O怨…… 不知道是不是想象加成,她忽然觉得周边的环境有点冷。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片白雾中,异能者的处境要危险得多?” 猛然间,冰冷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一个玩味的声音满是戏谑道: “知道吗?有的枪,也会变成杀死主人的凶手。” 谁?! 一阵闪电蹿过脊梁,触电般的樱井里奈瞪大眼睛,霎时间双手一拉上膛,就地一滚,瞄准身后。 我我我警告你你别碰我,我会世界上最厉害的恐怖片隔离术拔电源嗷! 不过没有她想象中长发爬行大姐姐,也没有恐怖双胞胎熊孩子,一张熟悉的脸朝警惕的她笑了笑: “嗨~” 对方额头上闪闪发光的菱形红宝石给她增添了一丝非人的美感,黑色卷发和宝石交相辉映,少女笑盈盈站在枪口下,朝她比了个“耶”。 樱井里奈一愣,举枪的手顿了一下。 这…… 鸢色眸子,黑色长卷发,除去额头的红色菱形宝石外,这是一张格外熟悉的脸,熟悉到她每天上游戏都能在镜子里看到这张脸—— 是你,屑哥哥性转!(bushi) 开个玩笑,她当然能看出来这是她的脸啦。 这一瞬间,樱井里奈思考了许多,比如宇宙的诞生及毁灭,以及imoto模拟器偷懒复用模型被发现后策划发出的尖叫声能掀翻几个房顶。 她沉思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对面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少女嘴角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喂,你现在不应该问点什么吗?” 对面的[里奈]……为了方便,我们简称她[里奈plus]为好了。 她嘟起脸,叉着腰发出很不满的抱怨声:“难道见到我不让人高兴吗?” 即使在生气的时候,对面这张脸也光彩熠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漂亮得玩家默默把瞄准她头的枪口下移到了心脏上,赞同地点点头。 的确很好看。 “你是谁?”里奈顺着她的意思问道。 “你猜?没准我是[津岛里奈]呢?”plus小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是[津岛里奈],那我是谁?”玩家指了指自己,表情很呆萌。 “你是[春日里奈],嘻嘻,怎么样?这样你有身份,我也有身份,大家都能和谐地生活下去,皆大欢喜~” “反正你又不喜欢[津岛],把它让给我,从此你不会受到过去身份的影响,诶呀呀~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美少女真是太少见啦,嘻嘻。” 她笑嘻嘻的,言语中却透露出对玩家无比的熟悉,额头上的红宝石随着她讨喜的动作一摇一晃,表情有种在百老汇唱了十年的夸张感。 看着熟悉的脸做出这么跳脱的表情,玩家举着枪,死鱼眼失去了灵魂。 这张脸做出各种浮夸的表情,莫名有种被ooc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种性格怎么给她一种浓浓的既视感……又讨厌又讨喜的感觉…… “诶诶诶?你怎么不说话了?诶呀,难道是被我的善良慷慨感动到哽咽了吗?” 里奈额头一跳,莫名其妙的既视感终于得到了解答: 这没有自知之明的样子!这讨人厌的话术! 你还说你不是屑哥哥性转版! “你的话好多。” “诶多……听美少女喋喋不休地讲话,难道不是一种享受吗?还有,把[津岛里奈]这个名字送给我嘛送给我嘛,求求你啦~” plus小姐双手合十,星星眼看着她。 玩家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你听说过一个传言吗?” “什么?” “见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就会死诶。” 话音未落,里奈眉眼一利,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子弹毫无预兆地穿透2号的胸口,带起一蓬白雾。 胸前的伤口一阵扭曲,空气的雾气涌入伤口,伤口渐渐合拢,少女脸上做作的笑容也随之缓缓消失。 “啊……好痛。” plus小姐呆呆道。 白雾——也就是涩泽龙彦的异能力的产物,了解她这个副本的一切。 “白麒麟”在被政府收容前的事迹她也略知一二,异能者通常会在大雾散去后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异能力…… 樱井里奈眉头一跳: “你是[孤独自白]?” “啊呀,被发现啦~”少女回过神来,食指抵着嘴唇,笑颜如花道,“看在你猜出来的份上,送你一份礼物~” 啪嗒。 屏幕破碎的手机被扔在两人之间,上面是最后一条未曾发出的消息: 【首领,薄雾中无法使用异能力,我还看到了类似重力使的身影,我怀疑这片云雾是异能力,探索这片空间要小】 最后一个“心”字还停留在输入框里,一闪一闪的,仿佛在嘲笑这份永远也发不出的消息。 玩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先不说这种行为在黑手i党的世界中是赤裸裸 的挑衅了,但从信息内容分析,事态就不太妙。 如果真的让涩泽龙彦分离了中原中也和[荒霸吐],先不说横滨会不会再来一次[魔兽吉拉]之祸,强制分离后中原中也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哇哦,看来你的小男朋友马上就要死了~真让人伤心,他才刚刚接受自己,就要这么轻易地消失在世界上了。” “呜呜呜,好可怜哟,要是你求求我,我一高兴,顺手给你指指他的坟头,好叫你——” [孤独自白]假惺惺抹了抹眼泪,咧起嘴角,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眼底闪过一抹讽刺:“死后能找到他的门!” 嗤的一声,刀身铮铮狂响! 里奈纵身一滚,长刀贴着她的腰插进水泥里,锋锐的刀尖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地沉入路面中。 先手偷袭,你不讲武德! 瞄准她身上最显眼的红宝石,里奈心中大喊,眉眼是相反的冷静,反手回敬一发子弹。 “女孩子的脸面可是很重要的,你在朝哪儿打呀!” 明明能自愈,[孤独自白]却还是大喊着,偏头让子弹打穿了太阳穴,避开了额间的红宝石。 果然,弱点就在那儿! “守护美少女是我义不容辞的义务。” 不顾身上被划出的血痕,里奈狂然一笑,反手拔出地板上的刀,小腿用力,整个人瞬间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化作一道流星窜出! “但是美少女在场可只有我一位!” 铮、铮、铮! 刀锋和枪管碰撞,火花四溅。 身体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位少女如同死敌一样招招致命,其中一位身上逐渐洇出鲜血,而另一位,则在这种不要命的疯狂进攻中左支右绌,连连后退。 “不,不可能,我就是你,拥有你的全部记忆,知道你的一切,凭什么你能比我快!” [孤独自白]尖叫,用恶狠狠的眼光追随身形闪烁的少女,语气中满是不甘。 她们明明是一样的! “不,你只是一个赝品而已。” 樱井里奈冷冷道,眼眸中藏着看不清楚的情绪。 一脚狠踹在墙上,腰部一扭,空中转体,躲开直刺,玩家抬手又是一枪! [津岛里奈]只是她游戏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身份,而玩家所拥有过的身份,早就超越她千万倍。 直刺,斩击,上挑,横切,进攻,进攻,再进攻! 关闭痛觉的玩家一往无前,此刻,她的眼中除了剑之外什么也容不下。 [孤独自白]冷汗如泉,手臂酸软,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不是熟悉的那个[津岛里奈]。 剑光连着剑光,一片又一片,如潮水般切割空间,寒锋如鬼魅般难测,你永远无法预测下一秒满是杀意的刀尖会出现在上还是下,前还是后。 她连连后退,直到背后贴上一个冰冷的身体,脖颈触及到寒光的那一瞬,才意识到这场纷争已经结束了。 “哈……哈……” 刀横在她颈间,枪抵在她后脑,濡湿的哈气吹在她的颈侧,浑身浴血的少女紧紧贴在她身后喘息,发出低低的笑声: “呵呵……看吧,咱们两个之间,美少女只能有我一个。” 现在是关注这种东西的时候吗?! [孤独自白]面色扭曲,色厉内荏大喊:“你不能杀了我,不然你会失去异能力,再也没办法成为那个神机妙算的[津岛里奈]!” “嗯?展开讲讲。” “你放过我,我愿意跟在你身边,等这片白雾消失,我就回到你的身体里,怎么样!” 见少女的态度有些软化,[孤独自白]赶紧嚷嚷道,语气非常真诚: “反正我输给你一次,就会输给你第二次,稳赚不赔的生意,只要你留我一命,我,我只是太想再看看这个世界了,让我最后再自由一会儿,求你了!” 【失去异能力】这个威胁,只要是个异能者都不能无动于衷。 只要能摆脱这次危机,到时候自己再联合几个战斗型异能力回来杀掉原型也不迟!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可脸上依旧一派楚楚可怜。 “你的提议很好。” 还没等笑容挂起,一枚子弹就穿透了她额头上的红宝石。 含着不解和一丝丝被耍的愤怒,少女化作一缕白烟消失,破碎的红水晶星星点点飞入樱井里奈的胸膛。 “但是,我拒绝。” 笑眯眯吹了一下枪口,里奈单手叉腰,歪头眨巴眼睛,无辜得狠。 玩家最喜欢做的,就是对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当她好糊弄呢? 什么向往自由,一百年前的老动画片反派博同情都知道说自己被灭了满门,这点小伎俩就别在我面前晃悠啦~ 【异能力[孤独自白]已回收!】 抹了一把流到额头上的血,里奈欢呼一声,耍了个枪花,枪插回枪袋,弯腰捡起地上破碎的手机。 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玩家把这部不值钱的手机收进了背包里,转身抬头,凝望一望城市中心无际的雾气。 那里是雾气发源的地方,也是中原中也应该会去调查的地方。 “所以……现在是真男人1v1时间咯?” 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上碍事的血,樱井里奈握紧手枪,扯出一个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的笑容,调转方向,昂首挺胸,往雾气来源一步步走去。 接下来轮到美少女拯救世界! —— 就在玩家离开后不久。 额头顶着红宝石,不知情的红发男人和玩家擦肩而过,灰色的幽灵缓缓消失在白色的雾中。 第50章 所以,到底要靠什么才能打赢[白麒麟]呢?他本人的体术水平暂且不论,只论[龙彦之间],难道把异能力和其主人分离是它唯一的作用吗? 能在人才辈出的横滨做到被官方组织慎重收容,直到战争失控到几乎创烂横滨才被放出来处理烂摊子的异能者,樱井里奈有理由怀疑他的能力并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谁知道居然还有BOSS战,早知道就选加武力的了。”耍了个枪花,里奈摇摇头,十分遗憾。 玩家的势力怎么不能算某种程度上玩家武力值的一部分呢? 其实,标准放宽一点,属于玩家的附属手下怎么不算一种召唤物呢?混成首领的玩家怎么不算召唤师? 迂腐,实在是太迂腐了。 痛心疾首于次元公司创新创意缺失的玩家没太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踩在一截软软的肢体上时才蓦然惊醒,左右观察环境,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得相当深入。 而前面浓厚的雾气中,熟悉的小卷毛靠在墙根,低头气鼓鼓地按弄“哔哔啵啵”作响的红色游戏机,专注得连她的靠近都意识不到。 啊……屑哥哥。 里奈握紧枪托,叹了口气。 她不认为这是一场偶遇。 充满危险的白雾中心,两个认识的人正好撞在一起的几率近乎于无,更何况,太宰治这种人一旦和他碰面,所有的“偶然”几乎都是他计划中的“必然”。 玩家虽然喜欢他,但也明白,聪明如太宰治,亲情未必能动摇他对计划的掌控欲和自信心。 樱井里奈为他聪明的小脑袋深深叹了口气,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当作什么都没看到面无表情地路过。 “可恶——左边一点,啊,别冲那么快!别打我别打我!!” 好浮夸的演技,她好像不搭理他一下好像有点辜负这么浮夸的演技哈。 玩家走近,无奈叉腰: “我说,这鬼地方还玩游戏,难道你的游戏机有信号吗?哥哥。” “当然——没有啦,略~” 动作迅速地把游戏机塞进兜里,太宰治吐了吐舌头,没被绷带绑住的左眼朝她讨饶似的眨了眨,纤长的睫翼随之轻颤,嚷嚷道: “谁让你不待在家里,我回家找你,哪里都找不到,碰到了好心人才知道你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走,太生气了!” 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不也经常这么干吗! 里奈同样谴责地瞪了回去,两股目光相撞,谁都不肯先服输。 “啊呀,你居然这么看我!可恶,难道你丝毫没有忏悔之心吗?” “什么嘛,你个惯犯哪里来的勇气说我!” “我可是马上就来找你了哦,你却丢下我偷偷跑了,我怎么不能说了,我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哦!” 仔细想想,他说的好像也对。 里奈受不了了,看天看地地转移话题:“咳……先不说这个,那个,中也好像也进来了,万一要是放出荒霸吐那不就惨了……为了横滨的安全,我在,额,我在找中也!” “嗯,没错,就是这样!” “小矮子?”太宰治一扫轻佻,紧紧盯着她的脸,好像要从她的神态中挖出说谎的痕迹似的,重复了一遍,“你确定看到他了?” “不,是我捡到了失踪的线人的手机。” “捡到?” “……呃,算是捡到的吧。” 犹犹豫豫说完,里奈就看见面前屑哥哥冷笑了一声,一下子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抓得她动弹不得。 “噢哟,这顺手还挺危险,捡个手机能把自己捡的浑身是伤,怎么,手机掉刀坑里啦?”太宰治垂眸嘲讽道。 里奈跟着低头,却看到了相当不妙的一幕—— 鲜红色的血迹顺着他们相交的肌肤蜿蜒流淌,染红了他手腕的衬衫袖口,把她准备的说辞统统堵了回去。 救命,把痛觉调到0的后果就是她根本没想起身上还有打架留下来的伤口! 哈哈,吾命休矣~ 玩家心虚笑了笑,像只被扼住后颈的胆小仓鼠,什么也不敢说,缩了缩头,CPU飞速转动,妄图亡羊补牢: “那个……你,你听我狡辩,不不不,听我解释!” ‘编,你接着编。’ 太宰治双手抱胸,什么话也不说,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能编出什么花样”的样子。 “呃……算了,”里奈松掉紧绷的身体,摆了摆手,不欲多言,“和异能力打了一架罢了。” “我是该惊讶你居然没狡辩,还是该惊讶你居然打赢了?” “我为什么不能赢啊!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慢条斯理把手腕上的血一条一条抹回她身上的太宰治撇嘴:“想听好话啊?花钱雇个人每天在耳边给你唱颂歌好不好啦。正好你可以雇个异能者试水,我倒要看看嘴甜能让他在这鬼地方多活多久。” 阴阳怪气的,樱井里奈朝他翻了个白眼。 “幼稚,不管你了,我得走快一点,要不然一会儿天黑了可怎么办。” “等等!”太宰治不满地抓住她的手腕,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就这么轻而易举把我丢在这儿了?” “拜托,”里奈挣脱他的手,解释道:“我要去中心地带找找有没有出去的方法,又不是去春游,怎么带上你啊?” 太宰治无语半晌,叹了口气,放开手:“那我和你一起去,反正往哪儿走都一样,随便选个方向碰运气还不如跟着你呢。” 眼见是摆不脱这条小尾巴了。 里奈摇摇头,任凭他跟在后面。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朝着浓雾最深处走去。 周围的雾恍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主动绕开了他们。 雾中的空间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茫茫大雾,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啊啊啊啊啊啊!!”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突然雾中响起了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樱井里奈和太宰治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飞快跑过去。 拨开迷雾,显现出一站一躺两个身影。 站着的少年身形颀长,侧着身低头看着地上的人,头发挡着看不见正脸,只能看到白色长发不扎不束,随性披散在身后。 另一个身影血淋淋躺在地上,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性别。 因为实在是太不成人样了,从头到脚,浑身上下插满了长刀长剑,都快成一个刺猬雕塑了。 “咦惹,我错怪你了,”太宰治躲到樱井里奈身后,抓住她的胳膊不放,嫌弃地说,“看尊容,躺在地上的才应该是从刀坑里爬出来的那位!” 戏精。 撇撇嘴,里奈最终还是忍住了把他甩开的冲动,叹气:“开地狱笑话是会被送进地狱的。” “霓虹人又不信基督,谁死了都是一样下地狱好吗?” 安静的空气被陌生的吵嚷声打破,白发少年缓缓转身。 一双奇特的鲜红眸子毫无波动地扫过吵嘴的两人,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似的。 一颗红色的菱形宝石从地上的尸体中缓缓飘起,落在白发少年手中,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拨弄宝石,和他冷冷的眼神如出一辙的冷淡。 似曾相识的白色西装,似曾相识的白色长发。 里奈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曾经桥上擦肩而过的白发少年。 “有趣。” 他的眼神划过他们两个,猩红色眼神微微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喔,你们两个,很新奇啊,”白发少年收起手中的宝石,朝他们缓缓走来,一步一步,脸上带着稚童般的天真,眼神越来越亮,“你们身上,都有很珍惜的味道……太好了,我的藏库又要扩充了!” 少年的表情沾染了奇怪的兴奋,看得里奈拽着太宰治微微后退,有些抗拒。 就算是帅哥,奇怪的颜艺也很破坏颜值,望周知。 身边的屑哥哥则更为直接地大喊大叫:“你别过来,我对奇怪的人过敏。” “啊,太宰治,我听说过你,没想到今天居然能见到本尊,果然,你拥有一颗令人移不开眼的闪耀宝石。” 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在屑哥哥的垃圾话中保持自己的步调,恐怖如斯! 里奈肃然起敬,连“你是[罪魁祸首]?”的尖锐问句都在对勇士的敬意之下从喉咙里润色了一圈儿才吐了出来: “你是涩泽龙彦?” 顺着少女的问句,涩泽龙彦的目光顺势落在她身上。 “没错,我是……啊,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喂喂喂,你在说什么无礼的话啊,我还在呢!” 从她身后跳了出来,太宰治的脸气鼓鼓的,双臂展开站在少女身前,皱眉道: “这么老套的话术,八十岁老爷爷都不用了,还有,你光明正大搭讪也要问问我的意见吧?” “搭讪?”白发少年皱眉,认真澄清道,“我没有在搭讪,而且,是她主动和我先讲话的。” “管你呢。” 太宰治吐了吐舌头。 被无理取闹的涩泽龙彦不适地眉头打结,看得里奈很想笑。 在两个人打起来之前,她主动开口: “涩泽龙彦,我们无意阻拦你插手龙头战争,只想离开[龙彦之间]。” “诶,你知道它的名字?和政府关系不错嘛。” 对面的少女没回答他的疑问,涩泽龙彦也不在意,挥了挥身边的雾气,顿时,如同摩西分海般雾海缓缓打开,一条直通最深处的道路显现在三人身前。 “不解除异能力,离开这里的方法只有这一个。”他转身走进小路,异常的猩红色双眸恍若来自黄泉的引渡使,只能听见他如冷风的声音幽幽传来,“来不来随你们。” “啊,自说自话地走了呢……” 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踏入这条通往未知的小路。 雾气在他们身后慢慢聚拢。 几分钟后,浓雾飘荡,原地除了一具死相凄惨的刺猬尸体外,再无其他痕迹。 …… 这里曾经是一座人声鼎沸的高楼,如今,却寂静得连回荡在楼梯间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电梯无法运行,只能爬楼梯。 跟着纯白色背影踩着楼梯一层层向上爬,好像永无止境的楼梯让玩家有那么一瞬恍惚以为自己换了个名字叫《爬楼梯模拟器》的游戏在玩,目标就是在没有尽头的楼梯间跟着白衣长发女鬼一层层地往上爬。 “呼——呼——” 当累得气喘吁吁还要拉一把拖后腿的队友的时候,樱井里奈眼含热泪,对中原中也的思念一瞬间到达顶峰。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念过中也(的异能力)! 天台沁凉的雾气扑在脸上的时候,玩家久违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浴火重生,神清气爽,以至于她脸上不自觉挂起了幸福的微笑。 这笑绝对饱含满足,临终时拿来撑场面都完全够用。 “你也觉得很好看吗?” 只不过这笑容好像被涩泽龙彦误解了,他指着自己搭建的圆顶帐篷和帐篷前摇曳的篝火,第一次对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就像一个孩子的兴趣爱好被认同时一样开心: “你真有品味——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三天才收集起来的宝石,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但排布方式经过我的设计,绝对充满美感!” 他展开双臂,无比骄傲地向她展示他的“作品”: 天台顶上原本寒酸的水泥地上一块块落满了宝石,不规则镶嵌在水泥地中。 这些大大小小的宝石在跳动的暖黄色篝火下闪烁着炫目的流光,璀璨的银白,灵动的湖绿,闪耀的金黄,如同在地上打翻了调料盘,各色光芒互相交织,如梦似幻。 “呃……”是不是稍微奢侈了点? 抬手稍微阻挡了一下闪瞎人眼睛的光芒,却差点被地上凸起的宝石绊了一跤,樱井里奈扶着膝盖站稳,嘴角一抽。 “哇,好多钱啊~” 屑哥哥从身后冒了出来,代替她发出没见过世面的赞叹声。 “钱?钱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你想要?这边有的是。” 涩泽龙彦轻描淡写地走到熊熊篝火旁边,柴火垛一样高高码起的一摞摞钞票映入眼帘,拍了拍这堆让人眼绿的钞票,他无所谓地抽出一堆,直接扔进火里。 被喂养的灼热火焰猛地腾起,眨眼间把四散的钞票吞噬一空。!!! 捂住心口,里奈的胃逐渐抽痛,表情失控。 呃……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甚至都只是游戏中的一串串数据,但为什么看着一张一张钞票消失在空中,心中会这么痛? “这些都只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找不到想要的,才勉强拿这种残次品替代一下,”涩泽龙彦皱眉,踢了踢地上的宝石,有点嫌弃,“这种东西,最好的归处就应该是火里。” “平常不怎么好看,只有火焰慢慢地烤,爆裂开的一瞬间的璨光,还算勉强有点看头。” 说完,他从地上捡了两块纯净的绿宝石随手扔了进去,零零星星的火光照亮他过于白皙的脸颊。 胡乱造了一气后,白发少年猩红色眼眸中洋溢着幼稚的满足。 而里奈已经不想多说什么,默默撇开目光,走到天台的边缘眺望远方。 高高的天台让白雾被踩在脚下,极目望去,天地一片白茫茫。 冷风吹过,她的长发被卷起,吸引了涩泽龙彦的目光。 凝视着少女,他突然发声问道:“你想和我做个交易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喂,越来越过分了啊,我这么一个人明晃晃站在这,你看不到吗?”太宰治不停跳脚大喊,对一脸无辜登徒子怒目而视。 涩泽龙彦没分给他一个眼神,而是一眨不眨盯着樱井里奈,非要从她这儿等到一个答案不可: “你应该也明白,我的异能力能做到何种地步,只要我愿意,放眼整个横滨,没人能阻拦我把闹事的黑手i党全杀光。” “这样吧,我帮你统治横滨,你放我走,怎么样?” “放走你?就算我答应了,异能特务科应该也不会听我的吧……” 还有统治横滨什么的,她又不是海O王,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里奈拉住要冲出去的屑哥哥,对他摇了摇头。 而且,统治这么大一个城市有什么好处吗? 看看横滨著名景点森鸥外就知道了—— 哟,这不是加班加到发际线后移的森首领嘛,还是看看远处的摩天轮吧家人们。 趁着没人往这边看,里奈翻了个白眼。 又累又烦,这无冕之王,爱谁当谁当。 “异能特务科,他们根本就不懂我追求的是什么东西,这些残次品,就算再收集一万颗,也比不上一颗真正珍贵的宝石。” 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意味很明显,就差把“垂涎”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喂,异能特务科不是叫你平息战争的吗?你杀了这么多人,他们不管吗?”太宰治问道。 “为什么要管?杀得越多我越强,我越强他们就越高兴,既能把这边乱糟糟的势力打扫一番,又能增多一分霓虹拥有超越者的机会,一举两得的好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毫无自觉说出了什么阴暗的政治博弈呢……真不知道该说他天真好,还是单纯没有保密意识。 屑哥哥“啪叽啪叽”地起劲儿鼓掌,为这番堪称暴论的发言喝彩,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哇哦,好有道理!” 不过这样一些问题就解释得通了。 一个有希望成为“超越者”的霓虹本土异能者和本来就和官方水火不容的黑手i党势力之间,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更别说政务部的那些早就看不惯横滨黑手i党的家伙们了。 再往深处想一点,引发龙头战争的那五千亿拥有者的异能者死亡真的是一场巧合吗? 为什么这五千亿能毫无阻拦地进入横滨?为什么恰好在战争最混乱,各个组织异能者召回最多的今天突然释放堪称“异能者杀手”的涩泽龙彦?为什么在释放他后又任凭他屠杀异能者? 一切的一切,在得知霓虹缺少“超越者”级别战斗力,而[白麒麟]正是能通过猎杀异能者来增强异能强度的特殊异能者后,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是一场阳谋。 借着一张空头支票,政府不但清理了猖獗的武装组织,又占了战争的大义给圈养的涩泽龙彦喂了一波粮食,最后,胜出的黑手i党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再一手遮天,新的平衡得以建立。 一举三得。 代价只是一场旷日持久,死伤无数的黑手i党战争而已。 想通了这点,太宰治弱弱捂住嘴,柔弱感叹道: “哇,这也太黑暗哩!” 瞧给孩子震惊的,关西腔都吓出来了。 樱井里奈摸了摸身边屑哥哥的小卷毛,对他的演技残忍评价道:“你不适合装不谙世事,哥哥。” “切。”太宰治不服气地撇嘴。 要是这计划交给身边这位,别说什么“异能者屠杀计划”了,就算龙头战争结束后横滨只剩下个空城她都不意外。 “所以你们明白了?” 涩泽龙彦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零碎的红宝石: “我不想再毫无美感地继续拿这种东西充数了,劣质品摆在我的收藏室,就像一颗放在冰箱里的烂苹果一样让人恶心,每次看到都让人受不了,恶——” 说着说着,他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烫手似的直接一撒手,把手里的宝石全都扔进火里。 还真把自己说恶心了啊…… “那个,你缓缓……” “不行,你答应我,我帮你成为这儿的无冕之王,你帮我逃脱异能特务科那群一点儿艺术审美都没有的蠢货,怎么样!” “和我合作吧,你知道吗,你拥有一颗超级美的宝石!如果不是你已经斩碎了它,我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它,好可惜,没能亲眼见到她——” 他兴奋说着,朝她一步步逼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近乎于无。 他颤抖的鸦羽长睫下,鲜红色宝石般的瞳仁闪闪发亮,里面流动着吗满满的期盼,鲜活的神态和他死人般苍白的肤色反差极为鲜明。 樱井里奈甚至能透过他收缩的瞳孔,看到玻璃体上瞪大眼睛的自己的扭曲倒影。 “真想看看啊……瑰丽,活泼,如此超越想象,超脱常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变成她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清的呓语: “恍若来自世界之外的光芒——就深深埋在这儿。” 说完,他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她心脏的位置。 嘭! “啊!!” 发出一声痛叫,涩泽龙彦跳了起来,捂着左脸连连后退,鼻子发酸,眼泪“唰”一下子流了下来,“啪嗒啪嗒”地洇湿地面。 “哼,异能特务科管理处真是一群光吃饭不干活的蠢货。” “都说了变态别随便放出笼子,这一拳算是给你个 警告,离她远一点儿。”冷笑一声,他转了转手腕,眸色深沉,语气嘲讽。 装作看不见我是吧? 我可忍了你很久了! 里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智力派动手也这么粗暴的吗?说好的体术中下太宰治呢? “嘶——你在生气?为什么?” 涩泽龙彦满脸不理解,太宰治和樱井里奈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飞快撇开目光。 “别说废话,直接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儿。” 太宰治开门见山。 “不,不行!除非她答应我的交易!” “那我们要是不答应呢?”太宰治威胁性眯起眼睛。 “那,我就不能带她进入我的收藏室,也,也就没法离开这里!”嘴上说得斩钉截铁,看见太宰真的举起拳头时,涩泽龙彦还是声音顿了顿,求助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少女。 “算了,哥哥。” 里奈拦住蠢蠢欲动的屑哥哥,沉稳点头: “我答应你。”反正她最终也是要和BOSS战斗的。 “太好了!” 涩泽龙彦蹦蹦跳跳跑到帐篷前,一把撩起帐篷门钻了进去,只听见他的声音传出:“请进——让我为你展示一下我的收藏柜!” “走吧。”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钻进帐篷。 帐篷内的空间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小,但实在是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太宰治甚至看不到离他一步之远的少女的背影。 “喔哦,一位可爱的小姐~” 黑暗的帐篷中,戏谑的声音响起: “我先借用一下咯~” 霎时间,太宰治反应极快地向前一拽! “唰”的一声,布料撕裂声响起。 空荡荡帐篷只剩下他一个人。 涩泽龙彦带着少女一起消失了。 攥紧仓促间拽下来的外套,太宰治脸色一沉。 有计划之外的势力参与进来了…… —— 另一边。 里奈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失重的瞬间被谁拉了一把,然后自己就站在这儿了。 面前是一个极尽奢华的空间,宝石和彩色玻璃组成了这个极富宗教色彩的空间。 这里的形状不由得让人想起倒扣的巨碗,高度无可估量,亮闪闪的各色宝石镶嵌在书架上,棕色实木书架一直往上延伸,根本看不到尽头。 原本应该用来放书的一格格空间,漂浮着一颗颗璀璨神秘的菱形红宝石,它们幽幽发着醉人的微光,像嵌在墙里的一盏盏小灯,模糊照亮了整个宽阔的空间。 空间的中心放着一个雕花的大理石圆桌,圆心处漂浮着一盏华丽的彩色玻璃小灯。 【欢迎玩家进入副本衍生地图——】 【[真正的龙彦之间]】 看来,关于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她的情报可以更新了。 “欢迎来到我的收藏室!” 换了一身西装的涩泽龙彦笑着从书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红瞳在昏暗的空间中更加鲜艳欲滴。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原本还能说苍白的肌肤彻底失去颜色,浑身上下和刷了一层白漆似的白惨惨的……一个人怎么能白到这种程度? 如果不是他的脸上还带着被打过的一丝红晕,樱井里奈肯定认为站在面前的换成了他的鬼魂。 “我哥哥呢?” “放心,我没把他怎么样,他还留在天台。” “这儿是……” 涩泽龙彦凑了过来:“我的收藏室,你是第一……不,第二个客人。” “第一个是谁?” 里奈手指在坚硬的木头书架上摩挲,凹凸不平的雕刻线条流畅,窗格内,漂浮的菱形宝石棱角分明,她摸了摸宝石,看似轻飘飘的宝石在她的拨弄下却焊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你喜欢?送你了。” 红宝石从书架中脱落,飘飘悠悠落在她的手心。 “这枚品相还不错,它的能力是能操纵音乐,让人产生幻觉。” 涩泽龙彦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她也就明白了:秘密嘛,哪个反派没点秘密。 “它现在还能用吗?” “很可惜,带离了这个地方,它就会变成一块平常的宝石——不过作为一个装饰品的话,它也挺好看的,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儿紧张。 这是一枚酒红色偏紫的宝石,三四厘米长,折射的光线迷离梦幻,要论外貌,的确很好看。 “谢谢,我收下了。”里奈收起手指,把小小的晶石拢在手心。 【[孤独自白]共鸣中……】 一阵悠扬的小提琴从她的手心传出,节奏轻快,音符跳跃,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的异能力……不是分析型吗?” “不是吗……?” 涩泽龙彦仔仔细细从观察她的脸,没看到任何说谎的痕迹,至少,她拎起宝石晃悠时的好奇是做不了假的。 “那可能是她格外喜欢你吧。” 涩泽龙彦耸耸肩,手指一晃,音乐声随之消失了。 他把红宝石称为“她”,这种人格化的说法不由得提醒了樱井里奈:自己手中的并不是一枚矿石,而是一个异能者死后留在世界上的一部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异能力者死去后留下来的结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骨灰盒”呢? 这么一想,[真正的龙彦之间]也可以称得上一句“赛博灵堂”。 两个人各怀心思,落座圆桌,脸上却都和气。 “茶,咖啡,还是牛奶?” “有波子汽水吗?” 涩泽龙彦抱歉地笑了笑:“下次,如果还能见面的话,我会记得准备的。” 在杯碟的碰撞声中,樱井里奈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开门见山:“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整个横滨你能选择的合作者多得很,我实在想不到你到底有什么理由选择我,你知道,不论从年龄阅历,还是势力影响范围来讲,我都不是你的最佳选择。” 虽然她也没有统治世界的想法啦。 “那些东西我都不在意,你的异能力很好,我很喜欢,这就是理由。” 这理由也太随便了…… 里奈喝了口水掩饰尴尬。 “噗、咳咳咳!!” 瞪大眼睛,里奈呛咳,火速把杯子推远。 “这是什么东西?” “哦,没有汽水,起泡酒也差不多吧?” 这哪里差不多了! “原来不一样吗,算了,下次还是多准备一点饮料口味招待客人吧。不过得等我恢复自由再说。” 他摇了摇头,把自己面前的牛奶推了过去: “里奈小姐,在下只有一个不情之请。” “呃,你讲。” 里奈讷讷把他的杯子推了回去。 “在离开之前,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异能力?” “说实话,我不信你。” “那我就不能放你出去了!” “你!”里奈气急。 这不是耍赖吗? “让我看看又怎么了!”他也不装了,睁大眼睛,据理力争:“你都要靠我把反抗的人都干掉,给我一点点报酬怎么啦?” 看她有点动摇的样子,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上身俯下,猩红的眼瞳满是认真:“我又不是要杀了你,看一眼,就看一眼!” “不行……除非你求我。” “求你了,求求你了~” 非常之无下限的少年毫无羞耻地吐出乞求的话语,甚至还无师自通自己加了台词。 “如果看不到你的异能力结晶,我这辈子都不会圆满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求你了!” “……” 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唉……”里奈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亮闪闪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来吧,就这一次哦。” “太好了!” 涩泽龙彦高兴得像个孩子,撑着桌子跳了出来,一步就冲到她面前,拍着胸膛保证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里奈眼睁睁看着他伸出手,紧接着,无数莹白色的文字从他的掌心如潮水般涌出,文字扭曲又重叠地围绕着她,又在一瞬间涌入她的胸膛! “呃——” 一 丝丝鲜红溢出,不像鲜血,更像细细的宝石丝线,里奈伸手去触摸,这些光线毫无阻碍地透过了她的手指,她眼睁睁看着这些线在空中汇聚,凝聚成了一个鲜红色的宝石。 当她从眩晕中恢复的时候,眼中见到的就是鲜红的空间。 视野中心,自己的异能力晶体光芒大放! 天花板,墙壁,无数颗同样由异能力组成的宝石在她的视野中颤动,上看不到顶,下看不到底,和她的异能力同频共振,就像共享一颗心脏的四肢。 【[孤独自白]共鸣中……】 “这真是……” 在这片耀眼的,深深浅浅的红里,唯一不和谐的颜色便来自涩泽龙彦本身的白,白惨惨的少年飘在空中,眼神痴迷地盯着空中的异能力结晶,喃喃自语。 第52章 里奈缓缓伸出手,熟悉的异能力结晶落入手中,有些怔然。 居然……不是那个屑哥哥性转? 也对,她都已经死了,已经分离了一遍的异能力当然不能再分离第二遍,不然涩泽龙彦的能力也太BUG了。 “你答应给我看一眼的!”涩泽龙彦跳了出来,一脸渴望地伸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给。” 血红色的宝石甫一接触到他的手,就疯狂颤抖起来。 书架上无数的红色宝石反而平静了下来,静静漂浮在空中。 “哇……这光泽,这波动,在我所有藏品中也前所未有!如果不是今天见到了你,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有这么特殊的,可以联结其他异能力的结晶,太美了!” 大大赞美了一番,涩泽龙彦抓住结晶紧紧不松手,就像守卫着财宝的恶龙一样贪婪,看得她眼皮一抽。 “你放心,你就是想把它送给我也不可能,”读懂了她的担忧,他挥挥手: “你已经把它回收了一次,从原理上来说,它完全归属于你,甚至,今天如果你不进入这片空间,我连把它再次从你身体中分离都做不到。” [白麒麟],涩泽龙彦,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他痴迷地抚摸着手心里绚烂的宝石,猩红色的眸子里带着某种独属于艺术家的追求。 异能力晶石的绚烂反光占据了他的思想。 有时候,他会觉得,他诞生就是为了寻找一场足以震撼生命的闪光,他的眼睛,他的声带,他的一切都是为了追寻它——足以席卷他的世界的异能力爆炸。 而樱井里奈对此一无所知。 毕竟,谁又会主动了解游戏BOSS的背景,仔细探究他的追求呢? “虽然不是我一直追求的光芒,但也是最顶级的异能力,我从来没感受到过类似的异能力波动……”涩泽龙彦也没多做纠结,似乎真的只想看看,摸了摸它,不舍地把它递了回去。 要不是真的无法拥有,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里奈接过带着余温的宝石,疑惑问道:“你研究出什么了?” “研究出你的异能力和你宣称的‘分析’完全不相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涩泽龙彦笑眯眯道,好像因为看破了她无所紧要的秘密而沾沾自喜似的:“所有人都小瞧了你,认为只要不接触你,自己便可高枕无忧,喔哦,如果不是我横空介入的话,可想而知一场战争,你能赢多少呢~” 涩泽龙彦笑着说,这番有点见地的推论倒是让里奈稍微有点意外。 还以为是毫无自觉的工具人,但竟然意料之外居然是个能看透的聪明人。 “嗨呀,别这么看我嘛,”看完心心念念的东西,像只餍足的猫,涩泽龙彦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长发在身后一晃一晃,慵懒感十足,“我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 “就像,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哥哥现在大概,已经找到了我的……‘同伙’?” 樱井里奈微微睁眼。 同伙?他还有同伙? “哈哈哈哈哈,我喜欢的就是这种反应!”他高兴地跌坐回椅子上,举起桌子上的杯子,对着略显惊讶的里奈干杯,心满意足笑道: “傻子形象在和聪明人打交道的时候格外有用,所以每次我都不在乎先扮演一下被利用的角色咯~” “不过,有时候扮傻也有代价,你应该也有同感吧?” 他的杯子越过她,向她身后示意。 “我同意你的说法,涩泽君。”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里奈警惕地回头。 一个带着哥萨克绒帽,怀中抱着一本书的高挑少年从书架后走了出来,黑发紫眸,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周身气氛很温和。 少年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神棍的气质,当场换上洁白的神父服做弥撒也毫无违和感。 【NPC[费奥多尔]的好感度下降!】 “你好,春日小姐。” 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即又滑到她手心里的晶石上,其中蕴含的意味让她有点不舒服。 “我有一份礼物给你。” 他笑了笑,无视了她明显的敌意,推开了身后的书架。 “沙沙——” 书架如同帘幕般推开,露出后面被五花大绑的小卷毛,一身西装皱巴巴的,垂着头,好像已经昏迷了。 “哥哥!” 里奈忍不住叫出声。 “……” 太宰治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刘海盖住了他的脸,里奈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头顶,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凭借太宰治0.5只大鹅的武力,随便来一个经过锻炼的成年人就能干掉他,只不过…… 里奈怀疑地上下扫视着黑发紫眸的哥萨克帽少年。 先不论异能力,光从身形来看,他和屑哥哥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别说打晕了,一阵大风吹来,他和屑哥哥谁先被吹飞都是个值得一猜的问题。 “你对我的哥哥做了什么?” “别紧张,太宰君毫无生命危险。我只想和太宰君有个‘安静’一点的谈话地点,而且,有些话,我想太宰君没说过,我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要替他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他的目光颇有深意地从太宰治的身上滑到玩家身上,让樱井里奈有些摸不着头脑。 替他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啊,太宰君,初次见面,我是‘老鼠’,你可以叫我‘费奥多尔’。”少年却不再看她,而是朝着“昏迷”的太宰治弯腰,彬彬有礼自我介绍,“这次会面,我可是期待已久了。” “您想凭借一场战争彻底把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推上最高处,为此花费的心思简直让我这样的局外人都——” “费奥多尔君,叽叽喳喳的学舌鸟会被主人剪掉舌头的。”低着头的少年突然说道。 “是吗?” 费奥多尔的眸子颜色加深,充满诡谲,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那么我就在被剪掉舌头之前,多说一点吧。” 在龙头战争前就进入霓虹的他简直看了好一场大戏。 政府怀着一箭三雕的心思提供了战争的火引,发展势力的里奈小姐成为幕后推手,锋芒不露的港口Mafia借助一个探子的死遏制了她的脚步。 “而太宰君,实在是一个擅长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领导者。”一桩桩,一件件,他就像个记录者,陈列龙头战争中太宰治做过的事: 给了涩泽龙彦政府的消息点燃他逃出横滨的欲望。 白雾中抢先伪装了手机信息引导他的妹妹。 略施小计把可能成为港口黑手i党牵制她的因素的“重力使”骗出了横滨。 “可以说,只要一切都按着计划走,最后,一无所知[春日里奈]就能耗费最小的代价,成为横滨的[无冕之王]!” “哼,太宰君的算盘打得可响。”被利用的涩泽龙彦本人则是不痛不痒,象征性抱怨了两句。 “费奥多尔君,对我和家妹之间关系修复可谓是关心啊,让我久违地想起了幼时经常挂在门口的一只学舌鹦鹉,啊,它的下场是什么来着?” 太宰治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哦,想起来了。” “它被仆人嫌弃吵闹,吊死在檐廊下了。” “太宰君的比喻真有趣,不知道,成为人质的感觉怎么样?比笼中鸟还要无力吧?” 费奥多尔从怀里的书中抽出一柄薄薄的小刀,微笑地横在他的脖颈间,随即转头,和涩泽龙彦对视。 “又轮到我了,对吧?” 他无所谓地耸肩。 【NPC[太宰治]的情绪剧烈波动!】 在里 奈心情复杂没有防备的瞬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唰唰唰! 架子上的的红宝石一颗接一颗失去光芒,少女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逐渐漂浮起来。 等等等等,她还在看热闹呢,怎么就轮到她上场了?! 里奈瞪大眼睛,天花板的花纹在视野中放大,逼真的失重感让她不由得挥舞手脚,但毫无作用。 她就像个被放飞的气球,还是正在充气的那种。原谅她用了一个这么奇怪的比喻,但真的很形象! 数不尽的异能量化作信息的浪潮涌进她的胸膛,试图在冲击中消解她的意识。 但她的痛觉被关闭了,反倒让她的心情飘飘荡荡的,有种失去了束缚的自由感。 环环相扣的计划,只需要在结局处小小动一动手脚,导向的结局便完全不一样。 “太宰君推举里奈小姐成为了横滨最大的胜利者,费奥多尔君如愿清洗了异能者,现在,也该轮到我争取一点好处了。” 涩泽龙彦仰望着飘在空中的少女,感慨道:“同化了这些异能力晶石后,大概,横滨最强大的异能者就会横空出世吧。到时候……异能特务科也不会在意消失在混乱中的囚犯了。” “只不过,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涩泽龙彦大拇指和食指捏合,比出“一点点”的手势,开朗地笑了:“异能特务科的特殊收容处的待遇还是很好的,艺术杂志,设计室,还有世界上最好的布料!” 他调侃的声音已经听不太清了,实际上,玩家的异能力正超负荷运转中,这种超出限度的使用某种程度上损害了身体的机能。 [孤独自白]自从诞生起就没有处理过如此复杂的信息流,它在提升,但这种提升并不是毫无后果的。 因此,当玩家面前弹出【是否解锁[孤独自白]阈限?】时,毫不犹豫地按下【是】 【异能力[孤独自白]超限解放!】 【异能力[孤独自白]正在读取协调共一千四百零二颗异能结晶……】 【异能力[孤独自白]强度急剧提升!】 发昏的视野终于稳定了下来,樱井里奈长叹一口气,看着底下互相戒备的三个少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一环套一环,各怀心思,各有目的。 就连表面上完全对她有利的屑哥哥[太宰治],都在做计划之前丝毫没有和她透露过一点点。只要他肯问她一句,他就会知道,成为横滨的首领,对她来讲还没有晚餐多吃一块儿蛋糕重要。 “喂,哥哥。” “你想要我成为横滨最厉害的异能者,是吧?” “……”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剧烈挣扎的太宰治被两个人联手按在了地上,紫眸少年怀着一种近乎恶意的恶劣心情,把鸢眸少年的嘴牢牢堵死,让他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三个人跌在地上,肢体碰撞地板的声音“嘭嘭”响,有那么一瞬间,费奥多尔竟然有点担心这挣扎的声音比大声的回答更为真挚。 但事实上,樱井里奈的耳朵耳鸣得厉害,天和地一片深沉的嗡嗡声,也根本听不清有没有人回答,回答的是什么。 “【最优解】,我现在有点理解黑心医生的选择了。” 她固然可以拒绝整个计划,任凭龙头战争就这么持续下去,直到各个组织混战互相厮杀,杀到只剩下唯一一个胜利者。 不论是谁,她都没损失。 但…… 樱井里奈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你的期望,那么,我会遵从。】 她不在乎计划,不在乎博弈,但她在乎自己的势力,在乎太宰治。 无论如何,她的手还是从【背包】上挪开了。 【[孤独自白]超限解放!】 直到现在,她才有点理解森鸥外的想法。 质疑森鸥外,理解森鸥外,成为森鸥外.JPG 但她有个更好的计划,见效更快!(开心) 【警告:继续提升同化频率将会损害身体!】 那又怎么样?她在乎这种东西吗?她都牺牲了这么多了,现在她只想亲手把地上那两张自鸣得意的表情打碎! 【[孤独自白]同化异能力的速度急速上升!】 大多数的异能力结晶同时破碎,化作红色的溪流汇入她的胸口中! 【警告:[孤独自白]超限解放,精神阈值正在剧烈震颤!】 【我非常,非常喜欢你们,喜欢我们曾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事。】 我是玩家,也是故事的织造者。 她会被自己内心的权衡摆布,但也仅限于游戏能满足她爱的需求时,所以,她在接受和拒绝之间选择了—— “不……这速度有点太快了……你在干什么?” 涩泽龙彦率先问道,感受到了不对劲,空气中的异能力浓度火箭般上升,他觉察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而浮在空中的里奈只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音,迷幻的喊声只能让她对着天花板勾起嘴角,凝视着鲜红色光芒汇成河流,涌入胸膛,扭曲的视野让眼前这一幕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如果要谢幕,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里奈伸出手,指尖划过面前蓝荧荧的系统屏幕,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慨冒了出来。 好像,我曾经读过一句话。 人们生来并不会爱,但每个人生下来都在期盼爱。 爱是一种艺术,一种能力,爱的艺术像绘画,像弹琴,是需要长久而持续的学习和练习后才能掌握的。* 也许我不断寻求BE的过程是在寻求爱,屑哥哥不断试探又后退的亲近也在寻求爱。两个渴求的家伙碰在一起,就像磁铁的同一极互相凑近。越靠近,就越改变,越改变,他们就越谨慎。 “……”唉,真是放假在家里待久了,看什么都这么哲学。 “我说你们啊……” 无形的火焰熊熊燃烧,空间都被这股强烈的波动撕裂了,耀眼的光芒从蜘蛛网般的空间裂痕中喷涌而出,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收起了多余的思绪,飘在空中的少女突然长叹一口气。 手指一滑,长发在空间的波动中如浪般翻涌,发尾渐渐晶体化。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鸢色的眼眸缓缓染上红色。 她的瞳孔几乎失去了人类的特征,变得奇特,充满压迫感。 “随随便便替别人做决定,太无礼了吧!” 在她生气的声音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地上滚作一团的三人,太宰治只感到一阵清风拂过脸颊,压在身上的两个人瞬间被弹了出去。 “嘶——好痛!” “唔!” 趁着这个机会,里奈伸手召来空中悬浮的异能力晶石,晶石光芒大放,能量席卷了整个空间! 整片空间都在颤抖,高不见顶的书架不停抖动,互相撞击,空荡荡的格子无比显眼。 除了飘在空中的少女之外,空间中所有东西都如地震般巨 颤。 【异能力[孤独自白]能量达到巅峰!】 “喂喂喂,你别随便生气啊,我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了,你不能反倒用它们来打我啊!” 涩泽龙彦揉了揉碰到的头,感受自己异能力虚弱的反馈,摇摇晃晃地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里奈轻飘飘落到地上,甩手,一道红色光线随之射了过去。 “啊,你怎么越说越来劲!” “我该谢谢你吗?”少女轻笑,向他提问,飘在空中结晶化的发尾闪烁着混乱的异能力波动。 或者说,她本人已经化为了异能力和人类的混合体,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的部分还在逐渐崩溃,异能力的结晶代替血肉维持着她的存在。 “不对……你的异能力不该有这种效率,全部的结晶,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完全吸收!” 紫眸少年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她打破计划的行为给了他相当大的打击,或者说,在整个计划中,他最没想到能造成变数的不是他视为大敌的太宰治,而是他从来没重视过的,太宰治的妹妹! “我不喜欢你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样子,看,我的确如你们所设想的,成为了横滨最强的异能力者,”她笑着伸出手,又是一道充满毁灭气息的射线,“事情总体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的,我很喜欢涩泽君的一句话:你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现在,该轮到——【我】了!” 轰轰轰!!! 整片空间在她的轰炸下逐渐变得面目全非,然而,太宰治身边依旧风平浪静,她把他牢牢护在了身后。 破烂的天穹中,一丝丝光芒开始泄露。 【异能力[孤独自白]负荷已达到上限!】 咔嚓。 五花大绑的太宰治眼睁睁看着面前细细的晶莹发丝出现了丝丝蛛网般的晶莹裂隙,他的妹妹每使用一次异能力,她身上的结晶就更多一分。 停下! 快停下! 太宰治睁大眼睛。 他想告诉她,但被捂住的嘴只能发出不甚明朗的“呜呜”声。他想挣扎,想从袖子中掏出备用的刀片划开该死的绳索,可他不敢动,不敢赌自己在挣扎中有没有把身上的绷带挣松,更不能赌半异能化的她能不能抵抗[人间失格]。 “唔!” 费奥多尔左右躲闪,但依旧被一发射线打中,狼狈地砸在书架上,溅起一片灰尘。 这样的威力,只要挨了一发,他一定必死无疑。 “拜拜,小帅哥。”玩家笑着和溢满灰尘的挥手。 轰轰轰!!! 接连在灰尘弥漫的空间放了十几发射线,补完刀的玩家毫无怜悯地把目光转移到涩泽龙彦的身上。 “等、等等!” 轰!!! 【异能力[龙彦之间]被解除!】 灿烂的光柱彼此相撞,爆发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良久,闪光弹一样的白光终于平息了下来。 “……” 里奈皱眉,收回手,注视着一片狼藉的书架中的碎裂,轻轻慨叹道: “跑掉了呢……” ——直到此刻,这场战争才迎来了真正的结局。 “……” 华丽的玻璃穹顶,彩色光芒映射在破烂的地面上,破碎的鲜红色晶石粉末稀稀落落洒在地面上。 最后一块晶石破碎,代表[孤独自白]的血色能量化为荧光,融入了她的胸膛。 “啊……结束了。” 她的背影挺直,半透明的血红色晶体在熹光中闪闪发亮。 悄无声息的宁静笼罩了这片“战场”。 “咔嚓” 一声又一声,连成一片的碎裂声响起。 急促,清脆,像滴答的秒针,催促着她“时间已经不多了” 【角色[津岛里奈]已死亡!】 她身上最后一块人类的皮肤被结晶攀缘吞噬。 【异能体[孤独自白]诞生!】 【警告:异能体处于高度脆弱状态,请立刻停止能量摄入!】 咔嚓咔嚓。 里奈听见了自己身体碎裂的声音。 和春天小溪碎冰的动静如此相像,让她几乎觉得自己的皮肤结晶下流淌着的不是异能力,而是美丽的潺潺溪水。 她原本可以选择停下,就此收手,以【孤独自白】的形态活下去。但她不想。 玩家所追寻的甜美成果,已经在她眼前闪闪发光。 残破不堪的战场,歪七扭八的实木书架,散落一地的宝石和狰狞翘起的地板,在一片不堪入目的狼藉中,晶体化的少女如同太阳一般清澈,耀眼,在场地正中央闪闪发光。 最终,胜利加冕于她。 这不就是太宰治长久以来想看到的景象吗? 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闪亮的背影,细碎的阳光中,她侧头看向他,不再相似的两双眼眸再次相对。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自己狼狈得很,太宰治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对她笑了笑。 “啊……哥哥。” 这个笑容打破了他们之间无形的隔阂,沉默的少女表情一松,叉腰,终于恢复了她平常的神情抱怨道: “真是的,难道‘擅长被绑架’也能算一种特长吗?这已经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你被绑起来了!” 是啊,每次他被绑架,第一个找到他的都是她。 他很想像平常一样耍赖,然后被埋怨,最后被拉回去好好洗个澡,再分别占据沙发两边一起看电视。 “唔……” 他的话被堵塞在嘴边,才发现自己还在被绑着,嘴里塞着的正是他的领带。 “真是的——用什么东西不好,非要用我新买的领带,沾上口水很难洗的!” 她的手指在距离脸颊的一厘米处停下了。 “……差点就完蛋了,”她顿了一下,收回手指,沉默半晌,突然站直身体,隔了一段距离坐在他的身边。 晶体化的发丝碰在地板上,碎成了一地闪亮的晶片。 她坐下了,兴致勃勃捡起身边的碎晶片,隔空扔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开心地看着晶片化作光点消失。 从某种意义上讲,此刻的她最大的敌人就应该是他了吧。毕竟对于异能力成精来说,[人间失格]是和毒药一样的存在嘛。 咔嚓。 咔嚓。 即便碎裂的声音已经掩盖不住,她的笑容依旧一丝紧张都没有。 太宰治坐在她身边,无力的感觉席卷了他,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和“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的荒谬充斥着他的内心。 少年的眼眸失去了光彩,这只眼睛毫无波动,比起人类,更像浓墨重彩的木偶眼眶中镶嵌的眼珠。 失去人类特征的她抱着双膝,转头,肩头碎裂的痕迹无比扎眼。 “[人间失格],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但真正回想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些记忆从未离开过我。” 当她和太宰治的目光对上时,她用略带怀念的声音说。 往日如书,只需要一阵微风拂过,书页中的记忆便哗哗作响。太宰治怔住了,随着她前所未有的态度,他的心头涌上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我曾经听说过这么一个说法,异能力某种程度上是异能者的心灵投射。”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说实话,我想过转头就走,因为真的很阴森啊。” 阴暗潮湿的地牢。 一个离经叛道的妹妹,一个孤僻阴郁的哥哥,随着一声锁头落地的声音,两双相似的鸢眸对视,那一瞬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我从不曾很亲近你,我知道,你我都未曾学过依靠别人,互相靠近的结果就是被对方的盔甲弹开,但是我明白,我们的身体虽然未曾依偎,但谁也不能否认,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见到过的感情在他鸢色的深海中翻涌。 【人间失格】是太宰治的异能力,能消除所有触碰到的异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代表着他对世界的抗拒。 她小心翼翼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的皮肤—— “原谅我不能放开你,如果听见你的声音的话,我一定连最后的话都还没说完,就直接丢人地哭起来了。” 她已经真正化为异能力的聚合体,只能短暂地存在在[龙彦之间],[人间失格]会彻底消散掉她。 “人的一生的时间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多。” “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这些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觉得我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挥霍。”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把掉到胸前的头发挽到了耳 后。 这是一个如此平常的动作,平常到他几乎每个早晨都能看到站在穿衣镜前的她在整理她的头发。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可以说少得可怜互相观察,互相揣摩,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却在这种时刻成为了阻塞交流的屏障。 太宰治攥紧拳头,试图抑制住内心的痛苦,眼角的微红却无法抑制。 “如果事情注定这么戏剧化,天平上放着的是哥哥和我,只有一个人能得到救赎的话……” 少女的虚影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俏皮道:“那……自私自利的我,肯定自己独享这份救赎,惩罚哥哥留在世界上吧!” 太宰治很想大声呵斥她,反驳她,甚至和她打一架也可以,告诉她事情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她的牺牲只是自我感动,毫无意义。 所有的激烈的话,反抗的话,驳斥的话,最终都涌上眼眶,化作清澈的泪花。 少女停下动作,一步步后退,手搭在眼睛上,四周环望了一圈,点点头满意道:“所有傻瓜们都活着,很好,很好!” 穹顶裂开了,可以听见太阳照射的声音,光芒如同潮水般一涌而入。 他的视野在晃动,天旋地转间,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却没有感觉。 温热的液体缓缓渗透他的衣服,液体从伤口溢出,无声无息,又振聋发聩。 天与地的轮廓边缘模糊,互相侵蚀,融合,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心脏,让他恨不得发疯。 “如果很累的话,就睡一觉吧,哥哥。” “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逆着光微笑。 最后的话化作星星光点,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冷冷的,恍若一滴虚幻的血。 【当前决策影响度:120%!】 第53章 【龙头战争第八十一天】 骇人的白雾从出现到消失仅仅经历了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的时间内,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横滨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只知道雾气褪去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黑手i党们也惊骇地发现,所有失去联系的异能者都死在了街头巷尾,死状千奇百怪,但死因无不是他们本人的异能力,各个组织,四个小时之间,损失惨重。 只有一个组织例外—— 港口黑手i党。 及时将大部分战斗人员撤离白雾范围,保存了大部分实力的港口黑手i党跳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雷霆出击,一举横扫各个残部,接管元气大伤的剩余黑手i党,一举吞并了所有对手。 一跃成为大战后横滨的最大胜利者。 不知道多少组织首领暗地里嫉妒到咬着被角流泪到天明。 —— 人类惊人的适应性在这几天发挥得淋漓尽致,龙头战争结束五天后,一切逐渐走回正轨。 横滨,擂钵街边居民区。 “喂,你这个颓废的青花鱼,醒醒!” 出差回来的中原中也大喊一声,踢了踢地上的不明物体。 一团酒气的不明物体顺着他的力道滚了滚,没有任何回应。 在地板上,散落着无数清酒瓶和绷带,以至于他进门的时候,几乎被这些东西绊了一跤,差点踩到瘫在地上的太宰治。 “如果让里奈看到你把屋子弄成这样,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中原中也皱眉。 躺在上的太宰治的胳膊动了动,但也只是把胳膊盖在眼睛上,躲避他开门带来的光。 他的话好像一张纸片轻飘飘顺着窗户飞了出去,根本没能激起这个大号垃圾的一点波澜。 “我说,你到底要颓废到什么时候,已经够了吧?” 中原中也双手环胸,和太宰治长久的拉锯战终于让他忍不住发飙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又做了什么,我只知道现在一切都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如果你放弃了,那就从这房子里滚出去,别把地板弄脏了!” “唔……把门关上,好亮……” “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可悲,像个被人抛弃的垃圾袋。” “……” “难道你要一直这么颓废下去,直到收到里奈葬礼的邀请函?” “……” “看来我是高估你了,胆小鬼,就算收到了这样的东西你也不敢来的,你这样的人,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用这些麻痹自己,然后余生都活在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的痛苦和假设中折磨自己,别妄想了,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心疼你的!” “……” 软硬不吃的太宰治让他的额头跳了跳。 “不说话是吧?” 最后,忍无可忍的中原中也拎着领子,把他打包扔出了门。 “你他妈就算今天就死,也得给老子死在外面!” 随着一声怒吼,太宰治就这么被丢了出来。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他的后背,柏油路蒸腾的热气让他和路面接触的脸和胳膊烫得红肿,实在忍不住的少年缓慢发出一声呻i吟,丧尸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唔……”。 少年迷蒙地晃了晃身体,反射性举起胳膊挡在眼前。 阳光太刺眼了,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醉酒让他清醒的脑袋像一块浇筑的水泥一样硬得转不过来,阳光热得这团水泥更一塌糊涂了。 这里太热了,难受……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还是去河里避一避吧。 摇摇晃晃的少年勉强撑住了身体,瘦削的身体挂着过于宽大的外套,幽灵一般往河边飘去。 “噗通。” 落水声后,灼热的身体瞬间冷却了下来。 冰冷的液体如同胎水一般温柔地包裹住皮肤,失去重力的感觉让太宰治飘飘荡荡发,他好像漂浮在云端,找不到落脚之地。 少年随波逐流,闭眼,随着水流飘飘荡荡,外套不知道漂到哪儿去了,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描摹出劲瘦的腰身。 在河流“哗哗”的波涛声中,不论是肉i体还是灵魂,皆化作一股水流,顺着水中的暗流四处飘荡。 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把选择交给水流,把生死抛诸脑后。 透过波光的水面,眼睛看到的蓝天灵活摆动,纯白色的云扭曲游动,光怪陆离,好像,河流把所有的颜色都混到了一起,天旋地转后,无论是树枝,水草,蓝天还是白云,都混为一谈,变成一团彼此紧紧拥抱的色块。 太宰治向天空伸出手,流云从指尖悄然流走,美丽到让人窒息。 好美,就这样死去,也是很幸福的吧? 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霎时间,闷闷的水流声中占据所有听觉。 一股一股水涌进鼓膜,鼻腔,瞬间的刺激让眼泪一股脑涌出眼眶,温暖的泪水和冰冷的河水迅速融为一体。 他徒劳地张开嘴,河水倒灌,生物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的手脚上下扑腾,氧气被剥夺,肺叶无法扩张,烧灼的痛苦瞬间点燃胸膛。 挣扎,四周除了水还是水,上碰不到岸,下也摸不到底。 平静的河流突然撕掉所有的伪装,朝惊慌失措的猎物显露残酷狰狞的一面,窒息感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在这危及性命的时刻,身体无比痛苦,太宰治的心情,却罕见地轻松无比。 就这么死去也不是不可以的吧?在水流的包裹中如同一片树叶般死去,沉在泥沙和石子的河底,和死去的鱼虾一样缓慢腐烂。 人这一生,和动物也没什么区别,比起死后埋在冰冷安静的地底,他最后的归宿是通往大海的河流,居然还不错。 人在死之前,或许灵魂就已经脱离了□□呢?身体逐渐沉重,心情却越来越轻盈,不知道是否可以被称为灵魂的东西,一丝一缕从身体中抽离,这让他的心灵有种久违的平静。 在痛苦的灼烧感中,慢慢的,他挣扎的动作放缓了。 他的身体缓缓往底部沉去。 河底的环境很阴暗,他能感觉到身体的 温度被水流一点点带走,逐渐的,他的温度将会和它化作一体。 那也没什么不好。 如同天地初开的混沌之中,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默默感受肺部逐渐抽离的疼痛,四肢慢慢贴在河床上,随着冰凉的暗流飘动。 搅浑的泥沙落了回去,摇动的水草恢复了频率,就连惊惶逃窜的小动物都一个个跑了回来,所有东西都恢复了原位,除了河底多了一位紧闭双眼,恍若安眠的少年。 模糊之中,黑暗一片的河底渐渐平息了。 时间在他因缺氧而迷蒙的世界里毫无意义,他的灵魂在目眩神迷的幻想中忘记了肉i体的苦痛,自顾自漫步在光怪陆离的花园里,等待最终的那扇门开启。 到底过了多久呢? 一分钟?十分钟?还是一天? 迷迷糊糊间,身边平稳的水流忽然搅动——鱼虾四散而逃,水草东倒西歪,搅动的水流惊醒了安宁的水底世界。 一瞬间,所有东西都乱了套! 一双手。 一双温暖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揽住了他的腰间,紧接着,温暖的水如同春风一般拂过他全身,带来春日般温暖的气息。 谁? 是谁? 迷幻的花园瞬间破碎,灵魂颤栗,从天堂一下子被拽回了人间。 他挣扎着想睁开眼,但拼尽全力也无法操纵软绵绵的四肢。 他想开口问,被河水长期的气道连咳嗽的力气却早已融化在死亡的阴影中。 你是谁? 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灵魂急急发问,身体却在温暖的怀抱中安然沉睡。 太宰治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隔绝了他的水流。 此时此刻,肉i体化作灵魂的监牢,任凭他内心如何挣扎,大喊,他的身体依旧如同睡着了一般,温顺地被那双手抱起,顺着它的意愿缓慢漂浮。 上升。 水温逐渐变暖。 上升。 透过眼皮的光芒逐渐明亮。 再上升。 这双手的主人抱着他,如同一尾灵活的人鱼破开暗流,“哗啦”一声,破开睡眠,冰凉的水珠四溅。 太宰治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放在温暖的草坪上,阳光洒下,湿漉漉的身体逐渐回温。 “……” 漫长的等待后,那双手意料之中地放开了,太宰治心头一空。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突然出现? 为什么要在已经绝望的时候给予他希望? 好残忍,为什么要如此折磨他? 胆小鬼的灵魂已经千疮百孔,却仍在抗拒中绝望地轻而易举被这虚假的温暖包裹,缺失的部分被在包裹中被温柔填满,让他忍不住又生出希望。 阳光暖融融的,微风吹过,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不…… 别走…… 湿漉漉的少年手指抽搐一下,不甘心地归于寂静。 微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一滴水珠从他的侧颊缓慢滑落,重重摔在草地上,洇湿新叶。 —— —— “唉……真是的,一不看着就搞出点幺蛾子。” 换掉湿透的衣服,最后脱掉湿淋淋的手套,里奈叹气,顺手拆开一包新的手套戴上。 急匆匆救一言不合就自杀的屑哥哥,直接让她这一套衣服都湿透了。 仔细检查手腕和袖子的连接处,确保没有一点点透明的皮肤泄露,才安稳地从建筑的阴影处走出,混进人群里。 左右环顾,发现没人在意她的玩家松了口气。 没错,她没死。 正确来说,是[孤独自白]没死。 消散的演出效果正是来自打败BOSS爆的装备(bushi),任务给的奖励,【全息投影】的倾情贡献。 她本人则是偷偷脱身,避开所有人,在暗处注视横滨的战争阴云消散…… 这么一想,还挺有“牺牲英雄”的悲壮色彩的嘞。 里奈拉上兜帽,躲开街上逐渐增多的行人,口罩上的眉眼弯弯。 虽然她的“牺牲”是权衡自己利弊的结果,但不能否认,她的死确实结束了龙头战争,救下了无数生命啊。 怀着轻松的心情,里奈走到熟悉的建筑前。 “您好,这里不能进。” 保安拦住了她,不好意思笑道: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散步偶然转到这边的,这里以前好像是个废仓库来着?” “以前是,前段时间被翻修了,收养孤儿什么的,”保安大叔笑了笑,“前段时间打得厉害,你知道的,没了爸妈的孩子被捡回来,就送到这儿养。” “哦——想起来了,我好像有个朋友在这儿工作。” 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奇怪少女笑盈盈地摘下自己的白色小包,递给他,不好意思道: “我原本想等他下班再给他的,不知不觉居然绕到他工作的地方了,能拜托您帮我转交一下吗?” “……”保安大叔有点犹豫。 “拜托拜托,你可以检查,里面绝对没有违禁品!” “好吧……那这东西先放在这,等你朋友下班,来我这里拿吧……啊,对了,你朋友叫什么?” “他叫织田作之助,在这里当老师。” —— “织田老师,有你的包裹!你朋友送过来的。” “朋友?” 满面疲惫的织田作之助接过包包,拉开拉链,一张对折的纸孤零零躺在包里,他疑惑地展开纸张,熟悉的字迹让他心中一颤: 【致:作之助】 【听到你没有把五个小孩子送到孤儿院,而是选择自己养着,我很担心,作之助。】 【你一个人养幸助他们也太胡来了,难道小孩子们能靠便利店打折便当好好长大吗?而且,既然不想再做杀手,那就和黑手i党彻底告别吧,不用担心他们不同意,我会搞定的。】 【没有人生来就该待在黑暗里,当有选择的时候,不要辜负内心的声音啊。】 【还有,卡里有一点钱。这些钱不多,但和我的势力没有关系,我想,你和孩子们一定需要一笔来历干净的资金吧?这算我能为你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了,请不要拒绝,就当是我为孩子们提前准备的,未来几年的新年礼物好了。】 【还有,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想拜托你,能不能替我多照看一下我哥哥,他太喜欢乱来了,让人放心不下。】 【对不起,还没来得及亲口和你道别,对不起,作之助。】 【希望你的未来一片光明。】 纸条的字迹结束,没有署名,只有一句真挚的祝福结尾。 织田作之助把纸条翻了过来。 一张薄薄的银行卡用胶带简单粘在背面,上面用黑色水性笔写着密码。 “这是谁送来的?” 被一把抓住领子的保安大叔磕磕绊绊说道:“一,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小,小姑娘。” “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 夕阳洒落在他身上,给他手中的纸张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就像她温柔的心一样闪闪发光。 织田作之助准备跑出去追的动作一顿,心情坐过山车一样从激动刹那间砸到地上,让他激动的心情也一瞬间空了一下。 “里奈……” 这算什么?还没有说过再见,就这么草率地让他接受永远的离别? 红发男人抿嘴,摩挲着手中的信件,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嘟——嘟—— 拜托,接电话,让我最后听听你的声音,让我亲口和你说最后一声再见! 求你了,接电话……哪怕一下就好! 嘟——嘟—— 漫长的忙音,一声一声,他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第54章 “好嘞,这下作之助那边的事就解决好了。” 完全不知道有人在疯狂联系自己已经丢失的手机的玩家坐在长椅上,开心地蹬了蹬小腿。 在手中计划清单“织田作之助”的后面画了一个勾,樱井里奈满 意地点点头。 玩家向来不喜欢戛然而止的游戏,既然她还活着,那么在遗留在这个副本的时间内,一桩桩一件件的麻烦事,她都得一个个做完才好。 至于她化为了异能力体,根本不会死亡这件事…… 不,不行!(大声) 不会死的游戏那还叫游戏吗?对于追求【be】的玩家来说,死亡才是一场游戏最绚烂的结尾! “下一个,我得好好想想去哪儿……” 咬着手指思考了一会儿,玩家抽了抽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香? 温暖甜香的气味顺着风传来。 里奈扭头瞥了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椅边推过来一个可丽饼小摊。 热腾腾的锅具后,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摊主忙着摆小料,没往她这边看。 “可丽饼……”虽然有点想吃,但被别人看到一块人形大晶体随便乱跑还会出声,一定会把人家吓坏的吧? 为了不让摊主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里奈只好一边把帽檐使劲往下拉,遮住流光溢彩的刘海和猩红色的眼瞳,一边往长椅的另一头挪去。 “喂,两份可丽饼!” 趁着摊主的注意力被顾客吸引走,里奈迅速弯腰拉了一下长袜子,避免坐姿让拉高的裤脚露出她的脚踝。 “……你果然在这里啊,”阴影投射在她脚面上,正好挡住她阳光的少年淡淡说道,“真的不再想想了吗?” 这个声音…… “乱,乱步?” 里奈迅速起身,差点撞上面前的少年,惹得他惊叫着跳开:“喂,小心一点啊!要是碰碎了可怎么办!” 少年翠绿色的眼眸中满是责备,熟悉的猎鹿帽和小披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幼稚样子。 樱井里奈没想到他能找到自己,甚至,她其实已经买好了寄到侦探社的礼物,给社长大叔的,给乱步的,给晶子的,还有绮罗子的一份,她已经做好不告而别的准备。 看着眼前叉腰气鼓鼓的名侦探,里奈忍不住叹气,承认是自己草率了。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就是这么厉害。(佩服) 算啦,既来之,则狡辩之嘛(bushi) “好啦好啦,乱步,一直站着不累吗?”她讨好地笑了笑,戴着手套的右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座位,“坐吧,消消气。” “哼,乱步大人才不要听你的!” 话虽这么说,绿瞳少年身体却很诚实,撑着椅子一跳,挨在她身边坐好,晃了晃腿。 “那个……这样你应该没问题吧?” 里奈能感受到,隔着卫衣和衬衫,名侦探小心翼翼凑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胳膊,然后像猫一样被细微的碎裂声吓得眼睛瞪得大大的。 “没关系啦,只是看起来脆弱,我现在甚至比普通的人类还要坚硬哦。”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樱井里奈现在甚至可以给名侦探当场表演一个空手碎核桃。 “这算什么可以炫耀的好事吗?”江户川乱步气鼓鼓的。 “少年,你的可丽饼好了!”摊主的喊声打断了名侦探的抱怨,。 里奈微笑着看着他踮脚接过两个大大的可丽饼,摊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名侦探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东西,两人拉扯了一阵,少年挂着满意的笑容雄赳赳气昂昂地抱着“战利品”走了回来。 “喏,你的。” 漂亮的奶油雪顶,鲜艳欲滴的草莓,巧克力威化饼干组成一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景。 喔,居然有得到名侦探特殊照顾的一天! 里奈接过可丽饼,心中充满“孩子终于长大了”的诡异感激之情:“谢谢你,乱步。” 名侦探颇为得意地“哼哼”两声,故作神秘地又从兜里掏出一块—— 巧克力夹心饼干? “给我的?” “是啊,那边那个大叔问我认不认识你,问你为什么大热天还要穿这么多,问来问去的烦死了”乱步舔了口奶油顶,得意地晃晃食指,“乱步大人就和他讲,你是从医院出来透风的白化病病人,不能见阳光哦,这样他就不会一直注意你啦,是不是很贴心?” 说完,他坐回她身边,指指她掌心的饼干: “巧克力饼干是大叔听了之后送给你的哦~大叔人还蛮好的,当然,乱步大人善意的谎言也不可或缺~” “是是,乱步大人最棒,最厉害。” “当然,哼哼。” 樱井里奈敷衍地夸了两句乱步,盯着手里的可丽饼犯了难。 这……她能吃吗? 异能力成精能吃人类的食物吗? 不会像不可消化物一样挂在身体里吧,她现在的身体又是半宝石化的,那那那,岂不是撩开衬衫,就能透过冰淇淋的形状观察自己的消化道?!! 咦惹,不对不对! 二次元不存在消化道这种东西! 摇摇头,把可怕的猜想从脑子里丢了出去。 玩家犹豫地拉下口罩,怀着某种科研的心情,视死如归地舔了一口奶油顶。 “怎么样,很好吃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吃的也是蛋糕和可丽饼哦~” 江户川乱步转眼之间已经咬掉了半个可丽饼,踢着小腿感叹道。 “……嗯。” 少女顿了顿,被兜帽掩盖的头轻微点了点,附和道: “很好吃……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最终居然在这儿见了面。” “是啊……难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命运吗?乱步大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名侦探,有世界上最厉害的异能力,但是,还是不能改变已经注定要发生的悲剧。” 此刻,名侦探的眯眯眼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只能听见他颇为怅惘地呢喃道: “你是这样,妹妹也是这样,乱步大人越长大,就越无法挽留一些东西,世界第一又有什么意义,名侦探又有什么意义。” “但名侦探乱步大人侦破了好多好多案件,救了好多好多人,已经很了不起啦。” 里奈伸出手,隔着手套,揉了揉他炸炸的头发安慰他。 “乱步大人不在乎‘正义’,乱步大人在乎‘家人’和‘朋友’!” 他瞪大了圆圆的眼睛,扭头,和她平静的猩红色眼眸双眸相对的一瞬,好像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一样,爆发出了前所未有激烈的情绪波动。 “你难道不能留下来吗?!乱步大人可以保护你,不论是异能特务科,还是港口黑手i党,只要乱步大人想,他们谁都不能阻碍我!” 樱井里奈对他霸气侧漏的话一点都不怀疑,因为[江户川乱步]就是有这么聪明,只要他想,哪怕是港i黑和异能特务科,也决不能安然无恙躲开他的计划。 但是…… “对不起啊,乱步。” 看着脆弱的少女只是摇头,江户川乱步一下子咬住嘴唇。 预想中的拒绝,预想中的毁灭,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到,也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预定的毁灭结局,自己无论如何伸手阻拦,好像也无法阻拦名为“命运”的巨轮从她身上碾过。 她不想躲开,为什么? 满满的无力感瞬间充盈了他的心间。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种结局!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天下第一的名侦探紧紧攥住手中的可丽饼,用力到塑料外皮变形,在他的手心硌出红红的印子。 “乱步,别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责怪自己。”她的手轻轻放在他握紧的手掌上,一点一点,轻柔地掰开,比往常还温柔地叫他“乱步”。 樱井里奈揉了揉他炸炸的头发,笑着说:“我会在夜晚的天空一直一直看着你们的。” 江户川乱步一怔。 【消失的人都会变成星星挂在天上哦~】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告诉过她的话,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 “很意外?什么嘛,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健忘的人吗?” 正在一步步走向结局的少女并不为自己的境遇而悲伤,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甚至为此而情绪起伏。 就好像在她心里,朋友,比自己还要重要一样。 ……这是第一次,名侦探被“受害者”反过来安慰。 “不需要为我的事情悲伤,因为死亡并不是一件需要害怕的事,我的肉身虽然消亡,但我们共同的经历永久存在,这些美好的,温暖的记忆如同河底的沉砂,永远在闪闪发亮。” 她的情绪像春风一样和缓,夕阳洒在她 的外套上,偶然漏出来的晶莹发丝闪闪发光。 江户川乱步沉浸在她暖融融的态度中,奇异地,内心的悲痛居然消融了许多。 或许,她不是心如死灰,或许,她只是选择在看透一切后,依旧选择平静地接受。 面对死亡,她为什么能如此平静? 名侦探想不懂,看不透,她的脸在光芒中闪闪发亮,刺得他无缘无故想哭。 但乱步大人忍住了,就这么哭出来也太丢脸了! 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窘态,江户川乱步选择赌气地拉低帽檐,遮住眼睛,低低道: “……那答应我,以后,我在窗边看星星的时候,你记得闪一闪哦。” 任性的名侦探闭上眼,感受她温柔的抚摸,低低地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 “乱步大人记性很好的,只要你闪一闪,以后每天都能记住你在哪儿。” “嗯,我一定记得。” “那……你能不能帮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问好?还有,告诉他们乱步大人已经长大,变成了很厉害很厉害,比爸爸还要厉害一百倍的大人。”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扯起小帐篷遮住脸蛋。 “好啊。” “如果天上的星星太多太挤,一定要记得给乱步大人占一个好位置!” “不会的,乱步,”少女认真反驳道,“你才22岁,还很年轻,能活很多很多个22年,以后,你一定会交到更多好朋友,到时候,你再回头看看的时候呢,就会发现,现在的悲伤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瞬间,你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少女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已经亲眼见到了那样的未来一样。 “你胡说,乱步大人才不会轻易释怀!” “嗯,我也不会。” 她轻轻放开了他的手,粗糙的织物划过指尖,直到彻底离开他的手心,空荡荡的。 时间到了。 “乱步,再见了。” 名侦探坐在原地,怀着一种莫大的悲伤,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中。 里奈…… 绿眸少年垂下眼眸,展开掌心: 一只小塑料鸭子蹲在他的掌心,戴着从可丽饼塑料纸上揪下来的小小尖角帽子,憨态可掬,朝他快乐地大笑。 名侦探轻轻伸出手,戳了一下它被时间磨损褪色的黄色翅膀,在他的注视下,戴着帽子的塑料鸭子滑稽地前后摇了摇。 18岁到22岁,时间一下子就变得可以被计量。 名侦探轻轻呢喃着,戳了戳笨笨的小鸭子,悄悄和时间告别。 再见啦,里奈~ 还有,别忘记晚上闪一闪。 就让担心的乱步大人好好的,认真的,最后一次…… 和你说一声“再见”吧。 第55章 目送着邮递车离开,樱井里奈满意地在【侦探社】后面打上一个勾。 但是,看着下一个【中原中也】,玩家咬着笔杆,有点犯难。 按照中也的性格,一旦知道她还没死,肯定不会像乱步一样可以被轻易说服放她离开的…… 到时候,她固然可以直接以武服人,但中也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难道要上演一出她逃他追的戏码吗? 别了别了,躲避屑哥哥似有若无的追踪就够她受的了,再来一个中原中也…… 她真的不想把横滨变成什么大型真人躲猫猫剧场啊! 算啦,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呢。 压低了帽檐,里奈微微一笑,笔尖在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名字上点了点,留下两个不怀好意的墨点。 【森鸥外】 Moriougai 几个音节在玩家唇齿间研磨,带出一段咬牙切齿。 别看他好像什么坏事都没干的样子,但整场战争,最大的受益者正是看起来一表无辜的森鸥外!一场战争倒是把他喂肥了,打来打去,别的组织都打红了眼,回头一眼,喊得最欢的那个倒冲得最慢。 “哼,老狐狸。” 玩家仰头,阳光下的港i黑大楼高耸入云,迎着门口警卫警戒的眼神,里奈拉了拉口罩,轻松笑了笑,脚步一转,走出了监控范围。 想拦住她吗? 在一个星期之前或许可以,但现在,港口黑手i党所有人绑在一起也别想打过她一个手指头。 但玩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引起还在追踪她痕迹的屑哥哥的警惕(头痛)。 “呼……” 避开路上的摄像头,里奈摸上身边的墙壁,闭上眼,放缓了呼吸,感受身体里异能力缓慢的波动。 【异能力[孤独自白]调频中……】 ——一个充满异常,混乱,不协调的灵魂轻轻颤动。这些异能力在身体的容器里互相碰撞,互不相容,每个不同的能力都是一个性格各异的住客,联合这些住客的便是她的[孤独自白]。 所以,比起全能型异能者,此刻的玩家更愿意称自己为“灵魂切片们”的寄宿者,她所能做的,就是友好地和这些混乱的切片沟通,借用它们的能力。 “我想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入这座大楼的最高层。” 【异能力[沉浸于夜色]回应了您!】 深红色的河流顺着她的袖口流了出来,化作一层薄薄的夜幕笼罩了她全身。 玩家微微一笑。 凭着这层夜幕,她轻易地混进了大门,不管看到无人的电梯突然自己运行的职员吓得铁青的脸,坐着电梯一路向上,凭借一些小小的“作弊”手段,直接跳过权限验证,很快到达了首领所在的最高层。 “嘭!” 当首领办公室的大门被嚣张地推开,戴着兜帽的少女走进来时,森鸥外的心情居然是无比平静的。 求救按钮就在他的手边,但森鸥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森医生~见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面前的少女摘下兜帽,露出一双妖异的血红色眸子,脸颊上的红色伤口闪烁耀眼的辉光,鲜红澄澈的晶石卷发垂在背后,一瞬间,闪亮亮的宝石让阴暗的房间都明亮了。 少女的笑容一如既往温暖,眸中燃烧的火焰却让气氛没那么友好。 森鸥外无声叹气。异能特务科真是太乱来了,不仅放出涩泽龙彦,还制造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现在,眼前的少女简直是大号不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把她看不爽的人和事统统炸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拥有和[春日里奈]一样相貌的奇特少女究竟是谁,是异能化的春日里奈?继承她的记忆的异能聚合体?还是她本身的异能力延续? “里奈酱……?” 他头疼地捂住额头。 “嗯哼,是我,”少女伸了个懒腰,开门见山道,“森医生。你大可不必如此 小心谨慎地试探来试探去,实话说——从组成上来讲,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但从思想的角度看,我的确是[春日里奈]哦。” 看着少女轻车熟路地坐在他身侧的待客沙发上,娴熟地从果盘里划拉出糖果拆掉糖纸放进嘴里,森鸥外有一瞬间的失神。熟悉的动作,不熟悉的外表,碰撞出奇异的倒错感。 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只好拿起钢笔,在桌案的文件上写写画画,和身边的少女保持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一股幽幽的香味传了过来,是很接近于早樱,但更潮湿的味道,有点类似于春雨过后,樱花花瓣熟透腐烂的味道。 森鸥外恍惚了一下。 有点像曾经还是人类时候的少女身上的气味,但更加糜烂,更加腐败。 “森医生,文件签错了,小仓区的负责人已经死了。” 少女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平淡得好像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 颇为苦恼地扶住额头,森鸥外抓起桌面上的文件揉成一团。这样的纸团,地毯上已经堆了不少。 “是吗?是我记错了,过去的每一天都在死人,人太多了,我有点记不住。” “值得吗?港口Mafia一跃成为最大的胜利者,代价是这么多条命。” “没有值不值得,里奈酱,我只是被裹挟在大势中的普通人,不挣扎,就只有死路一条。” “‘最优解’?” “最优解。” 这是森鸥外自始至终坚持的行事真理,万事万物皆可衡量。 不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权力财富,还是虚无缥缈的爱情友情,都可以被化作重量不同的筹码,在做决定的瞬间,无形的天平双方,筹码落下,更重的一方便是最终的决策结果。 摒弃主观,只论利益。 这就是在【森鸥外】看似平易近人的搞笑外皮下深深隐藏的冰冷真相,如果筹码够重,他甚至连自己都可以轻易出卖,或许,他的灵魂早就卖给了魔鬼,所以才能像冷冰冰的机器一样作出任何决策,没有犹豫,也绝不后悔。 在【森鸥外】的价值观中,就连他的人生都能被估价。 “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代价是从此以后,港口黑手i党永远矗立横滨之巅,你会答应吗?” “不,我的目标只是保护横滨的平稳安全,如果里奈酱真的要以这为目标接任首领之位的话,不到三天就会厌烦的,而我没有强有力的手段保证我死后承诺的履行状况,所以请允许我拒绝。” 少女舔舐糖果的动作一顿,表情泄露出一丝讥讽。 或许她认为这是个谎言?但这其实是句难得的【真话】,没有任何诱导或者谎言的成分,这可能是他这一生最诚实的一句实话。 森鸥外笑了笑。 只可惜,习惯从他这里听到谎言的少女不会再信了,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作茧自缚”也说不定。 “别转移问题,这是异能力[枕草子],效果是能在彼此都心甘情愿订下契约后,产生一个牢不可破的契约,就连超越者也无法解除——怎么样?这下总可以回答我了吧。” 淡红色的晶体绽放微光,少女的态度咄咄逼人。 “用你的命,换横滨的安稳。” 森鸥外深深叹了口气:“难道,我就非死不可吗,里奈酱?” 虽然大可以用“这是你的能力还不是你说了算”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但显而易见,少女一定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放弃,没准还有更多的“解决方案”排在后面。 “没错。” “那我的答案是:会。” “我不信。” “那你想让我怎么证明,里奈酱?”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怎么样?” 一柄银色手术刀被丢到桌面上,刀刃闪烁着满是恶意的寒光,看起来锋利到一刀封喉完全没有问题。而且…… 这不是我藏在袖子里的手术刀吗? 颇有些无奈地捡起刀柄,森鸥外已经不打算去计较她到底有多少异能力,又有多少正在用,或者即将用在他身上了。 说不准,她根本没有征得他同意的必要,只需轻轻勾勾手指,他就会瞬间毙命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她能好好坐在他身边,只是一步步堵死他所有退路,固执地从他嘴里问出一个完全出于本心的结果,是多么可爱啊。 可爱到他必须给她一个交代了。 这么想着,森鸥外深深叹了口气。 紫眸的男人按着桌子起身,戴着白手套,骨节修长的手指缓慢拂过银白闪亮的刀柄,精准而优雅,显现出一点属于医生的独特气质来。 “里奈酱,如果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的话。”他紫色的眸子低垂盯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一样。 而端坐的少女也仰头,凝神回望,长长的睫毛颤动,无比认真地等待一个结果。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目光相交的一瞬,两扇窗口相对。有什么无形的,深藏于灵魂中的东西一丝丝流出,互相试探,戒备,然后在相同的特质中缓慢融合,互相理解。 原来是这样…… 森鸥外抚摸刀柄的动作一顿。 所有人都被这只精明的小骗子深深欺骗了,她并不是柔弱的菟丝花,而是美丽花朵下静待猎物的沼泽啊! 遗憾不是她美丽的增色,而是她危险刀锋的磨刀石,正因为这样让人遗憾的经历,人的怜悯心会让他放下戒备,不由自主抬脚走入被落叶掩盖的沼泽中,随即深陷其中—— 不,不对! 锋锐的刀刃横在颈间,寒冷,汗毛倒竖,莫大的死亡预感笼罩脊椎,森鸥外的瞳孔放大,像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突然清醒过来,稳到可以做手术的手生物本能的求生反应下颤抖。 一个医生手抖,听起来像一个学生忘记如何读书一样荒谬。 事情到底怎样发展成这样的? 为什么突然他就要以死之志证明自己了?如果不反抗沼泽无声的侵蚀的话,他真的会死! “怎么了,森医生?为什么犹豫了?” 沼泽中,强大的掠食者睁开了眼睛: 是啊,她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了,[白麒麟]十几年的积累全数被这片沼泽吞噬,化作幼兽成长的营养,供养出一个可怖的怪物。 但谁说她现在的下场没有他的推动呢? 森鸥外闭了闭眼,感受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的异能力,有种被一步步逼到悬崖边的无力,也有种想笑的荒谬。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死于[报应]的这一天?这算什么,被他害死的人太多,收到愿力的神明来惩罚罪魁祸首了吗? 淡淡的糜烂樱花香气围绕着犹豫的男人。 手术刀的刀刃一点点贴近修长的脖颈,过于光滑的刀面甚至能反射出皮肤上攀附的淡青色血管,只需触碰,皮肤毫无阻碍地绽开,露出嫩粉色的组织,一点点猩红溢出。 少女只是睁大眼睛盯着那点伤口,一动不动的。好像在期待一场和她鲜红色的发丝相配的惨烈的死亡。 看来,神明真的显灵了? 只不过,是为死者讨公道而来。 “呵……”森鸥外闭了闭眼,艰涩道,“里奈酱,在死之前,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嗯?你说,我在听。” 少女托着腮,无比可爱地踢了踢小腿,尽管两个人拥有相同的面容,但森鸥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再也不会把它和曾经的[春日里奈]划等号了。 “就像你曾经答应过的那样,延续我的遗志,不扭曲,不误解,日复一日守卫横滨的安全,守卫港口黑手i党的延续,”男人紧紧盯着她,好像要透过衣服看见她那颗水晶做的心一样,语气加重道,“今日如此,此后,日日如是。” 好像被他一瞬间爆发的气势震住了一样,少女收回无所谓的态度,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贴近他,专注地盯着他。 红色的眼睛离他更进一步,森鸥外无比清楚地看透了她眼底的郑重。 “既然这样……” 她认真地举起手指,铁了心要把他逼到绝地,朗声发誓: “直到我的形体消亡,意识消散!” “我发誓:我将长久守卫横滨,守卫港口黑手i党,今日如此,日日如是。我将继承【森鸥外】的意志,把威胁横滨安全的因素毫不留情扫除,维护黑手i党至高无上的利益,成为横滨和港口黑手i党的保护者。” 少女笑眯眯地把自己所有的砝码摆上了天平,撒手,注视着另一边的 对手,缓缓补充道: “——以【森鸥外】的死亡为起始。” 超乎想象优厚的条件,可以说,一笔回报丰厚到能让世界上所有商人疯狂的投资,就这么赤裸裸摆在森鸥外面前。 [最优解]…… 这害死了少女的原因之一,现在被从地狱中爬回来的少女化作利刃,悬在他的头上。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很不错的交易,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闭上眼,森鸥外长叹一口气,好像把胸口积攒的所有闷气都吐了出去。 以“最优解”的视角衡量,这是一笔完全值得的生意。 “很好,还算个男人……我不占你的便宜,向[枕草子]发誓,以[春日里奈]的名义!” 少女话音刚落,淡红色的晶石缓缓漂浮,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在小小的空间中,她的胸口浮现一条细细的丝线,连接在[枕草子]之上,另一端,丝线飘向了闭目的男人。 “……” 随后的契约等待拟定,少女步步紧逼,却也没给自己留后路。 如此稚嫩的复仇,抛却一切,只为了一场注定赔本的对峙。 森鸥外颤抖的手指稳定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对中原中也说过的话。 【“所谓首领,站在组织的顶点的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只要是为了组织的既存和利益,就要乐于浸身于万般污浊。”】* “哈……” 他的表情放松下来,甚至有点享受了。 有什么好可怕的呢? 他的性命,不也只是一颗筹码而已嘛? 彻底想通了,森鸥外缓缓一笑。 男人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合念出自己的名字,签订下完全出于自愿的契约: “向[枕草子]发誓……以[森鸥外]的名义!” 深潮般的红光中,男人微笑着,毫不犹豫地用力——“嗤”一声,灼热鲜红的血液高高飞起,四散溅射! “嗡——” 红光霎时间大放,潮水般淹没整个办公室! —— —— 一秒。 两秒。 三秒。 “哈啊——哈——” 当森鸥外猛然再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熟悉的办公室,大梦初醒的他有点愕然,紧张地四处环视: 实木书桌,深红地毯,深绿墙壁。整个办公室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丝血迹侵染过的痕迹,安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难道……刚刚只是一场梦吗? 回想起深入骨髓的痛楚,森鸥外仍有余悸地抽了抽手指,摸了摸幻痛的脖颈。 那里光滑,温热,丝毫没有伤口存在过的痕迹。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瞳孔紧缩—— 本该空无一物的书桌上,一封没有封口的信静静躺在他面前。 一丝熟悉的,浅淡的樱花香气弥散。 那绝对不是梦! 静静注视了一会这封信,确定了些什么,他最终还是伸手,拆开了信封。 半张老照片和一张泛黄发脆的纸条掉了出来。 老照片上,正是穿着军装的,年轻的他,另外半张上应该存在的女孩被撕掉了。 泛黄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忍住波澜的心绪,对另外的那张纸条有了心理预期。 翻开纸条,果然,上面是曾经的一名士兵写给[不死天使]与谢野晶子的最后遗言: 【你太正确了。】 短短几个字,历经岁月的冲刷,最终还是到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手上。 心情复杂地把照片和纸条放在一边,森鸥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最后崭新的信纸。 少女雀跃的字迹跳了出来。 【surprise~是不是很惊喜,森医生?免费的死亡体验,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待遇呢。】 【这可不是玩笑啊,在知道我的[死亡]有你的一份的时候,真的很生气,生气到真的想把你杀掉!】 【但回头一想,你就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狡诈阴险的人,又觉得和你这样的人生气没什么意思。】 【正如你说的,你也是被裹挟的“普通人”,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让你自证一次,勉强原谅你了。守卫横滨的“首领”?很有趣的梦想,但是我可没法真的做这种无聊的工作,你还是自己来吧!】 【唉,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好人已经不多啦,珍惜吧——向右看~】 森鸥外愣了一下,转头,熟悉的少女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没有呼吸,也没有生气,就像一尊美丽易碎的雕像。 【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不多,[孤独自白]算一个,你觊觎它很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让我们来做你最喜欢的交易!】 【第一:我把它留给你,条件是:无论何时[太宰治]想离开,港口黑手i党都不许以任何方式阻拦,也不许追究他曾经犯下的过错,安静地放他离开。】 这可真是…… 【一份无法拒绝的交易,对吧?】 透过信纸,好像能看到少女洋洋得意的笑容。 【别着急,更好的还在后面呢~】 【第二个交易:我会以港口黑手i党的名义解决mimic带来的麻烦,用[异能开业许可证]交换[织田作之助]平安脱离,港口Mafia不得以任何方式胁迫,报复,直接或间接伤害他,无论精神还是肉i体……话说,作之助就是个小底层,放过他吧,你这个十恶不赦的黑心医生!】 孤独自白……好可怕的异能力。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步骤都在她的注视下。 被完全看透的不适刹那间笼罩了森鸥外,让他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但比起死过一次的惊悸,些许波澜的情绪很快就被他抚平了。 【唉……就只有这两个交易啦,你可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么一想,我可真是个为别人着想的大好人哦。】 【emmm……还有,很久以前从你这儿半路截胡的东西还给你啦,晶子过得很好,不要给人家美满的生活添乱了啊!】 【想说的话就这么多,等等,你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算了,就算你有什么不满也不要说,反正我也听不到,大不了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明年给我扫墓的时候再抱怨!】 【好啦,黑心医生,这次是真的拜拜啦~】 【你最亲爱的好朋友。】 指尖轻轻蹭过最后活泼的符号,森鸥外抬手,凝视着指尖手套缓缓沁染一抹显眼的黑色油墨。 信件结束了,新鲜的油墨甚至还没干。 仿佛能看到在他醒来之前,少女还在他身边龇牙咧嘴伏案而写,一边写一边抱怨的神态。 ……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挪到泛黄纸条上整齐刺眼的遗言上。 【你太正确了。】 “呵……” 春日里奈真的死了。就连最后的报复,也只是一场玩笑似的梦。 从此以后,横滨再也不会有人叫他“黑心医生”。 他最终还是孤身一人走到了最后,成为了黑暗之巅的无冕之王。 无声的沉默艮久地笼罩着他,沉甸甸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艰难,肺叶中充盈淡淡的樱花味道,却比幻痛的脖颈更让人喘不上气。 森鸥外攥紧信纸,深邃的紫眸溢满复杂。 他没想害死她…… 在伪造信息之前,他没想到事情最终会戏剧性发展成这样,害死她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戏剧性的转折就是——她的死,却的的确确让他受益良多。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谁在他耳边无比讥讽地慨叹: 一次一次又一次,[森鸥外]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看啊…… 多残酷。 第56章 横滨,港口黑手党。 今天的港口黑手党气氛有点不一样。 大战结束后,有一位队长因为带队做出了卓越贡献,因此被晋升为准干部。这位队长,以十六岁的年纪,悍然打破了港口黑手党内部的准干部年龄记录,成为史上年龄最小的准干部。 “干杯——” “干杯!” 杯觥交错,香槟的气泡氤氲出最热闹的酒气。 而本应该是主人公的太宰治则躲在角落里,平淡无波地注视着场中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得像个局外之人。 少年身上弥漫着浅淡的酒味,陷落在柔软的沙发上,超然事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尽管今天的宴会,完全是为了庆祝他成为准干部举办的庆功宴,也完全没有人敢来和这个港口黑手党史上最年轻的 准干部攀交情。 凭借血腥手段上位,这位准干部在短短的时间内积累了沾满敌人血迹的累累名声。 在场的人都深知,无论少年的外表再怎么精致瘦弱,这张皮囊下深藏的是何等残忍的怪物,没人想去试探怪物的心情。 只要有幸目睹过这位太宰干部面对敌人雷厉风行的手段的成员,无不对他的手段三缄其口。更何况不知为何,最近几天,少年的恶意如同迎风的火苗疯狂肆意生长,手段更残忍得令人发指,就连审讯部的尾崎干部都曾抱怨过送来的尸体太碎了,根本什么线索都搜集不到。 禁忌的传言最是容易在八卦的人中传播,尤其是这种涉及一点宿命悲剧感的大人物传言,一定是比工资条还隐秘,但传播速度比出差安排还要快。 毕竟,一个人变态就算了,连中原队长的状态都明显不对劲,联想到最近几天中原队长都没出现过的小麻花辫…… 港口黑手党内部早已流传起一种说法: 太宰准干部的妹妹,中原队长的暗恋对象,春日里奈,在过往的那场龙头战争中,失去了性命。 因此,在这场宴会中,众黑手党基本没有想打扰喝了两杯酒,正在沉思的精致少年。 “哈啊……” 抿了一口酒,感受着聊胜于无的酒精一点点深入胃袋的冰凉,太宰治长长呼了一口气,精致的脸上满是无聊。 要不是成为[准干部]能拥有更多权利调动港口黑手党的人手的权力,他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但是,没有办法,自从那天莫名其妙被救后,他一直一直在寻找虚无缥缈的希望,但是,就是找不到。 也就是这种时候,向来“算无遗策”的太宰治才会想起寻求别的力量。 听起来不像他了,是吧? 但这就是他正在做的。 疯狂寻找她的消息,凭借一次又一次的追踪器的显示在全横滨躲猫猫一样,傻乎乎地追逐一个看不见的影子。 对于【太宰治】来说,她就像一个存在在故事里的幽灵,他身边处处存在她的影子,在他主动追逐的时候,这些影子又悄无声息隐匿在地面之下,让他的寻找化作徒劳。 以至于,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因为自杀头脑不清晰了,才会在幻想的天堂中构建一双并不存在的手? 人会在痛苦之中本能避免自己的精神被击溃,从而幻想出并不存在的精神慰藉,本质上算是人类保护自己的精神不会彻底崩溃的一种手段,但太宰治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行为会出现在一心探索死亡的自己身上。 或许是因为他太想再见她一面了。 过往一幕幕回忆在晕乎乎的脑袋中流动,他尽力伸出手,却像在水中捞月亮一样,把这些回忆打得更碎。 他们就像故事里被下了诅咒的主人公,永远只差一步,就是这一步,比时间和空间加在一起都要难跨越,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追寻,都无法追上她的背影。 她的笑音,被风扬起的裙摆,翘起的发尾……只有在最深的梦境中,他才能和她的痕迹短暂相交,然后,醒来,和令人窒息的安静重逢。 把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太宰治颓废地靠在椅背上,空荡荡的胃部被拧绞一般抽痛起来,好像有一把火在胃里熊熊燃烧,火辣辣的疼。 啊…… 少年蜷缩起身体,默默感受胃部传来的灼痛,痛苦使身体的多巴胺快速分泌,莫名其妙的快意让他低低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只有痛苦,才能让他短暂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少年脸颊浮现一抹酡红,长长的睫毛颤抖,像精致的瓷器。 他同时兼顾少年气的精致和易碎的脆弱,隐隐约约的阴郁气质更增添一抹危险气质,吸引了不少第一次见到这位准干部的女性的注意,有不少女性被吸引了一般想往这个无人的角落走,被身边紧张的同伴阻拦住了。 “滴滴。” 手机振动的动静,像个闹钟一样惊醒了沉浸在痛苦中的少年。 【mimic闯入织田作之助的住处,伤亡未知。】 如同一道雷霆轰然落下。 太宰治抓起身边的外套,不顾别人惊诧的目光,一阵风一样跑出了热闹的庆祝会。 “这,发生什么了?” “太宰干部……他怎么突然跑了?” “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众人议论纷纷,惊讶的情绪在会场蔓延。 唯有站在最高处的男人把玩着手中深黑色的硬质信封,深紫色的眸子满是深意,注视着少年消失在门后后,淡淡抿了一口香槟 这一次,是她创造的机会。 要好好把握啊,太宰君。 —— —— 风驰电掣间,太宰治狠狠一脚踩下刹车。 “吱——轰!!!”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后,车头狠狠撞进路灯冒起青烟。 “织田作!!!” 一脚踹开变形的车门,完好无损的少年大喊着从车内钻出,一眼就看到了跪在路中央的红发男人。 被炸毁的汽车不像钢铁做的,倒像是被一脚踩扁的易拉罐,从破碎的,不知道是窗户还是门的裂隙中呼呼喷出火焰来。火焰熊熊燃烧,如同一张一张痛苦哀嚎的脸尽力向上伸出求救的手,又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呼呼风声中。 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红发男人静静跪在地上,鬓角被汗水打湿。 不知为何,太宰治站在静默的男人身后,突然失去上前去安慰他的勇气。 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再了解不过,任何语言在这种痛彻心扉的浪潮中都苍白得可笑。不能感同身受的怜悯每一句都是在当事人心口撒盐。 孩子们,他也曾和妹妹一起去看望过,妹妹很喜欢他们,他们也很喜欢妹妹。每次,几个孩子会恶趣味地捉弄他,却对妹妹言听计从,收起所有顽劣,乖巧得像只小绵羊。 这些有两幅面孔的小孩子,现在,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死去了。再也不会从柜子上蹦到织田作背后,不会在吃到超辣咖喱后一边哭一边喊“长大后要给可怜的织田作买更好吃的!”了。 死亡,就是这么一件事。 太宰治紧紧盯着燃烧的火焰,直到视网膜发痛,把这幅景象深深印在脑海里。 “织田作……” “……啊,太宰啊。” 跪在地上的男人好像被惊醒了一样,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整个人看起来愣愣的,下巴青色的胡茬显得整个人忽然苍老了几岁。 失去了家人,对所有人的打击都同样巨大,不论这个人是黑手i党亦或是杀手。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你的晋升庆祝会吗?” 一个人的精神状况,太宰治一眼就能看出来,有时候,平静不代表不悲痛,能发泄出来的情绪不算什么,只有堵在内心的大坝中不得倾泻的时候,才是人的内心防线最危险的时候。 “织田作,先离开这里。” “不,太宰,已经没什么好躲避的了。” 织田作之助站了起来,怀中抱着的残破烧焦的衣服掉落在地,神态竟然并无多少悲伤。 “我已经欠了孩子们许多承诺,没道理连为他们报仇都要拖延。”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也正是这种态度,昭示他不再回头的决心。 失去的预感又一次笼罩在太宰治心间。 “织田作,你听我说,这是个陷阱,你不能这么冲动——” 红发男人面无表情地和他擦肩而过。 “织田作!”追了两步,太宰治忍不住伸手想要拦下他。 燥热的空气中,缠着绷带的手指和飘逸的米色风衣就差一点点,咫尺千里,这一点点的距离里,红发男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徒留少年怔愣地站在原地。 织田作! 太宰治焦急地想阻拦,脚下一重,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低头,缠在脚上的却是那件烧焦的衣服,衣角可爱的樱花补丁被烟气熏得漆黑。 明明只是一件衣服。 他阻拦的脚步却突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一滴。 两滴。 仿佛在和少年一同悲伤一样。 天空下起雨来。 —— “嘭!嘭!!!” 几声枪响,惊飞黄昏倦鸟。 微风拂过枝头,树叶簌簌作响。 鲜红色的粘稠血液一点点向外蔓延,在苔藓的缝隙中流动,热腾腾的。满眼的血泊和生机勃勃的绿毯,共同织造血腥的死亡地狱。 啪。 踏着黏糊糊的血色地毯,一双皮鞋踩着夕阳与晚风,闯入了这间废弃已久,杂草丛生的建筑中。 黄昏给这座洁白的公馆镀上一层金色,浮雕的窗框和圆顶充满宗教的意味。 “嘭!” 又是一枪。 露台,大门,阶梯,罗马柱,一片片血渍溅射,每一枪都正中眉心,每一具尸体都一枪毙命,枪口溅射的火星互相交织成一张致命的大网。 致命的枪林弹雨中,红发的死神踩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如有神助般准确避开所有子弹,每次枪响,稳稳带走一条人命。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着的。】* “有什么遗言吗?” 站在奄奄一息的mimic成员前,织田作之助平静地问道。 “请你……将我从地狱中拯救出来……”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依旧紧紧盯着红发男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 “我们的队长……在前面……请求你,也将他……” 血沫呛在喉咙里无法再出声,他的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织田作之助,执着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嗯。”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举起了枪。 嘭! 血泊中的男人微笑着失去了声息。 收起枪,织田安静地踏过一地尸体,推门而入。 吱呀—— 门页的开合声打破了一地寂静。 “织田……” 依旧是一身灰色斗篷,安德烈纪德转身,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心,笑道: “很高兴能在最后的战场看到你。” 嘭! 侧头,纪德笑着躲开迎面而来的子弹,抬手一枪,礼貌回敬,同样被对方躲开了。 [天衣无缝]和[窄门],两个同样的预测型异能力,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互相忌惮预测之中,谁也没办法准确看到切实的未来。 “哈哈,这就是战斗的意义……” “那就放弃预测,用本身的能力来一决生死!” 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不死不休的彻骨火焰。 —— 落霞熔金,夕阳的光洒在破碎的窗框上,缠绕在缺口上的藤蔓惬意地随风摇摆。 苔藓织造的地毯绿油油的,几朵不知名的米粒大小的花偶尔在藤蔓和苔藓的缝隙间探头,晃晃花瓣。 匆匆踩下刹车的太宰治踉跄推开车门,心急如焚。 快一点。 在快一点! 异能开业许可证——森鸥外根本没想让织田作活下来! “呼——呼——”肺叶如着火般灼痛,剧烈的跑动让他的手脚发软。 心急如焚的太宰治推开大门后,看到的就是孤零零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 血迹如同鲜花般向着四周蔓延,刺眼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冷得他手都在颤抖。 怎么会?! “织田作!!!!!” 踉跄跪在地上,太宰治颤抖地抬起手,瞳孔紧缩,望着手中的鲜血,莫大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咳,咳咳——”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的态度如此温柔而无望,仿佛已经接受了命定的死亡。 “织田作……你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 “不……来不及了。听着,你之前说过的吧,如果身处黑暗与暴力的世界,可能会找到生存的意义。” “是,但是……” “找不到的!太宰,这世上,你所寻求的救赎,一开始就没有。” 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面对怀里这双了无生趣的眼睛,太宰治一瞬间,有种被看透了的恐惧感。 “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不会有超乎你想象的东西。” “织田作……” 深深的迷茫笼罩在少年身边。 “既然什么都无所谓,正义还是邪恶都得不到救赎……那就到救人的那一边去吧。做好人,应该会漂亮一点。” 【没有人生来就是邪恶的,人人都应该有选择的自由。】 织田作之助的眼神很温柔,似乎透过少年迷茫的面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在阳光下行走是什么感觉呢? 在黑暗的世界是无法寻找到救赎的,唯独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啊……既然如此,那就到另一边去吧,太宰。 “我知道了,织田作。” 渐渐的,他的手抬不起来了。 “太好了,太宰……” 含着微笑,红发男人的眸光失去了色彩。 被手指勾掉的绷带,如同悼念的白色花瓣一般散落! 正中央,黑发的少年无声闭眸。 一点,两点。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他身上剥离。 很快,这些光点就在半空中汇聚,渐渐的,一个模糊的人形出现。 这是…… 太宰治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哥哥——别来无恙。” 人影逐渐清晰,少女的虚影突然从空中落下,眉眼弯弯,打破了一室悲痛。 这是……梦吗? 望着距离他不到五步远的少女,太宰治第一反应竟然有点胆怯。 “再次以这种状态见到哥哥,我很高兴,你呢?” “你——我一直在找你——” “嗯嗯,我也很想哥哥哦,但是,不想让哥哥看到狼狈的一面,想来想去,还是用这种方法再见面吧。” 少女笑了笑,虚幻的身影闪了闪,答得没头没尾的。 于是太宰治意识到了: 这是一段投影,仅此而已。 “哎呀,真是的,都怪哥哥总是在麻烦和更大的麻烦之间徘徊,就连作之助也被黑心医生算计了,唉,这时候,就只能轮到我出马了。” 少女拍了拍胸脯。 织田作?! 反应极快的太宰治蹲下,去摸红发男人的脉搏。 一下一下。 手下的脉搏以一种温热缓慢的节奏跳动着。 失而复得的喜悦一下子冲晕了太宰治的头脑。 织田作没死! “当当~是不是很惊喜?不过嘛,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从此港口黑手党底层成员织田作之助已经死掉了哦!至于孩子们——当然是被我提前藏起来啦!” 少女的虚影晃了晃手指,能从不甚清楚的脸上看到她的得意。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啦,用一点点不重要的东西,我可是从森医生那里换了你的卖身契。” “以后,你和作之助想什么时候离开港口黑手党就可以什么时候离开。” “这份礼物,喜欢吗?” 太宰治的目光在地上的红发男人和面前的少女徘徊。 一个是他的朋友。 一个是他的家人。 最了解他的两个人就在这里,就算生命此刻,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不要太感动哦~” “未来的规划虽然有很多,但每一个都不能失去你,所以你可不能这么早就死掉哦!我可不想在下面那么早看见你——听起来很肉麻,是吧?反正我也听不到你的嘲笑声了,尽 管笑吧。” 她叉腰笑着说,眼泪却一滴滴掉在地上。 “好啦,最后的时间也不多啦——” 一点一点的荧光从她身上飞往看不见的天空,少女的虚影肉眼可见得变得越来越淡。 “别走!我还没找到你,还没最后和你道别!” 太宰治想去伸手挽留,但又是只差一点点的距离。 无关时间,无关空间,这点距离叫作“人间失格”。 指尖在她含笑的面庞前停滞,一点点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即刻化作光点消失了。 他的异能力…… 在抗拒所有异能, 停顿在她面前,一点点描摹她的容颜,好像要把这张脸刻进心里,太宰治颤抖着手,闭上眼睛。 “诶……不来一个拥抱吗?哥哥。” 少女抹去脸上的眼泪,朝着面前伸出手,满是期盼。 每一天,每一天,他们都不曾有过很亲近的拥抱…… 他们互相的爱似乎无处不在,却又从来没让它表露在语言和行动中。 痛苦的种子生根发芽,在她不舍的眼神中结出酸涩的果子。 抱歉,妹妹。 这句话直到最后也没来得及和你说过。 黑暗的视野中,他张开双臂,紧紧拥住面前少女的虚影,就像世界末日里最后一个拥抱那样用力。 相似的少年和少女互相拥抱,夕阳下的影子被拉长,像一株同根的藤蔓。 少年紧紧抱住她,心中补上了最后的道别。 再见,以及—— 我爱你。 “我爱你。” 同时响起的呢喃,和泪滴一起滴在他的颈侧,消失不见。 第57章 【您已死亡!】 玩家睁开眼睛,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结局已收录。】 【新增回忆收录,名单如下:】 [【太宰治BE:缄默追寻】、【中原中也BE:刹那之爱】、【织田作之助BE:最后一面】、【江户川乱步BE:星与你消失之夜】、【森鸥外BE:灰烬】] 【恭喜玩家通关,过关称号结算中……】 【获得称号:最后的轻语。】 【评价: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亲爱的玩家,这里再一次建议您,仔细考虑考虑您的通关路线呢。】 怎么又是这个评价。 “一个我喜欢的人都没死,该踢的便当统统踢翻,狗策划杀人诛心的计谋一个也没成功,这通关路线,我看没有一点问题!” 从床上一跃而起,粉毛少女不满地叉腰,满面抗拒地关上了结算界面,不满地嘟囔道 “上一个副本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这次又说一遍,等等,你不会每次副本结束都要来这一套吧?” 可恶,不听不听,难道邪道玩法就不是玩法了吗! 玩家可看不得这个.JPG 一款游戏,最主要的作用还是给玩家提供情感价值,别人玩成合家欢结局是玩法,她完成合家都不欢结局,不也是玩法嘛,别说追求BE了,就是进本就开无双大开杀戒……不,这个大概是不行的。(严肃脸) 虽然说游戏买了就属于玩家,但是上来就乱来的玩家只能说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游戏是第九艺术的含金量好嘛。 “喔哦,说起这点,我大概也算是个艺术家咯~” 里奈轻巧地从床上一跃而下。 虽然她合法开挂,沉迷be,偶尔偷偷骂策划,但她知道,她是个会沉浸式体验剧情的好玩家(泪目) 感动了自己一波,戏精玩家假惺惺地走到已经用完的副本媒介前,弯腰把散掉的绷带捡了起来。 唉,这年头,想找个我这么懂游戏的玩家可真是次元公司的福气啊。 什么,你说游戏评语? 到底是你懂游戏还是我懂游戏(叉腰) 里奈摇摇头,拉开墙边的玻璃柜,把绷带卷正正当当摆在小墨镜旁边。 看着柜子顶端孤零零作伴的小墨镜和绷带卷,满意地拍了拍手。 左看右看,粉发少女扶着下巴逐渐后退,严格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空荡荡的柜子,眉头逐渐皱起,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嘶——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一旦可收集物超过两种,并且肉眼可见自带的柜子里还有更多的空位没被填满时,玩家眼前自动出现一个进度条,迫切到激起想把这个柜子塞满。 樱井里奈管这种行为叫收集癖犯了。 让我收集!我要收集! 最佳药方就是翻箱倒柜追到地图最后一个角落把阴间地图策划塞在阴间到鬼都不会来的阴间收集物把它狠狠塞进收集册里填上最后一块碍眼的空白,进度条走到最后的那一刹那,不敢想象那个闪耀的“100%”能治愈玩家多少疑难杂症。 啊……想想就满足。 “哼,别看你现在可以用空荡荡的内心嘲笑我,总有一天,我要用我辛勤的努力把你狠狠填满。” 狠狠威胁了一下沉默不语的展览柜,看着它被自己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的样子,樱井里奈满意地撩了撩刘海,哼着胜利的小曲退出了游戏仓。 【游戏已退出】 【欢迎回到现实】 【现在时间:23点16分】 “啊,都这么晚了!” 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多少事的里奈咳嗽了两声,从全息游戏舱里爬了出来,钻进了被窝。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洒入,映照在床头的“假期早睡计划表”上,一个又一个红色叉号刺痛了她的眼睛,让久违的负罪感卷土重来。 面对让自己愧疚的对象,一个成熟稳重的玩家当然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当啷” 记载着少女“罪行”的小本本旋转着跌进垃圾桶的怀里。 “嗯……这下就轻松多了,”一身粉色睡衣的少女满意地拍了拍枕头,把它拍得柔软又蓬松,如释重负叹了口气,倒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睡觉睡觉!” 夜色如水,安宁平和地洒在窗帘上,沉沉的黑暗笼罩了温暖的房间,窸窸窣窣的织物摩擦声渐消,一切都归于寂静。 不久后,柔软的被窝中,闪光弹似的方块屏幕亮起,映照出一张精神得像鬼一样嘿嘿傻乐的脸。 众所周知,[樱井里奈]是一种昼伏夜出的夜行性濒危生物(确信)。 —— 第二天,当脸色发白的粉发少女顶着大太阳走下楼梯,看到的就是漆黑一片的客厅,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睡了一整天,现在还是晚上。 “喔喔喔,终于出来了!” 熟悉的激动大喊把她从神游中拽了回来。 窗帘紧闭,一身运动服的橙发少女瘫在大椅子上。 一边百无聊赖地抓起怀里的爆米花往嘴里塞,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墙上的电影,恐怖急促的尖啸回荡在空间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带给人最真实的刺激。 “啊啊啊啊!!!!” 电影女主角一声掀掉天灵盖的尖叫从耳膜钻入,里奈停在楼梯口,反射性捂住耳朵,眼神无神。 瞬间觉得灵魂和鼓膜手拉手一起死掉了呢。 无奈叹了口气,里奈摸着黑坐在激动的挚友身边,懒懒地放任自己沉在懒人沙发里。 顺手从西园惠怀里摸了两颗爆米花塞进嘴里,她一眨不眨盯着闪烁的屏幕,波澜不惊地看着鲜血淋漓的女鬼从池塘里爬出来,和主角团玩“爱的追逐战”,追到了就奖励一个亲亲——能把人激动得头都掉了的那种。 “哇,够劲!”西园惠瞪大眼睛,激动得直拍大腿,散落的爆米花掉在地毯上,被她无意识踩了两脚。 “追啊,快追,不然快跑了——诶呀!你倒是追啊,鬼怎么会被墙拦住啊?!” “跑了跑了,啧!” 橘发少女生气地抱臂,往后一仰,冲击力让樱井里奈弹了弹,可见她对主角团死里逃生的剧情有多不满意。 为什么有人看恐怖片会把自己代入女鬼视角啊? 尊重,祝福,但不理解。 “主角团全灭还演什么嘛,”塞了一把爆米花,里奈吐槽,“还有,你找我就是为了拉我陪你看恐怖片?” “没有啦,我在等你起床,顺便中的顺便,看看新上的恐怖片,嘿嘿。” “什么嘛,来看我我才是顺便中的顺便吧,说,你更爱我还是更爱恐怖片!” “当然是美丽温柔活泼大方——” 看着昂首挺胸一脸“算你识相”的粉发少女,西园惠捂着嘴噗嗤一笑,补上了最后一句: “的女鬼姐姐咯~” “好呀你,找打是吧?” 恼羞成怒的粉发少女和吭哧吭哧乱笑的橙发少女在沙发上 挤作一团,互相打闹。 “别,错了错了,我错了!” 黑暗一片的房间,唯一的光源就是墙上闪烁着的残破村庄,急促的呼吸,撞断树枝的痛呼,少女清脆的笑声伴着恐怖片的低沉的森森阴笑,回荡在空间中。 白发的管家端着饮料推门而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堪称“群魔乱舞”的景象。 “……” 该说幸好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心脏还挺好的吗?不然这么折腾下去,他迟早得退休去疗养身体。 算了,两个孩子凑到一起就是会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然后因为一点事大笑,年轻人的活力总也用不完。 他也老了啊。 某些意义上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老管家默默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表,不得不出声打断:“请原谅我贸然打扰,已经下午四点了,小姐,惠小姐,如果再晚一点,可能来不及赶到签售会现场。” “啊,签售会!” 樱井里奈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顶着毛躁躁的头发去拽瘫在沙发上的西园惠,催促道:“快走快走,要不然排不上队了!” 西柰子的漫画签售会,她可是在放假之前就在等这一天了! “我还没看完呢!诶呀,着什么急嘛,大不了直接派人去要一张好了,我不信有出版社敢拒绝你。” “这是什么话,见喜欢的老师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给老师们足够的距离,足量的崇拜,还有一句激动的‘我从八百年前就在等老师的神迹了!’,”说起关注的漫画作家,樱井里奈侃侃而谈,相当有经验,“这样的话,无论是多不想营业的老师,最终都会在一句句期待中眼睛闪闪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哇,你好有经验。” “哼哼,长期处于封闭状态进行自我创作的职业是这样的啦,不论是漫画作家,小说家,亦或是沉浸于自己世界的画家,大概都抵挡不了这样热情的粉丝攻势吧。” 樱井里奈善于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他们容易被热烈的情感打动,不是因为单纯,而是他们创造作品时向内寻求情感的沉淀。 向读者展现的作品,某种程度上是在剖析内心世界,在万花筒一样捉摸不定的心绪流转中,忙不迭用画笔,用电脑,用网格纸剪切出的模糊影子。 投身于内心世界,向内寻求力量,就容易产生丰沛的感情,正因为如此,他们也容易被同样外露的感情打动。这也正是有时候从事这些职业的人在外界看来会容易“多愁善感”的原因之一吧。 反正对她个人来说,情感冲击越鲜明的作品,越容易能感受到作者的内心世界…… 也许,这也是她追求BE的原因之一? “哇,按照这种逻辑来看,游戏制作者大概也是这种职业吧——多愁善感,希望得到认同,把脑子里的东西做成游戏……”西园惠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笑道:“那这么说来,里奈酱岂不是也可以向游戏策划这么说,然后得到感激涕零的策划的内部一手资料?” “恶——大白天的,不可以讲恐怖故事。” 听了这话,里奈一阵恶寒,差点把头摇成直升机螺旋桨,向好朋友投去了不赞成的目光: 玩家,决不能向狗策划低头! 此乃原则问题。(叉腰) “快走啦,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把假期安排分给你一部分吗?”把黏叭叭的橘发少女拽了起来,里奈苦口婆心劝道,“这样吧,你陪我去签售会,我陪你去逛中华街,怎么样?” “一言为定!” 一扫懒散的样子,西园惠露出计划得逞的得意表情,猛地跳起来抓住她的手,上下摇晃。 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是吧? 里奈无奈地叹了口气,抓住兴奋的西园惠,以免自己的胳膊被摇断: “好啦好啦,我不会反悔的,不用抓得这么紧,走吧。” “嘿嘿,好耶!出发!” 西园惠永远都这么有活力,高昂的情绪让她忍不住跟着傻乐起来。 一辆车从院子里驶出,载着两个少女出发。 目的地—— 横滨! 第58章 “哇,居然有这么多人!” 橘发少女把手搭在额头上向人山人海的场馆望去,嘴里一边数一边真情实意地感叹: “一队,两队,三队……这么多粉丝?不会吧,那岂不是光签名都要签到手都断掉了!” “没办法,西柰子老师的漫画就是有这么火。” 从司机手里接过遮阳伞,樱井里奈走到啧啧称奇的西园惠身边,挡住场馆外的阳光,同样好奇地往队伍最里面看。 只可惜,场馆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加上花花绿绿的阳伞,简直像一片放大的热带蘑菇林,光靠踮脚想看透这片热闹的蘑菇林,属实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那个……人好多呀里奈酱,你还要亲自排队吗?感觉排到太阳落山也排不到我们呀。” 从来没见过此等阵仗的西园惠有点犹豫。 她转头看了看粉发少女不为所动,泰山崩于面前也面不改色的神情,猛地一咬牙。 算了,里奈酱喜欢,那就排嘛。 把宅女从屋子里拽出来一回可不容易,这点小事算什么! “噗,惠你那是什么表情。” 推了推好朋友的肩膀,终于数完到底排了多少队的樱井里奈一回头,简直要被她抿嘴瞪眼,攥着拳头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逗死了。 “你不会以为我们要排这个队吧?” “哈?” 歪头看着憋笑的好朋友从包里掏出一个工作牌,西园惠才有自己好像被某个坏心眼蒙在鼓里的实感,顿时恼羞成怒,推了一把笑得花枝乱颤的好朋友,抱怨道:“喂,樱井里奈,你耍我?我都做好准备牺牲逛街的时间了,结果你小子竟然敢耍我?” “诶诶诶!” 被稍微推了一个踉跄的里奈差点踩空台阶,向后一仰,顿时感到后背一痛,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玫瑰香混着柑橘的味道包围了她。 明亮又清爽的味道,很轻易地让她想起了夏天海滩边的海风和阳光。 “啊,对不起!” 西园惠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那个一身西装的橙发男人停下脚步,揽住突然撞过来的身体。 明明被撞了,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身体稳稳当当接住了靠过来的少女,一步也没后退,和石头一样安稳。 抬头,却只能看见黑红色的帽子,虽然稳稳接住人的动作很帅,但西园惠一时之间冒出的第一想法竟然是—— 没想到个子不高,力气却很大嘞。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真的很对不起!”回过神来,西园惠连忙拽回好像还晕晕的好朋友,把她挡在身后,忙不迭给对面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没事。” 男人压了压帽檐,钴蓝色的眼睛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审视的眼神让她心中一冷: “这儿人很多,小心点,别在这打闹。” “呃,好……” 还没等西园惠回答,橘发男人踩着急促的步子转身就走了,没给她一点回答的余地。 啧,怎么路过都能撞到衰人。 西园惠翻了个白眼。 她很熟悉那种眼神,只有生活在黑暗面的那些人才会有的,尽管尽力遮掩也无法掩盖的警惕和审视的眼神。就算行走在 阳光下,这些危险分子如同炸弹一样的气质依旧和平和的白天格格不入。 哦,差点忘了,横滨可是一个黑手i党合法的城市。 “真危险,早知道你的目的地是横滨,就不让你来了。” 被保护在身后的樱井里奈从她的肩头弱弱冒出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好朋友不爽的抱怨。 “诶?什么话,只要西柰子老师在,别说横滨了,就算是大西洋鲸鱼的肚子里,我也义无反顾!等等,我刚才撞到的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嗯哼,那边那个。” 西园惠随便指了一个,敷衍她的好奇心。 你就找吧,看哪个像哪个就是咯,反正不可能让你和那个黑手i党见面的。 “哪个……” 眯起眼睛,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樱井里奈第一眼就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棕色马甲紧紧包裹着衬衫,完美修饰出他纤瘦又不失力量感的腰肢,比例逆天的长腿行走带风,胳膊上搭着他的西装外套,戴着帽子的橙发男人风风火火消失在街道拐角。 有些人的气质足够特殊,特殊到光凭一个背影就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但是……好熟悉啊,怎么这么眼熟? 里奈酱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又想到什么似的缓缓放松,转头问道: “这附近难道有漫展吗?” “哈?”西园惠一时之间跟不上好朋友跳跃的思维,疑惑道,“漫展?” 又关漫展什么事了,不是来参加签售会的吗? “诶,小破游戏,你是真火了。”连中原中也都有人cos,发色服装这么像就算了,最重要的身高都这么还原…… “真敬业啊,coser。” 拍了拍身边莫名其妙的少女的肩膀,樱井里奈扶着下巴感叹。 “……你是不是玩游戏玩傻了?”突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啧,你不懂,不玩‘imoto模拟器’的家伙,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翻了个白眼,西园惠平静道,“亲爱的,你要是不说人话,在下也略懂一些拳脚。” 橘发少女被一顿阴阳怪气,干脆利落地举起拳头。 眼见西园惠的“人格修正铁拳”开始蓄力,樱井里奈收回目光,迅速滑跪,大惊失色道:“我错了,请聪明机智又勇敢,活泼可爱又善良的西园大人大发慈悲饶了我!” 她可不想见识一下打网球的臂力能不能把她这么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孩打飞! 玩家的骨气? 那是什么,有小命重要吗? “哼哼,算你识相,走吧,西园大人大发慈悲,带你去内场看签售会~” 晃了晃工作牌,橙发少女叉腰,得意地拉起樱井里奈,往内场跑去。 “那是我的,你耍赖!” 两个少女互相拌嘴,气氛很欢乐,在其余人羡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走进阴凉的场馆里。 很快,专心于和偶像老师互动的玩家就把刚刚撞到的“coser”忘到了九天之外。 人的一天要擦肩而过那么多的人,擦肩而过,然后遗忘,才是普通人生活最真实的反应。文学作品中的擦肩而过,然后意识到前世今生的缘分就在此处的桥段在现实生活中没有重演。 也许是命运的抉择。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国木田先生!国木田先生!太宰先生又不见了!” 当侦探社的新人又冒冒失失推门而入,气喘吁吁地汇报时,金发的男人,也就是国木田独步一丝不苟敲键盘的手抖了抖,有种不祥的预感。 “国木田先生!” 扶着门,本该在进行委托人走访调查的中岛敦上气不接下气地急促喘息,急忙忙汇报着自己的搭档,侦探社的老成员“太宰治”的渎职行为: 在路过委托人家附近的一条小河时,这位前辈突然望着天空感叹了一句“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就迅速跳进了河里,连个泡泡都没冒就消失在平静的河面里了。 易溶于水太宰治(bushi) “我本来想跳进去找太宰先生的,但是太宰先生说不允许我跟着他,不然就把我打包扔给港口黑手党……” 说到这,中岛敦胆怯地打了个寒战。 看来,太宰治的不靠谱已经在短短的相处时间里完全深入人心了,导致新人完全没有怀疑过这句威胁之语的真假,他能说出口就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今天才四号。 国木田独步停下手中的活计,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 “让他去吧,委托人的调查做完了就好。” 反正他也不会真死,最近侦探社也不忙,干嘛把这个人形麻烦制造机找回来,让他在外面飘着做出的贡献也比他捣乱多。 “但是太宰先生把委托人的回执调查给带走了!” 没有能归档的调查回执,这任务完成了个空气啊?纸质的回执单泡了水,岂不是花成一片了? 该死的绷带浪费装置,就知道给人添麻烦! 咔嚓。 键盘在国木田独步的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个……国木田先生?” “没事……我还好……”国木田独步深呼吸,尽量平复自己波动的心情。 “那就行,”单纯的中岛敦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太宰先生还让我转告,委托人家里好像有点不对劲,所以他顺手把涂了毒药的刀顺走了,说‘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中岛敦总有种野兽般灵敏的直觉,也正是依靠这种直觉他才能在过去的流浪生活中好好活着,没有惹到惹不起的人。 所以在直觉的驱使下,他瞪大眼睛,默默往远离国木田独步办公桌的地方挪了挪。 下一秒。 咔嚓。 桌面上的钢笔没能逃脱被折断的命运。 “太宰!!” 中岛敦捂住耳朵,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严肃的国木田先生也能发出这种骇人音量的大吼。 或者说,只要遇到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每次都会生气。 “……” 被侦探社的新人看到这幅不端庄的样子的国木田独步冷静了下来,甚至有点过于冷静了。 “都是我的错,怎么会因为他推举了新人就把新人交给这个自杀狂带,完全是错误的决定,都怪我放松了……” “那个,国木田先生……你还好吗?” “我很好,好得不得了,”拽起椅子上的外套,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眼镜后的双眼带着今日计划破灭的无奈,“算了,敦,跟我走,去委托人家里。” “但是太宰先生……” “别管他了,泡冷了他自己会跑回来的。” 更何况,制造出这种两难的局面,就相当于绷带浪费装置明晃晃在说“不要找我”,他没那么多时间和一个精神状态不正常的太宰治纠缠,委托人家里的情况更重要一点。 某种情况来说,冷静的国木田独步被称为“最有希望接任社长的男人”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他的脑子很清醒,做决定也够果断。 “噢,好的。” 刚刚喘匀了气的白发少年乖乖跟着靠谱的大人出门,像只小尾巴一样紧紧尾随着大跨步的金发男人,看得楼下咖啡厅的店员小姐姐捂嘴直笑。 可恶的太宰,就会给人添麻烦。 越走越生气的国木田独步完全没意识到身后的小尾巴逐渐本不上了。 “国木田先生,国木田先生,等等我!” 他紧跟着的男人只是转了个角就消失不见,中岛敦扶着墙角,气喘吁吁,怀疑人生。 国木田先生怎么跑得这么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左右看了看,他弱弱地拦住一个路人问路。 “那个,请问……” “嗯?” 路人少女回头,露出一张精致得像人偶的脸。 粉发及腰,回头的那 一瞬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脸颊白皙光滑,五官精致可爱,皮肤白皙得看不见一丝瑕疵。少女长长的睫毛如同鸦羽般颤抖,睫毛下纯金色的眼睛让人不由得沉醉于此。 “请问,有什么事吗?” 就连含着笑意的声音都这么好听。他形容不太出来,就是觉得她说话的韵律然每个人很舒服,像唱歌一样。 一下子见到这么超出水平的美少女,冲击之下,小老虎一阵嗫嚅,脸一下子红透了,把自己想问的东西忘到了九霄云外。 一想到刚刚自己好像冲出去非常冒昧地和美少女搭讪,中岛敦宁愿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也不想留下一个冒失的搭讪者的印象。 他的脸发热,肯定是红透了。 太糟糕了! “那个……你没事吧?” “我我我没事,对对对不起!” “哈哈……你说话好有趣,什么都不说先道歉的你还是第一个。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呃,看到一个人,呃,金色头发……” 不敢看人家女孩子的脸,中岛敦只好把视线放在脚尖上,瘦长瘦长的个子低着头说话,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不得不说,清爽的少年内向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金色头发,个子很高,穿了一个马甲,还有一个小辫子,是吗?” “是是是,你见到他往哪儿走了吗?” 见少女能这么清楚地描述出国木田独步的外貌特征,小老虎顿时开心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毕竟他也只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有些紧张,又不是对人家有所图谋啊。 这么想着,他脸上的热意消退了一点。 “那边,他过了人行横道,我刚好从那边过来。” 往少女指的方向看了看,中岛敦小声说了句“谢谢”,鞠了一躬,趁着绿灯飞速跑过人行横道,一溜烟跑没影了。 过了马路,他才敢鼓起勇气转头去看被他丢在原地的少女。 车水马龙的街道另一边,一道道车影后,粉发的少女亭亭玉立,笑盈盈的,嘴里好像还说着什么。 得益于“虎的视力”,中岛敦清晰地读出了她的唇语: “再、见、咯~”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粉色的头发瀑布般披散在身后,文静又美好。! “轰”地一声,从脖子到脸红成一片的小老虎瞪大眼睛,逃也似的跑了。 啊哈,真有趣。 收回手,樱井里奈撩了撩胸前的头发,捂着嘴笑得开心。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拿着两碗关东煮的西园惠回来,狐疑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粉发少女。 “我跟你讲哦,刚刚有清秀的小帅哥找我问路,结果也太内向了,连句话都说不完,哈哈哈。” “准是你又逗他了,真是的,恶趣味的里奈酱。” “诶嘿~”樱井里奈吐了吐舌头。 这个恶劣的坏家伙就是有这种魔力,哪怕被开了玩笑,只要看到她开心的笑脸,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只好默默认亏。 西园惠把手里的东西分了过去,看着对自己的长相毫无自觉的挚友埋头狂吃,默默叹了口气,为路过无辜被撩的小帅哥抹了把同情的辛酸泪。 第59章 “噗、咳咳咳!” 缠满绷带的手破水而出,纤长的手指湿漉漉的,一根一根,紧紧扒在岸边的水泥堤岸上。 紧接着,伴随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声,一个身影翻了出来。 黑暗中,黑漆漆的影子慢慢爬上河岸,身后蔓延一路的水痕。 冷风袭过,岸边行道树的叶子簌簌作响,粼粼的河面无声,映照路边的盏盏路灯。 深夜的河边格外萧索。 灯光昏黄,零星几只飞蛾在路灯周围扑腾翅膀。 在这沉默的氛围里,树影间一动不动的影子寂静良久,久到河面都恢复平静。隔岸的灯光明灭,河道上的人行横道静谧,风移影动,寂寂无声。 良久。 无声的身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路灯虚虚晕染了他和空间的边缘,枝头残叶隐藏在夜色中,默默注视着他一摇一摆,消失在尽头。 …… “叮铃。” 温暖的吊灯下,酒保耳朵一动,停下手中擦拭的动作。 “晚上好——” 懒洋洋的声音先于人声传来,湿淋淋的男人垂着手脚,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地从楼下走了进来。 不,比起“走”,应该是“摇”更贴切一点。 但是酒保已经熟悉他这幅样子了,要是哪一天男人清清爽爽从楼梯下爬了上来,他恐怕才会疑惑今天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以至于太宰先生都不自杀了。 “晚上好,太宰先生。” “晚上……好……” “今天喝点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的Whisky吗?” “yes~” “好的,稍等。” 倒好清澈的淡橙棕色酒液,酒保从冰箱里拿出冻好的冰块开始削冰球。 唰——唰—— 随着晶莹的冰屑落下,闪亮亮的冰球“当啷”一声,完美地落入酒杯。 冰块或者冰球能增加酒杯中酒液反射的光芒,让酒液看起来更好看,不仅如此,冰镇过的酒也能减少酒精的辣味,融化的冰块更能稀释酒精,虽然会一定程度上破坏香气,但却能使酒液的味道更加柔和,便于入口。 酒保停顿了一下,欣赏了一会在金黄酒液中沉浮的,完美的冰球——他的作品。 而他面前披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坐在高脚凳上,缓缓趴在桌面上,精致的脸上有种动人的懒洋洋。、 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从头顶打下,照得他本来就好看的五官更加柔和,他的目光很疏离,就算在这样让人放松的地方也深藏着警惕,好像随时都能从椅子上弹起来逃走似的。 衬衫被撸到高处,松散披着的宽大西装外套下伸出一双绑着绷带的纤细手臂,肆无忌惮横在吧台上,实木的桌面被洇出一圈浅浅的深色印子。 对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太宰治太瘦了,就算披了一件宽大的外套也掩盖不住的清瘦,伏在桌案上时,依稀能透过湿透了的外套看到他突出的蝴蝶骨,随着呼吸缓慢的一起一伏,像一只短暂栖息在他背上的蝴蝶一样美丽。 堪称精致的青年懒懒趴在吧台上,水迹向四面八方蔓延。 酒保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目不斜视地把酒杯推到男人面前: “太宰先生,你的酒。” “哈啊——”太宰治缓缓打了个哈欠,起身,睡眼惺忪地接过酒杯,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在酒杯上摩挲两下,被冰凉的温度冰得颤了颤。 一摸到酒杯,这个略显颓废阴郁的男人好像得到了什么勇气一样,弯折的脊背稍稍挺直,就连鸢色的眼睛里的沉寂也稍微消融了一点。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他举起酒杯,豪放地大口大口吞咽。 咕嘟咕嘟。 他的喉结在皮肉下上下滑动,一些淡橙的酒液顺着脖颈流进松散的领口,留下一道水渍,从下颌骨一路混进潮湿的衬衫领口。 暴殄天物。 酒保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专心低头擦自己的杯子去了。 不过毕竟酒也是人家带来存在这的,也轮不到他心疼,别说牛饮了,就算摔在地上听个响也是人家的自由。 比起酒,他更心疼自己削的冰球。 按照这个喝法,冰球还没融化,杯子里的酒就被他喝完了。干脆就是个装饰品,根本什么功能都没起到,亏得他把它削得又大又圆。 崭新的布料划过杯口,透明的玻璃在顶光下闪烁着让人心情愉悦的洁净的光芒。 酒保郁闷的心情好了一点。 “哈啊——再来一杯!”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酒杯,太宰治就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到他的眼睛前,任性地大着舌头喊道:“还有,别忘了加一份特制洗洁精!” “对不起,本店没有这种东西。” 任性的要求拒绝着拒绝着,就完全兴不起什么波澜来了,尽管如此,这位太宰先生却还是因此为乐,孜孜不倦地每次都尝试提出让人为难的要求。 “哈?怎么没有了,我看到了哦,两只眼睛都好好看到了哦,你身后的台子上放的不就是洗洁精吗!” “抱歉,那是非卖品。” 在酒鬼“怎么这样你是不是针对我”的大喊声中,酒保无声叹了口气,转身把洗洁精塞回柜子里,默默记住下次再也不把这种东西摆在台面上。 不然,就会被喝醉了格外难缠的醉鬼纠缠。 “嗯哼哼~” “殉情~一个人是不行的~” 喝着喝着,这位酒鬼又唱起歌来。 酒保的动作一顿。 完全找不着调的歌声配上含糊又恐怖的歌词,就算再听一万遍也只想让人把耳朵堵上,或者把对方的嘴堵上。 其实他的嗓音很好听,是光听声音都能能迷倒一片姑娘的程度。 事实上,这位整天沉迷自杀的客人的确很招姑娘喜欢,因为他确确实实长了一张精致的脸,加上纤细脆弱的身材,忧郁沉静,摇摇欲坠,好像站在悬崖边自我挣扎的矛盾气质,在霓虹这个崇尚物哀之美的国家,太宰治这样的美人,光凭外表,就能让所有第一眼看见他的人升起爱怜呵护的情绪。 人们不由自主想接近他,摧毁他,或者,想要被他摧毁。 但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明只要稍微表现得正常一点,露出一点点自怜自艾的哀伤,自然又大把大把的爱慕者扑上来企图和他产生哪怕一点点的交集,恐怕他的追求者光是排队就要排到大阪去。 但是这位先生却致力于卑微地讨好看好的女性,在她们心神摇曳的同时冒昧地提出一起殉情的恐怖要求,顶着一张绝世之脸发出超恐怖殉情请求,硬生生把自己变成被女性害怕的变态骚扰狂。 也是,面对生命的威胁,就算是塞壬世间罕有的绝美歌声都不能百分百让人们自愿放弃生命,更何况只是一张好看的脸呢。 酒保摇了摇头,还是没阻止太宰治自娱自乐唱下去。 昏黄的灯光下,酒杯和冰块随着手臂的挥舞轻轻碰撞,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成了这首歌唯一的伴奏。 太宰治闭着眼睛,深情唱着这首惊悚的“殉情之歌”,有点低哑的,带着说不出的沧桑声音孤单地回荡着,缓慢的延长音拉长了这首短短的歌,一个个音符寂寞地掉在地上。 “喔喔~耶~” “一个人~不可以殉情~” “但是但是~两个人就行~” 太宰治仰头,鸢色的眼睛映射着举在灯光下耀眼的酒杯。 他有一点醉了。 不成调子的歌声河流一般缓缓流淌,顺着楼梯一节节流下,带着满满寂寞的气息,穿过大门,模糊流淌在阴沉的夜中。 织田作之助风尘仆仆地推开门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殉情之歌”。 他其实并不很担心,因为他知道,太宰绝对不会真的付诸行动的。 沿着向上的阶梯拾级而上,红发男人抖了抖风衣,心情居然不错。 其实,只要那些被太宰纠缠的女人答应他,她们就会讶然发现,原本信誓旦旦好像立刻死去也毫无遗憾的男人会立刻缩回去,就像一只被触动的胆小蜗牛一样。 死亡是他沉迷的游戏,他却不想做赢家。 “太宰。” 红发的男人从楼梯口露出脸庞的时候,酒保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这位织田先生总算是来了。 再晚一点,他说不准就要脱下制服,当场下班,留这个喝醉的酒鬼在空荡荡的店里自娱自乐了,就算被店长扣工资也无所谓—— 他真的不想再听这首魔性又洗脑的歌了。 更别提太宰治每唱一次,调就变一次了,多折磨人啊?他唱了多少遍,这首歌就有多少个版本。 那个客人自顾自唱了半个小时,到最后,自己脑子里除了开头的“喔喔~耶~”竟然什么调都记不住,可见这个男人跑调究竟有多严重。 终于有人来接这个酒鬼了! 感觉自己的寿命都减少了,酒保见到沉稳的红发男人,眼睛都亮了,简直比幼稚园老师见到来接孩子的家长还兴奋一点。 被如此热烈的目光注视的织田作之助:…… 发生甚么事了? “殉情~喔哦~诶?” 太宰治仰靠在高脚椅狭窄的靠背上,余光看到了熟悉的沙色风衣,顿时停下自己的歌声,嘿嘿乐了起来,脸颊酡红: “嘿嘿,织田作~你也来,嗝,喝酒吗?” 说着说着,他打了个酒嗝,还给自己打乐了。 “嘿嘿……好像,嗝,好像有点醉了……” 笑着笑着,他高昂的情绪又突然低沉下来,突然得就像过山车一样突然转折,吓了酒保一跳。 “不……不对……我不能醉。” 他喃喃道,怀中抱着冰凉的酒杯,眼神迷茫又沉郁,那些在醉后偶然的快乐好像突然又从他的身上剥离了。 …… 长长的静谧又开始在小小的店面蔓延。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掩盖住他的眼睛,又变得脆弱又阴郁起来。 “不能醉……我在等人呢……”他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语道。 “太宰先生,织田先生已经来了。” 酒保忍不住插嘴。 “不对!不是织田作!我在等的人不是织田作!” 他突然的情绪爆发吓了酒保一跳。 “织田作!我在等人,是吧,我在等她,我一直都在等她,对吧?!” 太宰治转头,死死盯着红发的男人,想要向他求证。 迎着他执拗的目光,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好诶,我果然没忘记! “我就说嘛!我一定没记错!嘿嘿……”高兴了一会,太宰治又自顾自犹豫地晃了晃头,不确定地喃喃,“可是……她?等……谁?” “我在等她?她……是谁?” “太宰,太晚了,该回去了。”他不该沉浸于没有问题的答案,就像不该等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织田作之助两步上前,去拉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酒鬼。 “别碰我!” 动作激烈地甩开他的胳膊,忧郁的青年抬头,死死盯着他,鸢色眼睛中有着深深的迷惑,像一潭幽幽的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织田作,你知道我在等谁吗?” 他的期待如此多,几乎从眼中满溢出来,弱势又祈求,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缓缓叹了口气,注视着他清瘦的脸颊,做好了心理建设,缓缓道,“是的,太宰,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如果想念能用某种单位度量,相比他的重量不会少于太宰治多少。 “是谁?” 青年期待着他的回答。 这种期待混杂着真心实意的迷惑,也隐藏着暗处无知觉的恶意,这种提醒就像一道道鞭子,永不停歇地鞭笞着他的心,泛起的疼痛是要永久记住她的誓言的回音。 织田作之助从不为太宰治暗中恶意的提醒而产生任何负面情绪,相反,每次提及,他知道对面这个青年的心也随着每一个音节而紧紧蜷缩。 青年的嘴在发问,他的脑子不清醒,但心却一定不会迷茫。 因此,他认真回望太宰治的注视,一字一顿道: “你在等一个幽魂,太宰。” 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幽魂,一个日夜缠绕在他的回忆中浅笑的幽魂。 太宰治在等她。 他又何尝不是呢? 再问一百遍,一千遍,他的答案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啊……是这样吗?” 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回答,青年却地仰着头,眯起眼睛笑了。 不能忘记,谁也不许忘记…… “原来是这样……我在等一个不存在的幽魂?” 太宰治两眼弯起,嘴角上扬。 这是一个单纯的笑容,是个好像只要听见关于她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代号,就足够幸福的微笑。 这样一本快乐的青年笑了,好像沉浸在美梦中一样喃喃道: “那……还真是让人绝望呢~” 谁也不许忘记。 谁也不能忘记。 织田作之助闭了闭眼,好像也能和幸福的青年共享同一片幸福的梦境了: 梦中,少女挥了挥手,开心地露出一个微笑。 “殉情~一个人是不可以的~” 太宰治又开始醉醺醺地唱歌。 但是啊但是~ 两个人就可以哦~ 第60章 【如果一行程序就能编成人之诞生的话,生命的流逝为何不可回转?】 【既然创生如此轻易便可以做到,为何死亡却如同瘟疫一般让人避之如蛇蝎?】 死后的世界为人津津乐道。生命的结束,代表心脏不再跳动,眼睛不会睁开,嘴巴不会说话,一夕之间,能笑能哭的人类就能化作完全物质化的一团冷肉。 此等改变如此天翻地覆,古今中外无数哲人忍不住思考,死亡究竟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才让剩下的这团躯壳看起来如此陌生。 人总是有种怪异的警戒心,似乎从同类的死亡中联想甚远,似乎一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也会步入后尘,智慧生物也无能为力的流逝便会让人群形成一种事关己身的美好想象,用幻想聊以慰藉未知的恐惧。 是因为对人生还有着不舍,才会恐惧死亡。 所以,死之恐惧,即为生之恋慕。 …… 凌晨两点的横滨,万籁俱寂。 海浪从寂静的深海卷来,拍打在岸边的人造礁石上,一浪一浪,白色浪花四溅,破碎的珍珠越过礁岩,冷冰冰地跌入海面消失不见。 深夜的海洋不复白日的平和。 深黑色的海水拍在海滩上,墨汁一样映不出一点月光和星光。 哗啦—— 哗啦—— 有节奏的海浪一声接一声。 湿润的咸涩海风吹拂过平静的海滩,就好像深海的心脏在强而有力地搏动,而浪花只是这种生命的律动微不足道的表象,更深沉的秘密藏匿在黑漆漆的海面之下,等着被迷惑的路人前去探索。 【未经开发,游人止步】 红通通的警告牌,上面除了深棕的铁锈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连苔藓都不肯在这片咸水中生长。 在冰冷不近人情的告示牌身后,大海并不因为没人欣赏而平静。浪花滚滚,波澜重重,荒无人烟的海滩,就这样在无人的深夜里静静散发着野蛮的魅力。 横滨的夜晚一直都很有韵味。 这里,正是归属于港口黑手党某个干部名下的私人沙滩,没有经过任何开发,也是他的个人要求。 换句话说,这里,是某个黑手i党的私人地盘。 嗡——嗡——!!! 车轮在高速旋转中发出的刺耳摩擦声打破了寂静的深夜。 发动机的轰鸣如同巨兽低沉的呃嘶吼,半空中黑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海面划过一道反重力的弧线,闪电般略过低空! 月夜下几乎化作一道影子,中原中也俯下身子,整个人贴紧机车,扯出一抹放肆的笑,悍然拧下手把,速度表指针霎时间猛然靠底。 黑红色的光芒大放! 车轮劈波斩浪划开漆黑的海面,把浪花远远甩在身后! 刹那间,黑红色的机车如同一柄利刃划破海面,朝着海滩刺来。 海面狂风大作,青年的外套剧烈抖动,上下翻飞,打在机车坚硬的金属框架上噼啪作响。 在可怖的速度下足以让普通人窒息的超强气流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这些微不足道的风,给青年灵活的身姿再添一笔神采。 “轰——轰——” 轰鸣声响彻空荡荡的海滩,剩下不多的螃蟹被空气中剧烈的震动惊动,纷纷挖出沙子把自己埋了起来,和黑夜中的沙滩融为一体。 “吱——” 如同一首激昂乐章的结尾高i潮,刺耳的刹车摩擦声昂扬,为这场波澜壮阔的奇异海上飙车画上休止符。 长腿一跨下车,神色轻快的青年散漫地倚靠在车上,神色放松,面对深不可测的大海,摘掉了帽子。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赭红色的发丝顺着风吹过的方向飘荡,青年带着半指手套的手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啪嗒。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 茫茫黑夜,大地与海洋交界的一角,火轮与打火石碰撞,燧出明亮的火星,珍珠般洒落。 青年按了两下打火机。 火轮吱喳摩擦,火光喷出,橙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短暂闪烁,一瞬间照亮了青年帽子下张扬桀骜的五官。他钴蓝色的眼睛垂下,长而卷翘的睫毛被火光映亮,忽略他脸颊的血渍,这是一张可以称得上“野性美丽”的脸。 点点微弱的火芒四散。 上挑的眼型,倾覆而下黑而浓密的鸦睫,钴蓝色如同宝石般闪耀的瞳仁收缩又扩张。 单从眼睛来看,可能会有人认为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位美丽的女性。 但这双眼睛出现在这张睥睨一切的骄傲的脸上,绝对不会有人认错他的性别。 只要和青年对上视线,钴蓝色宝石折射出烧烬一切的燎原火焰让人心惊胆战,攻击性极强的被肉食性的猛兽盯上一样,刹那间,任何反抗的心思都会熄灭,只能任由他宰割。 攻击性,是可以概括他长相的唯一词语。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武力值碾压一众异能者,高不可攀的“重力使”,可以说,[中原中也]已经爬到了绝大数人此生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而他仅仅22岁,年轻到称得上可怕的年纪。 恣肆张扬,意气风发。 就是为[中原中也]量身打造的词语。 “呼——” 散漫而不经意地靠在机车上,青年单指左右松了松颈间的皮质choker,轻轻呼出一口烟气,模糊了镶在正中间的一枚猫眼石。 袅袅白烟逸散,说不出的随性放松。 海面恢复了平静,轻轻拍打沙滩,沙沙作响。 今天好像有点失控了。 摩挲了两下颈间的猫眼石,中原中也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拂面清凉的水汽。 海风很好地洗净了他身上沾染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混着海浪富有节奏的涨退声,安宁静谧,替代了让人心烦的枪声。 他很喜欢这样的夜晚。 这样安宁的环境总让他想起他还在镭钵街,经常爬上房顶和某人一起看月亮的时候。 没有人,没有枪声,只有旷远的天和海,偶尔还有小动物从建筑的角落急匆匆路过,看得人的心情都愉悦了。 他不想把任何杀意带回家里,因为他的力量只要稍微失控一点儿,房间中到处摆满的她的痕迹就会被轻易摧毁。 而且……她不喜欢烟味。 所以,在任务结束后他更喜欢来这边放松放松,听听海浪,抽根烟,散掉身上的血腥味和烟味后再回家。 香烟逐渐变短。 就在他手中的火光逐渐熄灭时,远处城市中,突然升起一线明光。 “咻——啪!” 夜空中陡然绽放出一朵花火,霎时间,五光十色的光芒迸溅,半片天空都被照亮了。 这是…… 望着天空的青年睁大眼睛,钴蓝色的虹膜倒映黑夜的璀璨花火。 “烟火?” 一朵接着一朵,繁华烂漫。 明明不是烟火祭的时间,却硬生生放出了烟火祭的味道。 稀奇的是,这么大规模的烟花燃放,却没有政府的人阻止,相比应该是走了正规途径备案。 半夜这个时间点,放烟花干嘛,难道是哪个富二代在追人? 哼笑着把烟头踩灭,中原中也伸了个懒腰,表情轻松。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手下那帮不安分的属下,天天拉着他出完任务去居酒屋吃烧鸟,几杯烧酒下肚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么肆无忌惮说些黑白势力的小道消息,要不是顶头上司是他,他们早不知道哪天被沉进桥墩里做人肉桥基去了。 别以为那些白道就比黑手i党好惹……这还是里奈曾经教过他的东西。 望着湿润沙滩上明灭不定的烟头,中原中也低头想了想,钴蓝色眼睛中罕见有点犹豫。 规模这么大的烟花,肯定会吸引市民去看吧? 目测放烟花的地点在组织的管辖范围内,要是发生什么踩踏事件,组织的形象肯定会受到损伤。 其实这事按理来说也不该他管,但他正好也没事…… 不知为什么,就像磁铁的不同两级碰到一起似的,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驱使着他往城市中去。 中原中也摇摇头,把这个归咎于对组织的责任心。 跨上摩托,青年以一个不紧不慢的守法速度向市中心驶去。 月亮静静挂在天上,无言地照亮了青年回城的路,不知道为什么,回去的路上没有任何突发情况,就连交通信号灯都是一路绿灯。 青年长驱直入,畅通无阻回到了城市之中。 …… 中原中也驱车到达现场的时候,人已经聚起来了。 人群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一个个瞪着大眼睛,交头接耳,伸着头往栏杆里看,像一群好奇的猴子兴奋地交流。 “诶,为什么今天有烟花?” “你不知道吗?西园集团的大小姐跑来我们这边玩,晚上的烟花秀还在大屏幕滚动预热了,诶呀,你宅在家太久了,什么都不知道。” “大小姐我不知道,西园集团,就是前不久和森式会社合作的那个,这我可知道,前段时间为了提案我们律所可忙死了。” “除了烟花秀,还有别的吗?” “哦哦,差点忘了,三点鹤见川河边好像有免费的歌舞表演。” “哇,好棒!” 一队情侣携手从他面前走过,甜甜蜜蜜地互相腻歪,让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开了。 无论男女,每个人都在热烈议论着今天的烟花秀和歌舞表演,从他们的三言两语判断,今天这个夜晚,还有得热闹呢。 人挤人挤人,短短十几分钟内,这里已经聚集了大概快两百多人,似乎通过手机呼朋唤友,附近的年轻人全都从家里跑了出来凑热闹。 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今天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这些人凌晨两点多还这么有精力啊?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想起白天体育场的“签售会”的盛景,中原中也避开袭来的人群,趁着没人注意跳上了高高的电线杆,按着帽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倒是本来作息就黑白颠倒无所谓,但这些人白天难道不要上学上班吗?难道他在黑手i党待了太久,已经和社会脱节了吗? 人群吵嚷,就在他正准备退出的时候—— “里奈酱,人好多,你真的要自己去点烟花吗?” “当然了,真正的勇士,就是得勇于面对挑战!”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轻盈,雀跃,尾音带着上扬的小钩子,如此熟悉的嗓音! “里奈!” 他忍不住出声喊道,眼睛不断在茫茫人海中搜索。 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花花绿绿的脑袋,形形色色的脸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却没有那张刻在心中的脸。 可恶,他刚刚肯定听到了!一定是里奈的声音! 容貌锐利的青年扬起眉毛,霎时间笑了起来。 没有了22岁的成熟,他现在的笑就像16岁一样纯粹。 我就知道,里奈一定还活着! 只要从人群中略过,一定能找到她! 一压帽子,黑红色的异能力在脚下集聚,渐渐的,无形的压力汇聚在青年身边。 一秒…… 街道上,一无所知的人群还在欢悦。 两秒…… 冷风吹动了树叶,沙沙作响。 三秒…… 烟花绽放的声音子啊空中越来越多,直到点燃了整片夜空,把城市的一角照得纤毫毕现。 “诶?” 笑盈盈的樱井里奈耳朵一动,疑惑地看向身边气鼓鼓的橘发少女问道: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吗?我没听见耶……横滨应该没有认识里奈酱的人吧。” “说得也是,可能是我听错了。” 樱井里奈摇摇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嘿嘿,等等,里奈酱,你有没有听说过半夜三更会叫人名字的桥女,如果要是答应了的话……” “大半夜的,不要讲鬼故事!” 被好朋友往嘴里威胁性地塞了个棒棒糖,橘发少女悻悻地住嘴,不情不愿地打断了“桥女”的故事。 两个少女拐了个弯,消失在禁止非工作人员进入的烟花塔楼门后。 在她们身后,只差一步。 橘发青年茫然地略过原地,眸中带着某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执拗,好像一团不辨敌我的火焰熊熊燃烧,誓要将追寻的目标和自己一同燃尽。 …… …… 桥姬。 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女人,痴痴爱着自己的爱人。 但是命运让他们无法在一起,绝望的女人失去了爱人,怀着满腔怨恨纵身跃入水中,化为守在桥底的桥姬,满心怨恨无处倾诉,没日没夜徘徊在桥底,思念着自己的爱人。 所以…… 如果听到桥上有人叫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啊。 失去爱人的美艳桥女就守在你的身后静静蛰伏,等待着一个机会将你拽入河底,和她永生永世地手脚交缠,长相厮守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横滨之旅圆满结束……其实也不算圆满吧。 她最后点烟花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很喜欢的裙子烧了一个小洞,好倒霉,不然,她肯定不会那么早就回酒店,怎么着不得把烟花秀看完。 可恶。 横在床上的少女气愤地蹬了蹬腿,在床垫上微不可见地弹了弹。 发泄完,少女翻了个身侧躺在被子上,又开始刷手机,很快就将失败抛到脑后去,嘿嘿傻乐。 用西园惠的话来评价:就是吃亏从来不记教训,记仇最起劲。 就在樱井里奈沉浸在互联网精彩的世界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屏幕上突然弹出ins的消息提醒。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赛高酱,我好像有个问题想问你。】 呃—— 突然被网上的亲友用这种开头问候,樱井里奈虎躯一震,眼神微微颤抖,脑袋里飞速回想最近有没有干过什么对不起亲友的事。 最近好像一直没更新。 好像已经一个星期没和她聊天了? 总不可能因为自己跑去横滨玩晒了几张照片没和她分享吧? 越想越迷糊,樱井里奈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小脑袋瓜超速运转超载冒烟的声音。 CPU烧了.jpg 信息一条条刷出来,很快终结了她的自我怀疑: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赛高酱?】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诶……没在线吗?那还是算了吧。】 等、等等,哪儿有你这么吊人胃口的?! 樱井里奈赶紧一骨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满脸认真地打字,提起十八分的注意力。 【be赛高:我在我在,怎么啦?】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那个……我想问问你啦……】 【 be赛高:嗯?】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就是,你上次说的直播……】 啊…… 坏了。 樱井里奈一拍大腿,抿起嘴,一脸大事不妙。 那个明明只是随口敷衍催更的亲友的话,怎么就被她记住了! 汗流浃背了。 【be赛高:那个……这个……】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赛高酱难道还在横滨旅游吗?那就算了吧,旅行果然还是要好好休息啊。】 好暖好贴心。 狠狠捂住心脏,樱井里奈几近于无的良心在这样如沐春风的温柔中羞愧地掩面哭泣。 她居然还有一瞬间想插科打诨把这个话题混过去! 真的太不是个人了! 【be赛高:呜呜呜,谢谢亲爱的关心……尸体暖暖的,特别好。】 【be赛高:我昨天就已经回来啦,直播……等我挑两部游戏,等等,要不然我把list整理一下发给你,你挑一个喜欢的,怎么样?】 这样的话,就不只是她一个人纠结了,她可真聪明。 抱着手机,开心的里奈晃了晃小腿,手指在长发上卷啊卷。 算算日子,也该更新了,到时候直播完,录播随便剪一剪丢上去——谁说实况不是更新?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啊,这样吗?那个……我这里刚好有一份新游戏还没玩过,赛高酱要不要来试试?】 【be赛高:什么什么,让我看看.jpg】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爱与希望之城.zip]】 一个压缩包被发了过来,差不多才一百多兆的样子,这个时代还能看到这么小巧的游戏简直让存储条直呼它温我哭。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不过这个好像不是恋爱游戏,我只是试试推荐一下,赛高酱不玩也行。】 【be赛高:就这个了!】 小而美好啊。 这点容量,她岂不是很快就能通关了!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好,如果不喜欢的话,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特别好的一个宝宝…… 三两下从床上蹦起来,里奈飞速打开直播室的门闯了进去,三下五除二下载好安装包,解压过程中,她急匆匆发了条动态: 【今天尸体暖暖的,尸斑都少了许多,游戏大师堂堂复活!马上直播玩一会儿,是朋友推荐的,不是恋爱游戏,还没玩过。】 反正她也不露脸,说开就开,说玩就玩。 关上手机调试好录音设备,里奈坐在桌子前,晃着脑袋点开了歌单,顿时,铺好隔音棉的房间中,激荡人心的二次元歌曲回荡。 俺们二次元是这样的.JPG 很快,她的直播间就涌入了大批粉丝,可能因为现在是在假期的原因,她的粉丝又很多都是学生,都能腾出空来看她直播,感觉比平时的直播人数多得多。 摸索着调整了一下头戴式耳机和话筒的位置,里奈托腮百无聊赖地问: “喂喂喂?大家听得到吗?” 【听得到听得到。】 【第一!】 【为什么突然开直播啦,好像直播组没预告。】 “因为主播被好朋友催更了,爬上来玩一玩游戏。” 直播间的屏幕上是[be赛高]的电脑桌面,粉粉嫩嫩的,听着少女郁闷的叹气声,粉丝藤井彩春笑了笑,眼睛直勾勾盯着直播的屏幕,尽管上面除了电脑桌面外什么都没有,她也尽力辨认着桌面上的每一份文件,似乎这样就能离她喜欢的主播的日常生活更近一步。 不过很可惜,桌面上除了游戏平台之外就只有自带的几个办公软件,让她有点失望。 【be老师,春日少女不播了吗?】 她点点手指,发送留言,同时内心期望自己能被看见。 “春日少女?不播了吧,视频我不是都出了吗,而且,这种单机向直播效果也不好,容易被剧透。” 天啊! 主播居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激动地捂着脸,藤井彩春兴奋地攥拳,差点打到她身后挤公交的路人。 完全不知道有个粉丝在赶路的时候还在看直播,樱井里奈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被热情的粉丝搞得口干舌燥,眼看话题要从“为什么今天直播”讨论到“催更主播的一万种方法”,她赶紧悬崖勒马把话题拽了回来。 “不聊了不聊了,玩游戏了。” [爱与希望之城],下载好的游戏静静躺在桌面,图标是个像素风的公主,粉色的头发和金色的豆豆眼很可爱,手里攥着一把权杖,头上戴着皇冠,西幻故事里经典的公主形象。 “是像素风游戏诶,好久没玩过了。” 在模拟现实的imoto模拟器里待久了,看够了基金奢华的建模和能祭掉十八个文案的大制作后,偶尔来点清粥小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果然是新游戏,连图标都没打开过。】 【这么迷你的游戏】 【期待】 【反正我相信be老师的整活能力的。】 【前面的,你成功让我想起了我的入坑作品】 【+1】 【盲猜是be老师的剧情崩坏系列】 be赛高能成为粉丝众多的主播也不是只靠着能把所有游戏打出“be”这一手本事的,作为一个游戏迷经常玩一些其他的游戏,可以说涉猎甚为广泛,剪辑搞笑,本人直播更是比剪辑还搞笑,因此她也常常被粉丝戏称为“老师”。 剧情崩坏系列则是她的另一个代表作品,通常指那些被她在bug状态或者不走寻常路的选择中打出隐藏结局的游戏,这些游戏在她选择里产生的剧情往往出人意料,感人肺腑(物理意义上),搭配主播惊叫连连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慌张态度,非常有节目效果。 “大白天别说丧气话,”哼笑一声,里奈点开游戏,趁着加载时间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看着满屏幕的“+1”弹幕随口回答:“放心交给我吧。” 【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题我会答!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搞砸!】 【哈哈哈哈哈】 “这都是什么话,主播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好嘛,不要抹黑我游戏带师。房管,房管,出来干活了。” 开完玩笑,里奈晃晃呆毛,往屏幕上贴了一个表情包: (你不行,我顶尖.jpg) 【是是是】 【新粉丝,请问顶尖是指躲在门框上和女鬼卡建模变成究极BUG融合怪吗?】 【老粉丝,请问顶尖是指疯狂做饭不吃饭饿死在饭里的餐馆老板吗?】 【侏罗纪粉丝,请问顶尖是指刷了一天属性点出门和第一个新手小怪缠斗到大道都磨灭了最后双双同归于尽吗?】 【别说了,小心B老师一会儿生气,隔着屏幕把你们全都捏成BUG】 【能不能先捏我(扭捏)】 【滚,先捏我好吗,我是B老师百年老粉】 【听起来就够味】 听了她的话,一片嘻嘻哈哈的留言从直播间飘过。 里奈便涨红了脸,争辩道,“玩游戏不能算输……游戏!……游戏带师的事,能算输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策划不懂”,什么“数值”之类,引得留言都哄笑起来。 直播间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说说笑笑间,游戏打开了,大大的SPIKE一闪而过,随即,像素风的小房间出现在屏幕正 中央。 温馨的黄白墙纸,轻快的电子音乐,游戏的主角—— 一个有着超长呆毛的棕发像素人从床上撑起,豆豆眼特别可爱地眨了眨。 与此同时,背景中,一个年轻愉悦的少年音在缓缓讲解: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城市,城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居民们互相合作,日子过得美满幸福] [但是,美好总会招来邪恶破坏,某一天,邪恶的魔女姐妹潜入了这个国家,诱惑人们陷入堕落,邪恶的火焰在这片土地上燃烧] [一切都陷入了危险之中,而我们的勇士,小言,踏上了斩杀魔女,寻找伙伴的征途……] 随着最后一个省略号消失,新手教程浮现。 樱井里奈只是稍微适应了一下就上手了,简单的WASD移动,格挡,攻击,拾取,蹲下这样的动作,比起格斗游戏简单得多……虽然她也没通关格斗游戏就是了。 【哟,言酱,好可爱的称呼。】 【正统西幻剧情,勇者斗恶龙……恶魔女,嗯嗯】 “正统剧情才好呢,经典,自然是有经典的道理!” 里奈笑嘻嘻地赞美不到三句话的剧情简介。 故事越简单,她就越开心,没有留给玩家操作的地方,就没有走偏剧情的余地,这下看他们还怎么说她B老师。 “这房间,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有,也太简陋了”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多余的东西,就只是从两层的上下床中捡起[护身符]*1,又在书桌中捡到一把[勇者之剑],全副武装(并不)的言酱瞪着豆豆眼,气势昂扬地出发了! 【好,精神很好!奖励老师一个新手小怪。】 【坏得很】 “出发出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十里坡战神!” 急着证明自己的玩家速推主线。 勇者风风火火跑来跑去,杀光了方圆十里所有小怪,把能捡的东西统统捡了一遍,面对前来求助的村民主打一个对症下药: 小孩丢了?再生一个! 哥布林总偷吃的?无所谓,就当喂饲料,它们抓起来做成吃的不就行了。 神秘人留下的神秘纸条看不懂? 没关系,就钉在村口展板上给灯谜会当压轴,没人猜对的话奖品放我家门口谢谢。 快刀斩乱麻之下,勇者小言很快就升到了满级,来到了城市外魔女居住的沼泽。 “为什么故事里的魔女不是住在深林里就是架在沼泽上,一点儿也不方便啊。” 操纵一身神装的勇者一剑一剑和沼泽怪打得有来有回,里奈突然疑惑道: “要是她们想买东西怎么办,不会什么东西都自己做吧?” 【有没有可能,她们住得远是因为煮小孩动静太大,扰民】 【有道理】 【对哦,她们怎么上厕所】 【靠万能的魔法】 【突然就想学魔法了】 【二次元不上厕所,谢谢。】 “诶,说的也对。” 一想到二次元还有打工的魔王呢,就觉得这年头传统魔女也不多了,还能从西幻游戏里看见神神道道的魔女,已经很不错了,干嘛计较那么多。 “开门!送外卖的!” 披荆斩棘来到小木屋前,樱井里奈气吞山河地大喊一声,在正义的buff加持下,一下子打开大门! 激烈的战斗BGM瞬间响起。 战斗回合,两个魔女配合对战里奈勇士! 【蘸豆,爽!蘸豆,爽!】 【像素魔女长得还挺好看的】 【B老师的操作还是这么熟悉,就着直播我连吃了三碗饭】 【菜就说菜,这么拐弯抹角】 【楼上,这是说话的艺术】 虽然她的操作菜的一批,好在装备好,磨了十分钟也就把一粉一黑两个魔女的血条磨空了,随着少女不甘的尖叫声,两人缓缓化作飞灰。 [恭喜通关!] 大大的通关成功跳了出来,勇者言酱顶着长长的呆毛,一晃一晃地回了村子。 “结束了……”樱井里奈摘下耳麦,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恭喜恭喜,恭喜B老师!】 【菜老师,恭喜!】 【啊,来晚了,已经结束了吗?】 “没事儿,这场应该会传实况,等我剪辑剪辑。还有,B老师我忍了,菜老师就过分了啊,不带这么直白的。” 在樱井里奈和直播间的留言拌嘴的时候,悠扬的电子乐响起。 “嘟嘟嘟,嘟嘟~” 通关后的动画开始自动播放。 [魔女消失了,这座爱与希望的城市又恢复了和平,感谢你为这座城市做出的贡献,玩家] 年轻好听的少年声音逐渐隐没,最后,一张大合照跳了出来: 最中间的是抱着一只狗狗的像素勇者,豆豆眼笑得弯弯的,被村子中熟悉的NPC们簇拥在画面最中心,鲜花编织成的花冠戴在他的呆毛上,数不清的花瓣围绕在他身边,花团锦簇,煞是热闹。 小村庄重新恢复了安宁祥和。 “诶,看样子,是个好结局啊。”剧情结束后,里奈操纵卸下铠甲的言酱到处走来走去,观察着重新回复美好的村庄。 【是啊,前提是忽略架子上晾的哥布林肉】 【再忽略后面两个NPC怀里的婴儿】 【再再忽略堆在家门口的超级大灯笼】 【再再再忽略村口告示板下蹲着自闭的黑衣人】 【似乎是个好结局呢】 【是呢:)】 弹幕的眼睛是雪亮的,还没等他们发挥火眼金睛找完照片里所有不对劲的彩蛋,只听见少女的声音烫嘴一样飞快说道“拜拜拜拜”直播间就黑掉了。 【啊哦,恼羞成怒了。】 【没关系,我截图了(机智)】 【好兄弟,发我一份】 【+1】 【+1】 就这样,一张看似温馨,实则瘟腥的大合照在粉丝群体中迅速流传开来,成为B老师剧情崩坏系列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公主呢?】 【谁知道,看板娘吧,不出现可能是下一部?】 这样的讨论昙花一现,很快就消失在别的话题中。 第62章 今天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天气晴朗。 六月正是初热的日子,中午,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地上的人们背对着太阳,一锄头一锄头地从土里翻着赖以生存的粮食。 仁慈的土地养育了人们上千年,从上古时代至今,也将会从现在延续到一千年后的未来。 对于这座坐落在深山中的小小村落来说,土地,粮食和后代就是一切。 所以每一次新生命的降生,对村落里的所有人来讲都能称得上实在的好消息,只要有新生命诞生,只要还能有血脉延续下去,就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就算那个恶魔存在,上天依旧仁慈给予他们一条活路。 烈日炎炎,小小的院子却拥挤得很,朴实的农人挤满了院落,伸着头往院子里看,时不时和身边的人低头交流,眼神低低地往房门内瞥。 “妈妈!” 男孩举着巴掌大的天牛兴奋地跑进院子,兴奋地跳来跳去,脸上狰狞的疤痕随着笑容扯动,颇为可怖:“妈妈!看!超级大的虫子,给你!” “介俊,安静一点,神院阿姨在生小宝宝,别给妈妈添麻烦好吗?” 妇人把虫子塞进他小小的手心,轻轻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目光却担忧地望着紧闭的房门,那里正隐隐约约传出隐忍的呜咽声。 佐央里…… “妈妈——” 被轻轻打了一下的男孩不满地噘嘴,转眼和一只好奇地麻雀大眼瞪小眼。 小宝宝?又是新的小宝宝吗? 不知道这次的小宝宝能不能一直一直在呢,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抓虫子好玩。 黄口小雀在啄地上的石子,蹦蹦跶跶,歪头,带着黄圈儿的黑眼睛乌溜溜地盯着男孩。 “略——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抓起来喂大蛇!” 小麻雀蹦跶了两下,并没有把男孩恼羞成怒的威胁放在心上,两只伶仃的小腿一蹬,拔起一只活蹦乱跳的红虫,翅膀一扇,小飞机似的冲向湛蓝的天际。 “哼,算你溜得快。” 扳回一城似的,男孩把甲虫塞进兜里,依恋地靠在妈妈身边,无所事事地顺着大人们的目光看向房子,数着窗框上的木条。 “一条……两条……” 焦躁弥漫的院子里,不知何时,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开始凝聚。 而这影响命运的力量,回荡在深沉的命运之海中,激起阵阵涟漪,惊醒千里之外敏感的窥视人。 “命运的涟漪……” 含糊的呢喃。 长长的白色衣袖逶迤拖地,从半乱的榻上倾斜而下,隐没在窗框的阴影里。 雕花木窗半支半掩,阳光被精美的镂空切割成细碎的金色投进屋子,在榻上倚着的人略带红晕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洒下。 “唔……” 长而顺滑的发顺着深深的锁骨折角流下,绕过半遮半掩的胸膛,流过白皙的手指,墨发如瀑,光影中散发类似丝绸的内敛光芒。 当啷。 榻上的人随手一拂,骨碌碌滚到地上的大肚子酒瓶汩汩涌出琼浆,蒸腾一室醉意。 “家主,禅院家主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您还不起吗。” 外间侍女的问声透过窗框传进来,模模糊糊的。 “唔……禅院——他想等,让他等着去,哈啊——” 榻上的人懒懒翻了个身,声音如淙淙流水,就连打哈欠也矜贵得很。 “家主,请不要再睡下去了,禅院家主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 良子第三遍轻声叫他。 作为家族侍女,她很明白,如果现在不把屋子里面那个任性的人叫起来的话,那么今天一天都别想看见他出门。 五条家家主待客失礼的过错,也一定会被归咎于她这个贴身侍女不作为。 因为大人物是不会犯错的。 “让他等着去……我才不想出去,天气热——” 良子着急道: “家主——”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挡在她面前。 黑色的袖口,红色的家纹。 “禅院家主。” 愣了一下,良子退了半步以示尊敬,低头,谦卑但条理清晰地解释道:“禅院家主稍等,家主还在整理仪容……” “哼,整理仪容?” 短短的头发不羁地炸起,仅在脑后留了一缕长长的辫子用红绳绑起,细细的辫子垂到腰间。 黑色的衣服庄重严肃,规整地从胸前交叉,用一根红色的腰封系好,腰间搭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盘,最中央嵌了一个指节大小不会响的铜铃铛。 那张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珠漆黑。写满了年轻人特有的,对世界的野心。 “整理仪容,我倒要看看怎么个整理法。” “诶诶诶,禅院家主!” 他毫无顾忌地一把推开紧闭的大门,完全不顾侍女的阻拦。 刷—— 大片大片的阳光倾斜而下,映得背光的身影阴气森森。 “五条岐枝,我不信你感受不到咒力的异动,火烧眉毛了还见不到你人,我倒是要看看,你缩在房间里到底收拾出了什么结果!” 骨碌碌。 淅淅沥沥的酒瓶顺势滚到他的脚下,氤氲出一片清亮的酒渍。 “嗝。” 醉醺醺的男人一滩烂泥一样躺在榻上,迷蒙睁着一双清透明亮如同湖泊般的蓝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门口脸色发黑的禅院伸弥,痴痴笑了两声。 家主…… 被身边强大的咒力压得抬不起头的侍女苦笑一声,圆润地离开了黑衣男人身边,顺便把整个院子的仆人遣散。 希望这次的维修费用能由禅院家出吧…… 还没走出两百米远,惊天动地的咒力波动爆炸般一层层荡开,疾风骤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巨大的影子从天边升起,威势凶赫,仰天长啸。 “五条!!!” 砰! 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伴着滚滚灰尘远远飞来,惊飞门口惬意的黄雀。 扑棱棱,小雀展开翅膀,甩甩尾巴,离开了天摇地动的五条府邸。 —— 新的副本!新的人生! 盘腿坐在床上,休息了两天的少女终究还是心痒难耐,躺进了游戏仓。 小而美就算玩再多,它也不顶饿呀。 熟悉的载入动画消失,虚拟的房间中,粉发少女睁眼,从床上猛然坐起。 “快把新的副本端上来罢,本玩家已经饥渴难耐惹!” 【是否抽取副本?是/否】 是是是! 啪叽。 又是一个长长的,红红的奇怪物品掉在地上。 樱井里奈好奇地捡起来左右欣赏。 造型奇怪的物品有着皱巴巴的皮肤,细微的裂纹和长长的,锐利到能刺穿墙壁的指甲……呃应该是指甲吧? 反正这东西看起来不太妙,像从几千年前的风干木乃伊上剁下来的风干手指,看着就有种脊背发冷的感觉。 咦惹。 樱井里奈打了个寒战,把风干鸡爪放在地上,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远,好像这样就能避免它的尊荣带来的震撼冲击力。 【检测到玩家拥有副本媒介,是否开启新副本?】 【是/否】 开启! 斩钉截铁的一声。 什么都阻拦不了玩家的脚步,就算新副本的哥哥是个风干木乃伊,她也认了!毕竟太宰治亲身说法,只要长得帅,浑身缠绷带也照样能把小姑娘们迷得五迷三道。 一咬牙一跺脚,熟悉的眩晕过后,她又站在了熟悉的卡牌选择界面。 熟悉的选择阶段,熟悉的三张卡牌。 里奈伸着脖子望了望,非常有仪式感地伸手,点亮了三张卡牌。 “呜哇!” 伴随着刺眼的圣洁光芒,卡牌们缓缓翻面,浮现出各不相同的图案。 左边的卡面郁郁葱葱满是绿色植被,生机盎然,泉水从山间倾泻而下,鹿和野兔悠闲吃草,一派祥和安然。 右面则完全相反,高耸的神龛廊檐飞挑,暗红色的漆木,斑驳的石阶,沿着血红色的湖泊蜿蜒而上,恶意满满地盘踞在黑气森森的山体上。好一处穷山恶水,死气弥漫的景色,看起来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中间则是两者的混合,苍翠山林,呦呦鹿鸣,溪水却流淌斑斑血迹,轻灵的小鹿身边,躺着失去生命的兔子尸体。 “这对比还……挺鲜明的。”里奈咬着指尖,目光在两张卡面前流连,犹豫着把手伸向左边。 “其他的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东西,还是这张吧。” 【玩家已做出选择】 【亲爱的玩家[樱井里奈],欢迎回到游戏!】 熟悉的提示语弹出,昭示新的游戏开始。 一道白光闪过,站在原地的少女瞬间消失无踪。 【尊敬的玩家,当前位于副本[此心容你]中】 【主要技能已装备】 【玩家背景已设定】 【新载体投入中……】 【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还没睁眼,熟悉的系统提示就在脑中闪过。 与此同时,伴随着意识一起醒来的,还有感受世界的感官们。 清新的泥土味道……还有断断续续的蝉鸣声…… 闭着眼睛,里奈想道。 看来,这次出生的人家似乎住在乡下?也不错,乡下空气清新,远离喧嚣,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 只不过…… 她犹疑地睁开眼,短短的手在眼前挥挥。 一片黑暗。 鼻尖能闻到花的香气,皮肤能触碰到柔软的被子,耳朵能听见外面隐约的热闹声音。 可是眼睛。 什么也看不见。 不同于“漆黑”这样的颜色,也完全不是黑夜的感觉,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无”。 ‘我……瞎了?’ 吓了一跳的里奈赶紧打开系统面板。 幸好,蓝荧荧的屏幕正常在面前亮起,甚至因为多了虚无背景的衬托,而显得越发明亮。 【当前副本永久debuff:[眼盲]生效中……】 OK,fine,意料之中,这游戏里就不存在什么好身体能给她用。 里奈翻了个白眼,退出了第一人称,开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养成游戏。 第63章 时光流逝,磐石不移。 闲绪里奈是个“正常”的孩子,这是让村子里所有人庆幸的好事。 天真聪明,玉雪可爱,虽然看不见,但在这个残疾遍地的小村庄里,看不见,无疑是最不要紧的一件事了。 小村庄的时间慢悠悠地过,眨眼间,原本只是个 小婴儿的闲绪里奈也能跑能跳了,不仅如此,可爱聪明又懂事的小里奈在小山村的生活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深得所有村民的喜欢。 就连曾经她出生时的闲言碎语,也迅速融化在她春风般的笑容中,村子里的大人小孩,没有一个不喜欢闲绪里奈,小孩子们想和她做朋友,大人们则是拿乖巧听话的她当成自家孩子的榜样。 清晨的露水湿漉漉地挂在叶尖,透明的露珠反射温柔的阳光。 田野中辛勤耕作的村民偶尔一抬头,就看见田埂边悠悠路过的女孩,背着一根一米多高的细竹杖,挎着篮子,一摇一晃顺着村子的路往外面走去。 “小里奈,早上好啊!” “里奈,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啦?” “小里奈,小心点,别踩了地上的石头!” 眼睛上蒙着白色布条,脚步依旧轻盈的女孩听见了提醒,点了点头,小鹿似的轻巧一晃绕过面前挡路的石头。 动作间,系在竹杖上的铃铛左右摇晃,叮叮作响。 女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一身麻衣掩盖不住的可爱,摇摇小手点点头,礼貌回绝村民们的好意,嗓音柔和,说话像个小大人一样成熟: “山上爷爷,佐中阿姨,早上好啊!” “别担心,我自己可以的,这条路我可是走了好多好多遍啦!” 对她来说,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耳朵能“看见”就够用了。 樱井里奈挥挥手,和村口摘果子的守卫村民示意。 深呼一口气,她像一尾灵活的游鱼似的,几个摆尾甩掉守卫村民担忧的目光,小心翼翼避着人,窜进一望无际的大山。 摇摇晃晃的铃铛声响彻宁静的山路,成了小鸟们婉转音乐最好的伴奏。 【开启新功能:回声定位】 【说明:在周围的声音经过反射回到您身边时,将在您半径五米的范围内形成清晰三D图像,十米范围内生成较清晰图像,在二十米范围内形成模糊图像。】 说白了,就是周围有声音的时候,玩家的视野将会变成相对应的3D图像。 虽然设定上是盲人,但游戏总不可能让她真的就这么黑着玩下去。 和正常人的视野不一样,一点点清幽的蓝光如同涟漪一般从虚空中荡漾,触碰到物体表面则反弹回去。雷达似的,物体的轮廓借助声音的反弹显现,视野中充斥着蓝盈盈的体积和形状。 声波,代替了光芒,照亮她的世界。 倒是有点像她曾经玩过的一款主机游戏,里面的主角就是个盲人,敲手杖或者推倒物品就能短暂点亮视野。 她做的登山杖+铃铛的组合灵感就是来源于此,随身携带个声源就不怕看不见路跌倒了。 玩家兴致勃勃地晃了晃竹竿上的铃铛,满意地看到暗下去的世界重新亮起。又抬起右手,脚边柔弱的小草瞬间长高,变得坚硬无比,托着她的手迈过脚下的石头。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依旧有特异能力,让她的行动方便了不少。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在充满自然气息的新副本中,玩家创意性地发挥自己选择的能力,将手边的植物变成拐杖,椅子,甚至还有活灵活现的小动物,仗着林深人静,肆无忌惮挥洒自己的想象力。 放肆地使唤山林草木,为她所用。 像个迪o尼公主。 狗尾巴草编成的小狗围着她摇尾巴。 里奈一边拽着垂下来的藤蔓往深山中前进,一边表情奇怪地腹诽。 深林里,草木清新,高高的树木下埋藏厚厚的腐殖质,脚踩上去软软的触感很奇特。 后山是村民们不常来的地方,因为传说中在后山密林深处,山林之中,住着一个大妖怪,性情残暴,以杀人为乐,村里的孩子们天天听着这个吃人妖怪的故事长大,自然而然对传说中他的地盘产生浓厚的恐惧。谁也不知道山里是不是真有大妖怪,可进山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就算不是妖怪,也肯定有吃人的野兽,久而久之,后山这块地方,谁也不敢来了。 至于玩家为什么来…… 樱井里奈撇撇嘴。 玩家就喜欢哪儿有危险的传闻就往哪儿跑,尤其在主线任务——这个世界的哥哥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的现在,她和怪物能碰见的话,高兴的指不定是它还是她呢。 况且,这所谓的哥哥…… 里奈扶着下巴思考。 明明“爸爸妈妈”都说她是他们唯一一个孩子,而且她问过村子里所有小孩子,所有人都说她没有哥哥! 那她的任务怎么办?没有哥哥的imoto模拟器还能叫imoto吗,这是一个深刻的问题。 还有……这个村子里残疾的人比例明显超出正常水平,不,应该说整个村子就不存在正常人,她的眼盲也应该是这个村子的某种规则影响下的产物。 但她悄悄试探过村子里的饮食,很正常,没有重金属,也没有毒素,完全没理由让村子里产生这么多生来残疾的人。可惜她年龄太小,在村子里也没有地位,就算真的问出口,也没有大人会告诉她。况且,一个从小生活在残疾村子里的眼盲小孩,从哪里知道正常人应该长什么样呢? 冥冥之中,她有种感觉,村中的一切谜团都和她“消失”的哥哥有关。 “唉,做个小孩子真困难。” 愁眉苦脸地拂开凑过来安慰她的狗尾巴草小狗,樱井里奈感叹道:“小孩子说话都没人当真,想打听点什么消息也太难了。” 一边说着,铃铛的响声为她照亮了面前的路,直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块庞大的障碍物,里奈眼睛一亮。 后山有一棵大树,是她经常休息的地方,树干非常大,几人合抱也抱不过来,只要视野中出现超大圆柱形物体,几乎只有这棵大树,算是很容易辨别的地标了。 这棵大树太大了,长在山坡上遮住阳光,周围连一颗小树苗都没有,地上只有落叶和细草,算是林子里难得的好地方。 放下手里的篮子,略微清理一下地面,樱井里奈摸索着从篮子里拽出一条灰扑扑的大餐巾铺在树下,美滋滋地爬了上去。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稍微多待了一会身上就暖和得不行,即使看不到,也能知道今天是个不错的晴天。 “哈啊——” 把绑着铃铛的竹竿靠在身边,懒懒靠在树干上打了个哈欠,调出系统面板看新番。 (乐) 一边从小篮子里掏出个苹果“咔嚓咔嚓”啃,十几分钟过去了,一集泡面番看完,视野中淡淡的蓝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了。 撑着餐垫坐了起来,里奈朝几个方向丢石子,借着声波看一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动物在。 “吼~” 骤然亮起的视野中,一团漆黑的影子从天而降,溅起一片声波。 …… “所以说,你是被我扔出去的石子砸到的?”抚摸着面前柔软的“动物”,樱井里奈忍俊不禁,“好笨。” 她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动物,长得倒是人高马大,就是被石子儿砸一下就“砰”一下子倒在地上,霎时间周围的景象都被它砸出来的音浪照得“明亮”,震得樱井里奈敏锐的耳朵嗡鸣声起。 手下的触感冰凉柔软,视野里的形状有像小马也有点像趴着的牛崽,反正里奈分不清这是什么动物,干脆当作游戏副本里原创动物算了。有句话讲深海的动物因为看不见所以长得都很随便,换成她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因为因为看不见,所以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啦。 不过手感倒是很奇妙,软软凉凉的,史莱姆吗? 一股黏糊糊的液体流到手上,没有味道,但是凉凉的。 这是什么?口水? 里奈我眉头 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吼——” 委屈巴巴的嘶吼声从手下传来。 不要问她为什么能从叫声中听出委屈来,毕竟这里是二次元,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你受伤了?” “吼——” “是刚刚的石子?” “吼——” “对不起哦。” “吼~” “没关系,凑过来,我给你治伤。” 摸索着把小怪物抱在怀里,樱井里奈选中技能[治疗]释放,感受着从掌心满溢出的无形能量,把手掌贴在颤抖的小动物身上。 很快,这股能量如同融雪一般渗透进它的皮肉,看不见的伤口一阵蠕动,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了。 当然,玩家看不见这一幕,她只能凭借感觉摸了摸它冰冷的身体,光滑,柔软,没有一丝不对劲的伤口,黏腻的无味液体也不再滴落了。 樱井里奈顿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摸到的黏液,正是面前这种生物奇特的血液,没有温度也没有腥味的血液,倒像个幻想生物应该有的特征……这里不会真的是西幻世界吧?史莱姆哥布林什么的。 “呜~” 手下的动物发力站了起来,随即,一阵冰凉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如同一股清风拂过,让她的神志一清。 【buff:恢复效率提高】 啊哦,好像被感谢了…… 呆呆摸了摸额头,静静看着被治好的动物跑走,里奈坐在树下,后知后觉笑了笑,眉眼间溢出一丝笑意。 有时候当个迪O尼公主也挺不错。 生意盎然,树叶婆娑,枝叶歪斜摇曳,巨大的树冠像一柄绿伞严严实实罩在山坡上。阳光撒下,疏影斑驳,点点光斑落在女孩的头顶,为她粉色的长发增添一丝暖意。 “有趣……看不见吗?” 浓阴匝地,逆光勾勒出少年修长光裸的腰身,不详邪恶的黑色线条如同一条条冰冷的蟒蛇折返攀缘在上身,健硕的胸膛配上深色的皮肤,鼓胀的肌肉线条分明。 最奇异的是,少年长着四只眼睛,四只胳膊,肌肉健美,线条流畅,符合人们审美的肌肉线条无疑是美的,这个四眼四臂的怪物少年静静栖息在树上时,竟然并不显得狰狞。 猿臂蜂腰,肌肉块垒的上身赤i裸裸暴露在阴凉的空气中,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宽松的束腿裤,他赤着脚坐在粗壮的树枝上,一条腿懒懒坠在空中,另一条腿盘坐在树枝上。 “能治疗咒灵的反转术式……哈,没想到偶尔回来一次,这种乡下地方居然还真能给我带来点惊喜。” 少年低低地笑了,双手撑着树杈间隔俯下i身去,四只贪婪地盯着树下一无所知的女孩,就好像路过一个小吃摊,闻到了喷香诱人的香味忍不住驻足探望一样。怪物一样的少年眼神灼热,不像在看人,而是像在看一盘行走的佳肴,充满赤裸裸的食欲和野兽般恐怖的占有欲。 遥远的山头另一边,隐隐约约散发出的强大的威势,警告所有靠近这座山的对手。 哼。 少年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猩红的四只眼睛瞥了一眼不间断散发威吓气息的葱郁山林。 这是……他发现的猎物。 他的所属物,不允许别人觊觎。 紧紧盯着女孩轻手轻脚坐回树下,甚至轻快地哼起歌来,俯身的少年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抬手拎起身边的陶土酒坛,修长的手指勾着酒坛开口朝上一举,湿淋淋的浑浊酒液顿时倾泻而下: “哗啦——” “啊!” 猝不及防被一泼水当头浇下,树下的女孩惊叫一声,霎时间像触电一样蹦了起来! “谁啊?!” 湿漉漉的女孩气鼓鼓地叉腰大喊,一边手忙脚乱整理贴在身上的衣服,一边仰头试图找到罪魁祸首。 她的脸上绷着布条让人看不见眼睛,但能清楚看到气鼓鼓的脸颊,碍眼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气愤,又蹦又跳,看起来真的气到爆炸。 这才对嘛。 奇特的少年满意地靠了回去,耳边是少女生气又找不到凶手的气愤喊声,拎起身侧新的一坛酒灌进嘴里,嘴角勾起放肆惬意的笑。 先收点利息。 等他把觊觎猎物的对手干掉,这顿鲜香肥美的大餐迟早要进他的肚子。 第64章 【角色:[两面宿傩]的好感增加!】 终于遇到系统有反应的NPC她还是高兴的,如果不是被人当头浇了一泼酒的话( 不过现在,已经被招惹到的玩家除了找到罪魁祸首暴打一顿之外什么也想法也没有了,就算有,也是在想该用什么姿势狠狠踢他的屁股! 很好。 里奈咬牙切齿地拎起湿漉漉黏哒哒的袖子,火冒三丈。 惹了我,你算是踢到铁板了! 疾风般迅速地把靠在树上的竹竿拿到手,“叮铃铃”,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以女孩所在的方位为中心,无形的声波穿透空气! 刹那间,方圆二十米的景象如同3D建模般纤毫毕现,就连枝头缓缓蠕动的虫子都清晰“可见”。 但是……看了一圈,除了几只藏在草丛里的兔子之外,周围什么活物都没有。 “嗯?跑了?”里奈拄着细竹竿皱眉,掰了掰手指,非常纳闷。 树杈间倒是有几坛空空如也的陶坛,四仰八叉地挂在树枝上,证实确实有人曾经待在上面泼了她一身酒,不是她因为眼瞎看不见产生的幻觉只不过曾经待在上面的人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跑这么快。” 生气地拎起篮子,里奈无奈摸了摸贴在脸上的湿头发,对没素质的人默默举了个中指,祝福他走路崴脚,吃饭噎住,出门被人打。 气呼呼踹了一脚庞大的树干,树干一如既往静默,更别说从天上掉下来个罪魁祸首让她揍一顿了。 可……这人是从哪儿来的呢? 一边操控树上垂坠的枝蔓捡起地上的篮子,差不多冷静下来的樱井里奈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大山里面就几个小村子,应该没人会跑到危险的后山闲逛。 能爬上这么高的树杈,还能再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怎么说应该也不是个正常人,难道,她山路走了这么多次终于遇见鬼了? 等等,两面宿傩? 樱井里奈一愣,拎着小篮子的藤蔓也跟着在枝头卷出一个小问号,挥开手边的藤蔓,玩家急匆匆翻出系统历史通知,最新一条就是那个[两面宿傩]的好感增加通知。 如果不是极其巧合在被酒淋头的同时在别的地方有重要NPC听说了她的名声的话,那么几乎可以确定,刚刚恶作剧的人就是[两面宿傩],甚至他还以此为乐,对她涨了好感。 扶着下巴思考,樱井里奈看着这个眼熟的名字,疯狂转动小脑瓜。她之前一定从哪儿看见过这个名字! 宿傩? 无形的灯泡“biu”一下亮起,随之亮起的,还有里奈忽然瞪大的眼睛。 是她知道的那个宿傩吗? 民间传说里的那个两张脸,四只手的怪人? 民间传说总喜欢把妖怪形容得像神明,把异人夸大得像妖怪,真按照传说来讲的话,宿傩是个力气很大,又很敏捷的怪人,长着骇人的两张脸和四肢胳膊,行动敏捷,来去如风,以劫掠为生。 这样的人在簌簌风声中掩盖自己的行踪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吃饱了撑的,不干烧杀抢掠的土匪活计反而跑来树下欺负小朋友。 心理扭曲吗? “算了算了,既然是怪人,那么里奈大人好歹放你一马。” 嘴上说得很大方,实则是真的没信心打过小BOSS的玩家嘴硬了一会儿,做贼似的四周望望,捡起地上的餐巾塞进篮子里,抱着篮子和湿漉漉的发尾,轻手轻脚溜走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等我刷完等级的,到时候回来打得你哭着叫爸爸! 放完狠话,玩家灰溜溜地坐着藤蔓小篮子,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山上滑了下来。 没错,她下山的时候选择不走寻常路,用枝蔓编了一个半球形的小篮子,大小刚刚能容纳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坐。 上山很难,要和重力抗争,但要想下山,直接滑下去不就行了,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嘛。 玩家这么想着,毫无畏惧地一脚跨进了她的三无座驾中,并且一点儿也不犹豫地拽开了绑着座驾的藤蔓绳子。 “出发出发!” 霎时间,狂猛的泥头篮子从半山腰失控的过山车一般创了下来! 一人高的野草纷纷拦腰斩断,不论是弱小的松鼠兔子还是刚猛的豪猪蟒蛇,在泥头篮子面前都不堪一撞,从山上到山下,无数动物面露惊恐四散而逃,生怕跑慢了当场变成动物酱(物理)。 “芜湖~” 痛快! 本来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自己的特异能力还真能这把这脆弱的藤蔓加强到这种强度啊,芜~游戏世界不讲科学真是太棒辣! 迎面而来的罡风混着草汁的清香,吹得湿漉漉的她无比凉爽,眼睛上的布条在脑后绷紧,被风扯得“噗啦噗啦”响,感受身体失重的快乐,樱井里奈抓紧面前篮子的边缘,胸中的闷气一扫而空,无比清爽。 篮子车冲过密林,冲过断崖,冲过平整的草地,速度越来越快,脸颊被吹得冰凉,玩家也越来越兴奋。 有谁会不喜欢免费的过山车呢?! 冲鸭—— 速度太快了,回声定位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回耳朵里,人就已经冲出几米远了,里奈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但她并不在意,反正周围的草木都在看着她,时不时主动调整身形让她通过,整座葱郁的山林都是她的“眼睛”。 既然不会翻车,那还害怕什么呢? 把痛觉调回0的屑玩家如是说。 因此,视线模糊的玩家只知道自己不会翻车,而不知道生物导航有时候也不那么靠谱,毕竟,你不能要求一片从来没离开过地面的草地知道什么叫“回家”,不是吗? 所以,当她能明显感觉到照射在身上的阳光变多,空气更加暖洋洋的时候,本想刹车缓停的老司机猛然发现: 周围,好像没有大型植物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山岩和滩涂,潺潺流水从山崖间落下,迸溅出清凉的水花落在她的脸上,让本就冰冷的心雪上加霜—— 这水声! 是山后的滩涂! 靠,别说植物了,在这儿能找到高过脚踝的植物都算它身残志坚!找不到植物就没法拦车,没法拦车就只能听天由命—— 这和飙车一百八十迈上发卡十八弯之前先把刹车拆了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起码人家赛车手不要命的时候不是无证驾驶。 被石头颠得脑子里糊涂一片,全是马赛克之前,樱井里奈能做的就是紧紧抱住自己,祈祷不要把衣服摔破回家被追问发生了什么。 前方到站,请下车乘客做好准备。 恍惚间听见有一个声音这么说道,然后,是大片颠簸的道路,泥头篮子上下左右抖动,樱井里奈像一颗骰盅里的小骰子一样上下左右前后翻飞。 她敢以不存在的驾驶证保证,这路要是自己敢张嘴,舌头一定会被门牙加工成大师级薄切刺身。 于是,玩家干脆蜷缩进了泥头篮子里,干脆把自己当成篮子的馅儿随着高速冲击的篮子从山头上一路创了下来—— 嘭!! “啊!什么东西?!!” “哗啦——” 并没有想象中能把人撞出大包的撞击,相反,泥头篮子嘭地一声撞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体,强大的冲击力作用下,篮子被弹反,朝不远处的溪流飞了过去。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冰凉的溪水淹没了她,顿时,世界一片黑暗,汩汩的水流声变成黑暗世界的唯一基调。 “噗——哇!” 溪流很浅,头晕眼花的里奈只是稍微翻了个身,就能从冰凉的水下冒出脸,让鼻子和嘴巴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从她的身边传来。 “喂,你是谁啊?怎么从山上飞下来了?!” 一个年轻好听的男声抱怨道,声音就算微含怒气,也如同冰泉溅玉般清越悦耳,是那种一听就知道是帅哥的嗓音。 “啊?” 晃了晃晕乎乎的头,里奈半仰在溪水里,茫然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谢天谢地,借助水流的声音,周围的景象还算清楚,能让她看清自己右边不到五米的距离,同样坐在溪水里的一团人形生物。 水流从他身边流过,看起来像长袖和衣摆的部分顺着溪水的流向缓缓沉浮,披在身后的长发逶迤于溪,丝丝缕缕,像丝绸一样顺滑。 “谁?你还好吗?” 她努力让自己无辜的脸正面面对这位好像被她创飞了的路人帅哥,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同样可怜的车祸受害者。 “你看我像还好——” 抱怨的话吞没在女孩蒙着白布条的眼睛上,原本想发脾气的五条歧枝微微睁大眼睛,一下子就哽住了。 “对不起,你有哪里受伤了吗?”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踉跄拄着折断的细竹竿从水里站了起来,圆圆的脸上满是担忧,长相灵韵十足。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任自己就这么滑下来的,你受伤了的话,我一定会负责的!”她拄着竹竿茫然地对他的方向说,然后鞠了个躬,方向完全偏移了。 她每说一句,五条歧枝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就被鞭策一下,每多说一句,他就更多一分后悔想把脱口而出的抱怨收回去—— 可惜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哪怕只有半句也没法收回了。 这么责难一个看不见的小孩子,自己好像真不是个东西。 虽然他脾气差爱偷懒还总喜欢推脱责任,坏名声整个京都家喻户晓,但这么认为的人大部分甚至都没见过他,莫名其妙就觉得他一定不是个好人,他觉得自己总体还算不上是个糟糕的人呢。 起码,他没办法对面前眼盲的女孩发自己的家主脾气。 “其实大体上来说也无碍,就是刚刚有些惊讶罢了,”扶着剧痛的屁股龇牙咧嘴从溪水中站了起来,五条歧枝一手摸着屁股,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拳,这个从来没吃过这么大亏的大少爷脸色铁青,嘴上却竭尽全力克制颤抖,装作云淡风轻道,“这点力气,还不足让我受伤。” 动作间,湿淋淋的五条歧枝动作僵硬地朝岸边走去,一卡一卡地像个一百年没润滑过关节的老木偶,其实只是怕痛不想碰到摔青了的地方罢了。 就算那边的女孩看不到,但在她面前要风度要脸面的大少爷莫名不想像个矫情的小鬼似的,摔了一跤就大惊小怪。 青年银白色发丝瀑布般披散在身后,湿淋淋滴着水,身上的白色直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背和腰线。 噗。 看着视野中一瘸一拐,小鸭子一样艰难挪到岸边的蓝色身影,里奈低头憋笑,还要假装自己看不到。 哪儿来的面子怪(乐) “嘶——” 一瘸一拐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撩起长长的下摆,映入眼帘的就是被石头硌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小腿,五条歧枝瞪大了晴蓝色眼睛,指尖稍微碰了一下,酸爽的感觉触电一样爬上脊背。 不就是偷懒一会儿没开无下限,居然一下子撞成这个样子,要是让琉斗那个家伙看见了,肯 定会大肆嘲笑。 咬着下唇,刚想趁人不注意抱怨两句,一片湿漉漉的一角从视野中略过。 “那个……真的没事吗?”蒙眼女孩怯生生坐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双手攥拳紧张地放在膝盖上偏头“看”向他,湿淋淋的粉色长发从肩头滑落。 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直垂,但气息纯澈,长相柔美,看起来像是这样的山林才能养出的灵动和温和。 “没,没事。” 笑话,他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意外打倒,他可是百年来最天才的五条! “呼——那真是太好了,”女孩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又小声赞叹道,“居然这样都没事,你好厉害啊!” “那是,这点小小的撞击根本不值一提。” 一时之间,五条歧枝俊秀的脸上满是得意,肉i体上的痛苦被女孩真心的赞叹完全打倒了。 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这个女孩完全没可能认识他的前提下,这一两句的赞叹不是为了五条家主能做出的什么大成就,单纯是因为他被撞了却没受伤这么一件小事情。 但就这么一两句来自山村小女孩的感叹,让听惯了花式赞美的耳朵都起茧子的五条家主从内心感到开心……虽然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就是了。 “哇,好厉害!” 樱井里奈一边托腮,一边念着系统屏幕上搜索引擎的搜索结果:“100句赞美别人的话(收藏向)”: “你真是太棒了,绝对不是一般人,你是从哪儿来的?” “那当然,京都你知道吗?我就是从哪儿过来的。” “京都?我好像听说过,那可是个大城市!所以,一定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吧?” 面对女孩期待的脸庞,五条歧枝一下子哽住了。 好玩的? 喝酒,吟诗,看艺仆跳舞算吗? 虽然被好朋友叫做“情商基本为0的笨蛋”,但五条歧枝只是不喜欢和政客虚与委蛇,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和一个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的单纯小女孩说这些东西,那他不就变成糟糕的大人了吗? 但是除了这些,他也不知道别的娱乐了啊?难道要和她讲自己袚除咒灵——特指自己吧吃人的咒灵“咻——啪”地碾成满地的渣渣和黏液,救出几个浑身血淋淋的家伙的故事? 呵呵,更糟糕了呢。 “那个……其实京都也没什么好玩的……” “真的吗?京都不是大城市吗?” “这个……那个……” 五条歧枝挠了挠脸颊,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尝到了残留溪水的微微咸涩,像他此刻纠结的内心。 而在他对面,看着视野中的高个子青年像浑身痒一样左右挪屁股,时不时挠挠脸颊挠挠鼻子,绞尽脑汁想一个合适回答的样子,玩家在心里不厚道笑了,然而嘴角却在青年面前牵起一个合适的,倍显纯良无辜的弧度。 调戏纯良NPC实在是太好玩辣! 这么一想,撞车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嘛。 好玩,爱玩,下次还玩(bushi) 第65章 五条歧枝灌了口酒,瞪大圆圆的眼睛,拍着桌子兴奋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觉得乡下地方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起码,还是有很多没发掘出的好咒术师的。” 放下酒瓶,他摇了摇手指感叹:“总在说咒术师少,诅咒太多,可我出去了一趟才发现,咒术师明明一点都不少!他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操控自己的能力,甚至一辈子不想在家人面前表现出特殊,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看见咒灵的能力是什么。” “这些人终生生活在乡下地方,天赋都浪费了,可惜,就应该把他们都发掘出来,带到京都,这样就没有烦人的家伙总找我出动打死一些弱到不行的咒灵了。” “可惜?你什么时候变成能看到普通家伙的人了,五条?” “什么嘛,我一直都这么慈怀悲悯好吗?”五条歧枝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道,“我可是仁慈的五条家主,你去打听打听,全平安京谁不知道我的名字?” “很好,本年度最大笑话诞生。” 禅院琉斗端正地跪坐在他对面,笑着摇了摇头,开玩笑道: “‘仁慈家主五条歧枝’,你猜这话传出去,多少京都被你欺负过的政客们负面情绪暴涨?至少催生出一个特级咒灵没问题吧。就叫对‘不干人事的任性家伙的怨恨形成的诅咒之灵,怎么样?” 明明是著名的“双手一摊,与我无关”,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不,或许正是因为他太过自我了,所以才能恬不知耻夸奖自己吧。 手指摩挲着茶杯,禅院琉斗自叹弗如地摇摇头。 比不过比不过。 五条歧枝倒无所谓。 容貌精致,雪肤红唇的青年抬起手,食指抵着嘴唇沉思了一会,笑嘻嘻说:“真是个好主意,不过真有这么一个咒灵的话,第一个要杀的肯定不是我,诶嘿~” 京都里不干人事的人多了,他只是每天喝喝酒聚聚会,总比成天淫乐,压迫农户那些家伙们强嘛。 要是按照对人类文明的危害程度排队从高到低一个个杀掉的话,没准轮到他死之前,他还能看到京都高门内全都空荡荡的好景象呢。 想到这,青年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真是风气不正啊风气不正。” “你这家伙,出门一趟遇见什么了,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五条家祖坟里的老家伙显灵了?” 提起这个话题,五条歧枝兴奋了不少,他拽了拽屁股下的坐垫,凑近一脸无语的禅院琉斗,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还真别说,前段时间我去打猎稍微跑得远了一点嘛,西南方向的山脉里居然还有人住在里面!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你猜嘛!” “村子里面有咒灵?” “切~错啦,”五条歧枝的上身从桌子挪了下来,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咒灵有什么好玩的,我遇见了一个咒术师哦~感觉年龄没有多大,刚觉醒没几年哦~” “哦,是吗?真少见你会把哪个咒术师看在眼里,他的咒术很厉害?”禅院琉斗的语气很平和,已经适应了好友什么都要打井虾怪的性格。 “说不上很厉害啦,但是是珍贵的反转术式使用者哦~能把反转术式运用在别人身上,就连咒灵都可以的超稀有咒术师!而且才八九岁就能治愈二级咒灵,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天赋?” 咒力来自于负面情绪,是“恶之力量”的一种,只能造成破坏,而“反转术式”,则是将来自于负面情绪的咒力逆转成正面的力量,以此逆转咒力的性质,从“破坏”转为“恢复”。 能领悟反转术式的咒术师极少,能将反转术式作用于他人的咒术师更是少上加少,更别说就连作为“负面咒力的集合”集合的咒灵都能治愈的能力了。 乍一听见如此违反常理的能力,禅院琉斗的手指一抖。 ——这根本就不是简单反转了咒力就能做到的奇迹之术。 “哈哈,果然你也没见过吧?还有更奇怪的呢!” 白发蓝眼的青年得意地捡起旁边的扇子扇了扇:“不仅仅是咒灵和咒术师,这家伙就连草木也能治愈哦~我见到她的时候,简直像看到了一只和森林融为一体的咒灵嘛,这种奇迹般的能力,就像森林的孩子一样。” “唉,只可惜是个失去了视力的可怜孩子。” 白发蓝瞳的青年微微侧倒,长发如溪水般流泻,闷闷不乐地灌了一口酒。 山间,溪水,小鹿,和一身麻衣拄着翠绿竹竿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粉发少女。当她那双被蒙住的眼睛转过来的时候,五条歧枝的心好像看见完美的瓷器上划了一道深刻的裂痕一样伤心。 如此美好,充满灵韵的女孩居然失去了视力,谁见了都会伤心吧。 这心痛无关风月,人们欣赏美的本性是共通的,更何况自诩怜花悯月的五条歧枝呢?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不过,打个猎都能碰见这么好的苗子,从哪儿打的,下次我也去转转。” 面对好友的疑惑发问,五条歧枝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别扭道:“这你就别管了。” 禅院琉斗狐疑地看了一眼他。 总觉得这个臭屁的家伙没有趁机炫耀一番,很可疑啊,不会是编故事在骗我吧? 五条这家伙做出这种事来一点也不奇怪。 “那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禅 院琉斗默默修改了自己的代词性别。 一个反转术式使用者,想想就知道能给五条家带来多少利益,如果不是他先发现的,这珍惜的人才自己早就动手抢了——反正他的名声也差不多是这样。 “拜托,她才八九岁,把这么一个小孩子带离父母,你真残忍。”五条歧枝一合扇子,控诉地盯着黑发的青年,清澈的蓝眼睛中满是愤懑不平。 哼,他才不会说自己的邀请被拒绝了呢。 被莫名其妙冠上“残忍”之名的禅院琉斗:…… 他到底发什么疯要听五条歧枝在这儿讲一大堆无意义的故事浪费生命?与其相信五条歧枝一天天真有正事要找他商量,还不如相信哪天咒灵会消灭人类。 起码有五条歧枝在,整个京都的负面情绪每天都在增加,诞生特级咒灵指日可待。 “算了,你要是找我说废话的话,我就先走了。”禅院琉斗捡起桌子上的信封,作势欲离,被一股无形的咒力拦住了。 “干嘛这么着急,每天干这么多活,有人会给你颁奖吗?” 五条歧枝缓缓撑起身,捡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垂眸,盯着吹皱水面上如日中天的黑衣青年,慢条斯理道: “缓缓,缓缓嘛。物以稀为贵,只有三催四请请不到的,才最受人追捧呢。” 青年清越的声音拉长,咬字缓慢,一旦摆起贵族架子来,抑扬顿挫的话语顿时如同丝绸般流淌在两人之间。 付出了无数心血才能得到的,和随随便便到手的东西,那是一个水平嘛。 就算是,也可以不是。 “最近,你没发现有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出现在上面的人身边了吗?藤原家的老头子,最近又建了几个佛寺,钱从哪儿来?他卖了多少国司的官,又有多少人是真的上任了?” “宫殿里面就是个大漩涡,趁机捞点卷过来的东西尝尝味道就行了,别傻傻往里跳。” 望着好友若有所思的脸,慢悠悠啜饮一口清淡的茶水,五条歧枝满足地长叹一声:“唉……还是乡下地方最适合打猎。” “要是能再拐一两个未来的栋梁之材就好了。” —— “阿嚏,阿嚏!” 被惦记的“栋梁之材”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不解地挠了挠头,赶紧拉开系统面板查看。 这也没[感冒]的buff啊? 樱井里奈晃了晃头,干脆不管了,继续往山上爬。 曦光从头顶洒下,湿润的腐殖质被踩出一个个浅坑,时不时的,头顶几只好奇的松鼠从靠近又“咻”一下远离。 【每日任务:治疗一位病人(未完成)】 这是她最近遇到神秘长发npc才解锁的功能,每天给点经验和随机的时尚小垃圾,只能说聊胜于无。樱井里奈连续做了一周,救了三只松鼠一只兔子和一只一不小心踩进陷阱的老鼠,拯救了小动物的同时也不忘把心碎猎人的陷阱修好,主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 从每日的奖励中零零碎碎开出不少东西,绷带,布料,水果什么的,自己能用到的就放在背包里,家里能用到的就随便找个治病报酬的借口塞给妈妈,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条件。 话说,这好像是她玩到现在,第一次见到副本里“妈妈”的角色。 性格很温柔,长相也很好看,就是说服她把“夫人很危险”的发型换掉费了她不少功夫。 “唉,做个小孩子真不容易。” 樱井里奈停下脚步,第N次感叹道,看着右上角的小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弯腰躲过横斜的树枝,轻巧跃过高低错落的地势。 今天是真的要去救人了,走快点吧。 蒙着眼睛,背着药篓的女孩像一头小鹿一般灵活,在复杂的山路中健步如飞,几只灵动的松鼠趁机跳进了她的药笼里。 女孩背篓一沉,却也只是默许这些小动物窝在里面。 “嗯嗯,方向应该是这边没错。” 虽然她人是看不见啦,但还好有小地图,虽说并不精致,但分清个东南西北大致位置完全没问题,在几近于无的兽道上奔跃了将近十几分钟,微微喘气的小女孩终于见到了人烟。 这个时代人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不是每个地方都适合住人,两个村子虽说是隔壁村,但隔得并不近,就算横穿山林直线前进抄近道,也大概花了她半个小时才从自己的村子门口到这个村子。 里奈撑着竹竿从山坡一跃而下,慢悠悠走到通向村落的大门口,两只胆大的松鼠一甩尾巴,爬到了她的肩上,东张西望。 正午的阳光洒落,鳞次栉比的茅草屋依山而建,几个光着脚的小泥孩在田边玩过家家,看见她冒出来都很惊讶,光着脚丫围着她笑闹: “哇,山妖跑出来啦!” “山妖山妖,你怎么蒙着眼睛,你的眼睛去哪儿啦?” 小屁孩们笑嘻嘻围着她又跳又叫,一点害怕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小孩子虽然可以天真,但往往他们说出来的话最残忍。 “……”哪儿来的小屁孩。 “我隔壁村是来找人的,松生婶婶在吗?” “哇,山妖会说话!” “我不是……” “山妖山妖,你会吃人吗?” “……”摩挲了一下手心冰凉的竹竿,樱井里奈突然有种代替家长用竹竿狠狠抽他们屁股的冲动,小屁孩,最欠打的生物。 “山妖怎么不说话啦?” “因为我在想从哪个开始吃。” “呜哇!快跑,要被吃掉了!” 四五个小屁孩嬉笑着四散而逃,转身撞上了闻声而来的大人,大部分都跑远了,只有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太慌张了,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太郎,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对客人不礼貌?” 严肃的中年男人拎起小男孩,认真道: “你对闲绪姐姐说什么不好的话了?” 小男孩揉揉屁股刚想开口说话,粉发的女孩拄着长竹竿,笑眯眯走了过来,温和的声音在小男孩耳中无疑是魔鬼呢喃: “杉原大叔,别跟小孩子生气,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我是大孩子了,让让弟弟是应该的。” 等,等等。 小男孩后退了两步,看了看表情愈发“核霭”的爸爸,又看了看温柔笑着的女孩,摸了摸被敲的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坏话,但听起来就是那么不对劲? 严肃的中年男人瞪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小男孩,转头,又一脸温和地和乖乖等待的女孩说话:“好好,里奈真乖,来找你松生婶婶的吧?来,我带你去。” “回头再教训你。” “爸爸你偏心!!” 小男孩瘪瘪嘴,“哇”一下子哭着跑走了。 小样,和我斗。 樱井里奈悄悄笑了笑,脸颊划过一丝狡黠。 告状也是一种说话的艺术,小朋友,就你这段位,再踏实修炼几百年再来和神功大成的姐姐斗法吧。 没有人比我,更懂,茶言茶语(比比划划) …… 村子里的生活状况和他们差不多,只不过,每个人都是健康的,没有残疾。 毫无阻碍地,樱井里奈被领进了简陋的小院子。 “你松生婶婶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嗯,我知道了,杉原大叔。” 在中年人担心的目光中,樱井里奈一把推开沉闷不见光的屋子。 “咳咳,咳!” 黑暗的屋内一丝光也不见,沉闷的药味混着让人窒息的发酵味,让人窒息。 “咳咳,是,是谁?” “松生婶婶,是我,里奈!” 清越的铃铛声驱散一室寂静,里奈打完招呼,踩着冰凉的石板走进内室,一个人形躺在床上,时不时咳嗽两声,呼吸起伏都很微弱。 “松生婶婶,我来看你啦。” 松生千水,是她副本中的妈妈的好朋友,最近两年身体不好,才逐渐断了联系。她也正是听见妈妈担忧的念叨才知道的。 秉持着“给谁 治不是治”的信条,玩家今天就特意绕到这个村子来看这位婶婶。 只不过…… 樱井里奈面色一冷。 床边一直在蠕动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啊,是里奈啊,咳咳,快别过来,咳咳。婶婶在生病,别传染了你了。” 樱井里奈眼睁睁看着她细瘦的手臂穿过蠕动的生物,毫无阻碍的,甚至拿东西还惬意地晃了晃身体。 这家伙,肯定不会是史莱姆这样实体的东西。 “婶婶,没事的,我带了药,是我们村子里的巫医开的。” “这样吗……” “是啊,这样,我先把药给婶婶放在床上,等叔叔回来再煮。” “咳、咳咳……那就麻烦小里奈了。” 樱井里奈走近,趁着光线昏暗,一下子抓住床头的生物—— 黏糊糊,滑溜溜的手感,像一团包裹在软泥中的泥鳅,源源不断散发着臭味。 恶—— 她微微用力,下意识把黏糊糊的烂泥怪扔了出去,霎时间,软泥怪炸成一团,稀拉拉从墙面上滑下,化成烟气消失了。 系统提示霎时间弹出: 【击杀[四级咒灵]*1,获得经验*1000】 玩家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哦,咒灵啊…… …… 等等,你说什么?! 瞪大眼睛盯着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词,樱井里奈大吃一惊。 第66章 听见“咒灵”两个字,玩家下意识按着熟悉的套路调动身体中从未梳理过的力量,下一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系统又跳出一条消息: 【术式:逖听远闻】 【说明:万事万物,皆存咒力,你虽目不能视,却能[听]见咒力的奔涌和流动。世界关上了你的门,神明却肯为你垂怜。】 【效果:物品存在咒力,将会显示在玩家视野中(包括咒灵,咒具,诅咒等存在形式)】 樱井里奈眼神死,感到一股大宇宙的恶意在隐隐针对她这只无辜的小猫咪。 这不应该是我崭新的人生,新的西幻度假世界吗?咒灵是怎么回事,术式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不对,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怀疑人生的玩家做完了今天的日常飞速下了线,踌躇许久,还是给《imoto模拟器》的客服娘敲了一封询问邮件,言辞之恳切,用语之礼貌,如果让认识【be赛高】的粉丝来看的话肯定会惊掉下巴。 笑死,自闭玩家和三次元陌生人交流就是这么礼貌。 …… 在玩家不知道的地方,按照程序行动的【闲绪里奈】的活动范围开始无声扩大。 从一户人家,到一个村落,再蔓延到一片宜居之地。 不论是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病人还是跌倒在空寂无人的山林中的采猎人,迷蒙的绝望之际,都会在幻想和现实的朦胧交界之中见到一位以布蒙眼的女孩,拄着青竹杖挂着铃铛,声音如泉涧泠泠,灵动的动物们众星捧月般将她捧在中心。 她是真实的吗? 自己是已经到达了传说中的三途川了吗? 这些迷蒙中逸散的思维在他们清醒后理所当然烟消云散: 不论是疾病还是伤口,全部都随同女孩的身影风一般消散,于是,这片区域开始流传起“治病救人”的森林医女的传说。 传说在山的深处,栖息着山林的神明。它像老虎又像鹿,珠露般仁慈对待供奉它的信徒,山火般凌厉地惩罚对山林不敬的亵渎之人。 森林的医女,正是山林之神最宠爱的女儿。 她正是不忍心看到人间的疾病与痛苦,才蒙上眼睛不让父亲察觉自己的视线,偷偷离开神国潜入山林,治愈疾病,弥合伤口,向不幸之人提供神迹一样的助力。 ———— 而宿傩的目标,正是传说中的山神——不,应该称它为“诅咒”才对。 人们对山神的崇拜没能真的创造出一个山神来,但被祭祀的祭品的怨气倒是真的凝聚成了怪物一样的诅咒。 它越是肆虐,人类就越是害怕,人类越是害怕,它就越强大。 他们之间,好像还有还有一笔账要算来着? 就算冲着它觊觎自己看上的猎物这事就死定了,别说那么久以前,他还和它打过没有结果的一架呢。 走在林中,怪物般的少年懒懒打了个哈欠,突然一个旋身,一拳打在身边的树干上! 哗啦——嘭砰砰! 几人环抱的大树轰然倒地,多米诺骨牌般一个牵扯一个向下倒去,粗壮的树干折断,白色的新鲜断面暴露在空气中,以一个拳头印为中心向外扩散。 “啧,就会拿这种残次品敷衍我,恶心。” 赤i裸半身,宿傩按了按手腕,不爽地“切”了一声,略微弯腰,环视周围,调动咒力感应藏入深林中的敌人。 “吼——!!” 突然,狼头虎身的怪物从树上猛地扑下。 “来吧!” 立刻反应过来抬起手臂格挡,名为“两面宿傩”的少年将全部的重量向前压,将巨大的怪物远远甩了出去! 锐利的爪子刺破皮肤,向外甩的力让钩子把伤口划开,四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地暴露在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弥散。 “好,很好,就是这样!” 宿傩放肆大笑,猩红的眸子兴奋地紧缩,死死锁定十米远警戒低吼的敌人,战意在火辣辣的疼痛中暴涨。 越痛,他就越高兴。 “再来——” 宿傩一甩胳膊,顶着被咒力锁定的压力猛地扑向敌人,腰身一扭避开扑来的利爪,狠狠抓住它侧腰的皮毛,咒力瞬间放出,滚烫的鲜血瞬间喷出! 一人一兽凶狠地撕扯在一起,比起狼头虎身的野兽,四眼四臂的两面宿傩甚至更像野兽一点。 猛兽吃痛,猛地加速撞在树干上,他的后背猛地砸在粗砺的树皮上,顿时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他咧开一个狂乱的大笑,咒力如同利刃般放出,顺着敌人腰腹的伤口狠狠钻入。 “吼——!!” 野兽无法甩脱身上的人,干脆就地一倒,平摊的地上顿时砸出一个深坑,要是被这么一个怪物压住,就算是石头也会粉碎。 宿傩无意徒劳消耗,一个翻身顺势松手,右脚猛力一踏它的脊背,借势一个翻身跳上树枝,沉甸甸的体重压得树枝弯折。 “嘭”地一声,被当头踩了一脚的野兽顿时失去平衡,“轰隆隆”地滚下山坡,砸断了无数树干。 山坡下,侧腹汩汩涌出鲜血的野兽晃了晃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痛似的抬头,无神的双眸机械般向上,锁定树上满面讥讽的人,四腿一蹬,踉跄站了起来。 “还能站起来?” 两面宿傩眉毛一挑。 违反了生物本能的行动,被咒力强化的身体让这次的对手难对付了不少,这代表着一件好事: 他已经越来越靠近躲躲藏藏的老鼠的老巢了。 哈哈哈哈——! 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四只眼睛诡谲转动,战火在他胸膛中熊熊燃烧,奔腾的血液都在叫嚣把敌人狠狠撕碎,血肉是最好的祭品。 快点结束吧,让他厌倦的敌人,统统都消失算了! 凶暴的气息弥散在场地中,压得植物都垂下头。 脚掌一点,凶戾的人形猛兽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 “吼!!”猛兽颇为焦躁地刨土,双腿后曲,向上纵身一跃! 两股强大的气息碰撞在一起,烟尘四溅,只能听见一声恶劣的嗤笑: “谁准你抬头了,哈?” 两方力量一触即分,以他们为中心,强大的冲击波尖啸着扩散,树木纷纷向外倾倒! “已经玩够了吧,再拖延下去,我可不耐烦了!” 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宿傩微微俯身,猩红色的眸子微眯,成功把咒力的残秽附在野兽的伤口,一个字被低低地吐出: “——[解]” 四条生着奇异黑纹的胳膊向虚空中抓取,扯动,肌肉的走向无比清晰地从皮肤下猛然浮现,骤然集 聚的强大咒力让大地都为之隐隐震动。 沿着猎物肌肉鼓动的伤口,无数道斩击瞬间迸发! 肌肉,血管,骨头,都在锋利的刀刃下点点粉碎,血红色的碎肉混着毛发如雨般淅淅沥沥落下,浑身浴血的人疯狂地大笑,笑声混着血肉落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 沐浴血光,猎人眸光如刀锐利,四只猩红的眼睛转动,陡然瞥向咒力波动的方向。 “哈,只知道躲藏的虫子。” 循着空气中咒力的痕迹在林间灵巧跳跃,很快就消失在繁茂的树叶间,往咒力最为浓厚的山谷前进,杀意弥散。 “找到你了~” 少倾后,剧烈的爆炸声从山南一路炸到山北,犁出一道横贯山脉的爆炸痕迹。 —— —— 滴滴 信息的消息吵醒了赖床的少女。 “啊,谁啊,大早上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右手在枕头边摸摸索索,手机屏幕点亮,少女睡眼惺忪的样子消失在明亮的屏幕中。 【里奈,今天要不要去上云株式会社新游戏的开幕展?】 爱来自永远都有活力的青春少女惠酱,早上七点,准时叫醒沉睡的玩家。 来自好友的爱会狠狠惩罚每一个熬夜的玩家。 啊…… 新游戏…… 迷糊的少女揉了揉眼睛,稀里糊涂的脑子联想[游戏],手指自动点进了邮箱。 新邮件提示挂在页面上。 【来自:imoto模拟器客服娘】 嗯? 嗯嗯? 头发毛躁的樱井里奈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下子就醒了。 昨天中午发的邮件,今天早上就收到了回复? 处理建议的速度简直要让游戏市场上的游戏厂商全都要羞愧到掩面而逃啊。 本来已经做好等一周才能收到回复或者干脆等不到的准备了,结果一觉起来就看到邮件箱里的邮件,这种感觉就像新年换上了新的内裤一样清爽(bushi)。 赖在床上的少女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一边刷牙一边懒懒点开来自《imoto模拟器》客服娘的邮件: 【亲爱的玩家:】 熟悉的甜言蜜语开头。 【非常抱歉让您的游戏产生了不好的体验。每一个游戏世界都存在不同时间切入点,存在重复进入同一世界的情况。】 【很抱歉没有明确说明这一点,稍后我们将尽快修改相关文案,现为您奉上些许补偿,希望您游戏愉快~】 【如果在游戏过程中发现什么影响您游玩体验的设定,可以再次向我们反映。】 【土下座道歉的客服娘诚恳敬上】 粉发少女一边吐掉牙膏沫,抽空点开邮件的附件。 顿时,屏幕上非常有仪式感地跳出来了一个链接,之后是【非常之炫酷的特效】,又是烟花彩带又是炫酷LED灯光,仿佛特效组临时加班太匆忙了或者素材库限时免费才能堆砌出这么一个看起来好看又不好看的东西。 这蹦迪似的界面一弹出来,吓得樱井里奈好险没把牙膏沫咽进肚子里,差点以为大意之下手机中病毒了。 就在她抓着牙刷犹豫要不要退出的时候,光污染一样的页面最中央缓缓浮现出她抽取副本同样的漩涡,从里面“啪叽”一下子弹出来了几张卡牌,非常有仪式感地缓缓翻开—— 【食物补给包*10】 【体力药剂*10】 【经验包(中)*10】 【医疗包*10】 【客服娘的歉意*1000(可1:1兑换游戏中基础货币)】 【网页建构小哥的头发*1000(可1:1兑换游戏中基础货币)】 一张接一张卡牌掉了出来,虽然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但是情绪价值拉满——本来玩家玩游戏追求的不就是情绪上的开心吗? 还有,你小子是会整活的。 最后,次元公司的吉祥物:一只胖熊举着牌子从屏幕侧边害羞地走了出来,扣子做成的眼睛一眨一眨: 【玩家大人,在游戏邮箱中输入兑换码即可领取本次游戏补偿哦~希望玩家大人玩得开心~】 哇,这营业态度。 我不是上帝谁是上帝。 樱井里奈擦了擦脸,嘴角上扬,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再玩八个世界也不是事儿了。 好,公关部今天加鸡腿。 进入同一世界不同时间线算什么?就算穿回一个时间线也不是什么大错误!(叉腰) 它只是一个游戏,它有什么错! 刷牙洗脸上厕所,一套丝滑小连招过后,少女惬意地躺进全息游戏仓,点开熟悉的游戏。 仓外,被孤零零留在床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某个被忘记的邀约努力挣扎,可惜还是没能拽回芳心被游戏拽走的上帝。 《imoto模拟器》,启动! …… 当玩家再次进入游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光秃秃的山头上,方圆几里都是被烧过的枯焦漆黑的树,目之所及,只有远处才有隐约的绿意。 哈? 刚准备输兑换码的手颤抖着停在半空,樱井里奈怀疑人生地摸了摸脸,粗糙的布条触感唤醒了她的神志。 我进错游戏了? 迷茫地沿着好像被饱和式火力轰炸了一百遍的,土地翻起还冒着热气的路无头苍蝇般走了一会儿,视野的尽头,路骤然消失了。 啊……原来是个大坑。 仿佛小行星撞击产生的大坑横在她的路前,光是从坑底溅上来的土堆就有半个她那么高了。 她的视野有限,看不到坑底的景象。 樱井里奈试探着发动了术式【逖听远闻】,霎时间,视野能触及到的地方,深深浅浅的,全部都是咒力残秽的痕迹,有一个超级亮的东西躺在坑底,散发着强大的咒力。 某种程度上比猫还好奇的玩家几乎没有犹豫,深一脚浅一脚攀着热乎乎的土从边缘一点点挪到坑底。 清越的铃铛声响彻战后寸草不生的土地。 这是…… 站在坑底,里奈一挑眉,弯腰摸了摸面前一动不动的“人”,浸湿的肌肉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灼热滚烫的温度顺着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 还热着呢,应该没死。 【检测到剧情重要人物:[两面宿傩](昏迷中)】 哇哦~ 这不是我们的【两面宿傩】吗?瞧瞧,瞧瞧,怎么孤零零躺在这儿? 玩家不怀好意地在他满是鲜血和咒力残秽的脸上一戳,摸到了像是睫毛的触感,视野中咒力残留太多了,也不知道摸到了他哪个眼睛…… 哇,这么一想,倒是很有地狱笑话的感觉。 “多亏你是遇到了人美心善的我,不然躺在这种地方被野兽吃掉怎么办。” 转身从侧边的小包里抓出一把种子洒在地上,催动咒力,坚韧的藤蔓转瞬爬出。 “辛苦啦,帮我搬一下他吧~” 尖锐的藤蔓蹭了蹭她的发尾,顺从地架起沉甸甸的两面宿傩。 提纯的植物麻醉剂透过伤口一点点渗入强健的肉i体中,慢条斯理把手指上沾染的咒力残秽擦在凶戾男人昏迷的脸上,玩家高兴地拍了拍手。 捡了个猫,家人们! 第67章 【成功治疗重要角色[两面宿傩],获得经验*1000】 【成功治疗重要角色[两面宿傩],获得经验*9600】 【成功治疗重要角色[两面宿傩],获得经验*10020】 【恭喜升级!】 【lv43→lv44】 【技能[治疗]升级!】 不得不说,有些人被列为重要NPC还是有点好处的。 *特指每次治疗都能收到比治疗普通NPC多得多的经验值。 …… “小里奈,今天又要出门啊。” 披着湿淋淋的发丝的女人从屋内探出头,温柔的黑色眼睛满是担忧,脸上的伤疤并没能减损她的美丽一分。 “最近,山间好像莫名其妙倒了一大片树林,一定是有大妖怪作祟。” 美丽的女人眸中充满担忧。 “好多树都倒了,这也太危险了……” “采的草药用得差不多了,总要去补充一下啊,没事啦妈妈,我不会往那边走啦。” “诶诶诶,小里奈!” 拿嘴上甜甜答应着,脚步一刻也不停的女孩没办法,闲绪佐央里只好叹气,攥着湿头发缩了回去。 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她做家长的也不好管太多。 只要往后山走,小里奈喜欢去捡些草药就去吧,反正家里虽然不算太富裕,但也不需要小里奈承担养家的责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好吗。 不知道独自在家的妈妈思考了这么多,玩家撑着竹杖轻车熟路爬上了山。 树林越来越茂密,还有前段时间突然发生的轰隆隆爆炸和倒塌了一片的林子,这片森林更加危险了,最老道的采药人都不敢太过深入。 循着地图,凭借森林植物的帮助,里奈不一会儿就到了荒无人烟密林的深处。 一座歪歪扭扭的猎人小屋矗立在溪水旁,地基处被许多藤蔓穿梭缝在地上,使它免于倒塌。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荒废猎人小屋,缝缝补补应该还能用。 里奈在溪边洗了洗手,才去摸那些守卫房子的藤蔓。 只能说那家伙运气还蛮好的,打架这么大动静都没把这老房子震塌,不然找不到地方安置,她就只好请他睡山洞咯。 “今天也是没倒塌的一天,辛苦啦。” 笑眯眯地拍了拍摇晃的藤蔓,里奈踩着轻快的步伐推开吱呀乱叫的腐朽木门—— 静默的屋内,阴暗的光线从破烂的窗户投射在地上,屋内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架用破木板拼成的床。 此时此刻,朴实无华的麻布被子堆在床沿,显得光秃秃的床板格外显眼,原本应该躺在上面的人消失不见了。 保持推门的姿势,玩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啊咧? 人,人怎么不见了? 我那么大一个经验包哪儿去了,谁把我经验包拿走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有好好把药加进去啊? 不解地摸了摸冰凉的床板,上面一点温度都不剩了,他离开应该有一会儿了。 刚想发动【逖听远闻】寻找咒力痕迹,咒术的波动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发,顿时,一股强大的咒力就从头顶爆发! 剧烈的光芒差点亮瞎樱井里奈的眼睛。 下意识举臂遮挡,还没来得及反应,从天而降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撞上玩家! 自古玩家玩游戏不抬头.jpg 霎那间,柔弱的女孩瞬间毫无反手之力地被重重压在地上,脊背掷地有声撞在地上,刺痛感顺着骨头刺到脑袋里,生理性的泪水一下子溢满眼眶。 【hp-300!】 “你——” 还没说完,一只有力的大手便准确而用力地掐住她的脖颈,微微用力。 “咳、咳咳!” 咳嗽了两声,脖颈间骤然收紧的感觉让她呼吸困难,忍不住发动术式想要看清情况: 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掐在她颈间,青色的血管在手背明显凸起的尺骨伤盘旋缠绕,若隐若现,两圈漆黑的咒纹盘亘在有力的手腕上,散发着奇异的恶意。 里奈刚想抬起手反抗,两只手就被更迅速地按在地上,削弱过后微微刺痛的感受顺着手腕传来,她甚至恍惚听见了腕骨被捏得“咔咔”响。 不会骨折了吧? “看我发现了什么,嗯?”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浓厚的戏谑,霎时间,手腕处被施加的力气更大了。 肌肉压迫下,手指不受控制地张开,手心的竹竿顺着地面的弧度骨碌骨碌滚了很远,铃铛响个不停,不停点亮她周围的视野: 单膝抵胸,俯身压制,四手四眼的怪物以一种轻松写意的姿势压在她身上,猩红的眼眸惬意眯起。 四只手压制住她之后甚至还有所余裕,剩下一只手尖锐的指甲在她脸上不怀好意地滑动,蠢蠢欲动地停在她被布条蒙住的眼窝上。 黏腻的恶意如同冰凉的毒蛇般环绕着她,让人从心中发冷。 这家伙怎么醒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这可是足足四倍的药量,甚至能迷倒两头豪猪! 要是当初知道这家伙这么快就产生了耐药性,她早就该手抖多放点料把他毒成傻子。 化成尖叫鸡的里奈感受着尖利的东西在脸上滑动,不忿抿唇,舌尖尝到了点点咸腥。 这是……血? 玩家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了过来: 靠,狗东西不剪指甲! 放开我的脸! “生气了?” 她张嘴刚想回答,一道漆黑的咒刃顺着她的脸颊切过,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狭小的空间中。 “嗯?有点熟悉啊,血液。” 靠,狗崽子! 心中怒骂道,樱井里奈努力调动自己四十四级的咒力催动窗外的藤蔓,立竿见影地,无数带刺的扭曲藤蔓从门窗冲入,浪潮一样愤怒地向胆敢伤害她的罪魁祸首抽去! 该死的狗崽子低低笑了两声,胸腔的共鸣震动顺着相触的肌肤传来,尽管知道他就是个混蛋,被震得皮肤发麻的里奈依旧分神一秒想到:这是人类的声音能低到的领域吗? “这种反抗还勉勉强强看的过眼。” 下一秒,无数道斩击从空中冲出,锋利的刀刃组成地狱之网,所有藤蔓都在数不清的斩击中化作齑粉,消散在空气里。 “咳、咳咳咳咳咳!!” 本来就喘不过气,狗崽子沉得像铁砧一样的体重死死压在身上,再加上他斩碎藤蔓还不够,饶有兴趣加大了掐她脖子的力气——玩家眼前一黑,幻视自己是被压在捕鼠夹下的小老鼠。 鼠鼠我呀,要被压成鼠饼了捏。 “还以为多硬气,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语气恶劣的狗崽子微微松手,青白的掌印缓缓浮现在细弱的脖颈上,终于稍微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女孩猛地咳嗽,脸颊充血,脸上开始结痂的伤口又冒出点点血珠。 居高临下,两面宿傩抽了抽鼻子,叹息道: “嘛,真是熟悉到让人恶心的血液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闻到。” “看起来肉质不错,就算流着这么恶心的血液,闻起来还是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咒力水平不错啊,小鬼。” 莫名其妙的感叹,然后,是贴近了她脖颈间的灼热呼吸。 “什,什么?” 什么食欲大开?什么肉质,不,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唔!” 樱井里奈瞪大眼睛,脱口而出的痛喊立刻被一只宽大的手掌强硬捂住,化作微弱的呻i吟。 深刻的痛楚从颈侧触电般传到脑袋里。 尖锐的犬齿强硬穿透皮肤,埋在血肉中的神经,血管,肌肉纤维被压断,心脏泵出的鲜活血液从断面喷出,滚烫地流淌,离开了宿体的血液被贪婪地吮尽,甚至横在颈间铁砧般的手还犹有不足地蛮来生作,主动挤压血管,试图逼迫更多血液喷出。 尽管削弱了痛觉,但伤口被咬下的感觉依旧痛得要死,神经反射性抽动反抗,瘦弱的肢体却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痛,好TM的痛! 【失血】的debuff很快就挂在她的状态栏中,玩家的头被他向另一边推开,咬牙看 着自己的血条一点点向下滑,很快就滑落到半血以下。 失血过多,她的游戏视野周围开始出现淡淡的黑影,代表“死亡”的危险正在临近。 动了动无力的的胳膊,樱井里奈恨恨地踢了踢一动不动的身体,感觉自己像一个可悲的薄皮大馅的包子,正躺在笼屉里被品尝。 从来都是她在别人身上刷经验,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吸吸乐被人挤成果冻皮。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 够了,够了,别咬了,再咬真的要死人了! 里奈头昏眼花,脖子又痛,实在忍无可忍,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在背包中选中[医疗包]开出的[吸入式麻醉剂],选中身边的空气[使用]。 霎时间,带着微微的甜味弥散在空气中,归功于她准确的选中,麻醉剂在弥散前精准笼罩在两人之间,很快,沉迷咬人的狗崽子就晃了晃,松开了铁夹子一样的牙。 就算是这样,她颈侧火辣辣的疼痛依旧不减,甚至因为接触到空气更疼了。 人类的牙齿根本不适合撕咬,就算他的牙尖了那么一点也没用,伤口根本就不是被刺破的,而是被强大的压力生生咬破的。 还不快滚咬人的狗崽子! 没等她虚弱无力的手碰到他,两面宿傩觉察到了不对劲,抓住她的衣角双手一撑,以一种和体型不相符的灵巧跳了出去,用扯下来的布料顺手捂住嘴,挑了挑眉: “这就是你的底牌?” 蒙着眼睛的女孩摇摇晃晃扶着门框站了起来,颈侧血肉模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几秒钟吼,惨不忍睹的伤处完全愈合,皮肤光滑如初,如果不是血迹浸满了她领口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有过伤口。 反转术式,小子。 她扶着门框,声音微弱但内容并不温顺: “如果你还要继续,我不保证接下来的药物浓度还能保持温和。” “好,很好。” 两面宿傩咧开嘴,猩红色眼眸饶有兴趣看着一脸倔强的女孩:“你有什么底气让我放过你。” “想和我谈条件?至少要拿出我感兴趣的东西吧。” “我的治疗能力。” “嗯?” “你应该不会吧,治疗自身的力量,”女孩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姿势让人担忧下一秒会不会倒在地上,但她的表情十分坚定,“我可以教你,换我的生命” “这是请求?” “不,这是交易。” 大丈夫能屈能伸。 玩家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选择从心,同时不服气地在心中念叨。 狗崽子,现在先让你爽一会儿,等老娘等级起来一只手能碾压你,到时候再看咱俩谁管谁叫爹。 (恶狠狠) 第68章 用反转术式交换一段不可预测的“免死时间”,听起来就像个无可奈何的亏本买卖。 呵呵,实际上也是。 把手贴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咒力不断运转,血肉的豁口逐渐被嫩粉色的新肉填补,樱井里奈咬了咬牙,不着痕迹无声咒骂了一声“狗崽子”。 两面宿傩不干人事,吸吸血她还能当被巨型蚊子叮了一口得过且过。 没想到“留一命”的标准低得离谱,就连从她身上硬生生咬下一块肉也不算在“威胁生命”的范围内。 我是医生,又不是行走的肉包子,再说了,就是肉包子也该有些属于美味食物的尊严吧? 哦,不,可能她比香喷喷的肉包子还高级一点。 高级在哪儿? 呵呵,她是个能自己再把自己捏好的肉包子。 生无可恋地摸了摸光滑如初的肌肤,里奈叹了口气,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跳了下来,摸到墙边的竹杖,冷酷地问候了一下策划。 哪本盗版民间传说告诉你【两面宿傩】吃人肉的?你敢不敢出来,我们好好讨论讨论你这该死的剧本设定到底来源于哪本不靠谱传说,等我出去就一把火烧了它。 “醒了?” 还没等她推门,门就主动被推开了。 一脸愉悦看起来就是又出门杀了些什么的两面宿傩倚着门框,湿淋淋的短发向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像刚刚洗了脸,袖口濡湿的血痕被清水浸染,在布料上弥散出淡淡的血花…… 没错,狗崽子穿了身新衣服。 鉴于是她带来的衣服,当然丝毫没有任他挑选的余地,于是,一身女士和服就这么怪异地套在了他的身上,更怪的是,这件衣服虽然在腰身和腿部这些地方有些过于紧绷,但也没小到穿不上的程度。 从上到下大致上的形状居然还挺适合他,就连原本应该因为男女生理结构差异而松垮的领口,也只是微微分开一个下流的敞口,鲜明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不知道是真没意识到还是完全不在意,两面宿傩也没对这件衣服发表什么抗拒之语,不如说,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羞耻之心”这种概念,女装对他来说和喝水一样轻松,有够让人沮丧的。 “昏迷得可真够久,”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她的胳膊上一扫而过,其中蕴含的欣赏让里奈恶寒地抖了抖,“原本打算再过十分钟你还不起来,就永远也别醒过来算了。” 说完,他貌似非常遗憾地短促叹气。 可惜,【契阔】一旦签订,就不得违背,除非做好了承担惨痛后果的准备。 我让你吃,你敢吃吗? 趁着眼睛被蒙在布条里,樱井里奈迅速地翻了个白眼,庆幸自己还记得怎么制定咒术意义上的“诺言”。 穿到同一个世界的隐形好处就在于:她不用真的像从小在小村子里长大一样不谙世事,千年之后的咒术体系更加成熟,随随便便拿出些什么新颖的东西都能在这个贫瘠的时代大放光彩! 至于约束手段那么多,为什么她只记住一个【契阔】? 玩家有心无力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她忏悔,她痛哭流涕,对她不听课的行为进行一段长达两秒钟的真情悔过,对被浪费的珍贵知识进行一个跨越千年的悔过自忏,尽管如此,那些美妙的知识好像依旧没原谅她,拍拍翅膀,从她贫瘠的脑袋里飞走了。 “很可惜,我终究还是醒过来了。” “是啊,太可惜了,本来想尝尝‘森林医女’的肉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呢。” 两面宿傩吐出了一个新奇的名字,说完立刻抓起她的手腕,毫无耐心地拽着她往外走。 “醒了就跟我走,去看看你的‘父亲’去。” “父亲?你违反了【契阔】?”她明明和他约定好了不牵连家人! 里奈鼓起腮帮尝试把手腕拽出来,但不论她怎么用力,他的手就和精铁浇筑一样牢固,挣扎到皮肤发红也没法挪动一寸,只好像个轻飘飘的旅行箱一样连跑带滑被拽着溜出了院子。 “嗯?你不知道?” 质问的话好像戳到了两面宿傩什么奇怪的点似的,他的大笑声惊飞了几只林鸟。 有什么好笑的? “啊哈,看看你,一无所知的样子真可怜。” 笑够了,他心情甚好地转告了她一个在周围流传甚广的传说,甚至还贴心地给没出过门的她附赠了一个流传范围。 越听,玩家的眉毛就随着离谱的传言越皱越紧。 济世救人的医女? 神明的女儿? 只在幻想和现实的边界现身的神女?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真干过这种事吗?这种离谱传言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根本没什么印象,里奈抿了抿唇,毅然决然选择打开了系统托管的日志: 【七月二十八日:救助NPC[角川一美]】 【七月二十九日:救助NPC[百足舞]】 【七月三十日:救助NPC[(延记由]、[井辺一夫]】 很喜欢玩家一句话: 啊? 不是,你救救小老鼠小蜈蚣不香吗?为什么非得救人? 哦,救人经验给得多啊。 那没事了(开朗) “嗤,想起来了?” “不不不,这太夸张了,我只是遇到了就不能不管,传言怎么会变成这样?” “乱发善心的下场,小鬼。” 女孩另一只手不安地摸着冰凉的竹杖,说服自己,抬头道: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名声吧?” “他们爱信就信,我住在这里,能救的都会救,救不了的也不会因为他们对‘医女’有什么崇拜就能起死回生,传说是传说,我是我。” “哼,幼稚到可笑的念头。” 两面宿傩为她天真的念头嗤笑了一声。 独身事外? 人类从来都是如此擅长自作主张,不论是成神还是造魔,都在他们一念之间,自私和恶毒永远都是他们无法摆脱的本色。 两面宿傩微微挑起眉毛,好像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拽着纤细的手腕,无视她的痛呼把女孩拽上断崖,四只眼睛在她蒙着布条的脸蛋上一扫而过,充满审视。 欺软怕硬,是人性,永不餍足,是人类。 他们可以胆小到对幻想出来的神明磕头跪拜,卑微得连愿望不被聆听都是一种垂怜。可一旦神明脱下他们幻想的天衣变为人类,他们反而会十倍百倍苛求同类,就算有一点不满意都能点燃他们嫉恨的火焰。 如果有朝一日,森林的医女变为隔壁村子的眼盲瘦弱女孩,你猜,还有多少人能保持敬畏? “可笑的期待。” “什么期待?期待什么?” 跌跌撞撞跟在身后,女孩搞不懂情况似的发问。 两面宿傩舔舔干涩的嘴唇,空出来的一只手捻了捻她披在身后的粉发,冷笑一声。 怪不得被认成什么神明,光从外表来看,果然是形貌昳丽楚楚动人。 高大健壮的男人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她的粉发后又挪开了。 不知道这个狗崽子又在憋什么坏,玩家惴惴不安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就在这气氛紧张的沉默中不知道被拽着滑了多久,终于,两个人停了下来。 “到了,下去。” 言简意赅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还没等头晕目眩的女孩站好,两面宿傩就没耐心地一抓她的脖颈,从山坡上一把丢了下去。! 救命! 猝不及防从高处落下,樱井里奈表情扭曲了一瞬,短促地憋了一声尖叫。 头重脚轻的失重感让她心脏狂跳,脸颊充血,烈烈罡风从耳边划过,刺痛地迅速带走皮肤表面的温度。 失去视力的负面影响在无依无靠的情况下被无限放大,原本应该蓝盈盈的,勾勒出景色轮廓的回声全部销声匿迹,不论是向上向下,还是向左向右,整个世界都失重无序且混乱。 她自由落体,耳边除了风声就是风声,甚至不确定自己在没在尖叫。 黑暗的世界上下颠倒,里奈只能抓住空气,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朝地面跌落还是在向天空坠去,恐惧感一下子点燃了她的怒火。 (*玩家粗口*),居然敢把劳资丢下来! 只能说幸好人紧张时下意识闭嘴的习惯拯救了两面宿傩,不然,她怎么说也得用(*优美的玩家粗口*)好好(*优美的玩家粗口*)问候一下狗崽子祖宗十八辈的族谱!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她终于狠狠砸在一个灼热的怀抱中,巨大的冲击砸得她的脊背剧痛,接住她的臂膀却跟水泥做的一样稳稳当当。 “没昏过去,胆子还挺大。” 狗崽子拎着后颈把她放了下来,说的话那叫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谢谢你啊……” 气若游丝的玩家抖着两条腿给他比了个中指。 “呵呵,知道感激就好。” 对敌人造成了1点伤害。 这人,脸皮厚到能撕下来当城墙用了! 没把女孩微不足道的反抗放在心上,再次拽起她的胳膊,两面宿傩看了看方向,顺着峡谷的裂隙往前一直走。 越往深处走,咒力的痕迹就越明显,到最后,里奈视野中的场景无比清晰,能分清石头和石头上的裂隙不同的咒力浓度,这样的视野,有点接近“六眼”看到的景象了。 走着走着,一些细微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快……这里可能……” “诅咒……消失……” “……管他……” 什么声音? 她的脚步一滞。 “听到了?” 两面宿傩低沉地笑了笑,不得不说,他一笑,里奈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越往前走闲聊声越来越大,拜她灵敏的听力所赐,他们的对话就算隔了一段距离也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应该就是这儿了。” “让人找了这么久,妈的。” “快搜快搜,别挡着门口。” 这是什么戏码? 玩家抬头看了一眼噙着笑容的两面宿傩,又望了一眼远处热闹的山谷,灵光一闪。 这炮灰一样的小喽啰劫匪强盗台词是闹哪样……哦,懂了。 剧情推动工具人。 就像男女主初见缠着女主要联系方式的黄毛混混,或者,主角走在路上遇到的逗留在附近简直把“这里有好东西”写在脸上的坏人? 回来了,一切熟悉的感觉都回来了。 策划,记住了,就这么按照热血王道漫画写,你的剧本,我承认了!(拍胸口) 里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经典套路感动得眼泪汪汪。 只要是能让她离开这个把人当行李箱拉的狗崽子的剧本,都是天下第一好剧本。(哽咽) “有什么好听的,碍眼的石头,踢了便是。” 两面宿傩拽起她,嚣张地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俯身,在她耳边低沉笑着: “去,把他们干掉,我就勉强再忍你几年。” 救人的神女? 他最厌恶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神。 说完,没等她反应过来,两面宿傩就把她推了出去。 轰隆! 不仅如此,他还打碎了山石,巨大的石块滚滚落下,彻底堵死了她的后路。 …… 樱井里奈的胸脯剧烈起伏,感受到脑袋中的一根筋“崩”地一下断掉了。 ……混蛋这两个字我已经说腻了。 隔着十多米远,和吓了一跳的“炮灰小队”隔空对峙的玩家神经质地笑了笑,挥挥手召唤出了藤蔓。 狗畜生,我TM(优美的玩家粗口*)!!! 一瞬间,咒力爆表下狂乱舞蹈的植物如同森林之浪潮,转眼间淹没了狭窄的峡谷。 第69章 下午太阳的光照在农作物的叶子上,晃悠悠的,格外惬意。今天是个不怎么热的下午,闲绪夫妇下地干活。 最近,小里奈出门的时间是不是越来越长了? 不过,她要去采药嘛,山路不好走,更别说看不见的小里奈了,时间长也是情有可原,只要她能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一边弯腰拔着田里顽固的杂草,闲绪佐央里美丽的黑色眼睛放空,思绪逐渐飘飞,直到被裤脚一点点拉扯的感觉拽回心思。 向下看去,地上一只大尾巴松鼠用蓬蓬的棕色尾巴甩过她的裤子,见她看过来,兴奋地“叽叽”叫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远,很快消失在草丛里,只在脚边留下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坚果和野草。 啊,又来了。 感叹了一句,闲绪佐央里轻手轻脚捡起地上的植物熟练地放进田埂上的篮筐中。 半人高的篮筐绿意满满,已经堆了三分之一的各色植物,花朵和坚果,有的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所有东西全都混在一起,色彩缤纷绚丽。 “这是今天第几只了?好像是第五只?”闲绪佐央里小心翼翼把新鲜的草放进去,注意不要折了草叶,轻手轻脚的,宛如照看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谨慎。 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有多珍贵,而是闲绪佐央里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到会珍惜小动物的心意的女人。 这些 植物据小女儿说全都是药材,每个都有不同的功效,虽然她完全分不清这些枝啊叶啊细微的差距到底在哪儿,但是只要好好保存着等女儿回来再处理就好了。 虽然是她的女儿,但小里奈对当医生的兴趣却比种田强得多,这个年纪已经能独立出诊了。闲绪佐央里自己不太懂这些东西,但她默默支持女儿。 但是,作为母亲,她也有自己的责任:那就是不让别人发现小里奈的特殊之处。 她是个没有本事的妈妈,但也尽力会把生存之道告诉自己的女儿。 “佐央里!回家啦!”不远处的田地中,一个男人模糊地挥了挥手。 “好——” 闲绪佐央里背起篮子,拎上插在地里的农具,汇入回村的人流中。 “诶,今天又采了这么多草啊。” 回家的路上,有邻居和村民笑着和她搭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小孩,就是喜欢鼓弄这些东西,”温和的女人状似无奈地笑了笑,语气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炫耀和宠溺,“这些草啊花啊,我看不出来区别,一起采了回去给里奈看,权当是我这个妈妈能帮一点忙是一点。” 她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小女儿的特殊之处,平凡才好,平凡在这个村子里才能一直生活下去。 “诶,小里奈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村民点点头,羡慕道,“而且巫医还说,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呢,哎呀,如果我家孩子像你家里奈这么乖就好啦。” “没有没有,哪里,那孩子在家里也很调皮,就是惯会撒娇,我和她爸爸拿她都没办法呢。” 走在她身边的男人老实点了点头,脸上也挂着微笑。 “真好啊,什么都过去了。” 村民看着满脸笑意的夫妻俩,无比感叹。 魔鬼已经远离了这家人,里奈的诞生完全冲散了这对夫妻身上浓厚的不详意味,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在,想必,闲绪一家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吧。 摇了摇头,村民一瘸一拐地往回家的路拐去,岔路口前和这对夫妻分道扬镳。 夫妻俩混在人群中回了村子,刚走到家门口,发现早上出门的小女儿正在院子里,趴在篱笆上伸手去摸圈养的野鸡。 “小里奈,小心它啄你哦。” 闲绪佐央里把她轻轻抱了下来,才发现她手里拿的野菜。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难道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樱井里奈把绿油油的野菜扔到野鸡身边,看着野鸡一点点啄食菜叶,朝担心的妈妈摇摇头,很是乖巧听话的样子:“没有,妈妈,大家都认识我,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嘛。” “诶,那是小里奈想妈妈了?” “……” 看着人小鬼大的小女孩露出几分无奈,闲绪佐央里捂着嘴笑了。 “妈妈,你真是太健忘啦。” “嗯,什么?妈妈有忘记什么吗?” “晚上不是祭祀嘛,你去年就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的——从早上开始妈妈就没提这件事,难道不是忘记了吗?” 从[闲绪里奈]诞生到现在,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祭祀,但她并不被允许参加甚至围观,她倒是对小地方的祭祀也没什么兴趣,躲在树后偷偷看了两眼也就不惦记了。 但是,谁让狗崽子非得表现得这么在乎呢? 里奈想起早上出门杀气重重的背影,心情都好了许多。看见他不高兴,她就放心多了。 “这个……”妈妈很犹豫。 “妈妈,你答应过我的~” “好吧,但是要先答应我,不能乱跑,要紧紧跟在我和爸爸身边,好吗?” “我才不会乱跑的!” 在玩家的期盼中,太阳渐次西斜,夜幕笼罩在山与山的头顶,连成一片沉默的黑暗。 原本应该随着夜色一起沉默的小山村,今夜却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点起灯,一户一户沉默的乡民捧着暗暗的灯火从家中走出来,汇成光亮的河流,这条河流缓缓流淌,汇聚在平时的禁地: 一座明显高于所有房子的寺庙形建筑。 因为坐落在山中,村民也没有多少,所以这个小山村并没有把土地敬献给领主的习俗,一切都靠村民自己打理,隔三差五会有人沿着长长的山路慢悠悠走出去,用皮毛和粮食和山外面的人换些盐什么的,再慢悠悠回来。 可以说,这个村子每年最大的花销就是一年一度的祭典了,大家围着寺庙跳些神神叨叨的舞,为神明献上御馔,几位年长的村民在寺内念叨两句听不懂的话,然后,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共同分食神明祝福过的肉和酒。 樱井里奈牵着闲绪佐央里的手,好奇地左右张望,一个个身体基本上都有点残疾的村民捧着灯,虔诚地低头闭目,大家都不说话,冷冷的夜风吹过,只有她竹杖的铃铛微微响。 “别怕,祈祷完就能庆祝了。” 被妈妈安抚性地摸了摸,樱井里奈只好装模作样地低头,心里倒是有点好奇。 她是知道【山神】真面目是个咒灵,并且在前不久被两面宿傩找上门打了一架,拼着自爆阴了他一把让两面宿傩昏迷不醒,最终被倒霉上线的她捡到了。 已经死掉的咒灵还能接受到村民的恐惧情绪吗?还是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祭拜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 “祭拜这种东西,还不如拜拜我。”里奈撇撇嘴嘟囔道。起码她还能让田里的作物长得更好些。 【好饿……】 突然,有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在寂静的氛围中格外明显。 谁在叫?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都低头默念什么东西,根本没人说话。 闲绪佐央里警告性地拍了拍她不老实的头。 玩家重新低头,捧着暗暗的灯光。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才怪啊! 玩家冷笑一声,眼神犀利了起来。 她才不会发出这种恐怖片炮灰经典发言!那么明显的一句话,就算是聋子也不会听错的好嘛! 偷偷吐了吐舌,里奈拽了拽身边的衣角,小声哀求:“妈妈,我想上厕所。” “……唉,”实在没办法的闲绪佐央里叹了口气,睁开眼,小声回答道,“悄悄的去,不要打扰到叔叔阿姨,好吗?” 要不是一个大人离开实在是太显眼了,她就跟着去了。 “好!” 尿遁成功! 松开她的手,樱井里奈高兴地眯起眼睛,游鱼一样灵活地蹿过一盏又一盏灯,绕开人群,费尽爬上了寺庙右边的小山坡,操纵树枝把她送上了枝头。 里奈爬上枝头的时候,莫名奇妙的,一股冷意袭上心间。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抬头看了看,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阴云遮蔽住了月亮。 天上的星星也不再闪烁,而是像个僵硬的雕塑一样挂在天上。 里奈默默提高了警惕,启动了术式【逖听远闻】。 顿时,存在咒力的万事万物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在类似[六眼]的视野状态下,樱井里奈能清楚看见漆黑色咒力流动的方向,让她惊讶的是,她原本以为就是个摆设作用的寺庙中,居然真的有特殊的咒力凝聚,像个旋涡一样,由负面情绪诞生的咒力从台下的村民身上一缕缕析出,牵引汇聚在整栋寺庙上。 建筑主体像一个茧一样被包裹在漆黑的咒力团中,已经看不太清细节了。 【饿……痛……好饿……】 【好冷……】 【救命……救救我……】 听见这些乱糟糟的阴冷声音,玩家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把目光从建筑物上移开,生怕再晚一点恐怖片里的景象就要成真了。 特指因为产生了一些交集,从而被某些鬼东西缠上,咒灵净是一些擅长感受视线的家伙。 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玩家无言泪目了。 她一点儿也不敢小看这些NPC了!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地方刁民没有,恶鬼倒是有一沓啊! 这冲天的咒力,怎么说也得是个【准特级】。 哇,亏我还曾经真心实意地认为你是快乐老家,没想到我才是傻乎乎住在炸弹旁边的那个瞎子。 哈哈,村民祭祀咒灵,准特级咒灵安静待在小村庄里,双向奔赴的病情!(大拇指) 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想到这里,樱井里奈默默抱住自己,离山坡下怨气森森的寺庙远了一点。 反正她是不想下去试探试探那咒灵到底是真有实力还是徒有虚表了,反正不论是哪种,她这个还没出新手村的53级小垃圾都打不过,还是别上去送菜了。 别的不说,劣势局下玩家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按理说,新手村确实不应该出现这种怪物,前两个世界,就算是千年后的五条家,她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面对的也仅仅是一级咒灵而已,这种水平的咒灵还是想阴她的敌人特意埋伏的。 所以樱井里奈左思右想,也不觉得这怪物是留给她打的。要是真挑个对手,她认识的人里有把握战胜准特级咒灵的除了偶然碰到的神秘白发NPC之外,就只剩两面宿傩那个狗崽子了。 自觉打不过,樱井里奈顺着树爬了下来,准备去找找两面宿傩。 只不过意外毫不意外地发生了。 还没走出几步,她就  一头撞上了漆黑的屏障,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摸了摸面前冰凉柔软的“墙”,樱井里奈死鱼眼。只能说,幸亏她在千年之后上过学,不是文盲野路子。 这不就是【帐】吗? 普通的【帐】只能阻拦普通人,让他们对【帐】中发生的属于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战斗视而不见,方便咒术界安全无公害地袚除咒灵。 面前这个【帐】则不同,樱井里奈本身是咒术师,但却被【帐】拦住了,根据她稀疏的第一个世界的记忆,一定有什么别的交换条件使【帐】的过滤条件发生了改变。 至于条件是什么…… 咳咳。 里奈装模作样分析了一下咒力流向,意料之中的毫无收获。 毕竟,就算在高专上学的时候,她袚除咒灵也没放过几次【帐】,理所当然对它一点研究都没有(诶嘿) 被阻拦了去处,里奈只好停下脚步。 【好饿……】 【好冷……】 【来啊……快来……】 呼喊声急促了不少,就好像有无数冤魂贴在她的耳边幽幽抱怨。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无处可逃】 【任务说明:寂静深夜,过去的怨恨借着外力的帮助得显人间,这场蔓延千年的罪过终究酿成了苦果,孰是孰非,将由你来定则。】 【任务奖励:二级咒具[清心铃]*1,新地图开放,临时补给包*10】 “好了好了,别叫了,我知道了!” 这不是没给她第二条路走嘛! 樱井里奈看了看模糊的【帐】外,又看了看山坡下专心祈祷的温柔女人,叹了口气,寒风掠过她的皮肤,她的粉发在晦暗的场景中随风而动。 “看来,又到了玩家出马拯救世界的时间咯。”她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犹豫之色消失。 摘下身边的种子包,“叮铃”一声,黄铜铃铛被她扔在山坡上,毫无破绽的玩家深吸一口气,扶着藤蔓缓缓从山坡上滑了下去,走向被咒力包裹住的寺庙。 借着夜色掩饰,无人发现静默的小小身影窜进了门内。 …… 轻手轻脚关好门,里奈转头发动咒术。 门内的装饰很有神秘意味,木头地板,墙面,最深处置放一个成年人高神龛,里面的神像看不清楚。 大厅内没有其他家具,只有数不清的麻布从天花板上垂下,虽然是灰暗粗糙的布料,但在这种时代已经算是好东西了。 大厅中只有这么一座神龛,其余地方幽幽燃着灯火,淡淡灰烟从灯火上腾起,墙壁被长年累月熏得漆黑。 “没想到,这地方比我想象得还正式点。” 随手摸了摸垂在身边的布料,樱井里奈感慨道。她还以为进来就是个孕育着咒灵的邪神神像呢,没想到居然还有神龛这种东西。 幽暗的灯火,被划分的视线,庞大的神龛,让这里的一切都蒙上一层古老昏黄的滤镜,更别提樱井里奈用咒力探查的失色视野了。光线与明暗的交接,这里的气氛很沉寂,带着淡淡的灰尘味道,樱井里奈这时候才有自己身处千年之前的实感。 怎么说呢……虽然没有鬼,也没有让人害怕的咒灵,但光是这股气氛就够让人害怕了,深夜孤身一人处在拜祭神明的大厅,昏黄的灯火,垂落的布条,不论一个人信不信神,在这种氛围下都会应景地产生恐惧吧。 玩家往里越走,咒力残秽的痕迹也越来越浓,蜡烛越来越少,阴影随之步步紧逼,就好像她是个落入蜘蛛巢穴的小昆虫,正在一步步进入无法挽回的巢穴深处。 里奈手中攥着种子,心中更加提起警惕。虚张声势也好,真的有实力也罢,反正不论敌人是个炸弹还是个小烟花,她也不可能有后路,冲就完事儿了,大不了打不过直接退出。 所有恐惧都来自游戏,只要退游戏咒灵也不能一拳碎了游戏仓爬出来嘛。 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游戏的玩家又重新获得了勇气。 顺着咒力集聚的方向,樱井里奈来到了神龛前,木板门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好像有所含义,但原谅丝毫没有民俗基础的她看不懂。 大概是什么神纹?她猜。 唯一让她有点眼熟的就是花纹正中心的图标:像两条麦穗的梗从中间环绕向上,又从圆形的最高点一分为二,饱满的麦实分别向左右垂落。 这……看起来倒是有点像五条的族徽。 樱井里奈挠挠头。 其实她也不太记得五条家家徽到底长什么样,本能觉得好像很像而已,要是有手机就好了,随时随地可以比对。 想到这,她站得离壁龛远了点,皱眉。 如果真和五条家有关,那她有股预感:里面一定是个坏东西。 没办法,谁让那些食古不化的长老和冥顽不灵的家主父亲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呢,千年后的法治社会都能嚣张成这样呢,更别说谁拳头大谁有理的一千年前了。 就在她一步一步向后退的时候,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壁龛旁响起。 “姐、姐姐……” 细若蚊呐,虚弱无比,如果不是樱井里奈耳朵格外灵敏,这声“姐姐”肯定会淹没在烛火跳动的噼啪声里。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樱井里奈双臂交叉在胸前,呈防御姿势果断向后又退了两步。 没人的寺庙突然冒出来一个楚楚可怜的人声?但凡上过网的人都不应该知道这种套路吧,也就三流恐怖片里好像没智商的主角才相信你是个人呢,我可不信。 “救……救……” 声音更微弱了。 怀着“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妖怪”的心情,樱井里奈放出咒力探查,没想到,还真在神龛边上看见一个小孩儿。 当然,小孩儿是个人类,人类的咒力流向和咒灵完全不一样,很容易分辨。 居然还真是个人……看起来年龄很小,才四五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瘦成了一把骨头,长长的刘海罩在脸上,打结又黏腻,看不清脸,只能透过薄薄的衣服看到满是伤痕的皮肤。 他没有骨头似的软倒在地上,呼吸微弱,只能听见微弱的喃喃自语。 “求……好痛……” 其实她可以正常面对NPC的死亡,甚至,前几天的几个炮灰咒术师还是她杀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柔弱的小孩子一身脏污躺在地上,她的怜悯心又隐隐发作,可能是因为受伤的小孩子从种群延续的角度就容易引人怜惜吧。 唉……作孽啊,居然用年龄这么小的小孩子作诱饵。 樱井里奈一看,这是铁了心要引我上前啊。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没事吧。” 默默上前蹲下,反转术式不停运转,很快,他身上露在衣服外面的伤口就尽数愈合了,他脏污的小脸上紧皱的眉毛也缓缓放松。 “唔……” 睫毛一颤,他缓缓睁开眼,猩红色的眸色格外奇异。 但樱井里奈看不见,否则一定会因为这不是好人的瞳色推测出什么,没有颜色的视野就是有这点不好,她只能听见他微弱的声音。 “姐姐……是你救了……我?” “是我,身上还痛吗?” 小孩子绵羊一样温顺的态度让玩家更怜惜了。 “你叫什么?为什么躺在这儿?” 小孩子艰难地喘了口气,注视着蒙着双眼的女孩,局促地回答:“我……姐姐,你救救他们,求求你,求求你!” 这话实在是太跳跃了,这时候要是换个没耐心的估计就把他当做胡言乱语了,但是里奈静静听他说完,摸了摸他干枯打结的头发,温和道:“怎么了,慢慢说。” 一股暖流从头顶传来,小孩子的话顿了顿,然后流畅地说了出来: “我的朋友门,他们还在地下,我,求求你,姐姐,求你救救我们。”他的话很可怜,随着哀求,瘦削的身体无力在地上像虫子一样蠕动,缓缓露出身下的暗门。 终于还是来了。 樱井里奈叹息。 诱饵的作用就是引诱猎物深入。 她的手指缓缓略过他背后突出的一节节脊椎,他太瘦了,瘦得好像只要略略用力就能按碎他颤抖的脊椎。 手指顺着脊柱向上,划过颈椎,停在他乱蓬蓬的头发上,在他的颤抖中那只温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玩家收回手,叹了口气。 不过,看在他很可怜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好,在这乖乖等姐姐,姐姐一会儿就把你带出去。”把他安顿在温暖一点的地方,樱井里奈,略显无奈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我能从下面活着回来的话。” 说完,她转身向神龛后的暗门走去。 小孩蓦地瞪大眼睛,猩红色的大眼珠嵌在瘦脱相的眼眶里看起来有些恐怖。 最后,蒙着眼睛的粉发女孩转头,朝他了然笑了笑,瘦削的背影毅然决然地消失在暗门后。 第70章 话说,暗门这种东西,算不算得上是恐怖或者悬疑题材游戏老员工? 樱井里奈总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恐怖游戏里每栋建筑都得挖个地下室,再建一个机关暗门保护地下室的入口。 要是放在现代题材的别墅里还能说得过去,地下室可以放放杂物之类的,可是这一千年前的古代,连房子都能被风吹跑的时代,居然还能再二层小楼下面再挖出一个房间来,这是怎么做到的? 地基真的没事吗? 里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沿着向下的木楼梯走,虽然狭窄得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侧身通过的甬道黑黝黝的连盏灯都没有,但她本来也不靠眼睛走路,除了冷了一点之外,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 一阶阶木质楼梯沉闷地绵延向下,就像永远也看不见尽头的迷宫似的让人头晕眼花,静静向前不停蔓延着,直通向传说中的地狱。 即使她已经在尽力发出些踩踏的声音了,这条长的离谱的楼梯依旧寂静得吓人,安静得好像能听见她的呼吸和心跳。 很难想象,这么长的楼梯,一个濒死的孩子是如何一阶一阶爬上来的。 扶着墙壁一直爬,有时候能看见土墙上的一些凝固的血迹和不知名的黑色污渍,让人看得心情沉重。 这一块那一块的,不规则的分布溅射形状看起来很不妙。 深吸一口气,里奈摇摇头,把莫名其妙的联想踢出脑袋,顺手给阴气森森的甬道截了张图,拉开邮件发给【西园惠】。 有好东西一定要和朋友分享,惠那个家伙一定会喜欢这种东西的。 就在她琢磨要不要修一修加点特效再发过去的时候,前方,漫长的甬道终于到了尽头,一扇发绿的门矗立在面前,挡住了她的路。 “咚咚。” 敲了敲,居然是包了铜的。 这么一个小村子里居然还有此等“贵重物品”,要说门后什么都没有她可不信。 只见过给宝石黄金上锁的,没见过往保险箱里放垃圾还要锁上的。 按理来说,游戏性平衡就体现在这种基础的逻辑里:玩家付出了努力能得到的一定是奖励,没有哪款游戏越努力越让玩家失去,除非本来就邪道玩法的小游戏。 所以樱井里奈暴言,游戏里,“锁”代表的就是好东西! “哐啷哐啷”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略带锈迹的锁头纹丝不动。 按常理来讲,现在应该是解谜环节…… 但是! 里奈拉开背包看了看,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当啷”一声,沉重的锁头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坑,细碎的木屑飞溅。 “搞定~” 收起手中的铁丝的玩家开心地比了个“耶”,呆毛开心地摇了摇。 谁说玩游戏学不到东西? 这手半成品撬锁绝技拿不下现代电子锁,拿捏你个一千年前的老古董还不是轻轻松松。 门被轻轻一推,灰尘溅起,门扉缓缓向内打开。 顿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拂面而来,惹得樱井里奈忍不住后退两步,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拿袖子捂住鼻子,深刻怀疑里面时不时化粪池炸了。 怎么形容这股味道呢? 一连退出几米远,樱井里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又酸又臭,夹杂着浓烈的刺激性,好像已经脱离了单纯气体的范围,一些气体分子从让嗅觉器官感受到味道进化成为了让它们感受痛苦而疯狂攻击它们,让人鼻子一酸,忍不住泪流不止。 一闻到这个味道,樱井里奈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鼻腔酸痛,还有点想吐。 难道门后面关的是生化武器? 玩家的脚步犹疑了。 连咒灵都不能阻挡的勇敢玩家脚步犹豫了,看得见的强敌固然令人害怕,看不见的折磨却更胜强敌一筹:前者起码能死个痛快,后者就算死也死不瞑目吧。 如果让她选择一个死法……就算被咒灵拧成麻花也比臭死强。 要不然就放弃这个任务吧,玩个游戏再把自己玩出心理阴影来,不合适。 里奈自认为看得非常通透,正打算【退出游戏】时,身后的楼梯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不进去啊……” 瘦骨伶仃的小孩子摇晃着下楼,低着脑袋,弱弱的声音从头发下发出: “姐姐……快进去吧……” 说来奇怪,这个奇怪的孩子一出现,门后的臭味忽然就少了很多,渐渐恢复成能“房间里谁不小心放了一个屁”这样能忍受的程度了。 樱井里奈怀疑地看了一眼他:“我不是叫你在上面待着吗?” 尽管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小孩还是颤了一下,好像很怕她打他似的,小老鼠一样靠在墙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完全看不出从楼梯上走下来时的理所当然。 “……” 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真是让人头痛。 里奈扶着脑袋,换了个更柔 和的说法:“你怎么下来了,身体没问题吗?” “上面……进来了……要躲开……” 他慢吞吞开口。 “什么进来了?” “是……怪物……” 怪物? 神龛里依附的咒灵? 里奈挠挠头。 可是咒力水平虽然很高,但一直维持在一个比较平稳的高处啊,如果真的是咒灵显现了,咒力流动肯定会和猫挠过的毛线团一样乱糟糟的,不用说她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樱井里奈还想问,但小孩已经一下子蹿进门内,灵活得她都没反应过来,一阵风过后,门口就只剩下她孤单一个人了。 “……跑得真快。” 门后是更加深邃的黑暗,门后就只有一个一百多平米的木制房间,房间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家具。 四面墙加上地板和天花板,没有一处窗户,整个房间就像封闭的盒子一样没有一丝缝隙,连空气都带着一股长久没流通后不新鲜的沉闷味道。 咒力视野中,浓厚的咒力痕迹像油漆一样被均匀地涂抹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自然地流动,真的就像干透了的油漆附在墙面上一动不动。 墙角,好像还有不同的咒力波动,看形状缩在哪儿的好像是两个小孩子。但从咒力流动方式来看,和人类之间还有那么点差异,要不是她拥有过“六眼”这种堪称咒力分析界的显微镜的神器,这些细微的差别还真不好看出来。 他们是人吗? 还是说…… 樱井里奈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如果这两个小孩都是咒灵的话,加上刚刚那个跑进来现在却不知道哪儿去了的人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就要正面硬抗两只咒灵一只小孩(这个倒可以忽略)。 先不说里面可能还存在着一只准特级她能不能打得过,就算能费尽心思把它们全都消灭,外面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帐】也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唉,就不能互相不打扰地安稳一点吗?让她混个任务,然后就算世界毁灭和她也没关系。 等待了一会儿,系统任务并没有反应,失望地玩家只好怀着微弱的希望开口道:“hello?你们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助?” “……” “……” 很可怜的两个孩子互相拥抱,光i裸在小了好几个号的衣服外的小腿蹬了蹬,退无可退,被墙角牢牢挡住,瘦脱相的眼睛恐惧地盯着她。 搞得她好像什么怪物似的,明明她是个再正宗不过的好人了! “那个……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两个脏兮兮的孩子抖如糠筛,看起来更害怕了。 “……”难道我是什么看起来很坏的坏人吗? 里奈叉腰,阴恻恻地想。 真该让你们两个小东西看看两面宿傩那个狗崽子有多凶,你就知道姐姐我是多么温柔善良一天使了! “别怕啦,别怕。”她尝试放出咒力,温和的咒力在两个孩子之间流转,趁着他们放松了一点,弯下腰来,像捉一只警惕的猫一样慢慢靠近。 幸好他们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没有暴起伤人的倾向。 “你……”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他们的时候,其中看起来年龄比较大的那个忽然伸出手,一下子抓住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语气像梦游一样轻飘飘的。 “你从外面来,是来接我们的吧……已经到时间了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墓园的乌鸦一样嘶哑,根本听不出来这是个小孩子。 这声音倒是很像咒灵。 樱井里奈挑眉,反手拉住男孩的硌手的胳膊。 但她其实也无所谓啦,只要能给经验,不论是人类还是咒灵她都很喜欢,毕竟种类不能定义生物的好坏,咒灵也不一定都是坏的,人类也不一定是好的,就像人类里偶尔也会出现【两面宿傩】这样让人讨厌的坏家伙啦。 在两个孩子的愕然中,温和的绿色的光芒闪烁,化作一股暖流在冻僵的四肢百骸游走,这些微弱的光并不像太阳一样明亮,甚至称得上暗淡,但也正是因此,这些长久生活在阴暗中的眼睛才不会被灼伤。 她用空着的手摸了摸两个小孩的头,温和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在等谁?” “我们……我们在等爸爸妈妈……” 缩在怀里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突然声音微弱道: “姐姐,你见过我们的爸爸妈妈吗?他们说会来接我和哥哥,但是,小茜等了好久好久,都没见到爸爸妈妈回来接小茜和哥哥。” ……按她的游戏经验来讲,这后面应该有一段隐情。 原本不想问的,可是小女孩期盼的眼神让她成功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小茜不知道,但是可以把这个给你,姐姐。” 里奈挑眉,伸手结果,男孩也及时放开了她的手。 一枚蕴含着咒力的木牌被递了过来,上面雕刻着一段短短的文字,借着咒力发动时微弱的荧光阅读上面扭曲的文字。 于是,她就得到了一个很老套,但也很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传说中,祭祀山神的最好祭品需要严谨的步骤: 在一年当中月亮最明亮的夜晚,将几个甚至十几个孩子关在一个房间中,像养蛊一样不给吃不给喝,等他们饿得不行自然会互相啃食,最后活下来的孩子将会成为最完美的“祭品”。 把“祭品”拿出来,给他吃和穿,他自然会因为饥饿疯狂进食,直到把自己折磨死之后,尸体会被献给“神明大人”。 如果那孩子没死呢? 那就抓起来灌死。 语气之轻蔑,口吻之无所谓,简直不把这些小孩子当成活生生的人,他们的性命在叙述者看来甚至还比不上一轮盈月难得。 看得她本能的心头发冷。 她一点点抬头,原本想问问两个孩子问题,却也猛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消失的小炸毛站在墙边,背对着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兄妹俩,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 “那个……” 樱井里奈原本以为他想安慰安慰同伴,但他只是一动也不动地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没有吗,活像个木偶似的傻愣愣站在那儿。 “姐姐……”他忽然开口,吓得里奈的呆毛直愣愣竖起。“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击了玩家,让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竹杖,打算一有不对就开溜 “月亮……出来了。” 瘦小的男孩“嘻嘻”笑了两声,乱糟糟的头“咔嚓”一声惊悚地折断,脸直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拧到了后背! 满是血液和腐肉的脸颊瘦到颧骨爆凸,他嘴角咧起,眼睛圆瞪,眼球好像要从眼眶中掉下来一样摇摇欲坠,腐烂的气味重新在房间中弥漫。 “姐姐,姐姐……” 别叫唤,谁是你姐姐! 里奈后退两步,撞上了墙。 现在,退无可退的变成了她。 “姐姐……月亮出来了……” “你会遵守约定……带我们出去吗?” 随着诡异的呢喃,小小的地下室像一个泡泡一样被戳破,缓缓暴露出原本的样貌: 腐臭的地板,一堆堆诡异的淤泥和血肉混合在一起,数不尽的细小白骨开在这泥泞的沼泽,墙上满是痛苦狂乱的指甲划痕,混杂着干涸的深棕色血迹,地狱般的景色格外恐怖。 无尽的仇恨和怨念化为巨量的咒力,让她的视野都扭曲起来。 尖锐的藤蔓无土自起,牢牢护住她。 【救救我……姐姐……】 【不要!爸爸妈妈!!别把我扔在这儿!!】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我知道你很想死。 脑子被吵得叽里呱啦聒聒噪噪的玩家眼前一黑。 但先别 死,让我先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怎么了……姐姐……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面前的男孩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恐怖的微笑,嘴唇猩红,眼角撕裂,声音惨兮兮的,朝她悲惨惨地伸手。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答应过我的……难道你要违约吗……” 樱井里奈眼角一跳,长而弯曲的黝黑指甲逼近,差点就要戳在她的脸上。 “别别别,”她后退一步避开尖锐的指甲连连摆手拒绝,“咱俩都不是一个种类的,你物种都变了,这约定还能作数吗?这样吧,咱们就当没看见过彼此,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不行?” 你要是这么说,那她可就是妥妥的人类本位主义者,主打一个非我族类,骗了就骗。 虽然面前的咒灵不知道为什么,实力并没能达到【准特级】,但【一级咒灵】对她这么一个新手还是有点太超过了……难道就没有不打架和平解决的方法吗? 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可惜,面对她善意的回应,对面的咒灵却一点都不领情。 “你……不能……” “好的谢谢再见。”欺负人家讲话慢。 咒灵瞪大眼睛,不满地发射几道咒力之刃。 飞快弯腰躲过扫射而来的咒刃,樱井里奈一挥手,藤蔓准确阻拦了冲过来的咒灵。 藤蔓和尖如钢铁的猛烈相撞,翠绿的枝叶混着尖锐的哭声飞溅。 被拦住寸步难行,已经失去人类气息的小孩子尖啸一声化作一团沥青质感的液体,各种各样的肢体从这团沥青中猛然涌出,好多手好多脚纠缠在一起,看得樱井里奈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啥好东西!” 抱怨了一句,玩家反手把竹杖插进背后的袋子里,小腿发力,跳起的同时借力在被打飞的藤蔓上一踩,如同一支利箭般飞速远离咒灵。 咻! 比眼睛能接受到的速度还要快的咒刃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颧骨微微一痛,然后是罡风吹在伤口上凉凉的感觉。 血液沿着脸颊肉滴落在领口上,闻到血腥味的咒灵更兴奋了。 【好香……】 像个看到喜欢玩具的孩子似的尖叫,挥舞肢体,比风还要快三分的无形之刃瞬发,她能看到咒力流动得到痕迹,但身体无法跟上,很快,手臂,小腿,后背分别添了一道口子。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厚了。 【好香好香——你的血,好好闻——!!】 兄弟,你好香.jpg 濡湿的感觉很明显,跗骨之蛆的咒力盘亘在伤口上,一点点侵蚀鲜红的组织和断裂的肌肉。 大概是很痛的吧。 毕竟她调低了这么多痛感都能感受到的伤口。 冷冷洒下更多的种子,粉发的女孩不在乎地摸了摸脸颊上的血液,带着婴儿肥的脸顿时抹开一线鲜红,咒力运转下,这些伤口很快就痊愈了,破烂的衣服下光滑如初的皮肤深深刺激了咒灵并不明显的神志。 【饿!我好饿!】 仰天长啸后,咒灵小子不知道哪个胳膊上突然长出一张嘴,神经质地大叫。 【你闻起来好好吃,好香,好香好香好香!!让我咬一口,让我吃掉你!!】 “别随便吃霸王餐啊!” 一甩手掌,指尖的血溅在地上,樱井里奈冷笑一声,可爱的脸型上露出极具反差的冷酷之色,她冷然道: “吃了东西不付钱,可是会被老板打的!” 完全听不懂的咒灵挥舞着手失控的卡车一样冲了过来,“轰隆隆”一路火花带闪电,携着赫赫威势把面前胆敢阻拦它的东西统统撞了个粉碎! 千疮百孔的地板,被数不清的脚一踩都明显坚硬了不少。 至于抽在它身上的藤蔓? 不痛不痒。 “哇哇哇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帅不过一秒。 破功拉住藤蔓向天花板腾空而起的玩家毫无颜面地哇哇大叫着起飞。 擦着她的脚尖,咒灵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厚实的墙,整个房间震了三震,天花板上掉落了细碎的灰尘和不知道什么建材的碎屑劈头盖脸落了她一头。 颇为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血和灰混在一起变成了不太妙的糊状东西,樱井里奈恼羞成怒地把已经变成脏抹布的布条从眼睛上拽了下来,废物利用擦了擦连脸随手丢在地上。 我就说这种时代把房间建在地下肯定会出现问题的!! 而撞在墙上的咒灵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或者说软踏踏折断的手和脚对它来说并不算什么代价? 晃了晃不知道哪个头,它重整旗鼓转过身体,重新瞄准她落脚的空间,那些脚们重新蓄力,里奈看起来蠢蠢欲动想再来一次。 “喂,把食物压成饼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一阵天摇地晃的震动后,樱井里奈轻飘飘落地,墙面上又多了一个大坑,让她的神色认真了一点。 这种力量撞在她身上肯定会把她压成饼的。 玩家.zip 这只咒灵根本不会利用自己的能力,除了单纯把咒力用很快的速度发射形成的咒刃之外,就只剩无头苍蝇一样凭着体重四处冲撞这一招了。 可以说这事唯一的好消息了。 不然凭着它【一级咒灵】能破坏整栋大楼的破坏力来说,不可能能和她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中玩老鹰捉小鸡—— 正经的一级咒灵一个术式发出去,这小地方早塌得不能再塌了好吗? 【没有……吃到……】 樱井里奈眼角一抽,拉住藤蔓斜飞而出,躲开了第三次肉弹冲击。透过藤蔓和胳膊的缝隙,飞速远离的里奈突然注意到墙角的那对兄妹。 他们并没消失,身体中的咒力浓度反而更浓厚了,咒力形成了一层简单粗暴的保护罩保护者他俩。 如果有藤蔓不小心蹭过那个角落,就会被咒灵干掉,甚至因此被狠狠抽上一下也无所谓。 它在保护他们? 试探着指挥藤蔓攻击却被暴怒的咒灵把藤蔓通通撕了个粉碎的里奈眼睛一亮。 按照它表现出的智力水平来看,那岂不是只要抓住这对兄妹,就还有机会能再谈谈? 也有可能咒灵会暴怒直接醍醐灌顶,愤怒之下一个滑铲把她铲翻? 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场景,樱井里奈笑出了声。 但这种发展也不错,总比现在温水煮青蛙强嘛!她可不想猜这种情况下这个违规建筑什么时候塌陷,咒灵不需要呼吸,她还需要呢。 踩着藤蔓在空中陡然转向。 趁着冲击的咒灵没反应过来的空隙,樱井里奈灵活地从半空中折返,付出身上再添几道口子的代价迅速落在保护罩兄妹身边。 兄妹两个互相拥抱沉沉睡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一直皱着,睡也睡不安稳的样子。 “没想到到最后你们俩竟然不是咒灵,错怪了错怪了,还望原谅哈,”双手合十陈恳地道了个歉后,玩家从背后抽出了竹杖,手心凝聚咒力,直接一棍子戳了出去! 棍子和保护罩接触的一点泛起巨大的涟漪,和藤蔓纯物理攻击完全不同的咒力顺着一点钻入保护罩,霎时间,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开裂声,半球形的保护罩就像砸在地上的碗一样轰然碎裂! 【不许——!!!】 咒灵果然被激怒了,却在看见她放在兄妹两个面前明晃晃威胁的棍子前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逐渐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两人隔着危险的距离对峙,。 “我想,你应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吧?” 问话得到咒灵犹豫的一个飞刀,里奈眉毛一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一缕粉色发丝摇摇晃晃落在地上。 “哦~那就是听得懂咯。” 【放开……】 从数不清的胳膊和腿中,伸出一个眼熟的头来,正是给她玩了一个歪头杀的小男孩。手脚缠在一起,正中央是个乱蓬蓬的人头,再加上怨恨的眼神…… “呃……” 如果这游戏有san值检测的话,她现在莫不是要过个sancheck才能接着玩。 “别这么看我,话说我才是无辜被你牵连的那一个吧,现在怎么变成我的错了,你简直比狗崽子还会无理取闹。” 【放开……】 “你想让我放开他们?”里奈饶有兴趣地晃晃手上的竹杖,看着对面那颗头滑稽地随着她的动作紧张地左右移动,好像她手里拿着的不是她的棍子,而是它的遥控器似的。 【是……】 “嗯?不想吃我了?” 【吃……】 “嗯?” 【不吃 ……了……】 几只手不甘地摸了摸头发,咒灵委屈巴巴地缩了回去。 “这才对,我都说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多好。”里奈笑眯眯收起竹杖,“我也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家伙,这样吧,带我出去,我就放过他们,怎么样?” 【好……】 在咒灵喜形于色“出门就把你吃掉”简单到根本不用猜的心思里,樱井里奈淡淡笑了,把一颗咒力弹放在兄妹两个中间。 人质威胁,小子。 “走吧,还等什么呢?” 【……】 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的咒灵胡乱拍了拍地板,一道一道深深的沟壑,泥土飞溅,让里奈眼角一抽。 原本以为要再打一架,没想到咒灵身体一转,居然真的乖乖带路了。 小心翼翼躲开地上的裂缝,里奈拄着拐杖。跟在一步一个脚印的愤怒咒灵身后,沿着阶梯差不多向上走了十几分钟。 远远小于她进来时花费的时间,但奇怪的是,沿着道路一直向前走,她真的感受到了一点点流通的风带来的冰凉感—— 十几分钟后,她从地下通道走出。 晚风轻柔拂过,月光洒在脸上的感觉格外清凉。 室外的空气可比狭小的地下室空气清新多了,樱井里奈深吸一口气。 刚从地下钻出来的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勤勤恳恳工作完的蚯蚓,半夜偷偷冒出头来喘口新鲜空气,感觉重新活过来了。 就是有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啊: “这是哪儿?” 咒力全方位铺开,视野中一点点出现周围的景象: 簌簌的竹林被风吹过,地上铺得满满的都是落叶,她正是从一个山坡后面钻出来的,只不过落叶都被走在前面的咒灵顶在脑袋上了,所以她才没意识到这里是个人迹罕至的竹林。 而她知道这是哪儿,整个村子里唯一的竹林就在寺庙的另一面,属于后山的一部分,人迹罕至中的人迹罕至。 摸了摸身边粗糙的竹叶,樱井里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没想到地下室居然还有别的出口,通向这个神秘的小林子。 抬头看了看天际依旧存在的【帐】,樱井里奈淡定地从背后抽出竹杖,随时准备开打。 【这里是……外面……你想要的……】 咒灵很委屈啊。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外面吗?它不是把她带出来了?为什么乖乖听她的要求还这么不满? 难道人类都是这样蛮不讲理吗? “哈哈哈,看看,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东西!” 突然,一声张狂的笑声打断了一人一咒灵的对峙。 在樱井里奈越发无语的目光中,天上飞来一个衣袂飘飘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考究的猎衣,头发高高束起,自顾自飞了下来。 这猖狂的大笑,这经典的台词! 玩家眼睛一亮。 是你,炮灰反派! “你是谁?” 玩家非常懂流程给这种表演型人格递了个梯子。 咒术师轻飘飘落在地上,倨傲地睨了一眼她。 “哈哈哈哈,你这种乡下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呢,不过看在这个半成品的份上,我就勉强告诉你吧。” 扇了扇扇子,这个中年咒术师猖狂地仰天大笑。 突然就幻视了某些反派……既然你诚心诚意发发问我就大发慈悲什么的…… 停停停。 再想下去没准就要收律师函了。 里奈适时收起了自己的想象,目光在咒术师的衣角上一晃而过,被眼熟的花纹晃了一下。 这花纹,好像五条家家纹? “哼哼,本人正是你们这些乡下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京都来的咒术师!没想到只是偶尔来看看这地方的种子长得怎么样了,没想到种子没找到,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一级咒灵。” 他高傲的目光在咒灵脸上一闪而过。 不错的一级咒灵本人:…… 被鄙视了一番的乡下人:……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一人一咒灵的感受从来没如此统一过。 这个人……应该不是五条家的吧…… 樱井里奈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羞耻如此想道。 如果曾经和这种人是一个家族的,甚至按赛博辈分算这家伙还能算【五条里奈】的祖宗,感觉出门都抬不起头。 “那个……你是……?” 怀着微弱的希望,里奈弱弱问道。 “哼哼,记住本大人的名字吧,”中年咒术师随手一挥,强大的咒力扑面而来,在他本人的故意之下压得她喘不过气,“这是给你这种乡下人的荣耀,听见本大人的姓名你就感激涕零吧,本大人——五条明。” “咳、咳咳!” 樱井里奈捂着胸口后退一步。 身体上的重担比不上那一句“五条”给她的打击还大。 算了,世界毁灭算了。 玩家踢了一脚石头,无比沮丧地碎碎念。 “怎么办……居然真的是五条,完了,当过五条家的继承人难道要成为我的赛博案底了吗?如果被硝子知道应该会非常恶趣味地开玩笑说‘祖上曾经出过典型反派弱智家伙对继承人的智力真的没有影响吗’这种话吧——那种事情不要啊!”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咒术师都是一些大猩猩,中年咒术师非常顺利地听到了她的碎碎念。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倒是很顺利地get到没在讲好话这个基调呢…… “你这种乡下人,给我好好把头低下啊!” 随着盛怒的大喊,寒光一闪,三四只冰锥朝她直直射了过来! 前后之反差之大,让一旁吃瓜的咒灵都大吃一惊。 这种人自尊心敏感得要死,一戳就爆,偏偏还凭着年龄和家族有点实力—— 里奈皱眉,一个翻身闪过冰锥,没被伤到的胳膊却“嗤”地一声撕裂口子。 抬头,站在对面恼羞成怒的咒术师拿着不知名咒具发动,又是一条口子贯穿了大腿。 “啧。” 里奈皱眉。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血腥味弥漫。 【好香……】咒灵喃喃道。 “哼,看来你已经饿了。” 说着,他又在她身上添了一道口子,咒术师向咒灵一挑眉,挥手,从洒出一些奇异的粉末。 原本还有点理智的咒灵闻到粉末加血液的味道,猩红的眸子昏昏沉沉,瞄准了她的位置,咒力开始集聚。 警惕地弯腰,面对发狂的咒灵和洋洋得意的咒术师,樱井里奈渐渐后退,目光在两个敌人身上逡巡。 你们两个欺负我这么一个可怜兮兮的残疾小女孩,良心呢?公知呢? “你还想反抗?” 咒术师不在乎地扇了扇扇子,颇有恶意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 “那你跑吧,跑远点,让我看得更尽兴一点也是你的荣誉了。” “……” “没话说了?那我开始了啊。” 他的扇子轻轻一划,咒灵不安焦躁地在原地尖叫,属于小男孩的脸满是痛苦和挣扎。 “三~” 里奈刚想走,却发现无形的咒力缠在脚上,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她抬头,发现咒术师嘴边的笑容更深了,显然,他根本没想给她机会逃。 “二~” 戏谑轻佻的声音围绕在她身边,满满的恶意。 【大型吸入式麻醉剂】 玩家的手指放在道具上一触即发。 只要放倒了咒术师,咒灵可以凭借反转术式磨死它。 “一。” 最后一个数回荡在冰冷的空气里,确实从她头顶传来的,女孩眼神亮亮地抬头。 “喜欢玩游戏?” 月光下低沉磁性的声音让夜风更冷了。 “正好,我也喜欢。” 轰!!! 燎原的火焰从天空轰然降落! 熊熊火焰中,健硕流畅的肉i体在火焰中闪闪发光。 “该轮到你了,我让你先跑三秒。” 冲天而起,强大的咒力让咒术师瞳孔震动,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你、你是……” “遗言已经说完了?”四手四眼 的怪物缓缓拔出身后的长刀,她只能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戏谑道,“该我倒数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微微扯起嘴角,肌肉虬结的男人俯身,四只眼睛满是血腥的杀戮欲望。 第72章 来的好呀来得妙,来得真及时! 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樱井里奈浑身上下一松,几乎是在他出现第一瞬间,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就把她衬托得和隐形人一样了呢……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向黑恶势力低头的嫌疑,不过这种情况下突然冒出来的两面宿傩难免有些英雄救美之既视感。在水深火热中闪亮登场来营造角色弧光,作为资深玩家她对这种套路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虽然他这个极度自我主义者肯定没有这么善良的想法,但并不妨碍剧情策划有,他的行为间接把她从一场苦战中拯救了出来事实上让她感动了那么……一瞬间。 樱井里奈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往狗崽子身后靠了靠。 泪目.jpg 形容狼狈的女孩的动作被两面宿傩看在眼里,看不见平常的大胆,像个被吓晕的老鼠似的缩在他身后。 说狼狈都有点抬举她了,他扯了扯嘴角。 肉i体的伤痕可以被轻松治愈,但破了的衣服可不会凭空长好。拜月光所赐,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身上的痕迹,四只眼睛从她茫然的脸颊滑到破烂的麻衣上,战斗经验丰富如他甚至能透过衣服撕裂的形状一眼看出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 呵,只是出门了一会儿就焦头烂额成这样了。 小臂两处咒刃划伤,颈侧一处擦伤,腰腹、后背两处贯穿伤。 哦,从领子上的血迹看,左脸脸颊也受过伤,蒙眼的布条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长长的睫毛在颤抖,双手紧握着棍子仿佛想从里面汲取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微薄的咒力四散而开,只是依靠着平日里的习惯紧紧闭着眼往他身后靠。 她的衣角氤氲着血渍,鼻尖传来熟悉的甜香血腥味让他的心脏兴奋地鼓动,一下,两下,如此甘美的味道让他的牙尖发痒。 没错,没错,这正是早早被划分在他从属下的猎物。 两面宿傩瞳孔紧缩,磨了磨牙,肾上腺素飙升之下他甚至可以透过鼓膜听见血液奔腾的声音。 冷笑一声,浑身气势腾起,形势瞬间逆转,现在,轮到对面的咒术师被气势压得喘不过气了。 弱肉强食,既然有用实力碾压别人的勇气,也要相应承担被实力更强大的人找麻烦的责任吧? 四只眼睛满是恶意地凝视着连连后退的男人,两面宿傩手指一点点攥紧身边的长刀,被抢夺猎物的不悦和杀人的欲望混在一起,让他的手指发痒。 “特、特级咒灵——怎么会!”瞳孔震动,向后退了两步,名为“五条明”的咒术师目光在他袖子里的四只手上一扫而过,恍然大悟般大喊道,“四手四眼,是你!可你怎么会回到这儿,你不怕再被杀掉一次吗!” 逃掉的种子,为什么没被处理掉! 诶? 听起来这家伙好像认识两面宿傩这个狗崽子? 一听见“是你”这种久别重逢的开头,歇在他背后吃瓜的樱井里奈八卦雷达瞬间竖起,瞬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再战十八回合也不喘气了,好像对她来说能吃到两面宿傩的瓜比什么咖啡都提神醒脑。 这就是八卦的魅力啊(感叹) “可悲,令人作呕。” 被八卦的本人却毫不在意一样摆出架势,拉长声音恶劣讽刺道: “速战速决,我可没耐心听败犬狺狺狂吠的爱好” “你不能杀了我,我死了,五条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三。” 两面宿傩无所谓地挖了挖耳朵。 “是我们造就了现在的你!没有我们你现在还是个一无所有的怪物!” “二。”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 “一。” “……别以为你就胜券在握了,怪物。” 一声一声倒计时好像踩在他心头一样震耳欲聋,咒术师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冷笑一声从怀里拔出扇子形状的咒具,怨毒的眼神在对面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得里奈心头一跳。 “小心,他的咒具能远程攻击!” 清脆的声音提醒,两面宿傩倒数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瞥了一眼蓬头散发的女孩。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什么也没说,仅仅是转回头来无所谓地拎起没入地面的长刀,长臂一震,刀尖直指阴鹜的中年咒术师眉心,一丝冷光闪过。 “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吗?” “死的应该是你,怪物!”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来吧!” 两面宿傩扯开一个猖狂的笑,两股强大的力量粗暴地撞在一起,霎时间掀起一阵飓风席卷场地! 在沙尘和落叶的风暴里,无形的声波弥散,被隔离在外的咒灵霎时间被这股声波控制,一声骇人的尖叫后,一只只皮肉分离的手破开风暴朝她伸了过来,危险警报霎时间拉响,里奈下意识向后一翻,躲过刺来的手脚。 “哈?你在看哪里啊?” 一柄长刀划破月色直刺而来,在她面前,无数恶心的手脚如雨般掉落,长刀转了一个圆弧又飞回战场中,斩开战争的迷雾,刀把被青筋明显的手重新握住挽个好看的刀花。 明显吃痛的咒灵失去了理智,疼痛和仇恨让它挣脱了无形的控制。 对有神志的生物来说,被人控制不得自由大概是最不能忍受的事,仰天长啸一声,刺猬一样的咒灵眼睛一转,死死盯住脸色大变的咒术师,毅然转变了目标,脚步一顿,在樱井里奈身边卷起一阵飓风冲进两个人的战场中。 三方大混战开始了。 躲在山坡后的樱井里奈悄无声息加固了身边的竹子,以防它们被袭来的罡风连根拔起砸在柔弱无助的玩家身上率先拿下首杀。 在这种不适合冒头的情况下,看东西不用眼睛的优势显现了出来,只要铺开自己温和的咒力,没人会搭理她,她也能把场中的局势尽收眼中: 怎么说呢? 一场混乱的大战。 两面宿傩和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咒力急剧提升的咒术师打得有来有回,咒灵的咒力量稳稳提升,很快就迫近她探测到的【准特级】水平,第一仇恨对象是操控过它的咒术师。 只不过两面宿傩这个狗崽子什么都不在乎,“友方”这两个字在他的字典中根本不存在,所以在被他狠狠削了两次后咒灵也火了,二打一的战场瞬间变为一打一打一,三方各自为战,目之所及皆为敌人,发出的攻击威力也什么都不顾及越来越大,有几次攻击差点隔着十几米距离削平她躲藏的山头。 天地都在震动,咒力的走向逐渐被搅弄,就像一层厚厚的浓雾弥漫在她的世界里,除了耳边某个狗崽子越发猖狂疯癫的大笑和地动山摇的动静能略微点亮身边的景象之外,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更糟糕的时,身处这样咒力紊乱的环境中,她的血条已经在一点一点往下掉了。 这样打下去,肯定会被发现的吧…… 樱井里奈小心翼翼望了望寺庙的方向,只可惜她的咒力铺不到那边,视野里一片空荡荡的,看不见寺庙,更别说在寺庙前院祈祷的村民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种情况下,眼睛又比咒力更方便一些。 “溜了溜了。” 反正在这里待着也只是添麻烦。 玩家身子一弯,像只滑溜的狐狸一样又来时的缝隙溜了回去。扶着冰凉的墙,越是往下走,眼前 的景象就越是清晰,直到彻底远离上面的混乱,用后背关上门,靠在门上,玩家终于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 【你来啦。】 樱井里奈慢慢眨了眨眼。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幽幽的低语在她耳边回荡。应该说,叹息? 【你回来啦……】 【我说她会回来的吧?】 【好吧好吧,这次又是你赢了。】 好吧,她不得不承认,真的有声音在她身边旁若无人地交谈,而且,大概率就是那对……兄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一点点挪到了墙角,墙角被她遗忘的咒力球还静静躺在原地,淡淡荧光照亮黑暗的地下室,但两个孩子早已消失不见。 【你在找我们吗?】 这是那个妹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好奇。 而她完全看不到任何咒灵或者人类存在的痕迹,破烂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味和血腥味,失去咒灵的幻象掩饰,这里恢复了原来的景象,几条被臼齿啃咬过的盆骨和肋骨嵌在墙里阴气森森地支起。 不幸的是,她现在刚从虎口逃生,又撞入了疑似幽灵鬼怪的怀里。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的话明显让哥哥有点不高兴。 【我们不是东西!】 【这话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妹妹想了想。 【那我们是东西!】男孩瞬间改口。 【好像听起来好像更不对了……】 【……】 “噗。” 居然把自己绕进去了,看来就算变成鬼对智商的加成也可以说没有呢。 “好啦,不用思考是不是东西啦,你们为什么以这种形态存在,你们不是上面那个家伙的一部分吗?” 【你是说悠真那个家伙吗?当然不是啦,如果不是我和哥哥拦着的话,姐姐你也不可能撑到发现我们呀。】 【是啊,也只有和上面的坏家伙打架才不需要拦着他,我和妹妹才能出来讲话。】 wow! 樱井里奈恍然大悟。 怪不得和她打架的时候咒灵的水平从【准特级】降到【一级】,在上面又突然涨了回去!原来一切都是这对兄妹的原因! 她轻轻弯腰把脚下的咒灵球捡起来,捧在手中把玩,若有所思道:“你们原来的身体呢?不应该躺在这里吗?” 【没有哦,我和哥哥的身体早就没有了。】 【不对,如果非要说的话,你可以往地下挖一挖,也许能找到剩下的部分。】 “呃……” 一本正经地在讲地狱笑话呢。 【你看到的是悠真想象出来的我们两个啦,虽然和我们死前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严格来说,他们不是真正的我们。】 【悠真那家伙就是太固执了,明明早就说过我们的死根本和他没有关系。】 两个孩子一唱一和。 在他们的讲述中,她得到了一个比传说更加详尽些的故事,也可以说,是传说故事照应在现实的悲惨切片。 两个邻居家庭,三个小孩,很好的朋友,却在一场山神发怒的灾害中失去了亲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儿相依为命。 命运如此擅长开玩笑,对这个小山村来说,山神发怒怎么办,难道要让自己的村子就这么消失? 只有一场祭祀。 因此,无父无母的孤儿们按照古训被扔进了地下室,没有光亮也没有食物,黑暗成了野兽诞生最好的温床,孩子和孩子们先是大哭,然后崩溃,最后沉默,在饥饿绞痛到肝肠寸断的痛苦中用通红的双眼互相凝视。 然后。 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互相蚕食。 【就是这样咯,最后剩下了我们三个。】小男孩的声音很轻松,就算在讲述这么沉重的故事也好像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我和妹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好让悠真吃掉我们活下去。】 【然后这家伙好像认为是他的错……明明完全和他没关系。】 妹妹叹了口气。 【他又听不见我们的声音,这样让我们怎么放心离开嘛。】 时间是最无情的遗忘药,磨平了他们曾经感受到的所有痛苦,但时间又是最无情的东西,他们站在长河中不肯向前,回首望着痛苦踟蹰被痛苦困在原地的朋友,执意等着他清醒。 但樱井里奈比三个当事人更清醒。 她垂下眼眸,轻轻散掉手中的咒力球,望着视野中逐渐弥散的起黑色咒力,感受着从里面逸散而出的负面情绪,沉沉叹了口气,抬手把它们逆转成治疗的力量,看着它们在空中和咒力互相抵消,直到彻底消失。 咒灵啊…… 咒灵是负面集聚的产物,就算有情绪,也是后悔,仇恨,痛苦,抱憾,孤寂等催生咒力产生的情绪。很偶然的,这只咒胎产生了类似人类,类似【悠真】的意识,但和人类的【悠真】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按理来说,上面那只咒灵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悠真了。 咒灵不存在“释然”,只要“释然”了,这些正面情绪就会像这样抵消它们存在的咒力,让它们真正消失,也就是说,不论十年二十年后,甚至是一千年以后,他们永远也等不到友人走出回忆的那天。 【你能帮帮他吗,姐姐?】 两个出身乡村的孩子发出了天真的问话。 里奈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边的竹杖,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73章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沉默的空间气压低沉。 或许是从她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两个孩子又慌忙改口。 【没关系没关系,本来就是请求,完全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是的!我们可以一直陪着悠真。】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胡乱说着。 长久以来,被他们临终一句话困在原地的友人让他们真切认识到了“诺言”的能量有多惊人,他们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无心之言再把另一个无辜的人扯进一团乱的麻烦中了。 樱井里奈纠结一会儿,扶着下巴开口解释: “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它和你们的存在形式完全不同,虽然都存在意识,甚至可以交流,不过外面那个家伙已经彻底变成‘咒灵’了,甚至只要不受伤,就能平稳地活到天荒地老,所以……” 【所以……悠真和我们不一样?】 妹妹抓住了重点。 里奈深吸一口气,吐出真相:“没错。让自然诞生的咒灵从世界上消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咒术师袚除它。” 袚除,即净化、涤荡、扫秽之意。 需要被净化的咒灵会是什么好东西吗?里奈垂眸,睫毛微微颤抖,自觉已经提醒得够明显了。 封闭的房间无风自起,就像兄妹两个动荡的心湖。 他们沉默着。 为看不见尽头的等待绝望,更为永远不可能再回头的自责的孩子绝望。 【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兄妹中的哥哥率先开口,声音干涩,却隐隐透露着坚定。在他开口后,是妹妹小声踌躇的“喂”的喊声。 或许一对手足中年龄更大的那个本能就会主动承担更多的责任,在并没有选择的选择题中,妹妹的犹豫并没能阻止哥哥代替他们做出选择。 【我和妹妹已经等了够久,绝对不想再等下去了,哪怕他是悠真也好,是所谓的[咒灵]也罢,我们既不会把他孤单地丢在这里,也不会让他伤害更多的人。所以,请[袚除]悠真吧,拜托了!】 【哥哥!】 玩家脸色奇怪地问道:“你知道它消失后,很可能你们也会跟着它的执念一起消失吗?” 不论兄妹两个存在的依据是什么,就凭他们的想法能左右咒灵本身的实力这一事实就能有力地作证他们和咒灵本身的关系多么紧密了。如果咒灵消失了,他们还会存在吗? 【……这样也好。这样的话,我和妹妹就能去找爸爸妈妈了,没准在另一边,我,妹妹,还有悠真,我们还能在一起。】 【……哥哥,不论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不得不说,游戏作品里从来不缺自我牺牲的英雄角色,但这话从一个从小生长在乡下,幼年又遍受痛苦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为了“将友人解放出来”的愿望而产生的善意一点也不比“想要拯救世界”这种理由低级。 难道那些善良之人从生下来便有这种 闪闪发光的特质吗? 里奈踢了踢墙角,有些郁闷。 她倒宁愿相信世界上有天堂,一个个孩子带着祝福从天堂投到人间,可惜这里是个游戏,他们最终的结局也只可能是成为代码中一道废弃的数据罢了。 但是嘛…… 她愿意为这一瞬间的感动帮他们一把。 玩家握紧手中的竹杖。 【主线任务推进!】 只要解决了这场绵延千年的闹剧,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看看。 换句话说,现在,她该回到地上去了。 【你要回去了吗,姐姐?】 “是啊,也不能总躲在狗崽子身后,尽管我真的很想让他去死。” 推开头顶重新盖满的落叶,粉发的女孩晃晃头发,从地底钻了出来。 圆月高悬,洒下一地碎银,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碎光,树林倾倒,竹子被连根拔起,场地的土都被犁了几遍。 到处都是亮闪闪冒着寒气的冰碴和被火焰烧焦的灰烬,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樱井里奈扇了扇鼻子,皱起眉头,跳上还剩下个地基的小山坡,左右环视。 安静。 太安静了。 没有张狂的大笑和尖锐的嚎叫,只有和残余火焰燃烧跳动的噼啪声随着风吹林叶的簌簌声传进她的耳朵。 人呢?难道同归于尽全都死了? 那真是太棒了,一下子为世界除掉了三个危害。 只可惜这么美好的下场只能想想了。 感受体内【契阔】存在的里奈遗憾地摇了摇头,晃了晃竹杖,温和的咒力以女孩站立的地方为中心,极速向外扩散,很快原本紊乱的咒力流动就像被顺毛的猫一样舒展身体,玩家的视野顺利恢复正常。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气息全无切得像个鱼生的中年咒术师(拼图版),身旁放着已经坏到看不出扇形的咒具,几簇火焰得意地在他身上跳动。 而两面宿傩那个狗崽子,正闭目靠在一株硕果仅存的竹子上休息,看起来轻松得完全不像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样子。 ……那么重一个,把人家竹子都快压弯了。 “瑟瑟发抖躲在地下的小老鼠终于敢出来了?” 尽管还是熟悉的想让人把他的嘴缝上的毒舌,但看在他这次及时赶到救了她的份上,里奈鼓了鼓腮帮,决定大方地忍让他一下。 【你和他认识吗姐姐?】\【悠真去哪儿了?】 “又把什么东西带出来了?” 两面宿傩保持双手抱臂的姿势,另外一双手像挥苍蝇一样在耳边挥了挥,挑眉看向她的空无一物的身边。 就一会儿不见,又招惹上了什么东西?这种惹麻烦速度,没准哪天就被别的什么东西捷足先登了,还是现在就吃了吧。 【[两面宿傩]好感下降!】 阴晴不定的狗崽子! “你能听见他们?”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这狗崽子到底为什么又掉好感,她从刚才到现在根本一句话都没说吧?真是莫名其妙。 里奈从山坡上跳了下来。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这家伙的心比海底针还难捞,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女人都没他难懂,如果把他讨厌过的人都扔到外太空的话,全世界可能就剩下他一个人站在这儿了。(笑) “能听见,吵死了。” 【好没礼貌!】 【等等,你长得有点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两面宿傩听着耳边传来一唱一和的声音睁开眼睛,猩红色的眼睛钉在女孩脸上,看着她轻巧跳过地上的尸体并脸上没有一点动容的样子,微微牵起嘴角。 事实上,他听到的也不是什么“声音”,而是通过调整自己的咒力频率和她接近后,灵敏的五感接受到的空气中咒力的流动痕迹。 这是他在学习【反转术式】时偶然产生的一点点副产物,挺有趣的。 “他们认识你?等等,你在尝试反转术式?” 里奈凑到他身边抬头,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身体。 情况称不上危险,但也轻松不到哪儿其余,素色和服上也有几道口子,血液从其中洇出,顺着明显的肌肉线条流下,淅沥沥落在地上,有点奇怪的咒力在伤口附近盘旋,阻止伤口自我愈合。 明明应该是被转换成正面力量的咒力却顽强地阻止着伤口愈合…… “噗。” 看来他的学习之路道阻且长啊。 就在玩家暗暗发笑的时候,报应来了。 两滴血液顺着胳膊肘落下滴在她脸上,烫烫的,里奈嫌弃地向后跳开,却被一只手强硬地抓住肩膀拽了过去。 一个踉跄,鼻尖涌入浓厚的铁腥味,她被迫贴在他身边。 甚至能透过粗糙的衣服布料深刻地感受到富有弹性的肌肉在他的动作中如何拉伸鼓动的,低沉的笑声通过胸腔的震动传入她耳朵中,震得她麻麻的。 “嫌弃什么,难道这不就是你还好好站在这儿的原因?” 他指的是他的伤口,他的血液。 怀着某种兴味,两面宿傩抬手“刺啦——”一声撕裂了沁了血液的袖口,钳住抗拒的女孩的下巴把她的脸强硬摆正,低头认真地展开布料。 细细的布条绕过她颤抖的睫毛,凌乱的头发,最终被紧紧地系在她的脑后,随着他的微微用力,眼眶传来不适的压迫感。 女孩灰扑扑的脸颊,一道刺眼的红横亘于上,湿淋淋的布头逶迤在颈侧,鲜红冰冷的液体顺着锁骨缓缓流进胸口,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喜欢吗?” 两面宿傩颇为满意地放开她,眯起眼问道。 我喜欢你个**个**!不就是笑了一下吗,至于吗你个小心眼! 被迫感受着脸上黏糊糊冰冷冷的布条,里奈忍不住攥拳,怒火在胸膛中燃烧。 一想到刚才记仇的狗崽子做了何等令人发指的恶劣行径,她就恨不得往他能挤死人的胸肌上狠狠踹两脚解恨。 拳头硬了。 深呼吸,深呼吸,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胸脯急促喘息两下,勉强压下怒气的里奈挥开了颈间的布料,硬邦邦回答道:“……还行。” “你说什么?好像没听清。” 两面宿傩威胁性舔了舔牙尖。 一个人能狗到什么程度?这家伙在这方面简直能把同类型角色远远甩在身后。 死死盯着他,樱井里奈一字一顿道:“满、意!” “不用感谢,就当我提前付的诊费。” 这话什么意思? 强壮的胳膊恬不知耻伸到她面前,意思非常明显。 “呵呵,没想您居然还没学会反转术式,要屈尊降贵找我治疗”怒极反笑,她甚至用上了敬语。 “是啊,这不就是你存在的意义吗?”两面宿傩散漫地扬了扬眉,拖着长长的腔调慢条斯理道,“不然我早就可以杀了你,何必等到今天。” 他的眼神在她的脖颈,手臂,脸侧划过,似乎在评估哪里比较好吃,语气满是遗憾,里奈完全不怀疑他真的能在她活着的时候一口口把她啃食殆尽。 ……算了,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狠狠戳上他的伤口,在两面宿傩优哉游哉毫不在意的神色中,【反转术式】明亮的光芒闪烁。 …… 【妹妹……我们是不是来得不巧。】 【好像是有点,不过这家伙倒是一向都这么恶劣啦。】 【诶——原来是神院家那个四手四眼的家伙!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哥哥记性好差……】 兄妹两个正暗中嘀嘀咕咕的时候,玩家终于治好了两面宿傩身上的伤口,不仅如此,还得到了狗崽子不知道从哪儿拽出来的一只虚弱咒灵。 虽然按他的说法是“给她的赏赐”,恶…… 但玩家还是主动收起来了,毕竟这可是主线任务!当这么久忍者神龟不就为了这么个任务道具吗? 【物品 :沉睡的准特级咒胎】 【分类:敌对单位】 【功能:袚除后获得经验】 【说明:陷入沉睡的咒胎,在吸收足够的咒力后就会清醒,正式晋级[特级]】 【评价:沉睡的咒灵,抑或是沉睡的灵魂。】 捧着咒灵,里奈抬头关上面板,主动和两个孩子沟通:“在吗?它沉睡了,你们想怎么办?” 【啊,悠真睡着了?那他还会醒过来吗?】妹妹好奇问。 “醒过来后会成为更厉害的咒灵。” 【那我们还能拦住他吗?】哥哥补充。 “不能保证。” 事实上,最大的可能是不能。特级咒灵拥有的咒力量可以说天翻地覆,凭借他们的力量想拉住这么一只怪物,只能和用绳子拽住倾倒的山峰一样有心无力。 【……】 【……】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两个孩子似乎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似乎命运又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必须做出的选择被推迟了。 咒灵什么时候醒来不知道,但它醒来之前完全无害,他们就像捧着一个哑弹苟延残喘在世界上,担惊受怕它什么时候爆炸伤到别人的同时,又因为能在它爆炸前多活一会儿而忍不住庆幸。 生死之前,谁都做不到真正心平气和。 【……哥哥,我有点害怕。】 【别怕,妹妹,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死,我也一直陪在你身边。】 “所以……你们的选择?” 坐在山坡上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两面宿傩好像被这副情景吸引了,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挑,饶有兴趣地投来目光。 第74章 【获得MP*10000!】 【恭喜玩家升级!lv53→lv63!】 【主线任务[无处可逃]完成。】 【获得二级咒具[清心铃]*1,临时补给包*10,邮件已发放到玩家邮箱,请及时领取。】 【新地图开放!】 系统消息一个接一个弹出,玩家一个接一个翻过去,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美满。 悲剧的主人公终于做出了高尚的选择,化作光点飞向圆月,就像许久之前他们也曾怀着同样的感情被关进地狱时,怀着对未来的茫然和拯救了什么的欣慰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玩家得到了奖励。 悲剧主人公得到了解脱。 找茬的咒术师得到了婴儿般安宁的睡眠。 三赢(不是) 扶正面前藤蔓和石头共同组成的无名墓碑,玩家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伸出手,用自己的能力为它妆点了几朵小花。 希望你们在下面能好好生活……如果真的有这种地方的话。 “怎么这幅样子,在怀念被它追得到处跑的日子?” 两面宿傩扶着下巴毒舌道,然而玩家根本没心思搭理他,忙着清点奖励。 于是没得到回应他不高兴了。 “嘶——”今天颇受了些许磋磨的颈侧又遭重击。 痛得倒吸一口冷气,里奈皱起眉头伸手去推不当人的鬼东西,不出意外两只手都被强硬地拽住了。拽住她的狗崽子头埋在她的颈侧,两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剩下两只手甚至还有余力恶劣地从墓碑上掐下一朵花准确地插进她的发间,长长的指甲离开的时候勾起她的一缕发丝。 这是墓碑上的花!你什么意思? 四只眼睛四只手是让你这么用的?! 他每次来这一套里奈都要恢复几天才能把血条养回来,这家伙究竟为什么不去咬别人专门盯着她一个人咬啊? “你……” 玩家刚想开口抱怨,却发现出口的声音微弱到几近于无。 【debuff:窒息】 糟糕,好像被压迫到不得了的地方了。 “咳、咳咳!!” 呼吸逐渐困难,狗崽子甚至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另一侧脖颈,大拇指压迫住喉管,让他止不住地咳嗽。 耳边是急促的吞咽声,他似乎在用一种要置她于死地的力气在啃噬她的血肉,里奈的视野周围逐渐浮现不妙的黑边,熟悉的【失血buff】又回到了状态栏。 “放——” 里奈痛得用力踹了一脚他的小腿。 铜墙铁壁一样的肌肉牢牢紧固住了她,微弱的反抗简直像拍打在岩石上的浪花一样无力。 【HP-1000】 【HP-1000】 【HP-1000】 血条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崩落! 按照这种趋势掉下去的话,还没等他吃饱她就会死于失血休克了——换种说法,他是怀着真正违背契约的风险在[谋杀]她! 这家伙疯了吗? 没想到他真敢顶着违背契约付出惨痛代价的后果抓住她! 肌肉发力,勉强从他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里奈的胸口急促起伏了一下,连忙趁着屏幕暗下去之前打开邮件箱不停翻找着。 咒具……咒具! 【HP-1000】 该死的! 【HP-1000】 头晕眼花中,她一把抓住半空中落下的二级咒具[清心铃],用尽剩下的力气疯狂摇晃! 叮铃铃铃—— 清澈的铃声带着奇特的力量响彻月夜,女孩的声音如此微弱,其中蕴含的感情却如同一声惊雷般轰然炸裂: “你要……杀了我吗……” “……” 她满含怒气的大喊好像唤回了他的一点点理智,终于在她真正昏迷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之前,如同铁钳锁住她肩膀的手一松。 抓住这一丝机会的里奈咬牙一推,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去,后背撞在冰冷的墓碑上。 植物自动生长托住差点落在地上的玩家,让她跌落在软软的藤蔓织成的网中急促喘息。 铃铛“叮铃铃”从墓碑旁滚落,撞在小小的土坡上。 崩落的血条终于停在“22%”这么一个微妙的比例。 “啊……稍微有点失控,无所谓。” 樱井里奈闻言抬头,他的背影把跌落在地的她从头到尾笼罩住,四只猩红的眼睛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意犹未尽。 背着月光,他壮硕的体型给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一点点属于她的鲜血顺着下颌线流淌,坠落,一只缠绕着青筋的手背接住送到嘴边,那点刺目的红色被极其珍惜地舔舐而尽。 然后,终于停下进食的怪物长长地,放松地慨叹了一声,就像一声吃了大餐后惬意的饱嗝。 保持着俯视的姿势,他微微扯开一点嘴角,露出尖尖的牙齿,诡谲得如同索命恶鬼。 心理学上,由下而上的视角通常会衬托得高大的一方具有压迫感,严肃,威严。狭窄的视野让人从心底感到恐惧,如果保持居高临下,同时封闭逃生的路,那么击破毫无退路的受害者的心理防线将会变得轻而易举。 这也是一些霸凌者为什么会潜意识会将被霸凌者堵在厕所或者无人的角落的原因之一。 里奈颤抖着伸手,捂住鲜血淋漓几乎能看见骨头的鲜血淋漓的脖子,甚至错觉般觉得头有点摇摇欲坠。 换成普通人,此时此刻早该死于动脉大出血了。 此时此刻,她真切意识到了,面前的人是个疯子,虽然她平常总叫他“狗崽子”,但并不能抹消他就是个以吃人,杀 人为乐的,毫无同情心和同理心的怪物这一事实。 和怪物同行,无时无刻不要小心他撕破人皮,将她拆骨入腹。 一狠心直接按在红白交加的凹陷创口里,里奈闭上眼,指尖亮起点点荧光。 【[治疗]使用中!】 致命伤口一点一点恢复,终于活过来的玩家松开手,靠在冰凉的墓碑上不言不语。 “怎么,腿软起不来了?要不要我扶你一下?” 尽管差点杀了她,两面宿傩的声音中依旧没有任何愧疚。 她能对他有什么期待,这就是个极度自我的家伙。 “我能起来,”她撑着墓碑站起,摇晃了一下,却依旧稳稳站住了,“不劳烦您屈尊。” 尽管遭到了冷遇,他依旧不怎么在乎,而是拽住她的手腕,让她能靠在他身上休息。 他并没有杀了她,不是吗?只是稍微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随便惹麻烦的下场便是给自己招来灾祸,这已经够仁慈了。 不愿意靠在这家伙身上,里奈强硬地挣脱他的手,拄着竹杖站稳了。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她是成熟的玩家,PUA这种东西还是端下去给受虐狂类型吧,她不吃。 “咒具?这家伙从哪儿来的?”两面宿傩弯腰捡起雕刻精美的铃铛,饶有兴趣瞥了女孩一眼。 实在是怨不得他不信任她,虽然血脉不会骗人,但一个从小生活在乡下的孩子从哪儿知道【契阔】,又从哪儿搞来的咒具? “还给我。” “嗯?我的了。” 见到她一脸生气又不敢多说什么的样子,手上的咒刃消散,两面宿傩开朗地笑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他就是喜欢她这幅样子,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这家伙总是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态度真让人不爽,就是这样的表情才好看嘛。 “那你自己留着吧。” 实在不愿意搭理他,疲惫的里奈推开他,绕过小小的墓碑,往寺庙走去。 女孩摇摇晃晃的沐血背影被明亮的银色月光照得很好看,鬓边溅上血渍的柔弱白花轻轻摇曳。 花瓣已经被溅上了红色的血液,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 就像已经杀了人的咒术师,就算表面再温和灵韵,内心也无法再恢复纯洁。 今天差点就可以杀了她,真不错。 低头看了看曾经无数次掐住女孩脖颈的手,似乎还能从上面感受到生命恐惧搏动时的活泼,一下又一下,和他的心脏搏动如此相似。 感受着被【契阔】反噬而抽痛的心脏,两面宿傩扯起一个狂气的笑容。 活动活动手腕,一阵奇特的咒力波动从女孩遗留的鲜血中涌出,逐渐的,四手四眼的怪物身上的咒力开始同频波动。 刹那生灭,周围的花一瞬间绽放,然后又转眼之间枯萎,掉落。 “啧,还是不行……” 每个人的咒力都独一无二,咒力波动就像个人独有的证明,世界上不存在两朵相同的花,也不存在两种相同的咒力波动。 尽管他天赋之高,模仿得相当之像,但不同就是不同。 至于为何两个不同的个体之间咒力波动可以被调整得如此相似? 被留在原地的两面宿傩无所谓地靠在花落藤枯的墓碑上,四只眼睛不带感情地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圆月。 今天的月光一如许多年以前明亮,它洒落在墓碑上,把歪歪斜斜的刻字映照得无比清晰。 【不知名年月日】 【不知名兄妹、悠真、长眠于此】 —— —— 白天,坐在门口像个无情的配药机器一样生产药剂的里奈脸色苍白,一边按照屏幕上小游戏机械性地往一个个泥罐子里丢草药,一罐罐颜色奇怪味道难闻的药剂摆在院子里,角落里的山鸡早早把头埋进翅膀里眼不见心为静了。 【[补气药剂(劣质)]制作完成!】 【[补血药剂(劣质)]制作完成!】 【[HP药剂(迷你)]制作完成!】 手上一边生产着纯手工小垃圾,玩家在思考离开这里的事。 倒不是看见什么社会的黑暗愤而离开这种展开啦,而是治疗村民或者附近的小动物在她这个等级能给的经验太少了,就算他真的变成它们口中“济世救人”的神女,把这附近所有人都纳入治疗的范围内,经验还是太少太少了。 新手村嘛,可以理解。 但她不可能就这么一直龟缩在新手村吧? 新地图都开放了,岂不是策划明晃晃地在提醒她探索新世界?再说了……她哥哥还没找着呢,这地方的人都认准了她没有哥哥,就连“爸爸妈妈”都不承认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真是奇怪。 其实她能隐约感觉到他们在撒谎,但关键就在于他们为什么要撒谎?她的哥哥到底去哪儿了? 摸着下巴,里奈沉思了一会。 鉴于这游戏里“哥哥”的命运都不怎么样,她暗中脑补了一百种他的可怜下场,可惜没见到人之前终究只是想象。 “小里奈?” 闲绪佐央里从院子外犹豫走进来,对她说: “你现在有空吗?村长好像生病了,想找你。” “啊,好的妈妈,我现在就去。” “小里奈,其实不去也可以……” 里奈能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什么,但她只是摇摇头,收拾好草药出了院子。 …… “我来了,村长爷爷。” 她走推门而入的时候,村长正好好坐在床上,一双浑浊的眼睛从她身上扫过,带着特有的精明。 “你来了。” “嗯,村长爷爷哪里有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 女孩微微张大嘴,好像很惊讶似的,但敷衍的表情最终还是骗不过他的眼睛。 “哪里都不舒服?天啊,村长爷爷,快躺下,让我给你检查一下。” 她实在是太会装傻充愣了。 闲绪里奈,拥有“闲绪”的姓,果然和曾经的怪物一模一样。 早知道他就不该再让闲绪夫妇再住在这儿! 村长沉沉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扔下一个“叮铃”响的物体,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动滚到她脚边。 【角色[村长]对你的好感下降!】 【注意![村长]属于区域领导者,请注意维持其好感!】 对不起,对玩家来讲,失去利用价值的地图不需要维护。 樱井里奈笑了笑,弯腰把铃铛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和泥土。它被她扔在山坡上,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居然被他捡了回来。 所以……他想用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给她定罪? “是我丢的,我可找了它好久呢,原来是被村长爷爷捡到了吗?” “这是从祭祀场找到的。” “怪不得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呢,”动作自然地把它挂回竹杖上,她微微一笑,“谢谢爷爷。” 态度可谓是油盐不进。 村长敲了敲竹杖,佝偻的腰微微挺直,好像看一个执迷不悟的犯人一样看着她,语气严厉:“被破坏的祭祀现场,只有你一个人离开过,早点承认对你我都好!” “祭祀被破坏了?!” 玩家捂住嘴向后一步,装作很震惊的样子 ,就差把“我不知道,别找我”写在脸上了。 “你可想好了,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会受到惩罚,山神发怒,村里都要被你一个人连累!” “我……” 玩家原本想再狡辩一下,但突然从外面乌泱泱冲进来一群人,打头的男人是当时站在她身边低头祈祷的村民。 因为他右手缺了一根手指所以她印象还挺深刻的。 “不要再逼她了!都是我做的,我承认!” 几乎是在里奈把他认出来的同一时间,他直接就大手一挥,愤怒地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嗯嗯嗯?你在讲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村民也跟着挤了进来,一瞬间整个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里奈被人浪踉跄地挤到床边扶着墙才站好。 奇怪的是,如此多的村民,竟然没有一个人对声称自己“破坏了祭祀”的男人有任何负面情绪,能直接看到咒力的樱井里奈更多的是依据“声音”分辨东西。 “是我干的!” “不,是我干的!要惩罚就惩罚我!” “都别说了——是我!” 每个村民都像争夺什么好事一样争相承认是自己干的,这些声音很快就化作浪潮淹没了村长,他佝偻着腰,拐杖敲得“啪啪”响,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安静!!” 他的声音很大,很快,平常积累的威势就发挥了作用,骚乱的人群恢复了正常。 或多或少都有些畸形的人们同时看向领头的男人,目光的重量让里奈都有所觉察。 但男人只是紧紧抿着嘴,低头看向村长,苍老的眼睛和坚毅的眼睛双目相触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角色[村长]对你的好感下降!】 “你要为了她,背负山神的诅咒吗?”村长沉甸甸说道,手指在他的胸口点了点,“为了她,让你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一直到千年以后你的后代都恨你吗?” “我只知道小里奈是个好孩子,不该让她承担这种委屈!” “诅咒不是我下的,他们要恨的不该是我。”他这话可以称得上明示了,吓得村长连忙“咚咚”地敲了敲拐杖,大声斥断了他的话: “闭嘴!不许对山神不敬!” “……”他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闭上了,或许是注意到了角落里她仔细倾听的神态,他转过头轻声说了一句“不要怕”。 虽然完全不会害怕,但里奈还是下意识对他笑了笑。 “好,好好好,你是这个态度是吧,”村长怒极反笑,挥着拐杖顺着人群一个接一个指过去,“你们,也非要担她的过错,是吗?” 他的拐杖所指之处,有的人转头,有的人撇开目光,但没有人退缩。 帮助别人之人,也必将被别人放在心中。 “好啊,你们!山神的惩罚都不放在眼里,我看我也不必替你们操这个心!” 他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一心为村子好,为了孩子,也一定要活下去的。” 有趣的是,即使村长刚刚义正严词驳斥了他们,这些村民也没有用冲进来的勇气反驳他。就好像他们从心中还尊敬这个伛偻的老人。 而他却执意不肯放过破坏祭祀的罪人,所以他转过头,严肃地对她说: “……你都知道了,这样,按照规矩,我们不能留你了。”他的话说出口,然后得到许多村民惊愕的眼神。 “不行,闲绪家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不能再!” “闭嘴!” 尽管村民的话在说出口之前就被打断了,但是玩家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信息。 【有关信息已收录】 “已经?”她紧张地靠近说出这话的村民,没关心自己的安危,急促的语气像雨点一样打落,“什么叫已经失去一个孩子?那是谁?我有哥哥姐姐吗?” “告诉我,求求你!” 女孩的哀求如此动人心魄,没人能拒绝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答应她的村民用了大力气才让自己保持理智。 果然是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和她说从来没有过哥哥姐姐。 “……唉,一个怪物,没什么好讲的。” 得到村长的示意,没人肯再开口了,这让玩家有点恼怒。 “为什么大家都不告诉我?因为我是个坏孩子?我和村长爷爷对着干?” 里奈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表卖可怜。 偌大的房间,众人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只剩女孩着急的声音回荡。 有人攥拳,很想把实话告诉她,但怪物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们心头,让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口。 玩家能从他们的沉默中听出回避。 出人意料,既然他们动摇了,为什么要隐瞒她? 她感受到一股挫败,面对沉默的无力感深深淹没了她。 “算了,我承认,是我做的。” 如同一枚深水炸弹落在深潭中猛然炸开,一瞬间,所有人都转头惊讶地看着角落中因为平静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的女孩。 “现在我承认了,没有无辜的人需要担心家破人亡。你们可以告诉我了吧?” 承不承认对她根本无所谓好吧,她只想得到【哥哥】的情报。 “不……不是因为这个——” “小里奈!” “很好,你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不应该让别人替你承担后果。” 村长紧绷的面皮松缓了些。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或许在一个坏消息和另一个坏消息中选择一个不那么坏的会让他放松点? “既然这样,按照规矩你该做什么,你应该很明白吧?” “明白——所以可以告诉我,那个孩子是谁了吗?” “……是在你之前出生的怪物,破坏了祭祀逃走导致村庄,导致所有人都受到山神的诅咒的不祥之子。” “……” 你说了什么? 这有什么内容吗? “所以……他是祭品?为什么说他是怪物?为什么他是,我不是?为什么要挑选祭品?” 一个接一个问题砸在他身上,村长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一些心照不宣的东西被掀起了遮羞布,她的话就好像一根长长的针,戳破表面脆弱的平静,露出底下白骨皑皑的真相。 “因为……从古至今都是这么做的。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 说着说着,在她仰起来的头中,这些懦弱的真相让他们忍不住沉默。 樱井里奈摇摇头,竹竿上的铃铛也随之叮当作响。 “长久以来都是这样,便是对的吗?” 为了生存做下的恶事千百年间多得很,又何止是这一场祭祀呢? 这是个另类的电车难题。 她无意为死去的灵魂伸冤,玩家只是有感而发,随即执着问道: “所以……我的哥哥,他去哪儿了?”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知道。 最终玩家只好失望地折回家。 至于她的禁闭惩罚? 没关系,反正她都要走了,这种东西完全不放在心上。 被称为【山神】的咒灵死了,这件事她会在走之前告诉他们的。 在这之前,请允许她保持沉默,好好和新手村告个别吧。 “小里奈别伤心。” “我们都站在你身边。” “如果需要,可以来我家,不用害怕。” 人群散开前,纷纷围在她身边热情道。她这个毁了祭典的“罪人”却收获了更多的善意,也许这就是她行善积德的回报吧。 反而被簇拥着回来了的玩家让闲绪佐央里狠狠松了口气,反而忽视了女孩奇怪的神色。 —— 在这天晚上,一个身影踏着月光,沿着小路走出了村庄,渐渐远去。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轻快的歌声伴着月色散入山林。 【恭喜玩家进入新地图!】 第75章 “轰!!!”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空气压抑,咒力混乱。 一瞬间,整个京都郊外都笼罩在庞大的咒力威压下,连草木都瑟瑟发抖低下了头。城内,无数咒术师被震了一下,然后又习以为常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很奇异的景观,大家都有一种奇怪的松弛感,好像在这种混乱到像暴风雨的咒力中走来走去也没关系,完全不担心。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当然,也有被混乱的咒力搞得暴躁无比的咒术师拽了拽领口,和身边的同伴抱怨: “要是禅院家和五条家真的无所事事的话,干脆让天皇大人召见他们进宫去下棋算了,再这样下去,就算再袚除一百个咒灵也没用,反正京都的咒力也会被他们搅乱的。” “嘘——小点声, 别让别人听到了,”同伴的术式对咒力流动没他这么敏i感,所以还能心平气和地给他扇风,小心翼翼提醒他。“五条家可不在乎你说的是不是事实,你敢评价他们家?我真担心明天一觉起来看见你挂在诅咒师的名单上被追杀。” “切,不说就不说,这些大家族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再说我就要装作不认识你了。” “啧,没义气,算了,不指望你,走吧。”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往城内的结界走走呗,”拍了拍胸口,咒术师不忿地叹了口气,“憋得慌,快走快走。” “还以为你想去阻止城外那俩呢。” “净说屁话,我要是能阻止得了,还在这儿当个小小领事?” 两个咒术师抱怨着转身离开。 街对面,一身麻衣的小女孩耳朵一动,抬起头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耳朵动了动,若有所思。原来……咒力这么动荡不是咒灵干的,而是咒术师? 禅院家和五条家……嗨害嗨,这不是老熟人了嘛,禅院家她熟啊,禅院直哉可是她和五条悟最喜欢的玩具(划掉)伙伴了!(笑) 原来千年前两家就是大家族了吗,我猜,还有一家加茂家也是。 这不是根本就一模一样吗? 千年之前是这三家,千年之后还是,她好像有点明白到底为什么五条家的老家伙们作风像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僵尸一样古板了,感情这一千年以来根本什么都没变啊! 里奈吐槽。 抬头望了望天边混乱得像一车面包人混战的咒力,视野中,天上的两种咒力,一种纯黑色,一种黑蓝色,像两股瀑布一样互相碰撞,交战,冲击,卷起咒力的巨浪又相互分开。 其中,蓝黑色的咒力看起来无比眼熟。 她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只歪歪扭扭的纸折小鸟,上面隐约残留的咒力和天空中庞大的“激流”相互呼应,就像一碗从大海中舀出的水再回归大海一样自然。 这是她和偶然撞上的青年在溪谷分别时他送她的礼物,虽然只是他随便从扇子上撕下来的一块纸叠成的小鸟,但是被他用不知名的能力灌输了咒力之后,就变成了一只具有象征意义的小鸟。 “如果有一天改变主意想离开了,可以来京都找我,你能看见它的,对吧?” “它”指的是咒力之间的丝线,只有对咒力流动极其敏i感的人才能发现,所以他才会把这种变相能联系到他的信物放心地交给了她。除了她和“六眼”,大概世界上也没第三个人能用它了。 一接触到同源的咒力刺激,小鸟一改颓废在她的掌心挥了挥翅膀,系统面板一下子跳了出来。 【物品:纸折小鸟】 【分类:道具】 【功能:一段距离内会形成极为隐秘的咒力链接,指引能看到的人咒力主人的方向。】 【说明:材料无比珍贵,手艺奇差无比,用一件咒具的损毁换来一只功能单一的小鸟,单从价值方面看无疑是一笔亏到家的买卖。幸好它没有神志,否则或许会后悔自己以潦草的面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评价:有钱,任性】 很潦草吗? 还好吧。 玩家就喜欢这种长得精致又潦草的感觉。 “走,带你去看热闹。” 摸了摸它毛茸茸的纸边,里奈抬头看了看天上,顺着咒力的方向,向风起云涌的城外走去。 她需要一个地方落脚,也需要许多伤患帮她升级。如果靠她自己积累声望,做到能在京都出名的程度大概要两三年,可是搭上五条家或者禅院家就不一样了。 这两家不仅掌握权力,而且咒术师也是一抓一大把,治疗一个最基础的三咒术师给的经验大概是治疗一个平民的十几倍,如果能治疗一次特级咒术师的话,等级三连跳都不是问题啊。 而且,无可置疑,千年前的咒术界人才比千年后多得多。 里奈依稀记得这种衰落的趋势直到千年之后才因【五条悟】和【五条里奈】的诞生而被抑制住,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整个世界的咒力强度才又像潮水一样重新回升。 至于咒术水平为什么衰落? 咒术界倒是有几个理论人才提出了几个颇让人信服的假设,可惜她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是小被一盖,和世界saygoodnight,知识光从她光滑的大脑皮层流走了,一点残余都没剩下。 摸了摸掌心一脸蠢萌的纸折小鸟,里奈想了想,毫无阻碍地原谅了自己。 没关系,能拿到毕业证已经很厉害了。 等等。 她好像半路死了,也没能拿到毕业证。 ……算了,人何必对自己这么严厉。 即使在游戏中也很擅长自我原谅的玩家如是说道。 —— 爆炸般骇人听闻的咒力波从空中风一般略过,路径上所有阻碍统统被无情摧毁,轰隆隆如同失控的火车一样的黑蓝咒力咆哮着,在路人惊骇的眼神里飞远,渐渐消失在天边。 咒力的源头,白色狩衣的男人临空而立,“唰”一下子展开宝蓝色纸扇掩面而笑,眼睛微微眯起,浓密的白色睫毛倾覆而下,澄澈旷远的蓝宝石般的虹膜随着笑意微微收缩,如同雪山上的苍蓝天空,美而不妖,静而不沉。 戴着乌帽子的五条歧枝临空而立,身形颀态度潇洒,似乎刚刚撕裂天空的攻击只是随手为之一样轻松。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恐怕今天是我要赢呢~” 略带笑意地慨叹一句,一身白衣的青年向后一仰,衣袂纷飞,避开迎面而来撕裂空间的尖啸一箭! 一身黑衣仿若黑夜化身的禅院琉斗侧身坐在由影子化成的黑龙上,双臂大张,左手紧紧握着一张巨弓,略微歪头,漆黑如墨的袖口流水般划过弓弦,反手又抽出一支长箭,缓缓拉弓上弦。 “大话别说早了,呵,自大狂。” 青年微微一笑瞄,随着月光般盈润的弓弦缓缓拉伸,一股漆黑的咒力逐渐往箭的尾羽处聚集,渐渐的,强大的压迫力让黑龙都忍不住长嘶一声。 “有本事,再躲我这一箭!” “喂喂喂,长手打我短手,你还有没有哪怕一点良心!”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加持了咒力的箭闪电一样一闪而过,就算是以五条歧枝这么强大的身体素质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唰”一下子,纸扇被打开,扇面和扇骨之间的空隙略微卡住金属箭头,围绕手腕转了一个眼花缭乱的圈,直射胸口的箭就被柔劲挑得微微偏移,顺着白发青年的肩膀飞了过去,箭尾强劲的气流撕裂了如云雾般轻柔的布料,首上和单两层都裂开了,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微微泛红。 “啧,这件衣服我今天才刚穿第一天!你是不是嫉妒我穿新衣服,故意的?”五条歧枝不可置信地抓起肩膀处破烂的布料,质问道。 “和我打架居然还敢穿新衣服,给你个教训。” 禅院琉斗手指一勾,长弓化作一股影子流入他身体,转眼间,又是一柄长长的剑从影子中飒然飞出,落在他手中。 “不喜欢弓箭的话,还可以用剑,这下总没有借口了吧?” “哈,就算你用天之麻迦古我也没意见,实力的绝对差距单纯靠距离可抹不平。” 剑身极薄,冰冷的寒光闪烁,倒映一双深不见底的深沉黑眸。 “差距?五条,太过骄傲的人,可是会狠狠摔跟头的。” 长相俊美野性的青年眉头微微一挑,意气风发,双指并拢从剑身的云纹上缓缓划过,白色朦胧的云雾渐渐从剑中涌出,锋锐的战意从青年的动作,眼神,和气势中迸出。 风起,吹起他腰间的挂坠,此时此刻,青年好像和手中的剑化为了一体,冰冷, 威严,无坚不摧。 而站在他百米开外的五条歧枝也笑了,缓缓打开宝蓝色纸扇掩住嘴,动作优雅恣肆地扇了扇,天蓝色的眼睛澄澈得仿佛容不得任何世俗侵染,高洁,神秘,不染纤尘。 两个站在咒术师巅峰的青年隔着空间对峙,互相朝对方扯出一个挑衅的笑,气势如同两座巍峨的山峰般节节攀升,天和地霎时间风云变幻,云遮雾绕,恍若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黑与白,对比鲜明的两道流光撞在了一起,气势迸发,瞬间,半空中的云雾都为之一清! 禅院琉斗拔剑而出,身形在影子间如鬼魅般跳跃,剑尖直指白发青年,俊朗的脸上满是认真,好像这不是一场切磋,而是一场赌上生命的战斗。 扇子闪着月光般润泽的光芒,风流倜傥的五条歧枝摇了摇头,转身,摇臂,扯扇,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风雅。 在他们的战场正下面,本该空无一人的荒野中一个女孩抚摸着手中的纸折小鸟仰头,看得津津有味。 玩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点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 好看,爱看.jpg(鼓掌) 第76章 那是一把剑,剑身如同冰雪铸成一般寒冷,裹挟着冰晶的刺骨和寒潮席卷而来,简直要把人的灵魂连着一起冻结在铺天盖地的雪花中。 在这道寒冷如同极地一般的剑光中,女孩仰着头,身躯微微颤抖,苍白的肤色和剑身互相映衬,将她衬得无辜,如同雪山中藏匿的雪女妖怪。 丝丝鲜血顺着剑刃流下,鲜明的红色相当绚烂刺眼,滴在剑身上恍若一场对暴行的抗议。 禅院琉斗的手稳得像一座山,完全看不到他因为她可怜的姿态而动容的样子,甚至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他现在还没一剑杀死她的唯一原因,只因为五条歧枝这个家伙正在用饶有兴趣的目光观察他。和这种恶趣味的家伙认识久了你就会知道,他一旦对某件事不发表看法只肯安安静静等待事情发展,那么就代表着这件事一定有猫腻。 “不动手?阿拉阿拉,难得啊,这辈子居然还能看见你怜香惜玉的一天。” 五条歧枝抱臂站在一边,挑起眉头打趣他。 但和他打过那么多次,禅院琉斗敏锐意识到了他在暗中戒备,只要自己出手,他一定能反应过来阻止自己。 还嘴硬呢。 “我看,这辈子听见从你这张嘴里说出垃圾话之外的话反倒更难得,不过也无所谓。”反手收起剑,禅院琉斗抬头吗,双手结印,天空中威武霸气的黑龙长啸一声,和剑一起化作黑色的河流消失在他的影子中。 一扫警戒姿态的青年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哈啊——反正我不在乎手下败将的话。” “喂,谁是手下败将?!你给我说清楚!明明是我的扇子先碰到你的脖子的好吗?” “在那之前,我的剑会先捅穿你的肚子。” “讲点道理好吗?人没有了头肯定立刻就死了,但是被捅个对穿暂时还能活好嘛!” “呵呵,然后你捧着你的肠子当成胜利的奖杯和地狱的夜叉炫耀自己比我多活了一段时间?” “啧啧啧,看你小气的,真刀真枪打起来我可未必会死呢,”五条歧枝得意地叉腰,一把把旁边静静听着他们吵架的女孩拐了过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洋洋自得道,“看这个,我的好朋友!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她面前的。” “你说是不是?” 里奈默默点了点头,给青年本来就嚣张的气焰狠狠添了一瓢汽油。 “不会让你死……” 禅院琉斗扶着下巴思考,他是个很懂五条歧枝的聪明人,记忆力也相当不错,所以很快就记忆中翻出了这么一个身影来。 他扫视了一眼粉发蒙眼的女孩,又看了看她的竹杖和麻衣,确定道:“你是闲绪里奈。” 盲眼,女孩,正符合五条歧枝和他讲的反转术式使用者的故事,也只有反转术师才能在必死的情况下才有把握把人拉回来。 【重要NPC[禅院琉斗]好感上升!】 “你好。” 女孩淡淡颔首,态度不冷不热。 “没想到你居然不是他编出来的故事。” “喂喂喂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对你居然说了句真话礼貌地表示一下震惊。” “礼貌?你这话才叫不礼貌吧!” 这两个人一旦碰到一起就变成互相吵嘴的小学鸡了呢。 这不是巧了吗,玩家正好非常懂怎么制止小学鸡吵架,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他们分开,百试百灵—— “啊,你们两个,感情还真好呢。” 此话一出,两个吵得激烈的青年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大声反驳:“你从哪里看出我和他\这家伙感情好了?!” 看,这不就不吵了吗。 “铃铃~”随着女孩轻巧地歪头,铃铛微微地脆响,她指了指两个青年,笑道:“从哪里都能看出来哦。” 千年前的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居然是朋友,如果能有机会亲口告诉直哉和屑哥哥的话,两个人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吧。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那个暗中崇拜他的直哉和根本看不起直哉的哥哥两个一起原地爆炸,把高专炸飞吧。 仿佛设想到了两个人一起爆炸时的盛况,里奈的嘴角勾了勾。 看向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这对黑白双煞好像都有了一点过去古故人的影子,对他们的好感也随之上涨了不少。 可能这就是爱屋及乌吧,【无下限】和【十种影法术】的味道,让人怀念。 “来,靠过来一点。” 不明白她要搞什么,但很相信自己武力的两个人停下争吵,顺从地聚到她身边。 冰雪,云雾,夹杂着【无限】的味道。樱井里奈抽了抽鼻子,对这种味道很熟悉,这是【六眼】战斗后的味道,曾经她一次又一次使用过的能力,此刻,她现在站在这里,和千年前的另一个【六眼】相会,以陌生的姿态。 鉴于她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两个人靠近的时候都没对她提起什么警惕,让她得以轻松地一左一右拉住他们的手。 轻而易举穿过空间碰到两只冰冷的手的里奈愣了愣。 出人意料,她没从五条歧枝身上感受到【无下限】的阻碍,他的禅院好朋友也默认了这种突然的“冒犯”,冰冷带着茧子的掌心磨得她手指有点痒。 “站在我身后吧,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这样的话,已经无法说出口了。 里奈垂眸微微一笑,虽然她看不见,但那双临死前看到的,如同苍天之延展的璀璨蓝宝石嵌在熟悉的俊脸之上。 ——完整的【六眼】啊……她可是看到过的呢。 “我闻到了战斗的味道,小心啊,受伤可是很痛的。” 女孩的语气带着略微的嗔怪,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一愣。 或许对一个[医生]来说,嘱咐病人不能干什么是一种本能,或许她一个来自乡下的女孩对【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究竟代表了什么毫无概念,所以才会如此轻松地说出责怪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并没有被冒犯的念 头。 顺着她的声音,绵柔的咒力爬上皮肤,治愈了两人大大小小的伤口。 很温暖,很舒服的力量。 禅院琉斗收回手,绕了绕手腕,惊讶地感觉到以前训练留下的暗伤都治愈了不少。 不愧是连咒灵都能治愈的咒术师。 “啊……一身轻松!”五条歧枝没他这么拘谨,收起手,直接大咧咧蹲在地上,和她勾肩搭背,一副已经认识好久的熟悉样子长喟一声,“啊~要是每次战斗都能得到这种水平的治疗的话,我愿意天天出任务!” “啊,对了,还没问你呢。”他转头看着她的脸,奇怪地说,“你不是不肯离开村子吗,怎么现在跑到京都来了,阿拉,也不和我说一声,不然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这家伙蹭一次你的治疗……肯定要狠狠宰一顿!” 五条歧枝吐了吐舌头,很是替她愤懑不平的样子。 禅院琉斗不理他,反倒认真地低头劝她:“有落脚的地方吗?要不然来禅院家做客?” “哈?不是!你等等,当着我的面撬墙角啊!想打架吗?” “听到了吧,这家伙就是个暴力狂,”顶着一张让人信服的俊脸,禅院琉斗认真地说,“还是来禅院家吧,我保证你的安全不会受到他的威胁。” 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她算是见识到了。 樱井里奈摇了摇头,黑发青年失望地垂下眼眸,沉沉叹了口气。 要是换成别的人肯定会为他神倾意迷,但是。 sorry,我是个瞎子,看不见一点。 玩家狠心地移开目光,摸了摸脖子。 她可没忘记初见时那一剑。 吃瓜群众吃个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让她怎么相信能毫不犹豫对初见的盲女刀剑相向的人会被她的拒绝伤到?抱歉,玩家素很冷静的,不吃你这套。 “哈哈,里奈和我之间的友谊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挑拨动摇的,歇歇力气吧你!五条歧枝挑衅地朝他吐舌头,然后转头对女孩说,”走吧,里奈,我家可大了,带你去逛逛?” “抱歉,我有住处了。” “啊?” 白发青年张扬的神色一顿,他不可置信地转头,女孩的脸上满是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从她的语气来看,说的居然是真的? “为什么啊?你和别人约好了?” “没有,你在想什么啊。” 里奈被他“你居然背着我交新朋友”的表情逗乐了。 她只是,不想成为被大家族收拢的好用的工具罢了。尽管她曾经是五条家的一员,尽管现在她的朋友是五条家的家主也一样。 “那你为什么……” 面前的女孩轻松地笑了笑,但五条歧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自己掐断了。 不,不是这种浅显的原因。 他虽然被全京都的人认为是个放荡不羁,目中无人的家伙,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相反,真正的他十分擅长从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中阅读别人的想法。 一点点愤怒,一点点忧伤,加上庞大到能把人淹没的孤单和寂寞,组成了面前看似温和灵韵的医师女孩的灵魂。 他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阳光的颜色如此灿烂,照在女孩温柔的粉发上也没法让她的灵魂开心起来。 “算啦,主宅不住的话,我还有一处在京都外的小房子空了好久好久,感觉再不住人就要塌了……帮帮我,怎么样?” 五条歧枝一边讲,一边双手合十,装作非常可怜地哀求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是个不在乎别人的家伙,但只要面对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他这个样子被那些老家伙看见一定要惊掉下巴了吧?但这些动作就是这么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了,任性的家主根本不想控制,或许这就是那些神神叨叨的占卜师说的“缘分”也说不定呢? 而一边的禅院琉斗不忍直视地转过头,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家伙。 “噗,你干嘛啊,是你在帮我吧。”女孩忍不住笑了,一下子冲淡了悲伤的气氛。 “那你同意了,对吧?对吧对吧?” “……那就要麻烦你了。” 城外的住所,名义上属于五条家主的私产,既能保证她不受京都各种不怀好意的势力的打扰,又不至于让她真正成为五条家的一员。玩家很满意这个结果。 五条歧枝很会做人,就算真的看上了她的能力,这安排也很让人舒服。 只能说,某个人的【家主】身份让玩家不得不警惕,但他毫无所觉,只是沉浸在单纯的快乐里微笑。 “好耶!” 于是,来到京都的第一天,因为碰到了财大气粗的五条歧枝,玩家避免了住在街头的悲惨结局。 这一住,就是几个月。 —— 细雨连绵,点点雨水落在草尖,清新的气息从泥土中缓慢散发出来。 在这个清新的春天,京都迎来了一个新奇的客人。 和春天一起降临,这位眼盲的女孩的消息如同一阵春雨一样落在每个人心头,只要你受了伤,只要你需要治疗,只要在这位姬君的义诊摊位前稍坐一会儿,可以说百病尽消,神清气爽,很快,这位姬君【妙手神医】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当然,如果有人看她一个残疾人无依无靠出现在街头就想对她出手的话,那么他将会知道什么叫不要随便对别人家的客人出手。(笑) 在另一个群体中,【反转术师】这个名号同样响亮。 稀有的反转术式拥有者,能将反转术式直接作用于他人的咒术师,完美的后勤医师,每百年都会诞生于世间。 而此代的反转术师则更为稀奇,不仅能治愈伤口,还能抚平暗伤缓和心绪,治愈能力可谓是比历代所有反转术师都要强,一时之间人们竞相往城外的跑去,京都城因袚除咒灵而造成的伤亡则大大减少。 【神之医女】的名声大噪,风靡整个京都,一时之间,京都的贵族甚至都以见这位【神女】为潮流,车马堵得郊外水泄不通。 终于在某一天。 “闲绪小姐,藤原大人想见您。” 出诊回来的玩家被强硬地拦在了房门之外。 第77章 哈?这么大胆,在门口直接堵人? 被当场拦住,里奈推门的动作一顿,惊诧的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侍从。 “闲绪小姐,请和我走吧,家主大人等待已久了。” 侍从皱着眉头说。 他们的邀请还从来都没有这么被人忽视过。 如果不是这个反转术师身后站着五条家,他们肯定不会像今天这么憋屈,大名鼎鼎的藤原家,能被邀请已经无比走运了,哪里还有她答不答应的份。 “你……在和我说话吗?” 里奈指了指自己,歪头问道。 “是的,闲绪小姐,你没听错。” 虽然在恭恭敬敬喊她“闲绪小姐”,但他的表现倒没他自己说得这么恭敬,里奈低头,能看见他的脚尖不耐烦地在地上轻点,很明显,他的耐心在不断流逝。 连他们家的仆人都染上了目中无人的臭毛病,敢光明正大把她拦在五条家家主私宅的门口,“藤原”家的权势之大可见一斑。 里奈往左避了一步,不出所料又被拦了下来。 不过……御三家剩下的一家不是姓“加茂”吗?这个藤原家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扶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无果,玩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唉,她都来了几个月了,每天除了刷经验就是做日常,无聊得她直接退出第一人称每天刷刷刷刷,也难怪她对时代背景一点也不了解嘛。 “啧,闲绪小姐!” 或许是她思考的时间长了点,侍从直接冒犯地拉住她的衣领,语气中的不耐烦溢了出来。 “诶?” 被猝不及防拽住的里奈呆呆地抱住背篓,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 这人这么勇敢的吗! “放,放开姬君,你这样太失礼了!” 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大惊失色,扑过来去拽他的手,凌厉的咒力从她看似单薄的身体中涌出,猝不及防之下,两人一起被推开了。 大胆的侍从一个踉跄站定,被狠狠拽了一下的玩家倒是抱着筐子摔在地上,幸好有藤编筐子缓冲了一下,没受伤,不过跟着她走南闯北的竹杖落在地上,沾上了雨后的污泥,这让玩家有点生气了。 有没有点礼貌啊! 这家伙简直比炮灰NPC还要让人讨厌一点! 里奈咬着嘴唇,无形的咒力开始汇聚,无人发现脚下的草好像隐隐散发出恶意。 空气中,气氛开始改变,天空中的乌云更浓厚了一代呢,仿佛一场瓢泼大雨正在滚滚乌云中酝酿。她升级了,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咒力水平暴涨,能做到的事更多了。 “一个个聚在这里干嘛?嗯?” “……” 坐在地上的里奈被一只手拎了起来,然后,白发青年自然地弯腰接过她怀里的背篓,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旁边战战兢兢的侍从。 是五条歧枝。 天空中,无形的旋涡消散了。 “五,五条大人?!” 侍从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在那一瞬间,樱井里奈眨了眨眼,非常确定有什么更加明显,更加强大的气氛压在众人身上,让混乱的局面一下子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怎么样,有摔到哪里吗?” 里奈无声摇了摇头,身边冰雪一样寒冷的气氛一松。 那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又重新回到五条歧枝清隽的脸上,尽管如此,门口乌泱泱一群人也没一个敢说话。 “你怎么出来了?” 玩家抽了抽鼻子,熏香和花瓣的味道从身边的人身上逸散……没闻到酒味。真的没喝酒啊? 不怪她没找就在屋子里的他求助,实在是因为他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五个时辰都在睡觉。 这家伙不是天天占卜“不宜出门”,然后宅在屋子里喝个人事不省把所有麻烦事都扔给手下去干,堪称最应该被吊在路灯上的老板第一名人渣,怎么突然从屋子里出来了? 里奈的问话得到了青年哀怨的抱怨。 “本来今天占卜都说了不宜出门……唉,都怪有人非要在门口大喊大叫,叫得人睡都睡不着,真是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半真半假地打了个哈欠,冰蓝色眼睛从众人身上一扫,所有人顿时瑟瑟发抖地“噗通噗通”跪下了,膝盖磕在青石板清脆的声音听得她牙酸。 【角色[五条歧枝]心情下降】 白发青年轻笑了一下:“你们……看来也知道吵醒我的下场咯?” 他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面色发白,里奈贴在他身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人。 “带她进去。” 良子不知道从哪儿走了出来,里奈被拉着手进入屋殿内,正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把浅笑晏晏的青年和一地的人关在了外面,但是玩家还想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处置“藤原家”的人,于是铺开了咒力。 啊,被掐断了。 探出门外咒力被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切断,却没对她造成一点伤害。 小气鬼,不看就不看。 于是,在踏入属于家主的寝居之前,良子听见身边的女孩轻声问道:“良子,他会怎么处理他们啊?” 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呢? 这位姬君的问话真是天真到可以,不过……拥有可以治愈人心的力量的话,能问出这种问题,也就不让人意外了。 良子笑了笑。 “只是教训他们一顿,然后放他们离去回去报信罢了。”目不斜视地在殿门前停下脚步,她温柔地说,“姬君,我去为您拿新衣服,再拿些椿饼压压惊,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什么别的了,谢谢你,良子。”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良子微微一鞠躬,转身离开了,小步轻移,就连背影都优雅有礼。 扶着门框,里奈静静看着她消失在小路的林荫中,消失在咒力探测距离的尽头,而这距离,早已超越了厨房的位置。 她去干什么呢? 里奈想起还在门外的五条歧枝黑漆漆的脸色。 平安时代啊…… 耳边,传来了丝丝缕缕的弦乐之声,听不清的风俗歌隔着一间间被游廊连接在一起的宫殿飞入她的耳朵中,清扬优雅,愉快悦耳。 雕梁画栋的室内摆着一张巨大的床榻,四周用月光一样的绸缎围起,逶迤在地上的部分姿态舒适,就像一朵肆意绽放的重瓣白牡丹。 说是不住的屋子,但也华丽得不像样。 千年前的贵族生活本来就奢靡,搭上一个风流肆意的五条歧枝时不时跑过来找她,这屋子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子了。 里奈摇摇头,放下所有思绪。 尽管有一些人真切地因为她失去了性命,但玩家不在乎。 脱掉鞋,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走进屋子,她随手把沉重的外套扔在地上。 顺着数不尽的屏风走到墙边,那里矗立着一个崭新的书架,是她居住在这最明显的痕迹。 一本本医术,或新或旧,整整齐齐摆放在书架中,里面不乏一些失传的古籍。一些崭新的刻印版摆在下面,方便她拿取阅读。 这是她刷技能等级的地方。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依靠别人永远不如依靠自己。 踮脚从里面抽出一本,里奈拉开椅子坐下,刚准备挂机刷经验,就发现凌乱的桌子上盖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皱成这样可能是因为沾了酒吧,她闻到了酒味。 里奈环顾四周,纸片的主人还没回来。 拎起巴掌大的纸片,通过咒力痕迹仔细辨认了许久,她才能勉强看清上面是一句歪歪扭扭的诗歌: 【霏霏雨,花褪残红,容色空。回首身世,凝眸春中。】* 哦,平安时代。 没想到五条歧枝这家伙看上去不学无术,和歌做得倒像模像样,肯定很受欢迎……算了,说这话她都昧良心。 看了两眼,里奈就把这张纸丢到一边去了。 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刷技能等级的脚步。 “诶诶诶,怎么随便乱扔我的东西!”散去一身风雪的白发青年踏入殿门,正好看见桌面清理大师在工作,顺便把他的“大作”扔掉的瞬间。 “这是你的东西吗?我还以为是不要的废纸。” “哪里像废纸了?全京都有多少贵女喜欢我的和歌都见不到呢,你竟然这么随随便便就丢掉了!” “是和歌吗?抱歉,我看不见。” 能不能看见?如能。 看不看得到?如看。 对不同的情况,玩家有不同的自适应视力。 虽然在外面统一宣称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她也不期望能用这种谎言瞒过他,毕竟【六眼】能做到什么程度,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这只是一种朋友间的玩笑……虽然听上去有点地狱。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出人意料的是,五条歧枝没有揪着这点问题不放,似乎心情还挺不错一样脱掉外套,哼着歌跳上了床,“你要看书了?那好吧,记得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叫我。” 然后,里奈眼睁睁看着身形颀长的青年消失在层叠的帐子后。 还没等她回答,他就像个深居闺中不肯见人的贵女一样“唰”一下子拉上了幔帘,完全不在乎那不是他的床。 “喂,那是我的床。” “什么你的我的,借我睡睡怎么了?” “你——算了。” 轮到里奈无可奈何了。 有时候她简直怀疑自己,到底他是千年前的人还是自己是老古董,不过一想想平安时代的各种离奇风俗,玩家顿时觉得睡朋友的床“啊,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这就叫“入乡随俗”。 反正连屋子都是人家的。 静默了一会儿,然后,酒香味悄悄从拉得紧紧的床幔后弥漫到整间屋子里,刺激得玩家打了两个喷嚏。 这家伙又在喝酒了。 【角色[五条歧枝]的心情上升!】 一喝酒就开心,完完全全是个酒鬼嘛。 被系统提醒了一下,玩家才想起来,刚刚遇到的“藤原家”的家伙。 一般目中无人的家伙在游戏里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玩家很明白。 “那个……邀请,不用管吗?” 【角色[五条歧枝]心情下降】 “不用管他,”床幔内,一身宽松白衣的长发青年倒了一口酒,“切”了一声,“这些老不死的,敢把注意打到我身上,真当我是个好脾气的人?” “老不死的”,这种熟悉的腔调一下子就让玩家想起了五条悟,对突如其来的邀请也有了点头绪。 看来不论是千年前和千年后,实力都不代表可以 为所欲为啊…… 好歹千年后她是个无所谓道德绑架的玩家,狠狠把几个烂橘子揍进医院后他们消停了不少,好歹让咒术界的坏人浓度狠狠降低了一波。 里奈感叹完“前世”的辉煌,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好像变成被老橘子们盯上的香饽饽了。 ——笑不出来.jpg 第一万次感叹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选奶妈!(可恶) “那怎么办,我出面拒绝吗?”话说对这种无耻的人拒绝的话真的不会让他恼羞成怒,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吗…… 玩家很担心。 他也不是每天都在这,要是他们趁着他不在的时间来,她要反击吗? 可惜了,多好一片刷经验的地方,要是就这么离开还有点不甘心呢。 “不走,要走也是他们走,你……大不了最近就不要出门,耗死他们。”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五条歧枝闷闷地说。 “啊,可以吗?”难道这是她想躲就能躲开的吗? “为什么不行?这样吧!”他弹簧一样“唰”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眼睛亮亮的,食指拄着下巴高兴道,“就说我做噩梦了,在门外一直挂着牌子不见人怎么样?” “反正他们又不能爬到床上来看我到底是不是真做噩梦。”说到这,他嘟嘟囔囔的,“都是一些胆子比老鼠还小的家伙。” 哦,是占卜的风俗啊。 樱井里奈恍然大悟,敬佩地看着一脸“找到好方法我真聪明”的白发青年。 平安京贵族中趋吉避凶,纳福聚运的规矩,也只有他这种肆意到不信鬼神的家伙才会把这种东西当成随请随用的假条到处乱用了吧。 真正的唯物主义战士。(bushi) “好吧,那我最近还是窝在房间里算了……” 摸了摸手中凹凸不平的文字,听着床上五条歧枝耍无赖地翻来滚去“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地哇哇大叫,玩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五条酒鬼……性格比屑哥哥还要不靠谱一万倍,要是以后的家主都是这种人的话,五条家还是早点完蛋算了。 第78章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久别亦当重逢]】 【任务说明:任何一座城市都又不为人知的一面,光鲜亮丽的表面下,隐于地下的势力显露冰山一角,一场绑架,让京都的另一面显现在你面前,你该如何逃出这场灾祸?】 【任务要求:逃离藤原家】 【任务奖励:一级咒具[水从鬼杖],MP*10000。】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不会再相信五条歧枝这个兔崽子。 这是玩家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特殊debff:禁魔】 —— 藤原家,京都钟鸣鼎食之家。 京都无人不指望无人不晓的大家族。 虽说京都的贵族不少,但藤原家这种权势,就算在贵族中也是顶流中的顶流,手握重权,让无数官员趋之若鹜。 “久闻藤原家大名,难道这就是贵族的待客之道?” 坐在下首,樱井里奈仰头对上首绑架她的男人生气道。 “不经允许就能强硬地把人迷昏囚禁,我算是见到了贵方的作风……这偌大的京都竟然没有我生活的乡下地方文雅!” “唉……你似乎误会了,我们从来都不会强迫您,这是一场‘邀请’。” 男人笑了笑,似乎丝毫不为她辛辣的讽刺而动摇。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高高在上的语气。 “昨日的邀请方式看来您不太喜欢,所以,今天由我,藤原家直系后代来亲自‘邀请’您,希望您没有感到怠慢,姬君。” 里奈面色冷酷,丝毫不为所动:“如果您的诚意是指强行绑架我坐在这里的话,那么,我想我的意见对您来说也无足轻重。” “是的,姬君。” 表情很谦恭的男人客气地说出了相当欠打的话。 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里奈翻了个白眼。 一个两个眼高于顶,侍从是这样,后代也是这样,难道他们祖宗是孔雀转世,连带后代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返祖动物? 这里傻O浓度有点超标,救命,她呼吸有点不畅,自己要是再和这个听不懂人话的孔雀再多讲一句就要憋死了。 “……”于是里奈干脆闭上了嘴,坐在蒲团上调出系统面板看新番。 虽然这个月的新番质量都不怎么样,但是起码比和傻O说话让开心点的。 反正她的时间不是时间,不值钱,咱们就等呗,看是你先不耐烦还是怕五条歧枝这家伙回来发现我不见了,到时候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的清的事了。 在两人相对沉默中,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就在她看到第五集的时候,突然,大门被踉踉跄跄撞开,从外面闯进来一个奇怪的人,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里奈回过神来。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甚至能闻到细微的水汽掺杂着淤泥的味道。 “藤原怜,你进来干什么?” 男人首先坐不住了,如果让这个反转术师看见“藤原家之耻”,那施加心理压力的戏码肯定不攻自破。 “我不是故意的……外,外面,父亲大人在接待新尝祭的神明大人,在,在叫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在男人的瞪视下变得几不可闻。 新番还在放,但里奈已经无心于此,早早得竖起耳朵津津有味听着。 光从声音来看,好像是个少女,“藤原怜”这个名字……既然被冠以“藤原”的姓的话,应该也是这家族的一名后代吧。 只不过,这声音也太弱气了,很难想象这种人会生活在这种孔雀一样的家族里。 玩家敢打赌,这个“藤原怜”一定被欺负得很惨,啊,没准,她才刚刚被人从水边推下去呢? 贵族后代的少女……居然肯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而不是生活在纱帐后面待婚,可能在这个时代看来是很严重的蔑视吧。 玩家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轻飘飘叹了口气,思绪拐了个弯。 只能说,幸好咒术师的负面情绪不会产生咒灵,不然这种烂透了的地方肯定会被群魔乱舞的咒灵占个满满当当的。 简直是人渣聚集地嘛。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 毫不意外地,男人把所有的过错都粗暴地归咎于小可怜,完全对自己的错视而不见,简直比玩家还会原谅自己。 人渣。 里奈默默啐了一口。 “你,把她带下去,等我回来再作处置。” 耳边,男人匆匆略过,声音越传越远,很快,伴随着“嘭”的一声,室内顿时安静了,里奈甚至来不及插一句话。 现在,整个房间内就只有她和小可怜两个人了。 …… “你……” 藤原怜刚想说话,就被女孩的动作惊了一下,看起来目不能视的女孩直接扶着桌子“噌”一下子站起来,随手把桌子上的东西拂到地上。 盘子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让兢兢战战的藤原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啊,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女孩十分温和地朝她笑了笑,非常奇怪,说话的方向正好是面对她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精准地绕开了面前的矮桌,行动一点也不像盲人。 或许人家是咒术的原因要蒙起眼睛呢? 退开的藤原怜默默想到。 听说五条家的六眼家主有时候出门就会蒙着眼睛,啊,这么一讲,难道这个女孩也是五条家的吗? 从来也没出过门,也不知道五条家的六眼家主是白色头发的少女偷偷瞥了一眼女孩,有点为自己见到了宅子外面的人开心,鼓起勇气主动开口: “那个,我带你去客房吧……等、等等,客人,您在干嘛啊!” “我想出去透透气,”用力推了推门,女孩转头笑了笑,在门上摸索摸 索,试图找出门的开关,“不用管我,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呃……可是……门上面是有结界的……” 里奈用力拽门上的锁扣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吗。” 玩家体面又不失优雅地笑了笑,仿佛根本不在乎似的轻轻放开手。 她就说嘛,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她离开啊!看在支线任务的份上,策划也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推开门就走嘛……哈哈,哈哈…… 一个小女孩轻轻地碎了.jpg “阿拉,客人,往这边走,”轻松地笑了笑,禅院怜走到墙边,伸手撩起一道门帘,点上门后的油灯,转身轻轻地说,“这边是客房,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甜品,或者水,需要的话尽管和我讲。” 虽然她身上的衣服还湿乎乎的,但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出伤心,专注地和她讲话。 好像一朵照照太阳就能复活的小花哦。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担心什么呢。 里奈晃晃头,被牵着走进了客房。 …… 雕花的窗户支起,窗外的几支细竹横斜恣肆,在微风中微微摇晃自己的身姿。 很典型的贵族装饰,屏风和榻榻米,加上秀雅的刺绣点缀。 榻榻米上摆了两个小蒲团,中间放了张矮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以说空寂之美吧…… 但玩家举目四望,只能遗憾地承认自己并没有欣赏着这种美的天赋。 虽说有结界,但她坐在蒲团上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感觉。 玩家无形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朵被关在玻璃罩子里的小花,命运多舛。 或许她外表的年龄太年幼了,也可能是她的表现让禅院怜有了那么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少女像个仓鼠一样偷摸坐在她身边,并且一点一点朝阳光下挪移,试图让自己湿湿的衣服承受阳光的恩泽。 里奈看了看她,突然就笑了,笑容温和舒缓: “来这边吧,这边的阳光比较好一点。” “诶?!” 直到被拉着坐在暖暖的光线下,禅院怜才反应过来,脸顿时爆红一片,眼神游移地弱弱喊道:“您,您不用在意我的,我,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是不是打扰您了?!” “没有哦,不如说,就当是帮我一个小忙吧,坐在这里把衣服晾干就好了,”里奈挪到一边,跪坐在她身边偏过身体,把屏风稍微扯了扯,回头好像阐述秘密一样小声道,“医生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病人生病啊。” 啊,好,好贴心,好温柔! 从来没人和她这么说过话,真的是她吗?! 被这么认真嘱托的人真的是她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荣幸涌上了心头,禅院怜不由得瞪大眼睛,受宠若惊地挺直腰板。 就像一个从来默默无闻没人在意的透明人,有一天走在路上窥视别人的时候突然被温和地打了招呼一样,这种感觉真让人受宠若惊啊! 这位姬君,真是又温柔又可爱,禅院怜很想和她多说两句,但只能笨拙地开口: “那个……您,我,不是,您是医生吗?我,我……” “阿拉,好好坐着。” 女孩摆出医生架子的时候,虽然也很温柔,但莫名其妙让人真本就拒绝不了呢。 “哦哦,好的!” 禅院怜点头如捣蒜,赶紧答应了,端正坐在阳光下,连衣角都被晒着,暖融融的。 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医生不多吧,里奈明显能感受到面前少女火辣辣的崇拜目光,双手放在膝盖上,她坐在蒲团上的样子乖巧得像个幼稚园的学生,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发尾逶迤在她身边,弯了一个圈,毛茸茸的。 很可爱啊。 玩家笑了。 温暖的光洒入室内,寂静无声。 暖和的光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 “唔……” 没等多久,少女就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眼睛艰涩地眨了眨,终究还是抵抗不过潮水般的睡意,头陡然砸在手臂间,几乎是一瞬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手术用麻醉气体]释放完毕】 对不起了少女,好好睡一觉吧。 从女孩腰间的结绳上小心翼翼拽出结界咒力相连的钥匙。 里奈爬上窗框,摆出架势,一钥匙捅死了结界, 女孩以一个盲人看了都瞪大眼睛,哑巴看了都说六的敏捷姿势扶着窗框鱼跃而出,一阵粉色旋风一样消失在层叠的檐廊间。 跨过水潭,躲过巡逻…… 虽然地图一片黑暗,但并不影响她绕过看起开就很强大的咒术师的方向,一直向外跑去。 反正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能跑出这个鬼地方。 ↑以上是玩家内心乐观的想法。 跑了不知道多久,大概翻了十几道墙,越过数不清的回廊,她终于摸到了一个空旷的院子,里面种的绣球花的味道很熟悉。 正是她在昏迷之中闻到的味道! 玩家眼睛一亮,顺着味道就跑了过去。 可以说,她现在正走在正确的路上! (好耶!) 坐在墙头吸了吸鼻子,确认的确是自己曾经闻到过的味道,玩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从墙头一跃而下—— “嘶——” 鼻梁碰在硬硬的东西上,里奈眼睛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原本应该是地面的地方突然多出了点什么软软的东西,让她一个不察狠狠摔在上面。 什么鬼东西啊?! 刚想撑着地面站起来,玩家突然发觉手下的触感软软的,热热的,一股超级不详的预感袭击了她。 不是吧…… 不会吧…… 不能吧…… “看看,看看,我捡到了什么?” 不详的预感开口说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简直和噩梦里的一模一样。 “一只……从天而降的笼中鸟?” 完蛋了! 现在重开还来得及吗? 玩家心如死灰。 第79章 看看看看,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这无比耳熟的声音,她就算是化成灰都不可能忘记。 是你,狗崽子! “啊,认出来了?” 身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显现出了身形,四手四眼,猿臂蜂腰,半躺在地上被当做垫子的男人没挣扎,而是戏谑地抬眸,躺得不动如山,只有强大的咒力波动才能表现出他波动的心绪一角。 没想到,只是随便找了个落脚的地方,自己一直在找的人竟然直接从天而降了,他第一次相信世界上真正存在“命运的指引”这种东西了。 想到这,两面宿傩的笑容更加明朗了些。 “不,不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我没睡醒,现在还在做梦……” 一边碎碎念一边装作冷静的样子,里奈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趁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双腿一弯,逃命的兔子一样飞了出去,眨眼之间便从墙边飞奔到了小院子的正门处—— 还想跑? 铺天盖地的漆黑咒力化作浪潮,像追逐猎物一样贪婪地扑了上去,咒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空气灼热,连草尖都失去水分蜷曲在一起。 “藤蔓!” 数不尽的植物拔地而起,不只是被洒下的藤蔓种子,竹子,绣球花,长青灌木,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千钧一发之际! 深绿的浪潮托着女孩高高腾起,躲开了直直冲过来的灼热气息—— 火焰! 空气灼热到滚烫,堪堪和咒力擦肩而过的里奈被烧断的植物愣了愣,才意识到刚刚滚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啊哈——真遗憾,看来离开我的日子,你的实力也进步了不少啊……” “咳咳!” 里奈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好像被切掉几帧的老电影一样,一眨眼,两面宿傩就突然出现在面前,单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举了起来,就像举起一团棉花一样轻易。 【debuff:窒息】 该死的,他的实力好像又增长了……这家伙吃了什么,升级速度这么快?!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努力扒着脖颈间如同精铁浇筑的手臂,里奈艰难发声。 自己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肯定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家伙夜晚经常出门连个鬼影都看不见,绝对不可能看见她! 这时代又没有追踪器,就算有,两面宿傩这家伙又不是跟踪器狂魔太宰治,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咒术师如云的京都? 这个杀人如麻的家伙难道不怕被人当成诅咒师直接干掉吗? “嗯哼,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拍拍屁股离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嗯?” “我没……这么……” “哦~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俘虏的解释吗?哦,对了,对被我抓住的猎物的下场,你肯定清楚吧?” 低沉含笑的声音伴随着灼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如同一杯年份久远的浊酒令人心神颠倒,是真正低沉到像低音炮的男声。 如果换一个人这么和她说话她或许会有心请欣赏cv老师的倾情演绎,并为此献上自己的钱包,但此时此刻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变成阴魂不散的两面宿傩,能从他阴恻恻的语气中听出隐藏的癫狂的玩家却只有一个感想: 啊,这个狗崽子又要发疯了。 非常具有先见之明的里奈直接把原本就微弱的痛觉直接关闭,这样就不存在被它咬得破防这种没面子的可能性了,她真机智。 “怎么,不反抗的话,看来是接受结果了?” 呵呵,有本事你就把我咬死,看你还能不能活。 “嗯……有恃无恐呢……” 两面宿傩紧紧握着手中纤细的脖颈,四只眼睛饶有兴趣地观察一动不动的女孩,能感受到手底下的肌肉从绷紧到放松的转变,这种表现在躯体上的心绪流转让他很感兴趣。 比起就这么杀了她,他倒是对观察她更有兴趣一点,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奇怪的人,经常大发善心,好像全世界的可怜人都能得到她一份怜惜似的伪善…… 没错,没错,伪善。 尖锐的黑色指甲从鲜嫩的部分轻轻一划,皮肉毫无抵抗力地展开,像一朵霎时间绽放的重瓣牡丹,从花心流出了鲜红色的蜜液,甜蜜,迷幻,带着令人心折的轻微铁锈味。 两面宿傩享受地眯起眼睛,轻轻贴在女孩的伤口上,猩红的舌头卷起这些温热的,好像还活着的血液,舌尖品到了一丝丝冷漠。 就像她的心一样,表面上鲜花锦簇,实际上呢? “呵呵,最擅长伪装自己的,往往是最不能被世俗接受的,怎么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另一面?嗯?” “……” 实际上,严重的缺氧加耳鸣,让樱井里奈根本听不清近在咫尺的呢喃,她毫无动摇地开着系统屏幕,任由上面的血条一点一点下落。 【debuff:失血过多】 【debuff:缺氧】 【debuff:昏迷】 直到面前的场景彻底暗了下来,粉发的少女也没做出任何反抗——尽管她绝对有这个能力和施暴者同归于尽也一样。 【连接中断!】 —— “真是个过分冷漠的人啊。” 无尽的黑夜中,似乎有人意兴盎然的感叹了一句。 —— 静静坐在虚拟空间的床上,她姣好可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一个巨大的精致玩偶等待着,只是等待着。 一秒,两秒,三秒…… 五分钟……十分钟…… 时间在缓缓流逝,而下一刻! 【亲爱的玩家】 【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冷漠的少女眉毛一挑,白光一闪,整个人消失在虚拟空间中。 …… 当她从黑暗中缓缓清醒的时候,天与地之间一片虚无。 因为太安静了,所以一点环境都看不见。 啊……原来还是不敢杀了她嘛。 就像赌赢了的赌徒一样,玩家的心情好了一点,虽然没有奖励,但这种能在两面宿傩手中活下来的感觉让她很开心,当然不是因为活了下来,而是因为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在自己没下注任何砝码的赌局上。 每一次类似的胜利,都能让擅长,并且热衷于探究情感的玩家感到由衷的开心。 或许这也是她喜欢BE的原因:当时的感情很浅薄,但失去会被人永久铭记。 就在开心的玩家想铺开咒力探查一下周围情况的时候,耳边却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人的对话,其中的主角之一正是不见了的两面宿傩。 “大人……请……逃犯……” “敢到我这儿找人,你胆子不小。” 撑着软软的床坐起,玩家第一时间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昏迷的时间里,藤原家终于意识到她不见了,开始四处找她,甚至敢找到这家伙面前。听起来,这家伙暂住在这地方,身份居然还不低。 可恶,为什么都是无权无势的咒术师,她被当成小虾米,而这家伙却能大摇大摆被奉为座上宾啊? 担心被发现的玩家只好稍微铺开咒力,哑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华丽奢靡的大床上,像个豌豆公主一样被层层叠叠的窗幔遮挡住,按理来说里面肯定黑到什么都看不见——再次庆幸,她看东西不要视力。 蹑手蹑脚放出咒力,里奈摸着床沿从对她的身高来说过于夸张的床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在地板上,靠近层罗的帐幔,侧耳偷听外面的讲话。 “可是……到处……” “我说过,机会只有这一次。” 噗呲——噗通 黑暗中,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滚动,撞在墙上,溅出黏糊糊的“啪叽”一声。 里奈对这个声音很熟悉,在她还在他身边担任老师兼人质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听到过类似的声音,有时候是一声,有时候是几声,取决于他的心情和食欲。 “你!” “吵死了” 一阵吵吵嚷嚷,然后是某人拉长不耐烦的声音,整个房间中的咒力火山般骤然爆发,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外面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淅沥沥的“雨声”落了一会儿就消失了,铁锈味代替了空气中的熏香味道,逐渐从床外弥散进来。 出于某种并不想站在脏地板上的心情,她捂着鼻子往后靠了一步,却撞上了一个灼热的胸膛。 “现在怕?” “没有,我只是,不想站在地上,太凉了。” 黑暗中,两面宿傩的目光毫无阻碍地从上扫视到下,从她毫无说谎痕迹的表情滑到身上单薄的单衣。如果抛去她奇异的内心的话,光从外表看,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有几分说服力。 “穿上。” 犹带着体温的宽大外套被扔到她怀里,里奈愣了一下。 狗崽子被夺舍了? 还是说他杀完人嫌衣服脏顺手送给她? 摸了摸,衣服上凸起的刺绣,柔软的布料,早已经不是她给他的那一件了,手中这件比那件粗糙的衣服精致了不少。 还真是……混得比她好多了啊。 啧。 眼见女孩披上了衣服,宿傩直接伸手拽住她的胳膊,象征性通知了一声:“走了。” “诶?”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的玩家瞬间消失在小小的床幔后。 …… “啊……神明大人,您来了。” 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面前是个大屏风,自己则跪坐在屏风之前,身上只披着一件两面宿傩的外衣,下面就是洁白的里衣。 朦胧的轻纱屏风后,是又大又华丽的宫殿,几千盏烛灯把这里照得又明又亮,镶金嵌银的装饰闪闪发亮。 这是哪儿? 玩家左右环视,发现两面宿傩这个家伙也消失了,刚想站起来,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debuff:禁锢】 又是莫名其妙的debuff。 跪坐在屏风后的女孩张张嘴,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身影踩着 光芒走进来,摇晃无数光影。 “唤我何事?我可是很忙的。” 清越,澄澈,如潺潺流水的声音。 是五条歧枝! 【喂!】想要这么大喊,但是喉咙一动不动。 死一样的寂静。 ……她说不出来。 “啧,就这种事吗?”青年却自顾自说着,好像在和看不见的人交流,“你自己决定就好了,不论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一百个,想要就尽管拿去罢了。” “……” “什么?不是直系?那就更无所谓了吧?” “……” “是是是,答应了,就这种事也至于让我来一次,无聊。” 随着青年的话落下,里奈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消失了。 第80章 摇曳的灯影,辉煌的建筑,高瓴低瓦一层层向外铺开,这里是一场巨大的美梦,建立在看不见的剥削之上。换做别人可能会喜欢,但—— “果然碍眼的人还是太多了,连空气中都是一股臭味。” 美梦,只有独占才能让人最满足。 藤原宽抬头,望向高高的,深邃静谧的天空,弦月升起,周围唯有两颗星子闪烁。 “五条君,这样的天空,是不是很想让你和歌一首呢?” 风靡全京都的风流作家,呵,不过是凭借血脉哗众取宠的小子罢了。可惜,这一代的五条沉浸在风花雪月之事中,眼看是阻挡不了他的大业了。 “这种景色早就看腻了,和歌就算了,吹吹风,喝喝酒,岂不更好?” 五条歧枝笑着,扶着阶梯踏上来,光风霁月的脸让小小的塔台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随着他的走动,一股清幽的香味随之飘动,四散于晚风中。 “你去……见过祂了?” “啊,没错,急急忙忙叫我来,为的居然是要个五条家的人。” 五条歧枝站在离禅院宽最远的地方,凭栏望去,塔下,万家灯火明亮如昼,光芒照亮了他冷淡的眉眼,白发蓝眼,恍若神子降临世间。 “看来,你答应了。” “我没理由拒绝吧?” “那倒不一定,别人不敢做的事,你五条歧枝就敢。” “哈哈,过奖过奖,我这人平生没什么优点,敢想就敢做算一个,”他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划过,灰扑扑的灰尘让他眉头一皱,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拂袖子叹了口气,“唉,都怪这家伙脾气这么不好,不然,这么好的亭子也不至于都落了灰才等来咱们两个偶尔光顾,暴殄天物,真可惜。” “五条家主果然是会怜惜好东西的有情之人,就连这普普通通的一间亭子都要爱惜,可见京都对风流的五条家主的传闻不假。” “不不不,此言差矣,”五条歧枝摇摇头,否认了对方的话,“普通之物可入不了我的眼。” 说完,挑剔的贵族青年捻了捻手指,指尖的灰尘好像被什么弹开一样,尽数随着风飘向远方。 “藤原家主有所不知,这亭子是五条家的匠人所做,喏,家徽还在上面呢。” 藤原宽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顶层的木梁上印着五条家麦穗样的家徽。 “五条家的东西,我这个不称职的家主还是能勉强认出来的。” 藤原宽笑了笑,摇摇头,把手揣进袖子里,自顾自说了句奇怪的话:“是吗?您如此认真负责,那我就不多说什么讨人厌的话了,高处风大,五条家主还是小心点为是。” 说完,他径自转身,扶着扶手下了楼梯。 高高的亭台上,最终只剩下了低头望着灯火通明的白发青年,一阵风吹过,他的发丝在灯火和黑暗的交界处闪闪发光。 若是五条家全然是他的五条家,若京都全然是子民的京都,若这世界全然是人类的世界,该多好。 身躯逐渐染上夜的沁凉,迎着晚风,衣袂翩飞的白发青年闭上眼,摊平手,翻过栏杆,像一尾自由的游鱼般一跃而下—— 【但是,但是。】 银白色流光划过如昼的万家灯火,高门宅院前的灯笼微微摇晃。四手四眼的怪物推门而入,流光衬得他短短的头发如刺猬般扎人。 “这儿是哪儿?你到底干了什么?” “哈?你在问我?” 面对女孩的问题,两面宿傩饶有兴趣指了指自己。 这家伙,好像自从再次见面开始,胆子就忽然大了不少。 现在居然敢当面质问他? 有趣,是什么让她如此有恃无恐?凭借她勉强够看的咒力水平,还是那个【契阔】? “嗯?我说过吧,你是我的猎物。” “所以?” “所以,当然没人能在我之前杀了你啊。”坐在屏风上的怪物抛接着锋锐的匕首,一边想到什么什么高兴的事一样笑了出来。 绝对是愉悦犯。 樱井里奈保持文静优雅的姿势跪坐在屏风后,心中却早已对狗崽子翻了一百个白眼。 而且你这种言论很危险,再说这种话我就要叫警察了,谢谢。 “头,抬太高了。” 坐在屏风之上的狗崽子的话还没落地,樱井里奈就娴熟地一低头,锐利的咒刃擦着她的头顶切断无数烛火,一分为二的铜制烛台噼里啪啦倒了一片。 熟练得让人心疼.jpg “所以,这就是你追着我跑到京都的原因?” 尽管刚刚差点被削断脖子,她抬起头时依旧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借着被打断的话题继续说道。 “就你?还不够格。”同样意识不到什么错误,两面宿傩从屏风上跳下来,拎着后颈的衣服把她拽了起来,同时,玩家感觉自己身上的禁锢一轻。 “哦,那你放开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怎么样?” 说完,早有预料的玩家直接又是一个偏头,一缕新鲜的发丝飘飘摇摇落在地上,哗啦啦,又是一列无辜被牵连的黄铜灯架倒在地上。 不行就不行,干嘛动不动就动手。 “看在你还有点价值的份上,留你一命。” 我谢谢你。 说出这种话的狗崽子非常让人不安,毕竟,能在他这儿排上“还有价值”的人,下场一般不怎么好。 知道和这种人说什么都没用,樱井里奈干脆闭上嘴,暗戳戳诅咒他这么会利用别人剩余价值,总有一天会被人吊上路灯。 “不说了?” “……” 安静站在原地的女孩低头不说话,只留一节皓白的后颈,这种无声的拒绝姿态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趣。 “你……跟我走。” “去哪儿?”她警觉地抬头。 “去哪儿?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冷眸微眯,嘴上却依旧带着笑意说道,“去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果然又是熟悉的杀人步骤,就不该问他的。 此时此刻,没什么所谓就被带走的玩家还不知道此行的重点是哪儿,不然,她说什么也得象征性反抗一下再走。 【支线任务[久别亦当重逢]完成!】 【恭喜获得:一级咒具[水从鬼杖],MP*10000。】 【等级提升!】 【lv72→lv73】 啊,升级了。 直到走出高高的院墙,樱井里奈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自己现在才走出了“藤原家”的范围——在她这个咒术师走了二十分钟的情况下。 mua的,和你们这些浪费土地的家伙拼了。 ↑某种程度在小乡村过惯了简朴生活的玩家如是愤愤说道。 尽管她已经对这个时代的贵族有了相当程度的认识,但当她跟着两面宿傩从一扇高达的门走到另一扇的时候,她依旧会被更超规格的大门震惊到。 或许,咒术师的产生变相提升了社会生产力也说不定 不然这种时代就能搞出能让人把脖子都仰断那么高的大门,也太超过了吧! “熟悉吗?” “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的回答的狗崽子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甚至颇为照顾她的视力 ,直接拎起她飞身进入宅子里。 还没等她问这儿是哪儿,身边的人就大摇大摆放出了自己的咒力,瞬间,方圆几十米内都充满了炎热的气息! “你——” 玩家转头就走。 这是要杀人吗?这是要和全世界为敌! “去哪儿?” 被拎着后领拽回来,能感受到整个宅子像被惊动了的蜂巢一样,源源不断的咒力源开始朝她的方向聚集,几乎能从它们狂暴的咒力气息中闻到咒力主人的惊怒情绪。 好,噫,我走不了了。 深呼吸,里奈,深呼吸,你可是资深玩家,这点小小的困难肯定不能难倒你,深呼吸。 “好,这种气势才有点看头!” 两面宿傩这个狗崽子,居然这种时候发癫,燃起了不合时宜的斗意。 很喜欢玩家一句话。 “啊?” 里奈忍不住握紧手中的竹杖,不可置信抬头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 猖狂的大笑后,是非常两面宿傩式的回答。 可是我不喜欢! 癫公! “哈哈哈哈哈,来了!”身边的癫公猛地撕掉身上的衣服,一副碎片如雪般纷纷落下,得到里奈惊掉下巴的表情一个。 健硕的胸膛,明显的腹肌,感觉能一下子把人弹出一百里远的肌肉线条—— 虽然是很健美啦,但是随地爆衣是不是太有伤风化了! 远远的,几个以速度见长的咒术师已经近到能被她的咒力感受到了,脸上的愤怒真是恨不得把闯入者直接杀死的程度啊! “谁敢闯入禅院家!” “找死!” 禅、禅院?! “这里是禅院家?!” 樱井里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身边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不但不害怕还很兴奋的癫公。 “谁胆敢在禅院家撒野?” 天空中,一条庞大威严的黑色巨龙遮天蔽日,冷到能把人冻死的声音从天空中传了出来。 完了,不用问了。 感受到熟悉的影子气息的玩家深呼吸又呼吸,才勉强压下胸口的一口老血。 “家主大人!” “家主!” 黑龙影子所笼罩之处,咒术师纷纷心甘情愿跪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千年之前的禅院家。 千年之前的禅院家主。 里奈后退一步,不是怂了,而是真不想被别人归类于和两面宿傩一伙的。 真不是怂了! 真的!(强调) “来得正好!” 两面宿傩狂笑着迎了上去,身形就像一条狂乱的蟒蛇,气浪推了她一个踉跄,地上被反作用力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 天空中的龙影哀嚎一声,腹部出现一个可以看到天空的口子。 轰!!! 禅院琉斗怎么可能忍得了这种挑衅。当即召唤出弓箭,一条一条箭矢犹如流云刹那间划过天空,每一根都带着通天彻地的强大咒力,让樱井里奈直呼不愧是千年前咒术之巅的水平。 而两面宿傩也不遑多让,一边大笑一遍迎了上去,强大的咒刃几乎把天空切成碎片,禅院琉斗也不能轻易小觑。 战斗就这样没头没尾地开始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樱井里奈抬头看着他们两个打架。 淤泥一样的影子笼罩了天地,在黑暗的领域之中,鲜红的身影游刃有余地和影子对抗着,咒刃所过之处,就连影子都会破碎。 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火热,天空中传来的震动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天要掉下来了,所有人,包括路人和禅院家的咒术师,都明智地远离了战场。 所以,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 多余的,相信自己完全帮不上忙的禅院家伙们面面相觑。 放完狠话却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家主和来袭的人打得天崩地坠,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好说,谁不想偷懒呢? 但是,坏就坏在禅院家几乎倾巢而出,互相之间全都是认识的同族或者同事,虽然大家都想偷懒,不过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尤其是大家都是要面子的成年人,聚众摸鱼怎么也不能当着顶头上司啊。 于是,你看我我看你的咒术师们纷纷把目光投射在一旁的女孩上。 同样摸鱼的吃瓜摸鱼玩家:? 大家看我干嘛,吃瓜啊。 众咒术师:…… 好像找到可以做的事儿了,不过这装扮,好像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反转术师?怎么,是被天上那家伙强行带进来当作人质的吗? 算了,管他呢,干脆拿下再说,反正这么多人一起上,就算得罪了她她也看不见是谁打了她。 里奈从他们蠢蠢欲动地行为中看到了这样的意思。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公司一些冗余的部门会干一些完全没必要的蠢事的原因,只因为他们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用一点”,完全不在乎这种无用功是不是真正有用,反正他们看起来很忙就好了。 不是,她这么一个柔弱可怜的目盲 小女孩都能下手,你们和狗崽子有什么区别啊? 哐啷啷—— 数不尽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被参天的藤蔓尽数挡下!铁灰色的藤蔓泛着金属的光芒,像一道铁幕一样把人群的浪潮紧紧挡在外面。 “我们还是和平一点比较好!” 指挥着改良后的铁灰色藤蔓面不改色把一个又一个咒术师绑得严严实实倒挂在房檐上晒腊肉,里奈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铃铃”的清脆铃铛声更欢快了。 你当我还是那个人人可以来踩一脚的蘑菇受气包吗? 73级的等级,防的就是你们这些仗着自己等级高欺负小朋友的渣滓(包括天上那个家伙),虽然打两面宿傩有点勉强,但是打你们还不是手拿把掐? 哈哈,踢到我,你算是踢踢到铁板啦~(笑) 很快,胆敢出手的人全都被五花大绑绑了起来。 地上站着的人就剩下玩家一个,剩下的全都手拉手挂在房檐上当腊肉,一个个人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真昏迷还是因为输给她所以觉得见不得人而装晕。不过装晕也没关系—— “啊呀!” 又是一声惨叫,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的咒术师瞬间白眼一翻,干脆利落地晕倒了。 “呼吸和心跳是不会骗人的哦。”除非你是太宰治。 隔了一个世界,樱井里奈终于再一次说出了这句话。 “哈哈哈,干得好!” 天空中张狂的笑声更得意了,好像她把禅院家的咒术师全都干掉是出于他授意的一样,樱井里奈偷偷翻了个白眼,非常唾弃这种强硬把人拽上同一条船的行为—— 是,没错,她的确和他同行了一阵子,经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是一伙的好吗? 她是个医生,帮助别人就能得到好处。 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除了杀人就是杀人,而且还喜欢吃人,特别喜欢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在他眼里,她或许和一袋甜点没什么区别。 你见过哪个甜点会自愿跟在人类身后的? “你别和我套近乎,我可和你没关系——禅院先生,上!我看好你!”玩家非常干脆地选择反水——不是,选择改邪归正,也不是,选择反复横跳—— 反正就是不干了,直接站在两面宿傩对立面撕破脸了! 天上原本还在警戒困惑的禅院琉斗睁大眼睛,一股暖洋洋的力量从身体中涌出,身上的疲惫和伤口都被不容置疑地治好了,就连体内的咒力都稍微充盈了一些。 而这股力量,正来自地下几个月没见的女孩。 她的力量又增长了,明明上次见面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效果的!这种恐怖的力量增长程度,不,甚至是治疗别人就能增长咒力强度的方式让人非常不安。 禅院琉斗低头,蒙着眼睛的女孩站在半空中铁灰色的藤蔓中,朝他挥挥手示意。 而操控植物的力量,她此前从未展露过。反转术式,和疑似操控植物的能力,一个人怎么会同时有两种咒术?五条知道这个女孩隐藏的能力吗? 一瞬间,禅院琉斗的心中略过无数想法。 【角色[禅院琉斗]的好感上升!】 【角色[禅院琉斗]的好感下降!】 【角色[禅院琉斗]的好感上升!】 【角色[禅院琉斗]的好感下降!】 于是,玩家的屏幕就被好感度变化的提示刷屏,瀑布般的提示从上到下唰唰流过,如果她有读心术的话,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上面禅院琉斗的心理活动一定能洋洋洒洒写上几千字不停——因为聪明人,或者想得多的人习惯把一件很简单的事搞得很复杂,正如另外的聪明人干的事一样,所以聪明人才能和聪明人玩在一起,而把不习惯思考太多的玩家排斥在外面。 换句话说,樱井里奈关上了面板。 反正他的好感又不会给她钱,虽然被一个帅哥讨厌的话还是挺让人伤心的,不过刚刚反戈一击的她好像不适合留在原地,还是溜溜球算了。 他们两个中任意一个赢了,对她来说都是个大i麻烦。 熟练地一个旋身躲开朝着脖子来的咒刃,里奈轻巧地扶着逐阶向下的藤蔓跳下,她身上甚至还披着属于两面宿傩的大衣,但已经不再在乎上面两个人的生死了。 用樱井里奈的话来说,就是“医生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虽然救不救得了是她一念之差啦(吐舌) “拜拜,两位。” 从怀中掏出纸折小鸟,玩家低头躲过影子的袭击,顺便让咒刃斩碎了一堵墙,导致一栋看起来很华美的房子倒塌给两个人加了一把火。 【[纸折小鸟]使用中】 地图漆黑一片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点,蓝盈盈的颜色很五条。看来,五条歧枝刚刚离开了藤原家后,也没走出多远,还在[纸折小鸟]的感应范围内。 “你要去找五条?” 禅院琉斗射出划破天空的一箭,右手瞬间变出剑斩碎咒刃,脸颊和两面宿傩漆黑色的指甲擦肩而过,就在这种情况下,那么高的高空里,这家伙居然都能看见她怀里的纸折小鸟? “你这家伙才有六眼吧。” 自顾自念叨了一句,玩家并不想搭理他。 或许换个时间她会很乐意和千年之前的禅院家主讲讲烂橘子的笑话,她现在心情有点糟糕,两面宿傩这家伙卷土重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所谓。 天空中那个肆无忌惮的家伙的目光那么明显,甚至能透过眼罩刺痛她的眼睛。 他邪恶,混沌,肆意杀人,甚至被杀只需要一个“头抬得太高”的无厘头理由,然而她又能该死的不知道什么缘由隐约感受到他的内心一角。他知道正常的三观是什么样子的,世俗的规则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然而,他只是不在乎。 不可否认他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性格有点魅力,但当被锁定的猎物变成她的时候,这事儿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玩家郁闷地嘟了嘟嘴。 “心甘情愿成为制止魔鬼的封印”,这种她乐意和无数攻略人物玩过的套路不适合套在她和两面宿傩身上,因为他是个不需要救赎的杀人狂,是的,他不为杀戮愧疚,清醒地杀人,清醒地和她定下一份延迟杀戮的契约,她有多么重要吗?不,他只是在为他的兴趣买单。 比起NPC,两面宿傩更像一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在乎的玩家。 “你这个混蛋,我可不当陪玩npc,你付不起我的价钱。” 恨恨骂了一句,某种意义上第一次处于“被消遣”地位的樱井里奈咬牙切齿地揉了揉幻痛的脖子,手指一动,如雨般的种子洒落,积少成多之下,隔空飞来的咒刃竟然被挡下了—— 啊哈!当然,重逢以来她一直忍着脾气没和他动手的原因就在这儿,在没把握打赢他的条件下,贸然暴露自己的实力并不是个好主意。 “看,有时候,大意的下场就是被豢养的宠物咬一口。”厚厚的藤蔓墙后,里奈亲昵地点了点手心中纸折小鸟的头,看它懵懵懂懂左摇右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补充道,“这可是作为玩家‘前辈’的真诚建议。” 【物品[高浓度麻醉剂]已使用】 感受千年之后的科技魅力吧,小子们。 第82章 两个人战斗的动静传出了很远,但幸好也凭借这股强大的咒力波动,她能辨别方向远离自己来的方向。 纸折小鸟在她的肩头煽动翅膀,似有若无的咒力线和远方紧紧相连。奇怪的是,明明这边闹得这么大,五条歧枝的方向依旧稳稳当当的,看不出一点想往这边来的意思——禅院琉斗不是他的朋友吗? 看见朋友陷入苦战他不来帮忙就算了,就连前来嘲笑一下的行为都没有,真不像平时的他。 或许,他本身也陷入什么麻烦之中也说不定。 想到这,樱井里奈犹疑地停下了脚步。谨慎地躲开了路上的行人,沿着植物提供的方向,通常是无人的后院和茂密的树间跳跃前行。 隔着院墙和树叶,路上的行人很难看到她的踪影,但对用咒力看东西的玩家来说影响近乎雨雾,女孩脚下踩着细细的藤蔓,像一只灵巧的猫一样在高处和阴影间行动,化作一场风从行人身边略过。 “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少。” 扶着树枝站定探查道路上的情况,街道空荡荡,落叶被风卷挟滚过街头巷尾,里奈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京都是个热闹的城,而且坐拥大量咒术师,生产水平并不低,平常能在这附近的街道上见到各种各样的市场和摊贩,平民贵族咒术师们袚除了咒灵都喜欢在这种热闹的地方逛逛,用人气洗洗身上的不详残秽,平常这里总是人满为患。 可今天太安静了。 “人都去哪儿了?” 樱井里奈左右望了望,一股沉重的预感压在心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空气中浮动的咒力也很沉寂,让对咒力很敏i感的她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如果把平时的咒力比作一潭浑浊的水,其中时不时滚起一个格外瞩目的水花的话,现在这潭水不知道被加入了什么东西,变得粘稠又有阻力,就算有波动,也会被近乎粘稠液体的潭水吸收,溅不起水花。 【一级咒具[水从鬼杖]已取出】 冰凉带着浮雕的金属权杖突然出现,落在树上的女孩手上,金属浮雕的杖身大概有两米长,顶上,一颗狰狞叫嚣的金属骷髅头在阳光下闪烁,两只空洞的眼眶充盈着满满的恶意。骷髅大张的嘴中嵌了一颗鸡蛋大小,圆滚滚的水蓝色珠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 细微的水汽围绕在珠子周围,一只半透明的蓝色小鬼从珠子里飘出来,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里奈闻到了咸涩的海的味道。 唔,有点像横滨的风。 这样的想法闪电般从她头脑中闪过,里奈摩挲了一下手中冰凉的金属杖身,把没必要的联想抛出脑袋,饶有兴趣打量着面前的小鬼。 【物品:伥鬼】 【分类:道具】 【功能:可以消耗咒力驱使侦查环境,使用期间,玩家与伥鬼视野共享。】 【说明:便携的眼睛,但是由于网络游戏审核制度,我们不得不遗憾地给这件有趣的道具加上地图禁制:各位亲爱的玩家们,厕所和浴室止步。】 “我也没想过去那种地方好吗?” 里奈吐槽了一句,突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等等,浴室还可以理解,二次元为什么存在厕所啊。都变成纸片人了,这种场所存在的原因只能是给恋爱番创造机会或者给侦探番凶手创造杀人清理的好地方吧。 (咦惹) 看着嫌弃的主人,半透明的小鬼萌萌地歪了个头,眼眶里的眼珠掉下来吓了纸折小鸟一跳,让它扑腾着翅膀钻回了里奈的怀里,只剩一截带着纸毛边的屁股瑟瑟发抖。 “没事了,玩儿去吧。” 回过神来的玩家挥挥手,驱动了【水从鬼杖】。 小鬼连着卡在树杈上的眼球一起化作一缕蓝烟从飘向街道,玩家视野右上角出现了一个缩小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单调的世界中突然出现的彩色屏幕,就像白布上的一滴墨点一样显眼。 万事万物褪去了黑白色的滤镜,蓝的天空,棕的瓦片,青石板的街道,鲜明的色彩如此可爱,就连从墙缝里钻出来的小草都绿得清新。 【视野共享】居然是彩色的! 好耶! 只有当过一段时间色盲才知道灰白色对人的心情有多大影响——尤其她本身看见过色彩的情况下,这种单调枯寂的世界谁体验谁知道,就算运动番活泼男主体验个三年两载,没十个八个好基友都轻易恢复不过来(bushi) 高兴的樱井里奈左右摇头,彩色小屏幕牢牢占据右上角一动不动,在高速移动的背景下划出彩虹色的拖尾。 突然又获得色彩的玩家一时不察,高兴地左右上下摇头,完全没想起来运动的身体和不动的视野代表着什么—— “呃……” 直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樱井里奈才扶着树干停下了傻兮兮的动作。 大意了,晕了晕了。 晃得头晕,里奈干脆坐在树杈上,背靠树干提了踢腿,专心操控自己的“无人机”。 树下,水蓝色的小鬼眼中顿时出现了人性化的神色。 它左右看了看,在全新的彩色世界中高兴地左右转了转,最后选中了一个方向,晃悠悠地飘去。 …… 尽管城里的气氛略微诡异了些,人们都不知道聚到哪儿去了,但幸好,房子是不会突然长脚自己跑掉的,这也是她寻路的依据。 不过比起真正的任务目标,玩家倒是更热衷于另一件事: 那就是操控着小鬼到处转,满城飘,看着没被探索过的地图一点点被点亮——当然,世界上没有一个玩家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一级咒具不愧是一级咒,被不知名的结界弹开一次后,半透明小鬼尽力收敛了咒力非常顺利穿过了结界,甚至连大门都不用开,没有真正形体的它就直接穿了过去——比起只会破坏的咒灵,它更像鬼魂一类无形的灵体。 额哼哼~真方便。 十分钟后,哼着愉快的小曲,限定ssr幽灵版里奈施施然越过防守森严的门廊,绕过严阵以待的咒术师,如入无人之境走入五条家家主的院子里。 只可惜,这只伥鬼没有战斗能力,不然用来执行“斩首行动”肯定好用。 直到沿着墙边看到熟悉的门窗,樱井里奈才停下飘动的视角,遗憾地从黑暗中飘了出来,砸了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淡蓝色的小鬼望了望没有动静的门,在门口左右飘了票,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 实际上,是里奈正在纠结一个问题: 如果她就这么大喇喇闯进去了,五条歧枝看到这么一只蓝色的“咒灵”闯进房子,会给她解释的机会吗?睡觉的人可是很脆弱的,万一他见面先来一发【苍】,把房子打坏了另说,反正不是她的东西不心疼,可要是把小鬼打散了,她可没地方再去搞个一级咒具。 思来想去,里奈还是决定直接进去看看,同时做好了万一咒具受损就找五条歧枝赔偿的准备,算盘珠子崩得噼里啪啦响。 knockknock~ 虽然小鬼说不了话也碰不到任何东西,但里奈依旧装模作样地弯起短短圆圆的手指(?),用并不存在的指节敲了敲门,淡蓝色的肢体穿过雕花木门,就像没有建模实体的两个贴图互相碰撞。 仪式感地敲了敲门,里奈心满意足放下了手,操纵小鬼直接飞进了房门里, 出人意料的,迎接她的不是一发【苍】或者五条歧枝东倒西歪躺在床上的不雅睡姿,而是空荡荡的整齐房间—— 桌椅被规整放好,窗幔撩起,上面规整地绑着轻纱,被子被折得像块乐高模型规整堆在床铺一角,床上没有酒瓶,也没有东倒西歪的五条歧枝。 这件华美的房子,其中最华丽的主人并不在,这种细微的改变甚至玩家有一瞬间升起了对“她是不是找错地方”的疑惑感。 “诶,居然真的没在?” 在房间里上上下下飘了一圈,就连房顶都找了一遍后依然一无所获。 可是,玩家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她对五条歧枝的了解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深。如果向来都宅得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的五条歧枝不在家里的话,那她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第二个他会去的地方。 或许我应该把纸折小鸟带上的,可是它指的方向的确是五条家啊?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就在垂头丧气的小鬼往外飘去的时候,门后传来了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家主大人,家族长老在叫您。” 是良子! 里奈眼睛一亮。 外面的侍女好像没意识到屋子里没有她敬爱的“家主大人”一样,对屋子里的沉默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说完自己的话,脚步就走远了。 虽然良子的话证明了就连五条家也不知道五条歧枝不在这儿,但玩家还是从里面找到了另一个线索。 “家族长老?听起来就像千年之前的烂橘子一样的角色。”被这么一提醒,里奈才想起来。 自己好像,大概,也许,差不多曾经是五条家的继承人,知道一些隐秘的地方的存在。其中就包括不少只有家主才能进入的地方——没准五条歧枝就在那种地方躲着烂橘子呢? “看来不论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五条家主都不是什么好坐的位置,哼哼。” 想到这,里奈慢悠悠顺着她知道的看,一个很好的散心的地方飘了过去。 …… 几分钟后。 在隐私性极强的书库和蓝色小鬼撞了个面对面的白发青年惊讶地瞪大眼睛。 五条歧枝:??? 第83章 充满纸张腐朽气味的房间,最显眼的就是躺在地上的白发青年。 白发不扎不束,顶级的丝绸般柔顺丝滑,顺着书堆像四周流去。古籍如同海的浪潮一样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露出的肌肤白胜雪,青年的脸被打开的书遮住了,只露出一段瘦削的下巴,他躺在泛黄的书籍组成的海洋中,横斜恣肆,就像躺在史书上的一段传奇,在等待别人一次又一次的翻阅,他骄矜的瞥视跨越时间,矗立在过去,未来,现在之巅。 很难想象此时此刻就在面前活灵活现的人,千年之后会变成泛黄的薄脆纸张上一行短短的评语,后人通过这段评语窥探这段岁月,干巴巴的想象力却还原不了躺在这里的青年一丝一毫的风流姿态。 时间啊…… 樱井里奈突然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感慨。 千年以来最强【六眼】——千年后的她和哥哥的降临打破了某个五条家主绵延千年之久的统治,千年间的一代一代五条家主被一对被视为不详的“双生子”悍然越过。 不知道这些家主里包括五条歧枝吗? “又不像咒灵,又不像诅咒……你是什么东西?” 懒懒 抬了抬手,被当做遮光帘的古籍被一只长而白皙的手扒拉了下来,五条歧枝拉长声音问飘在面前一动不动的淡蓝色咒灵,语气里带着一点慵懒,一点疲倦,就像一只被叫醒的猫摇着尾巴不耐烦喵喵叫一样。 与他平缓的语气相反的是,白发下他璀璨的蓝眸锐利地注视着她,其中蕴含的审视意味让从来没见过他这一面的樱井里奈一愣。 没想到,平常就喜欢喝酒吟诗睡觉的人一旦正经起来,散发的气势会让和他熟悉的人如此陌生,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诶?没有神志吗?无聊——”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青年撑着腮帮无聊地挥挥手,庞大的咒力化作龙卷风摧枯拉朽地穿过房间,晃动书架,一本本书如雨般落在地上,被罡风吹得“哗啦啦”响,里奈吓了一跳,赶紧操控小鬼上升,紧紧贴在天花板上,躲开了可能把她吹散的风。 你这家伙,耐心多一点又怎么啦! 差点一不小心死翘翘的玩家愤怒地从天上飘了下来,直穿过砸过来的书本,狠狠砸在某个人的脸上。 你这家伙也太着急了! “诶诶诶??” 当然,没能造成任何肉i体上的伤害,五条歧枝被突进吓了一跳下意识后仰,然后差点从书堆上摔下去的精神伤害除外(笑) 总之,一阵人仰马翻之后,蓬头乱发的人和生气的鬼终于终于能坐在地上好好交谈了,交谈的渠道就是地上堆满了的书,樱井里奈一个个从上面指,虽然交流有点困难,但五条歧枝总算能勉强弄懂它的意思了。 “诶——你是里奈?” 【是的】 幽灵短短的手指在字上一个个移动,给予了肯定回答的同时,还一本正经点点头,很好冲淡了小鬼外表带来的非人恐怖感,得到答案的白发青年放松地往后一靠,没在乎为什么她以这种形态出现,而是首先抱怨道:“吓死人了,早说你是里奈啊,差点没吓得我跳起来,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知道吗?” 呵呵,我现在又不是人,我是只听不懂人话的鬼。 心里腹诽,里奈撇撇嘴,一点点指出想说的话:【你,消失,我,寻找。】 “你去找我,发现我没在?”很快就领会她在说什么的五条歧枝皱了皱眉,向后懒懒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突然卸掉所有力气,像个塑料袋一样软软向后倒在书堆上,突然大声抱怨道,“真是的,明明先不见的是你这个家伙吧?连累我从城外找到城内,连一点点痕迹都没有,却又突然用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等等,你不会真的变成鬼了吧?” 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 明明我就坐在屏风后面,你这家伙就是没认出来,拜托,就算把隔壁禅院家的看门狗拽进去,闻到陌生的味道它好歹还会叫两声呢,你倒好,干脆利落把我忽视了个彻底——我就坐在你眼皮子底下啊? 想起屏风后一动不能动的遭遇,樱井里奈生气地“噌”一下子飞到半空。 真是的,不要的【六眼】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非常气愤的玩家上蹿下跳,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么谨慎,派了小鬼来而不是亲身跑过来,导致自己除了飞一飞之外竟然没有什么表达不满的手段。 “诶诶诶,你怎么了?” 【混蛋】 小鬼从天上俯冲而下,肢体指了指非常有攻击力的词,力气之大甚至有一半手指都穿过了纸页的平面。 “混蛋?怎么了,难道真的有人对你下手了?” 又很用力指了指【混蛋】,然后她锐利的目光直直看着他,手指补上了主语【你】 “混蛋?我?”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的俊脸,五条歧枝从书堆上跳了起来,大声反驳道,“我是混蛋?我可是来来回回找了你不下五个时辰!你知道开这么久的六眼有多让人头疼吗?我黑眼圈都熬出来了!来来来,看——” 一张俊脸猛地放大,效果不比恐怖游戏的BOSS突然跳出来差。 “哇,你干嘛!” 这下换成里奈吓得用力向后飞了。 两个人就隔着数不清的书和小鬼互相瞪着,谁也不肯先承认是自己乱发脾气。 说不出两人谁对谁错,五条歧枝作为封建时代的大贵族,一念可以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存在,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混蛋”,还是他为了找她费劲心力的前提下,一腔热血被人误解,换成平常人都够心酸委屈了,更别说从来不肯吃亏一分的任性家主。 但换另一个角度看,玩家对五条歧枝交付了信任,但他却辜负了这份投入的感情,没能发现近在咫尺,处于两面宿傩巨大威胁下的樱井里奈。地位之差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无形的被背叛感让玩家对笑嘻嘻从不肯将自己的情感波动展现在脸上的五条家主生出些许怨怼,这也无可指摘。 只能说,五条歧枝做惯了上位者,不习惯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在脸上,而玩家从来都是被讨好的一方,付出的情感更希望得到反馈,没人有错,只是感情冲动起来不听理性的指挥而已。谁更理智,谁更成熟,谁就能先从这种情绪的漩涡中逃离。 于是,率先冷静下来的是玩家。 是的,她不需要结果,只要做出了努力,付出了感情和行动,玩家就心满意足。这也是她和真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真正不同的地方:不论结果,只看过程。 五条歧枝并不是无所谓她的失踪,他付出了十小时的时间全身心搜索她的踪迹……等等。 十个小时? 里奈惊讶地抬起头:“距离我失踪已经五个时辰了吗?” “昂。” 有个台阶下,五条歧枝也收起了脾气。 他放下指着黑眼圈的手,虽然很疑惑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她的问题: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正好五个时辰多一点…怎么了?” 五个时辰,他把京都从内到外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咒力痕迹,就连纸折小鸟的咒力链接都很微弱,微弱到京都似乎到处都是类似的波动。 奇怪到他甚至以为闲绪里奈是自己离开的,才能把首尾清扫得这么干净。 “这不可能。”她摇头。 但是在自己的感知中,从被绑架,闯入宿傩在的院子,到被他带着去莫名其妙的大殿见五条悟,再到逃出禅院家,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事情和事情之间很紧凑,从她被绑架到逃离,最多最多不超过三个小时。 但是,如果对时间感知有问题的不是五条歧枝,而是她呢? 树杈上坐着的里奈踢了踢小腿,仰头,感受穿过落叶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感觉。 目盲让她对白天黑夜的感知很不清晰,基本上依靠体感温度和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体会白天黑夜,她被带到藤原家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暖呼呼的感觉,说明那时候是白天,正好,她再次来到外面的时候就是被拉去禅院家打架,也是白天。所以她下意识以为她最多失踪了几个小时。 但事实上,她失踪了竟有十个小时之久!她第二次见到阳光,居然是第二天的太阳。 远在街道上的玩家暂时把【小鬼】的界面缩小,打开系统面板——饱食度所剩无几,零星几点摇摇欲坠挂在空荡荡的数值槽里里,极其□□地阻拦了0饱食度状态下挂debuff这种惨剧的发生。 里奈摸了摸肚子,果然瘪瘪的,但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她被宿傩吸血的时候把痛觉调到了零。 笑死,根本感觉不到饿。 “喂喂?怎么了?” 五条歧枝担心地在突然一动不动的小鬼面前挥了挥手,又戳了戳,手指穿过它的脸直直戳进了头里,小鬼毫无反应。 “哈?” 糟糕的大人顿时玩心大起,隔着空气装作能碰到它一样揉揉捏捏,拍拍头,最后被忽然抬头的小鬼又吓了一大跳。、 “呜哇!你动也要先提醒我一下吧!” 玩家没有找他麻烦的兴趣,而是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左思右想,如此之长的时间跨度,只有在不知名大殿中才有可能让她忽略风和太阳的移动。 十个小时,被凭空偷走的时间去哪儿了? 她被绑架真的是单纯的报复吗? 为什么两面宿傩会突然出现在藤原家? 在大殿中五条歧枝说完后她身上消失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至,过去所有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成了疑点似的,简直哪儿哪儿都透露着不对劲。很有趣的是,其中一些是真的疑点,另一些却是安全感缺失后多疑的产物。如果世界上有多疑的人排名,玩家觉得现在 的自己起码能排在前三名。 明明她只想玩个轻松的模拟游戏,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狠狠抖了抖,玩家觉得自己是时候重新审视一下这游戏的【轻松治愈】标签了。 …… 十几分钟后,两个人终于艰难地对上了彼此的情报。 “你是说…禅院和一个名叫[凉面酥傩]的家伙打起来了?”五条歧枝坐在书堆上,托着腮帮眨了眨眼,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蓝盈盈的眼睛溢出了一点眼泪。 【是[两面宿傩]】 樱井里奈纠正,天知道她找了多久才能从这堆书里把这个名字找齐,别这么轻松忽视别人的努力啊。 “好的,[蓝莓宿糯]。” “……”玩家非常不解地看了一眼坚持不懈把两面宿傩和甜品挂钩的五条歧枝,他精致俊秀的脸上没什么对挚友的担心,似乎真正的情况是禅院琉斗真的在和一块小蛋糕打架似的,最糟糕的结果也只不过是被奶油糊一身。 实际上,和两面宿傩打架是一件时时刻刻都要提起精神,做好死亡准备的事。因为他是个绝对疯狂的屠夫,战斗经验充足而且不惧死亡,被他这样的怪物盯上绝对不是件好事。 ↑对于以上这点,玩家绝对可以现身说法。 【不,帮助?】不用去帮帮禅院琉斗吗? “诶?需要吗?” 五条歧枝眨眨天蓝色的眼镜,非常呆萌地反问道。 这和屑哥哥一模一样的欠揍…难道恶劣的性格是刻在【六眼】基因里代代相承的吗?她自己就蛮正常啊!不过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了,她也尽到了通知的义务,那么把这件事放在脑后吧。(什 “诶呀,禅院会自己解决一切的啦,我出面,没准他们两个会一起把矛头对准我呢。”说到这里,五条歧枝耸了耸肩膀,“我可不干赔本的买卖。” 事实上,他也绝对不该出现。 这么强大的人(或者诅咒)进入京都,结界保证最上面的那个人绝对不会不知道,不论这个[两面宿傩]是谁,他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他的行为都在这种默认之下染上了一层政治的味道。不错“五条家主”也绝对不能明面上去帮助“禅院家主”,听好了,不是“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而是“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 虽然京都谁都知道他们关系好,但事实不重要,态度才重要。 懒散地把身边的书朝远方扔去,白发的青年郁郁寡欢地叹了口气,眉眼低垂,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种事……真是的,烦死了。” “你说是不是?” 无人回应。 五条歧枝愕然抬头,面前空空荡荡的空间,一股无形的冷风刮过,只有他犹疑的声音回荡: “里奈……?” …… 嗯? 见他没什么情绪,里奈只好和他说起自己坐在屏风后见过他的事,铺垫铺垫,问问十个小时的时差是怎么回事,他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她总有种感觉,那个空间里,除了五条歧枝,她,还有不知道在不在的两面宿傩之外… 还有别的存在。 “诶?见过我?在哪里啊?” 看她磕磕绊绊指完后,白发青年指指自己,笑得很开心,没心没肺说道: “你这家伙,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反而躲在别处看我找你吗?” 里奈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不知名的大殿中,你还在和空气讲话的那时候’ ——原本想这么说的。 但是,在她的手伸出去之前,鬼使神差地,她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歧枝,拜小鬼的体质所赐,她看东西根本不需要转动眼珠— 所以,她完完整整看到了,原本应该安静坐在书堆上的五条歧枝无声站了起来,弯腰,好像很像看清她的动作一样凑了过来。 他的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盯着她。离得太近了,屏幕中看不到什么其他的东西,被两只苍蓝色的眼睛占得满满当当,长而卷翘的睫毛,根部根根分明,距离近到:如果不是她和小鬼之间只有感觉互通的话,她现在一定能感觉到吹在脸上的呼吸。 里奈愣住了。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个人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明明看过无数次的【六眼】,但这次,嵌在青年眼眶中的这双,她看得格外清楚。这双她曾经拥有过一只的咒术界赫赫有名的【六眼】,虹膜是浅浅深深的冰蓝色和深蓝色组织根根交错组成的,真正的【天空的延展】一般辽阔旷远的蓝色。 在这被斩断的一角天空的深处,固定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瞳仁,这双眼睛定定看着她的头顶,连眨都不眨。就算是苍蓝色的六眼,最深处的瞳孔依旧是深沉的黑色,如此深邃,冷酷,就像…… 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樱井里奈被自己无厘头的联想吓了一跳,指尖一颤。 “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有点虚幻缥缈,像是一个深睡的人偶尔发出的梦呓,自以为非常有逻辑,在正常人的耳朵里却是一段颠三倒四的呓语,这…… 这绝对绝对不是五条歧枝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 玩家像兔子一样警觉地竖起耳朵,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无形的深邃之物沿着她的脊椎爬上,冰冷,邪恶,散发着恐怖的冷气,就像一只桀桀怪笑着的恶鬼,在享受猎物临死前最后的哀鸣。 “诶?在哪儿见过我呢?” “五条歧枝”催促着,精致俊美的脸庞隐隐约约有融化的痕迹,就像一块粗制滥造的蜡像。 绝对。 绝对不能被抓到! 直觉在尖叫。 淡蓝色的肢体轻描淡写划过【殿】,动作自然地指在【街】上,就好像她原本想指的字就是这个似的,看不出一点破绽。 【街道,背影,相似】 因为看到了很相似的背影,所以记错了哦。 “是这样吗?” 像五条歧枝的怪物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眯起眼睛问道,一点一滴的黑色流体滴在地上,很快,两人之间就聚集了一洼漆黑粘稠的水潭。 樱井里奈只要稍微移一下镜头,就能看见那双黑洞一样的瞳孔,疯狂占满了她的屏幕。 这这这,这明显不对劲吧。 玩家选择果断切断【水从鬼杖】的链接。 —【切断失败!】 系统提示弹了出来,背景,狰狞笑着的“五条歧枝”森森伸出了手。 第84章 ……怎么回事,咱们非得这么不友好吗?好好玩游戏,不行吗? 玩家不信邪地在屏幕上点点点。 【切断失败】 【切断失败】 【切断失败】 无论玩家有多坚持,【切断失败】的提示依旧一条条跳出来,无论她点多少次都没有被打动的痕迹,铁石心肠得像个把女朋友一个人丢在鬼屋里面对恐怖NPC的渣男。 实际上,不得不面对恐怖版本的五条歧枝的玩家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七上八下的,和那些被扔在鬼屋的女朋友也差不多吧。 是,五条歧枝的脸很帅,很精致!但不论多帅的脸化成冰淇淋的时候, 真的很难让人笑颜以对。 更别说看惯了二次元帅哥的玩家了,面对这张,无论是能把人刺死的锋利的下颌角,还是高到可以在上面滑滑梯的鼻梁,此刻都滑稽地挂在奇怪的地方,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毕加索的画的写实版本的脸,樱井里奈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希望自己真是个瞎子,这样就不用面对这张惨不忍睹的脸还要勉强自己保持冷静和沉默了。 惨,大写的惨。 “为什么不说话?怎么了?” 冒牌货顶着一张融化的脸费力扯了扯嘴角,下巴上的嘴诡异地挑起一个弧度。 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幅样子让樱井里奈忍不住闭了闭眼,想起最近很火的一个概念。 这家伙是伪人吗?不,就算是伪人也该有点职业操守,努力看上去像个人吧? 【我,离开】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你要……离开了吗?”出乎意料的,他(或者它?)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读出她肯定的意思的怪物失落地低下头,就连脸上五官融化的速度都慢了一点。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要是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再来找我……” 它的声音弱弱的,好像没什么攻击力似的。 樱井里奈尝试着再次点击【断开连接】 【切断失败!】 好嘛。 小鬼的眼睛迅速变成了无语的豆豆眼。 你嘴上说得好,倒是让我离开啊? 【你,没关系?】 “我……我应该……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五条歧枝本人绝对不可能说出的示弱的话,这个明显ooc了还不自知的怪物扭捏的态度,配上一米九快两米的身高,加上伤心地在地上溜来溜去的不知名液体,里奈飘在半空中,戒备的心突然莫名其妙一动。 肉i体上,她的脊梁发冷,咒术师的本能驱使她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但精神上她几乎抑制不住地对它升起了些许喜爱。外貌上的恐怖和精神上的笨拙让它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反差,而玩家是最不在乎外在的群体——她既可以对着位高权重的五条歧枝发脾气,也可以因为得知他花了十个小时寻找自己而迅速冰释前嫌,玩家总是在乎情感的回报,所以意外的能做到真正“抛开一切,只看内心”。 所以,抛开外貌看,这家伙还蛮可爱的嘛。 换句话说,就是戳到XP了! 虽然很可怕,但还是好可爱。 里奈从天上飘下来,果冻胶一样的小手颤巍巍地伸出来,轻轻拍了拍融化后几乎维持不住人形的“五条歧枝”。虽然这是个根本没法触碰的拍拍,但是肉眼可见,它高兴了一点,乱飞的五官甚至都规整了些。 “你不走了吗?” 【切断失败】 揉了揉它的头,里奈操纵小鬼的肢体在书上移动。 【不了】 “真的……可以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在它期待的目光中,淡蓝色的小鬼伸出肢体,手指一点点接近纸上的【是】。 近了。 更近了! 怪物瞪大一双扭曲的眼睛,无形的咒术链条从他身体中伸出,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靠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则气息降临在小小的空间中。 居高临下的黑色生物兴奋地盯着那只短短的透明肢体,就好像一只坐镇在蛛网中心的蜘蛛,静静等待走投无路的天真飞虫向晶莹剔透的陷阱伸出跃跃欲试的手。 他,或者它?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遇到过这么喜欢的人类了。 自从诞生以来,他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他能看到什么景色,能触碰到什么东西,全都不取决于他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第一次能自由地和别人交谈,这只突然闯入的人类,是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真正的,有机会彻底属于他的东西。 快啊…… 挂在脸上的,属于“五条歧枝”的薄唇无声吐出催促的字眼,却无人能听懂梦游似的呓语。 就在这么焦灼的,让人期待的宁静中,短短的一秒被拉得很长,终于,短短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泛黄的书页——玩家毅然决然点下了【断开连接】的按钮。 【切断成功!】的提示终于弹了出来,迅速虚化的背景里,弯腰怪物惊愕的眼神是她匆匆瞥到的最后一幕。 阴暗的房间和让人掉san的情景迅速消失,淡淡的咒术波动消失,金属的手杖中淡蓝色的珠子重新焕发了光泽。 在暖阳和树叶摇晃的声音里,树杈上的樱井里奈伸了个懒腰,从容不迫地缓缓坐直身体,隔壁枝头,一只休憩的小鸟惊恐地拍拍翅膀叽叽喳喳飞远,弄不懂刚刚还一动不动的树枝为什么突然自己坐了起来。 “哈啊——果然,人们越把注意力放在一点上时,就越会走入注意力的歧路。” 放下手,手指在被小鸟搅乱的鬓发中顺了顺,玩家遗憾地耸了耸肩,微微勾起嘴角。 一直陪着你? 抱歉小可爱,虽然你看起来很需要陪伴,但玩家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没时间陪你玩囚禁play。而且就算要玩这种禁制级游戏,被囚禁的双方也应该颠倒一下,想让我为某个人停留?绝对不可能。 就算你长了一个非常戳我xp的性格也不行! 一想到自己如果无意识答应了他的要求所产生的可能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囚禁】【被杀害】【神隐】等等,陷入常见并没有美感的被be结局的感受让玩家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 她才不要就这么无聊地结束这场游戏呢。 操控树枝把她从树上送了下去,里奈踮脚,伸手接过沉甸甸的【水从鬼杖】,纯金属的杖身非常有分量,如果不想用咒术打架的话直接挥舞着它冲上去应该也能把敌人打个落花流水吧…… “里奈,你没事吧?!” 熟悉的男声让樱井里奈浑身一抖,手中的手杖擦着她的脚尖沉沉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硬实的土面被坚硬突出的金属骷髅头砸出一个浅浅的坑。 像被猎豹盯上的兔子一样,樱井里奈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头,几乎能透过鼓膜听见自己僵硬地脊椎发出的吱扭声,心中怀有的些许侥幸被熟悉的脸碎得一干二净。 素白里衣,长发,锋利又不失精致的脸满是担忧,熟悉的黑蓝色咒力围绕在他身边久久不散,恍若一只盘旋不去的幽灵—— “哇,你怎么跟出来了!”里奈瞪大眼睛。 这种以为隔着屏幕肆无忌惮惹完的麻烦,转眼就直接冲脸的展开! 这游戏也没说有恐怖要素啊! 该怂就怂的玩家利索地捡起【水从鬼杖】,驱动咒力,沿着街道飞速溜溜球。 …… 于是,五条歧枝好不容易顺着咒力的痕迹找到闲绪里奈时,只欣喜地打了个招呼,连第二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看见粉发的女孩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咒力烟花般绽放,整个人化作一道粉色的旋风向远处刮去。 稀疏的落叶飘下,落在五条家主好好保养过的顺滑白发上,略显萧索地打着转跌进地里。 “喂,你干什么啊?!” 从来没被这样躲过的五条歧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光滑弹嫩的脸,怀疑人生地大喊一声:“我穿成这样出门还不是着急找你,可恶。” 说完这些,白发青年好像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像个小偷似的偷偷摸摸翻进了人家的后院,一点也不优雅,一点也不风流。 “啧,到底是在害羞什么啊……” 嘴上这么说着,青年的脸还是悄无声息地红了。他左右看了看,装作毫不在意地系紧衣服,轻巧地跳上树枝,咒力流转,化作一条轻巧的流星。流星闪烁着亮蓝色的光彩,沿着咒力微弱的联系追了上去。 樱井里奈最终还是没跑多远,甚至还没跑出这条街的尽头,就被拽了领子从地 上拎了起来,她蹬了蹬腿,发现根本够不到地板的时候,颓废地放下了所有抵抗,像只离开水的水母一样软软挂在他手上。 “哈?你跑个什么劲?”五条歧枝掂了掂手里毫无反抗的女孩,被气笑了,就这么保持着一点也不风雅的姿态沿着街道的阴影慢慢走。 樱井里奈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但也不在乎,摆烂地放松手脚,随着手长脚长的青年的步伐一摇一晃,百无聊赖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说什么胡话,你骗我什么了?” ——五条歧枝眼睛一眯,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诶?” ——晃悠悠的樱井里奈眼睛一眯,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确定,你是五条歧枝?” “啊?我长成这样,不是五条歧枝,还能是谁?禅院琉斗吗?” 指了指自己的脸,白发青年不解地歪了外头。 “也有可能是两面宿傩呢?” 其实她有点想说“五条悟”……不过鉴于这游戏里的Meta元素已经够多了,她最终还是悻悻地从他认识的人里挑了个比较熟悉的,要是被千年前的老古董询问“五条悟”是哪个族人她就尴尬了。 “你好好看我一下,我和那个四只手的凉面酥糯有什么关系吗?拜托!”青年翻了个白眼,非常“五条歧枝”地又把[两面宿傩]叫成了小甜点。 “喔,众所周知,我看不见,看不见就相当于没区别。” “你哪里看不见——” 里奈其实已经知道他是真正的五条歧枝,自己只是虚惊一场…但谁能忍住逗逗他的冲动呢? “噗。” 直到她笑出声来,五条歧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和她的对话究竟有多幼稚。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刚刚经历了超级奇幻的事!” “你想用这种话题引起我的注意力吗?” “那我不讲了。” “……玩弄别人的好奇心很有意思吗?” “超有意思!”樱井里奈举起大拇指,非常高兴。 “你这突然变得好恶劣的性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被绑架算那种能让人一夕之间面目全非的重大变故吗?” “你知道……?”玩家突然停下动作。 绑架?难道这家伙从头到尾都知道她到底去哪儿了吗? 听到手中女孩的反问,刚刚还年轻气盛的青年突然一下子卡壳,顾左右而言他,天蓝色的眼睛不停眨啊眨:“这个…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是吧?” 【角色[五条歧枝]的心情剧烈波动!】 有些人在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眨眼,尤其是不经常撒谎的人表现尤为明显,身居高位的五条家主无疑是这种骄傲的人,因此,就算樱井里奈想欺骗自己当做没看到也做不到。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玩家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沉沉说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却一直无所谓?” 咒力铺开,樱井里奈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不是!我去找了你,但是我没找到——” 因为她已经被出现在藤原家的两面宿傩先一步带走了。 玩家默默补上他未竟的后半截话。 所以,屏风后的错过竟然是他们第二次擦肩而过……这是什么奇妙的轻小说展开。 “原来是两面宿傩这家伙的错……误会你了,抱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那个凉面酥糯的错,但感受到打量自己的咒力消失的五条歧枝还是松了口气,第一次这么感谢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维系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出了这种事,也有我没想到藤原宽那个家伙居然这么大胆敢直接对你动手的原因啦……”叹了口气,五条歧枝对她招了招手,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这样吧,里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借给藤原宽十八个胆子都不敢去那绑架你的好地方,怎么样?” “还有……这种地方?” “跟我来~“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偷摸摸又溜回了五条家,樱井里奈跟在五条歧枝后面左拐右拐,很快,就来到了一座位于五条宅正中心的寺院内。春日正好,寺院内枯树冒新芽,绿意盎然,空气清幽,是个能让人心都平静下来的好地方。 “这里是?” 里奈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这眼熟的地方千年以前是不是也是她想的那个功能。 “五条家祠堂哦~” “……”你这家伙,一定能和屑哥哥相谈甚欢吧。 吱呀—— 庄严肃穆的门被打开,樱井里奈跟在五条歧枝身后走进去,仰头左右观察着。 和她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这里没有祠牌,没有贡品,只有一盏又一盏金属灯架,成千上万点幽幽的灯火如同火焰的海洋蔓延在阶梯状的大厅内,随着微风左右扯动。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华丽,是她的第一印象。 沿着无数灯火看去,最尽头,一扇庞大的屏风静静矗立,熟悉得像是从最深处的梦境拽出来的景象。 “怎么样?是不是很清净?”五条歧枝转头,洋洋得意道,“绝对不会有人敢来这里找你麻烦的!” 樱井里奈愣了一下:“我……好像在这儿见过你。” “……” “……五条歧枝?” 无形的压力猛然降临!深沉的咒力把周围的灯火吹得七扭八歪,冷清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黑幽幽的,樱井里奈浑身上下汗毛反射性竖起。 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降临了。 “啊——” 淡淡的尘土味道,书页和竹简腐朽的气味,如同一双手,一下子把她拽回梦中的场景里。一双手在她面前缓缓交握,顿时,玩家陷入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是不是,很惊喜?” 丝丝白发从她颈侧滑落,有一个冰冷的呼吸碰在她的脸颊,然后,肩头猛地一重,瘦削的下巴抵在她的锁骨窝里,冰凉刺骨。 梦呓般迷幻,轻飘飘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像要深深印在她脑海中似的,一字一顿,背后的人恍若一条毒蛇嘶嘶吐信似的低沉道: “我回来了,里——奈——” 随着他的呢喃,一只圆滚滚的苍天之瞳,被苍白瘦削的手轻轻放进她的掌心,轻轻的,随着她细微的颤抖在手心滚动。 第85章 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里奈散开了咒力,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看”了一眼趴在肩上的人。 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擅长开玩笑。 “在看我吗?” 他从她的肩膀上抬起头,温和地笑了笑,仅剩下一只的眼睛嵌在刘海下面,显然,它不仅仅有一张和“五条歧枝”像极了的脸,而且,就连本该独一无二的“六眼”也发挥了一模一样的功效: “这些咒力,完全来自于你……不再有碍眼的隔阂阻拦,能亲眼见到你,啊,真不错。” 他冰冷的指尖从她的胳膊上划过,一点点攀缘,像点水的蜻蜓一样静谧,轻巧,最后,这只冰凉的食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修剪得短而规整的指甲陷入她脸颊的软肉中,颇为有意思地戳了戳。 抱着一颗眼珠的她被圈在冰冷的怀抱中,正如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兔子。 然而,当一件坏事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玩家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那种人,追寻谜团的真相或许是她之后该考虑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搞清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能准确无误找到她,又为什么也能使用六眼? 玩家深深叹了口气,把肩头的头拂了下去,疑惑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五条歧枝去哪儿了?” “他就是五条歧枝。” ——从屏风的后面,缓缓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他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她的脸,好像要透过薄薄的布料看透她的眼睛一样。在见到这个老人的一瞬间,樱井里奈无比确信,有那么一瞬间,从身边的怪物身上腾起了锥心刺骨的恨意,转瞬即逝,却又无比真切。 里奈转身,盯着老人,歪了歪头问道:“你……又是谁?”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我是不是被五条歧枝给坑了——说好的没人敢来呢? 我是什么超稀有的生物吗,一个两个都来凑热闹,再凑一个都能打麻将了! “一个禅院家的老不死了。” 熟悉的声音从房顶传来,然后,一股大力从肩膀上传来,玩家啥时间双脚离地,惊讶地张大嘴巴。风从耳边呼呼吹过,灯架“噼里啪啦”地倒下,四周景色飞速略过,在淡淡的血腥味 和肌肤相触的灼热感觉中,系统的提示及时弹出—— 【角色[两面宿傩]好感度上升!】 目光触及阴魂不散的名字的时候,里奈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一句感慨无比清晰地弹出: 哇塞,现在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诶! 不,现在应该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 这家伙不是和禅院琉斗打架去了吗,为什么会大摇大摆出现在五条家,还带着一个老头? 禅院琉斗输了?然后,这家伙从里面抓了一个特产出来?等等,这应该不是用来吃的吧? “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勉强维持冷静的“五条歧枝”彻底忍不下去了,身形化作一滩黑泥,如浪潮般涌动,追逐着她的影子。被两面宿傩的斩击切碎只是略微影响了他的速度,没有固定形体的黑泥迅速愈合,执着地朝她的方向涌来。 哈哈,倒也不必这么专一。 感受腰间的两只手逐渐收紧,玩家勉强笑了笑。 被两个怪物夹在中间的感觉,谁体验谁知道。一个【偏执狂】一个【暴力狂】,哇哦,Imoto模拟器主打情感冲击…… 可你这也太冲击了吧! 阴魂不散的【暴力狂】不知道从哪儿拽了一身女士和服穿在身上,柔顺的丝绸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点灼热的体温。 一边闲庭信步地逗着下面来势汹汹的黑泥,两面宿傩饶有兴趣地挑起她散落的发丝,捻在指尖玩弄,粉色的发丝滑落,就像一簇安静燃烧的火焰,微弱却又顽强地从他的指尖跳跃燃烧。 或许是感受到腰间女孩异常的沉默,恶趣味的男人挑起眉头,问道:“怎么不说话?” “走的时候不还是很会说话,喋喋不休的吗,嗯?” 怎么不说话? 呵呵,你猜我怎么不说话? 玩家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碎碎念。 虽然狗崽子的语气很自然,带着一点戏谑,好像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但深知他本性的玩家能听出他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深深恶意。 就像水中的水草,静静潜伏在幽暗的水滴,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缠绕在善泳者腿上,把他拽入深渊的机会。 她很了解他,就像她了解玩游戏时的自己一样。 于是,她罕见地沉默了。 只是知道和他没有讲道理的余地,不是怂——真不是! “嗯?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我就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轻易放过你吗?”冰凉的指甲从她的动脉处划过,只需轻轻一用力,深埋在血肉中的大动脉就会皮开肉绽,喷出甘甜鲜美的液体。 他的位置找得很准,如果论对人体的了解程度的话,平安时代的医生或许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这种事说起来颇带着一点黑色幽默。 “放开她!!!” 黑色的浪潮如海啸般涌过,推倒无数灯台,怪物的尖叫混合着咒刃斩进地板的声音刺得鼓膜发痛。 吵闹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殿,但四只眼睛的怪物只定定盯着她的脸,用锐利的指甲和尖锐的目光无声逼迫她说点什么。 说些什么?她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这个唯我独尊,但唯独对她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怪物相信,她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呢? 樱井里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所有的选项都没给我选择的余地,现在你想让我说点什么?我的选择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吗?” “你在唯我独尊的世界活得太久了,以至于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要逃跑,但是很遗憾,我并不属于臣服你的大臣中的一员,没有无条件跟随你的理由。我是个医生,而你是个刽子手,你可以轻而易举夺走我的命,这就是我与你同行的唯一理由。” “你从来都没在乎过我的恐惧,也不需要虚情假意的认同或者求饶,而除了这些,我什么也给不了你——这就是我沉默的原因。” 对一个习惯待在高处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他能得到什么,而是他永远得不到什么。 ——这种心态,玩家再懂不过了。 两面宿傩微微一愣,好像从没想过曾经绞尽脑汁从他手下活下来的女孩变得这么不怕死,而这种让他本能升起不快的话,已经好久好久没听过了。 杀了她。 被冒犯的本能在不停叫嚣,怒气如同火焰般升腾,四手四眼的怪物猛地捏住她的脸,大手只需微微用力,生理性的痛苦便能让波澜不惊的女孩皱起眉头。 点点湿意在盖着眼睛的布料上出现,然后慢慢蔓延出深色的痕迹。 “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 “说实话,我很害怕。” “我可闻不到你害怕的气息。”说着,他漆黑的指甲径直刺破了白皙的皮肤,鲜血争先恐后地,如同泉水般汩汩涌出,顺着脖颈流淌到锁骨,在不断移动的两人之间,血珠像雨水般洒落,落在满满占据了地面的黑泥身上,它饱含愤怒的尖啸中顿时掺杂了点点欢愉和餍足,让两面宿傩相当不悦地瞥了一眼它。 而被紧紧钳制住的女孩毫无反抗的迹象,尽管,她的性命又一次危在旦夕。 【debuff:流血】 流血状态,指持续不断,不通过治疗手段消除就无法消失的流血状态。伤及动脉的伤口,在普通人身上只需要几分钟便可造成失血性休克,鉴于她是个咒术师,大概,最多半个小时就能非常顺滑地去世了吧。 随着血液一点点流失,她的体温也在不断降低,唯有这种抛开生存压力的时候,樱井里奈才真切享受死亡在一步步逼近的感觉。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话,还有什么能让他恐惧呢?” 于是,她不仅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就连躯体本能的颤抖她都不再执意抑制。在这场拉锯战中,她率先加上了所有筹码。 玩家关闭了【逖听远闻】的咒术,瞬间,她的世界陷入了无我的【空】中,茫茫然的旷远黑暗中,只剩下耳边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他胸膛一起一伏里气流通过的声音,这一点点的声音提醒着玩家: 这个怪物,他是个拥有感情的人类。 女孩的四肢软软地垂下去了,她的血液,那些散发着甜美味道的液体从薄薄的皮肉后涌出,灼热滚烫地流在他的臂膀上,然后,她就像个流尽了内陷的包子一样,静静地垂下了头。 粉色的发丝轻轻摇晃,如同风中飘摇的一朵蒲苇。 “不能让她死——她可是!” “让你说话了吗?” 两面宿傩冷冷的话成功让激动的老人悻悻退后,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如果得不到,那就去抢,如果将要失去,那就摧毁】 【注意!您的生命值严重不足!】 【注意!您的生命值严重不足!】 【注意!您的生命值严重不足!】 连续三遍提醒过后,系统安静下来,失血过多让她的脑海里逐渐充满幻听,强制退出程序在启动的边缘蠢蠢欲动。 他会做出什么选择?他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吗? 沉默等待了十三分钟后,突然,玩家眼睁睁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血条瞬间归零—— 【您已死亡!】 第86章 这是个意料之外的结局。 里奈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感受到了一股挫败感。 这狗崽子,竟然真敢杀了她。 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不怕【契阔】的反伤——还是说,他已经学会了反转术式,有底气过河拆桥? 颇为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粉发少女往后一仰,重重落在软软的床垫上,整个人弹了弹,大喊大叫道:“啊啊啊啊啊,这没人性的狗崽子!!说杀就 杀,就连一只小猫小狗养了这么久都有点不舍吧?这家伙真的还是个有感情的人类吗?” 或者说,【闲绪里奈】对【两面宿傩】来说,或许根本没那么重要呢? 呆呆望着模拟区域高高的天花板,第一次,玩家对自己揣测NPC心意的能力升起了一点点怀疑。 “算了,反正不玩就不玩了吧,”翻了个身,里奈嘟嘟囔囔等着结算界面弹出来,“记住,失去我这么优秀的一个玩家,是你们的重大损失!”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平常几乎一瞬间就能结算完的系统这次却让她等了好几分钟。她已经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被子都被她糟践得乱糟糟的,熟悉的结算面板也没跳出来。 “怎么……卡bug了吗……” 樱井里奈从床上弹起来,叹着气点开了面板的一瞬间—— 【亲爱的玩家,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当前位于副本:[此心容你]中】 白光一闪,少女惊讶的脸消失在房间中。 ……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樱井里奈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院子中。歪斜的篱笆,破旧的木门木窗,院门口高大的桑树在夏日的微风里微微摇曳,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这不是【闲绪里奈】山村里的家吗?她怎么回来了? 左右转了转头,玩家才发现不对劲——她看得到颜色。 蓝色的天空,深褐色的土地,绿色的树叶,只不过她看到的东西好像蒙了一层复古滤镜一样灰蒙蒙的,不像正常人那么清晰,但也绝对不是【闲绪里奈】只有黑白蓝的视角。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京都吗?怎么一瞬间又回到【家】了? “佐央里,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一个飒爽的女人站在树下,生气地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在紧闭的大门上。 “千水,不要再说了!” 熟悉的声音。 里奈愕然转头。 门口,如水般温和的女人扶着门框走了出来,长发半披,粉色的发丝就算在灰蒙蒙的世界中,依旧明艳得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苗,在这个破旧的小村庄倾圮的木墙,干草铺成的房顶,和和煦的夏风中静静燃烧。 细细的柳眉,圆圆的杏眼,女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美,也没有一处不温柔。没有脸上骇人的伤疤,她就像一颗被拭去了灰尘的珍珠,在岁月的胶片里焕发出惊人的美感。 这是—— 【闲绪佐央里】 不,更准确地说,是嫁了人的【神院佐央里】。 里奈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竟然非常丝滑地穿过了院子里的杂物,径直飘到了女人面前,而她就像根本没看见她似的,闲绪佐央里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忍耐怒气地出口:“千水,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的,就算他再奇怪,也是从我亲生的孩子!” “佐央里,别傻了,他就是个被诅咒的孩子,快扔掉吧,不然这种诅咒迟早会蔓延到你身上的!” 飒爽的女人生气地跳脚。 “不,千水,这是我的选择,没有人能让一个母亲放弃她的孩子,你也是妈妈,你怎么不理解我呢?” “你这个倔劲,啧,早知道就不把你接出来了,好好让你当神院家的大小姐就不会有这种烦心事了,正因为我是妈妈,我才要亲自劝你把他扔掉!” “千水!你再说我真要生气了!” “好吧好吧,不说了,我还有活要干,你好好考虑考虑!” 飒爽的女人在闲绪佐央里强硬的态度中悻悻挥了挥手,一把拽起身边的锄头,一边摇头一边离开了。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胸口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的粉发女人。 千水。 松生千水? 是那个……她第一次遇见咒灵的时候,躺下床上奄奄一息的婶婶! “这时候的她好年轻……”樱井里奈略微睁大了眼睛,有了些猜想,“这不会是过去发生过的事吧?” 那,那个【被诅咒的孩子】,岂不就是—— 她遍历诸处而苦寻无果的哥哥? 就像是回应她的猜想似的,扶着门框,【闲绪佐央里】疲惫地摸了摸眉心,转头走进了黑洞洞的房间。里奈想跟进去看看,但门突然在她眼前被关上了,发出了好大“砰”的一声,门框被巨大的力气震得颤抖,抖动的合页,就好像里面那个新手母亲剧烈波动的内心。 面前的景色忽然旋转,拉伸,变形。 天和地化作一块巨大的调色盘,玩家站在调色盘的中心,花花绿绿,无数色带互相缠绕,融合,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刷子在没干的调色盘上胡乱搅弄,看得人眼花缭乱。 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神院佐央里】 在这个颠倒错乱的世界里,突然响起了女人温和的声音。 【我生长在一个颇有名望的家族中,地位崇高,物质富裕,在那里,我度过了一个尚且还可以的童年。】 她的声音没有愤怒,也没有忧伤,平和得就像在讲述一个从很久很久之前流传下来的传说故事。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我六岁那年。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一场生日就能让爸爸妈妈的态度发生如此剧烈的改变,难道过完生日,我就不是他们的孩子了吗?为什么要把我关在房间里,为什么要让我学习那些我根本不感兴趣的插花,吟诗,化妆?】 【没人能把一只见识过自由的鸟再重新关回笼子,所以在那个未婚夫进来的时候,我逃跑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的孩子出生了,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才隐约明白,生在[神院]家,这份血脉,这个姓,究竟让我付出了什么。】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 【神院啊……神院。】 随着一句反问,樱井里奈面前扭曲变形的景色突然化作一个闪烁着红晕的黑洞,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就毫不设防地被庞大的吸力瞬间卷了进去,整个人像被塞进洗衣机一样左摇右滚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晕乎乎地扶着头站稳。 鼻尖传来淡淡的燃烧气味,带着一点点油脂的臭味。 “呃……下回走之前先通知我一声行不行?” 樱井里奈晃了晃头,有点想吐。 她睁开眼,面前已经不是阳光下堆满杂物的院子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小房间,一盏烧得漆黑的蜡烛堆在数不清的蜡泪上,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大约四分之一的空间,聊胜于无。 这又是哪儿? 咔哒。 隐没在黑暗中的房门缓缓打开,从门外缓缓走进一个熟人。 还没拄拐的,年轻一点的村长。此时穿着一身零零碎碎的皮毛,头上带着一个非常具有宗教色彩的大帽子,丁零当啷的,一脸严肃认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樱井里奈抽了抽鼻子。 是劣质蜡烛燃烧的味道,掺杂了一些淡淡的酒味。 这个小村子里能光明正大喝酒吃肉的日子不多,秋收,春种,以及…… “祭祀已经开始了,你回去吧。” 村长毫不动摇地从怀里掏出新的蜡烛,替换了只剩下一截的旧蜡烛。 他在和谁说话? “求你了,放过他,他没害过人,我一直把他绑在家里!” 虽然心里有了些猜想,但是当她温柔中带着祈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樱井里奈还是吓了一跳。 在她记忆里的妈妈,总是一副温和过头,有点温吞,但很善良,村子里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但都和玩家的【妈妈】没有关系,以至于她第一次意识到【闲绪佐央里】在成为玩家的妈妈之前,也是存在在世界线中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粉色的头发,成为昏暗的房间里的第二盏跳动的光芒。女人的眼睛闪烁着泪光,语气越发急迫:“他是个好孩子,为什么非得是他!” “慎言!为了神明献上一切,死后也会升上神国,只有好孩子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可为什么——”只有那些无亲无故的孩子会被选做祭品呢呃? 后面的话,在村长越发严厉的目光中被咽进肚子里。 在旁边旁听的玩家也逐渐回过味来,眼睛一亮。 难道这是那个、那个祭祀!她的任务目标的哥哥,被选做担任祭品的一天! 不论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这种展开对玩家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亲眼看看,那个让她找了许久的神秘哥哥究竟是谁! 一想到这儿,玩家顿时高高兴兴地往门外飞去,把沉闷的气氛彻底甩到脑后。两个人吵架有什么好看的,她对这种过期的故事没什么兴趣。 熟练地遁入地底,沿着长长的地道一路向下,最终 ,在青铜色的门前,樱井里奈深呼吸一口气,心脏怦怦跳。 终于! 终于要找到了! 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惨剧的玩家天真地整理好了激动的心情,开心地蹦了蹦,深吸一口气,一步跨出,迫不及待地穿进了门后。 …… …… 【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要先一步戳瞎那个非要进去的自己的狗眼】——某不知名玩家留。 第87章 地狱。 地狱一样的景象。 白惨惨的骨头从猩红的肌肉组织中峥嵘突出,尖锐的骨头截面支离破碎,小小的房间中到处都是碎尸,就像洒在琥珀里的碎石假山。在假山的巅峰,一个身影盘腿坐在这座血肉之山上。 地上淅沥沥的满是黑漆漆的液体,这些湿润的液体有一部分溅在墙面上,浸润了他身上的麻衣,从裤子到衣服,那些部分完全黑透了,湿淋淋贴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有些陈年的头骨或者半截的大腿咕噜噜滚落下来,撞在墙上,微微摇晃,溅起点点水花。 这人应该是此次厮杀的胜利者? 沉闷的血腥味混着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樱井里奈忍不住捂住鼻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味道,简直和她第一次推开这扇门的时候闻到的销魂味道一模一样! 糟糕,这也死了太多人了,简直是只剩下了一个最后的胜利者嘛。鉴于这应该是段很早之前的记忆,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她无力回天,难道她这个副本的便宜哥哥早就死了? 不想的预感袭击了玩家。 “唔……谁?” 恍若沉眠初醒的迷蒙声音,高座上的人影沉吟一声,缓缓抬起头,深沉的声音熟悉啊熟悉,熟悉到就算下了游戏半夜一掀开被窝都是这个死声音啊啊啊啊。 CV老师配得好,下次别配了。 听见这个声音就反射性汗毛竖起了啊! 他的话还没落在地上,里奈当机立断地转身,闷头往外冲,比校园田径赛的起步还快十倍。 此刻,对某个声音的下意识厌恶清晰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基因锁的话,那么对玩家来说,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能让她突破半步子弹境界吧(笑 “嗯,想跑?” 只可惜,半步子弹大圆满境界的速度好像快不过某个人的咒刃。 在一声逐渐上扬的尖啸破空声后,玩家眼前的屏幕一黑。 …… 【[溯洄忆像]结束,您已回归!】 【奖励结算!】 【恭喜获得:MP*60000;[愿力]*100】 【[插画:匆匆一瞥]已收录】 【lv74→lv76!】 【技能[治疗]等级上升!技能[寻声辨位]等级上升!】 一连串的奖励从面前弹过,一股温暖的暖流从虚空中涌进冰冷的身体里。 邮箱的标志闪闪发光,死活刷不上等级的技能顺利突破,明明,明明都是好事,为什么碰在一起会变成这样…… “她还没醒吗?按理说,经受完洗礼之后,应该很快就会醒,难道,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苍老的声音一边纳闷地说着,一边越来越接近,混着“笃笃”的拐杖声。 樱井里奈闭着眼睛,心如死灰。 已经……不会再爱了。 爱怎么样怎么样,毁灭吧世界。 粉发的女孩一动不动躺在木质台子上,双手在胸前合十,粉发瀑布般铺开,衬得她的脸更加苍白。数不清的晶石铺在她身边,好像用这些透明的水晶为她铺了一个棺材,折射的烛光晕开七彩的光晕,是无声的挽联。 可是她的胸口还在呼吸——起码现在还是。 “她还活着,说明她起码有藤原家的血脉……但是醒不过来,为什么?” 苍老的声音疑问道。 “难道是血脉浓度不够?不对,既然有能【治疗一切】的能力,她的血脉返祖程度一定不低,既然这样,她为什么醒不过来?嘶——没想过的情况。” 里奈毫无波澜地听着耳边烦人的碎碎念,没有任何感想,甚至还有点想睡觉。 已经……无所谓了……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假的,都是假的,游戏是假的,副本是假的,刚刚听到的声音也是假的,她现在应该躺在床上睡觉吧?睡醒之后就好了,这么漫长的噩梦……睡醒之后就会消失了吧。 一定是这样的(肯定) “醒不过来就直接杀了吧。” 又来了,噩梦一样的声音……忽略忽略,通通忽略。 “啊?” “没用的东西,不需要存在。” 明明刚刚为了她眼都不眨地用了很珍贵的咒具,怎么现在态度说变就变? 难怪是诅咒师呢,变脸这么快,说杀就杀,性格未尝没受到咒灵的咒力侵袭,变得反复无常也说得过去。 老人无声叹了口气,把身体转了过去,闭上眼睛。 咻—— 随着一声冷笑,咒刃划破空气,深深嵌入木头台子,几乎把实木的台子一分为二,透明晶石有的被斩碎,有的顺着坏掉的台子四处滚落,台子周围噼里啪啦下了一场透明的雨。 “不装了?” 两面宿傩哼笑一声,从高高的房梁上跳了下来,睥睨地看了一眼光着脚踩在地上,形容略微狼狈的女孩。 樱井里奈闭了闭眼,没回答他。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这个四眼四手的怪物。【两面宿傩】这个名字,虽然很早就在她的副本中出现了,他是个什么形象?喜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坏人(传说),喜欢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第一印象),任性妄为什么都不在乎的自大狂(现印象)……但不论他的形象在她这儿怎么改变,最终都逃不过一个词—— 反派。 见她不回话,两面宿傩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没打算和她多费口舌。 “把她拉走。” 一旁看都看傻了的老人如梦初醒,连忙拄着拐杖,把她远远拉走,两个人走下十几级台阶,远远退开,把场地让给了两面宿傩。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尽皆祓除】” 庞大的【帐】半球形从天空倒流而下,很快笼罩了整个室内。这种剧烈的咒力波动终于把玩家从发呆中惊醒,她抬起头,能看到越发混乱的咒力在往最中心走,更准确一点,是往【两面宿傩】的方向走。 “他要干什么?” 禅院家的老家伙站在她身边,神神叨叨地念叨:“果然,【它】一直被封印在这儿,五条家!怪不得五条家最近几年人才辈出,怪不得他们家最近出任务的人越来越多——【它】在苏醒,果然,书上写的是对的,果然,千年之前,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 “神?” 这是什么时候插入的世界观?她怎么不知道? “你——”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纠结,一丝轻蔑,“千年之前的神明,菅原家族的血脉之祖,你身体里流着的神血的来源……你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怎么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 “按理说,你身体里流着伟大的血,不应该这么无知……你是哪一家流落在外的旁系血脉?” “哈?” 如果问号能化作实体的话,此时此刻,玩家的头上应该比秋收的果树还要硕果累累吧。 “简单来说,你姓什么?” “闲绪啊。” “闲绪啊……没什么印象。” 禅院家的老者扶着下巴百思而不得其解。一般按理来说,贵族之间很封闭,就算后代不显现咒术天赋,潜移默化的教育也不会让他们和非贵族的家 族通婚,闲绪……闲绪…… 闲绪家是哪个新贵族?他怎么没听说过? CPU烧了.jpg 咒力不停从空间中冒出,一点点卷进祭坛里,黑色的咒力化作黑幕,紧紧包裹着里面的那个怪物。很快,他的身体,声音,最后是紧紧盯着她的那四只,目光锐利的四只眼睛,消失在浓厚的黑雾中。 樱井里奈从黑雾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种味道说不清,但一下子就把她拽回了狼狈不堪的那个月夜。这是……【祭祀】的味道。 “喂——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啊——” 突然,拉长了的清越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里奈好奇地铺开咒力左右寻找,很快,在房间角落处发现了一只被五花大绑绑成粽子的五条歧枝,长长的白发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白皙的脸上一道道灰色印记,狼狈不堪。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现在是五条家的那个小子,过一会就不一定了。”禅院家的老头好像知道什么似的,讳莫如深地摇摇头。 “什么意思?” “【神】陨落之后,越是强大的咒术师,越会产生强大的负面情绪。这些情绪,很大一部分化作咒力,让咒术师变得更强大,但也有一小部分,留存在咒术师的心底,越是强大的咒术师,心底的恶念就越大,越完整。这些负面情绪,在规则的显化下,就会变成类似咒灵的生物,只不过……这种东西一般都会被牢牢封印住,没有变故会一直封印到死。只不过五条家这小子的恶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跑了出来。” 听了这段话,玩家相当心虚地瞟了一眼被收在背包里的【水从鬼杖】。 应该不是她干的吧……? “救命啊——救命~~” 好像知道她发现了他一样,五条歧枝的求救声越发大声。 “……” 最终,里奈还是忍不住,跑到他身边蹲下了。 “说好的绝对安全,没人能进来呢?”玩家咬牙切齿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脸无辜的五条歧枝,“这叫绝对安全?这叫没人进来?” “这个……那个……” 白发青年眼神游弋,讪讪笑了,只是语气怎么听都有点虚:“你听我狡辩,啊不是,解释!” “不用解释,意外已经发生了,快用你无敌的六眼想想办法五条家主大人!” “你看我像是能想出办法的样子吗?” 被捆成粽子的青年扭了扭身体,毛毛虫一样笨拙。 “要不,你上去把那家伙拽出来,终结祭祀试试?” 我能冲上去吗,我只是个反转术师,哪有后勤上战场的道理! 不过,他的话成功提醒了玩家。 里奈摸了摸脑袋:“祭祀……我记得村中有这种习俗,寺庙里还有五条家的家徽。” 五条歧枝一愣,随后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在我见到你的地方的附近,好像是有个什么祭祀地,当初的确是五条家出资建的。” 记得这么清楚? 樱井里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五条歧枝颇为骄傲扬头:“五条家的东西,就算是小到一把扫帚,我都记在心里。” 你究竟在骄傲个什么劲啊! “——那个祭祀有什么作用?” “听说,好像是供奉什么神,反正一年到头这种神叨叨的事光是那群臭老头子都要念叨十万遍,我可没兴趣去记。” “那你知道,祭祀是干嘛的?” “不就是烧烧香,戴着面具跳跳舞,浇浇酒,求点不切实际的梦话吗?” 他的反问很自然,丝毫看不出撒谎的痕迹。实际上,曾经也当过五条家继承人的玩家知道这些的确是真话。 但是有时候真话不一定是真相,或许在这间奢华的房子里,祭祀就是跳跳舞烧烧香这么简单,但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祭祀两个字沾满了小孩子无辜的灵魂……就像一辈子也走不出友人死亡那天的【悠真】一样,天下不只有一处祭坛,也不止有十个百个悠真。 【警告:大量敌对单位接近中!】 大摇大摆的【帐】,终究还是惊动了整个京都。 第88章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亿万万人齐声大喊]】 【任务说明:在您不知情的时候,阵营划分已经悄然完成,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沉睡了千年的【神】借由您的血液苏醒是个不争的事实,这场绵延了千年之久的阴谋就此复活,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这场游戏中,空荡荡的舞台正等待谁人登场。】 【任务要求:成功在[神之降临]中活下来】 【任务奖励:愿力*100,MP*43000,一次性护罩*10】 【注意!此任务失败率较高!】 主线任务来得猝不及防,甚至后面还标了一个【温馨警告】,我谢谢你啊! 玩家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个无辜的后勤医生,能不能放过她? 关上面板,里奈展开咒力,顿时被外面聚集的庞大咒力冲得脸色一白。 而在建筑的里面,咒力旋涡不断壮大,庞大,压抑,危险气息只是微微泄露,就让人忍不住低头俯首称臣,一声又一声,类似心脏鼓动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蹲在地上的玩家忍不住挠了挠头。 两面夹击……不妙,不妙得很啊!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要说两面宿傩真是为了唤醒什么【神】而做到这种地步,她绝对不信!就算把他切成三文鱼刺身丢下地狱,告诉他只要信【神】就能复活,这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也只会竖个中指,大摇大摆在地狱里继续称王称霸。 “有没有好心人给我个前情提示,究竟发生了什么?” 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玩家驱散了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有些郁闷。 城里人一个两个都各怀心思,太可怕了,她要回乡下。 “好心人?你怎么不问问神奇的五条家主呢?”五条歧枝眨了眨眼,开心道,“你早说你不知道嘛,早说我就让你把我放出来了,真是的。” “?”里奈歪了歪头。 “有那么震惊吗,我好歹也是个因为知道太多被绑在这里的知情人士嘛。” “??” “还有,上面那个东西的封印也是我一次次加固的,可以说是熟人中的熟人了嘛!” “???” 五条歧枝一边说一边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越说越开心,至于玩家…… 玩家被这一套丝滑小连招打沉默了。 敢情,在场全是谜语人,除了我之外全都知道点什么。 怎么没一个人告诉我呢? 要是被外面的人抓了,登上绞刑架之前说自己是被绑来的人质行得通不,反正按无辜程度来说,自己和人质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苦笑)(扶额)(摇头) 玩家的沉默没能影响五条歧枝的兴致。 “说实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儿吧里奈。” “为什么?” “因为……” 不知道你为什么,他只是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再说,反而左右看了看被不停撞击的【帐】,转移话题道:“啊呀,糟糕,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真是的,再这样下去我就我要收参观费了!” “参观什么?被五花大绑的五条家主吗?”玩家顺着他的视线,能“看”到老头阴恻恻的表情,只好顺着他的话开玩笑道,“你可想好了,风流倜傥的形象可经不起折腾。” 五条歧枝盯着天花板懒懒看了一会儿,突然深深叹了口气:“唉……不然呢?现在就把身上的咒具一撕两半,跳起来大喊一声‘这可是我的地盘!’,然后傻乎乎地冲进去和里面那个家伙决一死战?” “我可没有这种兴 趣,舞台已经搭好了,我只想在台下坐着好好当个观众。” 白发青年像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一样平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散发着和年龄不符的失意气息。遮住这张风流精致的脸的话,这幅姿态简直和被工作和老板磋磨到失去梦想的中年社畜没什么两样。 里奈无奈地摇了摇头。 【帐】外的动作越来越大,好像捅了马蜂窝一样。 “看吧,有的是人想进来呢——我可阻止不了”五条歧枝撅了噘嘴,指向黑乎乎一片的外面。 玩家捂住被震得剧痛的耳朵,一脸无语。 你怎么阻止不了了,你和禅院琉斗不是全京都最厉害的咒术师吗? “这样吧,我把你放开,”女孩认真地低下头,戳了戳他的脸,鼓起腮帮商量道,“这不是你家的地盘吗,你赶紧随便从哪个地方找个暗门出来,带着我们出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你们家祠堂被拆了吧?快用你神奇的六眼想想办法啊。” “想不出来,毕竟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熟。”天花板上的灰尘在震动下簌簌落下,白发青年选择睁着天蓝色的眼睛说瞎话:“这样吧,要不然你去找找,墙壁啊天花板啊什么的,找到了暗门我就跟着你跑出去。” “要是找不到呢,就算了,反正这里是祠堂嘛,我死了之后也应该会被放在这儿,早点晚点无所谓……啊!” 里奈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杖,毫无波动地说:“什么臭点子,到底你是五条家主还是我是五条家主,你的脑袋还清醒吗?” “赞嘞,超清醒的!啊!” 又狠狠戳了洋洋得意的青年一下,无动于衷的里奈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没治了,就你这样子,治好了也流口水。” 有这种家主在,五条家果然还是完蛋算了。 “诶诶诶?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治了?我可是超级认真地在提建议啊!” 女孩毫不留恋地敲了敲地板,转身离开,背影如此无情,如此冷酷,简直比大冷天的冰沙还要让人心痛! 五条歧枝躺在地上悲痛欲绝,拉长声音大声叫道:“喂喂喂,怎么走了!看看我啊,你看看我!” “吵死了,真小子真的是五条家这一代的家主吗?那几个老家伙都是干什么吃的,能让这小子坐上家主的位置。” 禅院家的老头收回目光,高高在上点评道。 “说的对。”路过他身后的玩家点了点头。 她准备走的时候,老头的碎碎念随剧烈的震动声传入她的耳朵里: “不过也怪不得他们,不是每代都有六眼,六眼倒是每代都是家主。” “但是……前面几代倒都很正常啊?“老头挠了挠脑袋,自我安慰道,”可能最近几年【神】的祭祀有点懈怠了,导致【恶念】溢出太多……等祭祀完成,大概一切都会回到正轨吧。” “……”这个【神】,听起来倒像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领导者,更像封印【恶念】的工具? 虽然不知道到底这个【神】是干什么的……但是,大概,也许,差不多——不是这个所谓的【神】的锅? 樱井里奈耸耸肩。 毕竟一千年以后根本没看到它的影子,五条悟的性格也根本没好到哪儿去嘛。 “让里奈当家主吧,这样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五条家待在咒术界御三家的位置,不至于被悟挥霍一空。”——她非常清楚地记得某天夏油如是吐槽过,屑哥哥不可置信的表情现在她还记得。 咚!咚咚!! 虽然眼上蒙着布条,但女孩还是相当灵敏地向左一跃,避开了天花板上掉落的木头,整个人轻巧地落在不停摇晃的墙边,扶着墙壁稳住身体,像猫一样灵巧落地。 整个宫殿好像被装进玻璃瓶里的装饰船,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起,用力地上下左右摇晃,晃得人站都站不稳。 “发生什么事了?” 地震般剧烈的抖动过后,里奈勉强扶着墙站定,笼罩在整个宫殿外的【帐】肉眼可见地薄了一层。 系统的倒计时及时弹出: 【结界攻破倒计时,请玩家及时做好准备!】 【10……】 【9……】 【8……】 等等,这么快吗?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7……】 【6……】 完全不顾玩家的心情,屏幕上倒计时一点一点前进。 咚!咚!咚! 台子上那个旋涡的心跳声越发明显。 就像一颗引信在空气中“嗤嗤”燃烧的炸弹,没人知道究竟是外面的人先闯进来,还是里面的炸弹率先爆炸。不过这俩结果哪一个先发生,起码有一点是能保证的: 作为被强硬拉到反派阵营的人质,里奈的下场都不会很好。 【4……】 【3……】 天花板开始碎裂,地上铺得满满的烛台左右摇晃倾倒,木头的地板一沾到蔓延出来的火星,瞬间就被连片点燃!灼热的火焰从地上忽地腾起,化作脱缰的野兽扑向四面八方,纱帐,墙壁,屏风,整个祠堂就是最好的燃料! 天地都在摇晃,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闪烁着金属光芒,长达一米八的铁杖凭空出现在墙边的女孩手中!火焰熊熊燃烧,上升的热气吹动女孩粉色的刘海,在那之下,她抿起的嘴唇显得那么坚毅。 杖头,狰狞的骷髅大张着嘴,幽蓝色的光芒在火场一闪而过。 【2……】 【1……】 【0!】 砰砰砰!!!!! 哗啦—— 硬物砸碎木板的声音如此清晰,影子,冰,血液,火,声波……数不清的攻击同时向屋内砸去,火焰被攻击掀起的罡风吹了是叫你那么高,强大的能量把整个屋子从中间一分为二,甚至,如此令人震撼的攻击只是击破了【帐】的合击的余波! “快,快阻止他们!” “何人胆敢在五条家撒野!” “快快快,别让咒灵跑了!” 杂乱的声音混着匆忙的脚步逼近。 滚滚浓烟像一匹厚厚的布似的被扯开,十几个拿着武器气势汹汹的咒术师撕破浓烟闯了进来。 烟雾弥漫的废墟中,淡淡的阳光透过碎裂的云雾照射下来,映亮了一片破碎的建筑。 杂乱的倒塌建筑里,风声穿过空洞的墙面,呜咽着哀嚎。成千上百盏弯折的铜灯台倒在地上,被火烧得黢黑,顶端的蜡烛早就被大火烧得化成一摊蜡油,被咒术师们滑腻腻地踩在脚下。 废墟,攀缘的火焰,还有倒塌的雕刻精美的装饰画……但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咒术师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茫然。 人呢? 就在他们伸长脖子警戒地左右寻找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狩衣的男人,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从人群中跨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藤原家和玩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高傲男子,藤原家的直系后代,藤原春海。 作为一个骄傲的结界师,从他手底下跑掉的玩家无疑是对他能力的天大羞辱,因此,一得到有关她的消息,他就急忙主动请缨,连忙跑到五条家来抓人,甚至都没听清父亲交代的话。 “ 诸位,无需担忧,”藤原春海一展扇子,风流倜傥地扇了扇,自信道,“【帐】被放在这儿,代表他们肯定走不远,大家分散开找找,一定能找到这些躲藏的老鼠。” 看着他的表演,人群中有的咒术师嘴角抽了抽,和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道:“躲藏的老鼠?他在说什么?” 他们不是紧急收到天皇陛下的命令,前来讨伐出现在五条家的特级咒灵的吗? “诸位都是京都有名的咒术师,想必这次任务对诸位来说轻而易举,但在下有一言,请诸位暂且一听。”藤原春海转过头,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如果发现了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请交于在下,藤原家必定有重谢。” “女孩?”有人疑惑。 “可能是藤原家认识的人,被咒灵困住了吧。”当然,也有人根本没把这个“女孩’放在心上。 可是这儿是五条家的祠堂,怎么会有藤原家认识的女孩无缘无故被困在这儿? 还没等疑惑的咒术师说出口,藤原春海就大手一挥,非常自然地指挥起在场十几位咒术师:“大家分成四组,向四个方向搜索,只要发现了目标,就制造点动静。“ 虽然咒术师们没必要听他的,但有人主动揽下责任他们也不会傻兮兮拒绝,众人对视一眼,很快就默契地分成了四组。 很好,很好,这下,看那个反转术师怎么再次从天罗地网里逃跑! 藤原春海得意地”唰“一下收起扇子,闭上眼睛,强大的咒力从他身上源源不断涌现—— “术式——罗网!” 一声大喝,无形的咒力化作一张大网从空中缓缓落下,纵横交错,大小足够覆盖整个祠堂。咒力网缓缓落下,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闪烁了两下,化作光点融入土壤。 “诸位放心,我的术式能增强我对罗网范围的咒力的感知和控制,咒力残秽的痕迹不会骗人,我能感受到这里的残秽的痕迹……”这么说着,藤原春海缓缓闭上眼睛,感受残秽痕迹的同时,嘴上喃喃,“一个,两个,三个……”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突然发现面前的咒术师都是一脸惊骇地往地上坠。 不,不是他们在坠落。 直到看到旷远的蓝天,和站在原地的无头尸体,藤原春海才意识到—— 原来是他在往地下坠。 四只眼睛的怪物一步步从黑红色的火焰中走出,光着上半身,邪恶妖异的黑色咒纹蔓过隆起的肩膀肌肉辗转流畅地勾勒出粗壮的手臂,桀骜狂妄的怪物从火焰中走出睥睨众生。强大的气场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他只是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刀锋般的高山一样让人看一眼都瑟瑟发抖。 “真是聒噪。” 低沉不耐烦的声音,是藤原春海的残存的意识消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89章 五条宅。 “咳咳咳,咳咳!” 不知名的阴暗房间角落里,静谧的气氛被打破了。床下的木板一阵抖动,被褥陡然滚落到了地上,随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床板下伸了出来,紧紧扒住床的边缘用力。 床底被掀开的木地板下,一颗白色的头从冒了出来。 阴暗的环境中,俊美青年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白得有些发光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痕迹,看起来颇为滑稽。 趴在出口上,五条歧枝眨了眨眼睛左右张望,有点不适应这么低的视角。 这儿是哪儿? “外面没人,你快上去。” “诶诶诶,你别推我啊。这上面好像是张床,根本站不起来嘛!” 身后传来剧烈的摇晃,五条歧枝苦着脸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黑压压的床板。他咕哝了两句,伸出右手,压迫力满满的咒力开始在他的手心汇聚,空气中隐隐传来压力。 “等等,会不会太明显——”还没来得及阻止,樱井里奈就被剧烈的震动震得手指一松,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向后倒去—— 一只手及时拽住了她的手,只是轻轻一用力,就轻易地让她飞了起来,她稳稳落在地板上,避免了从高处摔落摔成馅饼的下场。 够了,防火防盗防队友,网友诚不我欺。 “哈~哈~不用谢哦,我向来都这么有绅士风度。”扶稳她站好才松了手,五条歧枝单手叉腰骄傲地拍了拍胸口,“不愧是我看好的人,居然真的能发现这条暗道,嘿嘿,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还说呢,光在那里当谜语人,最终还不是要我把你救出来。” 里奈拍了拍脏兮兮的袖子,拽着沉甸甸的金属权杖一步一个脚印,小心谨慎地挪到门口,放出自己的咒力探查外面的情况。 幸好,祠堂的大动静把五条家大部分院卫都引走了,这座偏僻的建筑更没人守着了。 好消息,没有守卫。 坏消息,远处祠堂的方向聚集了超级不妙的咒力。 “看样子,有了不得的东西出来了。” “哦,差点忘了你不知道。”在她身后,五条歧枝懒散地走到墙边拉开柜子,从里面轻车熟路拿出一壶酒,沾满灰的袖子顺着木格子滑落让他眉头微微一皱,“听说过菅原道真吗?” 玩家微微摇头,转身把门关上了,身后传来青年低声哼笑的声音。 啧,没听说过是什么很值得嘲笑的事吗? 虽然她听说过古代名人菅原道真的故事,但值得被五条歧枝专门拎出来说,和她认识的那个菅原道真一定不同。就像民宿传说中的【两面宿傩】和她见到的两面宿傩,虽然名字一样,但性格和故事设定完全不同。 “啵”一下子掀开壶口,五条歧枝仰头灌了一口酒,脸颊浮上些许红晕。他左右望了望,拉着警戒的女孩走到紧紧关闭的窗下,两个人隔着窗下的窄桌落座,昏暗的室内,紧闭的窗户从外面透进来的一丝丝朦胧的光线笼罩在两个人身上,里奈恍惚感到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了一点点的温暖。 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五条歧枝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懒骨蛇身地支着身体,兴致勃勃地和她科普。 简单来说,就是个传统的神话故事啦。 传说中,千年前从天照之神倒映在冥河中的倒影化成的妖怪逃出了冥界,强大的力量让祂在人间无所畏惧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让火烧遍农田,把人活生生地吃掉,逼迫人们献上美酒,不然就把他们放进斗兽场中兴致勃勃观赏互相残杀。 这只大妖怪如此残暴,引起了世界各地咒术师的讨伐,但祂的力量太强大了,数不清的咒术师都被他斩杀吃掉了。当时还是人类的菅原道真怀着内心的正义,踏上了讨伐妖怪的路,天上的雄鹰为他引路,地上的峡谷为他弥合,历经千难万险,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了妖怪统治的国度。 狡猾的妖怪逼迫手下的人类和菅原道真战斗,同时,因为英雄的出现变本加厉地折磨领土中的人,迫使人类厌恶驱赶菅原道真。来自同类的驱逐让这位不得志的英雄抑郁而亡。 但是,菅原道真死后得到高天原的帮助,化作强大的雷火之神,用雷电和燎原大火打败了妖怪,并且把祂牢牢封印了起来。一夕之间,受伤的人们纷纷病愈,烧毁的农田挂满了丰收的果实,曾经驱赶过菅原道真的人也被雷火杀死。 世界恢复了和平。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咒术师,菅原道真的故事。” 五条歧枝讲得口干舌燥的,忍不住从桌子上扒拉了一个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小茶杯翻过来,讲究地用酒涮了涮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喝掉,喝掉的部分还没有倒掉的多。 目睹了繁琐步骤的樱井里奈:…… 不太懂你们贵族的讲究。 稍微往窗边挪了挪,里奈想了想问道:“所以,菅原道真的故事对我们有什么帮助吗?” “有哦,传说里的妖怪现在就在五条家的祠堂大喊大叫哦。” “那个封印之下的【神】?” “嗨嗨,完全正确!”一边灌酒,五条歧枝一边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找到故事里菅原道真留下的什么武器,重新封印祂吗?” 故事一般都是这么写的吧? “猜测错误!”白发青年突然趴到桌子上,下半身跪在蒲团上,双手撑着桌子,把精致的脸紧紧贴在她面前。 这个距离有多近呢? 近到里奈能感受到脸上痒痒的,是他长度逆天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脸。她忍不住屏息,对这种距离升起本能的抗拒——这种距离,她会下意识想起黏糊糊的女鬼五条,但周围的气氛很正常,没有阴冷的感觉,所以应该是正常五条吧。 白发青年像只好奇的猫一样左右观察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有多冒昧似的点点头,撑着桌子又缓缓坐了回去,缓缓道:“喂,里奈,你知道吗,五条家其实有菅原道真的血脉哦!” “诶?是这样的吗?不知道诶。” 走心的敷衍小连招,是她从人气超高的校园女神惠身上学到的超有用技能。 “诶?居然连惊讶都不惊讶一下吗?那可是菅原道真哦,货真价实的超级阴阳师的后代哦!”五条歧枝好像和前桌分享了惊天八卦却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反应的jk一样鼓起腮帮,不满地直起腰,敲了敲她的额头,“冷静得不像样啦!” “诶?是这样的吗?好厉害。” “……” 五条歧枝泄气地叹了口气:“所以,他们需要菅原的血解除封印,却又不敢和我正面作对,只好用你的血来解封。” 樱井里奈:“诶?是这样的吗……” 不,等等。 什么血脉,什么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被卷进这场斗争中,是因为……?”疑惑的里奈指了指自己,歪头问道,“我也是那个菅原道真的后代之一?” 真是的,策划又背着玩家加了什么新设定! “是的哦,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但是从血脉上讲,你身上无疑有菅原的血脉,浓度甚至要超过一般的五条家直系。哦,对了,你身上表现出的特征:强大的治愈术式,还有那种莫名其妙可以操纵植物的能力,和千年前菅原道真的故事中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就连长久被加固的封印,她的血液反而轻而易举解开了。 心中感慨了一句,五条歧枝伸手把桌子上的茶杯倒扣过来,悠哉悠哉地倒了杯酒,看了一眼桌子后面明显处于深思状态的女孩,他摇了摇头,感叹地拎起小巧的茶杯抿了一口。 诶,就算聪明机智的五条大人想做到这种事,也不一定会比她更轻松呢。 “这么说……我和你,也可以算亲戚?” “噗——咳咳咳!!!” 五条歧枝一口酒差点呛进肺里,什么感慨什么计划全都被这一句话通通打碎——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不过,女孩没在乎他的失态,而是摸着下巴自顾自分析道:“这样的话,难道战胜那个怪物的关键,就在我身上吗?” 怎么说也是菅原道真的后代,这不是妥妥的主角模板嘛!什么千年前的宿怨千年后破土而出,千年之后在命运的指引下,一场旷日持久的大决战就此爆发——类似的王道剧情。 经典啊,超级经典。 燃起来了! 一把捞起身边的铁杖,樱井里奈战意熊熊地站了起来。 战斗,爽! “残念——完全错误!”五条歧枝一把把她拽了下来,起身把她按在蒲团上,“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你还真想去和那个家伙打啊?” “诶?不行吗?” “你打得过吗?我可以给你一份那个家伙的模糊战力哦……”白发青年食指抵着下巴思考道,“大概,全力解放能力的时候,可以拆掉半个京都哦~” 玩家僵住了。 【特级】 这种战力描述,除了特级之外,别无他选。 这怎么打得过嘛! “而且……因为祂复活是用了你的血,所以肯定会像疯狗一样跟在你身后,根据你的气息一直锁定你,把你当成菅原道真疯狂报复。”五条歧枝耸耸肩,“所以我还是先把你送出京都,怎么样?” 真的假的? 里奈端坐在青年对面,有点怀疑。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他绝对看到了两面宿傩走入祭坛的那一幕了,为什么对他一字不提,反而只一个劲和她强调那个封印有多么多么危险,她在京都待下去有多么多么不安全,但是依据只是个不知道真假的传说,一点实质性证据都没有。 “那你怎么办?” “我嘛,把你送出去自然会回来,不然这些人随便乱来,把我的房子给震塌了怎么办。” 这么说着,他双手一撑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歪头笑了笑:“走吧?” 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是秉持着对五条歧枝薛定谔的信任,玩家还是伸出了手,随即眼前一黑。 【新地图加载中……】 五条歧枝!!! 我就不该相信你这个坑货!! 第90章 【新地图加载完毕】 【欢迎玩家进入:[溯洄狭间]】 系统的提示消失了,樱井里奈已恢复意识,首先涌入脑子里的是好像被扔进洗衣机转了好几圈后的头晕目眩。 不行不行,好晕! 晕乎乎地伸手去扶【水从鬼杖】但却一下摸了个空,玩家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上。 【背包禁用中!】 哈?为什么会禁用背包? 里奈揉了揉膝盖,踉跄着站起来打开系统面板,背包按钮上大大的禁用符号无比显眼,除此之外,【每日任务】、【历练】、【地图】等选项,全都不能用。 新地图的限制吗? “啊嘞?你是谁?”身边传来少年好奇的声音,“人类?人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闻起来的味道和菅原道真一模一样,肯定是被算计过来祭祀的菅原道真的后代,人类就是这么忘恩负义,并且喜欢一厢情愿猜测别人的种族。” 另一个听起来比较年长的声音说着。 樱井里奈后退,警戒地放出了咒力。 我去,这儿怎么有人? 温和的咒力以女孩为中心展开,像是突然泛起涟漪的湖泊一样,声波状点点散开。空旷的场地,脚下的地面铺了一层水,随着她的脚步荡起轻波,面前是神社一样的建筑,神社的门大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幡长长的垂下来,挂在飞翘的房檐上无风自动。 她正站在神社长长的台阶下,面对着这座宏伟的建筑。透过迷雾和水汽,窥见曾经它辉煌的一角,辗转流逝的时间摧毁了许多,却唯独放过了这座亘久的神社。 一个穿得稀奇古怪的少年站在她面前,警戒地双臂在胸前交叉。 他的身形瘦削,大概一米六左右,松散披着一件外套,一根 粗麻绳从身后穿过,在腰间绕了两圈回到背后系成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粗壮的绳结垂下,代替了腰带捆住裤子,宽大的裤脚被他挽到小腿上,他光着脚踩在水里,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哇哇哇,这个人类要攻击我吗?”少年吱哇大叫,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向后连退了三四步,上半身后仰,一双圆睁的猫眼眯起,噘着嘴上下打量她,长长的绳结随着他的动作在窄窄的脚踝处晃动。 “你不要过来啊!不然我要反击了,把你杀掉可就不好玩了!” 高高的台阶上传来男人稳重的声音:“安静点,咲夜。再大吵大叫我就把你扔出去。” 少年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从阶梯上缓缓走下的男人跳脚抱怨道:“喂喂喂,你这家伙,我好不容易捡到了一个好玩的人类,你不会想杀了她吧——不行不行,别说她是菅原道真的后代了,就算她是转世也得让我和她聊聊天吧?” 他和这个一点都不幽默的家伙待够了,他现在就想和别人说话,谁也别想拦着他! 少年鼓起腮帮,从腰间抽出一柄造型奇特的弯曲小刀灵活地转动,威胁性地朝走向她的男人呲牙。 还……蛮可爱的。 这样的想法在玩家心中一闪而过,随即里奈忍不住谴责自己。 樱井里奈啊樱井里奈,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因为外貌原因放下警戒心呢! 但话又说回来…… 真的很可爱嘛! “请问,这里是……?”玩家反思了一下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开口,极力凭借外表塑造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形象,力求迷惑对方以达到让他们放下戒心。 效果嘛……别的不说,反正少年一下子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超过男人跨到她面前,伸出手高兴道:“你好你好,人类,我是咲夜!这里是我们的家,欢迎来做客!人类之间是这么说的吧?” 这个人类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杀掉,可以放心把她留下来了吧? 反正她这么小一个也填不饱肚子! 并不知道面前笑得爽朗的少年在想什么,玩家看了看伸到面前的手,故意装作笨拙地握了上去上下摇晃:“你好……我是里奈……人类,是什么意思?” “诶——诶诶诶?你碰到我了!你居然碰到我了!”少年瞪大眼睛,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满是兴奋,“好神奇,难道你也是愿魂?看起来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嘛,怎么做到的?教教我教教我!” 愿魂……感觉好像在哪儿看到过这个名字。 “她不是。” 穿着下摆和袖子都长长的,肩膀上绑着一块肩甲的男人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了少年,转头沉下声音颇为不悦道: “这里是现实和虚幻的缝隙,是我们的地盘,如果不想被当成敌人的话,就把你的咒力收回去。” 能感受到她的咒力吗?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歧枝之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初次见面做到这种事呢。 只可惜,她不是想挑衅他们呢。 粉发的女孩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指了指脸上蒙住眼睛的布条,声音颤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不到东西,只能用这种方式保证走路不跌倒,对不起!” 男人怔然,好像没料到她的回答似的。 “诶呀,我都说了,她看起来就像个没什么威胁的人类!”一把退开身前的男人,名叫“咲夜”的少年走近,圆圆的瞳仁好奇地放大,他好像丝毫没想过她的撒谎可能性,非常自然地踩着她的咒力走到她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开心地说,“不要在乎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我问你啊,你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能碰到我啊?” “我不知道,刚刚我还和朋友在一起,转眼间就到了这里。” “诶?你朋友?谁啊?” “五条歧枝……我猜你应该不认识他。” “噗——哈哈哈哈,原来是五条家的人?让我猜一猜~”咲夜食指抵着自己的腮帮,歪了歪头,嘴角含着笑意眨了眨眼,“五条家主?” “诶?你怎么知道?”女孩愣了一下,疑惑地抬头,“你认识他?” “哈哈哈哈哈哈,认识他?或许再等个十几年几十年之后我可能会认识他吧,如果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知道他是五条家主——嘿嘿,你猜?” 咲夜“嘻嘻”笑着推了一下她。 “走嘛,我们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了解彼此呢!跟我走,我们回室内说话啦。” 里奈从善如流地跟着蹦蹦跳跳的少年走进了神社内部,身后跟着的男人沉默无言,但也没阻止他们。 出乎意料的,神社内部并不陈旧,反而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尽管里奈根本没感受到这个空间有任何“阳光”存在的痕迹,但挂在窗户上的纱布干净整洁,被一段仔细截断了所有毛刺的粗麻绳一左一右整齐拢好,很有生活情调。 神社内原本用来摆放神像的地方放了两张矮桌,四周放了几个蒲团,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插了几条枯枝。 矮桌旁边放着两个篮子,里面装了一些木桩一样的东西,一些木屑洒在地上。 光从摆设上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是个神社,与其说是个神社,不如说是两个人生活的地方。 “请坐请坐,让我来招待你……啊,忘记这里好像没什么人类能吃的东西了。” 里奈顺着少年的意思坐在蒲团上,轻咳了一声:“你们……不是人类吗?” “不是……或者说,现在不是了。” 出乎玩家意料,说话的人是一直对她表现出抗拒的男人。他停顿了片刻,目光在少年咲夜和她身上一扫而过,说道:“曾经的我们也是人类只……不过在一场战斗过后,失败的我们自然而然成了这种不生不死的样子罢了。” “嗯嗯,都是菅原道真的错!” 咲夜盘腿坐在她对面赞同地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他们是千年前和菅原道真一个时代的人,并且和他并不对付。 沉默了一会儿,里奈开口问道:“可我不是他的后代吗?为什么……” “虽然菅原道真杀了我们,但起码我不恨他。”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男人摇了摇头:“无论如何,站在社会公德正义的角度上,他没做错。” “嗨嗨,你可真会做好人,人家可不一定会领你这份情呢~” “咲夜。” 抱起手臂,咲夜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虽然这孩子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本不是应该问问题的时候,但玩家总不能等着这一大一小吵完架互相拉着手原谅彼此的时候再问吧?到时候她这个没吃没喝的人类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了! 樱井里奈腹诽了一会儿,顶着僵硬的气氛硬着头皮问道:“那个……咲夜……” “我可以问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吗?” 你们两个吵架,倒是考虑一下客人的感受啊!(大声) “哦~不和你讲话了,我要和这个新人类交朋友,哼哼。”咲夜往前坐了坐,拄着腮帮点点头,转瞬之间就把不愉快全都抛到脑后去了,手指在桌面上轻巧地敲啊敲,盯着一脸茫然的女孩笑了笑:“让我们说回你的那个五条朋友?” “五条歧枝。” “没错没错,五条家嘛,对了,你应该听说过外面菅原道真和妖怪的传说故事了吧?” 里奈歪头问道:“难道传说故事是假的?” “那倒没有,虽然有夸张的部分,但大体上还是真的啦。”咲夜用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只不过妖怪死了之后的故事,应该没有资料传说描述吧。” 还能是什么结果,百姓安居乐业,世界和平呗。 “哼哼,难道就没人想过【封印】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弱这种事吗?” 啊,好像是这样诶! 里奈灵光一闪。 很多作品里不就有那种封印千年万年后损毁,然后大反派从封印中蹦出来要统治世界 ,最后被主角团联手又封印回去的那种桥段吗!而且被封印回去的大boss还能在第一部结尾随着渐行渐远的镜头大喊一句“别想这么轻易就打败我”之类的话,然后第二部顺理成章接着写! 这么一想,封印这种东西真是个方便的东西,无论是反派势力主动解除还是随着时间逐渐减弱,都能很方便地引出一个故事。 “所以呢,菅原道真就走遍全世界,在各个地方设立了寺庙收集咒力巩固封印。封印的最中心就是现在你的五条朋友住的地方啦~但是嘛,有时候也不是所有咒力都能安全化成封印的一部分啦,用不完的咒力沿着原路返回,却沾染了‘倒影’的气息,连天照大神都无法避免地产生了倒影,放到普通阴阳师身上……” “嘻嘻,看来你已经见过你朋友身边的另一位朋友了?” 咲夜咬着指头会心地笑了笑,耸了耸肩,抬头看向男人幸灾乐祸道:“那些不幸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的家伙们真的很惨,是吧?”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我们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男人双手插在袖子里,淡淡道 “可恶!” 咲夜锤了一下桌子,愤懑地踢了踢小腿: “你就不能顺着我说点好话吗?你读气氛的能力跟你烂掉的身体一起埋进土里死翘翘了吗?” “算了,不和你一般计较,”咲夜转过头,看了一眼竖起耳朵的女孩,哼了一声:“所以代代的五条家主都饱受煎熬,做梦都想找人替代他们来承受这种副作用。找了这么多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你。” “未必没有试探一下这里有没有菅原道真残存意识的想法。”男人插话。 哈? 樱井里奈皱眉。 别看她平常嘴上说着那家伙那家伙,但对五条歧枝这个角色还是很喜欢的。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和五条悟相似的性格,但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在日常相处中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实意。 她刚来京都,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是五条歧枝大方地把自己城外的房子半借半送给了她,在那之前,他们只见过一面。她是个医术超群但自保能力很弱的咒术师(起码在别人眼里是这样),五条歧枝就隔三差五去她那里住两天,慷慨地把她划进自己的羽翼庇护之下。 对五条歧枝来说,如果站在利益得失上本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她平常也会腹诽‘这么不靠谱五条家还是完蛋算了’,但实际上能被她这么开玩笑就代表他已经被划进她较为亲近的那一波人里了。 亲近到什么程度呢? 里奈想了想,找到了几个参考角色。 大概和【伏黑甚尔】、【森鸥外】、【中原中也】这些角色一样吧,是如果不小心嘎掉了她心痛到会专门去找次元游戏公司回档的程度。 “我不觉得他会做出这种事。”这么想着,里奈反驳了咲夜的猜测。 “那你怎么解释你现在身处在这儿的事实?要知道除了五条家家主,可没人知道现实和虚幻之间存在着一片薄薄的间隙,更别说把人送进来了。”少年俯身靠近她的脸,步步紧逼,恶劣地发问。 气氛逐渐紧张起来,他好像非常恶趣味地想看她承认,她的朋友就是出于这种理由背叛了她。 不知道生前有什么心理创伤。 女孩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成在桌子上郑重地解释:“他绝对不会因为封印的原因做这种事——” “因为封印,已经被我的血解开了。” 女孩的声音掷地有声,如同一枚深水炸弹在安静的室内猛地爆炸,掀起滔天巨浪。 咲夜胸有成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封印……已经被解开了?用你的血?” 站在桌边风雨不惊的男人终于表现出一点正常的情绪波动,事实上,他甚至微微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就好像她身上带着定时炸弹,随时能把他们炸死一样。 “哇!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吧!” 咲夜也一溜烟从她对面跳起来躲到男人身后,抓着他肩膀处的肩甲从后面露出一张心有余悸的小脸。 一瞬间被两个人抗拒的玩家:……??? “你们这是……” “哇哇哇,你不要过来啊!” 她往前一步,两个人就跟着往后一步,像怪异滑稽的探戈一样,只不过两个人一改高高在上的态度,连一点点肢体接触都不想有。 “你们在躲什么啊?!” 咲夜欲哭无泪,戳了戳身前面色冷沉的男人,颤声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没有时间了。” 男人偏头往外看去,混沌无日的血红天空中,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不知何时,也不知从何处,许多血红色的云彩逐渐聚集,把天空遮的严严实实的,不见天日。 这个天地颠倒的奇异世界一下子暗了下来,浓云滚动,无风自起,门外的神幡随着风一下下打在墙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就在这幅阴沉的天气中,“哗啦”一下,细密的大雨倾盆而下,粗粗的雨滴连成雨线猛地砸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房顶上,神社化作疾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在急骤的大雨中摇摇欲坠。 只一瞬间,紧迫的气氛便从天上压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这鬼地方还能下雨的? 玩家茫然地左看右看。 “这下好了,修了这么久的房子,又要从新找个地方落脚了!”咲夜心痛地跳开躲开了从房顶落下的一滴水,朝一无所知的玩家大声道,“我真是谢谢你啊!” ——谢谢就谢谢,喊那么大声干嘛啦! 玩家刚想这么说,一点湿润的雨滴冷不丁落在了她的脸上。 淡淡的铁锈味传来,樱井里奈眉头一皱,指尖在脸侧一抹,拇指食指捻了捻。 黏糊糊,湿哒哒的手感,不像雨,倒像是—— 血。 里奈眉头一跳,不详的预感袭击了她。 “你这一路跑得可真远啊,让我好找。” 血色天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一个血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不是她以为的【神】,而是—— “两面宿傩??” 里奈戒备地后退一步。 四手四眼,威势赫赫的身影落在地上,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猩红色的眼睛。 清醒和疯狂,血色的眸子里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存在,和血红色的天空一样混沌。 肌肉虬结的上半身,他腹部上一张大嘴张开,发出了低沉嚣张的声音: “又见面了,菅原道真。” “不,不对劲!”里奈后退一步摆出防御姿势,大声斥问道,“你是谁?” “你已经忘了我吗?哈哈哈哈哈,也是,已经过了千年之久,就连山峰都化为平地,你会忘了我这么一个手下败将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我啊——这一千年里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晚上,可都念着你的名字,做梦都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呢——” 血红色的眼睛猛然张开,其中深藏的排山倒海的恨意让樱井里奈悚然一惊。 他是千年之前被菅原道真封印的【邪神】—— 不是吧,大哥,你朝思暮想也得找正主去倾诉吧!我不接代餐服务,谢谢! 被无妄之灾连累的玩家心累,非常想给面前这个怪物配个老花镜让他把人先认清楚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死,非常想死。 论,少年漫主角平静无波的日常,突然被一个叫嚣着千年前你祖宗打了我,现在我要报复回来的稀奇古怪怪物打破后,会不会在内心开骂呢? 答案是—— 绝对会啊!!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了,你的胆子倒变小了,菅原道真。” “我有哪里和你的好基友很像,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这种借口可没法蒙骗我的眼睛,火焰和耻辱的味道,这一千年来我可是每天都反复品尝,终于,终于让我等到向你复仇的机会了!这一次 ,我要把你施加给我的耻辱千万倍奉还!” “……” 这……根本无法沟通啊…… 外面的雨没有落在地上了,而是全数浇在她的心上了。 樱井里奈抖了抖。 凛冽的雨再冷,根本比不上玩家的心冷。 如果不是真的还想玩游戏,樱井里奈真的很想摆烂和这个莫名其妙认定她就是菅原道真的怪家伙说一句“爱怎样怎样”算了。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说,你想和我直接开打?” 长相极像两面宿傩的怪物左右移动目光,顿时,藏匿在阴影中的两个人的身影无所遁形。 咲夜紧张兮兮地盯着脚下的地板,心中祈祷这家伙别把他们认出来。 “你们……是谁?” 樱井里奈翻了个白眼。 ……还好意思把记性不好这口黑锅往我头上甩呢,我看真正把脑袋忘在家里的是你吧。 “喂,对哦,你们是谁?”抱着“反正事情已经糟糕成这样再糟糕一点也无妨”的莫名其妙的心态,玩家抱臂反问道。 “喂,人类!” 咲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对着她怒目圆睁。 “都说了,人类是一种擅长忘恩负义的生物。” 男人长长叹了口气,反手幻化出一把剑。 “哦,哦,这把剑,我认得……你是那窃取了我宝剑逃跑的胆小侍从的后代?” “两面宿傩”眯眼,目光从大开大合造型粗犷质朴的利剑上缓慢滑到樱井里奈的脸上,就算看不见,但这种黏糊糊湿哒哒的阴暗视线就像花纹艳丽的蛇缠在玩家脖子上一点点吐信子,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不适。 “早知道你是这种家伙,还不如两面宿傩追过来了呢。”里奈皱眉,颇为埋怨地碎碎念。 虽然他是个杀人放火还吸血的坏人,但最起码坏得坦荡,本身有正常人的善恶观,知道什么是好坏,只是太过肆无忌惮选择用绝对的武力碾压目之所及的所有生物,狂傲地让规则来主动适应他。 和这个嘴上说着“复仇复仇”却连仇人都能搞错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樱井里奈的咒力从上扫到下,陡然发现这幅肌肉虬结猿臂蜂腰的身体还是适合两面宿傩,平常看没感觉到怎么样,一旦换成这么一个看起来b格就不高,被人在地底下埋了一千年的鬼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充满了说不出的违和感。 “抛去别的不说,这幅壳子还是狗崽子本人用着更顺眼一点。” 不知道这怪物听见她的吐槽会不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里奈有些恶趣味地咬着手指想。 “您的眼神不错,但允许我多嘴一句,这把剑本来属于我们泉水一族,不存在’偷‘的说法。” “哈?本王给了你们一个住处,只要了你们一把剑已经够仁慈了吧?” “当然——前提是,如果这把剑原本不属于泉水一族的话。“泉水和彦左脚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架势,双手握着剑柄缓缓后拉,锋利的剑在剑眉星目旁闪烁着冷厉的锋芒,“更前提是,您没用我族人的性命祭这把剑。” 随着他的动作,室内逐渐掀起狂风掀起男人的发丝,光洁的额头上一颗深蓝色的宝石在深黑色的发丝中若隐若现,给他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镀上一层高洁的神性,他注视着手中的光辉闪耀的利剑,眉眼压低沉声道: “泉水一族上下四十二条性命,还请您交还。” 既然躲避已经不可能,那么就算拼上一切也要在此身彻底消散之前,拿回属于泉水家被夺走的荣耀——哪怕此世“泉水”一名已荡然无存。 “这种感觉……真让人怀念啊。” 无形的剑气刺痛神经,“两面宿傩”甩了甩手,双腿猛地一蹬,化作一道凶猛的流星裁断雨幕朝室内冲来! 锵—— 刀刃和漆黑的指甲互相碰撞,竟擦出金属相交的火花洒落地面! 一阵巨力袭来,泉水和彦忍不住架刀倒退两步,抵在墙边甩了甩发麻的手。 “哈?就这点本事吗?” “技艺不精,烦请阁下不吝赐教!” 双目对视间,亘古的仇恨化作火苗最激烈的助燃剂,刹那间,两道身影腾空,以极快的速度转转腾挪,屋外滂沱大雨也掩盖不住的金石交击之声响彻神社。 当,当,当。 一个轻捷,一个粗犷,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相互碰撞,战斗的火药味蒸腾,逐渐盖过了潮湿的血腥味道,房顶上噼里啪啦开始往下掉东西。 被丢在一边的玩家的玩家:…… 喂,你们别打了!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要打去练舞室打啊,真是的。”嘟囔了两句,樱井里奈慢悠悠躲开溅射过来的木屑和火光,环顾四周找了张高高的供桌躲了下去,撩开帘子,一张紧张的小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人类……?” 头发像个没梳毛的小鸟一样炸炸的咲夜眨了眨眼,顿时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 “等等,人类,你说是你的血解开了封印?“ 里奈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啥也没说,默默点了点头。 “有办法了!” 被一把拉住胳膊的玩家先是吓了一跳,被他从腰带里掏出来的刀子用弯弯的刀尖从中指指腹上划了一道才被放开。 鲜红色的血珠从女孩的指尖滴落,被少年抓着手指在他的脸上抹了一道。 “嘶——好烫,”猛地颤抖了一下,咲夜睫毛微颤但还是嘴硬道,“虽然是个不知道多少代之后的后人了,但是浓度还勉强够用。” “哈?”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疑问,玩家眼前一闪,一秒钟不到面前就只剩下桌布还在随风飘荡。 砰! 相应的,天上的战况因为新成员的加入更紧急了三分。 哈? 收回手,呆呆看着中指上还在沁血珠的伤口,樱井里奈满头问号。 怎么,一个两个,我是闯进吸血鬼的古堡了吗?我的血是什么珍贵东西吗? 不就是什么菅原道真的后代吗,他这么牛不还是任凭他的老基友从坟墓里跳进她家的后院儿朝着要她的命的方向坚定不移地进发吗? “真是见鬼了,这该死的后代身份谁爱要谁要,羊毛出在羊身上也不见得逮着一只羊薅!不就是看五条歧枝不好欺负只好抓住我这么一个柔弱无骨小女孩可劲啃两口吗,坑爹的血统。” 樱井里奈愤懑地一掀桌子钻了进去,甚至因为生气差点不小心撞到脑袋。 黑暗里,女孩鼓着腮帮揉了揉头顶,郁闷的样子让某只幽魂忍不住笑了。 “看来,这份馈赠千年之后倒是给你惹了麻烦。” “谁——啊!” 这回是真撞了桌子的樱井里奈捂着头顶跌坐在地上,顿时觉得眼前冒出来一颗两颗星星围着她不停转圈儿,一边转好像还一边“咯咯”笑她。 不,不对,不是星星在笑,是耳边真的有人在笑! 见鬼了? 女孩震惊地捂着头左右看,长长的头发随着剧烈的动作一摇一晃,煞是可爱。 “你可看不见我,我在你的脑袋里。” “你是谁?”女孩颤抖着声音问。 不得不说,突然出现的声音真是把习惯依靠咒力什么都看得到的玩家吓了一跳,差一点就发挥毕生手速点了退出键。 你们次元公司还做什么模拟器啊,做全息恐怖游戏算了——到时候肯定能吓死三五个胆小的玩家,到地狱也得表扬表扬你们的技术! “哈哈哈哈,你刚刚还抱怨了我丢下烂摊子不管,怎么不知道我是谁呢?” 男人的声音很清朗愉悦,一听就是二次元刻板印象之——潇洒果断的侠义男性。 结合自己刚刚说的话。 一个听起来很不靠谱实际上也很不靠谱的猜测逐渐成型。 “菅原道真?” “没错的哦~” 听听,这熟悉的调侃的语气,看看,这视紧张局势为无物的熟稔态度,哦~原来是五条家老祖宗啊。 装作开朗的玩家死鱼眼地鼓起了掌。 连一千年前的祖宗说话都是这种味道,五条家果然还是完蛋算了。 “你不是成神了?怎么……”女孩好像冷静了下来,坐在地上也不嫌凉,一本正经分析道,“难道……我已经死了,天堂看我被你害得这么惨,派你来接引我顺便和我好好解释?” “……嗯?天堂……又是什么地方?现在这个时代神明住的地方已经不叫高天原了吗?” 菅原道真首次见到自己的后代,就一头栽进了隔了千年之久的无数个代沟里爬都爬不出来。 “不过你要说的是高天原的话,现在作为风雷神的我应该还在天上吧,在这里的,仅仅是一缕属于人类‘菅原道真’的意识,本该随时间消散的我,却被唤醒到你的身上。” “这样解释清楚了一点吗?” 虽然听不懂这位后代在说什么,不过鉴于她实在是身处危险中,菅原道真还是浅说了两句。 不对。 玩家的眼睛犀利了起来。 别的解释先不说,按咲夜的说法,这里是虚幻和现实的间隙,是只有五条歧枝知道的地方,他是从哪儿来的? “既然你是个灵魂,那……你可以像故事里的鬼魂一样占据我的身体,独自行动吗?”女孩试探地问。 “可以哦,平安京的风景在这千年以来,变化真的很大呢,我一个老人家都快迷路了。” 说谎! 里奈的手指一动,好不容易忍住了反驳的冲动。 【逃离藤原家】的任务可是在她自己跟着两面宿傩走出藤原家的院墙才完成的,要是用了她身体的无名鬼真的逛了平安京,怎么会没能完成任务? 当然,不排除只有她本人上号才能触发任务的可能性,但是 总不能因为这一种可能就放过这么大的疑点吧? 但别的东西不说,这家伙是鬼差不多了。 尝试堵住耳朵依然能听见他的声音的玩家颓丧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沮丧地接受自己纯洁无瑕的账号里住进来一只鬼的事实。 就算这鬼可能曾经是个英雄,也不能改变他现在就是个鬼的现实。 “算了,你在就在吧。” 心累的樱井里奈撩起一角桌布,朝刀光剑影的外面指了指,颓丧道:“那看在你的后代在可怜地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份上,你能把外面的那个追来的基友一了百了吗?” “基友?” “就是……呃,宿敌的意思!” 宿敌=基友 等式秒了。 “哦,你说祂啊……我倒是可以提供杀了祂的方法……” 要说就说,干嘛这么磨磨蹭蹭的! 虽然心里这么腹诽着,但玩家脸上还是一脸天真善良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嗯……你确定真的要杀了祂吗?” 菅原道真反问道,声音中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拉长声音缓慢道: “那副肉i体啊……在变成诅咒之前可还是你的亲人,流着和你相似的血呢。” 他的话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玩家自欺欺人的气球,露出气球外环绕她的玩家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 …… 哥哥。 这个陌生的称呼,是樱井里奈玩游戏的最初动力。 她是家中独生女,上没有哥哥姐姐,下没有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好像很爱彼此也很爱她,在生下她之后再也没想过生第二个孩子。 但是他们很忙,偌大的集团公司蒸蒸日上,他们每天都在飞机上从天南飞到海北,只有很重要的新年才会匆匆回来过个年再匆匆回到机场。 所以,里奈很早很早就明白了一件事: 【爱是迫不得已的分别。】 托撒爷爷是曾经照顾过妈妈的管家,现在他像照顾小时候的妈妈一样照顾着她,弥补了她所有关于“家”的缺失。 但是,果然偶尔也曾幻想,有个哥哥或者姐姐是什么感觉吧。 现实得不到的东西,游戏里总没有限制了吧? —【想体验赛高的情感冲击吗?】 这是当初[Imoto]模拟器的宣传语之一,也是狂热be爱好者樱井里奈兴冲冲进入全息模拟器下载游戏的原因之一。 五条悟,太宰治,虽然各有各的性格缺陷,但怎么说相处久了也能感受到他们性格中的可爱之处,当哥哥也不无不可。 但是【哥哥】这个头衔和【两面宿傩】组合在一起,并且被正式提到明面上……? “呕——” “诶诶诶?你怎么了??!!” 第92章 倾盆大雨狠狠砸下,噼里啪啦砸在庭院的细竹上,青绿的竹竿左右摇晃,一副禁不住风吹雨淋的样子。 清澈的雨水混着冰冷的气息在房檐上汇成水流,沿着雕花的砖瓦化作水线流下,在青石砖上溅起晶莹的水珠。 寒冷的雨中,一抹白烟从房檐下冒出,又在雨中缓缓逸散,带出一抹浅淡的草木香。 “真是一场大雨呢,京都已经许久未下过这么大的雨了……真让人怀念呢,你说是不是?” 素烧茶杯被一只骨节分明,皮肤晶莹白皙的手放在茶桌上,青年懒懒地躺在帐子门前一只手拄着腮帮,就这么静静看着屋檐雨水一直流淌,苍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旷远的天空和阴郁的积雨云。 青年的眼神沉静忧郁,他的蓝眼睛里好像在下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雨。 雨,已经有多久没见到雨了呢? 一条黑乎乎的肢体从青年的袖口滑出,欣喜愉悦地去接从天上落下的雨丝。 好像,自从诞生的那场大雨过后,自己就再也没见过天空,更谈不上再看一场雨。 思绪像纷飞的雨滴一样飞回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藏书馆,就在那里,他度过了短暂又漫长的,从此以来的所有人生,直到身上流淌着罪人之血的女孩贸然闯入,他熟悉到每一寸的世界才迎来了第一个真正的,崭新的开始。 “恶——讨厌下雨,黏糊糊,湿哒哒的。” 一声不耐烦的抱怨打断了他的思绪。 和“禅院琉斗”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嫌恶地揽着袖子往里面坐了坐,花朵般散开的下摆被拖着往远离房檐的地方挪了挪,一丝雨都沾不到。 “真不知道这种天气有什么好看的,肉身就是麻烦,在外面走都要避开这些水。” 黑发青年的目光从檐外收回,放在桌子对面的青年,尤其是他和左眼相比颜色暗沉无光的右眼上,忍不住出声讥讽道:“你怎么没跟着你那一见钟情的人类一起进入溯洄狭间?眼睛都送了,也不差这一条命了吧?” 作为“暗之一面”的他们,是由沾染了“倒影”气息的多余咒力仿照原主的一切聚集诞生的意识,可以说,他们生来就代表了“背叛”和“负面情绪”。 但这个家伙,居然主动把身体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擅自送了出去!不是能再生的肢体,而是一部分“概念”,就像人类的切割手术一样,被送出去的“概念”就像被切除了一样永远失去了! 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恨铁不成钢。 这根本不像一个拥有正常思考能力的生物能做出来的事!除了一见钟情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能解释他的行为的合理原因。 总不可能因为这家伙被关久了精神失常了吧? “你说……里奈?” “五条歧枝”轻轻摸了摸黯淡无光的右眼,视野中,丝线从自己的身上蔓延而出,向无尽的远方延伸,直到隐没在无形的空间中。 那是他和他的一部分概念之间的联系,就算被切割,他依旧能隐约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在“不存在的地方”鲜活跳动着。 手指在空中无形的联系上微微一勾,他毫无波动地回答道: “原身给了她一只纸鹤,那种随处可见的便宜东西有什么好的,要给,就给点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份的珍惜东西。他喜欢的人,我也喜欢,要论心意,我可胜过他许多。” “仅仅是为了和他较劲?你也太意气用事了!” “唔……”容貌姣好,但眉眼间氤氲着阴气的白发青年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抹掉了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懒懒道,“谁知道呢?” “我是个独立的意识,也有可能我想通过超过他证明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可能我就是很喜欢她,和其他人无关呢?” “你……算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东西,我管不着,但要是你送出去的东西给我们惹了什么麻烦,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这你大可放心……” 白发青年捻起一撮头发,百无聊赖躺在榻榻米上挥了挥手。 “因为只是一份礼物,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雨水哗啦啦流下,正如同此时此刻溯洄狭间内连绵不休的大雨一般吵闹喧嚷,哗啦啦的雨声吵得人 头疼。 …… …… 此时此刻,如果世界上有能逆转时间的手段的话,菅原道真说什么也要穿越过去把随便说话的自己掐死。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的声音满含担忧,似乎女孩手中紧握的刀子没对准自己的心口,而是顶在他的脑袋上一样喋喋不休。 “我们没必要这么冒险,不是吗?这片世界就是个幻影,就算祂真的来找你麻烦,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威胁,那个五条小子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才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哦,是吗?” 稍微敷衍了一下着急上火的老人家,里奈稍微转了转手里的银质餐刀,不同于普通餐刀的锋利光芒让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刀,不说别的,无痛去世肯定能轻易做到吧。 这泉水家不愧是锻造大师,这份锻刀工艺,玩家认可了!(大拇指) 要是让盛极一时的泉水家族知道他们最骄傲的工艺被夸奖竟然是在一柄什么奥妙技术都不需要的破餐刀上,肯定会从坟墓里蹦出来指着天上那把吃了他们整整二十四条人命才现世的绝世神兵让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女孩好好看看什么才叫技惊绝世,什么叫出神入化巧夺天工。 可惜,玩家对深埋在地底的怨气毫无所觉,只是双手握着餐刀刀柄,以一个主动赴死的危险动作跪坐在地上,闪亮亮的刀尖正对着她的心口。 这是个危险的姿势,尤其在地面都在天空的战斗余波中剧烈颤抖的时候,稍有不慎,只需一个晃动,她立马就能去三途川报道。 而女孩的眼神中毫无畏惧,只有满满的好奇,似乎死亡对她来说和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 “我们不能换一种方法吗?这样,我教你另一种直接离开‘不存在之地’的咒术怎么样?” “可是解封用的是我的血,祂总有追上我的一天,我可不想被这种毫无美感的家伙一口吞进肚子里变成消化道垃圾。” 里奈耸了耸肩,用了一个比较文雅的词。 “比起死得这么悲惨,我还不如直接自杀一了百了呢。短暂消失一会儿对一个独身在外无牵无挂的咒术师而言又不算什么坏事。” “不存在之地”是虚幻和真实的交界,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原本应该是个不存在的地方,如果灵魂,愿灵,咒灵之类在这里死亡,会顺利进入死后的虚幻世界。 但如果活着的人在这死亡,只会在死之后毫无意识地穿越时间和空间的乱流再回到现实—— 只不过会花点不确定的时间而已。 而她处于“不存在”的这段时间内,借助她的血液复活的【神】也会因失去凭依而回到封印里。这就是比“杀死神明”更容易解决面前的困境的方法。 这是菅原道真说过的传闻…… “但是我没让你真用这种极端的办法啊!” 菅原道真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崩溃。 “如果你不想伤害那副属于你亲人的肉i体的话,我这还有一个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咒术,基于你的血脉浓度很容易就能施展出来,很轻松,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为什么千年之后的孩子这么不听话?!难道他真的老了,老到一点都不了解千年之后的小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吗? “我对他的生命安全没什么可担心的。”里奈撇了撇嘴。封印几乎是两面宿傩抓着她主动解开的,要说他没有后手,任凭一个来路不明的灵魂占据他的身体,她绝对不信。 【契阔】的另一方如果死亡,她绝对会收到冥冥中的反馈。 比起这个,哼。 玩家磨了磨后槽牙。 他们这对名义上的“亲人”之间,最大的分歧应该是他没料到自己能从五条家的祭坛里逃走,以至于复活的【神】没能第一时间夺走她的命,耽误了计划。 正好,她也完全不想用自己的命填补他的计划什么的。 没错,互相想让彼此死,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菅原道真这种家伙知道什么,他们之间的代沟加在一起能把地球切成两半。 “你——”不知道自己被腹诽的菅原道真顿了顿,搜肠刮肚挑词捡句地劝说心意已定的女孩,生怕这死孩子一言不发就要寻死。 “在我们那个咒力水平比现在高得多的时候,有记载的咒术师能活着从这里出来的都寥寥无几,说明这套理论是有缺陷的——你没必要用自己的命来赌——” “这样啊……你说得对。”但是! 菅原道真刚放松地叹了口气,就听见“噗嗤”一声。 鲜血像失去束缚的野马一样从女孩单薄的胸口狂喷而出,热腾腾地溅在桌布,地板,桌子底部上,散发出奇异的血腥味。 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就像一块堆满奶油的香甜小蛋糕翻倒在地上,只不过翻了一地的不是奶油,而是鲜红的血。 “啊啊啊!!你干嘛!!” 男人的尖叫声随着眼前的黑暗逐渐远去,沉沉的睡意从意识深处涌出,玩家最后的话语涌到嘴边,变成轻声呢喃:“——我拒绝。” 如果她真的按照他说的方法去做了,那么死掉的灵魂究竟会是哪一个呢? 别忘了,那个四手四眼的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虽然死哪个都不亏,但要是把他们哪个从互相制衡的境地里救出来对她来说都是这样一笔亏本生意。 就这样吧,爱咋咋地。 深沉的迷幻从地底渗出,摆烂的里奈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装进蛋壳里的蛋黄。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缓缓升起淹没了她,就像维系着蛋黄生命的蛋清一样缓缓升起,湿润的感觉漫过身侧,小腿,直到淹没了她的头顶。 这层恍若羊水一样的无形介质鲜明地分割了她和世界。 轰隆!! 天旋地转,飘荡的桌布外,几人打得不可开交,但这些巨大的动静传到她的耳朵里的时候,像从世界之外传来一样轻飘飘的略过,没留下一点印象。 胸口传来一点点冰凉的感觉,好像那里插着的不是一把餐刀,而是一块碎冰,她没看到的是,在她的胸口,幽蓝色的眼睛一闪而过。 “你为什么——” 耳边传来某个老祖宗崩溃的声音,樱井里奈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意识突然像个断电的机器人一样断开了。 无声无息,安宁祥和,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过于安静的环境本应该让她出现些许耳鸣,但是这里安静到连一点点耳鸣的声音都没有。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她漂浮在沉静安宁的无垠之海中,只觉得心中无比幸福。如果死亡之后人会回归这片悠久的海中,那么死亡也无需畏惧了吧。 星星,在无垠之海中闪烁,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巨量的信息熵的汇聚,在这片海里,每一滴水,每个星星,每个原子和分子,都由无数的信息组成。 闪亮亮的信息之海中,赤i裸的少女抱着小腿蜷缩在深海的正中央,深粉色的长发随着信息的浪潮左右漂流,就像一条粉红色的河流沿着她细瘦的胳膊亲昵地缠绕抚摸。 女孩紧紧闭着眼,神态静谧祥和,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好像做了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这里是上帝的后花园,掌握着世界上所有生物的组成秘密,在这里,本该堕入人间的夏娃如此幸福地沉睡在上帝的怜爱的掌心,远离那毒蛇和金苹果的厄运…… 被改写的命运原本应该如此。 本该。 “啊……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感叹,打破了这里永久的安静沉静。 抱臂的女孩下意识皱起眉,好像无意识埋怨打破这份宁静的罪魁祸首。如果换一个人肯定要被这幅可怜又可爱的表情深深征服了,但可惜,来者似乎是个完全不懂这些情感的不速之客。 “别睡了,赶紧跟我出去。” 刚刚安静了没一会儿,里奈就感觉被 人从后面猛地推了一下,失重感陡然传来。 沉睡的女孩猛地失去平衡,像被投入水面的石头人一样破开宁静的深海,沉沉坠入其中。 谁…… 失去控制的四肢僵硬冰冷,不速之客的到来似乎激怒了这片信息之海,冰冷,沉寂,夹杂着些许的愤怒,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首次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智慧……就像被抢走了猎物的猎食者。 被这样的想法惊了一下,里奈猛地睁开眼睛! 深邃的蓝和闪亮的星光璀璨悠远,如同放在山蓝色天鹅绒中的闪耀珠宝。 玩家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艳。 她越深入海底,光便越是微弱,深深浅浅的蓝色如同最高超的画家手下的画布肆意挥洒,不是真实存在的海,而是集人类想象力之穷尽所能幻想出所有关于“深海”的概念的集合,既美丽又危险。 她在海中漂浮,她向海底坠落。 这里是……哪儿? 樱井里奈的记忆还停留在剧烈晃动的桌底下,乍一看到如此美丽的海洋,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自己不小心开错游戏的错觉。 次元公司的美术表现力她向来是佩服的,肉眼可见的高技术力,这可都是技术组的心血…… 玩家静静享受着眼前的美景,突然想起那个堪称光污染的网页,和搞怪的道具们。 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搞游戏开发的都掉头发了.jpg “喂,别发呆了,跟我走。” emmmm…… 这个声音…… 里奈听出来了,但她宁愿自己听不出来。所以她选择闭上眼装死,尽管她和对方都知道这只是一种无效的,拒绝交流的姿态而已,但起码能表现她并不欢迎的意思。 “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不走,你就做好在这个鬼地方待一辈子的准备。” “一辈子就一辈子,反正这里和外面都一样无聊,待在这儿起码还可以避免有人一直孜孜不倦想让我死。” 里奈说着,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现在聚的拥有主角待遇也不是什么好事了,主角虽然总能化险为夷,王霸之气一开就能让小弟纳头便拜,但麻烦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解决这些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的麻烦事,根本没机会和NPC们好好相处。 她又不是冲着天下无敌来的,Imoto模拟器最重要的就是相当真实的感情模拟,这个世界她忙到飞起,都没时间好好培养感情。 “很好,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很适合你,那你就在这虚假之海里一直沉沦,躲到最后的浪潮把你和这个精致的玻璃罩子一起掀翻吧。” 那个声音刚要消失,里奈便睁开眼睛,懒洋洋道:“别这么着急走,我有事想告诉你。” “……” 虽然远处不再有声音传过来,但是海水中传来似有若无的敌意还是暴露了另一个人并没有像他说的那么果断离开的事实。 “……”他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他们俩之间的条件实在是太不平等了,她无牵无挂孑然一身,而他总是有一堆征服世界的野心要实现,比她可忙得多。 沉默像是一条粗麻绳,两个人站在绳子两段,隔着海水和星空互相较劲。 最终,还是无聊到拉出系统屏幕玩三消小游戏的玩家凭借超长待机的耐心稍赢一筹。 “说。”这个字很简短,简短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里奈盯着屏幕中的Q版苹果,直到它和它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并炸成烟花才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无所谓道:“你最好注意一下那个曾经治愈过我的力量,它并不属于祭坛,也不属于所谓的【神】,那是我的反转术式起了效果——在我本人已经昏迷的情况下。” 很有趣,不是吗? 她的血条几乎扣光,可系统的结算页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弹出,甚至没有【您已死亡】的标识,要知道在上个世界里她变成个异能体的时候系统都会见缝插针地弹出个提示提醒她呢……所以这不是堪称神迹的复活,而是一场手忙脚乱的紧急救援。 “很好,这下有些不协调的地方终于说得通了,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这种说话方式,你迟早挨打。 心中腹诽,里奈表面还是维持着什么都不在乎的平静。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该离开离开,该找某个人算账找某个人算账,总在我这个‘精致的玻璃罩子’逗留算什么。” 女孩脸上露出一丝嫌弃,仿佛被打扰了一样。 “就算可能会死?” “那又怎么样?”女孩说,“我不在乎。” 她本来就不相信菅原道真的理论,原本也没什么兴趣自裁,但当那个幽魂在她耳边大呼小叫阻止她的时候,她才真正起了兴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玩家最喜欢的,就是向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至于是不是真死——谁在乎?这只不过是个游戏而已,一个游戏存档,失去了只会让玩家有点遗憾,不会对她有任何实质影响。 实质上,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重开存档了,这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早在意识到处心积虑想弄死她的【两面宿傩】就是这个副本的“哥哥”的时候,丝毫想象不到自己该怎么拯救或者安慰他的玩家就升起了这种想法。 “不想活了?很好,我知道了。” 那个声音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轻嗤了一声,然后消失了。 樱井里奈懒懒地伸了个腰,耳边海水愤怒的情绪消失了,重新变得安静祥和,海中的星星呼吸般闪烁,伴着轻缓富有节奏的海浪声,听的里奈垂下眼皮昏昏欲睡。 但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全息舱里睡觉一点也不舒服。 玩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拉开系统面板。 【退出游戏?】 【是\否】 白皙的指尖逐渐接近游戏面板,但是刹那间,一阵天旋地转笼罩了她,还没来得及按下【是】,她就利索消失在扭曲的空间漩涡里,就像一片薄薄的肥皂片溶解在水里那么迅速。 【警告!警告!】 【[契阔]已解除,请玩家注意!】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黑暗中的玩家缓缓恢复了意识,还没来得及使用咒术,脸颊上传来灼热的体温和软弹的触感就让她僵住了。 啊……这触感……这温度…… 以温顺的姿态蜷缩在某人怀中的玩家心如死灰眼神死。 在这个穿着保守的年代,能肆无忌惮露出大到能把她弹到外太空的胸肌,还敢到处溜达,这么不守规矩的男性生物她只认识那么一个。 “怎么,学艺不精,把你的咒力给治没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和这个声音才刚刚道过别。 反转术式,哈哈。 算上他们分别的时候,这才过了不到一年。 樱井里奈像一条晒干了的咸鱼一样直挺挺躺着,假装自己感受不到耳边胸腔的震动,也感受不到滞涩的,被转换成正面能量的咒力输入身体的微微刺痛感。 谢邀,这辈子玩游戏最讨厌两种人。 一种,就是开挂的人。 一种,就是不让我开挂的人。 还不如杀了我呢,mua的。 第93章 浑身浴血的怪物坐在高高的房梁上,垂着双腿,和服下摆被刀斩得一条一条的,随着左右摆腰,他的身上满是残留的血迹,一部分是他的敌人的,但更多的是软倒在他怀里的女孩胸口汩汩淌出的。 那些鲜红色的粘稠液体比熙攘的雨夜更喧闹,抹在线条流畅,肌肉贲起的上半身,肩头,胸口,块垒分明的腹部,他身上大大小小被切开的伤口,却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当然,他已经不再是脆弱的人类,自然不会有伤口了。 两面宿傩伸出一只手,满不在乎地在腹部的伤口轻轻一抹,那些鱼鳞般的伤口便缓缓愈合了,连条疤痕都不曾留下。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羸弱的人类之躯,这句躯体,成功向罪魁祸首讨伐了经年累月的罪孽,化身为恐惧的最终化身。 漆黑的咒纹一如既往盘亘在他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 里奈躺在他的怀里,却和躺在地狱的烈火中一样煎熬,尽管失血过多让她浑身发冷,但身边灼热的热量源却让她宁愿忍受这点无伤大雅的冷意。 沉默像凝胶一样充斥在两个人其中,不过这次,等不得的变成了她。 “你……”只是开了一个头,里奈就紧紧闭上嘴巴,拒绝再说话。 面前的存在究竟是谁?、 两面宿傩?【神】?还是他们两个的结合体? 如果是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他对待她的态度都绝对不可能这么好——甚至把她抱在怀里没轻飘飘出声威胁要把她扔下去! 此刻的玩家早就忘了她不止一次被两面宿傩抱过的事实了,或许仅仅带着她飞 来飞去恶劣地强迫她服从他的意志的情况下,缩在他的臂弯里对玩家来说只是一种“威胁”的具现化,实在称不上一个“拥抱”。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他挑眉,伸出一只手,恶劣地把身上属于她的血又抹在她的脸上,黏糊糊的铁腥味冲入鼻腔,里奈忍不住皱眉,伸手打掉了不怀好意的手指。 “啪”的一声,房梁上的两个人还没怎么着呢,躺在地板上喘气的两个人先浑身一抖。 而紧闭着双眼的里奈的心里却很痛快。 先别论真实伤害有多少,你就说响不响就得了。 她算是想明白了。 这不就是个游戏吗?干嘛那么小心翼翼的,就算你武力超群一拳能打哭十个幼儿园小朋友又怎么样?次元壁放在这儿。 大不了,她把电线一拔,难道狗崽子还能像贞O一样半夜从她的全息游戏仓里手手手手脚脚并用地爬出来吗?不能! 那不就得了。 开摆! 于是,两面宿傩车就看见从虚假的信息之海好不容易捞出来的人一扫谨小慎微,变得胆大了不少,不仅敢对他动手,甚至动手了之后丝毫没有畏惧。 发生什么事了? 四只眼睛眯起,两面宿傩高高扬起眉毛,疑惑地想道。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突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吗?这具身体里到底是他熟悉的那个人,还是鸠占鹊巢的幽魂呢? 不得不说,身体里都同时寄宿着两个灵魂,彼此还互相怀疑,玩家和两面宿傩两个——缘分,真神奇呢。 “想不到你居然敢相信那家伙的话自裁。” “你很意外吗?” 里奈淡淡到,发动了【逖听远闻】,鲜明的视野重新回到她眼前,连带着面前证明了许多的诅咒也更加清晰了。 “我都说了,我不在乎,我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该有的后果,只不过我没想到阻止我的会是你。” “我?”两面宿傩不知道用哪个手指了指自己,反正里奈没心情分辨。 “你不是早就盼着我死了吗?反转术式,这就是你想要的?【契阔】已经消失了,别说你感受不到!这下好了,对你来说,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和路边的野草有什么区别?既然你可以像拔掉一颗野草一样轻松杀死别人,当然也能挥挥手就杀了我!”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女孩胸膛急促起伏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拽着他破烂的和服袖口努力想坐起来,从袖口中露出的苍白手腕都在用力,显现出细瘦的骨节。 “我——”她咬着牙把自己拽了起来,代价是本就愈合不太好的伤口崩开了一点,被染成黑红色的和服布料颜色又深了一层。 “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想杀了你,因为【契阔】已经消失了?” 两面宿傩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从他怀里爬了起来,没有挽留,甚至还非常恶趣味地推了她一下。 “对,没错,就是这样。” 女孩蹲着扶住木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回了一句,语调冷冷的,说完径直从高高的房梁上跳了下去。 “小心!” “你——” 在泉水和彦和咲夜焦急的喊声中,打翻在地的花瓶里枯萎的树枝突然焕发新芽,绿油油的枝叶像被撒了强效生长剂一样疯长,几乎化作一颗参天大树顶在天花板上。 唰—— 浅棕色的树枝有自我意识般伸长,绿色的树叶变成了天然的缓冲带,女孩像猫一样轻巧地落入浓密的树荫中,被树枝缓缓送回了地面。 “谢谢啦。” 脚尖落地,里奈拍了拍欢悦的树枝,捡起了地上形制古朴其貌不扬的长刀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赞扬道。 “真是一把好刀。” 不愧是锻造大师家族!这把刀看起来就比短短的餐刀更锋利更趁手——最起码,用它自裁死法不会是流血过多休克而死,作为一把刀,餐刀真是太给鼎鼎有名的泉水家族丢脸了。 “建议把餐刀开除刀藉。” 玩家低头,一本正经朝泉水和彦嘱托道。 “哦,哦。”不知不觉被严肃的氛围渲染答应下来的泉水和彦缓过神才愣了愣: 等等,我刚才答应了些什么东西? “很好,相信以后的餐刀们都不必为了自己没法完成主人的期望而羞愧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樱井里奈满意地点点头,径直略过地上躺着衣衫不整的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弯腰像个雪貂一样灵活钻进地了熟悉的桌底,凭借着小小的体型在满是凝固血液的狭窄桌底自如地行动,毫无阻碍地捡起了地上沾满鲜血的餐刀。 只不过…… 里奈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长刀,两只手捧起刚出生的鸡崽一样捧起残损的餐刀。 银白色的碎片随着她的动作“噼里啪啦”落下,只剩下一个扭成甜甜圈的刀柄满含不甘地从她的手心跌落,最后发出一声悲惨的嘶喊,碎成了【餐刀(碎片*10)】 发生什么了? 玩家疑惑地伸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刚一冒头就被拎着脖颈从地上拎了起来,双脚离地,只剩下长刀的刀尖勉强搭在地上,上半截握在她手里。 “想死?” 不知什么时候跳到地上的两面宿傩把她从地上拎起来,猩红色的眼眸从上到下扫视了她一遍,冷笑道:“先把欠我的这条命还了再说。” 她实在想象不到这种话会从她这种人嘴里说出来,欠他一条命什么的,听起来就像三流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呕。 干呕了一声,她不甘地蹬了蹬腿抗议道:“我什么时候欠你一条命?” 他没说话,只是用目光示意碎落在地上的餐刀碎片,抓着她的领子晃了晃: “别告诉我你以为单凭你自己的能力就能摆脱身上的东西。” “能不能摆脱都无所谓,反正最多就是一死,死在你手里还是死在他手里都没差……别用说教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没死成,最遗憾的不应该是你吗?” 两面宿傩的额头上蹦出两条深深的黑线。 要是有选择,他真想逆流时间,把这个口出狂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会依靠猜测胡乱说话到处乱跑的东西给一巴掌 拍死。 “好,很好,既然你这么相信是我想杀了你,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两面宿傩伸出一只手,从她拒绝的手指中一点点扒拉出那柄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长刀。 里奈很用力地在捍卫自己自动拾取捡到的长刀了!可惜对面一只胳膊顶她两个大腿粗,和他抢东西简直是火盆里栽牡丹——不知死活。 玩家脸都憋红了,也挡不住他拽走长刀的胳膊,长约一米多的刀刃被一把架在她脖子上,冰冰凉凉的,痛觉关到零的里奈猜那应该是脖颈处流下的血。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先把我救回来,就为了亲手杀了是吧,很符合你的精神状态呢,癫公。 面对这样的威胁,正义凛然的玩家的选择是! “咳,咳咳!你想、杀、杀了我吗?” 在死亡的威胁下,表现得满不在乎的女孩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皲裂,她大口大口呼吸,双手仅仅抓住他卡住她脖子的户口,短短的指甲挠出深深浅浅的红痕。 众所周知,窒息而亡是个折磨人的死法,肺部得不到空气的窒息感会逐渐演化成撕心裂肺的灼烧疼痛,缺氧带来的头脑发昏会让人眼球充血大脑胀痛,最终,在仿佛长达一个世纪的痛苦折磨后,怀着无尽的悔恨眼珠暴凸,外表凄惨地死去, “所以,死不是最痛苦的,知道吗?”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的怪物恶劣地扯起嘴角,露出尖锐的獠牙,像是一条毒蛇在她耳边嘶嘶吐信。 “不要再让我从你这里再听见这个字,听到了吗?” 不是你一直想杀我吗?你这个狗崽子蛮莫名其妙的诶! 长刀一闪。 还没说出口的吐槽随着闪烁的屏幕一起消失在了狼藉的神社里,玩家最后的倔强使她抬起右手,最后朝他比了一个中指。 …… …… 【主线任务:[亿万万人齐声大喊]完成!】 【恭喜获得[愿力*100];[MP*43000],[一次性护罩*10]!】 【恭喜玩家升级!】 【lv80→lv84】 任务结束的提示和强烈的光一起涌入眼里,躺在一片废墟上的女孩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抬头看看太阳,哪怕被剧烈的阳光刺到流泪才慢了半拍似的匆忙底下头。 我—— 我能看见了?! 来不及想自己现在在哪儿,玩家迫不及待地打开系统面板,忽略一连串的奖励提示,目光紧紧盯着面板角落处的buff。 【buff:血缘相连】 【经由你的血液复活的[神]消失在一场旷日持久但又无声无息的灵魂之战中,留下了一具被改造了的诅咒肉i体,相连的血脉给了你和他奇迹。】 【说明:当玩家和角色[两面宿傩]处于五百米半径内时,神明的力量将会短暂欺骗从天而降的血脉诅咒,【玩家】永久debuff【失明】将被压制,角色【两面宿傩】的诅咒之体将被赋予【不朽】特质】 “看得到了?” 拎着禅院家老者的头的两面宿傩从她身后无声走出,脸上邪肆狂狷的咒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倒影在一双浅色的蓝眼睛中,让他罕见地有些恍惚。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的时候,也曾拥有过这么一双浅淡的蓝色眼睛。 从来都无心无泪的怪物细细地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粉发女孩,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片泛着土腥味的竹林,抬头就能看见的光辉皎洁的圆月,和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那个可笑的祭品。 第94章 时间就像停在飞檐上的雀鸟,一转眼就飞得不见踪影。 自从两面宿傩吞噬了所谓的【神】并和她阴差阳错缔结了什么契约,被他带离京都后,时间一晃已经过了七年。 这七年里,樱井里奈随着两面宿傩到处乱跑,见证了他从一介籍籍无名的诅咒到登顶诅咒通缉之顶被天下人恐惧的路程,他的实力每天都在增长,对她的态度却诡异地好了许多。 或许血脉庇护的效果不能像面板一样清楚呈现在他面前,但对咒力敏锐的把握和对诅咒逐渐深入的研究依旧让两面宿傩弄清楚了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正是因此,她的生命安全暂时无忧,只不过没有人身自由罢了。 为了在喜怒无常的狗崽子手下获得保护自己的力量,玩家践行了一个医生最高的行动纲领——见一个救一个,不论咒术师或者平民百姓,只要在她面前受伤的人无不被她细心治愈,心甘情愿为玩家的升级奉上或多或少的经验。 一个杀人,一个救人,人们天然就会对较弱的那方施以同情,尤其在两面宿傩形容可怖嗜血残暴的可怕形象地衬托下,两个名字不胫而走—— 穷凶极虐的【诅咒之王】,四手四眼,身形健壮肌肉虬结,喜欢吃人,以虐杀为乐。 慈怀悲悯的【神之巫女】,被诅咒之王囚禁的神女,经常穿着红梅和服,腰间系着一枚神乐铃,所至之处疾病灾祸退避三舍。 …… …… 天光微亮,淡青色的颜色涂抹在西方的晴空上,像是一湾碧水潺潺流过天际,晶莹剔透的天空巧妙又自然的配色让人心旷神怡。 神秘的山间宅邸中,最后一位被治愈的疫病病人被家人感恩戴德地接了回去,临走时,他们跪在地上,朝大门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仁慈的神女,不忍心见到他们村子受灾祸折磨,怀着大慈悲治愈了他们。 神女啊。 愿您早日摆脱恶魔的侵扰。 * “阿嚏!” 窗外吹进一阵微风,淡淡的青草香味扑面而来,清新怡人,冰凉的水汽拂面,一夜未合眼的疲惫一扫而空。 “啊……好累,精力好像消耗太过了。” 疲惫地靠在窗框上的里奈捏了捏酸痛的鼻梁,连续两天两夜没合眼的疲惫是痛觉屏蔽都没法消除的,现在她的头累到像被人迎头打了一拳一样酸痛。 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完成任务了,熬夜真伤身体。 揉着眼眶,玩家打开背包选中了【体力补充剂】使用,浑身上下那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总算散去了点。 “姬君。” 白发的少年在屋外轻敲帐子门,轻声道: “您已经连续两天没合眼了,我带了一点菓子和香烤鱼,您多少吃点,然后休息一下吧。” 里梅,是某一次出门两面宿傩带回来的白发妹妹头少年,长相可谓是雌雄莫辨,被带进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后来被玩家救活,从此就奉两面宿傩的命令,跟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忠于两面宿傩,有一手烹饪人肉的好技艺,没什么善恶观,遵从两面宿傩的喜恶行动,如今早已是扬名天下的邪恶诅咒师, 这么一个人放在她身边未免有监视之嫌。 “姬君,多少吃点吧,这是我买的,没碰过我的手。” 怕她嫌弃他烹饪过人肉,里梅都是直接从外面买现成的端进她的房间,风雨无阻。 虽说是奉命,但里梅对她也是真好。 只不过这个时代什么调料都没有,就连糖都是从葛草里榨取的,贵得要死的同时味道还怪怪的,她实在是没口福享受。 真是的,架空时代就架空时代,干嘛在这种地方这么计较细节。 想到这里,里奈挥了挥手惫懒道:“不了,没胃口。” “……” 外面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不再执意劝她。 里奈把心思从帐子门抽离,放到天边青绿色的天色上,安静潺潺流淌在清凉的晨雾中,让她最近复习得有些焦躁的心情好了许多。 既然有点空闲…… 玩家想了想,打开面板。 【姓名:闲绪里奈(lv92)】 【性别:女】 【年龄:17周岁】 【天赋:逖听远闻(SSR)自然亲和(SSR)】 【道具:[水从鬼杖]*1,[一次性医疗包]*12,[美味的糖果]*40,[不太美味的糖果]*40,[一次性护罩]*6……[点击展开]】 【特殊buff[血脉联系](生效中)】 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背包里,灰的蓝的紫的金的,从一级咒具到只能增加一点饱食度的糖果应有尽有,放眼望去颇为壮观。 里奈甚至在角落里找到了上个副本剩下的【自热便当】,只不过当她想拿出来的时候—— 【普通道具,不符合时代条件,不可拿取】 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啊,看来只有从医疗包里开出来的道具才能拿出来啊…… 干嘛这么严谨,她是会肆无忌惮破坏规则的人吗,真是的!这是对我名誉的极大不信任! 一边抱怨,玩家一边悻悻地收回了放在【UZI冲锋枪】上的手指。 * 至于 里梅为什么突然沉默了…… “宿傩大人。” 门外,白发少年恭敬地跪伏在地上,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嗯。” 白色的女士和服穿在他的身上,殷红的血液化作血腥的红梅从里梅面前划过,恐怖的气势直接让他的身体反射性颤抖起来。 正是连续几天不见踪影的两面宿傩。 “下去,我饿了,去做饭。” “是。” 里梅伏在地上,直到男人一把拉开帐子门消失在门廊里才起身。 里奈小姐…… 妹妹头少年担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眉间微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靠在门廊上的长刀,端上门口一口也没动的甜菓子离开,去厨房处理“食材”去了。 “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看见我回来,你很失望?” 当浑身冒着黑气的两面宿傩踏进屋子,窗边恹恹的少女自顾自揉着眼睛,一点也不看他, 长长的粉发顺着挺直的脊背铺在榻榻米上,柔顺又富有光泽,晨光照下来,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美。穿着一件繁复的和服趴在矮窗上,出落得越发漂亮的少女烦闷地揉着眼窝, 眼下浅淡的青黑色给她圣洁的脸镀上一层疲惫,无瑕宝石蒙尘般令人惋惜。 看起来,又为了那些废物一夜没睡? 她坐在窗边,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白水仙般赏心悦目。 这是他的战利品。 唇齿间碾压着这样的语句,两面宿傩溢出的杀意就这样被拂过的清风抚平了。 “你又去杀人了?” 樱井里奈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一双浅淡的蓝眼睛,澄澈到一望到底的虹膜毫无挑选地倒映着邪肆的怪物般的男人,些许烦扰烟雾般笼罩在这双美丽的蓝眼睛中。 这双美丽无暇的眼睛,丝毫看不出曾经被牢牢绑住不见天日的痕迹,不论经历了多少黑暗,都不曾让这双清澈的浅蓝色眼睛有一丝一毫的动摇——简直就像一面镜子一样,只映照,不改变。 不知怎的,两面宿傩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把这双眼睛挖下来好好保存的冲动。 “杀了,怎么了,你也想尝尝?”他的笑挂上了不怀好意。 神经病。 樱井里奈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 祝你早日被朊病毒找上门。 当然,这些吐槽只能在心里面说说了,玩家还不至于勇到敢直接和这个武力超绝心胸狭隘的狗崽子当面硬刚。 “不吃,恶心。” “怎么,心疼了?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神、女、殿、下。” 两面宿傩走到窗边,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把她完全笼罩在里面。“神女殿下”四个字被满怀恶意地念出,满是讽刺的意味。 人人皆说,神女殿下生来心慈善良,看不得天下苍生受苦……可惜,她是人类,还是一个最普通的,会生气,会自私的人类。 一想到自己和她一起出现时那些瑟瑟发抖的人中偶尔传来的嫉恨的目光,两面宿傩就不可自抑地想放声大笑。 他有一千一万个机会能打破世人加注在她身上擅自的期待,甚至不需要任何准备,只要动动手指,面前这个少女就会惶然地从神座上跌落泥潭,沦为比诅咒还不堪的存在被众人唾骂侮辱。 但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看见这一幕,尽管落井下石是他做惯了的事,但他还不想看让这出闹剧就此结束。 就让他看看,这位踩在他身上的“神女”能被无知愚昧的人们捧到多高的天上吧…… 越高越好,越高,摔下来的表情,才会越好看。 这也是他为什么从来不让求医的人看见他和她同处一室的原因之一。 “……别叫我那个名字。” “神女大人”皱眉拂开他伸到她面前的手,眉心浅浅的折痕让她看起来满是烦扰。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神女,别把你的恶趣味强加在我身上。还有,杀完人能不能换件衣服再进我的屋子。” 明知道自己见一个救一个,却偏偏每次都要带着一身的血来找她,生怕她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丧命在他手里。只能说幸好她不是真的在乎这些无关NPC的命,不然早晚被这个狗崽子折磨到抑郁而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同理可得,狗崽子做不出人事也很正常。 在心里念叨了一阵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玩家撑着窗框起身,尽力说服自己忽略杵在身边的大只诅咒,刚想拂袖离开就被一只手拎着后颈拎了回来。 “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一米五六的少女在将近两米的庞大身躯衬托下,矮小得就像个从花园里刚拔出来的粉萝卜一样,双脚左右晃荡沾不到地板。 “你——” 她的额头上跳动着青筋。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锐利的刀锋从和服袖口“咻”地滑出,闪电般刺向男人光裸布满漆黑咒纹的胸口,角度刁钻技巧老练,换个人站在这一定会被刁钻的匕首插进心脏死翘翘。 只可惜,面前的肉i体已经站在了诅咒和人类之巅,迅捷的匕首只在他的胸口划出浅浅一道口子,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不得寸进。然而,那口子也很快就痊愈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两面宿傩还没说什么,里奈先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猛地借力一蹬,厚重的和服穿在她身上轻若无物似的翻了个空翻稳稳落地。 “看来,里梅没少教你东西。” 一挥手,手心的匕首化作齑粉洒落,两面宿傩没在乎她的小小反抗,捏起她的下巴强硬让她看着他的脸,戏谑道:“进步不少啊,神女大人。” 尽管下巴被钳住丝毫动不得,但仰面的少女依旧毫无畏惧,淡蓝色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毫无波澜道:“我说了——别叫我那个名字。” “这可是多高的赞美,你有什么不满?” “你喜欢我大可以送你。” “不,还是你这种样子比较符合。”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忍着的神情,真是百看不腻啊。 里奈定定看着面前邪肆的脸,“切”了一声。 这家伙三天两头往她的急救房跑,大喇喇分享自己又杀了多少人不就是为了讽刺她什么都做不到吗? 她就算不在乎,也不想让他挑衅。 仰头的姿势让少女的呼吸有点困难,但尽管如此,她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畏惧,不过两面宿傩早就习惯这种事了,比起被冒犯的不悦,还是可以轻松让她露出不适表情的掌控感让他更舒心。 两个人一高一矮,不落下风地相互对峙,淡蓝色和深红色的两双眼睛互相逼视,谁也不肯先让一步。 直到外面传来里梅的声音,紧张的气氛才略微缓和。 “宿傩大人,有人来访。” “……好好待着,最近别往外跑。”撇开她的下巴,两面宿傩眯起眼睛,转身离开。 “砰!” 帐子门撞在门轴上,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声。 “切,谁要听你的。”就你会摔?摔得用力有理啊? 大拇指在下巴上一抹,里奈撇了撇嘴,同样出了门把门狠狠一关—— “砰!” 帐子纸门又被狠狠关上了。 门:……你们吵架我遭殃,好好好。 * * 【日常任务:采摘草药】 换了一身轻便点的衣服来到后院,这里种着几株梅花树,在树边有一块小小的耕田,里面种着一些常见的消炎草药。 来求助的人太多了,现代的抗生素虽然药效显著,但就是狗大户都禁不住这么吃,恰巧商店里刷新了几包种子,她顺水推舟种了这么一片草药。 聊胜于无,最大的作用大概是可以让她足不出户地完成【每日任务】吧。 只可惜,没有自动采集。 拔了两颗草就不想干活的玩家把篮子往地上一扔,深深叹了口气。 还是扔给里梅吧,她不适合做这种不能跳过的体力活。 【突发任务!】 好像知道她正无聊的系统突然弹出来个任务,没什么说明,只是简单粗暴地在地图上标了个点,好像给无聊的猫猫往地 上个扔了个纸团一样直接。 什么什么,我才不是猫。 甩甩头,把这种诡异的猜想从脑子里甩了出去,一挥手召唤出【水从鬼杖】,里奈找了找方向,朝着地图上的点飞奔而去。 原地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藤篮,两株垂头丧气的草药滚了出来。 两分钟后,飞速前进的玩家蹿到了院子的最边缘,高高的城墙如同一个毫不留情地的守卫,把自由都拦在外面。上面被施加了一种咒术,只要她敢跨出这里一步,两面宿傩离开就会知道,而这样的墙,围着建筑建了一整圈。 换句话说,这座极尽华美的宅邸群落,其实是囚禁她的牢笼……不过玩家本人倒是宅惯了,平常最多就是在梅树上荡荡秋千,所以这墙的存在感一向不强,周围的树都长到遮天蔽日了也没人管。 越是靠近墙,不祥预感就越强,玩家渐渐停下了脚步,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进。 任务诚可贵,奖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要是这么无声无息死在墙边,狗崽子一定会笑死她的,死不可怕,死得像个笑话才可怕。 追求最有美感的BE的玩家表示不接受草率的死法。 谨慎起见,还是观察观察吧。 这么想着,里奈脚尖轻点,咒术师的强健体魄让她轻松跳上了树,借着浓密的树荫遮蔽,她探出咒力,向不到二十米外的草丛探去。 熟悉的咒力出现在视野中,漆黑,阴冷的气息,扶着树的里奈一愣。 这是……影子? 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 扶着树枝让它们把自己送了下来,里奈用手杖撩开草丛,不远处一黑一白两只狗跑了过来,焦急地用毛茸茸的头顶她的小腿,可怜地哀哀呜咽着扒拉她的衣角。 这是……狗?玉犬? 玩家一边被两只狗拽着衣角半推半就地走着,一边从为数不多的高专记忆里挖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谢天谢地,夜蛾正道的理论课知识虽然如潮水般退去了,但终究还是在她贫瘠的大脑上留下了那么一点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让我们一起说,感谢夜蛾正道( 淡淡的血腥味传进鼻腔,走了没几米,不用两只玉犬带路,樱井里奈也能看见躺在草丛里把野草压得东倒西歪的罪魁祸首—— 一身昂贵狩衣的青年死一样沉寂,躺在草窝里,露在空气里的帅脸白惨惨的,唇色泛着失血过多的白,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新鲜的血从他的腹部汩汩流出,很快就在他的身下聚集成一滩红色的湖泊,把鲜绿色的草都染红了。 里奈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居然是:这么贵的衣服,眼见是不能要了……好浪费。 “呜呜~呜~” 白色的玉犬夹着尾巴用鼻子推了推一动不动的青年,从喉咙深处压出一声声哀鸣,另一只黑色的玉犬不停绕着她转圈,尾巴都要晃掉了,时不时还用自己毛茸茸的头去主动顶她的手心—— 这谁忍得了啊.jpg “好了好了,别顶了,我救,我救!”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拒绝两只长相神似萨摩耶的可爱狗狗呢? 而且还不掉毛,不吃饭也不用铲屎,听得懂人话,还能和你并肩作战……想着想着,数不清的柠檬淹没了玩家。 蹲下i身子,酸溜溜的玩家戳了戳青年冷冰冰的脸,商量道: “兄弟,这样吧,我这么善良肯定不会看你死在这,这样吧,不要998,也不要98,把两只玉犬借我两天,就当抵医药费了,怎么样?”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 “……” “爽快,这就给你治好哈,稍等。” 神圣的光芒粲然绽放! 白色的圣光中,一股暖流从腹部缓缓涌入,游走在四肢百骸,身上的寒冷和尖锐的疼痛统统消失了,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温水中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唔……” 发生什么事了…… 一片混乱的迷蒙中,禅院琉斗费劲地掀开眼皮,眼前一片白茫茫圣光刺瞎人的眼睛,一片圣洁的白光中,美到惊人的脸和一左一右两只吐着舌头傻笑的狗头满满占据了他的视野。 这是……什么……? 浑浑噩噩的禅院琉斗只听见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仿佛从遥远的天国传来似的虚无缥缈。 “你醒啦?和你的狗说再见吧!” “汪汪!” “汪—!” 身体暖洋洋的,眼睛又撑不住缓缓闭上的禅院琉斗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两只玉犬摇着尾巴,蹦蹦跳跳跟在窈窕的身影身后,往白光中走去。 战斗玉犬毫无戒心地被无良医生拐走了——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脑袋一歪,青年怀着满脑袋疑惑陷入了深沉昏迷,梦里都是两只玉犬毫不留恋跟着她飞升,回头跟他说“再见,兄弟”的深沉狗脸。 第95章 咒力制作而成的冰莲端放在盘中,冷气四溢。晶莹剔透的花瓣空隙中点缀着几颗紫色的葡萄,圆滚滚,甜蜜蜜,看起来煞是喜人。 这季节的葡萄本就难找,更何况是这种经过挑选的纯甜圆粒,素有价值千金之说。 银叉尖锐的齿刺入圆滚滚的剥皮葡萄,不堪受力的果实凹陷,绽开,淡紫色果汁瞬间如清泉般涌出,清甜的香味充盈满室。 把一颗颗冰凉的葡萄塞进嘴里,躺在榻榻米上的少女拄着腮帮慢慢咀嚼,望着门外的院子发呆。 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 京都离这里远得要死,禅院家家主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道深可见骨的穿透伤上面附着的可是【苍】的咒力残秽! ——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不是朋友吗? 她在跟着两面宿傩到处跑的时候还听说过他们俩联手消灭了为祸京都的一只特级咒灵,受到了天皇陛下的褒奖呢,怎么转眼间就兵戈相见了? 樱井里奈含着冰凉的银叉思考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能和两面宿傩之外的熟人见上一面,她还是挺高兴的。 玩家当初被两面宿傩强制带离了京都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机会跟五条道别,曾经给京都送过信,但也拜全国各地到处跑的两面宿傩所赐根本没个地址收信,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可恶的封建时代,连个email都没有。 里奈含着叉子抱怨。 要不是和禅院琉斗偶然遇到,她差点以为自己跑出霓虹境内了,游戏里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每天睁眼闭眼见到的不是狗崽子就是冷美人里梅,到处辗转四处救人,她都快变成不定期刷新的那种神秘医疗NPC了! 说曹操,曹操到。 “姬君,宿傩大人差人送了件礼物回来,您现在要出来看看吗?”门被敲了敲,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 礼物? “……又闹什么幺蛾子。“ 揉了揉酸痛的眼眶,里奈深深地叹 了口气,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似的。 不知道狗崽子把她当成什么了,宠物吗?三天两头送首饰衣服什么的。 能工巧匠,珠宝首饰,应有尽有,但除了这些,其他什么种类也没有,全都是些吃的穿的。 这种礼物充满了戏谑和调侃,就好像她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挂在他身上的一件饰品似的,她越华美,他的面子就越好看。 可惜,樱井里奈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和别人对着干。 把礼首饰什么的变卖的变卖,送人的送人,不管他是什么本意,反正这些东西算是积功德了。 两面宿傩肯定知道她干了啥,但让人疑惑的是,他也不怎么管。 卖了一条项链就送两条,赶了一个人走就送两个,一边送一边扔,就像数学题里灌水又放水的泳池似的,两个人用这种行为隔空向彼此示威,谁也不肯先一步退让。 最终还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老天开眼,大雪把深山中唯一一座吊桥压塌了才结束了这种奇怪的拉锯状态。 “这次又带了什么东西……早知道就不该多管闲事让里梅把桥修好的。” 无奈地摇摇头,里奈放下叉子扬声道:“扔掉——” 不想要,晦气! 门廊外,白发少年跪坐在地上,为难道:“姬君……” 算了算了。 玩家站了起来,推门而出,心想: 看在今天送上来的葡萄很好吃的份上。 看见她从门里走出来,里梅眼睛一亮,低声道:“姬君,原谅在下擅自把宿傩大人的礼物带走放进了您药田边空余的水池里,但是,不是想违背您的命令,只是它太吵了……会打扰到您休息。” “太吵了?什么东西。”里奈疑惑。 不会是个人吧? * * 等玩家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是一只形似金鱼的咒灵。 大概有一辆小轿车那么大,鼓肚长尾,浑身上下长了不知道多少只爆凸的眼睛,像莲子似的嵌在类似鱼的身体里,密密麻麻地转动,看起来恶心极了。 只不过这些眼睛有相当多一部分都瘪瘪的,从它的身体中流出相当不详的深黑色的咒力,染黑了整池清水。 “这是?” “这是……”跟在身后打伞的里梅闭了闭眼,艰难道,“宿傩大人外出给您带回来的……宠物……” “宠物?这只……额,丑鱼?” “没错,这是诞生自人们对湖泊的恐惧的咒灵,能控水,可以给您的药田浇水,这个……抛去外表不看的话,做宠物还是挺……” 里梅的声音“你看我是不是傻”的目光中越来越气虚。 就算他对两面宿傩大人的滤镜有一百层那么多,也不得不承认水池里这家伙和“金鱼”不能说两模两样,只能说根本没有相提并论的必要。 里奈:“把它扔出去,快,就现在。” 里梅:“宿傩大人特意交代过……要把它养起来……” 那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感觉又来了。 樱井里奈扶额,避开了里梅祈求的眼神。 要把这么丑的东西养在她的地盘? 狗崽子! 不就是砍了他一刀吗,不是没死成嘛,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狠狠瞪了一眼池子里多看一眼都嫌掉san的丑东西,抗争无果的里奈目光在里梅和池塘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一甩衣袖离开了。 算了算了,谁让小伙伴里梅是人家的打工人呢。 “别找我,我去散散心。” 临走前,樱井里奈对着里梅指了指药田,怀着一种“我牺牲了你也别这么轻松置身事外”的诡异心情说:“你还是留在这把我的药田看好,别让那个丑家伙碰它们,好吗?” 可恶,等所有人都忘了这回事,她就偷偷自己配个毒药毒死这丑玩意儿! * 还是找玉犬洗洗眼睛吧。 * “诶?” 匆匆赶到偏僻的客房前,平常应该待在门口的两只狗狗不在。 吱—— 里奈疑惑地推开门。 门内,空荡荡的床上只剩下堆在一起的被子。 不是,人呢?伤还没好,到处跑干嘛? 难道—— 咒术师的直觉陡然拉响警报。 “姬君?您在这里干什么?这边是我不经常打扫的客房,灰尘很多,小心别脏了您的衣服。” 果然啊…… 里奈收回踏进房间的脚,装作镇静地关上门转身。 白色妹妹头的少年拿着一把大扫帚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面容隐藏在走廊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是的,她能“看见了”,这种对平常人算是惊喜的时候对她来说统统代表着不详—— 两面宿傩回来了。 坏事成双。 “您想进去看看吗?”诡谲的气氛里,他率先恭敬地鞠躬,走上前来想越过她伸手去碰门锁——“或许我可以先进去,帮您扫净那些烦人的灰尘。” 少年话中有话,意有所指,作风逐渐谜语人—— 不是吧你个浓眉大眼的里梅,我那么为你着想,你反手来威胁我? 姐姐把你揣兜里,你把姐姐踹沟里,可恶!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里梅,你逾矩了。” 少女说完,突然上前一步逼近他,近到他一抬手就能拦住她的腰。手甚至还想放在他的手上,不过被眼疾手快的诅咒师烫到一般收回了,让她摸了空。 不过没关系,姐姐有的是时间和你玩(笑) 眼看着少女整个人靠了过来,里梅瞪大眼睛,抱着比人还高的扫帚踩到尾巴一样连连后退,脸上运筹帷幄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好像在怀疑自己在做梦似的。 这就怀疑人生啦?还早得很呢。 直到他的后背靠上了冰冷的栏杆,彻底退无可退,他只能尽力后靠,上半身悬在空中,摇摇欲坠的危险感刺激大脑,让他的呼吸急促了许多。尽管如此,玩家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她俯身下去,里梅的心就像一条绷紧的弹簧,随着她的靠近而扯紧,闷闷地痛。 廊檐投下的阴影中覆盖了少女的脸,他沐浴在阳光下,却看不清她的神色,这让向来游弋于危险中的少年诅咒师有了些许失控感,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不是来警告姬君的吗? 里梅后仰抬头看着她,她贴在他身前,站得直直的,居高临下看着他,被阳光照得他纤毫毕现,就算是最细微的颤抖都没办法隐藏,这种被剖开的错觉让他本能升起了警惕,被打量着,些许难堪浮现剧烈波动的心绪让他白得透明的睫毛不停颤抖。 嘛,嘛,这幅样子才算顺眼。 微微弯腰贴近,里奈了然地轻笑。 “千鸟纹样很衬你,新和服很好看。” 她看到了! 里梅向后仰,第一反应居然是想捂住自己的脸,手指一颤,强行遏制住了这么做的冲动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宿傩大人应该回来了——他本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 “好好打扫吧。” 里奈撩起袖子,在少年不可置信的抗拒眼神中拂过他的肩膀,拿走了一片枯萎的黄叶,动作轻柔得就像一只点水的蜻蜓。 尽管如此,少年的身体依旧肉眼可见地一抖,晚霞般的颜色迅速飞上他苍白的脸,但他的眼睛里依旧满是震惊和一点点恐惧,她好像听到了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声呜咽—— 或许她的动作对守旧的古代人来说的确有点超纲了? 吹了一口气送走手心的落叶,玩家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不过谁管呢,是他先恐吓她的,也不怪她小小报复一下吧? “里梅,落叶毫无轨迹,有时候会飘到令人惊讶的地方也说不定,” 高高在上的少女直起腰,牵起嘴角,露出一个他熟悉的温柔笑容,“有些属于落叶的秘密,就让它们埋在地底,怎么样?” 【专属技能:自然亲和发动中……】 里梅瞪得圆圆的眼睛恍惚了一下,那张刚刚还让他觉得陌生的脸一下焕发出了极致的美丽,甚至心中那些不可言说的羞恼都如同阳光下的初雪,无声无息融化了。 这张脸,像春日飞舞的樱花花瓣一样美得惊人,只是看着她的脸,就忍不住要对她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 这种令人心惊的魅力,再搭配上她聪明的脑袋……很难有人能不为她的风采折服,也因此忽视平静的水面下暗藏的漩涡,会因此丧命也说不定。 他好像,有点小瞧姬君了。 “哈——哈——” 直到少女婷婷袅袅的背影消失在门廊转角后,浑身硬得像个反着弯折的石头的里梅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喘气。 霎时间,刺激的悬空感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里梅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用来拽着保持平衡的扫帚被人从走廊里扔了下去。 “等等、啊——” 咚! 直到身后传来摔进草丛的动静,躲在拐角后玩家才真心实意地笑了,心中不被信任的郁闷和被监视的毛骨悚然烟消云散。 是啊,这里根本不存在她的盟友。 她在孤立的情况下待了太久,以至于会本能依靠和她年龄相仿的里梅,但是—— 看似青涩冷冰冰的少年,可是劣迹斑斑的诅咒师呢,洁白无瑕的外表下,杀的人加起来足以填平一座山头。 那只冰凉的手既能为她细心剥去葡萄上磨人的薄皮,又何尝不能娴熟地剖开人类的皮肉呢? “人生啊……还真是寂寞如雪呢。” 这么感叹着,拍了拍受伤不存在的灰尘,很快就把捉弄里梅这件事抛到脑后的屑玩家又回到了后院,入目,亭亭如盖的梅树绿意盎然,药田中的草药左摇右晃,树荫下,开满五颜六色小花的秋千轻轻摇晃。 没事儿就荡荡秋千吧,谁让咱没人身自由呢。 (叹气) 揽起下摆坐在秋千上,小腿前后摆动,少女越荡越高,水池边蔫蔫的咒灵目光随着她移动,无力地摆了摆尾巴,“啪嗒啪嗒”地,在黑色的池塘荡起波纹。 “水里是个好地方,对吧?又凉快,又湿润,对皮肤很好呢。” 当着秋千的少女偏头,朝着咒灵的方向说道。 “但出于一名医生的自我修养还容我多说一句,咒力对伤口恢复没什么好处,想留疤的话可以多待一会儿。” 咕噜噜~ 话音刚落,黑漆漆的,池塘中突然滚起泡泡。 就像一锅被煮熟的墨水似的。半死不活的咒灵拍了拍尾巴,随机从它的尾鳍部分“哗啦”一声破水而出一个黑漆漆的人。 哗啦—— 哗啦—— “汪汪!!汪汪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两声破水声,两坨黑色抹布像两只小火箭一样“嗖”地钻到她的脚下,绕着她旋风一样蹦蹦跳跳,墨点如雨般淅沥沥落下—— “不不不,不行,别过来!我不想换衣服——别——” 禅院琉斗踩着不情不愿的咒灵爬上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只黑抹布在树下快乐地你追我我追你绕圈,一身浅粉色和服的少女无奈地站在高高的树杈上摇头叹气的景象。 禅院琉斗:“喔,看来医生大人的医嘱很有用,起码玉犬就听进去了。” 里奈:“你——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禅院琉斗:“我有什么办法,他们两个不是你的医疗费吗?我管不了,我是个守法的好人,不能把手伸进你的钱袋子里去管你的钱。” 里奈:“哈?” 玩家深深疑惑了。 这个理直气壮的黑泥怪确定是那个略显严肃的禅院琉斗吗?不对,这话怎么听都应该是五条歧枝说的才对吧? 难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五条者不靠谱? 想到这,里奈深沉摇了摇头:“学点好的。” 禅院琉斗歪了歪头:“嗯?” * * 与此同时,正殿。 “宿傩大人,属下有事要禀报。” 华美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座院落,位于整座建筑群最中心最高的主殿雕梁画栋,集齐诸位工匠毕生的绝学,美轮美奂。 屋内,十几个咒术师在两边一字排开,随便拿出去都能止小儿夜啼有头有脸的诅咒师们此刻比刚出生的小鹌鹑还要安静,生怕一个不小心弄出什么声音给惹得上面的存在不高兴,把自己也送进地狱。 “宿傩大人,属下有事要禀报。” 重新换了一身和服的两面宿傩不耐烦地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四只眼睛微垂,低头看着下首匍匐在地上的诅咒师,支着头懒懒道:“说。” “最近有许多咒术师在议论您的反转术师,据我所知,您长期不在这边,而她则趁机大肆医治那些和我们作对的咒术师,大人,我认为您有必要知道这件事。” “哦?你的意思是——” “如果您同意的话,可以打出那个所谓【神女】的招牌,就算受了致命伤,只要不死的话就能被救回来,这样,我们在和那些可恶的咒术师交手的时候减员肯定会变少,得不到救治的咒术师们也会自乱阵脚——可谓是一举两得。” “是吗?可这样的人才只有一个,怎么能救得过来呢?” 两面宿傩饶有兴趣问道。 没有直接拒绝?有戏! 诅咒师眼睛一亮。 “您看,反转术师能完美治愈自己,所以不需要太精密的照顾,只需要把她带到后方囚禁起来,离战场近一点,最多派个人看守着就够了。” 真是的,没好处谁想给这种怪物打工啊,到时候等那个值钱的反转术师出现在战场上,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掳走换京都的巨额赏金后远走高飞,吃喝不愁的日子近在咫尺啊! 竭力压制飞扬的嘴角,匍匐在地的男人沉浸于金碧辉煌的梦中,丝毫没注意到站在最靠前的诅咒师们不忍直视的眼神。 “想法不错。” “谢谢您的夸奖!” 男人欣喜若狂地抬头,刚想顺水推舟毛遂自荐。 噗嗤—— 下一秒,沾着残破血衣的尸块四散而飞,樱花般落了满地,从那些几乎看不出是哪部分的残肢中,猩红的余血慢了一拍般缓缓渗出。 直到血液都流干了,两面宿傩才慢悠悠地补充道: “但是我不喜欢。” 这是他的私有东西,从以前到现在,从生到死,都得和他绑在一起。 不可否认,她是有点神奇的小手段,有时候也会用锋利的爪子威胁性地挥舞,作为宠物来讲实在不算听话。 但无论如何,对于不听话的宠物惩罚或者奖励,都是主人该拿捏的,外人如果胆敢染指专属于主人的权力—— 就别怪他教他们什么是规矩了。 台下诅咒师们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无聊的两面宿傩撑着脸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了路过后院偶然看到的,荡着秋千的小宠物寂寞的神情。 就算穿着比公主还珍贵的衣服,吃着天价的水果也理所应当地沉浸于自怜自艾中,毫无讨好的意识不说,就连想法也捉摸不透。 还敢嫌弃他的礼物—— 这么想着,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宠物主人的两面宿傩罕见“啧”了一声。 早知道就找个再丑一点的咒灵了。 第96章 “话说啊,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定了呢,真是的。” “这可是我的地盘,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在这呢。” 高高荡起的秋千上,粉发的少女抱着两只焕然一新的狗狗,越荡越快,越荡越高,一粉一黑一白,速度快到划出残影,几乎化作一道落入地面的彩虹。 “呜呜~~汪——” 天旋地转里,连天生骁勇善战的玉犬都抖着腿呜咽地往她怀里钻,少女却丝毫没有恐惧感似的,握着藤蔓做成的绳子,仰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 “外面可是有结界的,明晃晃的,不欢迎别的客人呢,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满身鲜血地闯进了这里,到底谁比较可疑,这还用我说吗——私闯民宅的,嗯……窃贼先生?” 她注视着天边,在荡到最高处的时候伸手去触碰最高处的枝叶,又差那么一点失之交臂,落回地上,就像一只…… 没有翅膀的飞鸟。 “诶?窃贼吗?我还以为我怎么都算是从天而降的救兵呢。”禅院琉斗收回目光,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毕竟看你在这里过得也不怎么自由的样子,故事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被囚禁的珍宝,和突然闯入的侠盗,怎么看我都是正义一方吧。” “囚禁吗……说话还真是毫不留情呢,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禅院琉斗。” 【禅院琉斗】脸色一僵。 啪嗒。 抱着两只毛绒绒的少女从最高处一跃而下。 她踉跄了两步,抵着走廊边缘的栏杆站定,转头微微一笑,笑容在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阿拉,比起现在的你来说,我的境地也算不上什么囚徒啦——虽然有时候出门是很麻烦,但好在不需要和自己商量。” 话音刚落,刚刚还一片祥和的后院顿时像结了冰一样寒冷,树上的禅院琉斗脸上笑容一滞,好像根本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似的。 禅院琉斗:“什么嘛……这么久不见,从医生转职成巫师了 吗?神神秘秘的,你在京都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里奈:“你这么说也不会显得和我很熟哦。” 禅院琉斗:“……” 他沉默了,但里奈并没有就这么结束话题的意思。 里奈:“虽然我很久没和你见过了,但是禅院琉斗对我的态度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也不会‘咻’一下子变好的哦?尤其是在我拒绝了他住到五条家之后。” 其实最重要的,是好感度系统上的名字是【禅院琉斗】,没错,在正常的名字外套了一个不正常的括号。 上次看到这种格式的名字,还是黏糊糊的黑化般五条歧枝身上。 难道京都已经彻底沦陷,变成这种东西的乐园了吗?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五条歧枝可能并没沦陷,那发【苍】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是的,如果您以原本的身份前来的话,我还是很欢迎新朋友的,”她向后退一步,跳坐在栏杆上,轻晃双腿,揉了揉傻呵呵的玉犬的头,双腿交叠,淡蓝色的眼睛失去了亲近,威势满满地盯着他,声音沉沉袭来: “如果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角色的话,那我想你可能真的需要再认识认识我,不是吗?” “——禅院琉斗的阴影先生。” 轰隆!! 话音刚落,无数影子化作的尖锐利刺突然从地底窜出,一排接一排,毫不留情地朝着没有防备的少女直冲而去! “说不过就动手吗?您可真是擅长忘恩负义呢!”一伸手,无数植物破土而出,少女不慌不忙,浑身上下萦绕着清爽的力量,安静伏在地上的植物们顿时俯首称臣,深扎于地底的根前赴后继,把袭来的影子挡得死死的。 “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一点!” 禅院琉斗咧嘴一笑,化作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咧嘴一笑,俊秀的脸撕破了温和的外衣,显现出不同于人类的邪恶来: “这样更好,我可是装作这幅样子装得要吐出来了!” “姬君,小心,离开那儿!!!” 焦急的里梅大喊一声,双腿用力从房檐上一跃而下,长刀一闪,仿佛连灵魂都能冻住的,寒冷的冰雪瞬间喷薄而出,冻住了一部分影子。 霎时间,小小的后院温度骤降,房檐上挂满冒着冷气的白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美丽的外表掩盖了它内心隐藏着的危险。 “离开那个人,他很危险!” 早知道潜入的人居然是危险的十影法,他根本不会让姬君有第二次接触他的机会——就不该放任姬君任性的! 少年诅咒师苍白的脸上涌上一抹激动的红,带着冰雪的气息轰然落地! “哈,冰雪的诅咒师,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被你的主人埋葬在这么一个院子里心甘情愿地服侍这么一个柔弱的家伙?” 脚步在冰墙上猛地一踩,借力避开袭来的冰锥的禅院琉斗被逼得连连后退。 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被坏了好事的坏心情转化成辛辣的讥讽,朝死死挡在少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少年泼洒而去。 只见他从影子中唤出一把眼熟的长弓,挽弓搭箭瞄准冰雪中心的两人,歪头,勾起嘴角笑道: “嘛嘛,看起来也是,里梅君看起来就是很能当个好妈妈的类型嘛~” 他在嘲讽里梅雌雄莫辨的长相—— 哇哦,超会说嘛! 里梅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呢。 玩家扶着里梅的肩膀探头,不意外地看到他本来就冷若冰霜的脸上满是狠辣的杀意,圆圆的猫眼随着主人的心意迸发出惊人的气势。 数不清的哀嚎随着冰雪同时从天而降—— “禅院家的影子,你找死!!!” 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狠话,里梅怒急,手中的长刀霎时间凝满透明的棱晶,头也不回温声道,背影英姿飒爽,无比靠谱: “姬君,您先去后方等候,等我清理完这只闯进您的院子的跳蚤,再和您请罪!“ 白发少年脸色黑得像墨水一样,原本就冷冰冰的小脸现在冷得能在炎炎夏日原地冻出一个南极洲,为延迟全球变暖贡献了一大截进度。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里梅。(bushi) “小心,里梅。” 握了握他裸露在外冰冷刺骨的瘦削手腕,运转咒力把他身上被影子刺伤的伤口全都治好,里奈点点头,伸手拽住从天而降的藤蔓,飞身落到了里梅跳下来的房檐上。 而下面,耳朵红红的冷脸少年已经冲了上去,数不清的影子被尖锐的冰锥刺穿,黑泥般的咒力溅了一地。 “呵,难道你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吗?”从影子里抽出一把长剑和愤怒的里梅正面相交的禅院琉斗退了两步,挑眉,仰头看着高高房檐上无动于衷的少女,出声挑衅道:“还没断奶的孩子在躲在妈妈身后哭吗?” 不然呢?像个炮灰NPC一样“你走”“我不走”“你快走”“我就不走”这样折腾个两三轮? 里奈撇了撇嘴,并不上当。 “你给我闭嘴——”里梅倒是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本来就迅疾的动作简直快出了残影。 里奈本来想看够了热闹离开的,没想到被里梅纠缠的【禅院琉斗】居然还犹有余力,数不清的影子聚集了过来,把她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家伙的实力完全复刻了禅院琉斗啊。 踢了踢脚下被她踩碎的影子,里奈一刀斩碎袭来的影虎。 破碎的影子顺着无烟流回到辗转腾挪的黑衣男人身下,里奈目光上挪,顶着一张正经帅哥脸的阴影反手架住里梅的下劈,电光石火间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甚至还犹有余力朝她wink了一下,就好像那些直取她性命的影子只是个无所谓的小玩意儿似的。 里奈挑眉,在里梅越来越黑的脸色中侧身抬腿,一脚狠狠把冲过来的影子踹飞出去,影子做成的人顿时像被行驶中的火车迎面撞上一般倒飞而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狠狠砸在地上,地面震了三震,影子霎时间化作一滩黑水一动不动了。 收回腿,放下裙摆的少女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面色淡淡道: “我撤回那句话,现在我可不能和你做朋友了——大闹一通,又惹了里梅妈妈生气,这朋友注定是交不上了,残~念~” “姬君!”一刀斩断了冲来的影鸟,里梅闻言瞪大眼睛转头瞪了她一眼,好像没能想到她也跟着添乱似的。 房顶上的里奈朝他吐了吐舌头,白发少年明显愣了一下,一下子被砍过来的长刀劈飞了出去,一丝白发飘悠悠落下。 啊!可爱的妹妹头! 操纵着一条藤蔓串糖葫芦一样串朝她冲过来的各种影子动物,玩家余光瞥到落在地上的一撮白发,心痛极了。 那可是弧度优雅的,角度正好的,不多不少的完美妹妹头!! 收回剑势,【禅院琉斗】顺势一脚踏在地上向房檐上的房间刺来,但是剑尖在一面陡然出现在空气中的冰墙上划出一道火星,不甘地落回地上,朝她大放厥词: “哈?你是在为妈妈心痛吗乖宝宝?至于朋 友——您还是和五条去做朋友吧!哈哈哈,当然,是在我把你送下去陪他之后!” 我看你这个赝品黑化之后性格倒是比五条歧枝还五条呢。 “不想和我做朋友吗?”少女一个翻身跳上最高处的的房檐,手指一指,潮水般的藤蔓瞬间把两只玉犬从战场中精准捞了出来。 “那好吧,医药费诚惠二十折,定金我先收走了。” “你!” 趁着他心神动摇攻击出现破绽的刹那,少女眼睛一亮,从房顶上利索地翻了下去,【禅院琉斗】只来得及掷出两把利刃救下“呜呜嗷嗷”的两只玉犬,为此脸上还挨了一刀。 没想到里奈根本不在乎他的嘲讽的禅院琉斗后退两步,摸着脸上渗血的伤口,神情怔愣。 二十折是个什么东西? “你在藐视我吗?” 回应里梅的是三发散发着强大咒力的箭矢,就在他收起刀想避开的时候—— 三只箭矢忽然化作齑粉! “喂,你这家伙既然闯进来了,想必是做好殒命于此的准备了吧?” “宿傩大人!” 里梅惊喜地抬头。 高大的梅树上,四手四眼,身穿白色和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抱臂站在上面冷眼旁观,庞大的咒力却完美隐藏在那具健壮恐怖的肉i体里,直到他主动暴露才像洪水一样猛地爆发! “把这里搞得一团乱啊。” 当世最强诅咒语气淡淡的,给人的压迫却不下于嘶吼和咆哮。 那是人类面对天灾前的本能反应,腿软,恐惧,喉咙发紧,仅仅是略显异常的灾难前兆,都能带给人无尽的恐惧。 这些独属于动物的直觉在进化路上被着急前进的人类丢弃了,剩下的部分却依旧能隐隐感受到天灾的征兆——这就是人们会在平静的湖面前感到不可自抑的恐惧的原因,他们的眼睛看不到,但他们残留的直觉看得很清楚。 “你……不该在正面战场吗?” 五条那种家伙在干嘛,居然连拖延一段时间都做不到吗? 禅院琉斗摆出防御架势,心中升起一阵不满。 “宿傩大人!这家伙突然闯进来,妄图抓走姬君!” 长刀触地,警惕着敌人的里梅恭敬汇报道。 “哈?倒打一耙?你们那个姬君也不是完全没错吧?如果不是她这么寂寞以至于毫无戒心地把我救了回来,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吧?” “你胡说——” 听了他颠倒黑白连脸都不要的受害者有罪论,里梅攥着刀的手“嘎嘎”作响,差点没忍住把长刀当作标枪“咻”地一下子扔出去刺死那个大言不惭的混蛋,当场为世界清理人渣。 寂寞吗? 四只眼睛略微转动,落在一边水池里装死的金鱼咒灵身上,两面宿傩没在乎那个闯入的人,反正已经是注定要死的死人了,现在只不过是尸体在说话罢了。 让他的心情有点波澜的,是那个被死人挂在嘴边的词。 ……寂寞吗? 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不缺吃穿也不会受冻,她只要吩咐下去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就算在这深山之中建造一座够月亮的巨塔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她到底有什么可寂寞的? 人类这种东西,就算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也完全无法理解。人类个体之间的思想差异简直比人和咒灵之间的还要大啊。 “到底有什么可寂寞的……” 两面宿傩此时的心情,大概和买了最昂贵的猫粮和猫砂之后发现自家养的猫依旧厌食,一口也不肯吃的铲屎官一样吧。 “喂,就算是发呆,也太不尊重我这个对手了吧?” 此话一出,里梅顿时用一种”居然有人会主动找死“的奇妙眼神看着一身黑衣的禅院琉斗。 “吵死了。” 下一秒,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男人被像三文鱼一样缓缓切开了,直挺挺的人像比切断的木桩一样分成几块倒下,挑衅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但他的眼睛里的光已经消失了。 由于切开他的东西太快了,他的创口甚至直到分开之后才喷出鲜血来,汩汩地流出一滩暗红色的血液来,有一部分甚至顺着地面的坡度流到了湖里。 “溜得真快。” 两面宿傩缓缓收回手,四只眼睛没有丝毫情感地盯着地上的尸块,直到它们从真实的肉块缓缓化作漆黑的影子,渗透进地底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看来,有些人要忍不住了。” 说到这,他的脸上浮现了一种欲择人而噬的残忍。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咒术界倾巢而出的追杀,不错不错,勉强能让人兴奋起来的开胃小菜。 “里梅。” “是。”少了一缕头发的白发少年立刻恭敬地跪下,低头等待命令,如同一个只会接受指令的机器般。 不论现在有多少动摇,这幅恭敬的样子倒是一成不变啊。 两面宿傩四只手插在袖子里,走到这个谦卑,忠心的属下,或者——仆人面前,低头安静地注视着他。 千鸟纹饰的和服,看起来好像是新的,腰间挂着的……是新的香囊?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的脊背上,里梅屏住气息,大气也不敢喘,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撞破胸膛跳出来似的用力。 这种如同烈火中煎熬的气氛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分钟,也或许有一个小时,里梅的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 “下去吧。” 低沉威严的声音让里梅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站起,一点也不敢看面前高大的身影,尽管俯身的姿势让他战斗中被踹断了一根的肋骨上隐隐作痛,里梅依旧不敢抬头,沿着墙根退了出去。 在大人消失之前,他耳边略过了一句比风还轻的话,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做你该做的。” “是。”尽管人早就走了,空荡荡的后院连只虫子都没有,里梅一机一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点了点头,剧烈的动作让肋骨扎破了肺叶,鲜血从白得像冰一样的唇中溢出,依旧动摇不了白发少年执拗的眼神。 是的……他是宿傩大人捡回来的,他的身体和灵魂,他的一生,本该属于大人。 他只需做好大人吩咐的事就好了。 是的,只是这样。 只能是这样。 初秋的风吹过安静的后院,被夕阳染成橘黄色的巨大树冠簌簌作响。 一枚落叶打着旋落在白发少年膝盖上,掩盖住和服纹样上一只白色的千鸟,随即又随着风飞向澄澈的天空。 白发少年跪在地上,怔愣地看着满是血迹的和服。 就像一只自由蹁跹的蝴蝶,尽管见识过真正骄傲野性的飞鸟,也不禁为囚禁在织物上要折断脖颈也要仰望天空的它的美丽姿态而动容,因此而短暂停留了一瞬似的。 在巨树之顶,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抓住了翩飞的黄叶。 * * 【角色[里梅]好感度上升】 玩家松开手,任凭这片叶子飞走,毫无阻拦地跨过施了咒术的高墙,轻飘飘飞向远方。 抱歉,亲爱的 里梅。 这场游戏,她已经开始厌倦了——是时候给这个故事一个结局了。 第97章 在那场和【禅院琉斗】的战斗后,里奈被允许的活动范围更小了点。虽然她也不会往那些被缩小的范围走,但主动不去和被动禁止区别还是挺大的。 “里梅——我就出去找草药,不至于这么看着我吧?” 拦在她面前的白发妹妹头少年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姬君,外面太危险了,要是有咒术师混进来想对您不利,我未必能像上次一样及时赶到。” 此乃谎言,他只是想让她心情好一点,把所有错误都归咎于他的能力,就不必为她被进一步囚禁了的命令而悲伤。 这样就好,不论如何,他总希望她能在大人的命令中生活得更好一点。 “什么嘛——明明这里离你的房间也只有几百米远啊,要是你实在担心的话,干脆跟着我去好了,正好帮我背篮子,喏。” 竹编的药篮,挎手处编了一颗能保鲜的咒具宝石,她最常用的,从不让人碰的药篮被递到了他面前。 递过药篮的少女鼓起腮帮朝他示意:“给你,拿着嘛,发什么呆。” 可能在她看来只要低低头,服个软,他就能像往常一样答应她任何要求吧…… 里梅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把篮子又推了回去,低声拒绝:“……不,不行,姬君,你不能离开这里。” “里梅!” “对不起,姬君。” “他又不在,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嘛,求你了,里梅,你最好了。” “……对不起。” “啧,我的药熟过了就没用了,里梅,我就出去十分钟,不,五分钟,怎么样?” “……” 争吵到最后,里梅干脆低下头连话都不说了,任凭她一个人站在被他死死挡住的门前跳脚。 不论她是软磨硬泡还是武力威胁,少年都丝毫不为所动,和一个被锯了嘴的石雕葫芦似的铁石心肠,她敢打赌就连世界上最坚硬的钳子都撬不开他蚌壳一样紧抿的嘴唇。 “……不和你说话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少女连地上的篮子都没捡,转身离开了门口,只留给他一个气冲冲的背影。 秋风滚过地面,地上干净的篮子滚了两圈。 保鲜的咒术宝石沾了一点浮尘,灰扑扑的尘土覆盖在橙黄色的宝石上,十分碍眼。 “……唉。”良久,只是叹息一声,少年蹲下i身捡起了篮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向前走了两步,左右看了看,找个了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走廊,把它端端正正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怕它被吹走,用咒术凝结了一块冰压在里面。 保鲜的咒术会保证这块冰不会融化成水——直到它被扔出这个篮子。 把冰放好的里梅站起身,盯着篮子里不规则的晶莹冰块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什么,又把伸手把它取了出来,放到了一边,重新凝结了一块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少年点点头,离开去准备午饭了。 * 而怒气冲冲回到房间的樱井里奈转身,狠狠地摔上了门,确保方圆一百米的生物都能听见这一声满含怒气的“砰!”之后…… 阳光隔着晃动的纸门斑驳映在少女脸上,她脸上的气愤如同泡沫一样迅速破裂,消失不见了。 她静静放出了咒力,确认周围没有里梅,没有乱逛的仆人,当然也没有本就不该出现的两面宿傩之后,肩膀一松,踹掉鞋子,往她的卧室走去。 想必就算有什么监控手段也不会被允许装在她的卧室吧……就算道德底线限制不了某些人,次元公司的人权保护协议也不是吃素的。 刷拉—— 门被拉开,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里奈一边毫无形象地倒在榻榻米上踢了踢小腿,略带烦恼地一把拽过铺在地上的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小声呢喃: “啊啊,居然这么坚定地拒绝了我……两面宿傩这个狗崽子!” 她当然不会相信里梅的借口。 他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真正的命令肯定是他忠心耿耿效忠的狗崽子下的……当然,禅院琉斗的影子闯进来只是个引子,真正让他做出这种决定的还是“咒术界集结,准备讨伐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消息。 至于为什么她知道…… 趴在榻榻米上的少女浅哼了一声,空无一物的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根华美精致的实心铜杖,杖头栩栩如生的骷髅头”砰“一下砸在了榻榻米上,尖尖的下巴撞在榻榻米上,一下子撞出一个浅白色的洞。 这好像是……据说是什么大师做的什么榻榻米,不能修只能换来着? 里奈歪过头,选择性失明。 反正她是个瞎子,看不见很正常吧? “哎呀,管他呢。”像只猫一样长长伸了个懒腰,里奈把这种不重要的东西抛在脑后,从怀中摸啊摸,摸出来一只泛着毛边的纸鹤。 上面的咒力浓度已经很淡了,几乎和一只普通的纸鹤相差无几,这种情况下每次使用都是在压榨它,所以她没事也不会轻易动它,上一次掏出它还是两年前路过京都死马当做活马医呢。 只不过现在的纸鹤比起两年前的样子居然还好了一点,虽然还是一副软踏踏的样子,但蕴含的咒力起死回生般浓郁了许多,在她的手心里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好吧,看来你真的来了。 里奈沉沉叹了口气,颇有些命运弄人之感。 两年前她跟着两面宿傩匆匆路过京都的时候只听见了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受封的消息,只能无奈之下和他擦肩而过,如今,被困在院墙里的人却换成了她,在墙外一个劲想取得联系的却变成了他。 不得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收回思绪,里奈翻了个身,把这只蔫哒哒的纸鹤小心放在脑袋边,同时驱动了手中的【水从鬼杖】。 比起从前凝实多了的小鬼从珠子里掉了出来。 她沉下心思,眼前视野倒转,阳光,窗户,榻榻米一点点染上颜色——她又重新看见了,回头一看,趴在地上的少女很快呼吸沉稳,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鬼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地上飘了起来,直接穿过屋子,穿过花园,穿过了施加咒术的强,没引起任何人警惕。 【真是的,都怪狗崽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人的时候怼天怼地怼咒灵,当咒灵的时候又怼天怼地怼人类。这下好了,不论是人类还是咒灵都恨他,他开心了吧?】 晃了晃头,山林中的幽魂抻着脖子左右看了看,切换视角看了看纸鹤,找准了方向,一头冲进了密林中。 【按照他这个作风,直到现在才被所有人联合起来讨伐也算是个奇迹了。】 【不过这个奇迹现在也到期咯。】 * * 幽灵虽然不能说话,但有一个优势——飞的很快,因为不用躲避路上的树和路障,直接一条直线冲了过去,用不到五分钟就离开了两面宿傩的地盘,冲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村落里。 村子里年轻人很少,更多的是颤巍巍的老年人,连幼儿都没几个,在很注重繁衍的这个时代几乎是种奇景。 “啊哈,看我找到了什么,一只咒灵女士?” 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爬上脊梁,里奈猛地回头,和面色怔愣的白发青年来了个面对面。 几年不见,他好像变了一点,那张妖孽的脸没什么变化,依旧年轻得可怕,就好像他也是个玩家,这几年“嗖”一下子就过去了似的。 都说岁月无情,但无情的岁月也格外偏向他似的。 白发青年穿了一件绸光似水的和服,腰间挂了一个巴掌大的碧玉小葫芦,以前总是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长长了许多,此刻罕见地高高束起,整个人凌厉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不是里奈愣住的原因,她稍稍往后飘了一点,惊讶极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五条歧枝的眼睛上也蒙了一个布条,什么花样也没有,看起来就像随便从一件旧衣服上扯下来的,朴素得和他格格不入。 明明分别的时候还没有呢……他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吗? 怀着一肚子疑惑,里奈往前飘了两步,伸出短短的手去碰他的脸。 她的动作好像惊醒了他似的,五条歧枝向后退了两步,嘴唇颤抖了两下,好像白天见了鬼一样上下扫视,声音都有点抖: “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 什么嘛,这么久没见,怎么变成结巴了? 促狭之心大起,里奈猛地向前飘了一段,拜幽灵可以飞的好处所赐,她几乎一瞬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小鬼五官模糊的脸和他蒙住的脸之间不到五厘米。 “哇!” 它说不出话,发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短促音节倒是游刃有余,可以说做一个传信使完全是耽误了它的鬼屋顶尖员工的天赋。 不过五条歧枝好像没和她设想中的一样吓一跳,甚至连往后退都不退了,保持着这种不尴不尬的距离,只愣愣道: “怎么好像看到了里奈……大白天的,那家伙就跑出来了吗?” 【嗯?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啊】 玩家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里奈酱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看来,五条歧枝的阴影并没有消失? 那她就要重新思考一下合作计划到底该怎么展开了。 * 橙红色的晚霞肆意泼洒在天边,火红色的云彩像被撕扯过一样絮絮铺开,很好看的颜色。 里奈飘在矮矮的断崖上向远方眺望,晚风吹在人身上可能会很舒服吧……可惜,她这个状态可体会不到。 在她身边,五条歧枝换了一身和服坐在矮崖边上,倒是比她轻松许多的样子,甚至有闲情逸致调笑: “喂,里奈,你这几年可是大出风头啊……救世济人的神女大人?” 面对促狭,里奈选择操纵地上的一块小石 头丢向他的头。 五条歧枝老神在在,屁股动都不动,小石头却停在离他极近的空气中,明明已经快要碰到了,这一小步,却如同天堑。 【无下限啊……】 看着那片仿佛什么都不存在的空气,里奈的时间好像一瞬间就被拽回了那个匆匆结束的副本。 杰,硝子,甚尔,以及…… 哥哥。 “喂喂喂,在盯着我想什么呢?眼神这么怀念……哇,你不会透过我在怀念什么人吧?”五条歧枝皱眉,抬手把小石子弹飞回去,石头穿过她的身体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一下子被这声音从回忆中拉了出来,里奈刚回神就看见身侧人非常不满地双手叉腰,高高扎起的长发在身后左右摇晃,威风凛凛。 “不是吧,你这个没良心的,本家主可是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地找了你这么多年啊,你转头就找了个替代品替代本家主?做出这种事就算了,你还要看着我想他?倒反天罡!” 【……】 不知道他怎么透过幽灵模糊的五官看出来所谓的神情的,里奈现在只希望自己脸上的无语能完全表达出来。 什么叫替代品,什么又叫废寝忘食不眠不休?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比十六岁少女都要年轻有活力,别说黑眼圈了,就连一点疲态都没有,说这种话像话吗? 某人好像要把阔别了几年的话一次性全都说清,迎着晚风和夕阳,里奈耳朵里满是充满怨念的碎碎念,简直比循环播放的垃圾广告还要烦。 这下子什么思念什么愁绪全都消失了,玩家只想一把撕碎该死的无下限,用旁边的草根把那张烦人的嘴狠狠塞上。 执着于和千年之后的后代比来比去,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主,五条家还是早点完蛋算了。 第98章 里奈回到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她从地板上爬起来,房间里黑漆漆的,窗户外面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淡淡的月光漏过树梢,映进窗内。 “睡醒了?” 心中一惊,里奈转头,阴影中,四只鲜红色的眼睛像草原上盯上猎物的狼一样,血腥,冰冷,带着原始的野性,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咯噔”一下,思绪纷乱。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他在这儿待了多久?他看到了多少? 第一次做内奸,业务不熟练,根本忘了时不时切回来看一眼——不过这也不全是她的问题吧? 就是啊,别说这个时代了,就算在一千年以后,女孩子的闺房也不能想进就进吧?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面对尽力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正常的她,两面宿傩只是一只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道:“怎么,有什么话想说吗?” “你不能随便进我的屋子,我不是你的俘虏,最基本的尊重应该有吧?” “尊重?”那四只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从她的塌上一晃,眨眼间瞬移到面前,深红色的瞳孔像焚化炉里燃烧不尽的余火,跳动着烫人的火星。 随着这些火星一起溅到她脸上的是灼热滚烫的气息,烫得她本能往后躲了一下。 “你是属于我的,这里也是属于我的,我进我的屋子看看我的东西——需要什么批准吗?” 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从下巴上传来,里奈连躲避都做不到,只能顺着这股快要捏碎她下颌骨的力量被迫抬头。 一刹那,覆盖着邪恶诡异咒纹的,刀削斧凿的五官映入眼帘,红与黑的碰撞溅出强大的视觉冲击。 这是一张邪魅的脸,四只红色的眼睛充满非人感,残暴冷酷的同时也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魅力。 不得不说,这张脸满是邪性的美,就像高高悬在空中的黑日,灼热,滚烫,危险。 里奈愣了一下。 人类脑子的某个部分充满了自毁的冲动,外界的压迫和毁灭性打击无法摧毁一个人的内心,但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 亚当吃下禁忌之果的冲动或许遗传给了他的后代们,以至于他们坚硬得连从天而降的洪水都能战胜,有时候却在自我的斗争中挣扎痛苦,转而毅然决然投向自毁的道路。 四手四眼以人类为食的怪物,却拥有堪比神明的威力。 健硕的体魄,神秘瑰丽的咒纹,嚣张狂傲至极的行事风格把“目中无人”诠释得淋漓尽致,这样一个代表着“死亡”和“痛苦”的怪物,却有着格外邪性的魅力。 被他吃掉的的女人,大部分是无辜的灵魂,但依旧不能否认有一小部分自毁的女人沉醉于这样为世俗所不容的危险魅力中,如同羔羊一般柔弱地向捕食者展开自己的皮毛,在燎原的邪恶火焰中燃烧自己的肉i体,灵魂,乃至一切。 如同执意扑向黑日后燎尽一切,只余下袅袅灰烬的飞蛾。 真是一群可怜的女人,迷上这样一个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的男人。 被钳制住的里奈没有选择面向这张邪性的脸,她直直注视着他,浅蓝色的虹膜不断收缩又舒张,心中却一片冷静。 火焰不会在乎自己吞噬过多少生命,两面宿傩也不会在乎外界的人对他的看法。 他的自毁性随着人性一起丢在了寺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随着血水一起渗进土里消失不见,无意识渴求和存在性需求湮灭的内在世界中诞生了两面宿傩。 脆弱的特性消失后,他终于从内到外失去了恐惧,变成了最初的亚当——没有失去肋骨,也没有吞下禁果的完美之存在。 “属于你的?抱歉,放开我,我只是被你监禁在这里的医生,仅此而已。” 里奈避开侵略性极强的目光,伸手去推拒面前的人,两只胳膊却被另外两只手掐住,反手背在身后—— “不属于我?那你想属于谁,五条还是禅院?或者……你更喜欢外面的诅咒师?” 两面宿傩轻笑,肌肉发力,很轻易地化解了手心里堪称微不足道的反抗力度,她越挣扎他便越是用力,地板在这种较量中发出不堪支撑的吱呀声。 很快,手底下的腕骨便不堪受力地颤抖起来,反抗的力量逐渐变小,直至最后像失去水源的溪流一样彻底消失。 在这场斗争中再一次取胜的男人无声低笑。 微微喘息的少女半倒在地上,以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状态被跪坐着的他半抱在怀里,白皙修长的脖颈向后仰去,胸膛不断起伏,粉色的发丝凌乱。 尽管这样,脱力的少女依旧不肯屈服,反抗地盯着他。 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老实,换成一只狗一只猫主人一抬手不就会乖乖靠过来露出肚皮吗? 可见她从性子上就是个顽劣的,养不熟的,不知感恩之人。 两面宿傩挑眉,目光从少女略微鼓囊的胸脯向上,扫过被和服紧紧包裹住的领口,瘦削白皙的脖颈,转折清晰的下颌线,这幅样子,还有她浑身上下散发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腥甜味勾动了他的食欲, 目光一直向上,直到和一双燃烧着不屈和韧性的双眸相触,这是一双灵动 的,哪怕投身入烈火地狱中也不曾有半分动摇的眸子。 浅蓝色的。 两面宿傩借着月光,逐渐靠近这张脸,呼吸交错间,他从它们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深红的,叫嚣“饥饿”的眼睛。 “侍奉谁……诅咒之王大人想杀了我?”少女疲惫地扯出一个挑衅的笑,“务必尽快,正好让我看看死后的世界到底有没有神,说实话,侍奉在神明左右不正是‘神女’的职责吗?” 你不是喜欢叫神女吗?那就成全你! “想靠死亡来摆脱我?做梦。” 一个人对自我存在界限的定义越宽大,控制的欲望便越强大,换句话来说就是:越强大,越自信的人,便越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 里奈冷哼一声。 “做梦?哼,您是鼎鼎有名的诅咒之王,可我只是个人类。人类意味着——只需要一把小刀,一颗药片,我就能立刻死亡,” 少女睁大眼睛,纤瘦的脖颈向后仰,不明显的喉骨上下滑动,被压迫的声道气息虚弱,但依旧无法掩盖她语气中的狂傲。 “甚至连这些都不需要,门,桌子,天花板——一个医生总知道一些或短暂或慢性致死的小技巧,你猜你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唔!!” 喉咙被猛地咬住,尖锐的异物贯穿脆弱的皮肤,血液瞬间涌出! 【debuff:流血】 【重要角色[两面宿傩]好感下降!】 血液汩汩涌出,鲜美的甘泉,混杂着禁忌联系的气味涌入口腔。 复杂的味道。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体中的一部分就响应了它们,欣喜若狂地等待着熟悉的,同根同源的血液涌入,这种感情如潮水般涌出,充盈了他不存在的“心”。 虚幻的欢欣如同阳光下的彩色泡沫,虚假地充斥着他的思想,甚至让他沸腾的杀意平息了下来,深刻的疑问浮了上来—— 她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 食欲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i望涌进身体,让诅咒之王五味杂陈。 “我也可以——让你成为诅咒。”缓缓起身,他的手指抵在她喉咙几乎被咬穿的骇人伤口处,低声威胁道。 “咳、咳咳,咳!是吗?” 软踏踏的少女迷蒙地盯着天花板,细弱的声音,逐渐冰冷的身体都阻挡不了她虚幻的话语铁一样砸在空气中:“如果成为诅咒——我立刻就会祓除自己,别以为我做不到!” 【重要角色[两面宿傩]好感下降!】 “你大可以试试——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反抗更厉害,还是我控制一只新生咒灵的手段更多。” “无所谓,你总不能一辈子防着我……伟大的…诅咒之王……” 他喜欢叫她神女,而她就叫他诅咒之王。 不一样的称呼,但是同样的讽刺。 两面宿傩冷笑了一声,起身,任凭她跌落在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少女的目光却越过他盯着天花板,不再言语。 如同一只被钉在展览台上破碎的蝴蝶标本,她的胸膛的起伏越来越弱。那些血,从她的喉咙涌出,逐渐蔓延到胸口,膝盖,最后流到地板上,就像她的生命一样流逝。 尽管如此,她依旧没有服软的倾向,大有就这么在他面前去死之意。 少里奈身体逐渐发软,失去血液的肌肉缺乏供氧软弱无力,没有力气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躺在棉花里。 次元公司的代入感做的很好,玩家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出现了奇怪的嗡鸣声,只有面前的系统面板凌驾于一切,还能看清。 有那么一瞬间,里奈几乎觉得自己不是玩家,而是真正生活在平安时代的“闲绪里奈”,正是因为这种奇怪的代入感,她才生出了一点不合时宜的感慨。 从一个怪物身上寻求人性,她犯了个大错。 闭上眼睛,玩家感受着嗡鸣震动的漆黑世界,记住这个感觉,这是她轻敌的代价。 他的外表,感情,语言表达太像人类了,和他相处了游戏中长达七年的时间,就算对玩家来讲这样的相处时间也绝对不算短,不知不觉间她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把囚禁自己的怪物当成了真正可以沟通的同伴—— 呵呵,从这一点看,她和那些疯狂迷恋他到可以献出生命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不,起码她不会对他产生什么x幻想,哪怕他天天伤风败俗穿着敞开的女士和服到处晃悠,她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想拿匕首狠狠捅进那具健硕的肉i体。 里奈盯着天花板默默想到,痛觉为零的喉咙处微微发热,那是从动脉中涌出的新鲜动脉血。 还热着呢。 真是浪费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受着那些液体从伤口中流出,突然有种眼睁睁看着早餐牛奶从盒子里流出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伤心感觉。 其实如果真的要死的话,死之前倒是可以跟里梅说一下怎么烹饪她——毕竟看狗崽子的日常表现她多少能明白自己大概闻起来很香,是个好食材。 这么好的食材要是做毁了多让人可惜。 不知道里梅有没有吃过人肉,按照他和狗崽子的关系,狗崽子的东西他应该不会动,所以应该没吃过吧……不过就算吃过也没关系。 正好,她就算死了被做成香喷喷的烤肉排也不想和狗崽子再沾上任何一点关系,里梅想吃就让里梅吃掉算了,不想吃也可以丢给路过的流浪狗造福一下世界=) 里梅:我谢谢你。 就在黑暗彻底淹没她的一瞬间,反转术式的咒力如潮水般涌入! 【debuff[流血]消失!】 【HP已恢复!】 在视力和听力恢复的间隙中,里奈隐约听到了里梅的声音。 “这……为什么……” “可是……他们……明天就……姬君……” “地下室……物资……是。” 里梅又被狗崽子嘱咐了什么坏事要干? 虽然发誓过再也不挥洒自己多余的情感了,但是玩家在昏迷前还是衷心祝愿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伙伴在接下来掀起的大战中能活下来。 当然,如果从此能换个主人效忠,那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结局了,她会为了这个美妙的结局给次元公司写五星好评的,绝对的。 * 但是命运好像从来没眷顾过玩家。 俗话说的好,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 阴森,寒冷,几乎是地下室的代表。 但这间地下室颠覆了刻板印象,装修温馨,家具齐全,物资充裕,里面还堆着大量打发时间的娱乐物品,除了建在地下之外,和地下室可能没有任何共同点。 而此刻,这间地下室的主人——粉发的少女呻i吟一声,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了。 这是哪儿? 入目就是燃着烛火的,装修奢靡的房间,里奈有点茫然。 我又开错游戏了? 叮铃。 手边一声铃响,如同一盆凉水从混乱的思绪上浇下,一瞬间她的思维冷静得仿佛被塞进冰箱里冻了一回似的。 这是什么? 她低头从手边的地毯上捡起银白色的铃铛,属性面板倏然弹出。 【物品:清心铃(改造)】 【分类:一级咒具】 【功能:摇晃铃铛,即可使听闻铃音之人神思敏捷,思想冷静,免疫一切负面精神debuff】 【说明:原本出自系统奖励的二级咒具,在某位巧手工匠满含怨念的改造下勉强步入一级咒具之列,但也已经走到了这个咒具的尽头。】 【评价: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一份礼物。(笑)】 礼物…… 里奈目光复杂。 她想起来了。 这颗铃铛的原型,是她在悠真的墓前被两面宿傩抢走的同名二级咒具【清心铃】,没想到兜兜转转几年过去,换了一副面貌的它居然被送回了自己手里。 至于送礼的人选……不做他想。 应该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什么东西。 差点杀了她,却又在最后关头救了她;抢走了她的东西,却又在几年之后加倍还了回来—— 为什么? 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的玩家陷入深深的疑惑中。 他人格分裂? 第99章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神女之爱]】 什么神女之爱! 两面宿傩叫就算了,你也跟着叫,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次元公司,可恶。 里奈撇撇嘴,嫌弃地往上滑,直到屏幕边界吞掉了那个称呼才满意地往下接着看。 【任务说明:咒灵和咒术师之间,存在一种无形的平衡——咒术师无法彻底消灭咒灵,咒灵也无法越过咒术师防线摧毁世界。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如是,诅咒之王的诞生在天平的一端加上砝码,另一端的咒术师们又获得了什么新的底牌?在诅咒和咒术师之间摇摆的玩家又该作何选择?】 【任务要求:在每千年就会沸腾一次的滚水里,一个人再擅长游泳又能做什么呢?静静见证最后的结局,完成此副本。】 【任务奖励:愿力*100】 任务倒是简单,只不过奖励嘛…… 愿力…… 里奈的目光从面板右上角上红色的【HP】蓝色的【MP】处一闪而过,落在最后金灿灿的【愿力】一项。 这是她在离开【溯洄狭间】后跳出来的新计数条,目前还没发现这种力量怎么用,别这么长时间只研究出来怎么攒——救人,或者完成系统任务。 前者零零碎碎的,胜在基数大。后者通常一百一百地给,但来源不稳定……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不论攒多少也用不了。 玩家怀着微弱的希望点了点那个一动不动的数值,但还是没什么反应。 反而是系统提示开始刷屏,热闹极了: 【重要角色[五条歧枝]加入战场!】 【角色[良子]加入战场!】 【重要角色[禅院琉斗]加入战场!】 【角色[藤原怜]加入战场!】 名单踩了电线一样“唰唰”颤抖,许多名字还没等她看清就像一尾狡诈的游鱼一样迅速从面板上滑了过去,连尾巴都不留给她。 除了这些她认识的人,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名字嗖嗖刷了过去,樱井里奈留意了一下,五条,禅院,藤原最多,剩下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开打了,好耶! 人好多好热闹,她也想凑热闹! 才不要在这儿傻傻呆着呢,略—— 里奈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光着脚走过宽阔的空间。 不起眼的墙上,一扇木质大门紧紧关闭,上面既没有雕花也没有饰品,这只是一扇朴素到和这片空间格格不入的门而已,简陋到好像被五六岁的孩子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似的。 里奈双手放在门扉两边,轻轻一推—— 木门纹丝不动。 总不能这门是拉的? “呦呵,想把我关起来?”里奈一挑眉,身体中的咒力霎时间涌出,覆盖在门上,恍若有生命一般沿着门的缝隙攀缘前进,找寻完整的咒力封印中可能存在的变数。 熟悉的力量附着在门上。 狂暴,肆意,血腥,只需稍稍触碰便想像利刃一样斩断她的意志。 这是两面宿傩的咒力无疑。 “真是自大的家伙,切。”偏头躲开袭来的咒刃,里奈双手握在平平无奇的门把手上,咒力瞬间放出,“什么恶趣味,这么一扇门曾经关住了你,现在又想让我也尝尝曾经你的屈辱?” 这种猜测很没根据,不过里奈总有这么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管他呢,反正他黑锅也背了不少了,多这一口不多,诶嘿。 门在咒力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每当她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总是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一阵咒力补充了抵抗的力量,让偏移的拉锯战重回原点。 摇晃的门,好像在无声嘲笑她知道了又如何,他就是故意的。 “啊啊,真烦人,我敢打赌这家伙的等级肯定不止100级,不然我就把这扇门直接吃掉!” 狠狠踹在门上却被反震的力量震得后退了两步,里奈抓狂地狠狠盯着朴实无华的木门,目光如果有力量的话,这扇门早就被盯出两个焦洞来了。 “真烦,有本事你换成机械锁,看我得到开锁王真传的撬王之王治不治你就完了!” 门对她的挑衅毫无反应,只有极富侵略性的咒力狂妄地武动。 也是,毕竟没有耳朵。 所有胆敢侵入它们范围内的东西全都被识别成了敌人,她的咒力被对冲消耗,催生的植物被咒刃斩碎。 不过好在,她还是从严密的防守中找到了一丝破绽。 知道共振的原理吗? 咬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噙着笑意的玩家轻巧地躲开袭来的咒刃,抬手,指尖渗出来的的血珠被她一点点抹在门上,鲜红的颜色像上好的颜料似的一抹即化,奇异的咒力波动顿时扩散开来。 像调频广播一样,粉发少女踩着地毯站在门口,闭上眼睛,伤痕累累的手指在门上不停滑动,属于她的血液中散发出的波动也跟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改变。 那些属于两面宿傩深红色的咒力随着不同的波动而表现出不同的情况,时而狂躁时而安分,少女专心致志调动血脉力量,像个最专业的拆弹手一样仔细分辨每一点不同,选择最契合的一条线—— 这招还是狗崽子先恬不知耻地发明的呢,风水轮流转了吧。 “找到了。” 少女站直,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门应声而开。 “嗯哼哼~”光着脚的少女哼着轻松的歌,撑起厚重的实铁地下室盖子,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 “我是一个开锁匠,开锁本领强~开锁技术哪家强,横滨开锁王~” 心情愉悦地哼着歌,伴着清脆的铃铛声,粉发少女跳上通天彻地的巨大藤蔓。 巨大的藤蔓以碾压之势遇墙拆墙,遇树撞树,身后冒着滚滚烟尘,少女活泼大喊一声,踩着藤蔓朝着咒力波动最浓厚的地方赶去。 “目标,彩虹海!” 【您已加入战场!】 * 山下,两股敌对势力正在剧烈交战中。 聚集在诅咒之王身边的咒灵和诅咒师,以及从京都和全国各地赶来的咒术师们,两方人马绝赞拉扯中! 各种各样的咒术在天空和地面上丢来丢去,场面颇为花哨。树木折断,草皮掀起,露出深棕色光秃秃的地面,互相都还没怎么呢,场地已经先毁灭得差不多了。 两组人马泾渭分明,先不管邪恶或者正义,京都的咒术师们起码穿得蛮正常的,不过他们的对手几乎没什么正常人,诅咒师们不是穿得像个吃人的妖怪,就是一边打架一边仰天嘎嘎狂笑,咒灵就更不用说了,看上两眼就得过个sancheck。 咦惹。 都是一群扔进焚化炉燃烧都嫌弃污染空气的怪东西。 五条歧枝飘在天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下面一团乱的局势,不屑地撇撇嘴抱怨道: “ 打来打去打来打去的,一个都没死,表演也演得像一点啊!就算用石头砸,这么多人碰运气砸也能砸死一个吧?” 这些家伙,嘴上说得一个比一个忠诚,好像让他们立刻去死也毫无怨言似的,结果上了战场一个个看起来像模像样,却连一个敌人都杀不掉。 这算什么战争,顶多算一场大型表演吧! “没办法,毕竟谁也不想为了一个毫无好处的命令拼上性命,人之常情罢了。” “诶?禅院你醒啦?” 五条歧枝惊喜地转头,果然看见身后骑着影龙的好友悠悠飞到他身边。 禅院琉斗脸色还有些苍白,似乎身体还没有好全,盯着下面的战场叹了口气,俊秀的眉眼间有些愁绪: “不愧是神明的后代的力量,要恢复到巅峰还需要静养。” 要不是里奈帮忙压制了【影子】,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它压回了身体里面。 五条歧枝:“还好吗?” 这么问着,用扇子指了指挚友胸口的伤。虽然那是他亲手用【苍】炸出来的,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依旧不妨碍他关心一下。 禅院琉斗:“没问题了,多亏了里奈和玉犬。” 两只玉犬从影龙宽阔的背上冒出两只毛茸茸的头,葡萄一样水润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气息变回熟悉的松柏味道的主人,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很是骄傲。 “它们两个身上被下了印记,只要是我召唤了它们,就会触发一次性的治疗咒术。不得不说,里奈的反转术式真的和以前所有人都不一样,连円鹿都无法治愈的伤口在她手上却轻而易举……天赋真是神奇的东西。” 禅院琉斗朝他们勾了勾手,被两只大狗扑了个满怀,低眉看着它们的样子让五条歧枝有点牙酸。 这种妈妈一样的气质……咦惹。 不行不行,太恶心了。 五条歧枝甩了甩脑袋,把不正经的联想从脑子里甩了出去,哼笑道:“那当然,她可是我一手发掘的,稍微沾染上五条大人的天才气息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深深的恶寒袭击了禅院琉斗,他放开玉犬,警惕地四周看了看,风平浪静的天空什么异常也没有,就好像刚刚冷嗖嗖的感觉只是幻觉似的。 清瘦了一点的黑发青年眯起眼睛。 影龙长长的尾巴一下子甩在五条歧枝身上——当然,没碰到。 不过也不妨碍五条歧枝被吓了一跳。 “喂,你干嘛?”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东西。” “哈?就因为这种理由?” “这种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不论遇见什么不可理解的麻烦,怪五条歧枝准没错,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麻烦集合体,无时无刻不向周围抛射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麻烦事。 “还有,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心虚的动作。” “……”刚刚还跳脚的青年撇开目光,嘴里念叨着什么“直觉系真烦人”之类的话,禅院琉斗额头青筋一跳。 和五条歧枝做朋友简直是他英明人生最大的污点! 原来还有点家主样子,这几年杀了几个一直算计他的老东西之后越发不像话。 禅院琉斗往后一躺,闭上了眼睛。 中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他一下子想起了前不久前,身体彻底被影子占据前看到的少女身后跟着两条狗飞升的幻像,顿时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抽,坐直了身体:“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底下这小打小闹的,他看都看困了。 看起来激烈,实际上就像两团棉花互相碰撞一样,溅飞的棉絮倒是很唬人,谁也伤害不了谁。 上梁不正下梁歪,五条家的人这么不靠谱就算了,为什么连禅院家的也这么会划水啊? 全都是该死的阴影的错。 禅院琉斗拒绝承认自己和五条歧枝教导后辈的水平旗鼓相当。 “对啊……都这个时间了,按理说里奈应该能赶到现场吧。”五条歧枝从怀里掏出那枚纸鹤戳了戳,蔫蔫的纸鹤什么反应都没有,顺从地倒在他手心,“怎么没什么消息呢?” “他们真的会让她参与进来吗?” “就算不来,我也可以去找她嘛。” “你知道五条家里有人在看你态度吧?贸贸然跑到敌方阵营去救一个无亲无故的反转术师,想把把柄主动送上门吗?” “无所谓,只要我比他们强,家主之位就永远都是我的,虽然我也不是很想要啦,但看他们抓耳挠腮又得不到的样子也蛮有趣的。” 禅院琉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赢了,我们现在就去吗?” 突然,下面爆发的欢呼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枚冰锥形成的箭矢如同闪电一般从下方电射而来,一箭穿云! 影龙一声哀鸣,消散在空中。 “唳——” 巨大的猫头鹰状式神鵺长啸一声展开漆黑的翅膀,载着猝不及防的主人缓缓落地。 诅咒师阵营最后方,衣摆猎猎作响的白发妹妹头少年放下漆黑的巨大长弓,发丝随着罡风缓缓飘落,刘海掩盖着的深紫色瞳仁没有一丝波澜。 “是里梅大人!” “里梅大人来了!” “太好了!” 诅咒师一方高兴地吵嚷,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活泛起来,术式也不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软绵无力,战况陡然激烈起来。 里梅的到来好像一剂强心针,在不择手段手段频出的诅咒师的攻击下,咒术师一方开始出现伤亡,血液的味道伴随腐烂的前兆吸引了不少秃鹫在空中盘旋。 它们贪婪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断臂残肢,期盼着这场争斗能持续得更久,更久一点。 “啊……是那个冰雪的诅咒师。”禅院琉斗倒是没什么情绪,从鵺的身上跳了下来,面无表情拍了拍身上的灰。 “一直照顾里奈那个?”五条歧枝对闲绪里奈在两面宿傩阵营的生活并不了解,见面的时候也只是粗略听了一耳朵而已。 就算是这样,“里梅”这个名字在她讲述中出现的频率也足以引起他的警惕。 “没错,咒术是冰,对两面宿傩忠心耿耿,有他在场的话,我们这边压力会比较大……要上吗?” “哼,这家伙看起来木愣愣的,也没传说中的那么温和无害平易近人嘛。” “?” 禅院琉斗不解地偏头看了一眼好友,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好啦好啦,别拿那种眼神看我,知道啦!”五条歧枝展开扇子,摇了摇头,“被光明正大从天上打下来,就算想偷偷溜走也没办法的吧?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不战而退呢!我可不想给某些心怀不轨之人踩着我的脑袋上位的机会。” “上?” “陪他们玩玩。”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化作流光冲进人群中,所到之处敌人皆溃不成军。 面色凝重的里梅深呼一口气,拉开了手中的咒具。 * * 另一边。 大喇喇骑着巨藤蔓横冲直撞的玩家撞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穿着袈裟,戴着巨大的佛珠的僧侣从地上颤抖着爬了起来,袈裟上满是灰尘,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啊。 撞到人了呢。 樱井里奈目移,脑海中天人交战。 “不能当看不见的肇事逃逸法制咖”和“反正是游戏世界就算走了又没关系反正NPC会刷新”两个念头疯狂打架,不过所有纷乱的思绪都在她视野中出现僧侣的脸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啊……您好,请问这里是合叶国吗?” 头顶缝合线的僧侣如是问到。 第100章 是你! 那个突然冒出来终结了我欢乐游戏时光的NPC! 不,仔细一看,除了额头上的缝合线之外,眼睛鼻子嘴巴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祖先之类的? 短短的几分钟,一连串猜想从玩家脑袋里划过。 包括但不限于先祖后代猜想,建模师偷懒复用素材猜想,庸医缝合猜想以及外星人夺舍猜想等等,不论是哪个在这个奇幻的世界好像都能扯上一两句相关的理论解释。 她一个人想得倒远,可苦了在下面站着的羂索,费力保持彬彬有礼慈悲为怀的样子,脸都快笑僵了,面上的慈悲之色假得看得里奈想笑。 哦,被晾一会儿就受不了啦,心理素质有待提高嘛。 “您好?” “哦——您没事吧?真是太对不起了!”里奈仗着他看不见她的脸,道歉得很敷衍。 羂索仰头看着一脸抱歉身体却一动不动的少女,满脸黑线。 你这表现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啊?撞了人就是这个态度吗? 这个反转术师大概是被两面宿傩关久了,作风也染上了狂妄自大的毛病,不过也没关系。 反正不论她为什么从里面跑出来了,该操心这件事的也不是自己,也巧,他正发愁怎么混进战场而不被任何一方攻击,现成的理由就自己撞了上来。 虽然他没见过这位【神女大人】,但粉头发蒙眼睛从两面宿傩的房子里跑出来的少女,向来也不可能是从厨房里跑出来的食材不是吗? 大名鼎鼎的反转术师啊……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到这,羂索真心实意地笑了,脸上焕发出一种真诚的光芒,让没什么特点的五官都变得顺眼了一点,让玩家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没事没事,不过见您行色匆匆,是有什么麻烦吗?小僧虽没什么大本事,但还是能稍微能帮上一帮的,如果您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没遇上麻烦,非要说的话,最大的麻烦就是被拖在这里了吧。” “??” 僧人模样的中年男人好像被这句话噎住了一样,一时之间竟然不 知道说些什么,只有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抽,嘴唇嗫嚅了两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他上过网的话应该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无语”。 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脸的少女嘴角微微一勾。 真不经逗,这人。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久没和别人说话了,要是有哪里听起来不太对,我不是故意的!”她摆摆手,语气急促地解释,气氛总算不那么凝重到要噎死人了。 羂索心底怀疑,但面上还是一派老好人之色:“没关系,是贫僧的错,贫僧迷路之后到处乱走,又不敢往战斗的方向去,这才不小心撞到了您。” “不过,外面这么危险,贫僧倒是可以和您一起行动,多个人多份力量。“ 快答应啊,不然他怎么光明正大混进战场里捡漏啊! “不需要呢。” 可恶! “前面可是打得很激烈啊,”羂索的声音有些急促,“你看,那边乌压压一片的秃鹫,全都是被鲜血和尸体吸引来的,对一般的咒术师来说很危险,还是让贫僧跟你一起吧,我、贫僧有点手段保护我们全身而退。” 里奈踮起脚尖,装模作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理所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毕竟这里离两面宿傩肯定有三百米远,她什么也看不见。 “嗯嗯,是这样呢。” 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发纯熟的玩家如是说道,乐于顺着他的话走,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这么危险的地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护自己的力量吧?” 好努力想把自己推销出去的语气呢…… 里奈忍住笑,严肃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 “所以……?” “所以?” “……所以应该带上我、贫僧。”他的改口很生硬,根本就不像个和尚。 这个假和尚,连口头禅都学不好,演技真是逊毙了,怎么看都和一千年之后阻杀她的那个狂妄得要死的缝合线完全不一样——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那你上来吧。” “啊?” “我说,那你上来吧。”站在一片大叶子上的少女往里挪了挪,让出一片空地,被布条蒙上的眼睛看不见,但紧紧皱起的秀气眉毛却暴露了她糟糕的本性一角,“你不是想和我一起去吗?嗯?” “是和您一起行动……” “那就别废话了,上来,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想接近的,真的要和她同行的时候心底反而升起一股本能的警惕感……这个反转术师和传说中的“温柔善良”“和蔼可亲”到底有什么关系! 面对少女的邀请,羂索反常地后退了一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条手腕粗的藤蔓就从天上飞了下来卷住他的腰,“啪”一下收紧,他顿时离开地面,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呼呼风声响彻。 三秒之后,头晕目眩的男人跌落在软踏踏的落脚点,满眼的青绿色让他晃悠悠的脑袋好了一点。 “既然下定决心,那就干脆点。犹豫不决可不是咒术师的行事风格。” 天旋地转中,少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冷的,和天真的长相一点也不符合。 羂索一边跪在地上喘气,一边忍不住怀疑这个年代的咒术师和诅咒师们的眼睛是不是集体瞎了,才能在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女人身上看出温柔。 这家伙和传闻中的形象差别太大了吧?!简直就像被两面宿傩附身了似的喜怒无常,自己不会真找错人了吧? 长相发色装扮可以伪装,可是【操纵植物】的能力、【囚禁在两面宿傩的房子里】的特点,【目盲不能视物】的眼睛,这些总不能伪装。 只是,这个反转术师真的很不对劲啊! “咳、咳咳、”他摸着被勒得一片刺痛的腰背,想站起来,却踉跄了两下,差点一头栽下叶子,被藤蔓扶了一下才勉强直起腰。 “你——” “不客气,站好了我们就走吧。” 这片叶子实在是不大,只有少女一个人的时候没显得怎么样,但要再站一个成年人位置明显有些捉襟见肘。 这也太窄了…… 要是自己稍微一转身,岂不是轻易就能碰到她了? 缝合线僧人罕见地不想离任务目标这么近,不仅仅因为男女有别,还有她给他一种很敏锐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要是哪里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总会有不好的下场等着自己似的。 “我还是……” “嗯?什么?” 心中怪怪的预感萦绕不去,他刚想开口让她放自己下去,转身,少女却靠在粗壮的带刺藤蔓上似笑非笑,虽然眼睛被蒙上了,但犀利的目光却依旧如有实质地在他的脸上游移,有一点刺痛,有一点压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格外关注他额头上的缝合线,命门被窥探的感觉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不知不觉就把自己要说出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没事。” “那我们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句话里听见了隐藏得很深的失望,好像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反击不在她的预期中,她也没办法顺理成章地做些什么似的。 羂索看了看身边一人合抱那么粗的藤蔓,又看了看装作若无其事和他搭话,隐隐期待着什么的少女,突然打了个寒颤,宽大的袖子中结印的手缓缓放开。 “那就走吧。” “真的走咯?” “嗯,走吧。” 羂索牵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回应道,真的像僧侣一样毫无攻击力,就连身上属于咒术师特有的阴郁感也随着这个笑容一扫而光,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长相老实,笑容和煦的人会是什么坏人。 “……好吧。” 玩家失望地收回目光,操纵藤蔓往远方散发着强大咒力波动的战场走去,轰隆隆的地震动静惊飞远处几只秃鹫,哗啦啦扇起翅膀警惕地飞远了。 路上,少女迎着风远眺,只能听见淡淡的声音随风 传来。 “话说,你到底怎么迷路迷到这边的,山路可是只有一条,怎么看都不像能迷路的样子。” “贫僧并非本国人,只是途径此地,在山边的村子落脚之时偶然听闻此地居住一位可怖的咒灵四处作乱,贫僧本领微薄,只得临时转变前进方向,故而迷路,让您见笑了。” 樱井里奈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山间清凉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她伸出手感受流风从指尖划过的奇妙感觉,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这样云雾般捉摸不透的态度让羂索有点恼怒,但毕竟还有求于人,他既然不可能就在这儿和她翻脸,于是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做出一副清风高节的高僧之像,在心里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大业,忍别人之不能忍才能成就伟业。” 藤蔓的行进速度很快,原本应该是阻碍树林都有意识般避开了她的前进方向,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整座山好像活了过来一样。 “……”僧人模样的男人沉默着从肩膀上抓起一只灵活的松鼠,在它龇牙咧嘴的表情中把它扔到了脚下。 它晃了晃晕乎乎的头,转眼一溜烟地和同伴们一起爬上了少女热闹的肩膀,好奇地左右探头。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人类能做到这种事,石头,草木,土地,动物,森林中所有的组成元素此刻都明显地表达着自己的喜爱,尽情被她趋势着,哪怕诞生于森林的咒灵也做不到吧。 她到底是什么人…… 很快,巨量的动物簇拥着的,遮天蔽日的藤蔓赶到了战场,宽大的叶片尽力舒展,天空都暗了一下。 不论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都惊讶地停手望向天空,疑惑发生了什么。 “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植物,还有那些动物,从哪儿来的?” “诅咒师?还是我们这边的人?” 里奈居高临下,骚乱的声音尽收耳中,所有人都在说话,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所有人都释放着强大的咒力波动,她看清地面的同时也失去了凭借声音推断到底都有谁的机会。 这时,她看到站在众人之前,就像箭矢中最锋利的箭头部分深陷在咒术师阵营的战场中的少年,他一看见巨大的藤蔓,拉弦的手震惊地停在原地:“姬君?!!” “午好,里梅!” “午——不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不应该——” 他看起来惊讶到要把舌头一口咬掉了,因为太过惊讶只能呆呆仰头看着她,要不是她遮了一点阳光,这时候他一定会因为一直看太阳而瞎掉的。 里奈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一步踏出,踩着缓缓放下的藤蔓,没人出手阻拦,顺利地跳到里梅面前。 “因为一觉醒来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我只能自己出门来找你了!”玩家笑眯眯地拍了拍他露在外面汗津津的小臂,上面的伤口瞬间消失了。 “这里很危险,不对,你怎么出来,不对,宿傩大人的封印……”里梅睁大眼睛,好像一只收到了错误信号的机器人,脑子里乱糟糟的,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一点也看不出前一秒在敌人中大开杀戒的残忍模样。 瞳孔地震诶。 好清楚哦。 坏心眼的玩家猛地靠近呆在原地的白发少年,清晰地看见倒影自己的脸的紫色虹膜不停颤抖,最深处深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 头顶搭上了一只冰凉凉的手,里奈转头看去,发现一张白到发光的俊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那一线伤口缓缓渗出鲜血,配着阴恻恻的表情,让玩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不是我们【神女大人】吗?果然如同传闻中那样温柔善良、见不得人受、伤、” 一边说着,他的余光落在里梅光洁的小臂上,收回目光狠狠瞪了她一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像个怨妇一样,这可是在战场上,五条。” 禅院琉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的影子里走了出来,虽然嘴上的话轻松,眼睛却一直盯着一动不动的里梅:“要叙旧的话,找个安全的地方沏上一壶茶再聊天才符合你这家伙的性格。” “嗯哼,我倒是想呢,但你又不知道神、女、大、人、的面见安排有多难预约,”五条歧枝直起腰,高高的个子影子倾覆而下,哼笑道,“我可没这个面子得到人家的青睐。” 禅院琉斗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但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里奈只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颌线。 看见他们俩这种态度,里梅顿时把乱成毛线团的思绪彻底丢到脑后,一把把她拦到身后,警惕地抬起手中的咒具,压低重心警戒。 战场中人很多,但没有一个敢进入这片地方的,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观察战况,眼睛瞪得大大的,比地上跑来跑去的松鼠还要聚精会神。 某种情况下八卦真是人类的通病,甚至能超越阵营的仇恨使人们不约而同变得默契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里奈很难相信一片聚集了几百人的战场能安静得像午后的卧室一样,甚至能听见五条歧枝被禅院琉斗拦住时候从鼻腔里哼出的冷哼。 里奈被白发少年拦了个严严实实,才想起来一件事—— 从里梅被捡到直到现在,自己好像从来都没跟他说过自己的过去,他好像从来也没问过,好像默认了她和两面宿傩那个狗崽子从世界诞生的时候就生活在一起了似的。 所以…… “里梅。”里奈无奈地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放开我,他们是我的朋友。” 白发少年抖了一下,好像突然听不懂人说话一样,执着地挡在她面前充当人肉障壁,把她和一黑一白两个人分隔开。 里奈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就算不能接受自己一直照顾的朋友居然是对面阵营的“奸细”,那就不应该继续把她护在身后,如果他听到了自己的话,就应该清楚,现在现场中最危险的是被人前后包抄的他吧?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她是不会对里梅出手的,毕竟他不像两面宿傩一样人嫌狗厌,谁会讨厌男妈妈呢? 她不停地戳他的后背:“里梅?里梅?” 禅院琉斗的目光在他和她身上移动,最终定在少年咬着嘴唇坚定的表情上。 “里奈,别叫了,他不会听你话的。” “哈?”五条歧枝“啧”了一声。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嘛,一旦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自动过滤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哼,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委屈的,明明里奈是被他们抢走的诶,受害者本人还没说什么,施暴者竟然有脸做出那种惹人讨厌的表情,恶。” 像被戳破了什么似的,里奈看到身前的少年迅速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紫葡萄一样的眼睛颤了颤,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小声道:“姬君……” “嗯……”里奈扶着下巴,“没有解释呢……里梅,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一面。” 里梅僵住了。 哪一面?不听话的一面吗? 虽然经常被姬君嘲笑是“只会一味接受命令的忠犬”,但并非没有自己思想的工具,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当然会有自己的思想,会有自己偏爱的,讨厌的,擅长的,不擅长的东西。 他不想让姬君和对面的两个人一起离开,也不想姬君因此而生他的气,只好装作自己没听到。 虽然这似乎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他要为此想象过了所有后果,但当姬君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依旧毫无准备地漏跳了一拍。 现在,奇怪的气氛从里梅和一黑一白两个人中间转移到玩家和里梅之间了。 “……” 五条歧枝明显想说什么,但被禅院琉斗拦住,对冲动的挚友摇了摇头。 在凝固的空气中,里奈突然笑了。 “你这家伙,我还以为你第一反应是要告密呢,这么紧张兮兮的。” 少女的语气轻快,扶着下巴笑起来,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五条歧枝哼了一声:“还有心思在那儿笑呢。” 禅院琉斗看他没有再冲上去的冲动了,才把他放开,叹了口气,“毕竟是照顾了她那么久的人。” 五条歧枝瞪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被拽乱的袖口和领口,扬起头不肯和他说话了,只是拽下蒙眼睛的布料,用那双清澈透亮的蓝眼睛盯着微妙的少女,一句话也不说。 哼,不就是用眼睛看吗,他也有眼睛,来啊,看谁能看得更久! 同时被两双美丽的眼睛盯着看的里奈:…… 她是什么变态眼睛控吗?怎么一个两个都盯着她看。 还有,里梅就算了,五条歧枝你,别随随便便用漂亮眼睛做奇怪的事啊! 玩家叉腰。 无论如何,她绝不可能再因为谁而停留,两面宿傩不行,里梅当 然也不可以,如果他能就这么沉默着让她离开的话当然一切都好,如果不能,她只能抱歉地对他动手了。 “里梅。” 直到最后,她只是轻轻喊了一声,态度不言自喻。 幸好,不论从情感上还是实力对比上里梅好像知道自己都不占什么优势一样,沉默一会,站起身走到一边让开了路,只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樱井里奈无形松了口气,惹得五条歧枝频频瞥向她的脸,然后又“啧”一声撇开头。 玩家走过一言不发的白发少年,他低着头,手中紧紧握着弓身,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安静地看着地面,看着浅绿色的和服一角从左到右走过视野中小小的区域,最后消失不见。 这种就算挽留也没用的无力感让里梅的心好像也跟着流逝了,胸膛中多出一个洞,闷闷地回荡空响,无可自抑。 “里奈!还好吗?我在这儿等了这么久你都没出现,我都快等到睡着了!” “要关心人也不是你这种关心法,五条。” “我没关系,你们呢,有没有受伤?禅院的伤已经好了吗?奇怪的阴影你们怎么解决的?我离开了这么久,你们都不来找我,还说是我的朋友呢,大家主的友谊啊……” 熟稔的语气,轻松的氛围,轻快的语气,一切的一切,都这么陌生。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姬君。 “里梅大人,您看现在……” 耳边传来一个诅咒师小心翼翼的声音,里梅转头,这时候才发现混乱的战场不知什么时候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论是自己这边的诅咒师和咒灵,还是对面阵营的咒术师,都像直起身子警惕敌人的野兔似的,咒术也不放了,架也不打了,一门心思瞪着或大或小的眼睛,身体不动,视线却在四个人中间晃悠,满脸都写着好奇。 他甚至看到有几个没理智的低级咒灵想发动攻击,身边的咒术师和诅咒师对视一眼齐齐出手,以一种默契到离谱的动作出手,合力击杀了蠢蠢欲动的咒灵——嗯,只在一瞬之间。 不是,这些人,明明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怎么转眼之间好得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 抬头,却和一双璀璨的苍天之瞳相对,里梅顿了一下,嘴唇翕动,却没传出声音:“京都通缉的不仅仅是宿傩大人,就算你们今天撤了,明天也会受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咒术师的追杀,到时候可没有可以依靠的山势,宿傩大人也绝不会重新接纳背叛过的人——你们可想好了。” 那个声音顿了顿笑道:“怎么会背叛呢,我个人始终忠于宿傩大人,那等小人行径,我可做不出来呢。” “既然如此,那就杀。” “得令~” 砰!! 遮天蔽日的藤蔓突然被拦腰斩断,倒在地上,灰尘陡然炸开,滚滚扑面而来,迷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发生什么了!” “咳咳、妈的,哪个傻逼把这玩意儿砍倒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一瞬间,战场灰雾弥漫,除了极少一部分反应灵敏实力强大的咒术师反应及时遮住了脸躲过一劫外,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顿时连瓜都顾不上吃了,掏出武器各自警戒,一时间,偌大的战场竟然只有几个倒霉蛋跳脚的吃痛大喊声。 发生什么事了? 蒙着双眼自带沙瀑送葬免疫buff的玩家用袖子蒙住下半张脸,细长的阔叶植物反常识拔地而起,把她护得死死的。 自带绝对领域无下限的五条歧枝毫不受影响,向前护在她身前,一双璀璨的蓝眼睛闪耀,湛蓝的瞳仁紧盯着蒙蒙的尘雾里,庞大的藤蔓影子上健硕的身影…… “呵呵——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大笑响彻尘雾,其中蕴含的狂妄和怒意几乎喷薄而出,化作震撼人心的狂波动摇在场所有人的心脏,惧怕之下,有人甚至丢人地跌倒在地,惊骇地瞪大双眼盯着高高在上的身影,嘴唇哆嗦。 “是、是两面宿傩!!” 四手四眼的诅咒,象征死亡和火焰的血腥天灾,性格暴虐,统领无数凶暴残酷的咒灵和诅咒师的,黑暗的无冕之王! 虽然众咒术师在进入这里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直面这位凶名赫赫的诅咒之王的准备,但祂真的降临,亲身感受到祂扭曲灼热如同爆发火山般摧枯拉朽的咒力气息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传言不能形容这位残暴之王的万分之一! “哈哈哈哈,人真不少!好久,好久没见过这么多烦人的小虫子敢往我眼前凑了,啊啊,真让人不爽啊!” 虽然对面的狗崽子嘴上说着“烦人的小虫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的问题,总觉得有带着怒气的目光穿过扬起的尘雾和人群,无比准确地射在她脸上,几乎把她的脸灼出一个洞…… 错觉吧。 挠了挠脸,玩家不着痕迹地一个错身,把人高马大的五条歧枝护至身前,确保自己连一片衣角都不会落在外面,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我干嘛这么心虚? 想到这,她逐渐佝偻的背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又骄傲地挺了起来,虽然都是躲…把五条护在身前,但美美的形象事关玩家的颜面,绝不能认输! 两面宿傩牙咬得吱吱作响,脸上四只血淋淋的红眼睛一眨不眨钉在躲起来的人,心中的怒气喷薄而出,几乎化作燎原的火焰,恨不得把碍事的人和虫子通通烧成灰烬! 闲、绪、里、奈! 想到自己竟然留了她一命,还多此一举吩咐里梅加固了封印,一股无法自抑的愤怒和说不清的感觉就让他手发痒,杀人的欲望空前高涨。 宽阔的林地通风极好,两句话的功夫灰尘就散得差不多了, “喂喂喂。” 对情绪感知很敏锐的五条歧枝主动上前一步挡住两面宿傩欲择人而噬的目光,皱眉道:“一口一个小虫子,说得你好像是只鸟似的,不过回头想想,四只翅膀的话飞得应该很滑稽吧?” “找死!” 一声怒喝,爆鸣炸响! 倒在地上的藤蔓片片崩碎,扬尘四起,原地已无任何人影! “来的好!” 苍蓝之瞳散发出美到窒息的晶莹碎光,白发青年咧出一个狂妄的笑,强大的深蓝色咒力在身体中汇聚! “禅院,接着!” “诶?”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禅院琉斗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撞上了一个被丢过来的少女,力道之大砸得他连退三步才扶着她的肩膀稳住身体。 “哇!” 咚! 坚硬的颅骨和胸膛碰撞,发出一声牙酸的闷响,胳膊肘正中毫无保护的腹部曾经被洞穿的地方! 嘶—— 一口气没喘上来的禅院琉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晃了一下,倒在地上之前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了一下,反方向倒在面前的肩膀上,脑袋又狠狠撞在肩胛骨上。 “呃……”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干什么? “没事吧?” 关闭了所有痛觉的玩家收回手,低头看了看伏在肩膀上一动不动的黑色脑袋,推了推他,眼见推不动,当机立断地揽着他离开了五条歧枝和两面宿傩天崩地裂的战场。 随着两面宿傩到达战场,诅咒师和咒术师之间暂时熄灭的战火重燃,甚至因为两面宿傩在场,本能恐惧的咒灵越发不受控制,狂暴的狂暴,暴走的暴走,骇人的尖啸一声不断,不可控的伤亡开始产生。 伤亡的 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禅院琉斗,一股神秘的声音在樱井里奈耳边响起。 樱井里奈是个魁梧的女子,前面忘了,后面忘了,总之—— 好一个能让金丝雀依偎的宽阔肩膀! 第102章 两面宿傩。 诅咒之王,灾难的死亡的化身,只需存在,就一定会给周围带来绝望的恐怖传说,七年前诞生在东京的灾难之源。 七年间,杀戮了无数贵 族和平民,招揽了一群诅咒师和咒灵跟随在他身后,成为咒术师最大,也是最危险的敌人。 抛开个人宿怨,就连五条歧枝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棘手的对手。 这个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故意放任他离开京都的怪物。出人意料地并没死在吞噬神明身体而降下的诅咒里,反而顺利地把强大的咒力吸收,改进,占为己有—— 这根本是咒术师,甚至是人类都无法做到的事。 轰!!! 耳边震响,五条歧枝瞬间收回思绪,腰腹发力,原地一蹬,燕子一样轻巧地飞上半空。 血红色的咒刃如影相随,一闪而过扭曲了空间,却被无形的阻碍消弭——【无下限】,只要不破解掉这层效果,所有攻击对他来说都无效。 “五条家的小鬼……” 两面宿傩蹲在高处,面上四只眼睛不悦地眯起,好像此时才正视了他面前不自量力站出来的小虫子似的,不屑冷哼一声:“七年前狼狈逃了,现在倒敢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现在敢露头了?” 他双手抱臂,扯出一个恶劣的嘲讽笑容: “对自己的乌龟壳很有信心,嗯?” “哈,很会说嘛!只会抢人的混蛋?” 完全不受垃圾话影响,某种程度上更会放垃圾话的五条歧枝扬眉,抬起手结印,一发【赫】拉长尾巴狠狠朝四手四眼的怪物砸了过去。 “尝尝这个!” 地上所剩无几的草皮和石子被斥力弹飞,速度快到只剩下一条影子,空气中弥漫一股燃烧的臭味。 砰! 被攻击的诅咒之王根本连动都没动,双手横在胸前快速结印,数不清的斩击从四面八方突出! 概念上能切断一切的利刃和斥力暴力碰撞,鲜红色的刀海如同一张大网,【赫】不断消弭,终究后继无力,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抱臂冷笑的两面宿傩面前,只憋出一抹绿烟。 没有烧尽的石子噼噼啪啪落在地上,天上下了一场石头做的暴雨,每一滴“雨水”落在地上都把土地砸出一个深深的坑,不敢想象这样的石头要是砸在人头上是什么效果。 看起来还犹有余力似的,两面宿傩不耐烦地把面前的绿烟挥散,石子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化为齑粉随风而去了,而他脚都不挪一下,四只血红色的眼睛不怎么看五条歧枝,反而越过人群,精准落在粉发少女脸上。 她高高坐在新长出的藤蔓上,粉发随风而动,手里捏着一把影子凝结成的长弓,不需要瞄准,耳朵一动,就是准得不能再准的一箭射出,谁敢踏入她二十步之内,便是一箭穿肩,被钉在地上不得靠近。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精准地转头,眉尖一蹙,箭尖瞬间移转,正对着他的脸。 四只眼睛赋予两面宿傩良好的视力,能看清她逐渐拉成一条线的嘴角,两人隔空对峙了一会儿,她冷着脸移开了准心,一箭把一个图谋不轨的咒灵钉死在地上,把脸扭过去,赌气似的不再看他。 “哼,下手还是这么心慈手软,一点进步都没有。”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两面宿傩哼笑。 就像七年前,他就该在离开京都的时候,顺手找到这俩碍事的家伙一刀宰了他们! 嗤啦—— 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他瞬间转身跳下,漆黑的指甲迎风暴涨!长长的指甲和白玉扇骨狠狠撞在一起,金铁铮鸣! 借着高处的体势优势,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五条歧枝脸色发苦,手臂发麻。他被压着向后犁了十几米远,双脚在地上犁出深深的两条印子,身上淡蓝色的【无下限】狂闪。 “别碍事,虫子。” 趁着他失去平衡的瞬间,两面宿傩目光一闪,转换了目标,双腿一蹬,化作一道红黑交加的闪电冲向战场边缘的闲绪里奈! 不听话的宠物需要好好教训教训! “禅院!”五条歧枝忍不住大喊出声。 “【满象】!”禅院琉斗大喊一声,双手一拍,手印顺势结成,凝重黑暗的影子中横冲直撞冲出一只体型硕大的骇人巨象,撞翻了三四个诅咒师,威势不减地横冲直撞,挡在两面宿傩和少女的藤蔓之间! “找死!” 红光一闪,所有人还没看清影子,巨大的式神仰天发出一声响亮的哀嚎,“砰”地砸在地上,整片战场都跟着震了震。 碍眼的式神倒在地上,两面宿傩一阵风一样毫无阻碍地落在藤蔓枝上——原本站着少女的平台空无一人。 而她早就被两只玉犬顶在背上逃走了,此刻正余惊未消地落在一脸警惕的禅院琉斗和五条歧枝正中间,被两人牢牢护在身后。 两面宿傩心中怒气暴涨,连说三个“好”,反而笑了出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很好!我就喜欢倔的,这样的骨头,折起来才好听!” 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响彻,震飞了无数秃鹫。 玩家摸了摸胳膊上蹦出来的鸡皮疙瘩,看着屏幕正中央【重要角色:[两面宿傩]的好感大幅下降!】的警示,心中无语。 这个世界的主线是不是出bug了? Imoto模拟器不是来拯救哥哥,享受美好人生的吗? 这家伙到底有哪儿生活不美好了?狂笑恐怖到能止方圆十里的小儿夜啼,随随便便就掀起一场正义和邪恶之间的大战的大反派,究竟哪儿需要拯救,哪儿有宣传的美好生活了? “这家伙,偏偏盯上我干嘛……反转术式他又不是不会,干嘛总要追着我打!” “听说两面宿傩酷爱吃女人,没准他想把你抓回去片成生肉片,一片片品尝呢?” 虽然心中也疑惑,但五条歧枝还是装作一脸严肃地吓她: “这么多年他都不肯放你离开,随身带着你到处跑,怎么不可能准备等你长大一点,口感最好的时候吃了你呢?” “……咦惹。”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这种理由放在狗崽子身上竟然一点都不违和,不如说,两面宿傩绝对能干出为了吃一口她的肉养她七年这种事。 他就是癫公本公,尽显疯魔本色。 直面狂笑着的两面宿傩,樱井里奈摸了摸这个副本的建模细嫩柔软的手背,心中满是不妙。 可恶,她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被游戏玩的! 玩家酱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我不会任凭他乱来的,就算要死,也绝不能死在他面前!” 血脉契约还存在,作为一个高专“优秀肄业生”,樱井里奈深刻了解在咒术世界血脉的重要性——要是这狗崽子吃了她嘎嘎补,进化成究极形态反过来统治世界怎么办? 她不想当反派称霸世界的踏脚石啊啊啊啊啊!要统治世界,做小弟的也该是狗崽子好吧? “里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禅院琉斗开口说话了: “我有一件关于两面宿傩的事要告诉你,和你有关……” “喂,禅院!”五条歧枝眉头一跳。 “五条……这是最好的机会,你明白吗?咒术师不可能在两面宿傩还活着的时候尽心尽力完成任务。”禅院 琉斗低声道。 在玩家看不到的地方,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睛和灿烂明亮的苍天之瞳较劲似的对视,最终,五条歧枝咬着嘴唇,率先撇开了目光。 “怎么了?” 两人的目光交流只是一瞬间,樱井里奈疑惑道。 “关于两面宿傩的身世。” 樱井两面宿傩妹妹一清二楚里奈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你说。” 禅院琉斗低声,快速地讲述了一个乡野故事,却不是玩家想象的掀老底时间,而是一个类似奇闻怪谈的故事: 传闻里,有一个富贵人家的母亲,怀孕的时候肚子极大,有经验的老医生诊断,肚子里怀的必然是双生胎。 但最后,这位妇人十月怀胎诞下的,竟然是一个有两个头的怪物! 这个怪物被烧死了,原本刚生产的妇人也逃不过一劫,最后是那位老医生站了出来,告诉贵族丈夫这并不是怪物,而是—— “生物嵌合体!” 玩家左拳砸右手,隐藏在布料下的眼睛闪闪发亮,声音忍不住提了两度。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四手四眼,还有两张嘴巴! 都怪咒术的玄幻背景,让她忽略了这么简单的现象——两面宿傩这种其他的外表极有可能来自嵌合现象,如果怀孕怀了一对异卵双胞胎,那么其中一个则有可能吸收它的同胞兄弟姐妹后降生,拥有奇特的外表:譬如异色瞳孔,双套DNA等。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父母生的第三个孩子!而两面宿傩的奇特外表,正是吸收了兄弟的缘故! 一切都说得通了! “嵌合体?”光从这个贴切的名字中就能忖度一二,禅院琉斗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兴奋不已的少女,语气奇怪,“你——知道?” 他甚至连话都没讲完,她就已经猜到了? 啊,糟糕,忘记这个时代好像还没嵌合体的概念。 但露出破绽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可不仅仅是反转术士,”吐了吐舌头,粉发少女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膛上,带着隐约的骄傲说道,“我还是个行走四方的游医,疑难杂症罢了,我这个医生亲眼见到过的,可比你们听说过的多上一千倍!”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庞大的咒力顺着身体流淌,五条歧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情愿的心思逐渐熄灭,暴露在空气中的苍蓝色眼睛隐隐含着灼热的疯狂与傲慢。 “那么,最最厉害的【神女大人】,要不要听听我们的计划?” 【咒术师都是一群疯子。】 战火逐渐蔓延,不仅是这片被寸寸犁过的焦土杀伤力强大的咒术四处乱飞,伤亡遍地,就连远处山下的方向都燃起了冲天的火焰。 滚滚黑烟冲上傍晚霞彩的云霄,红黑交织之间,少女逐渐牵起嘴角,重重点了点头。 “我同意了!” —— 世间万物,均衡为尊。 如果诅咒之王的外在强大到无坚不摧,可以轻易挪山填海,那么他的弱点会在哪儿? 答案很明显: 在他外壳隐藏下的内里。 —— 战场上,众目睽睽之下,空间一阵扭曲,狂笑着的诅咒之王消失了。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宿傩大人去哪儿了?!” “肯定是禅院家主和五条家主他们搞的鬼!” “切,一群乌合之众。” 五条歧枝按下心中的担忧,冷笑一声。 “速战速决,务必不能给里奈拖后腿。” 禅院琉斗叹了口气。 一黑一白两道闪电冲入人群,所过之处人群一片慌乱,以至于没人发现本该躲在他们身后的粉发少女此刻已然消失无踪。 —— —— 【消耗愿力*100】 【恭喜玩家!成功开启隐藏be结局!】 【您的抉择将影响后续结局发展,请小心!】 任务列表中【神女之爱】被划掉了,右上角的【愿力值】也消耗近空,与此同时,任务列表里的【日常任务】、【游历】也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连字都大了一号的【隐藏任务】。 没有任务说明,也没有任务详情,只有个非常简晰明了的名字—— 隐藏任务。 “这我做个头啊!”里奈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愤怒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 “老娘要退坑!差评!” 脆弹的蓝色眼球在地上弹了弹,滚到黑暗边缘。 “……啊,这是你的吗?” 温和,欢欣,就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还有点冒冒失失的。 寂静无声之地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玩家几乎一瞬间就转过头去看。 不远处的地面上坐着一个少年,穿着一身朴素的和服,看起来大约十五六的年纪,一头粉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毛炸炸的。 凌乱的刘海下,一双棕红色的眼睛明亮得有些耀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见她盯过来,暖阳似的少年微微一笑,帅气青涩的长相,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虎牙,有点羞怯地朝她一笑: “那个……退坑是什么?” “你听错了。” “可是……” “你听错了,没有退坑,也没有退游。” 放劳资进去,劳资要玩一辈子Imoto模拟器! “……好,好的。” 拥有炸炸粉发的少年顺从地挠了挠头,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好奇地歪头。”那个……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的?“ “啊。” 里奈眨了眨眼睛,短促地“啊”了一声,好像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似的,浅蓝色眼睛里流露出一点淡淡的错愕。少年立刻不安地抓起衣角,好像认为自己的问话不礼貌地冒犯了她似的,不仅整个人缩了回去,头上翘起的呆毛也萎靡不振地贴在脑袋上。 就好像一株蔫了的向日葵似的。 好吧。 樱井里奈眨了眨眼睛,尽管心中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最终还是硬不下心肠说点威胁的话。 我承认,我根本看不得这种懂事的小可爱受委屈……他长这么可爱,他能是坏人嘛,真是的! 在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斗争(并不)之后,玩家成功说服了自己,开开心心捋了捋衣摆,坐在他身边,伸出手:“你好,我是闲绪里奈,怎么称呼?” “闲绪……里奈……”不知所措地把手放在她伸出去的右手上,少年的眼睛一亮,开心地露出小虎牙,“啊!我是你哥哥!你好你好!!” 人和人之间的自我介绍……应该是这么开场的吧?(挠头) 第103章 “好、好直接。”玩家大为震惊。 和谜语人打交道多了,猛地碰上一个说话直球不拐弯的还有点不适应呢。 “啊,啊,不是这么说的吗?对对对对不起!”没想到他的反应比她还大,一双圆润的狗狗眼猛地瞪大,连连摇手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虽然练习过要怎么和别人打招呼,但果然这样还是不行的吗,哪里不对的话,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不……没事,没关系,你说的也是事实……就是突然听见‘哥哥’,吓了一跳,那个,冒昧问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的?难道你有接触到外面的方法吗?” “这个,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偶尔会有一点点奇怪的记忆从外面飘进来啦,”少年挠挠头,也不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话的方法,只存在于记忆里,我还在练习,没学会,对不起。” 记忆?谁的记忆,两面宿傩? 他们的记忆互通,还是他能看见两面宿傩的记忆? 如果两面宿傩能看到他的记忆,知道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那么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贸然进入这里是不是正中下怀,一脚踏入陷阱的冲动之举了。 “什么类型,什么时期的记忆,举例说说?”樱井里奈拄着腮帮,盯着粉发少年泛红的脸,眨了眨眼睛。 “大部分都是谁倒在地上,或者一群人倒在地上的样子啦。有时候在赶路,有时候在睡觉,但是能看到的东西一点点变矮了,具体的时间……我不知道,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哦,那肯定是狗崽子了,毕竟只有他会随时不开心,然后拿手下玩消消乐。 “还有……”说到这,他抿了抿嘴,不着痕迹地偷看她,小声嗫嚅道,“还有你,最初的记忆里,我看到过还很矮的你。” 他伸直手臂,在他们之间比了比,笑道:“大概只有这么高,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朝躺在下面的‘我’身上看,那时候的光很亮,所以记忆很深刻!” 这是…… 樱井里奈尽力回忆,说句实话,她站着而狗崽子躺着的时候并不多,很容易就能想起当时的情形——哦,那是她救了还是人类的,重伤的两面宿傩的时候。 她悲惨游戏进程的开头,误入歧途的抉择之始。 可恶,世界上要是有后悔药的话,她肯定要回到那天把自己捶成手打牛 肉丸!叫你手欠,叫你手欠!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既然他能看见那么早的记忆,如果记忆通道是双向的话,也就代表两面宿傩早就知道身体中另一个灵魂的存在了,按他那种唯我独尊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忍身体里住了别人,怕不早就四处找方法把他拽出去挫骨扬灰了。 里奈撇撇嘴,不屑地“切”了一声。 “这身体也有你的一份,唉,如果当初生下来的是你多好。”性格温顺,说话轻柔,长得也像小太阳似的柔和,要是生下来的是这个哥哥的话,她的游戏生涯不知道要顺心如意到什么程度呢。 真是老天不开眼,二分之一的几率偏偏选个绝顶大坏蛋出生,难道祸害注定要遗千年? “我……还是算了吧,我不行的,”少年低下头,心情陡然低落。 “我什么都不会,不会说话,也不会打架,根本没有他厉害,有时候也会想想要是换成我出生的话该多好,但也只是想想算了,因为我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别人。” “第一次见到他杀人的记忆的时候,我甚至,丢脸地吐了出来……我不行的,对不起。” 他的呆毛又垂了下来。 可怜的孩子,接触世界的唯一渠道就是两面宿傩充斥着暴力和杀戮的世界,以偏概全,自然以为外面的世界本来就这么可怕,就更不愿意出去了。 自己被两面宿傩磋磨了这么多年都没服输呢,不过是看见两具尸体就吓得缩在这里,连送到手的机会都不要,这性格,有点太软弱了。 如果真的换成他的话,在这以众暴寡,怙势凌弱的狗屎世界里,能不能活下去还真是个问题。 心里这么想着,里奈无奈地撑着下巴叹气,有些冷漠地想着。 相比之下,狗崽子虽然杀人是多了点,但从来不肯让人爬到头上的性格还挺和她胃口的……呸呸呸,她怎么还矮子里挑起将军来了? 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灵魂忽悠到外面,和两面宿傩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去才对! 只要激起他抢夺身体的欲望,两面宿傩就不可能保持完美的状态,一旦露出破绽,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禅院和五条两个人的绝杀! 玩家侧身,眼睛直直盯着他,正色道:“不用道歉,逃避是每个人的权利,自顾自地从自己的角度向你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是我的错才对,对不起。” 这是以退为进。 “不不不不,明明是我太胆小了,是我的错,一直想着自己,太自私了。” “我知道,他,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杀了好多人,还,还把你关起来,还有……” 说到这,少年下意识地回想起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禁忌,潮水一样的记忆涌上心头。 还有。 最令人着迷的,涌入喉咙的甜血混着肉的味道。 粉发少年的虹膜收缩,紧紧盯着她白皙的脖颈,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 像秋天里垂在树梢上的柿子落在地上,汁水四溢,甜香粘稠,丰盈的肉汁带着鲜红的肌理纹路,唇齿间弹力十足。 极致的鲜甜绽放在舌尖,丰润的油脂伴着甜美的血腥浪潮,浪潮过处,味蕾被瞬间唤醒,满足地一口咽下,余香萦绕,口腔中还残留着美味的香气。 被拍了一下的少年猛地惊醒,弹簧一样猛然坐正,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喉结上下滑动——天啊,他刚刚在想什么! “某种程度上……”盯着面前格外真诚的少女的脸,他垂下眼睛,声音喑哑,沮丧地说,“我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人。” “别这么说,你比他好多了。” 玩家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头,言不由衷道。 “不,你不明白,我和他没什么区别……你说得对,这具躯壳也有我的一部分,所犯下的杀孽我也有我的一部分,我不能逃避,对,不能逃避。”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一边碎碎念,眼睛亮得吓人。 “你,你没事吧?”里奈不着痕迹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有点心虚。 怕不是刺激过头,给人家刺激傻了? “我没事!” 他猛地转过头来,玩家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他也不在意,嘴唇紧抿,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跪坐在她前面,伸手抓住她的双手,拢在手心,双手合十。 宜人的温暖传来,一点点粗糙的茧子摩擦着她的手背,触感痒痒的。 广袤无垠的黑暗中,星星亮了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 深邃无垠的星空如同一幅画卷缓缓展开,刹那间代替了空洞的黑暗,淡淡的蓝色光芒充盈在整个空间里。 “我不会再逃避了。” 少年抓着她的手,脸上没有任何旖旎之色,只有满满的诚挚,星光反射在他暗红色的虹膜上,晕出一圈莹润的白色光轮。 “我会让一切错误,都从这里终结,放心吧!” “嗯,我信你。” 不着痕迹地挣脱双手,里奈眉眼弯弯,从地上捡起那颗闪亮的眼球,微微一笑,“让我帮你,好吗?” “好!” 气氛莫名其妙热血了起来。 玩家从地上爬起,顶着迎面而来闪亮的目光,双手合十,同时心中默念: 隐藏着星星力量的钥匙啊,在我面显示你真正的力量,跟你定下约定的玩家命令你,封印解除!(bushi 轰!! 地面猛地震动! 就像一个内存固定的电脑,有两套运行系统,平时,其中一套运行系统强制性占用了大部分内存,另一套运行系统就算想启动,也没有运行的空间。 现在玩家所做的,就相当于用这只概念上的阴影【六眼】洞察一切,析微察异的天赋任务从后台强制切入,找到并关闭了运转中的系统,给第二套运行系统腾出了空间。 “好奇怪的感觉……我好像能看到了……生锈,还有刺鼻的味道。”少年疑惑地皱眉,皱了皱鼻子。 这形容词,应该血和烟的味道。 成功了! “记得出去之后和一黑一白两个家伙商量,打败大反派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加油!” 身影逐渐变淡的粉发少年慌慌张张地左右张望,指着自己,焦急地说:“那你呢?我离开了,你怎么办?” “别担心我,只要你不失败,我就是安全的!” 玩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加油,防止世界被破坏,守护世界的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少年!” 和狗崽子去高强度对线吧,我看好你哟! “诶诶诶??” 赶鸭子上架的少年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体就像被橡皮一点点擦掉一样消失了。 躁动的源头消失,这片空间又安稳了下来。 等到地面不再晃动,静到能听见她胸脯起伏的呼吸声,樱井里奈才放松了肩膀,沉沉呼出一口气。 “啊啊,终于,终于忙完了——啊!” 一具躯体突然出现在少年消失的地方。 这身体实在是太庞大了,原本少年在 的时候还正好的社交距离,被肌肉虬结的身体一占,樱井里奈直愣愣地撞上了硬邦邦的肌肉,身体本能痛得她眼睛一酸。 什、什么东西?! “呵,果然是你。” 低沉沙哑,却又不同于少年的嗓音响起,一丝愤怒,夹杂着冰凉和杀意扑面而来。 “呃!” 天旋地转中,脖颈间被扼住的感受和后脑勺砸在地上的“咚”一声,玩家眼前一黑。 【HP-1000!(撞击伤害)】 鼻尖涌入灼热的血腥味,眼前的黑暗缓缓褪去,四只满是恶意的眼睛居高临出现在面前,鲜红色的瞳仁里没有任何正面的情感,只有永不休止的,像岩浆一样翻腾的恶意,烫得人心中一哆嗦。 “两、两面宿傩!” 不可能,他怎么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他不应该忙着和另一个灵魂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吗?这里可不是什么可以一心两用的地方,只要存在在这里的灵魂,绝不可能有机会操控自己的身体!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嚣张脸庞,樱井里奈瞳孔扩大,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渐渐浮现—— “咳咳、你、你自愿,放弃了、抢夺、咳咳!!” 该死的疯子、混蛋、狂悖无道的神经病! 居然就这么心甘情愿把身体拱手相让,别告诉她他这么干就为了找到这儿给她一下! “见到我,惊喜吗,意外吗?”脖颈间的大手收紧,长而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脖子的肉里,她能听见自己脊椎的骨头相互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的脸逐渐凑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可幽暗冰冷的红眸冷得像冰,“那个人,那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人,就这么招你喜欢,宁杀了我也要换成他?嗯?” 除了倦怠,无聊,杀人时的兴奋外,她很少见到他这么人性化而外露的情绪,要不是因为这儿并不存在“肉i体”的概念的话,此刻她的脊椎大概已经断在这只手的手心了吧。 尽管如此,气管被掐住的感觉依旧不好受,血液倒流让她的脸通红,红彤彤的脸颊一点也不好看,但压在她身上的两面宿傩居然因此笑了起来,很喜欢似的。 灼热的肺叶用力扩张,她眯起眼,张开嘴,艰难说道: “你……是在生气吗?” “嗯哼?” “你是在对我生气吗?因为你看不起的我,从来没当回事的我,让你狠狠跌了个跟头,你是因此在生气吗?”躺在地上的少女呼吸急促,语气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因为你败在了看不起的弱者手上?” “哈?”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很生气的两面宿傩听了之后居然笑出了声,虽然那张奇特的脸还是充满邪恶的意味,但看起来并没有那股欲择人而噬的恐怖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狂气,随着震动的胸腔一起,充盈在稀薄的空气里。 “哈哈哈哈!!生气?猜——错——了。” “因为我比所有人都强,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地杀人,欢迎报复,也欢迎正义之士讨伐,因为我会把胆敢冒犯之人全都送下去,和他们的家人团聚,哈。” 那种视所有人于无物的嚣张态度,那充满恶趣味的恶意视线,那随心所欲藐视天地的狂放姿态,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简直把“狂”字刻在脸上了。 “不过别担心,就算是有一天,我死了,也不会忘了你的,”他嗤笑一声,手指捻起她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若有所思,“我下去了,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上面呢?” 我谢谢你!!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樱井里奈恨恨着面前笑得张狂的脸,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害人害己的家伙。 “哈哈,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眼神,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两面宿傩抚上她,讥笑道,“装仁慈装久了,有时候会忘记自己的本性吧?杀人很痛快吧,看着血从动脉里喷出来,再温热地落在地上,脸上,那种感觉,是不是很难忘?” 就算装再久,一个人的本性也不会轻易改变的。最初的最初,被藤蔓淹没的峡谷里那些被植物刺穿身体的咒术师,他们的血落在身上,洗不干净啊。 “我不喜欢杀人。” “不喜欢杀人?哈哈哈哈,如果给你个机会,让你杀了我,怎么样,动手吗?” 他就这么咧着嘴,缓缓松开了扼着脖颈的手,反客为主,把她的手放在他灼热的颈侧上,森然一笑,露出白冷的牙。 里奈甚至能感受到脖子下深埋着的血管在之间“砰砰”跳动的脉搏,如此清晰,充满生命力和活力。 就好像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她触摸他时曾经感受过的温度一样,硬质的喉结在她手心上下划过。 樱井里奈微微歪头,手指反射性缩紧,虽然无法环握,但好在,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对抗起来。 “……” “杀了我,没人会责怪你,人们只会说你是亲手斩杀了诅咒之王的英雄,而你,也将彻底得到自由,从此,你不用被强迫治疗诅咒师,也不会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被杀掉,只要轻轻一动手,自由,财富,名望,唾手可得。” 他似笑非笑,带着一种把生死抛在脑后的混乱和疯狂,樱井里奈毫不怀疑这个癫公说话的真实性。 不过,这种考验对于玩家来说还是太简单了。人性的拷问,她不知道玩过多少类似的游戏。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的善良,我拯救过的人不过是伪善的产物?证明我所坚持的信念太天真?还是想证明,‘原来人性不过就是这样一种一触即碎的东西’?” 眼疾手快抽回手,从地上一滚把人掀翻,拍拍衣服站起来,她露出一丝不耐烦,斜睨一眼,嘲讽地弯起嘴角: “我不会杀你,无关正义邪恶,无关人性善良,只是因为我不想。” “哪怕我不反抗?” “无关你反不反抗。”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像听见笑话似的,放声大笑,难听到里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虽然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 “好,很好,你的答案,我记住了。” 他望着她,血红色的眸中深沉难测,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揉了揉泛红僵痛的脖子,撇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么睚眦必报……如果有一天你死在别人手上,如果世界上真有什么劳什子的三途川,得先在那儿等等。” “等你给我陪葬?”她翻了个白眼。 “等我把杀了你的人,和他全家上下全都给你送下去,让你自己报仇,杀个痛快。” “不造杀孽,我还等着转世找个好人家呢,嘶——” 被猛地抓了一把,里奈吃痛,退后两步甩开他的手,撩起袖子,白得发光的小臂上,一圈黑漆漆的咒纹闪烁着不详的暗芒。 “想摆脱我?就算真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人类的转世轮回也摆脱不了我。” 【不知名印记】 【分类:诅咒】 【说明:来自诅咒之王的诅咒,没有任何负面效果,最大的作用就是警告自作聪明的人,不要和诅咒之王抢猎物。】 【评价:一个有愧于“诅咒”之名的标记,和定位器的作用差不多。】 “……” 比起生气,玩家更多的是不解。 狗崽子今天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就好像,已经做好什么决定似的。 不详的预感袭击了玩家。 —— “……你什么意思?” 经历了长久的沉默,指着小臂上的同款丑的要爆的咒纹,里奈歪头,指尖简直直地戳进皮肤里,戳出一个凹陷。 “这是什么?” “项圈,避免宠物走丢。” “我看是狗的标记才对,只有脑仁只有核桃大小的狗才会分不清楚自己的地盘范围,到处撒尿。” “嗯哼,如果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能让你自己好受点的话,那么……”某种程度上没有人类廉耻之心的狗崽子点了点下巴,在她怒目而视的时候眯起眼睛,转头张嘴,毫不知羞耻地“汪”了一声。 啊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寡廉鲜耻之徒! “不对,要是我平常这么说,你早就掐上来了……”里奈眼睛一眯,发现了他这种奇怪的平和状态下的不对劲。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是的,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两面宿傩这家伙不仅仅拥有超强的武力,有时候他也会动脑子,和他肌肉虬结成天仰天狂笑的傻瓜形象一点也不符,对吧? 可事实就是,他不仅会动脑子,而且智商还不低。 不然也想不到用自己异于常人的外貌和强大的咒力得到上层贵族的重视,杀了无数个人早就该被划入诅咒师的人却敢堂而皇之地混进咒术师的大本营——京都,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并吸收了镇压在五条家祠堂的【神】,一跃从人转化成诅咒,短短几个月时间就镇压无数诅咒师和咒灵,一举成为声名赫赫的“诅咒之王”。 很可惜,虽然他有脑子,但可能,“在计划成功之前忍不住对主角倾诉计划”的“反派死于话多”的二次元flag冥冥之中发挥了作用,他竟然真的愿意开口,讲述他的计划。 “咒力水平正在下降。” 好家伙,一开口就是重量级情报。 一身女士和服的两面宿傩双手抱臂,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这片星空,才慢悠悠地说:“这片天地,咒力水平正在不断下降,咒术师的出生率降低,咒灵的实力也在不断下降,就好像一个正在缩小的温泉水池一样,尽管现在还不明显,但实力足够高,能俯瞰这片水池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这片天地,名为‘咒力’的浪潮,正在以相当明显的速度,缓缓下降。” “可是,出生率下降,这对已经生活在世界上的咒术师和咒灵们又有什么影响呢?”里奈垂下眼眸,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既然大部分人都没发现的话,说明下降的速度不快啊,咒力又不是 氧气,没有氧气不能生活,可没有咒力,大家没准还会活得更快乐,这又有什么影响呢?” 咒力水平下降,的确,这是写在高专课本上的内容,和她还有五条悟息息相关——最终,潮水上涨的序幕,就是由五条家千年一见的双生子【六眼】率先掀起的。 也就是说,千年后,咒力衰弱的局面才会被他们打破。 两面宿傩低低笑了两声,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无关?哼哼,如果,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就不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了。“ “千年之前,【神】和菅原道真的双双陨落,你以为只是传说中说的那么简单吗?往一个水缸里倒一缸水当然可以,但如果你想往木桶里倒同样的一缸水,怎么可能做到?最终,还不是要倒掉一部分水。” “倒掉……” “人类在咒术师面前像蚂蚁一样脆弱,强大的咒灵又能轻易碾碎咒术师,其中的差距何其大。”两面宿傩抬头望着天,“可不论人类,咒术师,还是咒灵,和无形的【规则】相比,差距比蝼蚁和咒术师还要大一千一万倍……就算强大到可以把整个人类社会放在掌心让他们跳舞,【规则】的车轮碾过,也不过一抔尘土。” “【规则】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上次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和五条家的【六眼】,当然,他们那个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同时出现的时候,结局是什么吗?”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话题一转,问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不知道。” “当然是……在一场并不危险,连最普通的平民咒术师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任务中,并、肩、而、亡。” 过电般的感觉爬上脊椎,恐怖的感觉后知后觉爬上了玩家的脑袋。 第104章 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为什么千年以来,咒术师和咒灵之间虽然争斗不休,但从来也没有一方彻底胜利,把另一方踩在脚下的时候。 诅咒中有“诅咒之王”,咒术师有“六眼”、“赤血操术”、“十种影法术”,无论哪个,能力都能冠绝当代,毁灭另一边都轻轻松松。 但奇怪的是,每当一边有这样的天才诞生的时候,另一边相应的,也会诞生能和他们旗鼓相当的对手,千年以来,咒术师和咒灵阵营的实力虽有波动,但总体来说,差距不大。 千年前如此,千年后亦是这样。 最后,樱井里奈意识到,原来这就是【规则】。 她一直都身处在【规则】之下,但玩家总是活在当下,以至于她忽略了那些制作组埋藏在身边的提示——比如,六眼的诞生,和世界各地强大的特级咒灵浮出水面,这两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想到这里,里奈泄气地抱着手臂,坐在离两面宿傩不远的地上,呆毛沮丧地耷拉着。 作为一个玩家,而且是以能敏锐发现游戏细节的玩家,她居然忽视了这么明显的背景设定! 唉,果然,安逸游戏玩得太多,就是会消磨人的警惕心。 “怎么,在为你的‘朋友们’担心?” 不知为何“朋友”两个字,从两面宿傩嘴里念出来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他抱臂冷哼一声,低头看着她,脸上满是不屑。 “反正我不出手对付他们,我死后他们也会自取灭亡,嘁。” 里奈斜着瞥了他一眼。这是自夸吧?这一定是超级自恋的自夸吧? 不想搭理他,玩家转身背对着他,扶着下巴翻阅残余的记忆,随口敷衍:“你说是就是吧。” 第一个副本中,千年前同时诞生的【六眼】和【十影法】,她一定从哪儿见到过他们的故事! 一种直觉爬上她的脊背,里奈不知不觉停下碎碎念,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如海浪般翻涌。 六眼和十影法…… 记忆中朦胧的夏天,躺在树上,躺在她身边的五条悟指着树下跳脚大骂的禅院直哉,没心没肺地笑着和她说话,眼睛眯成一条线,一金一蓝的瞳仁透过弯弯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快看,妹妹,能和六眼同归于尽!千年之前的禅院家居然有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强者前辈!直哉这家伙,横看竖看左右看,根本没有一点遗传了祖先基因的影子嘛……】 明明过了没多久,只有一个游戏副本而已,回忆起来,记忆竟然模糊到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原来,直到最后,他们的结局竟然是同归于尽吗? 说不清她现在的心情究竟怎样,如何说,他们已经脱离了“一个故事”的范围,变成她真实见过的游戏角色,鲜活,有血有肉,会哭会笑。 那么,她要救吗? “……” 里奈拍拍腿,沉默地站了起来,走向一脸玩味的两面宿傩,仰头慢吞吞问道: “到底怎样,才能避免他们最后不明不白地死掉?” 两面宿傩耸肩:“我怎么知道,或许,只有我不死,才能同时抗衡他们两个的‘正义’呢?” 说完,他低低地笑了,胸膛一阵抖动。 让“正义”活下去的方法,居然是放过“邪恶”,哈哈,多有趣,要不是他也被切身卷了进来,这幕闹剧,闹得越久越好呢! “不对,这肯定不是唯一的方法。” “这么相信你的‘朋友们’?” “不,不是相信他们,而是我对你足够了解,你倾向把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就算他们会死,你也绝对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你有别的方法,对不对?” 两面宿傩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从他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里奈不知道他竟然有这种隐藏自己情绪的能力——毕竟看他狂乱得像个躁狂症似的到处咬人,谁能想到这种人还有另一套冷静的面孔? 虽然能找神奇的系统商城氪点金买什么神奇道具保下他们的命,毕竟副本规则铁律再神圣不容侵犯也比不过尊贵的VIP玩家美丽的心情嘛。 里奈鼓了鼓腮帮。 但好不容易来一趟,来都来了,救不救人先放在一边,不给狗崽子留点礼物回去,都对不起她“BE赛高”在互联网上的赫赫威名! “既然你不会死,那么他们也没有消失的必要,但你信誓旦旦说他们会死,也就是说,在【规则】的眼里,均衡的天平不平衡了,对吧?” 少女一边左右踱步,一边碎碎念,天幕上的星星闪烁,在肩膀上披上一层柔软光亮的轻纱。 “为什么咒灵的力量变弱了?你完好无损的话,那么……” 停下脚步,里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震惊地张大嘴巴:“你想主动覆灭咒灵一方?” 一只咒灵的力量很弱小,那一百只,一千只,一万只呢?积少成多,成百上千的渺小个体汇聚成浪潮,即是不可与之相抗的强大伟力。 两面宿傩低头,脸上才显出一丝真情实感的惊讶来。 想到这一步并不 难,难的是能意识到他这个诅咒之王对咒灵团体不仅没有归属感,甚至对它们和对咒术师的态度相同——冷漠。 光这一点就能混过世上绝大部分一叶障目的愚昧之人,毕竟谁能想到他会舍得牺牲归纳到麾下的咒灵,甚至主动坑杀了它们? 显然,善于察言观色的玩家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 “我猜对了!”她一下子笑了起来,“啊,不会,这场所谓‘讨伐诅咒之王’的战斗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盛极必衰,你需要一个借口让所有咒灵聚集在一起,一场正义和邪恶的最终决战,就是最好的引火索!” “既然戏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咒灵投入如此巨大,一切尘埃落定后,为了不至于变成众矢之的,你肯定需要一个为伤亡背锅的人,让我想想……” “啊,有了,五条和——唔!” 她嘚啵嘚啵不停的嘴一下子被抓住,上下嘴唇被捏在一起,动弹不得,滑稽得像个扁嘴鸭子。 “好了,不许说了。”光靠一只手轻松钳制住她,两面宿傩表情挺放松的,没露出反派的隐秘计划被正义的玩家揭破后恼羞成怒的表情,应该说,他自从进入这个空间以来,一直都挺放松的。 ……明明他们的关系不说水火不容,简直互相看不顺眼?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兢兢业业讨厌他,他从没把她的反抗当真过?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也太讨厌了! 嘴被抓在别人手上,投鼠忌器的玩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抗动作,只是瞪了他一眼,威胁性挥了挥拳头。 “呵。” 他冷笑一声,四只手一起伸出,用不了两秒,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手捏在一起,嘴被捏住,整个人像被吊在热烤炉里旋转的烤鸭,动弹不得。 在她几欲喷火的愤怒目光中,两面宿傩伸出手,中指拇指交叠,干脆利落地…… 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狗崽子!! 你胆敢!! 有四只手了不起啊!! “呵,下次在和别人对峙的时候,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他收回手,拎着“活蹦乱跳”的少女,脸上勾起一个愉悦犯的笑,“尤其,当你们之间的武力差距并不会因为你聪明的小脑袋瓜而被抹平的时候。” “……” 好,很好,狗崽子,是你先惹我的! 不断挣扎的少女突然停了下来,乱糟糟的粉色长发蓬起,透过发丝,她浅蓝色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种掺杂着某种沉重感情的目光让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砰。 感觉不妙的他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手中一轻,原本安安静静待在那儿的少女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原本她的位置,一个丑兮兮的布娃娃无端出现,落在地上弹了弹,粗糙的黑线缝制成的滑稽笑脸直勾勾盯着他,像一句无声的嘲讽。 【道具:替身娃娃(已使用)】 一片寂静的森林里,空间不断扭曲,粉发少女衣袂鼓动,脚尖点地,轻轻落在地上。 黄绿色的草地被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声音。 “呼……”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长睫毛下,无神的浅蓝色眼瞳颤了一下,长呼一口气,勾起嘴角。 “哼,氪金之力,小子。” 樱井里奈拉开面板看了看,身体完好无损,状态也都是满的,就连先前在战场上用掉的蓝都自动恢复了,就是身上多了个【诅咒】。 撩开胳膊,果然,小臂上锁着一圈碍眼的黑色咒纹,散发不详的诅咒气息。 “狗东西。”嘟囔了两声,不痛不痒的里奈放下袖子,转头大声一边大喊,“喂,出来!躲躲藏藏就算了,藏得还这么蹩脚,收敛自己的咒力这种事连五岁的小孩子都懂吧,做的这么粗糙,看一眼就让人生气!” “……?” 那个缝合线和尚从树后面磨蹭出来,脸上挂着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后的茫然,让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看起来顺眼了一点。 “算了,这也怪不了你,毕竟看你长得平平无奇的,一看就知道是个NPC,NPC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是我太苛刻了吧。” 总之,没等他说些什么,玩家自己先安慰好了自己,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散去了,让原本想解释点什么的羂索舌头打结,一时之间竟然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 原谅他吧,对一个老人家来说,跟上年轻人的思维本来就不该见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潮得遥遥领先几千年,老人家不被潮得犯风湿都拜咒术师团体没几个正常的,拉高了他的接受阈值所赐。 “话说,你在这儿干嘛?这里不是战场吧?” 因为捡完了看好的尸体,打算走的时候感觉到这里有异常的咒力波动,好奇之下跑过来看看? 幸好他还没来得及换身体,此刻还是他们初见时僧侣的模样,不然还不能这么简单地卸下这个反转术士的警惕呢。 羂索从树后走近,脸上挂着最常用的温和笑容:“只是发觉这里有前奇怪,过来看看罢了,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这或许能称得上一句有缘分?” 什么缘分,不过是处心积虑制造的必然罢了。 不过这倒是个机会啊……周围没人,一路上他清理过见到自己的咒术师,离这里最近的增援也要三公里远,他就是在这儿把这个反转术士杀了也没人知道—— 只要没留下痕迹,这代的五条和禅院就是有心想追凶报仇,也有心无力,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一躲,几十年过去,这代人全都垂垂老矣后再出来活跃也来得及。 一个反转术士,他的藏品里好像还没这种类型。 这么想着,他嘴角温和的笑更柔和了。 “怎么笑得和个拿棒棒糖拐卖孩子的怪叔叔似的……”里奈后退两步,摆出警惕的姿势。 “别这么警惕……” 见状,羂索嗤嗤笑着,手中浮现长刀状咒具,脚尖一点,冲了上来! 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 这场战斗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突如其来。 就连里奈自己也没想到,这家伙的实力明明连0.5个两面宿傩都没有,武力那么普通,人倒挺自信,就这么直冲冲闯了过来。 相差十几级的等级差距,她压根不需要动用商城的道具,光是藤蔓就能把他绑成个傻瓜粽子。 “所以啊……下次再冲上去的时候,好好动脑子想想,自己到底能不能打过人家。” “唔—唔唔!” 绿油油的傻瓜粽子在地上一弹一弹,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似的,可可惜嘴巴被堵的死死的,只能从鼻腔哼出两声模糊的抗议。 “下次挑个好对付的对手,好吧?”里奈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弯腰弹了弹他的额头,见他不回答,直起腰点点头,“好的。” 我根本没答应啊!自问自答好玩吗?! “唔!!唔唔!!” “哟,还有点不服气?” 里奈读出了他脸上的气愤,拍拍膝盖上的土,把脚从他后背上挪了下来,哼了一声。 “切,你长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主动往我眼前凑,盲人就没有人权,盲人就该被颜值攻击吗?你这简直是歧视!” 说完,她在他的面前蹲下,撩起他额头上的刘海,漆黑的缝合线失去遮挡,大喇喇暴露在空气里。 在他紧缩的瞳孔中,里奈戳了戳凹凸不平的缝合线,顺着这条线摩挲,歪了歪头,眼里满是单纯的好奇:“话说,这是什么,缝合线吗?” 这个时代就有缝合手术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粗糙的手感让她有点心痒,总想从哪儿掏出把大剪刀把眼前这个圆圆的脑袋沿虚线剪开——可能是手工课上多了的后遗症? 少女无神的眼睛目光虚焦,在他的额头上滑过,温暖细腻的指腹顺着额头摸索,羂索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停下挣扎的动作,感觉头上放着的不是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而是一柄足以把他脑袋插个稀巴烂的利剑。 一瞬间,寒毛直竖的羂 索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我能帮你!” 发狠一口咬断嘴里的藤蔓,中年僧侣着急地大声证明自己的价值:“我有一个威力强大的咒具,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把它献给你!” “啊?” 谁要杀他了,她明明只想剪开缝合线看看。 不过天上掉的馅饼,不吃白不吃~ “好吧,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咒具在哪儿?” “在我的怀里,你先放开我,我好给你拿。” 你猜我信不信你,老掉牙的套路就别在我面前用啦! 里奈撇嘴,手指一勾,藤蔓顿时活了过来似的,顺着他的衣襟滑了进去,勾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符箓、阴阳签、珠串、甚至还有一个硬邦邦的冷馒头! 杂七杂八的东西在地上滚了滚,冷风中左右摇晃。 捡起灰扑扑的冷馒头,里奈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馒头竟然发出了敲鼓一样的“咚咚”声,顿时,她表情复杂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混得这么惨的吗,兄弟。 “……” 羂索撇开头,用后脑勺对着她,一副刚刚被藤蔓不小心勒死了的样子。 我懂你,兄弟。 不再去揭破人家的伤疤,自认为礼貌的玩家打开系统面板,耐心地一个个捡起地上的东西认证,换成平常她早就嫌麻烦了,但此刻她的耐心因为怜悯空前之高。 很快,这堆东西里唯一一个咒具就被她翻了出来: 【物品:神武解】 【分类:特级咒具】 【功能:召唤威力强大的雷电,消灭敌人。】 【说明:威力无比强大的雷电咒具,一力降十会,摧枯拉朽的同时对使用者的实力有一定要求,谨慎使用,小心反噬。】 哇,金色传说!(bushi) 特级咒具诶,自从她来了这个时代,还没见过特级咒具呢! 心酸.jpg 想当年,作为五条家准家主,小小特级咒具,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谁知道她现在浑身上下的资产加起来就一把一级咒具……哦,还有个铃铛。 这点东西放在一千年后她根本看都不带看的。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里奈捡起咒具,沉甸甸的。形状像个健身用的哑铃,中间细,两头膨起,一边插了个短刃,另一边则空空如也,摸起来冰冰凉的。 “这东西怎么用……诶,人呢?” 地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堆被灼烧殆尽的灰烬,勉强能拼出一个人形,风一吹,焦黑蛋白质燃烧的味道让里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 人死了?附近也没别人的气息啊? 不,这大兄弟,气性这么大呢,就“借”了他这么点东西,就一怒之下把自己烧死了? “轰!!!” 远处传来爆炸的剧烈动静,地面轰隆隆地响,上下震动,地震似的。 糟了,这动静,难道是两面宿傩动手了? 到处都是往外逃的动物,擦着她的衣角惊慌失措地跑了,里奈跃到树上,但是地上的灰就没那么好运了,被它们带得哪儿到处飞舞。 得,这下就算想给大兄弟收尸也没办法了。 她心虚地收回目光,掂了掂手里的咒具。 “纯天然无公害的森林葬,在空气中均匀铺开,也算体面,下辈子转生做颗树也不是不行。” 摸了摸鼻子,里奈把【神武解】塞进怀里,像一只灵活的狐狸一样钻进森林,向爆炸发生的地方冲去。 第105章 焦土,炼狱,天空漆黑一片。 密密麻麻的咒灵浮在空中,一层叠着一层,穷尽一个咒术师一生,他见过的所有咒灵加在一块儿,放到这片拥挤灼热的天地中恐怕也只是沧海一粟,转瞬就被淹没了。 这里有多少咒灵?一千只,一万只? 当眼睛见到的情景已经超过想象时,再去计较咒灵数量的想法仿佛变成了一个笑话。 就像见到大海,没人第一反应是蹲下去数数海里面有多少滴水一样,是一个道理。 对还在战场上的咒术师来讲,此时此刻,手上的兵器,身边稀少且不可信任的同伴,要他们面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咒灵,其难度之大,和肉身穿越一片风暴深海没什么区别。 “情况,先别说他的意识明明已经被困住了,根本操控不了身体,就算他留了后手,全国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多咒灵!” 黑压压的天空下,一身黑衣的禅院琉斗衣角猎猎,站在影龙上,手里拎着肌肉块垒分明的“两面宿傩”,眉头深深皱起,和身边的挚友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迷惑。 “啊……好麻烦,这些东西,要不然就全冲上来算了,一个一个打怕不是要打到明天,烦死了。” 因为发生了预料之外的情况,现在还不知道里奈消息的五条歧枝抱臂抱怨道,显得很暴躁,一边说,还一边瞪了一眼被乖乖抓住的“两面宿傩”,看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露出的茫然表情,顿时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而后竟然有点跃跃欲试。 “要不然,我们把他宰了试试?反正落在咱们手里,搓圆捏扁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人死了,再逆天也不会复活吧,只要咱们下手够快,反正人都死了,后面的神啊鬼啊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禅院琉斗没回他,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反手一剑砍死了朝他们冲过来的咒灵。 砍死一只,又来两只,砍死一群,后面的又蜂拥而至,以至于很多咒灵不是死在他们手下,而是被同类活生生挤爆死掉的。 “喂,真是没规矩!”五条歧枝跳脚,飞快打开“无下限”把飞溅过来臭烘烘的咒力残秽拦在外面,手指轻巧一合,一发“赫”就飞了出去,擦着禅院琉斗的身体滚进天空里。 黑压压的天空顿时像被橡皮擦过的纸一样,露出一条湛蓝色的底色,但还没等下面的人欢呼出声,天上的缝隙就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黑色重新洇透了。 咒灵们狂乱地攻击,不分敌我,绝望开始平等地在咒术师和诅咒师的阵营中弥漫,愤怒的吼叫,哀嚎,凌乱的喘息为这场不平等的战争抹上一层刺目的血色。 低迷哀恸的气氛中,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穿透迷雾,给所有活着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所有人,往山下撤离!” 轰!! 无数绿油油的藤蔓破土而出,见风暴涨,很快就在所有人头顶织出一片绿色穹顶,数不清的攻击落在上面,轰隆作响。 底下的人一看,呵,能收拾残局的人来了? 顿时也不管什么阵营不阵营的了,用上各自的手段,火烧屁股一样往山下逃跑,飞的飞跑的跑,鸡飞狗跳,没一会儿乌压压的天空下面就只剩下五条歧枝他们几个了。 哦,还有躺在地上当花肥的尸体。 “里奈!” 五条歧枝眼睛闪闪发亮,从天上飞了下来。 破败的林子边缘,粉发少女双手还没离开地面,跪坐在地上微微喘气,眼睛上的布条不翼而飞,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并不显得凌乱,无神的浅蓝色眼睛正循着声音抬头看向他。 “没事吧?” “只是有点力竭,没事,你们没事吧?” “一切安好,就是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了这么多咒灵,打都打不完,烦死了。” 借了他一把力从地上站起,里奈咒力一扫,就发现天上浮着的禅院琉斗还有他手里拎着的“两面宿傩”,那个“两面宿傩”还朝她开朗地挥了挥手,简直辣眼睛。 黑压压的天空中,果然是数量众多的咒灵,这么多咒灵加在一起,居然仅仅能和【两面宿傩】平等,他的实力绝对不只有表现出来的这点。 老狐狸。 心里默默给他竖了个中指,里奈心中满是对狗崽子相处这么多年还藏实力的藏头露尾行为很是鄙视。 “这些咒灵是两面宿傩计划的一部分,它们——小心!”说到一半,里奈瞳孔一缩,咒力探测的视野中,一个能量狂暴的点正在最高空中聚集,就像拔掉浴缸的塞子一样,附近的咒力旋转着进入这微不足道的一点,被不断压缩,压缩,再压缩! “离开那儿,禅院!!” 双手一拍地面,顾不得抗议直接扔了个道具,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五条歧枝直接关了进去,天上的藤蔓顺势垂下来,里奈踩着它们一跃,直接跃到了半空的影龙身上。 “唰”的一声,里奈一把把愣神的两个人按在影龙背上,金光闪闪的保护罩瞬间弹开! 砰!!! 耀眼的白光在半空中猛地炸开,一瞬间,堪比闪光弹的亮度让整个天空亮得什么都看不见,灼热的热量骤然爆发,空气都变得滚烫。 爆闪轻松穿透半透明的金光罩子直射进来,禅院琉斗反射性闭上眼睛,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耳中一片嗡鸣,天地晃动,全都失去了存在,只剩下光和巨响。 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光和咆哮般的爆炸声才不甘地散去,剩下点残留 的回响回荡。 一时间,禅院琉斗的脑袋里满是爆炸后的余响,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 “……禅院、禅院?” 温暖的力量涌入身体,受损的耳膜被这股力量一点点修复,他被从耳鸣的空荡世界中拽了出来。 “禅院、能听到我说话吗?禅院?” “唔……听到了……” “太好了,看来没伤到脑袋。” 里奈放松地舒了口气,从青年身上爬了起来,收敛了自己的咒力。看来只是身体受了点伤,能治好就行。 “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刚刚的爆炸太突然,离得太近了,震动很可能伤到内脏,要是留下后遗症就糟糕了,不舒服就告诉我。” “不……应该没事,只是被闪了一下眼睛。” 见禅院琉斗睁开眼睛,俊秀的脸上除了一点点怔然没什么痛苦的神色,里奈转身跳下影龙,落在地面上去看五条歧枝的情况。 保护罩能保证爆炸绝对伤不到他的肉i体,但这人要是敢直视刚刚那种程度的亮光的话,他的眼睛就别想要了。 这么想,当个盲人还是有点好处的,起码不怕闪光弹……什么地狱笑话。 “五条,你没事吧?” “唔……什么鬼东西……” 白发青年此刻正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坐在地上,长发凌乱,双手捂着长长的刘海后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醉酒的少女一样柔弱。 呃……这傻孩子,不会真的直视天上了吧? 里奈凑了过去,顺脚把路上挡路的被炸断的藤蔓踢到一边,撩起袖子打算好好给这个死孩子检查检查。万一,万一六眼从他这一代废了,那她岂不轻松完成了那么多诅咒师绞尽脑汁想干的坏事? 撩开碍事的头发,她的手指一碰到他捂着眼睛的手就被紧紧攥住了,玩家不由得无语了一瞬:“刚刚不见你这么警惕,叫你小心你还要看,哼。” 五条歧枝不知道听没听到,反正保持着这个自闭的姿势,就是抓着她的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脸上的神色有点痛苦,有点警惕,像个犯了肠胃病又不让主人碰的长毛布偶似的。 这样看起来倒是见鬼的很可爱……真是见鬼了。 “放开啦,让我看一下你的伤。” 不知道是不是鼓膜受损了,他没啥反应,只是紧紧攥着她的手,用力到她痛觉开那么弱都能感到一丝丝痛感从指尖传来。 不会要断了吧? 樱井里奈拽了拽,没拽动,最后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发动了【反转术式】,治好了他可能存在的毛病。 温和的咒力在目标身体里过了一圈,什么有的没的病先治一遍再说。 “唔……好痛啊——”一动不动扮雕像的青年终于有了动静,第一时间就是零碎的抱怨,“什么东西,要痛死了!” 很好,气氛从醉酒少女一瞬间秒变街头混混,只需要五条歧枝一张嘴即可。 “谁让你去看的,爆炸是那么好看的吗?”没好气地收回手,里奈手痒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他没开【无下限】。 “啊,好痛!本来头就很痛,这下更痛了,啊啊,起不来了!” “起不来就在地上躺着,让所有人都来看看名满京都的五条家主耍赖的样子。”禅院琉斗从天上降了下来,不愧是挚友,根本不惯着耍赖的五条歧枝。 “啊啊,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是吧?” 禅院琉斗根本懒得搭理那个戏精属性大爆发的挚友,转头凝重问道:“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吗,里奈?” “喂,不理我?你!好过分!” 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里奈点头:“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咒灵是两面宿傩召唤的,也是他下手消灭的,应该用了些手段,培育了不少新出生的咒灵,派到战场上凑数,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杀了它们。” “你们两个!听不见吗?!喂!” “为什么?就算他不能尽数控制这些咒灵,放出去对咒术界的平衡的打击也是毁灭性的,到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这个诅咒之王上,更不会有讨伐他的这场行动。” “喂喂喂喂喂,别忽略我啊?!可恶!” “这涉及到平衡的概念,啊,简单来说,世界上存在无形的规则,谁要太厉害敢露头,就会被砍一刀,而且这个规则还在逐渐收紧中,他不想被砍一刀,就只好砍同阵营的一刀,这下露头的就是你们了。” 天啊,我简直是个小天才,这么能把这么一大串复杂的背景设定概括成这么一句简单又易懂的话的,真是太聪明了! 里奈刚想得意地摸摸自己的下巴,就发现自己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住了,往下看,一双蓝眸紧紧盯着她,好像半夜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姐姐一样满是怨念和不满。 “呃……五条,你……” “呵,原来你知道我在这儿啊?我还以为我变成透明人,没一个人能看见呢,天啊,竟然能让神女大人意识到我还在这儿,哇,这简直是个奇迹!!” “你……起来,别这么幼稚。”禅院琉斗看不过去,凑过来伸手拽他,被他蚯蚓一样躲开了。 “……” 五条歧枝,你OOC了你知道吗?坐在地上耍赖皮这种事,你的后后后后后辈五条悟来做才正常,你那个京都第一风流的贵公子样子呢,万千少女的梦,你别这样,小姐姐们会心碎的。 撇开头,里奈手臂用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地上懒着不起的男人一下子拽了起来。 印象里谁说过,咒术师都是大猩猩——这句话说得倒中肯,绝大部分的咒术师体术都很不错,哪怕外表长得再美再柔弱也一样。当然,两面宿傩这种牲口没有可比性。 “规则吗……那我们现在把他直接…掉,岂不是一劳永逸?” 里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地上,正和影龙凑在一起,满脸疑惑的“两面宿傩”。 所以说,灵魂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是同一张皮囊,换了个灵魂,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同样的咒纹,同样肌肉虬结的身体,同样的四只眼睛,换成另一个灵魂,给人的感觉就毫无危险,就连轻易可以撕碎一个人的肌肉线条也变成了值得欣赏的美景。 杀了他? 虽然口嗨的时候总在说“总有一天要干掉你这只讨人厌的狗崽子”,但毕竟是游戏,玩家的下限并没有这么高,杀人放火无所谓,囚禁什么的也可以,只要好玩,什么都行。 两面宿傩可恶吗?可恶。他打破了玩家宁静的生活,用武力威胁她就范。但杀死他? 呵呵。里奈摸了摸下巴,莫名其妙有点抗拒。 不可否认,两面宿傩是个坏人,反派,绝对意义上的恶人。但他的恶不是毫无美感的恶,那种肆无忌惮,蔑视众生的骄傲,杀人取乐,绝对武力值压制,有种赏心悦目的暴力美。 这么一想,她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他——咦惹。 “杀了他,不保证两面宿傩一定会死,”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玩家摇摇头,拒绝了禅院琉斗的提议,“而且两面宿傩真的死了,天平两端就彻底失衡了,到时候最先面对危险的一定是你们,我们不能冒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我俩干脆洗洗干净切腹自尽算了,还打个什么劲,什么都不能……呃……” 话说到一半,五条歧枝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捂着头痛吟一声,身上冒出些不详的黑气。 这气息太熟悉了,简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贯穿她这个副本的游戏生活,樱井里奈心中本能升起一点厌恶,但同时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关切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输入温和的咒力,企图缓解他的不适。 mua的,这不是那个影子的气息吗?不是说治好了,怎么现在旧疾复发? “五条,五条,你……嘶——” 咚。 禅院琉斗话还没落地,人先落地了,溅起厚厚的灰尘落在黑色的衣服上,污染了刺绣的家纹。 “禅院!!!” 得,又 倒一个。 一手拍在一个人后背,里奈满脸黑线,觉得自己像个心脏起搏器一样,面对两个状态急剧恶化的病人,她只好蹲在他俩中间,不断输入自己的咒力平衡他们身体里的力量,压制“阴影”,让他们好受点。 “怎么……回事……” “禅院,我猜这大概就是规则枪打出头鸟的手段,咒灵方的实力大减,下一步轮到的就是你们,无形的规则不可能直接出手,这种本来就有的隐患被引爆的手段就很合适。” “唔……这么,快,呃——” 禅院琉斗捂着脑袋,低沉地痛哼了一声,看起来比耳朵被震得耳鸣的时候痛苦多了,手背的青筋都攥出来了,就这样,他还尽量保持清醒,回复她: “我、咳咳、我们、必须——呃,必须快点,唔……” “我知道了,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 里奈看了看痛吟的两个青年,又看了看不远处一脸纯真的两面宿傩,心念一动。 现在发动秽土转生把那么多炸掉的咒灵全都复活不能指望了,现实不能分个上下,灵魂之间还不能杀一杀了? 这么想着,玩家的目光放在VIP商城里的道具上: 【物品:灵魂结界】 【分类:道具】 【功能:使用后,消耗使用者的灵魂力量搭建一个虚空结界,在这个结界中,现实中的一切因素都无法影响其中的灵魂。】 【说明:罕见的灵魂道具,只有强大且善良的灵魂才能使用,但是要警惕,灵魂力量一旦消耗便不可自然恢复,灵魂力量一旦用尽,使用者便会死亡。】 【评价:一个强大,但弊端同样明显的道具,请谨慎使用。】 这是她好久以前一眼看中的道具,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用,这种带着副作用的强大道具,BE玩家最喜欢了。 【物品:万能邀请函】 【分类:道具】 【功能:填下邀请函中的被邀请人,被邀请人就会被传送到邀请人圈定的场景中,此过程不可被打断。】 【说明:多重用途的传送道具,杀人放火越货开party必备好物,多种用法等待您的开发。】 【评价:我们来开一场舞会吧!舞池我来选~】 两相结合,最终战的场合不就齐全了吗?虽然这道具多少有点破坏游戏平衡的嫌疑……但她花钱买的,不就是她的力量吗? 钞能力嘛! 小开不算开,嗯嗯。( 【请填入被邀请者姓名:】 里奈一下子买了三张邀请函,分别填上了三个名字。这道具就是这点不好,一张只能邀请一个人,价格还不便宜 【被邀请者:[两面宿傩]、[五条歧枝]、[禅院琉斗],是否确认?】 确认。 【灵魂结界展开!】 禅院琉斗只感觉天地一阵旋转,深入骨髓的疼痛瞬间被从身体中抽离,当他回过神的时候,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竟然是天空上亮闪闪的星星。 夜空上洒落的星辰,就像黑色天鹅绒中陷落的钻石一样好看,甚至,和宝石一样折射着七彩的光芒。 他上次这么抛弃一切忧思单纯看星星,好像还是在尚未觉醒术式的孩童时代,自从觉醒了十影法,被推上准家主之位和五条家打擂台之后,这样闲适的日子就消失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的确能让人从心底感到轻松,就好像压在肩膀上的责任全都消失了。 “啊~不论这儿是哪儿,真是个好地方啊!不仅头不疼了,心情也好了一点呢!” 身边传来了五条歧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轻松活泼,没有任何危机感,自信心满满。 “我说你们两个……地上很好躺吗?” 刚从外面进来,里奈一眼就看见两个昏昏欲睡的人并排躺在地上,脸上都挺安逸的,看起来状态比外面好多了。 这里要不是她的灵魂组成的空间的话,他们这么躺着早就感冒了,哪能轮到他们这么闲适。 “啊……是里奈啊……里奈!” 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五条歧枝瞬间清醒,挣脱了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亮闪闪地看着她。 “里奈!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嗯……溯洄狭间!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紧急之下我只能把你们拽到这个地方,这样的话,你们就不会受外力影响了!” “啊,我听说过这个地方,”禅院琉斗以一种符合贵族身份的优雅动作从地上坐了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眼神恢复了平常的锐利,“不存在的地方,时间和空间的缝隙,对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禅院琉斗的眼神好像并没有那么轻松,难道禅院家有溯洄狭间的消息?大家族的底蕴就是这点不好,你完全不知道他们千年来浩如烟海的卷宗中到底记录了些什么,又比你多知道了些什么。 曾经在她溜到五条家的藏书地偷懒的时候就已经领会过这一点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这种性格没当面提出疑惑就代表没什么实质上的证据,好歹她也是曾经真正亲身进入过溯洄狭间的人,再模仿出那片空间的气质和氛围还是手到擒来的好吧? 反正就是给他们一百万个想象力,也绝对想不到这地方是她的灵魂之力形成的结界,真正从他们的身体中抽离的不是病痛,而是他们的灵魂……呃,现在这个时代,有灵魂一说吗? 算了,不管了,反正她也没打算和他们解释太多。 毕竟,还有另一个客人等着呢。 手指一勾,空间一阵波动,无形的墙壁散去,空间另一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 不愧是挚友啊,你们俩,默契度这么高。 里奈摸摸把嘴边的“两面宿傩”咽了回去,不然一个名字重复三遍,总觉得有种水字数的嫌疑。 “呵,你果然还是选择把他们救下来了啊。” 双手抱臂,两面宿傩没有搭理他们,四只眼睛选择性地盯着对面的少女,一字一顿道:“已经是七年前的旧事,居然值得你这么惦记,怎么,多余的话本看多了,产生了点所谓的正义,总觉得待在他们身边比我好?笑话,只有没有束缚规矩的人才能活得更好,这几年真是给你惯坏了。” 什么话,就算不看正邪看颜值,你一个走邪道路线的,也没有这俩正统帅哥有竞争力啊。 还有,七年前对玩家来说,算很长的时间吗?重复的日常系统会自动跳过,七年和七天有什么区别。 “不,你说错了,我不需要待在谁身边,你给我的是你想给我的,不是我要的,如果我真的因为贪图享受向你索取了好处,如今你大可骂一句背信弃义我绝无怨言,可不论是珠宝华服、美酒香车、还是奢华的高楼,你建造、收集这些东西,自己又何尝不享受着这些?” 少女眉目清明,显然有自己的逻辑,没被他的歪理绕进去: “比起一个人,我更像一个象征地位的标志,被你大肆装饰,然后大喇喇挂在房间中向别人炫耀自己的仁慈和富有,这些东西,我拒绝过,只不过‘诅咒之王’不接受拒绝而已。” “好好好,”两面宿傩不怒反笑,连说三个好,“是我送错了,就该如他们猜测的一般,把你关进地牢里,当做治疗的工具用才好,也省得浪费那么些好东西养出这么一个牙尖嘴利‘标志’来。” “过奖,这正是我和你学到的东西。最早的时候别忘了是谁从滚烫的焦坑里救了你,选择性记忆对自己有用的,忘掉对自己不利的,很有用的技能。” 说完这些话,少女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的话把他带到了许久许久前,褪色的记忆中,他获得了咒术,这么强大的力量,杀死了一切“怪物”的言论,前往“怪物”诞生的土地向所有否定他,伤害他,妄图杀死他的力量复仇,燎原的火焰腾飞,刻骨铭心的仇恨化作咒力的燃料,越级杀死了所谓的“山神”。 那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记忆了,久到他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曾经有过那么弱小的时候。 “真是……让人怀念的记忆,没想到你还记得。” 第106章 “呵,如果你的人生也有这么一个转折点的时候,相信你也会记得这么牢固的。” 旁边两个人根本插不上话,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吵架,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见到了超出想象的惊愕和诧异。 “记什么,嗯?时间倒流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两面宿傩抱臂,四只眼睛眯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两个被她庇护的人,不屑地笑了笑,“就像你也拦不住应该发生的事继续发生一样。” 这话说得有水平,讽刺意味让人不可忽视。 白做功夫,就算现在救下这两个人,等他们出去的时候,依旧是个死,除非他们一辈子待在这里,永远也不出去。 这种和自我封印没区别的做法,心中只要有点骄傲的人都不会接受,两面宿傩吃定他们不会领会她的好意,就算要死也要出去,不可能“苟且偷生”窝囊地在这里待一辈子。 这点,玩家当然也知道。 不过她把他们聚在这儿也不单单是为了救他们而拖延时间,还有,给了他们三个人一个正面对峙的机会。 她都做好准备了,要是五条和禅院胜了,到时候她就让他们先藏在这儿自己出去找方法。 先把自己升到满级,然后再想办法转化成咒灵,这样那些咒灵死掉后缺失的部分她一个满级账号肯定能填上,那时候再把他们俩放出去,木已成舟,谁也阻止不了。 要是两面宿傩胜利了呢? 里奈眯起眼睛。 拼着这方灵魂结界破碎,她肯定能把他的灵魂带走,剩下个善良的兄弟待在外面操纵身体平衡咒灵和咒术师之间的平衡。 到时候不论哪方胜利,她都能无痛结束这个副本。 计划通~(√) 想到就算死也能让狗崽子死不瞑目,玩家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简单纯粹的快乐。 这世上还有比眼睁睁看着讨厌的人功亏一篑而崩溃痛苦更快乐的事吗? 一想到这,里奈就要绷紧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的愉悦从脸上露出去,因此她的表情绷得紧紧的,嘴角下压,看上去有点像被挑衅的话惹生气了似的。 “不,里奈,别信他的话,”五条歧枝凑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垂下眼睛小声道,“我们不在这里待着,也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能把本该属于我们的麻烦理所当然丢到你身上。” 沉浸在自己盘算里的玩家抬眼,有点惊讶。目之所及,近在咫尺的五官精致的脸上,第一次没有看到那股玩世不恭的浪荡气质。 当五条歧枝低头,用深海晴空般的蓝眼睛认真注视着她的时候,樱井里奈才能稍微拨开云雾,从这张美到不像男人的脸上找出些许属于五条家家主的深沉和成熟。 “里奈。” 另一边的肩膀一沉。 “交给我们吧。” 禅院琉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里奈的肩膀一边搭着一只手,两个比她高了不止两个头的男人压在她身上……压力山大啊…… 浅淡的黑方香气萦绕在鼻尖,禅院琉斗冷着一张俊脸,锋利的眉眼间满是斗志。 有些人玩游戏是为了刺激,有些人玩游戏是为了躲避现实,而她玩游戏就是为了这些超绝的情感冲击。 和纸片人之间建立羁绊,看他们为了反抗命运燃烧自己,生命光辉闪耀的一瞬间,超越了次元壁,在她的记忆中闪烁。 “虽然五条你平常不靠谱……” 五条歧枝瞪大眼睛,控诉地看着她。 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偶尔有点不靠谱……”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好吧好吧,向来都沉稳可靠值得信任的五条家主,最让人放心的伙伴,队友,兼人生导师,行了吧?”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怀疑人生地摸了摸脖子,五条歧枝勉强点点头,还是认同了这句话,纠结的表情看得玩家一乐。 不等他反应过来,里奈双手一抬。 巨大的战斗场在场地中升起,隆隆作响,那是耗尽现在时代的人之想象也无法穷尽的宏伟建筑。 天地相接,这座罗马式的斗兽场就像连接天和地的一根巨柱,普通人在它衬托下和一粒尘埃一样不起眼。 “这是……” “既然是最终决战,就该有点仪式感吧?明明应该是万众瞩目的争斗,可以说改变整个咒术界格局都不为过,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观众见证,这不是很让人遗憾吗?” 里奈灵活地跳到两个人身后,一手一个,把他们推进了十几米高的门后。 里奈:“虽然我没办法凭空变出那么多观众啦,但提供一个足够正式的场合还是可以做到的。” 五条歧枝:“哇哇哇,好壮观,难道里奈还有当建筑师的天赋?” 禅院琉斗:“这种建筑风格好像从来没见过。” 里奈:“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如果想请我设计禅院和五条家的老宅,出去再商量,现在可不是关注这种事情的时候!” 三个人走进里面。 硕大的比赛场地,一排排螺旋上升的阶梯在洁白的墙上攀爬,最中央是宽阔平整,铺着白色石砖的宽敞平台,此时此刻,中央站着一身和服的两面宿傩。 红色,黑色和白色的激烈碰撞,绽放邪恶的感觉,他只需站在那里,自然而然成了注意的焦点。 他什么时候来的? “啰嗦的临终道别终于结束了?”看起来不怎么耐烦的两面宿傩冷哼一声。 里奈看着站在中心的诅咒之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跟着她走动而移动,深红色的瞳仁嵌在眼眶里,像颗污浊了的红宝石。 黑红色的火焰,让她有点想起上个副本里的中原中也。 不过他们之间的不同很明显,一个深陷淤泥却本性真挚,另一个则主动创造炼狱。 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主动迎了上去。而里奈则主动向高处的观众台走去,心想就算是反派,长得好也是有优势的嘛。 长得帅一点的就是反派,长得一般的就是炮灰。 “轰!!!” 她一转身走下场,后面就响起了巨大的动静,吹得她的裙摆猎猎作响,放在外面能轻易炸碎小山头的威力,此刻只让这座宏伟的建筑晃了晃而已。 正当底下的两波人对打的时候,里奈高高坐在看台上,无形的力量从身上扩散开,保护着场地的完整。 眼前的道具界面弹开,上面整个空间的3D影像缓缓旋转,场地不断破坏又迅速恢复,而代价就是,作为能源的灵魂力量正缓慢地下降。 说实话,没什么感受。 传说中的“灵魂撕裂一样的痛苦”、“头晕目眩”、“痛彻心扉”之类的感受……什么都没有。 毕竟很低的痛感嘛!要是这还能有什么痛觉,次元公司就该痛失一个VIP客户了! 里奈碰了碰冰凉的脸蛋,看着下面无比炫酷的战斗场面,犹豫自己是不是太置身事外了,但最终还是保持着一副冷静的样子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三个人轰隆隆地对打。 一时之间,火焰与影子乱飞,暗沉的星空被咒力碰撞湮灭的能量照亮,闪烁不定。 打了没一会儿,里奈就发现两面宿傩的灵魂有点奇怪,而且他的招式的威力也不太对劲,变弱了一些。 原本以为双方会五五开的局面,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联手,打得两面宿傩节节后退的时候,玩家心想不对劲啊,这不是我认识的狗崽子,实力怎么弱了这么大一截? 这这这这不对吧? 难道传说是真的?反派最终决战前必遭策划大削? 里奈想到这皱了皱眉,她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扶在栏杆上认真观察下面的两面宿傩,看着看着,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更 加确定,有种忽视了什么的感觉,直觉在提醒她。 他的实力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什么影响了他的发挥……还是说,在他们分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让他竟然虚弱至此? 这是她的灵魂组成的空间,换言之,她是这片空间的主人,里奈深吸一口气,拉开系统界面,上面【两面宿傩】处明晃晃的debuff[灵魂缺失]让她悚然一惊。 里奈一下子就想起了寄宿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他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站在五条他们这边,而是被禅院拎在手上,和影龙挤在一起,存在感很低的样子。 里奈摸了摸自己冰凉一片的手,上面烙着不详的黑色咒纹,这是个莫名其妙的印记,但狗崽子从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七年间他从来没做过这种多余的事,没道理突然变身霸道总裁三分钟要我的全部资料……开玩笑的。 他在布置什么?除了咒灵之外,他还有什么后手? 里奈后退两步,凭空觉得手腕上的咒纹有点烫,她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搞清楚宿傩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不过是说几分钟没看见他,他就给她搞事,mua的,策划你出来,让我和你好、好交流交流反派人设问题…… 这年头的反派不应该智商和武力不可兼得吗?你设计出这么一个主观能动性这么强的反派居心何在,嗯? 少年漫的成长型主角真的能打过这种一上来就开大的反派吗?里奈表示很怀疑。 emmm…… 所以想到最后,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果然还是直接去外面一探究竟。 心随神动,瞬间,玩家的身影出现在场外。她抬眼探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是熟悉的一地狼藉尸体,混着奇怪的烧焦的味道。 奇怪……她明明把人安置在这里来着? 绕着土坑转了两圈,差点掘地三尺后,里奈不得不承认,两面宿傩的身体好像、大概、差不多的确消失了。 沙沙—— 耳朵一动,里奈瞬间捕捉到谁擦过树叶发出的细微摩擦声,而且这人还朝着远离她的方向逃窜。 想跑?林子里可是我的主场! 里奈一边操纵森林阻碍他逃跑,一边轻若无物地朝他的方向飞奔。 奇怪的是,敌人好像没有特别激烈的反抗欲望,被藤蔓绑住后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就停下了。 等她赶到现场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被困得紧紧的竟然是一具女尸,和服上的血早就干透了,湿淋淋的长发瀑布般耷拉下去,四肢面条一样软软地垂着,被举在半空中。 像团湿水烂抹布似的。 妈妈……尸体在逃跑! 里奈瞪大眼睛,世界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眼睁睁看着刚刚还飞檐走壁上天下海的人突然变成尸体,这个世界好奇幻,尸体都能跑出来晒太阳……等等,僵尸晒太阳真的不会给自己晒死吗? 一阵风吹过,软绵绵的手和脚随风飘摇,樱井里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突然,被藤蔓裹挟的尸体燃起大火,转瞬之间便化作一抔无机盐混合物,随风飘散了。 燃起来了!!(物理意义上) 这么诡异的死法,玩家一下子就想到了刚刚不自量力,试图和她碰一碰的炮灰NPC。 合着,这是个组织?难怪,她说呢,怎么千年之后还冒出来个缝合线和尚一下子把自己干死了,感情是个传承了这么久的邪i教! 还有别人吗? 里奈把自己的咒力放到最大,覆盖了方圆两千米的范围,却连个活人都感受不到。 好吧,除非这个组织是“无咒力僵尸权益保护协会”,旗下成员是既没有生命气息也没有咒力的小僵尸,否则这周围应该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 算了,先调查两面宿傩所谓的【灵魂缺失】是怎么回事吧,这邪教先放他一马。 里奈叹了口气,身形一阵闪烁,消失在原地。 …… 落日熔金,霞光满天,鳞片般的白云铺满整个天空,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光,橘黄可人。 夏日的傍晚,迎面拂过的风都带着温热的气息,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一个健壮的身影站在山巅,投落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笼罩了整个山头。 “回来了?” “勉强在被杀掉之前回来了,这次可是让我损失了不少啊,你们。”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人爬上山坡,狭长的眼睛微眯,直视远方的橘红色的夕阳,睫毛被镀上一层金色。 可惜的是,年轻人脸上一道长长的缝合线贯穿额头,破坏了他还算帅气的长相,他拍了拍爬上来的时候弄脏的衣服,笑道: “要是跑这一趟的收获比不上我的损失的话,那我可亏大了。” “注意你的态度。” “诶诶诶,可别,我还挺喜欢这具身体的呢,禅院家可不好进,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一副,我可不舍得交出去!诶呀,既然答应你们了,东西当然会好好送回来,喏。” 一道闪亮的银色光芒划过,山巅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接住,空旷的山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叮铃~ “没错吧?验验货,没什么问题就把报酬给我。”年轻人眨了眨眼,有点忧愁似的说道,“唉,这年头,做点生意都得先亏本,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面对他这似有若无的抱怨,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扔出去一颗蓝盈盈的珠子,淡淡道:“不用来试探我,规则如此,有这功夫打探我,还不如担心自己。” “规则啊……”接住珠子,年轻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欣赏着手里的珠子,一个蜷缩的身影缩在里面,随着里面的水液左右晃荡。 “也是,谁不想活着呢,不过我说,这种把灵魂装进珠子里的技术,能不能也交易一下?” “……”嗯?怎么不说话?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前除了山风和一丝夜色,空空如也。 “走得还挺快。”他抛了两下手中的珠子,摇了摇头,把心中升起的贪婪压了下去。 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他可不能和那种实力恐怖的家伙正面相对,可惜了,这次一别,估计要几百年后才能再听到他的消息了吧。不过好消息还是有的——他得到了一个完美适配的灵魂。 “封印术,从没见过的类型……” 抛接着这颗在很久很久后会成为他所谓丈夫之一的灵魂,羂索笑了笑,望向逐渐步入深沉夜色的天空,感慨道: “这个时代,就算横压一切又如何,一艘快翻的船,再擅长划桨的桨手,也比不上直接把人踢下去来得爽快啊……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 第107章 [这里没有。] 少女摇摇头,避开河里溅出来的水,把瞪着她不甘地扑棱尾巴的凸眼睛怪鱼丢回水里。 [没有。] 一铲子把吊在藤蔓上晃悠悠的尸体又重新埋回地里,顺手把铲子插在崭新出炉的小土包上充当墓碑,少女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没有,没有没有。] 就连最高的树上,最高的树杈里最高的鸟窝里有几只鸟蛋,里奈都看过了。 这座山上除了尸体和几个胆小到见到她就花腔女高音尖叫着跑远的诅咒师之外,什么值得注意的都没有。 那么大一个身体,说不见就不见了。 樱井里奈不是没使用过道具,可是一连浪费了她三种定位道具,定位到的地方完全不靠谱啊。 凸眼睛变异了一样的怪鱼、安安静静有着婴儿般睡眠的尸体、搭在高处的鸟窝,这三个,哪个里面都不可能藏一个两面宿傩吧? 里奈鼓起腮帮,愤而关上了系统商城。 道具组怎么设计的道具,bug这么多! 看来找到两面宿傩的身体是不可能了…… 只能从灵魂结界里还在激情互殴的两边身上找线索了! 可恶,即使是万能的玩家,也有开挂也不能解决的烦恼。不过游戏的苦她也吃过不少,这么小小的一个困难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想到这儿,樱 井里奈放弃寻找,转身回了灵魂空间。 …… 当她回来的时候,还没等看清下面什么情况,头先一晕,踉跄地坐在身后的观众座位上才好了点。 我去,什么情况? 【警告:玩家灵魂力量过弱,请尽快补充灵魂力量!】 系统贴心地展开系统面板,果然,上面的【灵魂力量】的数值只剩下大概四分之一,短短的数值条,闪烁着不详的黄色。 失去灵魂不像失去身体某一部分一样容易察觉,如果她失去一只手、一只脚,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灵魂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不断流逝的感觉本该和失去手脚一样明显,但坏就坏在玩家玩游戏的时候实在是烦了狗崽子时不时来一口的偷袭行为,把痛觉关得很彻底,别说什么灵魂了,就算有人砍她一刀,那也是完全没感觉的。 这么做好处很明显,游戏和她隔离得很明显,狗崽子活了这么久未必没有她对伤害不痛不痒的原因在。 坏处也有,除非一直开着系统面板,否则玩家很难准确把控自己身体的状态。 “真是的,忘了这回事了,”扶着脑袋,感觉好了一点后,里奈才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事,“啊啊,没想到这副作用还挺明显,要是在外面晕倒那可坏事了……我该谢谢你等我回来再发作吗?” 贴心的游戏设计师:不客气~ 等了一会儿,控制身体那种无力的感觉终于减弱了不少,里奈攥了攥拳头,回过神来。 “里奈!里奈!!!” 耳边嗡嗡的声音褪去,第一时间传进耳朵里的就是五条歧枝大到在整个场地回响的喊声,声音之洪亮,嗓音之清澈,大概就算是埋在地里的尸体都能被这一嗓子喊醒吧。 何况里奈的耳朵本来就灵敏,猛地一嗓子,差点没把她吓得退出游戏仓。 “五条,我在这,别喊了。”大概感受了一下场下的情况,玩家心中有了成算,从座位上站起,直接翻阅面前的栏杆,纵身一跃,在五条歧枝少女般的尖叫声中反重力地飘向地面。 脚还没沾地,一股热浪先向上席卷而来。得亏这地方不讲科学,不然这么高的温度,别的不说,人是肯定不能好好站在地面上的—— 起码,零分熟的不行。 “里奈!”五条歧枝向前一步,接住了她。 “两面宿傩呢?” “你怎么知道天才如我,一下子就把他打败了?”五条歧枝“唰”地一下打开扇子,掩面,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蓝眼睛道,“嗯哼,果然,本人的魅力兼实力,只增不减啊~” 两面宿傩? 作为战败方,而且是七年前把里奈从他身边夺走,七年后又差点让他跌个大跟头的战败方,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没直接宰了他都是看在里奈的面子上忍耐的后果了。 活着就行了,还有什么要求。 “喏,在那儿呢,虽然你不说,但是我看得出你暂时不想让他死,不确定你想不想和他说点什么,没杀了他,放心。” 禅院向来都这么贴心。 “谢谢。”向禅院点点头道谢过后,里奈拂开肩膀上某个白毛的手,朝场地边缘一动不动的男人走去。 “里奈!” “别跟过来,五条。” 五条歧枝还想说什么,但被禅院琉斗一拽,看着挚友对他摇摇头之后,他还是停下了脚步,顺从地被拽到场地对角线的另一边,给他们让出了一个清净的交流环境。 其实他们不这么做也什么都听不到,毕竟这儿是她的灵魂空间……不过被尊重的感觉很好。 比在两面宿傩身边好多了。 所以,你看,她其实根本没有理由选择两面宿傩,不是吗? 樱井里奈走到躺着的人影身边,第一次用居高临下的视角观察这个男人。平常都是他俯视她,高高在上又满不在乎,气得人心肌梗塞,这一次终于轮到她用这个视角观察他了。 长臂,蜂腰,壮硕的胸肌,月光顺着起伏的胸膛滑落—— 啊,从这个方向看去,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看够了吗,小鬼?” 好像被她的目光搞烦了似的,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突然睁眼,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血红色的眼睛让她的注意力一偏。 “明明是同一个身体,为什么你就有四只眼睛,你的兄弟却是个正常人?” 按理来说,有这样奇异的外貌,四只眼睛,他们明明一人出了一双才对,为什么他的灵魂显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四手四眼?这样加起来不就是六手六眼了吗…… 隔壁某上弦一发来贺电(bushi) “你这什么眼神,就只想问我这个?” “不,想问的很多,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这个。” “哼,看来你的[朋友们]的重量也不过如此嘛,甚至连你的好奇心都比不过,他们知道心目中的那个善良纯真、”说到这,他“yue”了一下,好像被这个词恶心住了一样,“……的孩子,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吗?” “他们没必要知道。” “真是感天动地的感情。” “我没有想向谁隐瞒的意思,只不过,也不想主动揭露这件事罢了,不过,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和你生活在一起,这一点,是和你学的。” 里奈深吸一口气,弯腰,撑在他的额头上,把头发一点点撸了上去,让四只妖异的眼睛直视她的脸。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性格啊,你怎么能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样,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藏在暴戾、凶残、杀人不渣眼的表象之下的,极端利己主义者——不正是你,大名鼎鼎的诅咒之王吗?” “我不能像他们期望的一样做一个纯真、善良、救世济人的好人,是谁的错呢?嗯?” “是——吗?” “当然,你不知道吗?对于人类来说,性格和成长经历息息相关,成长过程中接触得最多的人,亦是对人类的性格偏向影响最大的人。” 一字一句读完,里奈笑了笑,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书扔在他的胸肌上。 《育儿教育知识——做个好榜样篇》几个字配着艳丽的插图,上面温和笑着的妈妈和亲昵的孩子格外显眼。 “哈,虽然不觉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你想认我做爸爸的话,我倒是可以答应,看在你这么期、待、的份上。” 呸,我是你爸爸还差不多! “没想到,您居然有这么伟大的一个妄想,不过仔细想来,也可以原谅,”从怀中再掏出一本书来,里奈拽了拽无形的领带,咳嗽两声念道。 “咳咳,一般,一个人越是强调什么,就越是缺乏什么,幼年某些欲i望和需求的被忽视,可能会让他们在成年后不自觉向周围给予满足幼时需求的条件,这种行为被称为“代偿”。” “啊呀,看来……” 这本《育儿教育知识——做个慷慨的父母》篇砸在自己的同系列丛书同伴身上,弹了弹,盖在厚实的胸肌上,封面上抱着玩具咧嘴大笑和孩子和笑眯眯的父亲正对着两面宿傩的脸。 “您小时候,似乎缺少一点点父爱呢。” 少女扶着下巴,食指和拇指逼近,捏出“一点点”的距离。 好、很好!好久没听到她的反抗了,还以为她早就学会收敛她那狂妄的性格了,这些年,演戏演得真不错! 怒到极点,两面宿傩反而笑了出来。 是的,虽然已经提过很多遍了,但是此处再重复一遍也无不可—— 两面宿傩,是个罕见的,带了脑子的反派。暴力手段只是他用来达到目的的手段,杀戮虽然让他心神激荡,但他从来不会被这种感情控制脑袋。 残暴的手段皆为利己。 所以啊…… 把地上的书捡了起来,里奈的心一片平静,没有别人以为的愤怒,也没有仇恨。 某种程度上,他才是和她一样的……同类。 但是,仅限于玩家里奈!(吐舌) 现实中的里奈可是品学兼优,会扶老奶奶反复过马路的好学生! “你,藏得还蛮好的!那群自诩拯救者的家伙,一个个都眼瞎得要命嘛!” 虽然说着辛辣的讽刺之语,但恐怖的怪物四只眼睛在她精致的,可爱的,超脱凡俗的脸上扫过,找不到任何负面情绪,依旧是被咒术师们奉为【神女】的,不染纤尘的高洁模样。 “呵——哈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吓了五条歧枝一跳,他忍不住担忧,转过头去看,却发现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手下败将突然发狂袭击里奈”。 两面宿傩还是规规整整躺在地上,只不过笑得猖狂,要是光听笑声,还以为最终打胜了,把对手踩在脚下意气风发的人是他呢! “什么毛病……” 见少女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嘟囔两句,他挥了挥手回应,又转了回去,继续和禅院琉斗两个人围着罗马柱数蘑菇。 …… “说话就说话,别笑了。” 笑得和三万只鸭子乱糟糟一起大叫似的,怪瘆人的,听得她都想把他的嘴堵上算了。 不过他是反派,反派的笑就是这样的,他也没别的笑声课余可以选择,要这么笑的话,可怜见的,CV老师也很辛苦啊……一想到这,里奈就决定大方地原谅他了。 她真是个体贴的好玩家( 或许是笑够了,两面宿傩终于停下了猖狂的笑,脸上露出一丝兴味:“可以,我不讨厌手段,所以,就现在,你想找我算账,要杀死我吗?” 这个人说起“死”,就像吃掉一盘甜点一样轻松,好像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似的,看起来很有故事中那种面对死亡临危不惧的勇士风范。 可惜,要是这个世界上想死的人按想死程度挨个枪毙,恐怕两面宿傩这种人生赢家光排队就要再排两年呢! 而且…… “我杀你,你就会死吗?” 两面宿傩的表情毫无破绽:“人被杀,就会死,我当然也会死。” “你是人吗你?” “?” “我的意思是,你是诅咒,已经不算在人类范围内了。砍掉头,捅穿心脏,撕裂肚子,随便一个都能要了人类的命,但是这些你全来一遍也不过称得上‘仅仅轻伤’罢了,我可没有杀了你的办法。”才怪呢。 长手长脚的怪物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既不渗血,也不愈合,他盯着头顶的星空,随意倦懒地闭上眼:“怎么不能呢?灵魂,不论是人类、动物、还是咒灵、诅咒,只要消灭灵魂,就绝无生还之可能。” 【只要消灭灵魂,就绝无生还之可能。】 玩家眼睛一亮。 这不就是完美的退场方式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咳咳、矜持,矜持,不能被别人发现。 “所以,你觉得,一个灵魂,有没有分裂的可能呢?” 樱井里奈笑眯眯地放下一个炸弹。 “……” “不回答吗?看来我得去问五条和禅院他们两个了。” 两面宿傩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 “在京都,御三家存在一种作用于灵魂的封印术。” 如果敌人太过强大无法战胜,或者敌人本身拥有[不死]、[复活]等特征难以彻底消灭的话,这种封印术可以把这些棘手的敌人封印在敌人一部分的血肉中变成咒物。 被封印的诅咒本身绝无可能破封而出,只能被永世封印在咒物中不得解脱,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消灭”了。 灵魂缺失的状态,消失的肉i体,状态异常的另一个灵魂,一桩桩,一件件奇怪的事如同散落的珍珠,而封印术就是串起这串珍珠的链子—— “你……分裂了你的灵魂?”里奈面色苍白,神情复杂,眉毛纠结地皱在一起,“既然有这种封印术,为什么你还要杀掉大部分咒灵,替你去填补实力的空缺呢?”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把灵魂和生鱼片一样切成一片片的,隔壁没鼻子嘿嘿怪听了都直呼同道中人!人家好歹为了长生不老,你这家伙为啥,为了亲身实践,告诉世界“祸害遗千年?” “真天真,”两面宿傩嗤笑一声,“封印,是咒术师创造的咒术,只要是咒术,就避不开规则的眼睛。” 所以到底为了什么嘛? 里奈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头晕目眩,踉跄了一下。 不过,她也没兴趣探寻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毕竟,关心敌人是圣母的事,她的职责就是送敌人和圣母一起下地狱……呃,三途川。 “我知道了。” 这是她离开前,和两面宿傩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 “五条,禅院,我有一个方法,能解决你们身上的麻烦。” 还要感谢两面宿傩提供的灵感呢。 ——切片。 一半化身咒灵,另外一半呢,直接拉着两面宿傩的一部分下地狱!(恶狠狠 第108章 一对一,反正亏的不是她。 这一局让他侥幸逃了,下一局,他可没那么幸运。 “不要婆婆妈妈啦,只需静等我的好消息就行啦!” 少女踮起脚尖,面带笑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学着他们之前的样子安慰他们:“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真的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计划吗?”五条歧枝凑过来,试图用颜值审问她的良心,猫一样的蓝眼睛水润润的,端的是好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他和五条悟真的不是一个人吗?就连运用自己颜值的手段都这么熟练且相似。 “我们可以帮你。” “没关系,我会赢的。” 这话一出,玩家自己先愣了一下。 这不是在给自己立flag吗? 嘛嘛,正好,这也是她的目的嘛。人在二次元,入乡随俗! 生怕自己死不掉,想通了的里奈低声念叨了几句,不断给自己上buff:“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们分头行动吧好像有什么声音我去看看肯定是你听错了……” 最后,心满意足地以一句“打完这仗我就回老家结婚”圆满结尾,虽然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是里奈总觉得身后沉沉的—— flag的重量,令人安心。 给自己上完buff,玩家才把两个人半劝半哄送出空间,只留下了被两个人慷慨“送”给她的两面宿傩剩在空间里,他们未必不能察觉她的隐瞒,但他们也没有强制干涉她的选择。 目送那两个小子消失后,玩家叹了口气。 就算不为了和狗崽子作对,她本身也愿意救下他们,她在这个时代交到的罕见的好朋友,本身虽然有点封建贵族的缺点,但对她却没得说。 没给躺在地上用两本书盖着鼓囊囊的胸脯的两面宿傩一个眼神, 里奈转身走向高处自己原本的观众席。 反正她肯定不会让他活着出去咯,姑且看在他刚刚态度还算好的地步上,让他多活一会儿。 “喂,小鬼——” 自从他叫过这个称呼之后,好像爱上了它似的,不厌其烦地“小鬼小鬼”地叫她,又开始了自己狂炫霸酷拽的反派发言。 “你支开他们干嘛,想像正派人物一样舍己为人,在困难面前挺身而出,拯救世界了吗?啊,真是感天动地的感情,我都要被感动了。” 狗崽子又开始狺狺狂吠,讲话又不好听,直觉又准,好像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过分,根本不可能从她手里活着出去之后,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想方法自救,而是嘴炮嘲讽她。 天啊,这反派当的比上班都敬业,里奈简直要佩服他了。 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她撇了撇嘴,装作耳背听不见不搭理他。这家伙要是知道感动两个字怎么写,明天太阳得激动得从东西南北各升一次普天同庆才对。 头顶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不过这些星星并不是真的天体,而是类似投影幕布一样的东西,横在天上,让这片空间看起来像无边无际一样。 实际上这儿就是个大号的封闭盒子,就像道具名字【灵魂结界】一样,一个结界,当然不可能无边无际,要是等五条他们两个抽出空来想探索这片传说中的空间怎么办,只好先把他们踢出去咯。 里奈曾经玩过一款游戏,里面的主人公是个侦探,被卷入一场谋杀案里囚禁起来,故事流程不长,直到玩家从各种地方收集所有的线索拼合后才能打开监狱的门逃出生天。 但细思恐极,游戏文本中有很多暗示提醒主角这儿不是真正的世界的线索,论坛议论纷纷,期待第二部,当然,里奈也是其中一部分,只不过这游戏的第二部开发进度堪称缓慢,里奈等得实在不耐烦,就没关注过后续的消息了。 晃了晃头,玩家收回思绪,从高高的看台上扔了本《育儿教育知识——如何让孩子保持安静篇》下去,正中红心,咚的一声后,底下果然安静了。 作者诚不我欺啊。 知识果然改变命运,回头就把商城这一套丛书全都买下来。 里奈拍拍手,重新坐回座位,扶着下巴思考该怎么隔壁没鼻子怪一样分裂灵魂,她也不贪心,分个十片八片后发射到外太空……不,她是主角,好像不能这么干哈。 直起腰,沉默了一会,玩家果断站起来,手动把身后王座一样的椅子变成曾在高专用过的木头椅子,椅背上面右边被五条悟用头撞过的凹痕都完美复刻了。 端详一会儿,她才心满意足坐了回去。饱经风霜依旧□□的木椅子被她的屁股砸了一下,晃了晃身体,最终继承了牺牲前辈们永不屈服的精神,成功活了下来! 很好,就是这个感觉! 借着脑补的这股主角般的热血,里奈坐在椅子上按下了跷二郎腿的反射冲动,开始热血地思考该怎么像主角一样拯救世界……呸,什么叫像主角,她就是主角好嘛,只不过拿了逆袭重生的时髦剧本现在才开始发力罢了。 某人坚决不承认自己怂了七年的时光,她坚称那叫“主角在反派手下忍辱负重七年终于将反派踩在脚下”的爽文展开,不过把敌人踩在脚下似乎也不该是英勇的热血漫主角所做所为……咳、让我们忽略这一点吧。 …… 最终,里奈还是决定万事不决找道具,完全没有想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反派大战再战八百章找到封印术的想法。 用她的话来说:“我be大王,平生第二讨厌的是开挂的人,第一讨厌的,就是不让我开挂的人!” 完全忘记之前找不到人的时候痛斥商城给钱不办事的愤怒了呢,这个人。 …… 一只璀璨发光的水晶药剂出现在她的手心中,银白色的液体顺着精心切割的瓶壁流淌,好像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 锥形的瓶子,看起来像水晶材质,被切成八面,每面上都雕刻着不同的花纹,嵌了碎宝石,阳光一照,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 【物品:灵魂修补剂(小)】 【分类:消耗品】 【功能:使用后,可补充微量灵魂力量】 【说明:虽然听起来非常高大上,其实功效和红瓶蓝瓶没有区别。最大的改动来自于我们的美工用两天设计的新包装瓶,效果不变,容量立减百分之二十!】 【评价:因为美丽的外表,所以能原谅空洞的内心,对吧?】 “立减百分之二十是什么鬼嘛!不原谅,我可是坚定的性价比主义者!” 只不过不原谅也没办法,毕竟要是算性价比,她买的那套《育儿教育知识(限量签名豪华典藏版)》才应该被挂在第一名批判个三天三夜。 一瓶药剂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里奈拔掉镶金的塞子,仰头一饮而尽,发现里面的液体果然只有一口,还没品尝出什么味道呢,冰凉凉的液体就顺着喉咙滑下去了。 随即,美到不像这个时代产物的水晶瓶也化作光点消失了。 “有效果吗?好像没什么感觉。”砸吧砸吧嘴,里奈拉开面板,果然看见为数不多的代表灵魂的那个数值条懒洋洋地往上挪了挪。 彳亍,有效果就行。 别问她为什么像数学题里有病的水池一样一边进一边出,问,就是玩家注重细节,细节决定成败嘛! 好了,现在可以切片了。 樱井里奈想出来的方法很简单,分个灵魂嘛,她手里不就有个现成的,虽然粗糙的计划听起来有股质朴的美,但谁说大力不能出奇迹? 当啷。 有着狰狞骷髅头的长法杖杵在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上面挂着的金属环互相碰撞,配上阴寒的感觉,看上去就很邪恶。 呃……鉴于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咒力就是来源于人们的负面情绪这一设定,想找个看起来就伟光正的咒具也挺不容易的。 樱井里奈把水从鬼杖放平,横在膝盖上,把手伸进杖头的骷髅嘴里去抠里面的珠子,换了十几个角度,最后干脆掰断了它两颗门牙,才把珠子掏了出来。 缺了两颗门牙的骷髅,无论眼眶怎么深邃,颧骨多么高昂,头盖骨怎么圆润,看起来都和“威风”这两个字渐行渐远……不知为什么,里奈把盘着手里的珠子,总觉得那双连眼珠子都没有的眼眶在死死盯着她。 于是,于心不忍的玩家撇过眼睛,扯出怀里两张手绢,一把塞进骷髅头的眼眶里。 现在,它是眼冒手绢的骷髅了,还是带小花的那种。 算了,还是别折磨人家了。 随手把【水从鬼杖(破损)】收回背包里,看不见那张骷髅脸后里奈才松了口气,捏着乒乓球大的珠子观察。 湛蓝色的珠子里,有个淡白色的东西左右晃悠,想象往波子汽水里倒一点酸奶,等酸奶扩散成淡白色,大概就是现在的珠子里的情况了。 看起来还蛮好吃的。 小心翼翼尝试把咒力塞进这颗珠子里,果然,那小鬼瞬间从珠子里掉了出来,玩家面前弹出熟悉的另一个操控视角。没了杖身的限制,淡蓝色的小鬼看起来有点焦躁,控制起来也不太顺手了。 不过好处就是她能同时操控两个视角了!小意思,她可是高玩!(高玩:全称指指当年凭着一手左右互搏双开,同时操控双人游戏,成功把自己玩红温的视频小火了一把的高血压玩家) 一身和服的少女和圆润的小鬼面对面站着,时不时的,小鬼一卡一卡地伸伸手,少女僵硬地点点头,都在努力驯服自己的四肢一样,看起来颇为滑稽,十几分钟后,里奈终于适应了双视角操控。 呀嘞呀嘞,这不是小意思嘛! 灵韵的人类少女对着小鬼点点头,自信满满地迈开腿,然后一头栽在了椅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后晕乎乎地倒在地上。 现在,椅背上左边也有对称的凹痕了。 “唔!” 地上的少女和小鬼一起发出模糊不清的动静。 …… 少女的身体倒在地上,一团纯白色的灵魂从她的胸口 涌出,像一朵扎根在她身体里的白花,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带走了绽放的花,抽走了根。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停止了呼吸,反转术式想要顺着熟悉的脉络运转治疗自己的主人,就像往常一样,但是这次不一样,它没有能力再治疗她了。 鲜活跳动的心脏不甘地挣扎了两下,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 里奈睁开眼,自己正高高浮在天上,身边是闪烁着的满天星辰,她想说话,但张嘴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耳畔是虚假的寂静,提醒着她,这里是她创造的大盒子,不是真的世界。 她想起来了。 操控身体太麻烦,她灵光一闪,直接把剩下的灵魂从身体里抽了出来。 所以,她现在是灵魂? 怪不得总觉得周围有点亮,原来是我在发光啊……好酷!里奈开心地从天上飘了下来,很快就看见了地上闭着眼睛,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面容恬静,安详得像是睡着了的少女。 第一次用这种视角观察自己,还挺新奇的。 她绕着身体转了两圈,不知道出于什么微妙的心理拜了拜,转身就看见地上睁着四只眼睛的狗崽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是她吗? 飘到他身前,他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她身上。 好吧,是在看她。 她把他胸膛上的书拿起来,在他面前翻开,张开嘴,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艹,忘了,这个状态没法说话。 没事,专家都说过了,肢体动作也是交流的一部分。 非常缺德地松手,那本书“pia叽”一声落回他的胸肌上,还非常应景地弹了弹,最后散落在地上。 两面宿傩仰着头看她,从他的虹膜里她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看起来和生前没什么不一样,就是动漫作品里经典的灵魂形象,白白的,在发光,就连衣服也和地上躺着的一模一样。 樱井里奈暂时弄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或许,衣服也有灵魂吧,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游戏审核够给力XD。 “你……”狗崽子犹豫着想说什么。 不用想,从他嘴里放出来的就没什么好屁。 里奈直接朝他做了个鬼脸,毫不犹豫自毁了灵魂结界。 尖锐的罡风卷起残破的建筑,就像巨大的绞肉机,不管是有形的石头还是无形的空间,都化作了齑粉消失在星空下。 玩家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身体从美少女变成美少女酱再消失,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有点想直接转移主视角到被她放出去的小鬼身上,又有点想亲眼看着两面宿傩和她还有这片空间一起消失。 她这场游戏,大部分的时间都和这个男人有关。一想到大仇即将得报,她就很开心。 可真当地上躺着的男人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里奈看着这四只猩红色的,经常出现在她噩梦里的眼睛一点点消失的时候,她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快乐。 用她一半的灵魂换走他一半的灵魂,这场交易,阴差阳错,但也不算亏。 狗崽子,和本美少女一起化为飞灰,真是便宜你了。 这场罡风摧毁一切之前,樱井里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笑得猖狂,眼睛死死盯着她不放的狗崽子,转过头不想看他。 只有一点可惜了,她种在田里的草药还没来得及收完呢。 分裂灵魂可不是什么好玩的,看隔壁片场那个没鼻子先生就知道了,原本一个好好的优雅绅士的年级长,学习超好的学霸,就是因为把自己的灵魂切来切去,智商切没了不说,连那张倾倒众生的帅脸都没保下。 众所周知,二次元里有一张脸比什么都重要,尤其面向年轻人的游戏,帅气的反派连死,都比不帅的死得有B格一点。 幸好,不知道是不是这方法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原因,她的长相并没有很大的改变,鼻子还好好待在脸上没离家出走,看上去就是生前的样子,顶多变亮了一点,没有沦落到格调尽失的下场。 计划实施了一半,现在,就该是实施另一半的时候了。拜咒具所赐,里面的灵魂本来就类似咒灵,她不用费心再找变成咒灵用什么办法了,时间过得越久,她的状态就越向咒灵靠近。 简而言之,她现在就是个大号的咒胎,还是倒计时爆炸中的咒胎。 看着面板上闪烁的debuff,鬼畜一样一闪一闪的里奈拉开地图找了个方向,游游荡荡飘了过去。 不行不行,得找个好地方爆炸,炸坏了花花草草就不好了,她可是讲文明的动植物之友。 …… 再次回到一片狼藉的院子里,里奈抬头看了看墙面上还没失效的咒术,微微一笑,直接从外面穿了进去,就像穿模一样。 嗨害嗨,我又回来啦! 院子里的布局还和原来一样,外面打生打死,里面倒是一如既往平和安然,变成灵魂倒是有这么个好处,她能用久别重逢的眼睛了。 高高的大树洒下阴凉,暗暗的阴影里缠绕着藤蔓和小花的木秋千轻轻摆动,就好像很久以前坐在上面的主人已经走了,留下的涟漪到现在还未平复似的。 树荫边上,泛着黑的棕色药田里,剩下几茬药材斑斑点点盖在土上,长长的叶子随着风摇晃,带起一股草本植物特有的青涩的味道,风一吹就淡了。 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斑斓明亮,好像一只只光点做的小虫子,趴在落叶和草地上。 明明只离开了几天,红黄交织的落叶却铺了满满一地,如果人踩上去肯定触感很好。 可惜她现在是灵魂,走路都用飘的。 里奈飘到秋千上坐下,双手扶着藤蔓做的绳子,默默看着这片属于她的小天地。 没有高檐青墙,也没有华丽的雕刻和装饰,只有一棵树,一块地,一条秋千,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这一隅乐园也随时间陪在她身边。 和紧挨着镭钵街大叔租给她们的房子一样,这棵树,这片药田,这条秋千都曾经给她归属感。 人嘛,总要给自己找个地方扎根,不然像个蒲公英似的飘来飘去脚不落地,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像她玩游戏的时候总喜欢在出生点先给自己盖个简陋的房子一样,尽管是个没什么防御力的小废物,但有没有这么个小废物,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安全感这种东西,尤其是身临其境的全息游戏,她很重视,脑袋知道自己不会死,身体的反射又不管你脑袋怎么想。 所以这就是她没一巴掌抽飞两面宿傩的原因吧……因为他看上去就能一掐死三个她。 樱井里奈脸上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摸了摸身边的小花。这片花是用她的咒力培养起来的,花季很长,不易凋谢,都快秋天了依旧欣欣向荣。 没想到摧毁它们的不是时间,竟然是她这个创造者,不得不说,有点传说里那种命运循环的感觉了。 “如果要离开的话,这里应该没人会照顾了吧……”里奈叹了口气,跳到地上,“还是毁掉吧,至少我的 地方,以后不会被别的人或动物据为己有。” 最后环视一圈,淡白色的少女虚影闭上了眼睛。 顷刻,强大的咒力如深水炸弹般爆发! 铺天盖地的爆炸摧毁了一切! 爆炸的余波和墙体撞在一起,墙面就像被洪水冲击的大坝一样倒塌、破碎、尘雾腾起。 成千上万的黄叶越过倾圮的废墟,随着风卷飞到天上,就好像成千上万朵蒲公英炸开,舒展身体,散落了自己的种子。 金黄,艳红,青绿,不论什么颜色,被暖黄色的阳光一照,就只剩下了光的暖色。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金黄一色。 爆炸的最中心,强大恐怖到让所有生物都颤栗的气息穿透尘雾,穿透空间,猛地爆发! “轰!!!!” 平静的水面扔下一颗炸弹,整个世界正在走向低迷的咒力猛地沸腾!无形的波动以爆炸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扩散,向全世界昭告着一个消息—— 前所未有的恐怖咒灵完全显世! 第109章 无数红白相间的翅膀从深蓝色虚空中蔓延,舒展,如同一颗从天空倒垂而下的柳树。 长长的羽毛就是它的根系,深深扎根于天空和云雾之间,微微翕动,好像某种活在天上的巨大生物破开云层,露出传说中骇人听闻的神话生物的冰山一角。 透明的羽管主系泛着荧光,锈红和纯白斑驳相间的丝羽是支脉,一层叠着一层,层层叠叠,抬头望去,头顶蓝天白云被遮蔽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些诡异的翅膀。 它们环绕着,翕动着,随风微微颤抖着,就像刚出生的小鸭子的绒毛一样柔软,毛茸茸的翅膀向中心合拢,拱卫在周围,那些从羽毛的间隙里撇出来的短毛绒绒的,哪怕是锈红色这样可怕的颜色都镀上了一层可爱的滤镜。 风云乍起,层云卷积。 空气中咒力的躁动如此明显,哪怕是刚接触咒术的菜鸟咒术师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的浑浊和压抑,像大雨后的湖泊,而咒术师们就是缺氧只能浮到水面上呼吸的鱼,一个个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发生什么事了?” “好难受,天怎么一下子就阴了,要下雨了吗?” “空气不对劲,有敌人?咒灵?!” 同一时间,全国各个地方的人们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只不过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是,咒术师们只需抬头便能看清天空中遮云避月的巨大翅膀,超强的咒力波动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如此强大的咒力!完全不逊色于诅咒之王,天啊,为什么又有如此强大的咒灵出现了!” “难道是我们攻打诅咒之王的行动失败了?” “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也不知所踪,怎么办,这么强大的气息,光凭我们怎么可能战胜它!!” 如果敌人只强大一点点的话,殊死一搏尚且有些胜算。但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已犹如天堑的时候,其中一方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过是蝼蚁,螳臂当车罢了! 一时间,巨大的负面情绪化作绝望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国家,就连天空好像也被绝望感染了一样,淡淡的嫣红从天边蔓延开来,给世界镀上了一层末日般的滤镜。 气压越来越低,压的人逐渐喘不过气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伴着冷风拂过,凄风楚雨,半阴半晴的寒天,让整个世界都冷了下来。 平衡,被打破了。 “呃……” 雨中,不知名山林里,白发青年和黑发青年突然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溅起少许雨水。 从他们身上飘出丝丝缕缕的黑烟,像被什么牵引了一样,穿过雨丝,穿越云层,向穹顶之上飞去,如乳燕投林般顺利地融入到红白相间的翅膀中。 凭空出现的咒灵,彻底掀翻了现有微妙的格局! 不仅两面宿傩杀掉的咒灵的缺口被补上了,甚至过于强大的力量直接掀翻了棋盘,五条歧枝和禅院琉斗两个人,现在不是该被除之而后快的阻碍,而是应该被扶持和咒灵打擂台的救世主。 咒术师对身体的变化一向敏锐,何况是这么大的聚变,两个人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唔……该死的,天上那家伙!”五条歧枝撑着膝盖站起来,苍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天上蠕动的翅膀,瞳孔紧缩,无意识攥拳,咬牙切齿道: “那是里奈的咒力!” 他还暂时没想到有从人变成咒灵这一回事,只单纯担心她遭遇了危险而已。 而一旁,禅院琉斗的脸色突然变得纸一样苍白,他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唇色尽失:“五条……你还记得,七年前的两面宿傩吗?” “怎么可能忘,就算过了七年,我也记得一清二楚!” “那你还记得,他潜入祠堂的目的吗?” “记得啊,怎么了?不就是想凭借【神】的力量,从人类转化成……” 白发青年愣了一下,瞳孔猛地一缩,冷汗涔涔。 咒灵…… 如今的咒术界鲜有人知,声名赫赫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曾经也是个人类,不过是用不知名的方法转化成咒灵的罢了。 “你是说……” “没错,天上那个东西拥有里奈的咒力,而她,她也亲口说过,有办法解决咱们两个身上的诅咒,不论天上那个咒灵到底是什么,无疑,它的出现弥补了咒灵方的缺失,间歇性救了我们,它绝对和里奈有关系。” 禅院琉斗指了指天上的翅膀,叹了口气。 “不要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找到里奈,然后再考虑其他的。” “你说得对,是我先入为主了。”五条歧枝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真热闹啊,这个世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不是吗?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千年了,这世界居然还容许这么强大的个体诞生,看来吾等当初的努力,最终还是没能彻底奏效啊。” “??” 五条歧枝警惕地左右环视四周,六眼的能力全开,除了他和禅院琉斗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的咒力,但这个声音就是这么清楚地在耳边响起了。 “别看了,我不存在实体,六眼也看不到。” “你是谁?”五条歧枝试探着问。 “啊,小家伙,面对我的牌位,守了我的结界这么多年,不认识我,你觉得像话吗。” 此话一出,他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 “菅原道真?不可能,千年之前的人如何能活到现在?!” “怎么了,有敌人?”禅院琉斗疑惑地看向忽然激动起来的挚友,警戒地看着他,两只玉犬从他的影子里跳了出来,和主人一样压低身体,左右环视,搜索危险因素。 斜风细雨中,淡蓝色的雾气沉默无言,什么都没有。 他听不见? 五条歧枝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他并不信任这个突然冒出来自称菅原道真的家伙,但从他这儿套点情报也不亏。 “如何不行?你们口中的【神】不也活了这么久吗,为何它可以,我便不行?”笑了笑,那个声音接着说道: “不过你说得也对,千年的时间,足以填平海洋,削减高山,如今的我,大概也早已称不上活着了吧。” “这么说,你是突然良心觉醒,来帮你一千年后的后代的吗?” “是啊,只不过,这后代正在走向正义的对立面罢了。作为家长,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搅乱好不容易树立的平衡呢?” 【她】? 一股冷风吹过,五条歧枝深深打了个寒颤。 这话背后的意思,透露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冷酷。 “不去看看吗?她,世界容不下破坏平衡的存在,一旦降生,她的死期就开始倒计时了哦。” 隐藏在戏谑外表下,最冷酷的宣判。 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天上那个羽毛和翅膀包裹的茧已经从天上下降,落在地上了。 一黑一白两个人在羽毛和翅膀的笼罩下闯进了咒灵诞生的地方,这里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 原本应该是个院子的地方早已轰然倒塌,断壁残垣比比皆是,就连草皮都被掀开,露出黄白色的草根,在雨中瑟瑟发抖。 看痕迹,爆炸的中心应该就是这方小小的院子,建筑物是从中心开始向外一层层倒塌,碎石瓦砾飞射向外,甚至有的部分从山顶滚到了山脚下,砸出无数碎坑。 最中心处,红白相间的羽毛夹杂着无形的锁链,把跳动的茧子束缚在里面。 咚。 咚咚。 茧状的物体一收一缩,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巨大的压力压迫着每个亲眼看见它的人,甚至连大地都在随之隆隆震动。 就像从天而降的,大地的心脏一样。 从天而降的锁链正在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一根根崩断,每崩断一根,咒胎的气势就上升一个层级。 是个咒术师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正在孕育中,马上就能破茧而出的强大咒胎,按照这个速度,最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咒灵就能 完全现世! 还未彻底挣脱束缚就如此强大,无法想象如果真正现身人世的话会给世界带来多大的灾难。 五条歧枝摸了摸被影响到的心跳,怔然道:“里奈的咒力就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嗯哼,我没骗你吧,”在他耳边,自称“菅原道真”的声音啧啧两声,语气中有点遗憾。 “诶呀,小姑娘还真是一片热忱,人是好人,可惜,好人在这世道里是活不长的……唉,我当初还劝她呢,如果能早早听我的话该多好,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了……啧啧,可惜了。” “别废话了,告诉我,该怎么救她。”五条歧枝冷声。 “没有办法,除非你现在就闯进去一剑杀了她,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咒灵,失去情感,从此与你们为敌。” “你的目的就是杀了里奈?” “杀不杀她和我没关系,想要她命的可不是我。” 从天空中伸出的,哗啦作响的锁链应景地抖动,然后又在反抗中寸寸崩断,甚至能从两者的对抗中看出茧里的东西的不甘和抗争。 “你在和谁说话……这里面真的是里奈?” 放下指着咒胎的剑,禅院琉斗一愣。 “可是,她真的用了两面宿傩的方法?怎么会,她刚刚还——”向来冷静的禅院家主有点语无伦次。 不过也是,换成谁能冷静地看着朋友身陷险境呢?尤其是这个朋友为了他们尽心尽力,不惜以身涉险的情况下。 “禅院,冷静!” 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五条歧枝先冷静了下来,拉着明显有点激动的禅院琉斗远离了茧子的位置,反手夺过他手里颤抖的剑握在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如果,我说如果,这里面真的是里奈……” 说到这儿,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闪过一丝郑重,如冰如镜,让人不敢相信这是那个风流之名传遍京都的五条家主。 “我们要冷静,想想怎么帮她。” 和她作对?这个选项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 淅淅沥沥的小雨依旧在下,冰凉的雨丝穿过没有实体的茧子落在地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是我焦躁了。” 禅院琉斗深呼吸,震荡的心思平静下来,顿时眉梢都透露着一股冷意,又变回了那个平常冷静自持的禅院家主。 “诶,你小子,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有情有义,可见,京都传遍了你的风流浪荡之名也不算真的。”“菅原道真”对他抗争到底的态度不置可否,转而调笑他。 五条歧枝并不应声,只是冷哼一声。 别看他这个五条家主鲜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罢了,五条家需要【六眼】,【五条歧枝】不过是六眼的载体,和装着名贵酒水的坛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这个坛子轻易换不了。 他可不比禅院,有那么多过剩的责任心,什么活都往自己身上揽。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从小到大五条家凭着他这双【六眼】得了不少好处,他接任了五条家家主之位,便也只顾自己活得开心,有什么问题吗? 咚。 咚咚。 雨下得越来越急,雨丝变成雨滴,再变成雨线,不过也一时之数罢了,瓢泼的大雨浇在地上,好像天空破了一个洞似的。 哗啦啦啦—— 天好像被激怒了似的,从天而降更多的锁链,带着赫赫威势,欲把诞生中的咒灵直接掐灭在摇篮中! “五条!” “拦住它们!” 一黑一白两道闪电冲了上去,剑光与寒风交织,砥锋挺锷,刀林剑树,刹那之间,无数的锁链遽然破碎,片片断裂! 轰隆!! 水桶一样粗的银白色闪电从天边划过,无能狂怒,左右摆尾,昂首长吟! 两道闪光所到之处,不论是滂沱大雨还是电闪雷鸣,自然的伟力在天之骄子面前都不堪一击! 肉眼可见的,咒胎的压力骤减,那翅膀们片片张开,强大的威势碾压一切,让所有能感受到的人都不禁呼吸急促,心中一紧。 无数的翅膀由虚转实,毛茸茸的羽尖被雨滴打得颤动,岚青色烟雾弥漫,勃勃生机孕育中。 天地恍惚间只剩下了红白二色。 在茧的内部,玩家盘腿而坐,面前的屏幕里显示的正是外面狂风暴雨的小院子,心情悠哉。 【角色[五条歧枝]心情值大幅波动!】 【角色[禅院琉斗]心情值大幅波动!】 果然,手握主角剧本的就是她樱井里奈,这么简单的计划都能成功!诶呀,管他是一拍脑门还是一拍后脑勺想出来的主意呢,有用就行了呗! 现在,五条和禅院两个人肯定不会死了,再最后和他们告个别,皆主动结束这个副本吧! 站了起来,玩家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至于默默无闻就这么退出——只能说樱井里奈就不是个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性格。 要她说,付出了就要让对方看到才好,看不到的付出不叫付出,那叫自娱自乐。她不是个不求回报的好人,付出了七分,就要让他们感受到十分才对。 这就是BE老师赫赫有名的BE圣经(确信) 里奈看着进度条走到底,思索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出场才更加有冲击力的时候,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打乱了她的计划—— 【角色[菅原道真]心情值上升!】 菅原道真? 玩家伸懒腰的动作一顿,差点把腰闪了。 不是,什么鬼? 上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在溯洄狭间的桌子底下,这家伙自称自己的老祖宗上来就占人便宜,听起来就不靠谱。 主动找上来的随身老爷爷开启的不一定是王道复仇剧本,也可能是虐身虐心夺舍剧本啊,作为遍阅各种网络作品的冲浪能手,能不知道天上掉下的馅饼有把人砸死的风险吗。 所以一旦有机会摆脱他,她立刻就离开了,一点都不带犹豫。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都快走到结局了,他喵的这老爷爷还在追我! 揉着老腰,深呼吸了两次,里奈打开面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新形象,顺带推翻了原本“相见无言,只有泪两行”的煽情剧本,决心给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老爷爷一点第四天灾震撼。 嘿嘿,老头,时代变了! …… 传说中的大妖怪们,出场的时候总伴着一些自然灾害,比如云雾,火焰,或者刺骨的冰霜。 五条歧枝呼吸急促,腰间一拧,锋利的扇面斩碎了一片袭来的锁链。 有段时间,他沉溺于这些不靠谱的神话故事里,像个普通人一样惊叹这些离奇故事的发展。 但他原本以为记叙者润色和夸张过,传说中的妖怪们才抬抬手就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但今天,面前发生的一切打破了他的认知。 或许,不是妖怪引来了天灾,而是天灾,追逐着妖怪。 【别靠近我……】 突然,夹杂在轰隆雷声和喧嚣雨声之间,飘渺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别过来……】 【不要靠近……】 【离开……】 【危险……危险……】 轻飘飘的女声,来自云端一样缥缈,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就会被掩埋在雨中,无法形容这缥缈的声音的感觉,听起来不像人,也不像怪物,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像是教堂里的唱诗班悠扬的吟唱,蕴含着淡淡的哀伤,听得人心中一恸。 “……里奈?” 五条歧枝大梦初醒般,转头望向茧子。 他看不太清茧子中心的生物的样子,大雨瀌瀌,周围的咒力场就像煮过了头的浓粥,被他们搅得一塌糊涂,但他确定自己听见了声音,那伤悴的嗓音,正是从茧子里悠悠传出的。 他抬头看向身处迷雾中的影子,蓝色眼睛流转光芒,穿过雨帘,勘破迷雾,一道道翅膀在天边狂乱挥舞,但避开了他们俩,天上的雷电也恍若不敌,稀薄了不少。 或许……她还有自己的意识? 五条歧枝的心中升起一点希望,抹了一把扇面上的雨,抬起脚步,一点点往最中心走去,目光说不出的坚毅。 热风灼面,冷雨凄凄,冰火两重天也丝毫不能动摇他的脚步。 最中央的翅膀互相交错,透过羽毛缝隙能隐约看见里面洁白的颜色。五条歧枝毫无阻拦地走到最中央,试探性伸出手去触碰,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 “……” 意料之外的,那些翅膀完全没有阻拦他的意思,入手处的翅膀温热柔软,毛茸茸的绒毛柔软蓬松,摸起来的手感像小动物一样,让他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不少。 是的,他并没有十成十的信心它不会攻击自己,甚至,这里面到底是不是里奈他也不是全然确定,但人生,如果总是按理性来走的话,多多少少会有点遗憾吧? “里奈,是你吗?” 他轻声唤道。 【离开……离开……】 那个缥缈的女声并不回答,只是执拗地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好似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似的。 “怎么可能离开,你还在这儿呢。” 轰隆!! 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随着心脏搏动的起伏,天色剧变,天罚一样的闪电游龙般从空中划过,震得人心中一颤! 强大的吸力从掌心相触的地方传来,五条歧枝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咒力被牵引一样不停涌出,泥牛入海般不见踪影。 【离开……危险……】 “说不走就不走,你就是今天在这儿把我吸干,吸成腊肉,我也不走。” 【走……】 “走什么?刚刚打架的时候把脚踝扭了诶,现在一步也走不了呢。” 不仅如此,他甚至生怕自己死不了似的,凭着六眼的力量疯□□纵身体里的咒力向外涌去,笑眯眯的,好像抽的不是他的力量似的,甚至还犹有余力说笑: “拿了我的咒力,我可是要收利息的,要是你不想给的话……那干脆拿完算了,被咒灵吸死,这死法听起来可比要不到利息气死好听多了,对吧?” 【……】 对于五条歧枝的脸皮有多厚,玩家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没办法,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他被吸死吧? 玩家叹了口气,接管了新的身体。 …… 羽毛片片飞舞,先是一只手,一只莹白的手从茧子里破茧而出。 这只手臂白皙修长,看起来不像人类,手臂上布满了鲜红色的裂纹,就像用宝石做成的艺术品,被不知名的力量砸出裂隙,露出里面鲜红的宝石本体。 五条歧枝眼神一亮。 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咒力爆发,把周围所有东西都掀飞了,包括刚张嘴想说什么的他。 玩家:闭嘴吧你(掀飞) 他向后飞了几十米,才被禅院琉斗接住,两个人稳稳落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从天而降,含着滚滚怒气砸落,周围的草都隐隐站立起来,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当场置她于死地! “里奈!!”禅院琉斗忍不住担心大喊。 轰隆!! 烟尘四处腾飞。一场小型的爆炸在此崩裂!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个人忍不住用手遮挡,衣摆被罡风扯着向后翻滚,超高的分贝让耳膜嗡嗡作响。 周围的废墟被重新犁了一遍,大块儿的碎石被抛飞,直接滚出了视野。 “我说,玩够了吧。” 随着冷淡的声音响起,淡然的绿色拱出土地,翠绿欲滴的嫩芽从土里钻出头来,摇头摆尾,一息之间就长成了完整的植物。强大的生机爆发,不费吹灰之力就消散了闪电的力量! 银鱼一样的余波不甘地游移了一会儿,消散在空气中。 该怎么形容这道身影呢? 数不清的翅膀从祂背后延伸出来,拥有自我意识一样颤动,拱卫着最中心白皙圣洁,雌雄莫辨的人。 长长的粉发从头垂到脚,凌乱又不失美感,锐利的荆棘,此时此刻就像最温和的小鸟一样依偎在祂身边,化作架子,挽着祂的长裙和长发,举手投足间无数花朵和嫩叶垂落化作光点落在地上。 “里奈!!” 爆炸正中心的人影淡然的向他们投出一道视线,淡淡道:“……五条?” 浅蓝色的眼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山海般深邃的蓝眼睛,那蓝色如此深邃,恍惚间竟然像黑色似的,只是稍微看一眼,便要溺毙于深邃浓重的幽深黑暗中。 五条歧枝愣愣的朝和他对视了一眼,目光在祂的长发和冷然的眼神间留连,怔然道:“……没事吧?” 不知为什么,面对祂陌生的眼神他浑身一抖,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可以说。 那真的是里奈吗? 如果是,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就好像他们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能精准的叫出他的名字?不得不说,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让他定在了原地,双腿好似有千斤重一般迈不开腿。 五条歧枝磨了磨牙,对着沉默不语的老头儿说道:“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哈哈哈,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如果不阻止她,不一剑杀了她的话,就要做好以后他和你们为敌的准备啊。” “……为什么。” 五条歧枝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沉甸甸的,让他的话说的都艰涩。 “年轻后辈,你当咒灵是什么东西?它们从诞生开始就和人类处在对立面,它们的目的就是杀掉人类,肉食者天性要捕猎,植物天性要向上长,这有什么理由吗?只不过是大自然的规律罢了。” “你没法改变这些自然规律,就像没法让咒灵还视你们为还是同一阵营的伙伴一样。” “可尽管变成了咒灵,她还是里奈啊!”五条歧枝不理解。 “□□转换之时便是情感解剖去之日,一个空有但没有情感的咒灵,看自己的前半生便如观看一场话本中的故事一样。对其中的细节尽然了解又如何,”菅原道真笑道,“呵呵,哪怕这故事的主人公和自己同名同姓,这世上会有人觉得自己就是故事里的人吗?” 五条歧枝没管一脸疑惑的禅院琉斗,只是死死的盯着一脸淡漠的樱井里奈,等待着她的反应。 “里奈,你还好吗,我们找了你好久。” 不幸的是,他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任何熟悉的神色,就好像他们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样,彼此都不熟悉。 “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雌雄莫辩的少女闻言,转头看向他们,祂端详了他们很久很久,久到就连禅院琉斗都发现了不对劲,才慢慢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我记得你们,五条歧枝,还有禅院琉斗。” 这个“记得”很微妙。 记得?什么叫记得,为什么对朋友需要用“记得”? 禅院琉斗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心底一沉。 “非常感谢你们刚才的出手相助,如果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回报,可以尽管告诉我,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答应你们一个条件。” “你在说什么,里奈?”禅院琉斗不可置信。 “纠正一下,此身虽名为‘闲绪里奈’,但并不是与你们相识之人。身为咒灵,我已完成了人类‘闲绪里奈’之遗愿,因果已了,莫要纠缠。” “什么遗愿,你在说什么啊?”禅院琉斗刚想上前两步,面前就被扎了一枚黑黝黝的刺,闪烁着不妙的黑光,警告来者不要再前进一步。 “我与她之间的因缘早已还清,授予身体之恩已代救了两位回报,希望两位早日认清现实,‘闲绪里奈’已死,勿要纠缠。” 放下这句话后,她消失在了原地。 空荡荡的地方再也找不到粉色的身影。 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地上,淋湿了大地,也淋湿了两颗炽热的心。冰凉的水液浸透了大地,返潮的冷气 却冻得人忍不住发抖。 雨丝落在地上,萧瑟凄凉。 天空还阴沉沉的,好像挂在天上的太阳失去了热量,变成了一轮苍白的纸片似的,照在人身上,除了惨白的光亮之外,什么都得不到。 【警告:角色[五条歧枝]的心情值大幅下降!】 【警告:角色[禅院琉斗]的心情值大幅下降!】 第110章 大雨肆意地浇落,几乎连成一片,雨线重重砸在江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雨越来越大,连绵不断的降水大大充盈了江水的径流量,透明的江水溢出岸边,岸堤上的树根都泡在水里,深黑色的树皮泡得发白。 雌雄莫辨的少女沿着水脉前行。 所过之处,江水无不退避三舍,使祂的衣摆不沾滴水,不染纤尘。 阴沉沉的天幕中,唯有一缕光芒照在祂的身上,给祂的翅膀镀上一层金色透亮的光,祂身上穿着一件逶迤的白色长袍,光点浮动,袍角点缀的暗纹被映得透彻发亮。 鲜绿色蔷薇花茎从光裸纤细的脚踝一路缠绕向上,紧紧缠绕在祂纤细的腰间,束紧了宽松的布料。 如果忽略祂身边扭曲漆黑的气息的话,说这是一尊神灵也不为过。 倏忽,祂停住脚步,垂目,荡漾的水面映不清她的脸,隐约能看见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像黑洞一样深邃,说不出的鬼魅。 樱井里奈抿了抿唇。 透过江面的倒影,隐约看见那张倾倒众生的脸也跟着轻抿双唇,淡淡的忧伤如同蒙蒙细雨般笼罩在祂的眉眼间,只让人宁愿抛去一切也要抚平祂的哀伤。 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过一句话,不过现在玩家倒是深以为然。 真正的美不在皮囊,而在举手投足之间,真正的美人就算蒙上脸,只简单地从街角路过,一个背影也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不愧是……我亲手捏的马甲! 玩家矜持地小小欢呼一声。 在【闲绪里奈】的基础上优化再优化,历经两个小时才捏出来这么一副妖孽似的皮囊,圣洁的长相搭配咒灵堕落的气质,谁见了不说一句美神降临? 至于这身希腊风装扮? 不重要不重要,她这不是没掏出高浓度炸药把胆敢妨碍她的人统统炸上天嘛,区区一件衣服,她穿就穿了。 想必系统这么善解人意,一点意见都不会有呢。 轻飘飘挥了挥手,涌上堤岸的水乖顺地倒流而回,汹涌的潮水在纤细的手指指挥下好脾气地任由其搓圆捏扁,堪称荒谬。 随手一弹,即将冲破岸边的洪波消弭于无形。 如果非要对比的话,【五条里奈】的武力值是100的话,现在的她的武力值大概有300那么多吧。 一个更比三个强!(大声) 只不过这样强大的力量,一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对嘛。 BE的精髓就在于拯救者付出了一切才换来被拯救者精神或者肉i体的安全,代价越是巨大,被拯救者精神上的担子就越重。 爱和恨这种冲动的情绪都不够,再刻骨铭心的爱恨随着时间的冲刷也会渐渐褪色。 只有亏欠和遗憾,才能如同时间长河沉底的宝石一样,越是冲刷,越是闪耀。亏欠得越多,回忆的时候便越后悔,日积月累,绵长而持久的苦涩才比一时的痛楚彻骨来得折磨。 当然,这不代表樱井里奈是个喜欢折磨游戏人物的变态—— 不然她干嘛要切身处地解决他们的困境,和他们站在一个阵营? 要是她真喜欢这种调调的话,干脆直接去玩邪典游戏,登基称王之后,全国上下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抓起来小皮鞭沾凉水啪啪抽,快乐N人行不好吗? 顾影自怜了好一会儿,里奈深吸一口气,缩回了头。 长得这么牛逼,WC。 你问我的眼睛为什么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张妖孽的脸爱得深沉。 对着系统建模狂拍一百张,玩家终于满足地点了点头,准备去找某个逃跑的狗崽子报仇。 …… …… “你真的要走,不管他们了吗?”身后突然传出幽幽的声音,像极了恐怖片里的某种背后灵,突然跳出来吓人一跳。 我靠,什么东西?! 虽然心中狂跳,但一生要强的玩家绝不崩B格。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樱井里奈转身看着身后游魂样的男人,目光在他脸上划过,落在他手中的断剑上,沉默了。 这不是那俩兄弟的剑吗? 人家家传的最后一把剑,你抢了就算了,居然还给人撅成了两半,过分了哈。 不知怎的,菅原道真居然get到了她在想什么,连忙摆摆手解释: “不是我,我和泉水家先祖有那么一两分交情,自然不会做出毁坏他遗物的事。” 不是他,也不是那两兄弟,更不是她,当时在场的就那么几个,嫌疑人呼之欲出——两面宿傩呗。 哦,他啊,那没事了。 他是个缺德人,干的缺德事不少,被欺负到头上苦主们手拉手能绕京都十圈,怨气加起来能原地复活十万亡灵,泉水两兄弟也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份子罢了。 君不见就连手握主角剧本的她都不敌缺德人的缺德之力,在他手下匿伏了七年之久吗? 想到这,里奈颇为怨念地腹诽。 编剧到底发什么疯,把一个反派设定得这么强,武力强就算了,就连脑袋也不是放着做摆设的,没有缺点,破坏游戏平衡了知道吗? 呵呵,哪个人做的这个反派!诅咒他出门就撞上异世界传送机器,亲自和宿傩过两招来。 “怎么,许久未见,见到我竟然惊喜得愣住了吗,后辈?”样貌年轻的灵魂点了点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颇为高兴的样子。 “这具无亲无故的咒灵之身开始论的祖辈吗?”里奈微不可见地“嗤”了一下。 “正好啊,非人之身,你我皆是,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 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从祖宗到重重重孙子都这样式的,五条家的不靠谱果真是刻在基因里的。 “找我何事,如果只是说废话的话,你可以对着江面说,说多久都无所谓。”最好说到水漫上来把你从头到尾洗一遍才好呢。 指了指身边晃悠晃悠的江水,玩家示意。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们。” “……”干啊,上来就问这么劲爆的,贵族特产弯弯绕绕的社交礼仪被你吃了吗? “你不是真的失去感情了,对吧?” “……”好好好,这么问是吧。 这么问—— 你可就问对了! 玩家心情就像见了阳光的向日葵一样大好。 就喜欢你这种刨根问底的。 咱付出了,自己说出来多low,这时候就需要捧场人出场,就像漫才一样,一唱一和,才能把把前因后果自然地尽诉于观众。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她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泪目。(抹眼泪 错怪你了,你真的是个好人。 就冲你这么会递话,你这个祖宗,我五条里奈认了! …… 自从他问出那两个问题之后,咒灵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然从死寂的眸子里看出一点哀伤。 难耐的沉默如同一块冷铁一般浇筑在两人之间,空气沉重,沉甸甸的凝结着,叫人手脚都抬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终于开口,威胁性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长寿的秘诀就是少管闲事。” 肯开口就好。 菅原道真心中一松,弹了弹剑身笑道: “怎么能叫闲事呢?你看啊,五条家是我的后代,神院家也是我的后代,五条和神院之间的事,不就是我家事中的家事吗?” 并没有被非人美丽的咒灵低沉的气势吓到,菅原道真抬手,低头注视着手中的断剑,用手指细细抚摸着它削铁如泥的侧锋。 尽管它被强硬地折断了,断口却锋利依旧。 “按我们那个时代说,万物有情,我们阴阳师做的,就是让人们彼此链接的感情更温暖和谐,不论友情、亲情还是爱情,都是人们活在世界上的锚点。可是你很奇怪,据我了解,你的朋友并不多,为什么要自己抹去你们之间的连接,切断自己的锚点?” 因为,爱和恨都不长久,唯有遗憾永存。 当然,这话她不可能真的说出口。 淅沥的流水声中,圣洁的少女抬手拂过身边含苞待放的蔷薇花苞,轻声转移话题: “人之一生便如这花,花苞,绽放,枯萎;诞生,成长,凋零。花有开败之日,人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如果,生命中这场离别不可避免,那么我更希望安静地离开。” “妖怪之体的寿命很长,可以活很久很久。”菅原道真皱了皱眉。 “是吗……” 活得越长,经历的离别也就越多。长寿把长寿者变成了一座座石头,每一个朋友或亲人的离世,都会变成石头上刻骨铭心的一 行名字。千年万年的时间过去了,到最后,活下来的究竟是原来的石头,还是一块伤痕累累的墓碑? 所以如果真的有长生不老的机会的话,里奈估计自己也不会去尝试的。她是个及时行乐主义者,要是家人朋友都先她一步离世,留她一个人在世界上孤孤单单…… 得了,她可受不了这种折磨! “不必多说,虽然在山上我骗了他们,但有句话却是真的——【闲绪里奈】已经死了。我继承了她的情感,她的记忆,但也只是如此。” 胡扯! 千年来,菅原道真从来没从任何一只咒灵身上感受过这么丰富的情感。 忧伤、郁闷、混合着一点点果决,闻起来就像酝酿已久的酒,散发着颓靡的酒香,带着一点点腐败的味道。 只有人类,他们的情绪就像调色盘,能混合出成千上万种颜色,也只有人类,才会做出舍己为人这种事。 目光一闪,他往前走了两步,斩钉截铁道:“妖怪,哦,也就是咒灵,绝对不会在乎人类的感受,你不是蜕生的咒灵,你就是——” “闭嘴!” 菅原道真瞪大眼睛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袭来的藤蔓。 尖尖的刺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刮得他的耳朵火辣辣的。要是他没来得及躲开的话,这一下应该会狠狠抽在他的嘴上吧! 刚想抱怨两句,他抬眼,却被冰冷刺骨的目光钉在原地,如坠寒窖。 “不是!” “【闲绪里奈】不是咒灵,也永远不可能是咒灵。”收回藤鞭,她目光一扫,冷声道,“知道了吗?” 眼看着一脸惊恐的男人不由自主地狂点头,生怕晚一秒就保不住自己的嘴似的,里奈才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说爆发就爆发,这情绪感染力,老戏骨(大拇指) 观众都看呆了! 无声无息地朝岸边茂密的树林瞥了一眼,酝酿一下情绪,里奈端起架子,最后看了菅原道真一眼,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让我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日子,看在我过去也曾真心实意相信过你的份上,别来找我,也别让他们来找我。” 说完,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玩家选中【瞬移】使用,刹那间就消失了。 她一走,天空中落下的一缕阳光也随之消失,天地间重新变得灰蒙蒙的,连续不断的雨帘,让世界重新戴上了一层灰败的面纱。 菅原道真还飘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拿着那柄断剑,江水在他脚边卷来又舒去,怎么也沾湿不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垂眸,沉沉凝视着脚边除了天空阴云之色外空无一物的江面,菅原道真愣了很久,忽地长叹一口气,挺得笔直的后背也塌了下去:“怎样,这答案可合你们心意?” 被雨打得左右乱晃的树叶间突然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五条歧枝觉得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跳,鼓膜里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就知道!咒灵绝对不会因为“你们帮了我,我欠你们一个人情”这种理由放弃攻击敌人的,里奈这么做,只要一个原因—— 她根本没有失去感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可知道又怎样,只要里奈故意躲起来,全国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根本找不到她。”相较来说冷静的禅院琉斗给他灼热的心泼了一桶冷水。 更何况,他们还有各自的家族要带领,根本不可能全国各地到处跑……等等。 转头望了一眼五条歧枝亮闪闪的眼睛,禅院琉斗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不会——” “我现在就回去从继承人中挑一个听话的继任家主!” “别冲动!” 捏着领子把人拎了回来,差一点就看不见他人影了。禅院琉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浮现的赞同,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不想让里奈为你们五条家的争斗背锅的话,就好好听我说话!” 此话一出,长手长脚挣扎得厉害的白毛陡然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看起来总算能听进他说话了。 禅院琉斗叹了口气:“【六眼】和【十影法】,只要我们两个还活着,五条和禅院家的家主没有第二个人选。” 这就和谈判的时候把能一击杀死对方的杀器摆在明面上是一个道理,是诚意,也是威胁 “我管他们呢!反正这家主谁爱当谁当,他们不同意又如何,到时候我跑了,还有人能拦住我不成、嘶——” 收回手,禅院琉斗恨铁不成钢地揉了揉手腕: “你倒是自由潇洒了,要里奈背负你叛离的后果吗?他们不会怪你任性自我,只会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于里奈。” “到时候,五条家为了保全面子也不会苛责你,反倒会尽全力把烫手的脏水泼到她身上。你是要帮她,还是要给她找麻烦?” “啧。” 思绪稍微一转便也明白过来了,五条歧枝冷哼一声,一瞬间想到更多。 五条家派系林立,长老们作为上个时代的老不死的抓着手里的权利抓得眼都绿了,想让他安心当个吉祥物想得恨不得亲手抓着他扣出他的眼珠子来。 如果自己真的一怒之下卸任家主,信不信他挑的下任家主不出一个月就会死于“意外”?到时候五条家对造谣里奈,给她抹黑就不止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了! “啊啊,我知道了,松开,”拽了拽脖领,居然没拽动,五条歧枝瞪了一眼禅院琉斗,嚷嚷道,“我真的不会偷跑的,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这才让禅院琉斗半信半疑放开了他。 “那我们……” “里奈弄出了这么大的场面,想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有强大的咒灵现世,讨伐诅咒之王一事尚未完结,该死的人没死成,想必有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 “ 追上里奈,路上的人能拦则拦,尤其别让他们得知她现在的身份!”禅院琉斗召唤出玉犬,让它们去搜寻少女的痕迹。 闲绪里奈不仅是他们的朋友,还是个心系众生的医者,救过的人不计其数 不论她在京都待过的那一年,就只看过去七年,她一路走来不知救了多少人,她背后没有家族为她造势,民间的声望可做不得一点假。 她是这个世道难见的好人,而好人更不应该因为善良而被苛责。 虽然【神女】【神女】那么叫着,可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世界上没有神,就算有,那也只不过是作恶多端的强大咒灵罢了,世人多愚昧,全然不知拯救苍生的【神女】竟然只是个普通人。 从女孩到少女,整整七年时间,她不知救了多少人,用的不是神术,不是仙法,是她的咒术,她的双手。 就算无奈之下变成了咒灵,她也未曾伤害过平民,即使一定要有一个人背负沉重的报应,她也自愿代替他们成为规则的眼中钉——抛去朋友关系不说,本来就是他们欠她两条命。 这样闪亮的人,本就不该沦落于尘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这里是个小镇子,镇子边缘有一棵被雷劈过的大树,很高很大,焦黑焦黑的,虽然整棵树已经没了生机,但历经了无数风风雨雨后竟然还屹立不倒,不得不说这也是种本事。 蒙蒙细雨里,樱井里奈侧身坐在焦黑焦黑的树枝上,面对树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一片营养不良的叶子晃了晃小腿,有点怀疑人生。 两面宿傩真的还有一半的灵魂在外面吗?会不会是她推断错了? 或者,大胆一点,世界上不存在两面宿傩。从头到尾都是她精神分裂,凭空想象出来的,现在她病好了,所以才上穷碧落下黄泉,哪儿哪儿都找不到狗崽子的痕迹。 这么一想也很合理嘛!谁要杀我,我要杀谁,谁要杀谁?哦,我要杀我,凶手竟是我自己!(恍然大悟) (自从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JPG) 【检测到巨量敌对单位聚集中】 突然,她新买的狗崽子追踪道具(自封)发癫一样震动起来,震动幅度之大,力量之强,差点从她手里直接蹦出去。 猛地探身抓住疯狂震动的机器,里奈吸了口气从树枝上一跃而起,整个人仙气飘飘地飞到天上—— 没错,变成咒灵之后她终于摆脱了牛顿棺材板的束缚,想怎么飞怎么飞,想飞到哪儿飞到哪儿。 (牛顿:二次元不归我管)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远,但看地势倒是一片平坦。拜一览无余的平坦地势和5.0的双眼所赐,放眼望去,平原边开始聚集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尽收眼底,滚滚烟尘跟在小黑点们身后,如果不说的话,她还以为是一群跑马呢! 就是不看他们不怀好意的脸,只看气势,也不可能是看她没吃饭排队给她送外卖的好心人外卖员吧。 “这得有多少人啊,不去打两面宿傩干嘛来打我,我又不是反派……等等,我是啊,我是!” 反派竟是我自己! 摸了摸鼻子,里奈大惊一个从早到晚失色,赶紧一个【瞬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才不想和他们打架呢!她又不像五条悟一样对[最强]有执念,打赢了他们没好处,打输了更堕她BE老师的赫赫威名。 她也是有偶像包袱的好吗! 溜了溜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刻,只有省略号能形容玩家现在的心情。 大意了。 这些家伙咒术实力不怎么样,追踪倒是有一手。 “这一身本事放在哪儿不好,就是去当个人工智障寻物仪,也比在这儿冒着生命危险来追杀我来得划算吧。” 松开手下软踏踏的身体,里奈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嘶”了一声:“你这——能活着回去的话,赶紧转行吧,咒术师这行高风险高回报是不错,前提是能活着回去啊?你不适合吃这碗饭,我说的,回去吧!” 可惜,软绵绵瘫在地上的人没机会听到她这个人生导师的肺腑之言了,起码在醒过来之前没有。 一点点漆黑的咒力从昏迷的咒术师身上飞起,雀跃地跳进她的身体里,肉眼可见的,她苍白的小脸红润了不少。 “作为放你一马的‘救命恩人’,收点小小小小的报酬,不过分吧?” 吸完便携蓝瓶,里奈吐了吐舌头,把人用藤蔓吊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直接放飞,把他和同伙们一起吊腊肉一样吊在树上排排坐,振振有词道:“科学研究表明,高处空气对身体好,不用谢。” 无数蚕蛹随着风摇晃,黑黢黢地点缀在黄叶之间,风一吹,那场面无比鬼魅。 里奈放松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欣慰地长叹一口气:“这多好,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强行转变的周玲身体就像个大漏斗一样存不住咒力,就这几步路,她的状态已经开始下滑了,只好有事没事嘬两口“便携蓝瓶”们。 这点咒力,说实话,她真看不上眼,好处就在于完全免费,随取随用。只不过也是治标不治本,除非…… 除非她能像个真正的咒灵一样大开杀戒,来多少咒术师就杀多少,大肆散布属于自己的恐怖传说,让全世界都笼罩在名为“闲绪里奈”的末日里,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才能为她提供海量的负面情绪。 但这种无敌路线违背了她的本意——BE老师的新作,怎么能是以统治了世界这种无聊的结局为结尾呢?所以当务之急还是甩开他们,找到两面宿傩剩下的灵魂的藏身之处才好。 嘭! 就在她思考人生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又蹦出来个半大孩子,握着一把半新不旧的剑,直直指着她大喊: “师父!大胆咒灵,竟敢伤害我师父,我要和你拼了——啊啊啊啊啊啊!!!!!” 小孩斗志昂扬地冲过来了! 小孩倒惹!(哭腔 “玩泥巴的年纪就好好玩泥巴去,拯救世界不是你这种年龄该做的事。”里奈深沉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模仿大人的样子教训道。 “唔!唔唔!!” 萧瑟的寒风卷过,零零落落,树上半大不小的绿油油蚕蛹不甘地左右晃动,主打一个不听劝。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想必不会说什么好话,所以里奈扭了扭手腕,干脆利落地一拳砸晕了他。 蚕茧嘎嘣一声挺直了身子,然后嗷一下子软软垂下去。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她了——虽然不知道狗崽子用什么办法屏蔽了她的探查,但总归还不是全无办法:找不到他,她可以找里梅啊! 里梅这个忠心耿耿的小跟班,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会离开他认定的主人,找到他不就相当于找到两面宿傩了?万一他没跟在狗崽子身边怎么办…… 挥了挥翅膀,里奈表示,那就把没用的里梅挂在树上,给他讨厌的咒术师们当茧子大王去。 【检测到目标[里梅],坐标如下,是否传送?】 啊!这感天动地的主仆情!(抹眼泪) 里奈按下【传送】,抖了抖翅膀,笑得开心且温情脉脉。 开门啊,社区送温暖! 传送进度条走到尽头,玩家眼前一花,“唰”的一下子之后,身边的景色骤然改变了。 清凉的水汽环绕在身边,耳边呼呼的风声被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取代。 里奈睁开眼睛,入目是摇摇欲坠的村门,一片夏秋交接的黄绿景色,她站在空荡荡的村口,微风拂过脸颊,带来淡淡的烟味。 里奈微微往后退了两步,露出脚下湿润的泥土。鼻尖翕动,细微的腥味随风传入鼻腔——是血。 这些湿润的黑土,是被血浸透后才变成这种颜色的。 怎么说呢,她竟然一点也不惊讶?狗崽子杀人什么的,她都不在他身边了,反而指望他良心发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纯属妄想。 能被感动的反派就不叫反派了,那叫主角团助力预备役,只等一洗白之后被策划大砍一刀赚一波眼泪后,变成主角团毫无存在感的一员呢……就是砍她一百刀,她都想象不出两面宿傩洗白的样子,咦惹。 樱井里奈抬头,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有点犹豫。 人……在哪儿呢? 或许是感受到了玩家的疑惑。 树林阴翳,簌簌作响。一个蓝白色身影迅速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斑驳阴影下,雌雄莫辨的妹妹头少年惊讶地放下瞄准的弓箭,显然是认出了她。 “里梅,又见面了。” 里奈朝他冷淡地颔首,语气平淡,好像两人从未认识过似的——装的,而且装得很像。 “姬……君……?你怎么变成……“ 里奈犹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陌生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姬君?” 里奈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虽然演技有点傻,但骗一个有滤镜的里梅简直绰绰有余。 “……” 短暂的 寂静后,妹妹头少年意识到了什么世道,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 因为他的肤色本来就很白,所以里奈瞅了又瞅,直到少年连红红的唇色都褪掉了,眼睛睁得溜圆,才勉强从那张冷面上看出来一点点惊慌。 什么先天冷脸圣体…… 虽然心中已经在大喊“好萌!”了,但里奈脸上倒是保持着冷淡,收起翅膀,路过僵住的里梅直接走进大门,在他“等等!”的喊声中大喇喇走入村子里。 啧啧啧,一片狼藉啊…… 火焰扭曲燃烧,牢牢盘踞在倒塌房屋的废弃木板上咆哮,只要稍微靠近,滚烫的热浪便会汹涌而来,扑得人一个趔趄。 原本平整的黄土路,现在像被炮轰过一样破破烂烂到处是坑,要不是她现在能靠飘着走路,她就不会选择一条这么难走的路。 就看这地方像被十吨炸药炸过的样子就知道,狗崽子一定在这儿!除了他,没人这么会刨地。 翅膀嫌弃地聚拢在后背,就连最尖尖的羽毛都收了回去,里奈飘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碰到脏兮兮的土地,或者靠近那些会让羽毛焦黑的咒火。 左右找了一圈儿,别说狗崽子了,就连一个村民都没看见。 里奈睫毛颤了颤。 突然,毫无预兆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天际—— “啊啊啊啊啊!!!!” 里梅一愣,两人对视一眼,他反应超快施展术法去拦她,可惜慢了一步,巨大的翅膀展开,少女凌空而起,翅膀一扇,强大的气压在空中一环一环炸开! 眨眼间,少女就消失在原地,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缓缓消散的白色云雾。 …… 不要,不要,不要! 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尖叫的人活生生变成一滩血水,津之地一美双腿颤抖,狠狠捂住自己的嘴,抖着身体往后挪,直到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再也后退不了一点,才能勉强汲取一点微末的安全感。 这个怪物,这个怪物!! 爸爸、妈妈、姐姐、全都,全都被它杀了!!!! 她恨!她恨怪物,残暴嗜杀,残害了她的家人!更恨自己没用,只能在怪物手下苟且偷生,除了哭和发抖之外,这具身体根本不会给她任何反应!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残忍地屠戮殆尽! 津之地一美的眼睛里迸发出浓厚的恨意。 “爸爸!!爸爸!!” 突然,被一个男人捞捞禁锢在怀里的孩子大哭起来,而刚刚还抱着孩子的男人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失血过多,死了。 津之地一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小俊介!! 汹涌的怒火和恨意交织冲进脑子里,她重新获得了发抖身体的控制权,膝盖一弯,一蹬,豹子似的飞身,一把把还在哭泣的小孩子扑倒,按在怀里! 唰!唰!唰! 下一刻,她的发梢就被无形的斩击切成碎沫,黑色的发茬像雪一样飘飘洒洒,缓缓落在她的后背上。 嗜血的男人双手抱臂挑起眉毛,有点意外似的。 羽毛纷纷飘落,阴沉的天空被点亮了,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缓缓飘落,粉色的长发刺痛了男人的眼睛。 “找到你了。”圣洁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深蓝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的男人,疑惑道,“见到我,你好像并不意外。” 两面宿傩还是熟悉的样子,看起来并没因为失去一部分灵魂而虚弱的样子,气息强大,咒力充盈,和全盛时期没什么两样。 不过如果说不同的话,最大的不同就是此刻的狗崽子竟然没穿和服,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精壮的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张大嘴,尖锐的獠牙闪着寒光。 嗯……看起来更不像人了。不过长了这么大一张嘴,吃东西肯定很快吧? 面对她的疑惑,两面宿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陌生又厌烦。 怎么个事? 里奈刚想说话,后背忽然一凉,传说中的第六感狂闪红灯! 唰! 离她十厘米之远,诡异刁钻的咒刃被翅膀挡下。 一击不成,两面宿傩双脚一踏,像一柄离弦之箭一样直射而出,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柄造型奇怪的三叉戟直直攻来! 当!当!当! 数不清的藤蔓电射而出,准确架住三叉戟。 然而那三叉戟竟然是件强大的咒具!火焰顺着咒纹猛地腾起,灼热的高温烧灼之下,可咬金断铁的藤蔓焦黑蜷曲,纷纷断裂。不过,这下子也拦住了他的突袭之势。 之间两面宿傩的冲势一顿,作势一甩,停了下来。 脑袋发蒙的玩家放下手,眨了眨眼睛,终于找到反应的时间了。 不是,怎么上来就打? 也不是说打不对啦……她来不就是为了杀他的嘛……但是这么开盖即食、不是,开门见山,是不是有哪里出来问题? 一般不应该战前说两句互相放放狠话,再给玩家一段准备时间的吗?有种……对了! 玩家头上无形的灯泡亮起。 有种还没脱裤子就直接开始上厕所的奇怪感觉! 但她的这幅皮囊真的太与世无争了,就算心里纳闷得要死,脸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藐视众生的样子,就连眉毛都不动一下,颇有一种世界末日都不能动摇的淡然之色。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露出这种表情,两面宿傩牙酸地皱眉,心中杀意更盛。 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缩在一起的村民们仰头,看到层层叠叠的翅膀,和那神明一样圣洁的……少女,少年? 天啊,天照大神终于将垂怜的目光投到他们身上了吗?! 人群中,唯有刚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津之地一美愣了一下,抱着怀里已经晕过去的孩子,紧紧盯着背对着他们的少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升起。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道背影。 里奈当然能感受到后背火辣辣快要把她盯出一个洞的目光了,没什么敌意,她装作漫不经心地侧过身去,目光一扫,扫到一个灰扑扑的少女,“皮卡皮卡”地看着她。 “……” 这谁? 不怪樱井里奈认不出来,实在是这尘沙满面的样子太模糊了。整张脸的五官,只剩下嵌在黄巴巴的泥浆上的两只闪亮亮的眼睛能看清楚,除非福尔摩斯亲自降临,不然谁能看出这是谁啊。 “神女姐姐,你是神女姐姐吗?”津之地一美被瞥了一眼,肉眼可见地兴奋了一下,呆毛“蹭”一下子立起。 “……啊。”想起来了。 她跟着两面宿傩的时候,也不是每天都在享福的,有时候他得到了什么感兴趣的咒具或咒术的消息,半就会夜让里梅敲她的门把她叫醒。 类似的【突发任务】她挂机的时候没少接到。 一路上,他们路过的村子不知凡几。这个 时代,村子里的小孩早早就要干活,女人也养得干干瘦瘦的,两面宿傩不愿意吃,看都不想看一眼,反倒给了她机会四处诊治病人。 她记得是叫……一美来着? 里奈记起来了,朝她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呵,看样子,你还记得这里?”两面宿傩拄着三叉戟靠近,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多管闲事,既然已经不再是人类之身,紧紧扒着那点可怜的记忆又有何用?” “待我扫清剩下的痕迹……哼,犯到我手上,别想用那点记忆让我手下留情!” 这番话听得玩家是一愣一愣又一愣啊。 什么可怜的记忆,什么不是人类之神?他不会真的信了自己信口胡诌的谎言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 樱井里奈不知道的是,两面宿傩原本也不相信这种不靠谱的说法,以为是她在信口胡诌,但此时再见面时才发现,变成咒灵后的【闲绪里奈】手腕上的咒纹不在了—— 这是和灵魂绑定的东西,只会随着主人的轮回一起转世重生,作为咒灵的【闲绪里奈】已经没有了咒纹,但它在他的感知里确实还存在。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人身为类的【闲绪里奈】的确如她自己说的一样轮回转世了,留下的是新的咒灵,只是继承了她的记忆和【闲绪里奈】之名罢了。 (实际上只是里奈捏新身体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身上还有这么一个东西,根本没把它加上去XD) 于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就此诞生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面宿傩这种脑子清醒,深谙阴谋,老谋深算的家伙会信她随口编出来的故事,但这正合她意! 里奈眨眨眼睛,果断端起架子,直到整个人看上去比天边的皎月还要清冷后,才满意地缓缓开口: “何出此言,我虽不是她,但或多或少也继承了她的思维……你如此大张旗鼓残害她拯救过的村人,和她的本意岂不相违背?” 咦惹。 说完,玩家自己都被自己文绉绉的用语惊了一下,鸡皮疙瘩掉一地。她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这么说话…… 不过这么装一下的效果还蛮好的。 哇,起码对面狗崽子的脸色已经差到可以拍照打印出来挂在床头辟邪了! 晚上鬼爬床,一抬头看见这么一张阴沉鬼魅的脸……啊呀,吓得屁滚尿流都是轻的了,魂飞魄散再死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一种作死的冲动迅速席卷了玩家,里奈动了动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拍照】。 咔嚓。 一张黑脸出现在她的游戏相册里,颇有镇恶辟邪之效。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受害者本人还在自顾自说话。“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你不是她,那就没有资格阻止我——哼,多管闲事!” 等他把所有见过她的人,知道她长相的隐患全都杀光后,最后轮到的就该是这个冒牌货了。 什么新的个体,哈。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感受着正在朝这边蜂拥而来的咒力气息,心下好笑。 她这么说,所有人就会信吗?真相是什么,根本无所紧要,对那些自诩正义的咒术师来说,一个堕落成咒灵的咒术师,可比一个借着咒术师身体诞生的新咒灵有舆论价值多了。 既然被视作一体无可避免,那么为了她的名声,这家伙还是去死一死吧! 两面宿傩捏紧手中的三叉戟,肆意一笑,灼热的火焰从他身上猛地腾起,稍微触碰到便被灼烧的焦黑,连空气都被扭曲了。 只见他膝盖弯曲,双腿猛地一蹬,布料绷紧,显现出爆炸的肌肉线条,倏忽间几个起落,就冲到了她面前! “去死!” 好你个狗崽子,谈判是假,借着分散注意力的机会偷袭我老人家是吧! 不讲武德! 里奈眼皮一掀,柔软的翅膀如同仙鹤振翅,猛地张开,淡绿色的光芒小河般流淌在红白相间的翅膀,倏忽间化作保护罩盖在瑟瑟发抖的村民身上。 而她本人则是飞身上前,和战意熊熊的男人缠斗在一起。 飞沙走石,云涌风飞。 两股强大的力量撞在一起,引发巨大的爆炸!强大的音波一环环扩散,余威甚至改变了阴沉的天象! 天光大亮,金光洒在地上粼粼荡荡。 津之地一美抬头,直视天上的太阳,就连眼睛被阳关刺得流泪也不在乎,或许她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哭一场,心里的愤恨和不甘才会消融一点,不至于把她拉进地狱里。 那道背光展开翅膀的身影,是她跌入谷底的人生里,最后的一根蜘蛛丝。 …… …… 要说这一战的结果如何? 玩家表示:【我樱井里奈走到现在这天,全都仰赖我自己的努力——系统,加点!】 对此,被清空过一次的系统商城,还有短短半个小时就上涨到另一个水平的VIP等级表示: 小开不算开…… 大开也不算。 丢掉手里用完的一次性爆炸符,玩家笑着……从四次元口袋里反手掏出八个特级咒具。 领域展开—— 【VVVIP之术!】 第112章 天空已经被深深浅浅各种绿色占据了,各种各样的绿色蠕动着,那是被狂乱催生出的荆棘,它们像活着的蟒蛇一样狂乱地摆动,狰狞,疯狂,简直像灾厄一样恐怖。 深绿色的天空中,山崩地裂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了。 天空中,狂蟒般的藤蔓餍足地蜷缩起来,像忠诚的骑士一样拱卫着最中心的王。 荆棘环绕的天空之中心,手执竹剑的少女面色冷若冰霜,眉眼如剑,剑之所指,凌冽的战意削云蔽日。 银铠少女高洁凛然,威严如武神,阳光从云间洒落下来,眉眼锐利如刀,竹剑横在敌人的颈边,散发着强横的咒力气息! 此刻,胜负已分! …… 【死亡不过是一座单行桥,人们排着队过桥,从人间路过,回到地狱。】 从小,老师就教导过我们要尊老爱幼——所以嘛,让狗崽子这种一看就能遗千年的老祸害先插个队,也不是不行吧? 诶嘿!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眼中只有冷漠的玩家微横竹刃,只略微一动剑刃,一剑插入了他的心脏,同时输入咒力,阻止他的反转术式生效。 不论如何,两面宿傩都曾被称为诅咒之王,一旦达到这种程度,不论是人类还是咒灵,生命力都极其强大,她得多用点力气才能杀掉他啊。 但是—— 【警告!!!检测到副本媒介消失,副本即将关闭!】 【警告!!!检测到副本媒介消失,副本即将关闭!】 【警告!!!检测到副本媒介消失,副本即将关闭!】 系统的警告突兀地弹出! 红彤彤的大字搭配刺耳的警告声,让人心烦意乱。 一条接着一条,瀑布般的警告占满了屏幕,里奈一愣,手忙脚乱地点开疯狂震动的游戏面板,被刷屏的警告打了个措手不及,满头问号。??? 不是,什么消失了?副本媒介?她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等等,好像有点印象?! 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稍微冷静下来的玩家很快就想起来了从哪儿看到过这个名字了。 ——那是她进入副本的时候,用来开启副本的“钥匙”! 第一个世界的墨镜,第二个世界的绷带,还有第三个世界的干巴手指。 樱井里奈正是抽到了这些东西,才开启了相应的副本,遇到了这些东西相应的代表人物。戴着墨镜的五条悟,裹紧绷带的太宰治,这么推断的话,那一节干巴尖锐的手指,也应该属于某个人…… 好吧,根本不需要任何推理能力,又长又尖的黑指甲简直能刺死人,除了八百年不剪指甲的狗崽子之外,再 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所以…… 里奈缓缓低头,与被金光束缚的狗崽子目光相对,又缓缓落到她捅进他心脏里的特级咒具上,手上下意识搅了搅。 【警告!检测到副本媒介消失,副本即将关闭!】 系统顿时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好像那把剑没插在一声不吭的狗崽子胸口,而是插在它的核心代码上了似的。 蓝盈盈的天空突然开始摇晃,花屏一样的红绿碎点一闪一闪,天上突然开始下起雨来。 感受落在眼睑上凉凉的感觉,里奈眨了眨眼睛,抬头一看——花花绿绿的天空就像接受不良的电视信号一样闪烁,格外掉san。 世界,已经开始崩坏了。 所以她不能杀掉狗崽子吗? 里奈垂眸。 【警告!!!检测到副本媒介消失,副本即将关闭!】 耳边的警告烦的人脑袋疼,樱井里奈干脆暂停了游戏。 眨眼间,粉发少女回到了登录界面,对面就是自己布置得粉嫩嫩的大床,但是愤怒的玩家已经忍不了了,直接打开【客服】开始愤怒地输入! 【be赛高:您好,请问游戏中提示:副本媒介消失,游戏崩溃是怎么回事呢?谢谢。】 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玩家非常愤怒地敲了一个句号!只有情况非常严重的时候,她才会在聊天框输入这个句号! 现代聊天表达愤怒的方式——一个句号结尾的句子(确信) 【客服:尊敬的玩家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问题?(自动回复)】 【客服:当前咨询用户较多,建议您可以翻阅[副本须知],如果找不到答案,输入[人工客服],客服酱会火速赶来!】 最后面跟了一个举牌子道歉的双马尾客服娘的表情包。 里奈挠了挠头,趴在面板上左右找了十分钟,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副本须知”。 打开,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字,除了副本规则之外,这里面还包含战斗、生活、能力使用等规则零零总总一共一千四百条。 最下面,是她随手勾选的【我已知晓,进入游戏】。查找内容,果然有【副本媒介】这一条: [关于副本媒介:每个副本开启的条件,通常与某个副本角色有关,请尽量不要伤害此角色,以免副本搭建架构出现问题。] “这种东西到底有谁会看啊!” 悻悻关上了面板,粉发少女踩了踩毛茸茸的粉色地毯,双腿一蹬跳上了床,骑在枕头上恨恨地捶了捶床垫,皱眉道: “非要他吗?别人不行?虽然从血统上论,[闲绪里奈]和[两面宿傩]是兄妹,但最终从结果上看,明明是不死不休的仇人才对吧!” 里奈转身躺在床上,蹬了蹬腿。 玩家紧紧盯着屏幕,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什么反应,失望地“切”了一声。 “非要个血脉亲人的话……这样吧,五条歧枝怎么样!反正祖宗都是菅原道真。” 总要有个哥哥姐姐的话,要从血统论,五条家不也可以吗? 系统没说什么,但是默默弹出了一个厚到离谱的族谱。 “……” 这么一数,神院家生的孩子远远没有五条家多啊,按辈分数,五条歧枝居然该叫她一声……祖姑姑!! 玩家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要找她在五条家的哥哥/姐姐的话,化身鼹鼠往地下刨个两百米,没准还能找到点还没来得及化成灰的棺材碎片。 “……”说实话,这族谱及时得把她气笑了。 “啧,就必须得是他,是吧?” 暂停的系统面板弹出,停留在警告界面上,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行行行,知道了!不弄死他,行了吧?” 粉发少女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而起。 【亲爱的玩家[樱井里奈]】 【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 蒙蒙细雨落下,给夏末的空气带来一丝凉爽。 里奈睁开眼睛,低头,一瞬间转变成无知无我的神色,冷冷道。 “别费功夫了。” “看见这把剑上所铭刻的这些铭文了吗?一共三百七十二个,所有的铭文加起来也只有一个效果——否定、抗拒所有术式。拥有压制咒灵的效果。” “尤其是、[反转术式]。” 眼见两面宿傩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因为“反转术式”出现了一丝波动,里奈想了想,提醒了一句: “被这把剑刺入心脏,就算是[闲绪里奈]还活着,也绝对没有能力复活吧。” 背着晨光的少女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她始终稳稳的声线沙哑着声音宣判了他的下场。 “你,要死了。” “……呵,呵呵。”完全不在乎心口的剑,浑身上下都是血的怪物哼笑了两声,“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身……份?”少女歪了歪头,好像并不能理解他的话似的,雨幕中,浅粉色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晃动。 两面宿傩的眼睛渐渐眯起,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浅粉色。 既不像喷在脸上的血一样红得爽快,也不像穿在身上的缟素一样白得让人舒服,卡在红和白的中间不上不下,就像尸体堆在一起时,偶尔滚下去破坏形状的头骨一样扫兴。 苍白的颜色,像燃烧殆尽,却好像还能苟延残喘的火。这种软弱的模样,这种毫无存在必要的颜色,真是…… “碍眼死了。” “‘碍眼死了’……” 少女认真点点头。 “这句遗言,我会记得帮你刻在墓碑上的。” “讨人厌的劲头倒是一如既往……“ 感受身体中的咒力一点点消失,两面宿傩不由得挤出一个罕见的,不含任何嘲讽、讥笑、讽刺的笑。 ……这是挑衅吧,这一定是挑衅吧! 里奈深吸一口气,才忍住直接把剑插进这家伙的脑子里的冲动。 真的很想把这家伙,狠狠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让他知道知道作为一个阶下囚,最好不要招惹能一下子就杀掉他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 毕竟眼前这家伙的血条,几乎已经空掉了,现在还能说话简直是个奇迹。不,倒不是说他有什么反抗之力,之所以还能大放厥词…… 大概只是嘴硬吧,能硬成这样,不得不说也是种本事。 刚想想个理由放过他,里奈的第六感就猛地拉响警报!刚想挥翅离开,双臂就被一双手猛地抓住! “领域展开——” “【伏魔御厨子】!! 红光一闪,两人瞬间消失在庞大的结界中,遮天蔽日的藤蔓失去操控者,纷纷从天空砸下,巨大的重量砸在地上,方圆十里,地动山摇。 …… …… 领域展开。 将刻印在身体中的术式用巨量咒力放出,在身体周围构建出一片施加了术式的生的领域。 生得领域就像放大镜一样,在这片领域里,领域主人本身的能力会化作领域里最强大的杀招。 简而言之,领域内,领域的主人的咒术将会被无限放大。 这是一片天地相连的血红空间,天空,大地,无边无际,目光能看多远,这片空间就能延伸多远。 地面积蓄着浅浅的透明水液,却倒影着幽蓝和青绿色的磷光,粼粼闪烁着暗夜中萤火虫般的微光。 暗红和幽蓝的碰撞鲜明,如同一场失控的,在深海中狂乱燃烧的火灾。 在这片狂乱的世界的最中心,一座癫狂的神社建筑静静矗立着。以口为墙,以舌为座,以角为瓦,以骨为地。 这是一座血腥邪恶的神社,却透露着格外邪肆残暴的美感。 啪嗒。 一具满是血液的身体落在地上,溅起冰凉的水花,裙摆轻飘飘落在水面上,一点点洇湿了华贵的布料。 当、当、当! 木刀从半空中掉落,弹了两下,跌得远远的,刀柄“噌”一下牢牢卡在骨头的缝隙里,剩下刀刃直愣愣地飞了出去,倒在水泊里。 啪嗒。 一个身影,站在重伤的少女面前,俯身抓起她的头发。 “能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你有点意思。”赤i裸的上半身几乎全是伤口,旧的伤疤和新的伤口互相交错,伤痕累累,两面宿傩气得笑了一声。 男人深红色的瞳仁中燃起幽深的火焰,四只眼睛紧紧盯着她,周身围绕的气质如同冬日结冰的深潭,脸上却挂着阴鸷的笑。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单手把她提了起来! 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卡在脖间,让她动弹不得,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压低嗓音笑道:“虽然本来就没打算接着胡闹下去,不过能让我开出领域,你死得不冤!” “咳咳、咳……放开!” 下意识双脚一蹬正中狗崽子的胸膛,里奈一个翻身,以自己都意外的轻盈姿势稳稳落地落地。 糟了。 一落地里奈就知道坏事了。这种纯体术的反抗方式,是[闲绪里奈]面对他的威胁的时候最喜欢用的招式! 肌肉记忆害人不浅啊!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两面宿傩的脸上浮现的不是怀疑,而是愤怒,他的瞳仁紧缩,像被惹怒的捕食者一样,一字一顿低声道: “谁允许你,消化那些记忆!!” 轰!!! 随着主人的愤怒冲天而起,整片空间剧烈抖动,“唰”的一下,灼热的黑红色火焰从水面上不合情理的腾起! 灼热的火焰互相融合,无边无际,化作狂暴的浪潮,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 身体状态惨成这样,施展领域就算了,贸然使用这么强大的力量,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会死的。 里奈眼睛微眯,一挥翅膀飞了起来,躲开冲过来的火焰,皱眉道: “你疯了?” “哼!” 两面宿傩一跃而起,坐回空间中央的神庙中,森冷的目光所及之处 ,羽毛片片斩断,飘落水面,溅起点点波纹。 与此同时,一股令人不适的咒力在神社里酝酿,只是稍微被波及了一点,她的咒力运转竟然滞涩得像多年未运转的机器一般。 一时不察,里奈被斩击击中,从空中掉了下来,滚了两圈才稳住身体。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身体传来一阵排斥感。 就像在深海里潜水一样,周围的环境在排斥她,想把她丢出这里。 这种感觉…… “五条家的封印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话,狗崽子的脸更黑了。 “都说了——别擅自窥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随着封印术的不断运转,强大的封印之力迎来爆发!里奈面板上弹出新的debuff【压制】,随着咒术的完善,一层层叠加,不断削弱她。 但这种压力不分敌我,两面宿傩这个术式发动者的下场比她更惨,被她刺伤的伤口还没好全就崩开了,脸上溅了一片鲜红的血。 她的面前张开一道口子,能透过这道口子看见外面的蓝天。 他要把她扔出去?! 尽管如此,里奈也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冷静。 他想干什么? 等等、封印? 里奈一边抵抗着排斥力,脑袋飞速远转。 如果,假设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避开咒力消减的乱世?假设他同化【神】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转变成为咒灵? 封印术,既是削弱,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一线灵光闪过,里奈感觉自己好像隐约触摸到了他的最终目的。 【警告:咒术即将展开!】 封印术要完成了! 里奈猛地抬头,巨大到让人恐惧的眼睛一只只从天空张开,贪婪地凝视着两个人。难以抵挡的排斥感陡然增强——领域,要崩塌了! 不行,七年的仇我还没报,你怎么能这么简单地自我封印?! 左右环视,玩家的目光陡然定格水泊里断裂的竹剑上。 …… 他会永远活下去,哪怕只是以封印的姿态,直到咒力浪潮重新冲击世界的那一刻!封印术虽然有缺陷,但他总会再重新归来—— 只有如此,只能如此。 两面宿傩罕见地没有任何夸张的情绪,只是紧紧盯着天上的眼睛,缓缓放松身体。 先是灵魂缓缓脱离身体,身体一点点失去控制,耳朵里充斥着无意义的噪音。 【别杀我,求你!】 【啊啊啊,怪物,怪物!!好可怕!!!】 【杀他,你去杀他,我没招惹过你,你去杀他啊啊!!!】 聒噪,弱肉强食,他比他们强,所以能随意支配他们的生命。 就是这么简单。 【宿傩大人!】 【宿傩大人,真是勇武盖世绝伦】 【不愧是诅咒之王!】 哼,乌合之众,各取所需,勉强可以当个马前卒用用罢了。 【神啊,请保佑我们吧!】 【生下来这么一个怪物,我们留不得他!】 【今年……神的祭祀……干脆……】 ……愚昧。 风暴的中心,两面宿傩宁静地注视着天空,耳边的噪语就像冲刷过礁石的海浪,冲来又褪去,猩红的眸子里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的意志坚定,如磐石般永不转移。 噗嗤。 什……么…… 一把剑,突兀地与他的脸擦身而过,直直插进他身后的封印核心里,两股相似的力量互相碰撞,互相湮灭! 少女深蓝色的眼睛满是坚毅。 顿时,震动着的天空陡然一清,天上的眼睛愤怒地盯着僭越的少女,无数光芒从天而降,穿透了她的身体! 嗤—— 滚烫的鲜血扑到他的脸上,两面宿傩睁开眼睛,视野一片血红。 那把折断的,只剩下了剑刃的竹剑! 同时穿透了封印的核心和她的手掌——她竟然直接握着剑身,用被刺穿的代价破坏了发动中的封印术! 可恶,领域崩溃居然没把她排斥出去!既然这样,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两面宿傩眼神一狠,抓住机会,两只手死死抱住她的腰,往后一仰—— 噗嗤! 长长的剑刃穿透她的手掌,他的肩头,最后,穿胸而过,在少女身后露出一截血红色的断刃。 鲜红色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还记得这把剑身上的铭文吗? 【排斥、否定、抗拒咒力,拥有压制咒灵的效果。】 陡然间,嫩绿色的光芒大放!! 刺眼的光芒里,她的长发变短,翅膀消失,逐渐显露出属于【闲绪里奈】的本相,脸上无知无我的空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茫然。 她深蓝色的眼眸一点点变浅,就像阴霾逐渐褪去后,天空下的深海。浅淡的蓝色,却装下了整个浩瀚的宇宙,莹润的星光闪烁。 浅粉色的发丝铺在肩头,和纯白色的和服互相缠绕,是烧尽了的火的孑遗,恍惚间,他感受到了发丝拂过脸颊的痒感,仔细去感受,却什么也没有。 胸膛与胸膛紧紧相贴,一个伤痕累累,另一个却逐渐透明。 十几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像这一瞬间靠得这么近过,比起一场谋杀,这更像是一个拥抱。 “……好暖和。”变回本来模样的少女阖上眼睛,被抽走全部力气一般软倒,撞进一个灼热的怀抱里,却气若游丝地抱怨,“天堂,这么热吗?” “……这儿是地狱。” “哼……如果这儿是地狱,听见你的声音一点都不、咳、不奇怪。” “……” “我不会……真的死了吧?” “恭喜。” 啪! 一甩手就扇了他一个巴掌,少女闭着眼睛,虚弱地冷哼一声:“就会……胡说……” 她的手摸索着爬到他的脸上,用力捏了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然而就连这微笑,也渐渐透明了:“胡说八道、狗崽子……我可是要当……医生……最厉害……”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我不要……死……” “哥哥……狗崽子……杀” 她怎么知道的! 猛地听见“哥哥”的两面宿傩悚然一惊,隐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穿,他有种被看透的惊悚感。 然而他的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腿,手臂,身体,最后是脸,她的一切都在消失。转变为咒灵的过程不可违逆,人类少女也不过是消散前的昙花一现。 脸上还挂着狡黠的表情,她抚着他的脸的手却无力地跌落。 两面宿傩的手下意识一动,却碰了个空。 洁白的绒毛擦着指尖,四散而飞。 强大的风浪席卷一切,水面上的羽毛被卷着飞向血红色的天空,又纷纷飘落。 一点,两点,永恒不变的血红领域内下起一场冰凉的白雪,落在水面上,激起一点消融不见。 直到连羽毛都不再落下,涟漪恢复平静,倒影天上的血月,冰冷无比。 那些矛盾,不舍,仇恨,相爱与相杀的瞬间,都彻底融化在灼热的火焰中。一个少女的笑语,嗔怒,一个医生的仁慈,怜悯,埋藏在这里,这故事再也没有以后。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轰!!! 封印术发动了! 月光下,一道火焰野兽般的怒吼冲天而起,却又很快不甘地熄灭了。 这里只剩下枯焦黑暗的山林,月光穿过扭曲的枯枝,银光斑驳,惨淡如霜。 津之地一美坐在房顶上愣愣地看着月亮,目光溃散,神情恍惚。 良久,鼻尖落下一点冰凉。 她浑身激灵了一下,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一点水渍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盯了许久,她才反应了过来,呆呆道: “下雪了……” 【死亡不过是一座单行桥,人们排着队过桥,从人间路过,回到地狱。】 第113章 【六月十二日】 【天气,晴。】 【最近真是发生了好多事,咒术师,咒灵就像少年jump的漫画一样不可思议。爷爷,如果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咒灵”这种怪东西,应该就不会希望我每天参加灵异部的放课后活动了吧,嘿嘿。】 【不过您也不用担心,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我最终还是进入了一所咒术高专,学习保护自己的方法。尽管这里的规矩有点奇怪,随随便便就判死刑什么的……】 【不过嘛,我倒是无所谓啦!能帮到别人,在帮助别人的快乐中死去,难道不是很幸福吗?】 【两面宿傩……据说是个超级坏的坏人,这样的坏人如果能被杀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最后执行死刑的话,没准会被大家围观?这样应该算“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吧……】 阳光透过窗柩洒在饱经风霜的桌子上,金灿灿的,粉色短发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借着窗外漏进来的光认真落笔。 “哈?想和我一起死,你还——” “啪。” 侧脸突然裂开,露出一张尖牙利齿的嘴,粉发少年习以为常地一巴掌打在脸上,把它打了回去,顺手翻了一页,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托着腮帮继续写: 【因为帮助了别人,所以我很开心,虽然我不知道执行死刑的时候,面对死亡的我会不会后悔,但起码现在的我,当下的我,很开心】 “你——” “啪。” 最后一个字落在纸上,虎杖悠仁揉了揉泛红的脸和手背,咧出一个笑,“啪”地一下把笔扔回了桌面上。 碳素笔咕噜噜滚了两圈,卡在坑坑洼洼的桌面上,晃悠悠的不动了。 粉毛脑袋敲在桌面上,后背起伏,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像连珠炮一样发射一串高速吟唱: “啊啊——这里好无聊,没有电影也没有手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呀!” “我都好几天没出门了,再不出去晒晒太阳,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会生锈的,生锈的骨头嘎吱嘎吱响,没准会得骨质疏松然后被体育部的同学嘲笑缺乏锻炼——啊啊,这种事情不要啊!!” 虽然在哀嚎,但是声音还是元气满满,像太阳下“啵”一声打开的冰可乐,冒着充满幸福意味的碳酸气泡。 嘭!! 一声巨响,不远处的门板死不瞑目摔在地上! 谁? 粉发少年弹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躲到了椅子后。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骨质疏松?正好,高专的医疗报销名额里有刚好有剩下的,我又刚刚好学了那么一招半式的骨科。” 慵懒的声音和阳光一起闯了进来,照亮了整间昏暗的屋子。 来人收回腿,背着光踱了进来,左右环视一圈发现了和墙背靠背的虎杖悠仁,抱臂笑道: “怎么样,要不要尝试一下?我可以把你疏松的骨头抽出来换根不锈钢的,保证十年八年不晒太阳都健步如飞,跑赢一级咒灵都不是问题。” 女人看起来个子不高,人很瘦,穿了一件白大褂,茶色半长发披在肩膀上,最特别的是右眼下有一颗泪痣,笑起来随着下垂的眼角盈盈而动。 咦!好可怕!虽然长得很温柔很好看,但笑得好可怕! 粉发少年吓得躲在凳子后面瞪圆了眼睛。 “硝子老师,你再说下去的话,这家伙马上就要夺门而逃了。”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从椅子后面爬了出来:“伏黑!!” 刺猬头的少年从女人背后走出来,转头朝激动的虎杖悠仁点点头,又伸手敲了敲被踢出一道高跟鞋鞋印的铁门,发出“咚咚”的声音,一脸无奈: “硝子老师,这门好像被你踢坏了。” “哈?坏了?也太不禁用了,难道平常就用这种东西关禁闭?怪不得高专的新学生一届比一届不像样。”家入硝子把注意力从新生身上挪来,弯腰扶起歪了的门。 很可惜门好像不肯原谅伤害它的凶手,依旧冷淡地躺在地上,一言不发,气得校医一下子把它又扔回了地上。 伏黑惠眼皮一跳:“不,这儿本来就不是禁闭室……还有,没有学校会把新入学的学生关进禁闭室,如果您有这样的念头……法律在凝视您,硝子老师。” “哈?高专居然还属于法律管辖范围之内?” 家入硝子故作惊讶,掏出手机点亮看了一眼,抱怨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是为了这个新生连续加班了十七个小时诶,劳动法呢,赶紧出来管一管,把只会麻烦别人的法盲五条抓进监狱里去枪毙十七个小时再说。” 十七个小时,人都打成肉丸了吧?虎杖悠仁仔细想了想,得出结论——肚子饿了,晚上想吃炸肉丸。 “……”伏黑惠的嘴张张合合,看上去很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闭嘴什么也没说。 一想到自己因为不靠谱的消息直面了远远超出自己咒术师评级的危险咒灵,差点命丧当场……没错,他也很想赞同硝子老师的话。 十七个小时还是打少了,应该再加他被咒灵追得左支右绌的一晚上才好。 “好啦好啦,不提人渣五条了。” 拍拍伏黑惠的海胆头,家入硝子大喊一声,“那边的小子!” “到!”虎杖悠仁反射性站直。 “虎杖悠仁。”伏黑惠无奈地补上了名字,“硝子老师,我记得资料放在您的桌子上了。” “无所谓,这种明显不重要的东西,大概早就被我当成炸鸡垫纸丢进垃圾桶了吧。” 家入硝子摆摆手,一甩手丢了张卡片。 “虎杖悠仁是吧,拿好,你的学生证,欢迎来到咒术高专,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开始展望一片惨淡的未来了。” 把印着自己大头照的学生证塞进兜里,虎杖悠仁比了个大拇指,脸上的笑容闪闪发光,亮得刺目。 “谢谢!” 谢什么谢! “……又是个肌肉热血笨蛋。” 家入硝子颓废地扶着额头,向伏黑惠招了招手: “伏黑,你不是认识他吗,挑宿舍订校服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得先回去缓缓,你,你加油。” 经常熬夜加班为热血笨蛋们擦屁股的医生浑身上下写满了疲惫,仿佛只要多看一眼虎杖悠仁,身体所剩不多里的元气都会被吸走一样,避之不及地踩过地上的门板逃了。 “伏黑!” 面对虎杖悠仁亮闪闪的圆眼睛,伏黑惠无声叹了口气。 …… …… 夜晚。 虎杖洗完澡,坐在床边的桌子上开始写自己断断续 续的日记。 【六月二十七日】 【天气,晴】 【最近几天的生活都一样,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每天上课,吃饭,睡觉,和同学一起锻炼。】 【真希学姐的体术超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被打进医务室呢!】 【硝子老师总说我们一群肌肉大猩猩互殴给她增加工作量,黑眼圈很严重的样子,看来校医的工作真的很累,下次可以试试送硝子老师蒸汽眼罩。】 【五条老师虽然是老师,但并不经常在课堂上出现……大概是工作真的很忙吧。】 如今他也上了几天课,大概了解了咒术界,知道送自己进高专的五条老师身份不一般。不仅是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家主,还是咒术界的最强咒术师,平常大概忙得脚不沾地,是个承担很多的成年人。 “五条,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觉醒六眼的五条,真是让我——” 手背忽然咧开一张嘴。 “啪。”虎杖悠仁毫无波澜地一巴掌拍了上去,阻断了他的话,就像拍死一只蚊子似的轻松。 换成别人来,知道千年前的诅咒之王的赫赫威名的咒术师没准还真不敢这么放肆。 可惜祂碰上的是满打满算接触咒术也不到半个月的虎杖悠仁,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对他来说,【两面宿傩】大概和每天出门的时候打探他生活状况消息灵通又碎嘴的奶奶一样吧。 都属于闷得久了,总喜欢向年轻人传授一些过时想法的老年人,只不过这个格外老而已。 镇压了老年人的碎嘴,虎杖悠仁继续写了下去,一时之间找不到刚刚的思绪,空调“呜呜”地对着床吹风,掀起纸页,他干脆想到哪儿写到哪儿。 【学校的基础设施真不错!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单人宿舍,宿舍隔音很好,还有空调和冰箱。楼下休息室还有投影屏幕和沙发,一些老恐怖片片源都有,赛高!听说这栋楼一直都是高专的学生宿舍,大概是哪个前辈留下来的吧?】 【最最重要的,食堂的饭真的很好吃!!!大家都这么认为,听伏黑说,食堂里的大厨是五条老师专门从外面请来的。】 【五条老师人真好,希望明天迎接新同学的时候能和五条老师一起。】 “你的五条老师可不一定像你想的——” “啪” “被人卖了还要——” “啪” 啊啊,好麻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败给老师不甘心,只要一提“五条”,这个诅咒之王就要冒出来说两句,今天更不知道抽什么风,铁了心就要说完他的话。 较劲了十几分钟的虎杖悠仁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床上,摸了摸自己汗津津的发尾抱怨: “呼——呼——你、你非要、说吗、” “虎杖。” “还不睡觉吗,明天要去接新入学的同学。” 门虚掩着,只是敲了敲门的伏黑惠被打开的房门打了个猝不及防,保持着抬手敲门的姿势和汗淋淋的虎杖悠仁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刚刚自己和自己打了一架的虎杖,急忙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本能慌张一掀被子: “哦、哦,我刚刚锻炼完,马上就睡。” 只能说这世上有人天然就不适合撒谎。 目光在他明显是被拍红的皮肤上一扫而过,伏黑惠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只是通知了明天早上八点在地铁站集合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特意关好了房门。 说来奇怪,伏黑进来一次之后,闹腾的两面宿傩突然不出声了,让他好好睡了个觉。 【伏黑,好人!】 今天的日记最后以此句潦草结尾。 …… …… 七月。 咒术高专一年级新生,钉崎野蔷薇,伏黑惠,虎杖悠仁,三人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任务。 “少年院出现了一只普通人可见的咒胎,推测里面现在可能还有五个幸存者被困,你们的任务就是救出被困的幸存者。” 瘦削的辅助监督扶了黑框眼镜,严肃地指着一片漆黑的少年院,看着面前十五岁少年少女青春洋溢的脸,犹豫了一下补充道: “里面的咒胎孵化后很可能达到特级,你们得到任务只、是、救出幸存者,遇到咒灵的话……就跑吧。” 还没上过一天课的钉崎野蔷薇眨了眨眼睛:“特级,很厉害吗?” 多少上了两天课的虎杖用力点了点头,伸着脖子往放了【帐】的少年院里面看,头也不回地给钉崎野蔷薇比了个大拇指:“超级厉害!比贞子和伽椰子加起来还要厉害!” “哈?这种难度,明显不是我们该做的任务吧?压榨才一年级的学生,大城市居然比乡下小地方还要让人讨厌!” “诶?只是救人嘛,冲进去把人背出来,应该不会和那种东西打起来的……吧?” “不要乌鸦嘴!要是吵醒了天上那个丑东西可怎么办!” 就“声音到底能不能对咒胎的诞生起到促进作用”,两个半吊子咒术师居然还能讨论得面红耳赤,两个真土生土长本地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深深的无奈。 伏黑惠走过来朝伊地知洁高点点头,沉稳道:“我知道了,伊地知老师。” 虽说咒胎化身咒灵一般需要的时间不短,但光是从风险来说,咒胎一旦真的孵化,他们只有一个下场——死。 这种等级的任务怎么说也交不到一年级新生身上,里面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幸存者”也未知,今天上午五条老师被派出去做任务,下午就接到了如此危险的任务。 伏黑惠忧患地望向漆黑一片的【帐】。 …… …… 【少年院事件调查报告附件C-02(死亡证明)】 少年院成员【二田纪由美】确认死亡。死因:咒力侵蚀 少年院成员【日向智夫】确认死亡。死因:咒力侵蚀 少年院成员【真期敏彦】确认死亡。死因:咒力侵蚀 少年院成员【田上利香】确认死亡。死因:切割 少年院成员【山门里之】确认死亡。死因:切割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一年级生【虎杖悠仁】确认死亡。死因:失去心脏 每一行字都代表着一个生命的逝去,沉默地把报告放回桌面上,家入硝子戴上口罩,穿好手套,深呼一口气。 在她身边,白发墨镜的男人静静坐在沙发上,凝视不锈钢手术床上苍白赤i裸的学生。 失血过多后,人的身体会逐渐变凉,温暖的红色从皮肤上褪去,变成灰白色。 “硝子。” “嗯?” “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解剖。”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拜托了。” “……”家入硝子走到沙发前,静静凝视着自己的同期,像审视犯人的侦探,或者追捕猎物的猎人一样冷酷。 “啊啊,好吧好吧,不论你想做什么,那种超过法律界限的事情我是绝对会盯着你的,知道吗?” “嘛嘛,”五条悟扶了扶眼镜,嬉笑道,“知道啦,不会做得很过分的!” “最好不要让我在法治频道看到你的新闻!!” “嗨嗨。” “我只再等你最多半个小时,这里冷死了,知道了吗?” “嗨嗨~” 希望真是如此吧。 家入硝子拽掉手套,把自己丢进沙发里,双腿搭在扶手上,盯着白到刺眼的顶灯,深深叹了口气。 …… …… 滴答。 冰凉的水滴在额头上,一下子唤醒了他的神智。仰天的少年眨眨眼睛,把自己的脖子扭了回来。 血红的穹顶,黄白的脊骨,血红色的地面积蓄着浅浅的水液,随着他的动作一环一环荡到远方。 “这是……地狱吗?” 话一出口,虎杖自己先吓了一跳,空间太空旷了,声音传出去就像在大礼堂似的,自带扩音效果。 “醒了?” 另一个人的声音吓得虎杖一下子跳了起来:“诶诶诶??两面宿傩?!” 累累尸骨堆积成一座高山,山巅上大马金刀坐着一个面容熟悉的人,邪恶诡谲的咒纹遍布脸上,他像君王般俯视着虎杖悠仁,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见到我很惊讶?” “我都下地狱了为什么还要和你绑在一起啊!!” “因为这里是我的领域,出现在这儿就代表你没死,懂了吗?” “切,真遗憾。”附身从地上捡起一只不知道什么生物的头骨,虎杖掂了掂,感觉挺趁手,直接扔了出去! 东西脱手的一瞬间,他眼前一黑,脑袋一痛。 从深沉的黑暗中再次捞回自己的意识,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背后沉甸甸的重量,好像一头大象踩在背上一样让人动弹不得。 好痛! 神经一抽一抽的跳动,在脑壳里拳打脚踢,虎杖想爬起来,却又一下子跌了了回去,溅了一身水。 “怎么,还想再砸一次吗?” 坐在背上的男人悠哉悠哉翘起二郎腿,轻佻的态度好像完全没把他的反抗放在心里。 虎杖反手去拽他,反而被人横着从腰侧踹了一脚横飞而出,撞在骨山上,一根突出的角正好穿胸而过! 眼前一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两天?暗无天日的空间里,虎 杖悠仁再一次睁开眼,鼻尖淡淡的血腥味提醒他,他还活着,还在诡异的空间里。 原来,就算只剩下虚无缥缈的灵魂,人也是会痛的吗? “好痛……” 和服男人一点点走近:“别再反抗了,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我可以复活你,代价只是一次使用身体的机会。你也明白吧,失去心脏,人没法活下去,但我可以用反转术式治好你。” “我拒绝。”虎杖绝对不会让两面宿傩有突破自己封锁伤害别人的机会! “只一分钟。” “我拒绝。”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小鬼。” “我拒绝。” “啧,最讨厌这种冥顽不灵的臭小鬼了。” 黑暗,痛苦,然后,再次迎来光明。 长久的折磨激活了身体中沉睡的自我防御机制,奇异的,虎杖悠仁并不感觉到十分痛苦,就好像代表”自己“的意识和灵魂已经分开了。人的灵魂的灵魂——会有这种东西吗? 死没什么可怕的,他从来都不觉得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只要帮助别人就好,只要能帮助别人就好。 这么想着,虎杖悠仁满面笑容地再次爬了起来:“我拒绝。” 要在,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要让死变得有意义,只要能帮助别人就好。 用自己的死,带走两面宿傩的两根手指,这不是很划算吗?如果没能吞下那根手指,他也只会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一个普通人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死亡,不是每次死亡都有意义。 人和人相互连接,就像立体的蜘蛛网,一层叠着一层,最底层,一个节点的断裂只能让和这个节点相互连接的其他节点感到悲伤罢了。 两面宿傩的手指给了他一个跳出最底层的机会,当然,他并不是想凭借这种机会获得统领别人的能力或有利于自己的力量,只是很开心,如果此时死亡的话,算是做了很了不得的贡献吧?自己也能算很有意义地死去了吧? 可就在这时候。 骨头和骨头的缝隙中,晃过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空间的形状不规则,就像人的胸腔一样,他原本以为空间的尽头是这座尸骨做成的山,此刻真的躺在这里才意识到,山的后面,竟然还有空间。 什么—— 拜良好的视力所赐,尽管整片空间都灰蒙蒙的,他依旧能清楚地看清摇晃着的吸引注意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秋千。 编着各种各样小花的秋千,在空中摇摇晃晃,无风自动。离他大概有几十米远,要不是秋千荡起来的时候偶尔会超过骨山的遮挡,他也不会有机会发现它。 缓慢,轻松荡来荡去的秋千,只有在荡到最高处的时才能窥见一角面目。 眼见这小子的精神的确受不了折磨了,两面宿傩抱臂主动退了一步: “算了算了,再加一个条件吧——在使用你的身体的时候,我不会杀死或者伤害任何人,如何?” “那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 顺着地上那小鬼的视线看去。 从他的视角看去,只能抓住一星半点的身影。 但是没有这点身影他也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都有什么东西。 “多余的好奇心不要有。” “那儿是什么地方。” “啧。” 两面宿傩不耐烦地皱起眉。 “垃圾场,你总不能要求一个活了一千年的人只靠睡觉过日子。”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一千年来产生的垃圾都在那儿。” 虎杖悠仁拖着刚刚复活的身体往前挪了挪,莫名其妙非常好奇。 “垃圾场……你说过,这里是你的生得领域,垃圾场,领域里为什么会有垃圾?” “聒噪。” 能复活的死亡已经不算死亡了,而比起又死了一次,两面宿傩不愿意多言的态度才是更重要的线索。 垃圾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垃圾……又是什么呢? 为什么从容不迫的两面宿傩的态度突然改变了…… 两面宿傩的目光沉沉落在他的脊背上,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好像在对抗中抓住了缥缈的稻草,暂时制止了下坠的趋势。 于是他踉跄起身,推开堆成小山坡一样的奇形怪状的骨头们,朝着秋千的方向踉跄跑过去。 可惜事与愿违,两面宿傩不可能就这么顺着他的心意来。 “我可以答应你!” 锋利的咒刃停在粉发少年的眼睛之前,罡风掀起刘海。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追加条件,我想去那边看一眼!” “……小鬼,窥探别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反正我已经死了,我不在乎,呃——” 又一次浑身哪儿都痛地从地上爬起来,虎杖悠仁发出了复活后的第一声宣言:““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只要让我看一眼!”” “……“一旦进入这个循环,除非满足这小鬼的要求,否则就算死他也不会同意。 两面宿傩眯起眼睛。 “可以,附加条件,你出去后要忘了这一切。” “诶?那我岂不是白看了!” “我没在和你讨价还价。” “……行!”巨大的好奇心促使之下,虎杖悠仁一口答应了下来,“借用一分钟,不能伤害别人呢,不能杀死别人,时间一到立马把身体还给我——等等,怎么保证约定的效力?” 两面宿傩介绍了契阔。 “真方便啊。”这么感慨着,虎杖悠仁同两面宿傩立下了【契阔】,得到探索“垃圾场”的机会。 他很快就绕过了中间的骨山,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奇,山后面只有一颗平平无奇的树,如果论神奇的话,高耸到顶的骨山和血红色的天空,哪个都比一棵树要更“咒术”一点。 这树死板僵硬,虽然外表惟妙惟肖,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活着的东西,过于相似的外表反倒给人“迷因”似的恐怖。他站在树底下,捡起一片枯黄的树叶,入手却像硬邦邦的橡胶,莫名的恐惧席卷了他的脑袋。 而那秋千,正挂在这棵树的枝干上,无风自起,一前一后,一前一后,永不疲倦地摇晃着,仿佛真的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上面摆动小腿。 树的左边,开垦了一块田。 没错,在血红色的地板上,满溢的水液中,凭空开垦出了一片田地。说不出名字的植物僵硬地左右摇摆,好像血腥的空气里真有风似的。 不由自主地,虎杖悠仁上前两步,碰了一下摇晃的秋千,被它砸了一个踉跄、 【越荡,就越高,荡到最高处,就能看到墙外了吧。】 温柔的,惆怅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恐惧,就被这柔和的声音抚平了一切情绪波动。 秋千晃悠悠地停下了。 刚才那是……什么? 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驱使他触碰更多的东西。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就是这个,药方完整了, 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别担心!】 药田边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摸了摸那些僵硬的草药。 虎杖悠仁忍不住向前一步,想看清她的脸。 幻影稍纵即逝,另一个影子和他擦肩而过。 “等等!” 他的手穿过幻影,愤怒的少女站在树下,抓着空气大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病人?他马上就能治好了,你答应过我,不会插手我的治疗……我不是你的私有物!】 【我是独立的人,别总用你自己过分的标准要求我,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 能认识两面宿傩,所以,她是一千年前的人?对啊,她的衣服,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梦一样不清醒的感觉一下子被这个名字打回现实。 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沾染了一个陌生少女的音容笑貌,越是接触,就越熟悉,可他本该从来都没见过她啊。这些情感,是谁的呢? 虎杖悠仁忽然有些伤心,不知道是因又一个被两面宿傩迫害的好人而感同身受,还是在聆听她的话的时候也沾染了一点她的情感。 换而言之,这些被丢在这儿的记忆,是谁的呢? 不,又来了。 血。 好多血。 虎杖悠仁后退一步,瞳孔紧缩。 少女的虚影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身下血液铺满血液,看起来连呼吸的力量都没有了,她也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说什么别的话了。 她喃喃自语道: 【再见……】 光芒闪过。 倒在血泊里的少女又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男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痛苦地抽搐,尝试爬起来,一次又一次,滑倒在血泊里。 转眼间,男孩又变成了手执利剑的男人,血泊里长出人手,又被他狠狠踩在脚下,迸溅出腥臭的暗绿色汁液。他的脸看不清,眼神却一片冷漠,像彻底燃烧后的灰烬,一点余温都不剩了。 可倒他身边的,是谁的尸体呢,长长的粉色头发褪色了,身上的和服也沾满淤泥,利剑闪过,尸首分离,那头“咕噜噜”滚到虎杖悠仁脚边,还带着温柔的笑容。 孤零零的头颅忽地睁开眼睛,对着他笑: 【哥哥。】 —— “不要!!” 赤i裸的少年大喊一声,从床上猛地弹起。 第114章 【您已死亡!】 熟悉的天花板…… 里奈眨了眨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结局已收录。】 【新增回忆收录,名单如下:】 [【两面宿傩BE:丢弃的记忆】、【禅院琉斗BE:暗淡黄昏】、【五条歧枝BE:旷野与天空】,【里梅BE:无雪之梅】] 【恭喜玩家通关,过关称号结算中……】 【获得称号:缥缈不定的爱】 【评价:您就是喜欢在钢丝上跳舞的感觉,是吗?我们充分尊重每位玩家的想法,尤其是敢于无视提醒我行我素的勇敢玩家。】 “什么话,什么叫在钢丝上跳舞,那叫充分享受游戏每一种结果好嘛!” 打开收藏柜,拾起地上干巴巴的手指塞进柜子里,和小墨镜以及绷带排排摆放,总算填满了柜子的一排,里奈把评价一关,叉腰嘟囔着。 “一个两个三个,总算能看过眼了,嘛嘛,剩下的CG明天再总结,什么时间了?” 系统面板弹出时间,凌晨12:32。 啊,已经是她的入睡时间了,明天,不,今天还有事呢,要睡了。 匆匆收拾好游戏CG,玩家轻手轻脚爬出游戏仓,匆匆淋浴后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终于睡了过去。 …… 窗外的日光渐强,明亮地划过树梢,庄园中某间阴暗的房间中响起闹钟的滴滴声。 滴滴滴滴滴!!! “唔……好困,再睡五分钟……” 粉发少女迷瞪着从床上手脚并用滚了下来,趴在地毯上弹了弹,顺带腰间一弹,一脚把床头桌上的闹钟踹飞了。 兢兢业业工作的闹钟就因为发出了残暴主人不喜欢听的声音,从高处无奈飞起,撞过垃圾桶边缘,撞过床头柜和地板,弹过墙壁,最后嘶哑着深陷在毛绒地毯的深处,瞪着不甘地时针和分针,再也发不出任何响声了。 房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小小的鼾声外,就只有侧房里制冰机运行的嗡嗡声,搭配被厚窗帘挡得黯淡无光的房间和凉爽的空调风,对地上的少女来说,比安眠药还催眠。 要问什么时候睡得最香,必定是关了闹钟再睡回笼觉的时候。(确信) “叩叩。” 门外传来管家温和的声音,温和得让瘫在地上的尸体一跳。 “小姐,您起床了吗?早餐已经做好了,再过一会儿口感就不那么好了。” “唔……我起了,托撒爷爷!” 垂死病中惊坐起,樱井里奈撑着胳膊从地毯上爬了起来,闭着眼大声嚷嚷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清醒又可靠,“啊,我,没睡着!” 同时,和她响亮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迷迷瞪瞪,努力睁又睁不开的眼睛,和钓鱼佬桶里翻白眼的死鱼似的。 “是吗?那就好,看来我可以回复十神家的邀请了,您可以按时抵达。” 唔……什么邀请…… 不,等等,什么?! 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顶着一头爆炸粉毛的少女瞪大眼睛,刚想扑到门前,早晨的血压就给了她重重一击。 少女一路踉跄,一下子踩在不肯瞑目的闹钟上,瞬间和踩了电门一样瞪大了眼睛! ……樱井家的清晨,从一声足以叫醒太阳的长鸣开始。 …… “啊……好困!” 直到鲜红的彩霞抹在天边,给她洁白的脸擦上一抹嫣然的红的时候,里奈才被造型团队细声细气的那个帅哥推了出来。 “哦,我的天啊,小天使,你肯定是今天最美的女神,全场的聚光灯在你今天耀眼的光彩下都要黯然失色了!” “呵呵……谢、谢谢。” “别这么腼腆,我的甜心,我敢打赌,没有人不会拜倒在你的脚下,我以职业生涯发誓!” 帅哥造型师笑了笑,郑重地给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就好像那儿系的不是一朵绸花,而是他未来八十年的职业生涯荣誉似的。 樱井里奈很少出席这种郑重的商业场合,要她自己说,比起“樱井财团唯一继承人”这种唬人的身份,这种场合里她觉得自己更像传说中“勤工俭学混入高档场所被不知名□□焚身总裁强上”的那种小白花…… 虽然全场身份高于她的总裁几乎没有(除非这个总裁“恰好”兼任某财团董事长),但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和那种小白花也没啥区别。 都是一分无奈,二分紧张,七分不情愿嘛。 直到被左一句“甜心”右一句“宝贝”的造型师先生晕乎乎送上车,和驾驶室上换了一身新西装,看起来精神矍铄的管家对视一眼,里奈才支着额头笑了出来。 车发动起来,街边的灯变成闪亮的河流从车窗外流走。 粉发少女懒懒倚靠在座位上,从包里抽出手机,点亮屏幕,看着闪烁的对话框,心情突然有点糟糕。 【[恋爱游戏不能理解]】 【[be赛高:诶,最新出了新口味喜久福——烧鸟味!什么嘛,发明这种口味的人都应该拉出去枪毙十分钟好嘛!(未读)】 【[be赛高:只是在路上好好走着,这只猫就缠了上来,毛好软ww~](未读)】 【[be赛高:没事吧?最近好久没看见你上线。](未读)】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原本是她偶然认识的网友,互相聊天,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好朋友。 平常彼此如果有什么事不好联络,都会和对方说一声,但对面已经无声无息消失四天之久,最后一次交谈就是她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身体……这么一言不合地消失了,真的很难让人不担心是不是她的检查报告出了什么问题。 希望只是她最近很忙吧。 忧心忡忡地关掉手机,靠在车窗上,粉发少女望着车窗倒影的自己的影子开始发呆,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十神,论起这个姓氏,整个国家鲜少有人不知道。 十神财团,正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旗下制造业领域横跨医药卫生,教育、证券、工业生产,所涉及的行业数不胜数,每个国民身边或多或少都有十神家旗下产品的影子。 上到高精尖机器,下到批发产品制造,可以说,十神这个金光闪闪的姓氏就代表着财富和权力。 总之,是非常有名的财团。 而她父母为主的樱井财团主要在高新技术和互联网方面等新产业深耕,和主营制造业的十神倒没什么竞争,你发展你的,我发展我的,互不干扰的状态,两家人虽然商业上没什么合作,平常关系倒也不错。 这次,为了竞争政府的一个高新技术投标,十神财团选择和樱井财团一起把这块蛋糕捞进自己的盘子,就要先让不长眼的竞争者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入场资格。 于是,待在家里玩游戏的她就被拽了出来,去参加 十神家的宴会,当个吉祥物露一面,那些人精似的商人自然懂他们的意思。 从车门到宴会厅大门,里奈保持完美无瑕的商业微笑一路走过,引起不少窃窃私语,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她,自然疑惑。 “这是哪位小姐?” “樱井家那位独生女,不怎么出席这种场合。” “哦,哦!原来是那位,长得很好看嘛,气质也好,这身裙子真好看,回去我要打听打听是哪位师傅的手艺。” 也有关注点正常的,和身边的宾客窃窃私语。 “平常没听说这位继承人和十神有什么交集啊,怎么出现在十神举办的晚宴上了……联姻,还是合作?” “你傻啊,两方都只有一个继承人,怎么联姻?我倒是觉得,这就是十神家在和我们展示实力,好让我们放弃那份投标案!” “樱井家……他们最新的互联技术挺厉害,该死的十神,竟然拉了局外人进来搅局。” 周围像发现花田的蜜蜂一样不停嗡嗡叫的观众一点也没影响她,少女穿着一身洁白的镶钻长裙,唇角衔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明亮的金瞳洞察秋毫,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尽管在人群中有不少美女,但权力和钱财是最好的装饰品,所以尽管她今天的打扮一点也不明艳,但就是莫名吸引注意。 一丝粉发从鬓边垂落,挽着白茉莉的发夹,为她增添了一丝少女的慵懒娇俏。当她含着微笑朝别人点头时,那种独属于少女的灵动一下子就让她贴近了不少。 大家都惊叹于这位长久不出现在圈子里的年少继承人的美丽亲和,谁也也不知道,完美的小姐此刻正在盯着落地窗前拿着香槟晃啊晃的少年,思考自己是该有多远躲多远还是……有多远躲多远。 还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茶发少年率先从落地灯的倒影中发现了她,转身彬彬有礼地和她打招呼: “你好,樱井小姐。” “晚上好,十神君。” 里奈深吸一口气,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走到少年面前,挂着客气的笑,和他握了握手,心中腹诽。 傲娇眼镜儿有段时间不见,装得倒像。 十神白夜,十神家下一代继承人。 和她不同,是真正按照精英教育培养出的继承人,每天的课程表比她的游戏收藏箱还要满,老师加起来能踢一场足球比赛还能带替补,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是也。 茶发少年推了推眼镜,矜持地点头:“樱井小姐今日风采熠熠,想让人不注意到都很困难。” 嗯,听他说这么一段话,比挨骂还可怕。 “谢谢,刚刚看到十神君在思考什么东西,想必是我贸然叨扰了,”里奈捂着嘴故作歉意地笑了笑,迈开步子就要走,“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没能走了,因为这家伙竟然趁握手抓住她的手不放!可恶! “没有叨扰,在这儿等你。”茶发少年用力握了一下,笑着松开了手。 “如果樱井家的继承人亲自来参加宴会,十神家却没有拿出待客的礼仪,是会被笑话的。” 樱井里奈顿了顿,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撑场面的了。 唉,这就是作为一个符号的不便之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身后的财团,再小的动作,落在有心之人的眼里也会瞬间被分析出一百种意思。 怪没意思的。 “去露台吹吹风?”或许是看出了她的不适,十神白夜收起了促狭的心思,主动邀请道。 鉴于屋子里过于关注的目光的确让人不怎么舒服,里奈点点头。 少年少女肩并肩离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后,喧嚣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喧嚣的音乐下暗潮涌动,几乎每个人都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没人说出口,但气氛已经悄然改变。 有几个人甚至直接从门口走了出去,脸上挂着或紧张或气愤的神色。 不过这一切樱井里奈都不得而知,她现在正坐在露台的沙发上,膝盖上披着一件西服外套,吹着清凉的夜风抿着杯子里的无糖可乐,心中的燥郁一散而空。 十神白夜也卸下了精英的模样,只穿着一件白衬衫,懒散靠在栏杆上吹风,眼镜后的蓝眼睛一动不动,目光越过栏杆紧紧盯着楼下出门的人看。 倒也不嫌冷。 “你都戴眼镜了,能看清吗?”里奈调侃道,“不过嘛,来参加你们家的宴会,还真有人敢光明正大溜啊?真有勇气。” “随便找个借口,反正本来就不对付,不用维持表面功夫,自然想走就走。” “看来,我来得还蛮是时候的嘛!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还不得被推出去和他们应酬啊,嗯……这怎么就不算救命之恩呢?” “哈?怎么就救命之恩了。”十神白夜收回目光,转身,指了指她坐着的沙发和膝盖上盖着的外套,又指了指自己,“恩将仇报是吧,把我的外套还给我。” “咦,干嘛这么小气,大不了算我借你的,回去还你。” “……可算了,穿过一次的礼服,我可不穿第二次。” 谁让你穿了! 里奈撇撇嘴,把沙发的靠背放了下去,惬意地半躺下去,把盘好的头发蹭得凌乱,长长的衣摆往上拽起,露出她脚上那双同色系运动鞋。 单人沙发上,面容姣好精致的少女懒散半躺,长腿自然交叠,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刷刷刷,时不时笑出声来,就好像这儿是她的地盘,他是客人似的。 十神白夜不忍直视地撇过脑袋去。 这家伙,这么久不见,还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怀疑要不是樱井家就她一个孩子,社交的场面她实在推脱不了的话,她能躺在樱井家的银行卡上打一辈子游戏。 “话说,我露个面就够了吧?现在能回去了吗?我想打游戏。” “……”这个游戏狂! “不行,除非你有特异功能,能隐身或者直接从顶楼飞走,不让别人看见,否则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啊~那你这儿有没有游戏机,或者电脑,或者游戏光盘?” “没有!”十神白夜额头跳出一个井号,攥了攥拳头,忍住给抱怨不停的少女一拳的冲动,“下面还开着宴会呢,我上哪儿给你找游戏去,你就不能忍一会儿吗?” “不能。”翻了个白眼,里奈不顾形象地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为了赴你的约,我可是早上七点就起床,收拾了整整一天!“”还有,为了塞进这身衣服里,我连晚饭都没吃,现在又困又饿,一会儿睡在这儿可怎么办。就只有一年不见而已,你竟然要见面就饿死困死曾经的朋友,少爷好可怕!” 日常早上六点半起床锻炼的十神:……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就不应该把你带出来……游戏没有,不过楼上有一间我的档案室,消遣时间还差不多,去不去。” “啊,居然还在坚持梦想啊,大侦探。” 十神白夜这家伙,从幼稚园开始就喜欢推理,在樱井里奈读儿童绘本的时候,他就喜欢抱着彩插版推理小说看(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插图),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能看破真相,伸张正义的侦探。 可惜上帝为他打开了所有门,偏偏关上了一扇窗,他玩推理,和樱井里奈玩格斗游戏一样,人菜,瘾还大。 当然,就像樱井里奈不肯承认自己动作游戏水平菜一样,十神白夜也不肯承认自己就是个推理盲,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或许等你洗心革面放弃游戏的时候。我才会放弃推理吧……不,还是等你愿意放弃拯救世界的梦想再说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太幼稚了,指望你理解我伟大的娱乐活动,还不如相信世界上真存在特异功能。” 里奈朝天翻了个白眼:“幼稚鬼。” “看不看?不看算了!”十神白夜推了推眼镜。 “看看看,当然看!不看白不看。嘿——咻!”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翻起来,里奈揉了揉脑袋,把发皱的裙子往下扯了扯,满脸好奇的样子惹得十神白夜隐隐后悔和她提起这回事。 不过覆水难收,他也不可能把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只能带着她上楼,推开一间平平无奇的休息室。 纸张特有的墨香味扑面而来。暗红色的地毯铺满整个房间,一张大桌子和雕花椅子放在房间中央,黑红相间的装饰风格,有那么一瞬间让樱井里奈幻视了游戏里港口Mafia的装潢。 靠墙摆着三个大书柜,就是很老式的那种实木书柜,樱井里奈小时候在爸爸的书房看到过类似的款式,很结实,用了十几年都没什么变化。 透过柜门上的玻璃,深蓝色文件夹一排一排,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严阵以待,只不过……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里有一部分应该是警部内部资料?” “怎么了?” 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虽然内心腹诽,但她也知道对他们这种身份来说,不飙车不违法,光从警署拿点不外传的秘密资料,已经算很“阳光健康向上”的小爱好了。 按照对他的了解,樱井里奈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文件夹,无视少年青紫的脸色,随手翻开来看。 诶呀诶呀,这小子,这么久没见,习惯还是一样的,被她随手一翻就翻出来了,这可不怪她吧? “让我看看,最近你在研究什么案子……灭族者翔?” 这个名字,好像是最近兴起的一个连环杀人魔?因为偏好杀美少年,所以在社交平台上还蛮有名的,她在刷手机的时候偶尔会看相关推送。 好奇心起,里奈干脆坐在椅子上,往后翻了翻。 看得出来,十神白夜这家伙对这个神出鬼没的杀人犯也很感兴趣,不仅拿到了警方内部的犯罪现场照片,甚至还贴心地在每个案发现场上做了笔记,贴了剪报。 《警视厅之耻,连环杀人犯腾空出世!》《只杀美男子的杀人魔?一场美少年的“鲜血狂欢”》——有些不入流的报纸他居然也收集起来了,颇有她玩游戏的时候追求全收集的样子。 看现场照片,那些面容优秀的受害者都被呈“十字”钉了起来,充当固定钉子的居然是几把锋利的异形剪刀。犯罪现场鲜血淋漓,简直能透过喷溅了一地的血液窥探到这个凶手穷凶极恶的心灵一角。 这些照片看得她直皱眉,干脆利落地合上文件夹,把它丢进一脸菜色的十神白夜怀里。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在研究的案子吗?连环杀人案,有没有什么嫌疑人?” “说实话,没有。” “这些死者虽然体型都不超重,但很明显能把一个大男人整个钉在墙上,凶手肯定需要点力气,起码是个成年男人。” “但是周围的监控虽然拍到了作案时间内徘徊的路人,但路人不是少女小孩就是老爷爷老奶奶,根本没什么用。” 说到这,十神白夜挫败地叹了口气,好像他到现在都没找出凶手,都怪兢兢业业工作的监控没长出第三只眼似的。 监控表示就算你是十神少爷,想突破物理极限也得问问牛顿的意见。 很明显,就算财能通天,十神少爷也做不到复活牛顿,只能委委屈屈缩在房间里研究没用的录像。 这么一想,没有拍到条件合适的嫌疑人似乎也不完全是件坏事,起码避免了无辜路人被十神少爷以“你在现场,你就是凶手!”这样理直气壮的态度给一脚踢进警署里。 “有时候,学会放弃也不是不行。”她委婉劝了一句,被十神白夜瞪了一眼。 “我的词典里,没有放弃!” 这番话只得到专注看别的文件的樱井里奈的一句吐槽:“这么热血的台词,是你这种配置该说的吗?” “啧。” 十神白夜不爽地推了推眼镜。 这家伙,这么久不见,还是热衷于拆他台。 咚——咚—— 墙上的复古大挂钟发出巨大的报时动静,吓了樱井里奈一跳,差点从椅子里跳起来。 十神白夜倒是习惯了似的无动于衷,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知道她今天为了穿礼服没带手表,贴心道:“晚上十一点。” “啊,那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出门,整理整理你的裙子和头发。” 摸了摸脑袋,发卡叠着发卡,只会扎马尾的里奈举得手臂酸痛,最后还是晃晃头放弃了,像只咸鱼一样瘫在椅子里变成一滩粉色的不明物体。 “算了,回去再说。” “你这种样子十神家揍出去,是想连累我被我爸妈揍得人事不省吗?算了,我帮你弄。“ 茶发少年绕到她椅子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正,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身高非常方便俯视她。 “你会解吗?别把头发拽掉了。” “你要再抱怨,不保证我会不会手抖,一下子给你拽成光头。”十神白夜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她耳朵里却像恶鬼一样恐怖。 腹黑死眼镜儿!你敢! 仗着他看不见,里奈狠狠翻了个白眼,还是从不明泥状物体变回了人性,扶着把手,坐得比小学生还直。 可恶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十神白夜垂眸,目光从少女白皙的后颈上移,落在乱糟糟的头发上。 发丝与发丝的缝隙里,刚好缠着几枚亮闪闪的发卡,镶嵌的粉色宝石在天花板的灯光下闪烁着迷离的炫光。 淡淡的油墨香味混着滴答的钟表声,宁静隽永。 少年的动作很轻柔,加上被人摆弄头发的感觉,很快,勉强维持人形的樱井里奈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身后的少年突然出声,低声问她: “今天……怎么没戴项链?” “啊?哦……” 努力睁开眼睛,摸了摸光滑的脖颈,里奈迷迷糊糊地点头。”可能是落在哪儿了吧……。” “回头我找找。” “嗯?嗯……” 精致的粉色发卡在他手里服服帖帖,修长的手指交叉,如蝴蝶纷飞般悦目。 几分钟后,粉色长发便如瀑布散顺滑散开,落在赤i裸白皙的后背上,粉色的河流沿着脊椎蜿蜒,服帖得连个小结都看不见。 “哟,小哥技术不错。” 接过发卡塞进手包里,清醒了不少,里奈笑着调侃了一句。 “考不考虑跳槽,加入我的造型师团队?作为BOSS,我可以破格给你提到小助理的位置,专门负责给本小姐我解头发,怎么样?” “滚。”非常不“贵公子”地翻了个白眼,十神白夜抓住椅子膝盖一顶,洋洋得意的少女就被掀了下去。 “这么小气。” 里奈嘴上占了便宜,顿时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心情也好了,朝一脸黑线的十神白夜吐了吐舌头,从地上爬起来,推开门径直走了。 人走了,声音却从外面传了进来。 “小助理,快来给本BO SS领路~” “樱井里奈!再乱说话看我不一脚把你踢出去!”十神白夜推了推眼镜,气愤地推门跟了过去。 “略略略,你要敢踢我,我就要和叔叔阿姨告状,嗯……就说不仅仅上学的时候你欺负我,我来做客你还把我赶出去!” “樱井里奈!!你再胡说一个试试!!” 于是晚上参与宴会的宾客都看见了,十神家的少爷把樱井小姐送了出门,黑着脸,心情不怎么愉快似的。 反倒是樱井小姐,一路上含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还贴心地和路过的每个人点头示意,虽然年龄尚小,但浑身上下散发的优雅温和气质倒是很淑女,看得第一次见到这位樱井小姐的宾客默默点头。 …… 忙碌的一个晚上过去。 “十神少爷不满合作”的小道消息随着“十神樱井强强联手”的传闻一起不胫而走。 “我真是,服了……”刚刚起床,听女仆转述外面传闻的十神白夜扶着额头,眼前一黑,人差点又倒回床上。 “少爷,夫人要求您尽快解决外面的不靠谱传闻。”女仆低头转述女主人的要求。 “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调节好心情从床上跳下来,十神白夜眉眼淡淡压下来,又恢复了平常面无表情的精英样子。 饭桌上,刚刚坐稳,十神白夜面前就被端上来一份包装精美的盒子。 他放下叉子,平淡问道,“什么东西。” “少爷,樱井财团送来了礼物,一共两份。一份拍卖会取得的艺术品,走了对公渠道送到了仓库,另一份……”侍者指了指面前的盒子,低声解释,“樱井小姐指名要亲手送到您的手上。” 啊,对外做面子工程吗?真有她的,还知道走帐,没用自己的零花钱。 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拿起这个包装严实的礼物盒,没多想直接拆了掀开盖子。 里面是一张纸条和一个……游戏机?纸条看起来像随手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似的,边缘毛毛躁躁。 十神白夜额头一跳。 【小众解谜游戏,我玩过,监控资源非常丰富,很适合十神安乐椅大侦探,就送给你咯~如果实在卡关不会……聪明机智又善良的里奈大人大发慈悲,允许你去看我做的攻略。XD】 【PS:想跳槽的话,我的造型团队随时虚位以待~】 【PPS:未来BOSS私人联络方式~】 最下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后面跟着一个茶发戴方框眼镜的呆呆小人,正玩着游戏机,头上画了无数颗汗珠,以表现他大汗淋漓的艰难样子。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游戏机上的使用痕迹,似乎能通过那些凸起的按键看到少女解谜时的认真脸庞。 十神白夜把纸条放回盒子里,推了推着眼镜,靠在椅子上直笑,眼镜后的蓝瞳微微眯起。 “这家伙真是的,说谁推理能力弱呢……” …… 滴滴。 窗外阳光洒入,晨光熹微。 打开手机,是新的ins联系人,看得出来是个新号,就连头像都是系统默认的。 通宵的樱井里奈笑了笑,放下手柄腹诽。 居然直接加INS,这傲娇死眼镜。 第115章 西园惠来找樱井里奈的时候,她正踩在床上,举着胳膊在床头挂画。 “你在干什么?” “啊,是惠啊,”她拍了拍手,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指床头上新的挂画,得意道,“最近总是睡不好,换了个新挂画。” “哈?” 西园惠转头看去,画上是个四眼的男人,血红色的瞳孔,似笑非笑的脸,邪肆的神态,看上去能一口气吃十八个小孩。 好邪恶的画,说是从什么中世纪金字塔里挖出来的诅咒道具都不违和。 “你确定……挂这个真的会辟邪,而不是做噩梦吗?” “啊,有吗?还行吧,看久了还可以吧。”里奈扶着下巴左右端详了一阵,还是觉得两面宿傩这个形象真的很适合辟邪。 鬼见了都得吓得再死一次,真正的鬼见愁。 “真是没救了你。” 西园惠翻了个白眼,拽住她的手往外拽。 “行了,既然最近睡得不好,跟我出去买点助眠的香薰,别总搞这些怪东西,怪渗人的。” 两个少女亲亲蜜蜜出门了,留下粉粉嫩嫩的床铺上似笑非笑的一张两面宿傩的脸,直勾勾盯着床头。 …… …… “早上好~” 晚上,某直播平台上,一个直播间悄悄打开了。 【现在啊,已经晚上19:43了,B老师的时间观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早上好~】 【早上好~B老师刚起床吗?正好,我也是。】 【你们就惯着她吧。】 【死鬼,终于直播了,你知道你不出现的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咔嚓咔嚓。 “诶?怎么过的……难道是想我想得度日如年吗?”逛街回来的里奈窝在电竞椅里,一边掏怀里抱着的超大份薯片,细长的小腿搭在桌面上一翘一翘,一边好奇问道。 【度日如年没有,食不下咽倒是真的。没有B老师的新视频看,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你还挺委婉】 “喂!再这么说小心我把你踢出去哦!咔嚓咔嚓。” 【什么声音……B老师在吃薯片吗?什么口味的?】 “是啊,路过超市看到的超大份薯片,真的有超大一包哦,我已经吃了两天了,好累。口味的话……” 随手把薯片放在一边,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渣子,樱井里奈“嘿咻”一声弹起坐好,抓起桌子上的耳机凑到嘴边,咧出一个笑,不怀好意道: “是巧克力味的哦~” 弹幕的一下子瀑布一样“唰唰”刷了过去,堪称群情激奋。 【啊啊啊啊啊啊,邪i教,邪i教!!烧死,快烧死!!】 【补药啊,巧克力味的薯片,那种事情补药啊!!】 【好恶趣味ww】 【我要举报,这里有人放毒!】 “胡说,隔着屏幕怎么给你放毒。”里奈摸了摸下巴,抓起鼠标点点点,打开游戏商城,游刃有余地挑选感兴趣的游戏。 【网线,是网线,刚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顺着网线爬到了我的耳朵里啊!我的耳朵要被毒瞎掉惹!】 “惹,你居然敢说惹!” 【B老师错过一个梗是会死吗……】 【我一进来就看到B老师又在玩梗,别玩了别玩了,不是说晚上八点开播玩最近很火的《盲探》吗?】 【又到我最喜欢的下饭环节了,好耶!】 “真是的,答应你们的就不会鸽,放轻松。”里奈扒拉扒拉头上的呆毛,叹了口气。 一个游戏主播,追逐热点游戏是本职工作,只不过这个娱乐至上的年代嘛,大家都懂,能火起来的游戏除了那些超级大厂的新作之外,就只有操作游戏和恐怖游戏了。 前者折磨玩家的肉i体,后者折磨玩家的精神。 恰巧,不论是考验操作还是考验心态,樱井里奈都可以拍着胸脯骄傲地说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更恰巧的是,她的观众们喜欢看的就是她被折磨的样子。 “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我的粉丝还是我的黑粉,哪有粉丝天天盼着主播玩恐怖游戏,喜欢看主播吓得吱哇乱叫的……由此可知,你们全都是我潜伏的黑粉!” 打开游戏平台,一边下载《盲探》,里奈一边吐槽。 游戏封面上,像陈旧的房间铺着破旧灰败的天鹅瞳,点点黑紫霉斑点缀在潮湿的暗纹墙纸上,就像漂浮在漂白剂上的油斑一样,黏糊糊的恶心。 而斑驳的石膏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破烂的水晶灯,一闪一闪,一闪一闪,每次陷入黑暗的间隔里,房间内就会出现血色的名字。 扭曲的标题大喇喇写在最上面,淅淅沥沥往下滴血。 就差亲自开口说“我是恐怖游戏,胆小勿入”了。 进入游戏,里面除了【新游戏】、【存档】、的常规选项之外,还有【多人模式】、【全息模式】。 “恐怖游戏的多人模式……?难道多几个人通关难度就会下降吗?据我看恐怖片的经验来说,人越多,鬼杀得越开心,人数的意义仅此而已。” 绝对不是找不到一起玩的朋友——绝对不是! 【找不到朋友一起玩的B老师每日一损多人模式()】 【新观众,想看主播玩全息模式】 “想让主播死就直说,说出来,主播好报警把你们这些乐子鲨人犯统统抓起来。” 【新观众,想看主播玩多人模式】 “你们主播没有惯着新观众的传统,放心吧。” 【用户[超级小爆炸]打赏金牌*1!】 【用户[超级小爆炸]打赏金牌*1!】 【用户[超级小爆炸]打赏金牌*1!】 这样的信息足足刷了二十条,金额加起来足有两百万日元。 就算是和直播平台五五分都能拿到一百万,更别说她拿的是平台顶薪,只需要三七分,能拿到更多…… 虽然她也不缺这点零花钱,但谁也不会嫌弃钱多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 里奈一拍桌面,吓了弹幕一跳,她自己倒是义 正辞严,好像颁布什么律法似的严肃得很: “这新观众迢迢万里来看我,那按道理来说我是得好好表示一下,是吧?” 【您说得坏.JPG】 【老板糊涂啊!】 【哇,老板一出手,B老师这等不为金钱所动的懒鬼都开始推磨了,果然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钱给得不够】 【我靠,这是刷了多少,别说两百万,就是只有二十万让我倒立玩游戏都可以】 【万里迢迢……从哪儿算的万里啊!看直播到底哪儿来的这离谱的距离计算单位啊!】 “顺着网线(确信)” 【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这家伙刚刚是自己念了“括弧,确信,括弧”……这样的话?】 【自己念台词(确信)】 【B老师的精神状态真的很超前,吾辈楷模】 “谢谢夸奖~” 说说笑笑间,等房管把一些不当的言论封掉之后,里奈瞥了一眼打赏界面,毅然决然点开了【匹配】。 很快,匹配的队友上线,头像是个很可爱的像素小人,名称是系统分配的一团乱码。 而樱井里奈的ID则是“BBBBB”,因为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BE赛高”先注册了,她就只好随便打了五个B当名字,被她的粉丝亲切的称呼为“五B级景区”。 笑死,一群黑粉。 【来了,有请我们的下一个受害者!】 【啊~这游戏同时匹配的人这么多吗,我开了三个号都没匹配到B老师】 【队友快跑,菜老师的威力你抵挡不了,还是把这机会送给我吧】 “你们这些人坏得很,才不要和你们一起玩游戏,到时候你们跑到对面当人奸坑我怎么办。”她完全不怀疑他们有机会一定会狠狠坑她一把,就像她也完全不怀疑他们其实很喜欢她一样。 只能说粉丝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群体。 说话间,组队界面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声音:“你好……?2p……还不准备吗?” 一个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像夏天从头顶飘过薄薄的云雾一样,缥缈不定,又柔和暖洋洋的,听着听着里奈的脸上就露出一个笑来。 “好的好的,我这就准备~” 【B老师的夹子音!我喜!】 【我去,美少女,一定是开了变声器,这游戏根本没有美少女!(扭曲)】 两个人非常有礼貌地互相聊了两句,游戏就开始了。 游戏背景是一栋闹鬼的洋馆,坐落于深山老林之中,据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震惊世界的屠杀,十三位住客全都死在了各个地方,在那之后这座洋馆就废弃了。 主角是个侦探,十年之后,受人之托在一个深夜开车进入洋馆调查十年前的案子,却在撬锁进入之后陡然昏迷了…… “深夜、闹鬼洋馆、大屠杀,侦探,笑死,搁这儿叠杀人书呢?” 里奈吐槽道。 【毕竟只是独立游戏,背景禁不起深挖。】 【而且作者做游戏的时候未必考虑到这游戏会火成这样嘛。】 屏幕另一边,窝在沙发椅里的少女抿了抿嘴,颇为赞同。 转瞬间,游戏载入完毕。里奈面前浮现了游戏的操作面板。 “啊,我的屏幕坏掉了吗?怎么黑漆漆的……等等,我要做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嘛?” 一脸茫然的玩家发出了灵魂三问。 联机状态下根本不会弹新手教程,而难度选择她又没仔细看,导致1p选择“地狱难度”的时候她根本没注意到。 生活根本不会对她这只小菜鸡有什么怜悯之心,她才刚刚从地板上爬起来,发现自己除了属性栏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一黑(物理) 雪上加霜的是,这地方除了她好像还有别的东西,一下一下在打她! “呃!” “唔!” “啊!” 一时之间,寂静的黑暗里只能听见主角的挨打的声音。 主角每被揍一次就会发出一声痛哼,原本应该很惹人心疼的,但是一声声快到连成rap的痛呼,真的很难让人压住翘起的嘴角。 “救救救救救!”玩家发出尖锐的爆鸣。 【出现了,菜老师的五字真言!!】 【就是这个下饭爽!就是这个下饭爽!】 【切片组呢,切片组应该在吧?这么精彩,我得留下来慢慢品味。】 可恶,人与人的悲喜果然不能相通! 啪啦啪啦。 里奈瞪大眼睛,键盘WASD按得飞起,游戏主角像被从电饭锅里抓出来的蟑螂一样随地乱窜,行动轨迹堪称诡谲波澜,一时之间竟然让追在身后的小怪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一大团黑色的不明物体在地面疯狂逃窜,举着刀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候,从楼上跳下来一个英武绝伦的身影,一棒子敲在小怪头上引走了仇恨! “别怕,我来救你了。”耳麦里传出少女坚定的声音。 天啊,麻麻,我看见了天使!! 里奈双手合十在胸前,闭上眼睛,感动的泪水流了出来。 【靠,这速度,这绕柱技术,咱们玩的是一个游戏吗?】 【我靠,大佬!】 【什么救援队速度,有这技术怎么和菜老师能排到一局里】 【不知道是不是慕强滤镜……我看这主角也是风韵犹存啊(忸捏)】 【我看你是真饿了】 “你是……新手吗?”一棒子结束了小怪罪恶的一生,1p的少女弱弱问道。 “昂。” “新手直接匹配,的确很勇敢呢。先试着按L键,用技能点亮视野吧,这游戏玩一会儿就能上手了。” 真正的天使,就是能把看起来阴阳怪气的话,说得无比真诚…… 真是互联网的一股清流啊。 里奈如是感慨道,随即按下了“L”键,终于能看清了。 盲探——字面意义上,看不见的侦探。 这不是大力士举蚂蚁,轻而易举嘛! “这个,你拿好,如果有人打你,你就把它扔出去;还有这个,可以增加你的移动速度,不过不必要的情况下别跑,会被听到。” 少女教完,把身上的道具一个个丢在地上,一点也不嫌弃她玩得菜。 把直播间的粉丝看破防了。 【不是,哥们,我是来看这个的吗?】 【她真的,我哭死】 【老登,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 “呜呜,妈妈,我见到了天使!” 社交恐怖分子樱井里奈的语气夸张,1p的小姑娘听完直接支支吾吾,被灼热的热情烫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直接把身上的防御性道具一股脑全扔给了她。 “诶?都给我吗?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试过零道具通关……” “这样吗?我会跟在你后面,如果有怪物跑过来的话,就用道具狠狠地把它们打倒!” “嗯……好。” 两个少女岁月静好,和阴森恐怖的背景一点也不符 合。 【泪目了,兄弟们】 【零道具通关……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头像!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游戏大神!】 【哈哈哈,大神又怎么样,是时候给大神看看我们菜老师的拖后腿技术了!】 切,一群就知道幸灾乐祸的家伙,是时候给你们看看玩家的实力了! “是时候给你们看看我的力量了。” 双手放在键盘上,手指直接离开“L”键,看着重新变回黑漆漆一片的视野,里奈扶正了耳麦,笑道: “别担心,我可是很厉害的!” 说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行动了起来,让人惊讶的是,尽管地上障碍重重,房间内地形复杂,两道身影始终灵活如常,闪电一般“嗖”一下窜来窜去。 1p不知道,而直播间的观众看得清清楚楚。 直播间的视野就像雷雨交加的夜晚一样,只有时不时会点亮一下,然后又陷入冗长的黑暗中,原因自然是—— 手指时不时点一下“L”的樱井里奈。 也就是说她根本是在靠着那一瞬间的视野记地图! 震惊直播间一万年。 【WC,这个人开挂了!快来个人把她的挂封了!】 【游刃有余的操作,闲庭信步的心态,不是,你谁啊,快把我们的菜老师还回来!】 【这么久不更新,背着我们偷偷练习新技能去了是吧?】 【好消息,被溜了,坏消息,被溜的竟是我自己】 “哼哼,小瞧主播了吧,平常我就是谦虚谦虚,真到用得着的时候小小露一手就够用了,哼哼。” 她刚从宿傩的副本里出来,现在强得可怕!! 别说盲着探一间房子了,就是给她一栋八层大别墅,她逛一圈里面的有多少只蟑螂都能盲数得一清二楚! 不过很可惜,或许是1p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跟着她绕来绕去,樱井里奈除了听到过几次BOSS的嘶吼声之外,根本没有自己在玩恐怖游戏的实感。 “真是轻轻又松松啊。” 把最后一个保险丝紧张刺激地送进电闸里,里奈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揉了揉手腕。 “不对劲,这个时候BOSS应该从右三的门后面跳出来……为什么没动静?” 在她身边严阵以待的1p疑惑道。 “你在这待着,我去看看。” “别,还是我去吧,你身上什么装备都没有,挨一下就得死,还是我去吧。” 好歹拿了人家那么多装备呢,里奈没理所当然等着人家带飞,没等1p回复,从门口钻了出去。 迎面撞上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救救救救救!!!”少女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靠,吓我一跳!】 【还是熟悉的主播,还是熟悉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五字真言爆率频率有点高啊】 嘭!! 刚露头的BOSS,还没反应过来就迎面撞上了是十几个作用不同的道具。减速,晕眩,震慑,等等等等。 震爆弹的白光刺目耀眼,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感受过大中午直视太阳吗?大概就是那种感受。 【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看个直播泪流满面,我说我对武德充沛的主播爱得深沉】 【不许你爱,让我爱!】 【楼上逆天,别太爱了】 而罪魁祸首樱井里奈早早就闭上眼睛凭着记忆转回了房间里,1p赶紧拉下电闸,金属笼子从天而降,直接通电变成了刑场,噼里啪啦,闪烁的火花从怪物身上迸溅而出。 怪物痛苦嘶吼,猛拍通电的铁笼,火花四溅。 “吼!!!!!” “怎么办?我需要再给他来一下子吗?”里奈操控着角色鬼畜地原地转圈,问道。 “没关系,我来吧。” 1p保持温柔的说话方式,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手炮,一炮打断了怪物的手。 “啊?” 里奈目瞪口呆,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大人,时代变了!!】 【芜湖,终于看到这一幕了!】 “这到底是什么恐怖解密游戏啊!!” 今天,切片组的视频,以B老师崩溃的呐喊和怪物嘶吼声结尾。 第116章 自从直播完恐怖游戏之后,来你狠狠休息了几天。 上学,做课后活动,逛街,就像普普通通的中学生一样,过着简单又普通的生活,一度忘记打开游戏仓。 不过游戏这种东西就像甜品,同时吃太多会腻,可是一段时间不吃又会抓心挠肺的想。 对此,西园惠评价为:没事闲的,多写两篇作业就老实了。 于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平平无奇的晚上,洗漱完毕的玩家躺在游戏仓里,平平无奇地载入了《Imoto模拟器》……一切都是次元公司的阴谋!可恶! “不要抽到阴间副本,不要抽到阴间副本,求求了!” 粉发少女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用最虔诚的态度朝着漩涡拜了两拜,咬着嘴唇忐忑地把手伸了进去。 漩涡闪烁了两下,然后消失了。 “这是……” 里奈好奇地举起手,指尖夹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玻璃珠。透过澄澈的玻璃球,天花板的灯光投射到她的脸上,波光粼粼,好像一汪彩色的湖泊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流淌。 “玻璃弹珠?” 这种充满童趣的物品,看上去就和干巴巴的手指完全相反,一看就知道接下来的副本肯定是个阳光健康、积极向上的副本! “哇,金色传说!” 粉发少女从地上弹起来,眉眼弯弯,兴奋地把玻璃弹珠攥进手心里,就好像晚一点它会跑了似的。 太棒了! 新副本看上去是个和谐美丽的现代社会,啊——多么美好! 她终于要和一言不合就随便和脑袋说拜拜的时代诀别了! 【检测到副本媒介,是否进入新副本?】 【是/否】 “是是是!” 一道白光闪过,过度兴奋的粉发少女消失在数据构成的中转房间里,她兴奋的嚎叫绕梁三圈,久久回荡。 …… 老规矩,开局要给自己选buff。 里奈咬着拇指左右环视一圈,发现这次给的技能都很奇怪,而且好像没有攻击性的技能。 分析、辅助,还有……医疗。 “可恶!” 医疗什么的……她可不像再当个只能被拎来拎去的便携医疗包了啊喂! 钞能力,启动! 不知道是不是她抽中和平的现代社会副本已经花光了他的运气,商城所有的刷新道具都快被她买完了,也没有一个攻击性的能力被刷出来。 里奈挠了挠头发,流下了非酋的泪水。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吧(感慨) 终于,在用完了所有刷新道具之前,终于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天赋出现了! 【追本溯源】 【技能描述:你可以通过身体接触读取目标人物的一小段记忆,并加以略微扭曲和修改(修改程度基于智力水平,随技能等级上升)】 虽然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攻击能力,但是已经算很不错了。 “哼哼,最好别惹我~” 里奈掐腰,朝虚空打了一拳。 要是有人敢凭借武力想强迫她(比如两面宿傩),她就用这能力把他变成自我认知改成沃尔玛购物袋! 还是芭比粉的! 能力抽取完毕,游戏正式开始。 【亲爱的玩家,欢迎回到妹妹模拟器!】 【当前位于副本:[愚人之爱]中】 …… 【天才,亦或是刽子手?命运的分叉口,系着一万个人的生命,正义和邪恶,一念之差,天差地别。】 熟悉而又漫长的黑暗,玄之又玄的报幕一闪而过,漫长的加载结束,玩家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了。 蹬了蹬腿,里奈吸了一口副本内的空气。 Imoto模拟器,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按照 过往的经验,她现在睁开眼,看到的应该是这一次的爸爸妈妈。如果策划不搞什么幺蛾子的话,也许能看见哥哥也说不定! 这怀揣着对新副本的期待,玩家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过融化的油画吗?不同颜色变成色块儿模糊在一起,流淌,蔓延。只能隐约看清颜色,甚至连边界都分不太清楚。 两团拟人的马赛克摇摇晃晃——这就是她一睁眼看到的东西。 心跳骤停.jpg 什么鬼啊!!!! 惊魂未定的玩家一下子退出了第一人称,像灵魂一样飘在空中,看着围着婴儿床中的小婴儿的花花绿绿的几坨马赛克像看见猎物的食人族一样大呼小叫起来: “小里奈好像睁眼了!他是不是在看我?” “放屁,这是在看我!你打听打听,附近的几个县的警署,论孩子缘,还是我最讨小孩子喜欢!来来来,让叔叔抱抱~” “滚开,你浑身都是臭的,别熏着孩子。” “嘿,队长,这话不能这么说,你不也整天抽烟?” “可爱,真可爱,来,到叔叔这边来~” 四五坨高糊马赛克凑了上来。 “哇——” 失去玩家操控的小婴儿蹬蹬腿,嚎啕大哭。!!! 顿时,食人族聚会般的马赛克们像看见锅里的食物变成了不可名状的克苏鲁一样,吓得手脚并用,互相推搡,咋咋呼呼地后退。 生怕跑得慢了一步就会被婴儿床里的炸弹炸死一样。 “我说你们几个,给我到此为止!” 从外面走近来一个高挑的马赛克,被乱哄哄的场面吓了一跳,没好气道,“都说了,不要靠太近,她才睡着——惹哭了我的女儿的,快去给我哄好啊可恶!” “这个……哦,我突然想起桌子上的卷宗还没看完,那个,哈哈,我先回去了哈。” “那个……这个……我完全不会哄小孩子啊!”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哦,小乱步是不是在外面玩呢?我、我去看看。” 食人族族长一样威猛的马赛克一发话,这些族员们纷纷挠着头,看天看地,讪讪地挥舞双腿,一股脑从门涌了出去,好似慌忙从罐头切口逃跑的沙丁鱼一样,人声鼎沸地滑溜了出去。 “真是的……” 高挑的马赛克无奈摇头,走近婴儿床,熟练抱起哭闹的孩子轻轻摇晃,没一会儿,婴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目睹这一切的樱井里奈打开游戏面板:…… 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坏消息:她的这具身体好像有极其严重的脸盲症,严重到迎面走来一个人可能连性别都分不清,所以她看到的人才是这种奇形怪状的样子。 好消息:这一具身体自带了一个天赋! 【直觉系】……嗯…… 虽然暂时没有感觉到这个天赋有什么作用,但是名字是金色的诶!金色传说! 玩家的审美很简单,很暴力,大就是好,闪就是美,越闪,她就越高兴。 …… …… 【体力+1】 【智力+1】 【智力+1】 【智力+1】 “啾啾!”窗外,好奇的灰麻雀站在窗台上,目光盯着地上的磨牙饼干不放。 一边,小小的孩子抓着玩具啃啃啃,连正眼都不看一下磨牙饼干。 看着屏幕里的婴儿放下手中沾满口水的玩具,又分心看了看屏幕一边正在努力上涨的属性值,里奈疑惑的挠挠头,继续分配今天的体力值。 明明是同样的玩具,为什么智力属性涨得比体力属性要快一点呢? 但是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七巧板拼图连环魔方等等玩具,玩家释然了。 涨智力好呀,越聪明,能力发动的概率就越高,增加智力要从娃娃抓起。 孩童的智力发展在3~5岁尤为关键——摘自某育儿书。 不能让自己输在起跑线上啊!(攥拳) 上辈子,身处在一群剧本怪中的她被人嘲笑,被人欺骗,最终走投无路,身死道消(?) 重生归来,她誓要凭借聪明的脑瓜夺回自己的一切! 依旧把今天的体力倾斜分配了智力上的玩家邪恶一笑,邪恶无毛智人mini版在房间里爬来爬去,眼疾手快,抓住了偷吃她磨牙饼干的麻雀。 刚刚就是你在偷看我罢? V我50,聆听我后续的复仇计划,我就放过你,怎样? 灰棕色的小麻雀,好奇的歪头,并没有对她的雄伟计划产生付钱阅读的冲动。可恶,竟然敢如此无视本玩家! 【追本溯源】,技能发动! 技能熟练度喜加一,笑眯眯的邪恶小孩爬爬爬,爬到软乎乎的毯子上恢复体力去了。 暖和的春风里,小孩软绵绵的小脸陷在毛茸茸的毯子里,在阳光下随着呼吸闪闪发亮,像是金光闪闪的蜜糖,甜甜的,暖暖的。 江户川祖传的毛毛炸炸的绒发贴在溢出肉肉的脸颊上,被呼吸吹得一翘一翘、 只看这张甜蜜的小脸,谁也不会相信这样可爱的孩子会做坏事,对吧? 江户川繁男托着奶瓶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人间静好的幸福模样。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诶呀呀,真是太可爱了。 “啾啾!” 余光中灰影闪过,江户川繁男下意识警惕地往窗外看去—— 明媚的春光里,一只灰麻雀正叼着老婆甚爱的吊兰的叶子,用爪子抓着杆茎,扑棱翅膀上下攀爬,时不时脚滑一下,掉在花盆里,生气地“啾啾”两声。 ……??? 这是在干什么,花盆里生虫了? 而且这不是攀禽的动作吗? 一只麻雀,在模仿鹦鹉? 天性好奇的男人瞬间搬了个椅子,一边把孩子抱在怀里喂奶,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麻雀锲而不舍地攀登吊兰,时不时给它加油。 【进行了温馨的亲子活动,健康+1】 【进食,饱食度+50】 【为磨牙棒报仇,心情+10】 窗户前,眉眼相似的一大一小,一个专注喝奶,一个专注观鸟,看表情,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两个人都很满意。 麻雀:? 鉴于没人为麻雀发声,所以江户川里奈度过了一个较为平和的童年。 就这样,在一片群魔乱舞的环境中,小小的婴儿逐渐长大。 婴儿床变成了单人床,尿不湿和奶嘴变成了可爱的花裙子,而搬家搬到乡下小地方的江户川家也逐渐融入了这里。 江户川里奈、江户川乱步这一对兄妹渐渐长大,变成了一对可爱的兄妹,有着如出一辙的炸炸的头发和清澈见底的绿眼睛。 早上的阳光温柔体贴,打在身上暖暖的,两个孩子手牵手离开了家。 “妈妈——我出门啦!” 江户川乱步拍了拍胸脯,把脑袋从门口缩了回来,牵着女孩走出家门,澄澈的绿眼睛掩藏在大大的遮阳帽之后。 同样戴着大大的帽子的女孩亦步亦趋一样跟在他身后,从远处看去,两个身影像两只小企鹅一样可爱。 “诶?乱步今天和妹妹一起出门玩啊,去哪儿?” 路过的邻居大叔笑眯眯的。 “去公园,大叔干嘛明知故问?” “哥哥!大叔只是问问而已啦!”江户川里奈朝大叔笑,“我和哥哥要去公园玩~” “真乖。” 邻居大叔没有多想,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头,乱步见状也露出一个笑来。 他最喜欢和妹妹一起出门玩了,因为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那些无法理解的大人也不需要他单独面对了! 想到这里,乱步眯起翠绿色的眼睛,比赛一样,伸手也揉了揉身旁女孩的头发,自然地接过路过的邻居塞给她的棒棒糖,一把塞进了嘴里。 还有,只要带着妹妹,他就有数不完的零食吃! 所以,他最喜欢妹妹了! 第117章 乡下没有城市那么忙碌,时间在这里就像玻璃搅拌棒上的蜂蜜一样,慢慢从瓶子里舀出,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随着暖风摇晃点头的小迎春,夏天一直拼了命嗡嗡叫的知了,泛着潮湿泥土味道的田埂,时间从缝隙间慢悠悠流淌而过。 冷冰冰的雪花盖住了田埂,盖住了小溪,盖住了花园,一夜之间把世界变成白茫茫一片,好像恍惚之间,冬天就到了,里奈登录游戏,从床上醒来的时候,露在被子外的胳膊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冰冷。 “早上好!” 一睁开眼,眼前就凑近了一张放得很大的脸。 乱糟糟的头发落在她的脸上,像小刺猬未成熟的软毛一样,拂在脸上痒痒的。稚嫩的少年眯着眼看她,见她醒了,声音清脆,大声嚷嚷: “起床起床,快起床!” 一边小喇叭一样嚷嚷,少年一边拉住她露在外面的手使劲往后仰,硬生生把她从被窝里拔了出来—— 显然,等待对江户川乱步来说实在是一件难事。 “快起来啊,你不会忘了今天我们 要去看爸爸吧!” “啊啊,知道啦!” 床上慢慢爬起来,在冷空气里打了个寒战,里奈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把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耐的少年推了出去,嘭一下子关在门外,开始慢悠悠穿衣服。 在她穿鞋穿外套的间隙里,江户川乱步站在门外嘴上一直碎碎念,声音比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还要吵闹。 “你快点哦!快快的,要像火箭一样快哦!就像我今天早上被妈妈叫起来一样,妈妈说乱步不能赖床,可是为什么妹妹就可以赖床,难道妹妹和乱步大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我想一定是乱步大人比妹妹要聪明一点,聪明的大人要更早起床,笨蛋妹妹就能睡更多,直到中午起床——嗯,肯定是这样!” 他不停地扭门把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脚尖在地毯上不停捻来捻去,发出“沙沙”的声音,各种各样窸窸窣窣的声音,搭配他念叨个不停的嘴,简直比什么闹钟都管用。 ——等待对于江户川乱步来说,真的是一件煎熬的事。 里奈穿好最后一个袖子,叹了口气,打开了门:“哥哥,我准备好了!” 哦,顺便说一句,她的脸盲随着年龄上涨实在有了长足的进步。 最起码,她现在能分清五官了!(鼓掌) 少年皱在一起的眉毛总算舒展了,一把抓起她的小挎包脱下,往自己头上胡乱套,像个小大人一样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挎包:“好啦,哥哥给你背,一会儿见到爸爸,你不要告诉妈妈我早上偷吃了你糖罐子里的糖!” 实在是很可爱,但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在这个奇怪的家庭里,她才是最笨蛋的一个,没有超人的智慧,也不能一眼看出真相,就算她不告状,爸爸也会知道他干了什么的。 里奈拽了拽脖子上的围巾,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不会说的,哥哥。” 这糖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爸爸妈妈个个身怀绝技,还敢偷吃的都是勇士,要是看出来的话,可和我这个无辜的笨、蛋、没有一点点关系哦~ 还没有见识过人心险恶的乱步美美地拉着妹妹的手,踏上了艰难曲折的道路—— 江户川乱步实实在在是个巨大的路痴! “哥哥,这边!” 第一万次把雄赳赳气昂昂上错公交的少年拉了回来,推到正确的站台上,女孩深深地叹了口气,环顾四周长着同一张脸的NPC们,感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一个路痴,一个脸盲。 两个完蛋的家伙凑到一起了,这世界还是赶紧毁灭了算了! 站台上等车的人们都用善意的眼神看着这一对可爱的兄妹。 相似的黑发绿眸,穿得鼓囊囊的,像一大一小两只圆雪人,两小只挤在公交站牌下等公交的样子,实在是看得人心都化了。 最后,两个孩子被大人们先让到了公交车上,在所有人关切的目光里,乱步大咧咧选了最后面的座位,踮脚坐了上去,顺手把里奈也拽了上去。 坐稳之后,他把身上属于里奈的小包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三连座最外面的位置,整个人自然地趴在窗户上看雪景,兴致勃勃的。 对于两个孩子占了三个位置这件事,车上的大人们显然没意见,显然,就算有意见,专心在玻璃雾气上画画乱步也不会听的。 随着公交开动一晃一晃,里奈扶着额头靠在硬邦邦的塑料座位上,颇为担忧地叹了口气。 超级天真、无敌自我、又超绝人世的推理天才,加上路痴和“江户川乱步”这名字…… 这显然就是她在小兔崽治的副本见到过的,武装侦探社的侦探,江户川乱步。 她怎么又双叒叕选到了一个同世界观的副本!!次元公司,你们是不是在我的抽卡道具池里做手脚了,黑幕,这是黑幕! 气抖冷。 “诶?为什么要皱眉?啊,难道是没有睡醒吗,也是,我没有睡醒的时候,也很想皱眉,但妈妈说皱眉会变老,难道对我来说,变老不是长大吗,长大算什么坏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专心画画的乱步突然凑了过来,温热的手指戳在她的额头上,强硬地把皱起来的皮肤全都抚平了。 乱步直直盯着她,看到女孩眼中的忧虑统统消失,澄澈的绿眼珠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倒影后,开心地勾起嘴角: “不过你还小,可以像躲在爸爸身后一样躲在乱步大人后面,所以不许皱眉!” 里奈余光瞥到他脱下来的手套,正大喇喇放在膝盖上,这只手此刻正放在她的头上,满足地左右揉揉。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就像人迹罕至的深林里一汪干净的水潭,靠过来的时候,从缝隙中透露出的绿色,如同宝石一样动人。 淡淡的糖果香味混杂着冰凉的冷空气涌入鼻腔,弄得她鼻子痒痒的。 “阿嚏,阿嚏!” 乱步一惊,一脸惊恐地收回手,扯开挎包抓出粉色保温杯塞进她手里,迅速地给她拧瓶盖,圆脸因为着急而红扑扑的:“不许打喷嚏,不许感冒,不然妈妈要骂我了!” 很可爱的说法,就好像说“不许生病”,感冒就会被他色厉内荏的严肃态度吓跑,让她变得健康起来似的。 “……唔。” 抿了一口略烫的热水,宽大的瓶口蒸腾起雾气,隐藏在瓶口和雾气之后,女孩低低应了一声,翠绿色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遮住,不露声色。 好吧,江户川乱步实在是很可爱! 看在可爱的份上,别说当乱步的妹妹了,就是再经历一次异能化也完全没关系!(大拇指) 今天的次元公司,因为江户川乱步的可爱而免于投诉信一封,实在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就在江户川乱步絮絮叨叨,话题从赶走感冒转到感冒就吃不出甜味再到他今天只偷吃了她一颗糖千万不能告诉爸爸,经历了九转十八弯般的跳跃之后,公交车终于到了。 天啊,江户川乱步有多可爱,他的嘴就有多碎! 为了堵上他的嘴,里奈一等公交停车就迫不及待地拽着喋喋不休的少年直奔报刊亭,踮脚买了一本最新的烹饪杂志塞给他,就像塞给唠叨小猫咪一只整齐的毛线团一样塞给他。 拿到报纸的乱步果然安静了下来,兴高采烈地翻开报纸,翻到烹饪界面,盯着上面的甜品区块干劲冲天地看着,专注到好像能从五彩斑斓的纸页上看出甜味似的。 这期杂志的赠品是一个水壶套,正好套在她的粉色保温杯上。里奈满意地套好,把杯子和零钱一起完整塞回他背着的小挎包里,整理整理皱起的衣角,牵着着迷的少年往警署的方向走。 至于往哪儿走? 无所谓,反正直觉会告诉她一切。 或许是冬天到了,就连城市里的人都不愿意出门,街道上冷清清的。 “人类像动物一样,一到冬天就喜欢待在自己的窝里”——对于乱步的这种评论,里奈倒是很认同。 马路中央的雪已经化了,露出青黑色的路面,而人行道上的雪还没化完,脏兮兮的,踩上去已经没有让人喜欢的”嘎吱嘎吱“声了,所以里奈只带着乱步走没有雪堆的地方,以免被雪水沾湿裤脚,如果裤子湿了,是会生病的。 两个孩子走在路上,时不时有路边商铺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在他们身上,照亮乱步杂志上挤在一起的黑字,给彩页上的甜品镀上一层美味的光。 铅灰色的天阴沉沉的,有几朵灰色的云从头顶缓缓飘过。 …… “啊,下雪了。” 警署大厅里,坂野上吉看了看外面灰扑扑的天,拿着热腾腾的咖啡,靠在咖啡机上,看着外面的雪花片片飘落,惬意地抿了一口咖啡,感觉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不由得惬意出声: “啊……这种天气,就该坐在被炉里,一边烤橘子一边看电视节目,这才是生活……可恶的工作啊……” 虽然是警察,但一点也没有上进心的坂野上吉晃了晃头,从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咸鱼的味道。 突然,大厅外两个速度很快,正在靠近的明亮小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快走快走,不要淋到雪,会得很可怕的感冒的!” “哥哥,慢点,要是摔倒了才会更浑身湿淋淋的!” “啊啊,我知道了!” 两个身影吵吵闹闹地挤了进来,充满元气的声音让坂野上吉笑了起来:“是小乱步和小里奈啊,怎么这个时候跑到警署来了,是来看望叔叔的吗?” 较大的少年给了他一个震惊的眼神,好像在怀疑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胡话似的,看得无良大叔笑得更放肆了。 “叔叔!中午好,我和哥哥来找爸爸,请问你知道他在哪儿吗?”里奈主动上前,承担起交际这项艰难的工作。 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她,并没有拆穿她实在是认不清谁是谁所以干脆统一叫“叔叔”的偷懒之举。 “千里眼大人在办公室,”坂野上吉指了指楼上,浅啜一口咖啡,发出非常不雅的吸水声音之后,长叹一声,“啊……大叔我啊,还要在这里做一会儿工资小偷,你们两个还有大把美好时光的小鬼头,就自己上去吧。” 说完,他就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ID卡从脖子上扯了下来丢给了她。 把摸鱼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确定了,这是坂野上吉,把咸鱼两个字写在举手投足间的大叔。 “谢谢坂野叔叔!” 叮~ 电梯停在了五楼,熟门熟路找到办公室。 刚想敲门,里奈迎面就撞上一堵硬邦邦的“墙”! 额头剧痛,玩家一下子倒仰两步,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唔!” 里奈捂着额头,仰头看去——好吧,她其实根本分不清,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啊,妹妹!” 乱步很可爱地叉腰,拦在她面前生气地比比划划: “明明这里有这——么大一块地方,你偏偏要那么用力开门,那——么用力走路,撞到人啦!” “乱步。”里奈听到江户川繁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罕见的严厉。 乱步也不遑多让: “难道生气的大人就有道理不道歉吗?那乱步大人也很生气,超级生气,乱步大人很有道理,超级有道理!” 被拦住的人倒是很坦然:“抱歉啊,小朋友,刚刚太着急了,没看到你妹妹。” 很年轻的一个男声,里奈发誓自己绝对没在警署见到过这个人。 想到这儿,她扯出一个天真的笑,甜甜道:“没关系,我也有错,不该走那么快!” 说完,女孩朝陌生男人伸出手,故作成熟地点点头:“握握手,我们互相原谅,就可以做好朋友啦!” 夹出来的夹子音,甜度爆表,怪叔叔阿姨最爱。 里奈举着手,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好啊,小淑女,很高兴见到你。” 她的手被抓住了,然后被人从地上轻轻拽了起来。 【追根溯源】,发动。 无形的波动从两人相交的手掌中迸发!一些新鲜的记忆涌入了玩家的脑海。 …… 十分钟前。 办公室内,他站在办公桌前,无奈地扶着桌子。 “这已经不是你这个职位该接触的事了,放手吧,繁男,这对你我都好,你还有孩子,还有妻子,别执迷不悟。” “我做不到,士英,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些原本能得到救赎的生命被残害——我是警察!”江户川繁男深深地叹气,目光放在办公桌上的家庭合影上,久久留连。 “可是,你看不到的地方总会死人,警局案子那么多,千里眼大人的眼睛放在别的地方不行吗?要知道,上面的人吹吹风,就能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繁男!” “士英……[不因任何事件而恐惧,不为任何人所憎恶,以自己之良知,履行警察之职务,不偏不倚,公平公正],入职之誓言仍在耳侧日夜回荡,我做不到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江户川繁男疲惫地倒在椅背上,伸手,把桌子上的照片倒扣在桌面上,无奈地笑笑。 “对不起,士英,我是个警察。” “总有一天,你会被自己的执拗害死!”男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地拉门而出,然后撞上一个小小的身影。 …… 记忆到此结束,里奈清醒了过来,鉴于记忆很短,她几乎只是愣了一下而已。 “好了,这位小绅士,请让开吧。我还有事,只能抱歉地先走一步。”男人的声音很温和,看不出刚刚吵了一架的样子。 “哥哥。”目的达到,里奈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个叫“士英”的家伙明显不是敌人,但也不能就假定他是个好人,还是别多做纠缠了。 乱步冷哼一声,气鼓鼓走到里奈身边,让开了路。 “谢谢你,小淑女。”男人朝她笑了笑,风风火火离开了,一道透明面板在玩家眼前弹出——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恐惧,不是沉默的理由]】 【任务说明:声名赫赫的[千里眼警官]好像陷入了一桩麻烦事,勇敢的玩家,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任务奖励:20000円,[瞬时增幅丸]*10,体力药剂[小]*5】 第118章 被领着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乱步的嘴还高高翘起来,翠绿色的眼珠左瞟右瞟,就是不肯看一眼江户川繁男。 江 户川繁男走过来,看见他撅起来的嘴,一下子笑了出来,眉眼弯弯调侃道: “诶呀,看看,这是谁家的小门把手来了?” “哼。” 乱步绕到里奈身后,非常非常用力地“哼”了一声,情绪就像写在纸上的大字一样好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好生气快来哄我”的气息,直到坐在了房间内的椅子上继续生闷气。 可是,他完全没推理出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否则现在肯定会痴缠着江户川繁男追问为什么吵架。 里奈觉得很意外,但仔细想想又在意料之中。 江户川繁男自己就是个极厉害的侦探,当然知道该怎么瞒过乱步,他大概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早接触有关他工作的事吧。 从他们早早搬到乡下,让乱步远离人烟,告诉他“这不过是很普通的能力”这一点也能看出来,过人的天赋是上天赐予乱步的礼物,也是在他三观不成型时引人堕落的苹果,而江户川夫妇所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天才生活在更多的温暖和光明中,让环境引导他成为正义的人。 而据她所知,未来的乱步大侦探,武装侦探社的绝对核心,的确做到了“与正义为伍”,这么看来,江户川夫妇的教育还算成功? 但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以前他们相遇时,江户川乱步已经成为了一个内核完满的大人,填补他的过去的岁月她一无所知,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调查…… 可恶,早知道还有这一遭,她就不和黑心医生狼狈……不是,虚与委蛇了,早日加入侦探社改邪……不是,强强联合才好。(挠头 里奈腹诽着,默默绕过生气的江户川乱步,爬到江户川繁男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半个身子趴在桌面上,伸手去够倒扣着的相框,把照片戳了起来。 透亮的玻璃后,靓男美女并肩站立,中间牵着一个小男孩,男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共四个人,照片上的人都笑得很开心,就算不说,也能看出来这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诶呀,小里奈在看我们的合照吗?” 腾空感陡然传来,里奈蹬蹬短腿,毫无反抗机会地被从办公桌上抱了起来。 “这个是你,这个是哥哥,还有爸爸妈妈……”江户川繁男专注地为她介绍照片中的人,嘴角挂着笑容,摸了摸鼻子感慨道,“啊,这么一说,好像好久都没拍一张全家福了,等我手上这个案子结了,咱们全家一起……” 樱井里奈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家人啊,这话可不行说!平常人说这话尚且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呢,何况你可是个刑警,这可是超超超高危职业啊!! 你还是先闭会麦吧(无情) 被她捂住嘴巴的江户川繁男没有挣扎,只露出一双清朗的眉眼,搞怪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满是疑惑之色。 手掌下温热的触感让里奈有种直接发动能力窥探记忆,直接完成热毫无的冲动——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可没有自信能在两个大侦探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爸爸!拍全家福怎么不叫我!” 乱步也顾不得生气,从椅子上急急跳了下来,扒着江户川繁男的裤脚开始往上爬。 爱子沉重的爱让江户川繁男笑容勉强,赶紧一手拽着裤子,俯腰把里奈稳稳放在地上,算是保住了千里眼大人有形的裤子和无形的节操。 “诶呀,乱步不生气了吗?” “生气,然后现在爸爸居然要抛下我一个人,只问妹妹,我现在要更生气了,超级超级生气了!” “没有没有,爸爸记着乱步呢!先放开爸爸的裤子,好不好?” “不好!” 一大一小两个团团转,围着办公桌拔河,互相角力,里奈嫌弃地远一躲,看着牛皮糖江户川乱步死死黏住他的裤腿,扒都扒不下来。 江户川繁男欲哭无泪。 “乱步,乱步!诶呀,别爬了,爸爸错了,爸爸不应该,裤子,裤子,别爬了,乱步!” 乱步像个孜孜不倦的大蟑螂一样,蹦蹦跳跳,恪尽职守,双手抓着爸爸的裤子用力蹬,使劲往上爬,确实,他也得到了和蟑螂一样的待遇—— 被拎着后颈拽到空中时四肢不停划水,得到拽着裤子,气喘吁吁的江户川繁男惊恐的表情一个。 江户川乱步,威力恐怖如斯。 里奈见状,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牢牢藏在椅子后面。 …… 晚上。 夜晚星星藏入云间,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上,银白色,像一片正方形的鱼鳞在发光。 粉嫩的房间内,单人床上,女孩双手抓着厚厚的被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地上亮闪闪的月光看得起劲,不肯入眠。 实际上,玩家早已神游天外,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倾听耳边传来的交谈声。 【窃听耳朵】 幸好这个世界有“异能力”这种非唯物的存在,她才能让这个道具重见天日。此刻,这小小的间谍正卧伏在两人床下,聆听夫妻二人的私语。 虽然“千里眼警官”的推理能力举世皆惊,但其夫人的才能更不在其丈夫之下,只不过她的志向不在建功立业,只愿意默默经营自己的家,做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家庭主妇,所以才被世人忽略而已。 但是,不想出名,绝对不代表江户川菊是个懦弱的人。 今天江户川繁男和那个“士英”的争吵,瞒得过年少的儿子,但绝对瞒不过火眼金睛的江户川夫人,所以里奈才借着晚安吻的时机,把道具放到了夫妻二人的房间里静静潜伏,等待机会—— 她的直觉告诉她,今晚,就是她得到线索的好时机。 果然,没让玩家等太久,安置好的江户川菊,也就是江户川夫人关了灯,盖好被子,提起了白天的事。 “繁男,横滨那边……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江户川繁男把硬物(里奈猜测那是一本书)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对这种事,我永远也没办法说‘做好准备’,亲爱的。” “一定要这么做吗?任务……应该是可以拒绝的吧?” “可如果不去横滨,案子怎么办?如果我也退缩了的话,这件事就会像往常一样,沉寂在档案室厚厚的灰尘下,再也不见天日了。” “可我们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万一,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留下我和孩子们,你要我们该怎么办呢?你总该想想我们呀。” “是啊,我们的孩子,他们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江户川繁男叹气。 “要是有人要伤害我们的孩子,我就算只想一想,也觉得心如刀割,疼痛难忍。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恐怕所经历的痛苦远胜我千万倍,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这就是警官大人的‘正义’?” “不,这大概是‘江户川繁男’的‘任性妄为’吧……对不起,亲爱的,让你为我的任性而担心了……” 夜色深沉,熬人的寂静弥散开来。 就这么过了许久,直到里奈差点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正想收回道具的时候,好像听见一声隐约的笑。 好像是……江户川菊? “噗,你呀。” 她的声音太轻了,就像月光中轻轻摇曳的蒲公英,让人连呼吸都要忍不住屏住,生怕呼吸的风浪就要吹走这朵美丽脆弱的花,让她回到月亮上去。 就像她的外表一样,美丽,温柔,毫无攻击力,只想让人捧在掌心,好好呵护,不使风霜雨雪侵蚀她一星半点。 “任性妄为的千里眼大人,实不相瞒,和你结婚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预见了今天这种局面呢,在推理方面,我向来有一点天赋,不是吗?” “啊……是的,我知道,江户川夫人,你总是这么完美,每一处都比我要好得多,我呢,这辈子都赢不了你咯。” 江户川繁男的声音很低,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占理,所以姿态放的很低,简直有点讨好的意味了。 要是换一个人被千里眼警官大人如此称赞,大概要洋洋得意,出门都用鼻孔看路了吧,可惜,江户川菊完全不吃丈夫这一套。 “诶呀,油嘴滑舌的警官大人,捧得我这个小女子是晕头转向,神昏意乱啊。” 她拉长声音,柔声慨叹道: “真是稀奇,我呢,是长了三条肌肉虬结的胳膊,还是生了六个青面獠牙的脑袋?不然怎会惹得大名鼎鼎的千里眼警官大人如此伏低做小,柔声下气?” 江户川繁男好像闷闷笑了两声:“亲爱的江户川夫人……以我微薄的这点本事推理看呢,你呀,绝对不会生出三条手臂,也不会有长出六个脑袋的那天啊。” “哦,为什么?” “首先,亲爱的花容月貌,秀外慧中,我看,就算真的有诅咒一类的东西,神明大人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样的美丽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啊。” “油嘴滑舌,还有呢?”虽然嗔怒,但江户川菊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笑意。 “还有,我们的床太小了!” “这算什么理由嘛!” “当然啦 ,亲爱的。这张床这么小,只你我两人——两个脑袋,四条胳膊恰好填满,像拼图一样完美无缺了,诶呀,实在是躺不下更多的手,也睡不了更多的脑袋了啊!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搞完怪,江户川繁男笑得不可自抑,床板被他震得“咚咚”直响,然后他又突然“哎呦”一声,床板的震动立刻停了下来。 “哼。” 从动静推测,里奈猜他可能是笑得太肆意,挨了老婆一发正义执行。 插科打诨之后,卧室里哀伤的气氛荡然无存。 江户川菊的声音很温柔,说出的话也很温柔: “繁男,永远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我喜欢的,正是坚持本心,永不妥协的你。” “菊……” “答应我,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好,不要逞强,好吗?” “放心吧,菊,我始终坚信,权力之上,律法尚存。” 然后,就是夫妻两个黏糊糊的私语了。 趁着大侦探夫妇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里奈一脸复杂地让【窃听耳朵】从门缝里挤了出来,收回了这件充满狗粮味道的道具。 刚才的对话,刨去大量甜分超标的部分,有用的东西其实也不少。 横滨、任务、失去孩子的父母…… 听起来就很阴谋诡计,和【横滨】有关系的事统统都没有好事! ↑患有【横滨PTSD】的玩家如是抱怨。 不过既然是任务的话,江户川繁男的办公室应该有线索吧? 找个合适的时间偷偷去看看算了。 里奈皱了皱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闻到了一股烂橘子的味道,让她的手痒痒的,非常想拔几个脑袋解痒。 这是五条里奈的副本留下的后遗症吗? 这么想着,里奈闭上眼睛,退出了游戏。 …… 晚上,放下手机的粉发少女躺在被子里,莫名其妙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回荡着游戏里的一幕。 现在的【江户川乱步】和未来的【江户川乱步】,两个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交替出现,都有这漂亮的翠绿色眼睛,都喜欢眯眯眼,用撒娇的语气和大人说话,像一只等比例放大的猫猫一样可爱。 不过话说……她和长大的乱步见面的时候,他有多少岁来着……? 不过那时候的她真没想过,江户川家的氛围是这么轻松愉悦的,要是日子一天天这样过下去,就算和社长相遇,组建了武装侦探社的乱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成长吧! 如果一个虚拟的角色,家庭圆满,内心幸福,工作顺利,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挫折是不会坐公交车,最困难的局面是识不破爸爸妈妈保护性撒的谎的话…… 那他的人生放在二次元角色里,绝对是要被无数各有惨处的角色嫉妒到跨次元都要来追杀他的程度啊! 这种过家家程度的痛苦,完全不值得放在Imoto模拟器里单开一个副本啊! 等等,还是说,江户川乱步的人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躺在床上,里奈的脑袋极速运转,几乎听见小小的脑瓜里CPU燃烧的声音。 毕竟,童年幸福的美强惨角色,也不是很少见…… 当然,她不是恶毒地诅咒乱步的人生要变得一团乱糟,只是……就算是乱步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孩,策划也不会放弃打碎他完美的人生,让他的背景故事更悲伤、更深刻、更惹人怜爱一点,把这个角色从“普普通通的讨人喜欢”,变成“讨人喜欢得不得了”的机会吧? 毕竟,这些角色写出来是要卖钱的! 玩家是很奇怪的群体,对自己的情感波动无动于衷,但却无法对别人的缺失视而不见,总想用喜欢、怜爱、欣慕的感情来拥抱这些虚拟的角色。 大概在这种诚欢诚喜的情绪里,缺失的部分也会因为得到这些虚拟角色的反哺,而同样被填满吧? 美、强、惨。 爱情,慕强,怜爱,这些对应的情绪比“可爱”深刻多了,这也正是美强惨经久不衰的原因。【太宰治】、【五条悟】、【两面宿傩】,他们的人生都可以归类在这个分类里,没道理到【江户川乱步】的时候策划就会手下留情。 这次,江户川繁男的“任务”,听上去就很危险,那么……这会是【江户川乱步】幸福人生的转折点吗? 啊啊,完全不知道! 美强惨的款式那么多,死有死的惨,活有活的惨,千姿百态奇奇怪怪,就算身经百战的老玩家也会迷惑的! 想到这,樱井里奈眨了眨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 “……算了。” 软软的被子隆起的弧度缓缓上升,又缓缓下降。 外面的月亮从树梢爬上来,月光如纱般洒落,如果没有不是眼前没有任何UI的话,里奈几乎以为自己还躺在江户川家的床上,看冬天里亮闪闪的月亮呢。 少女闭上灿金色的眼睛,拽了拽被子,把多余的烦恼踢出了脑袋,迷迷糊糊想着: 算了,明天上线,就去江户川繁男的办公室翻翻线索……希望不会被抓到吧。 乱步…… 应该不会……捣乱…… 少女窝在被窝里,陷入了沉沉的睡眠,梦里都是张牙舞爪的蟑螂,满地乱爬,窸窸窣窣,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等她忍不住拎起一只的时候,大蟑螂嘴巴一张,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全家福带我一个!” ……第二天起床,气冲冲的里奈就把床头用来辟邪的两面宿傩照片丢进垃圾桶里,狠狠踢了两脚。 第119章 又是普通的一天 嗤—— 公交车到站了,一个裹得圆滚滚的小孩晃悠悠地冲下车门,扶着路边的公交站牌干呕,眼泪汪汪,引起周围人的好奇。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大人晕乎乎地从车上下来,连直线都走不出来,一群人走出了群魔乱舞的样子,一下子衬托得女孩一点都不奇怪了。 “呕——” “呕——这司机怎么开车的!妈的,小心我投诉你!” 公交车喷着尾气,一个加速甩尾消失在樱井里奈的视野里,好像就连它也忍受不住大家的抱怨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公交站。 人群中的里奈一边干呕,手套里的手指抖了抖,毛茸茸地弹出个中指来,以这短短的手指向公交车的车尾气宣泄自己涌到喉咙的不满。 不是,哥们,赶着投胎啊,大冬天路面结冰还开这么快! 秋名山车神下岗再就业也不带你这么玩的,直路能开出发卡十八弯的效果来,你最好别让我碰见你,哥们,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幸好她是个玩家,早上吃的东西早就变成饱食度稳稳落在面板上了,没什么东西可以吐,此刻也只是胸口憋闷,心中着火。 有个西装革履的小哥就没这么好运了,一下车就扶着路边的树吐了起来,板正的西装都挤出了好多褶皱。 狠狠喘了两口冰凉的冷空气,肺部刺痛的同时,里奈翻腾的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慢慢扶着公交站牌直起腰来。 玩家看着损失的精神值,一边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保温杯,一边拧盖子一边低声抱怨道:“真是的……这司机,谋财害命呀。” 盖子打开,热腾腾的白雾扑面而来,含着一点点甜甜的蜂蜜味道,是妈妈早上给两个孩子特意灌的热水,放了两勺蜂蜜和几个泡起来大大的干果子,保证干冷的空气不会损害脆弱的呼吸道。这杯水疗效几近于无,但让妈妈安心的效果很强。 附加效果,少量恢复玩家的精神状态,是大冬天最好的安慰。 吹了吹杯口,清澈的水液荡起一圈圈涟漪,里奈缓缓倾斜杯口,试探性接触水面,微甜的水一点点沁入心底,暖乎乎的。 “啊,卡尔!” “噗——” 突然头顶猛地一阵大力传来! 里奈好像听见了自己的脖子“嘎嘣”一声断掉的声音,并且鼻梁一痛,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 的冰雪里,冷冰冰的头上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如沐春风的温暖。 啊……为什么感受不到寒风了呢? 难道说,她精致的小脑袋瓜,已经含泪拜别颈椎,被砸进保温杯里和杯底果子泡成巨人观的尸体面面相觑了吗? 晕乎乎倒在地上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的,里奈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对不起,果子,不是我把你晒成木乃伊的!要索就索家门口出门岔路口左转第一班公交车地中海司机的命,不要索我的命! “卡尔!卡尔!” “啊!!怎么办!卡尔把人砸死了!!” 如果这不是在游戏里,里奈怀疑自己这一下子一定会撞成脑震荡,罪魁祸首就是摇晃她的惊慌NPC。 游戏的保护机制自动开启,她眼前白光一闪,视野中旋转的天空顿时稳定了下来,不再乱得让人头痛,眼前也不再冒金光。 意识恢复的一瞬间,一个乱腾腾的脑袋出现在面前,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出了慌乱的声音,伸手扶她:“啊,你醒了,太好了,你没死!” 这声音清脆柔弱,听起来像个少年,就是内容实在是不中听。 什么话!什么叫没死,没死很遗憾吗! 无语地拂开他的手,里奈晃晃头,撑着冰凉的地坐了起来,感觉怀里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一只有着棕灰色皮毛,黑漆漆脸色的圆耳朵动物盘踞在她怀里,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双手抱着她的腿,伸长脖子,试图把鼻子塞进她的杯子里喝水。 黑灰条纹的大尾巴搭在她胳膊上一甩一甩的,看上去蓬松柔软,十分好摸。 这是……浣熊? 不,日本完全不应该是这种生物泛滥到可以大肆袭击路人的区域吧?也就是说—— 这家伙居然当街遛宠物不拴绳子! 里奈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少年,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的浣熊,毛茸茸的手感非常不错。 太可爱了,所以原谅! 从街道拐角传来骨碌碌的轮子声,另一个NPC拽着行李箱从拐角慢悠悠踱步而出,走近事故发生地,哼笑道: “不是我说,坡,你该让你的浣熊减减肥了,我从来没见到过一岁多就能砸死人的浣熊,再这么下去,下次再去机场接你的时候恐怕会看到你骑着只浣熊等我。” 说完,他把行李箱丢在路边,靠在公交车牌上袖手旁观地上的少年辩解。 “不……卡尔不胖,它只是毛有点多,你知道,冬天的动物……” 一边说着,他伸手去抓浣熊,用力拔了一下。 浣熊上半身在空气中腾空,脚还站在她的怀里,毛茸茸的脸一下子和里奈处在同一个水平面上,葡萄似的圆眼睛眨巴眨巴,和里奈面面相觑。 “卡尔,你倒是动一动屁股啊!” 抱着它上半身的少年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大声和浣熊商量,没能得到反应的同时,还被浣熊不耐烦的长尾巴一下下抽在下巴上。 很显然,卡尔并不想离开。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直觉】告诉里奈,这个少年一定不简单。如果用漫画的形式表现的话,他周边应该画满了奇怪的波浪线,以表现他有别于常人的气质。 再说了,一个养召唤兽袭击路人的家伙,能是普通NPC吗? 所以里奈猜测,这家伙可能是召唤师……啊不,异能者,所以,她准备试探试探。 “那个……你好?它一直在喝我的水……” “对对对对不起!吾辈这就把卡尔抱走!卡尔,卡尔!跟吾辈走啊卡尔!你是渴了吗?吾辈这里有水,来我这里呀!” 不论他怎么劝说,浣熊都不肯从她怀里爬下来。迫不得已的少年最终求助了友人,两个少年一起把浣熊从她身上抱了起来。 在这个乱糟糟的机会里,里奈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少年的手,发动了异能力。 可惜,完全找不到什么线索。 遗憾地从地上爬起来,里奈小心翼翼拧好瓶盖,低落地叹了口气。 回忆中只能看见这少年推着行李箱,顶着浣熊从机场万众瞩目地出来,然后被冬天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的样子。 她的能力还是太弱了,要是时间长一点,她就能看见他来的机场的登机牌,得知他的来处;要是强度再大一点,她就能一起扭曲两个人的记忆,让他们轻松放下戒心。总比现在这么不上不下,只知道他是个刚下飞机的游客来得爽快一点。 这么想着,玩家把【提升等级】的任务优先级往前提了提。 那个叫“坡”的少年抱着浣熊,看着湿了一片前襟的女孩,满脸尴尬地挠挠头:“那个,你的家长呢,小朋友,吾辈想和他们聊聊赔偿问题……卡尔不是故意的,弄脏了你的衣服,十分抱歉。” “我是一个人。” “诶?那、那该怎么办!你是走丢了吗?吾辈是不是应该带你去最近的警察局?话说,日本的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 外国人?好吧,也在意料之内。 “我没有走丢,还有,我不是小孩子。” “每个走丢的小孩子都应该会这么说吧……”后来的少年低声和坡吐槽,但里奈听得见,或许说他们根本没有顾及到她这个年龄真的能理解他们讲什么,也说不定。 啊,天才的傲慢吗?她见过的天才犹如过江之鲫,可无论如何,世界最终还是属于普通人的。 樱井里奈微微蹙眉:“你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就能自己和朋友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为什么轮到我,就要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问我呢?如果按年龄的话,你也不是能一个人出门的年龄呀!” “这怎么能一样……吾辈可是……” “可是什么?” 埃德加爱伦坡一下子被噎住了。 这大概是不能说的吧!就算据说日本的异能者很多,但好像政府也不允许这种消息随意流传出去的吧! 要是消息从自己嘴里泄露出去,引起日本和美国的外交纠纷怎么办! 他才刚刚开始休年假,才不想被强制遣返啊! “你说得对,吾辈不应该以貌取人。”想到这,爱伦坡果断认错,只不过里奈没想这么轻易放过他,所以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想说的不是这句……还以为你说自己出门带了保镖、武器之类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呢。” “不不不,什么都没有,只是吾辈家就住在附近,这里很近,所以才可以放心地在街上到处跑,什、什么都没有!” 女孩随口一句话,差点让爱他跳起来。直觉这么灵敏,是要做什么! “是这样吗?正好,我爸爸就是附近的刑警,你家在哪儿呢?我可以下次带着爸爸去你家,让大人们去谈什么赔偿吧,我们可以一起和卡尔玩!” 刑警!日本公安系统的一员! 吾命休矣! 爱伦坡完全不说话了,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完善,要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编造一个完美无缺的谎言欺骗这个直觉堪称过分灵敏的女孩,他做不到啊! 要是世界上所有麻烦事都能用钱解决就好了! 颓废的少年低沉了下来,喃喃自语: “要不……” “嗯?” “吾辈把卡尔直接抵押给你吧!卡尔,自己惹的祸要自己解决!” 肩膀上,被抓住屁股的浣熊一尾巴抽到主人的脸上,把破罐子破摔的主人直接砸到崩溃了。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吾辈要成为你的主人……呜呜……为什么吾辈想不通要来日本度假,啊啊,吾辈的假期,一定要在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吧?被遣返回去一定会被老大抓着写一千万字的检讨书吧?不要啊,吾辈还这么年轻,和检讨书一起共度余生这种事情,不要啊!” 少年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乱蓬蓬的黑发像一大团黑色海藻一样盖在后背上,散发出贞子爬出电视机一样的森森怨念,让冬天的寒风都增添了一丝瘆人的气 味。 樱井里奈眨了眨眼。 她就说了句“我爸爸是刑警”,不至于变成这样吧?难道这是个在逃通缉犯,听见刑警就像见了惊弓之鸟,直接心神涣散不打自招? “日本果然不是个好地方,早知道就听老大的,去澳大利亚给卡尔找个老婆了呜呜,也省得它精力旺盛,给吾辈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少年低头啜泣,肩头的浣熊趴在他蓬松的头顶上,用暖乎乎的肚子给他暖头,顺手抓起一把头发塞进嘴里嚼嚼嚼。 少年完全看不见它在干什么坏事,只是单纯欣慰,抬手摸了摸头顶的浣熊,喜极而泣: “啊,卡尔,果然是最可爱的伙伴,你是在心疼吾辈,给吾辈取暖吗?” “噗。” 倚在公交站牌上的少年终于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坡,你这只宠物养得真的是,嗯!” 他比了个大拇指,眼中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扔给里奈。 证件在冷空气里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正好落在她怀里。 “?” 封面上是日本警署的标志,里奈翻开证件,里面粘着一个大头贴,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幸好她认识下面的字。 【清河县警署第三大队特聘侦探顾问——埃德加爱伦坡】 埃德加爱伦坡,应该就是地上这个少年的名字了,看年龄,竟然只比乱步大了两岁! 特聘侦探顾问……这个年龄,这个身份,要说他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她绝对不信,就算真是个普通人,那家里也绝对有钱有权——钞能力也是能力嘛! 嗯嗯,异能者的嫌疑上升了! 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把这证件直接扔给她是什么意思?通知?恐吓?还是表明他们也是警署机构内部人员,是她爸爸的同伙? 不论为什么,她本来就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想法。 好孩子里奈一下子合上手中的证件,弯腰把小浣熊抱在怀里,然后伸手把证件递给消沉的少年。 江户川里奈可是法治社会根正苗红的一个好孩子,不杀人不放火,不打架不斗殴,就连异能力都是普普通通的类型,绝对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 “啊,这是——”少年一副惊讶的样子,翻开证件,瞬间扭头盯着同伴,痛心疾首道,“你,你这家伙,走了官方渠道怎么不告诉吾辈!看吾辈战战兢兢很有意思吗?!” “哇,超有意思。” “啊啊,吾辈和你拼了!!” 当然,名叫爱伦坡的少年最终还是没能打过他的朋友,而是被朋友一招撂倒,躺在雪地里无语凝噎,浣熊卡尔高高兴兴给了他一屁股。 现在,三个人里有两个人都脏兮兮的了。 最后,里奈还是没能潜入办公室,而是被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夹着带进最近的商场,买了崭新的羽绒服,帽子,手套,围巾,雪地靴,挎包,甚至连买杂志赠送的杯套他们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了她。 一个小时之后,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的女孩捧着热腾腾的奶茶,坐在店铺的椅子上蹬腿,一双翠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游戏机前打得激烈的两人。 哦,对了,要分清两个人还挺容易的——卡尔只愿意待在爱伦坡身上,另一个人非常遭小浣熊嫌弃,主人去换衣服的时候,宁愿待在地上也不肯另易饲主。 滴滴答答的战斗音乐,搭配五颜六色的电玩城灯光,视觉和听觉都觉得吵的空间,偏偏能带给人们快乐。 黑发女孩坐在机器不远处,乖乖喝奶茶,两个少年打得正酣,发狠地按着机子,里奈都担心这颇有年头的机子一下子被他们按出四个洞来。 嘭!嘭!嘭! 街机摇摇晃晃,两个少年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好像要擦出火花来,点燃周围的冷空气。 “话说……吾辈这样带着她到处跑,她的家长不会找不到她报警吧?” 操控着角色攻击,爱伦坡突然低声问道。 “你见过拐卖孩子还倒贴钱的人贩吗?”少年翻了个白眼,双手在操控面板上蝴蝶一样飞舞,一下子打出一套丝滑小连招,把对方的游戏角色打倒在地,露出一个飞扬跋扈的笑,揉了揉手腕。 “再说了,就算真报警了,你怕什么?组合那么有钱一个组织,就算把你关进默尔索,大概也能靠交钱把你捞出来吧。” “你这嫉妒的气息马上就要溢出来了啊!就算吾辈真的是罪大恶极的人贩子也不至于把吾辈关进默尔索吧!!” “比我有钱的统统都应该关进监狱里枪毙。” “一脸平静地说出了非常了不得的话呢,你这愤世嫉俗的家伙,吾辈还是带着那孩子走吧,不然和你一起被抓住的话,真的没有信心不被当成罪大恶极的人贩子同伙……” 默尔索。 里奈心弦一动。 好像听安德烈纪德说过,追杀他们的钟塔侍从,大部分被他们盯上的异能者都会就地诛杀,而罪大恶极又棘手的一小部分,则会被关进最大的异能者监狱,默尔索,接受永无天日的囚禁。 啊~确认了! 埃德加爱伦坡绝对是异能者同类! 狠狠吸了一口奶茶,里奈美滋滋的。 这个副本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除了江户川乱步之外的异能者,就是不知道一个异能者,千里迢迢飞到日本度假图什么,就算是寒冬腊月突发奇想要泡温泉,也应该去箱根这种旅游景点吧? 真好奇,要不然偷偷溜进办公室翻线索的时候,先用江户川繁男的电脑翻翻最近的入境人员记录,找到这个异能者的落脚点? 脑子里转着法律意识淡薄的想法,好孩子樱井里奈在五光十色的游戏厅里踢了踢腿,专心致志啄了一口奶茶,翠绿的眼睛掩盖在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忽闪忽闪的,外表看上去非常可爱。 反正只要是路过游戏厅的人们,不论是DKJK还是阿姨叔叔,都会下意识放慢脚步。看得坐在收银台里的大叔收银员笑眯眯的。 里奈猜他可能是老板,因为他刚刚给了她一个小毯子盖腿,还大喇喇拍着胸脯说“要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过她的奶茶还没喝完,从外面就像火车一样创进来一只江户川乱步。 “啊,果然在这里!!” “你知道乱步大人找你找得有多头痛吗,乱步大人的头现在就像被公交车的四个轮子从上面压过去又倒车压回来一样,里面全都是听不懂的站台名字,没有意义的广播播报,走来走去全都是各种各样烦恼的大人,还有滴滴嘟嘟、噼里啪啦的喇叭声!脑袋好痛,耳朵好痛,结果找到的妹妹居然只是被一只奇怪的动物撞到,一点危险都没有!” “不但完全没有想到乱步大人在找她,而且还一点都没发现两个奇怪的人一直在装作打游戏看她,真的是太笨了,被人贩子抓走都要因为太笨了而被大人们放回来的笨蛋妹妹!” “难道老师没有教你不要和陌生人一起走吗!难道笨蛋妹妹像隔壁的笨蛋小胖子一样,听完课文就像吃完喜久福,擦掉手指上的粉末就完全当做没吃过一样,抱着空荡荡的肚子什么都不记得吗?!” 江户川乱步叉腰,像他旁边的弹珠机一样噼里啪啦弹出抱怨的话,这些比弹珠还多的抱怨砸在她头上,一下子把玩家砸晕了。 第120章 停停停、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原本玩家还没认出来这是谁,但一连串迎面泼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乱步,也只有乱步生气的时候会变成这样, 如果世界上有能把语言化作子弹的异能力的话,那么樱井里奈此刻恐怕已经变成漏水的气球,满是窟窿的筛子,从头到脚没一处好地方了。 乱步唠唠叨叨,一张嘴开开合合,简直要磨出火星子来。 樱井里奈一见着他的嘴嘁嘁喳喳,就头晕眼花,唇齿发麻。 “好了,哥哥,不要说了!” 女哈从椅子 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撅起来的嘴,总算把这挺无限火力加特林抓熄火了,江户川乱步罕见瞪圆了眯眯眼,露出一双漂亮的翠绿色瞳仁,幼猫一样可爱。 就算是一只唠叨怪,但这么可爱,也只能选择原谅他了吧。 樱井里奈叹气,右手抓着他的嘴,左手递过去自己喝到一半的奶茶,满意地看到乱步的眼神跟着奶茶吸管左右摇晃,一下子转移了所有的注意力。 果然,嗜甜如命的乱步完全拒绝不了这种东西。 里奈松了口气。 只是他安分下来了,那边打游戏机的两人就没办法装作听不见置身事外了。 “那个……你的家人来找你了?” “是呢,坡君。” 爱伦坡刚想说写什么,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她的名字。都怪霓虹这种含蓄的风俗,让他不知不觉根本忘记了自我介绍,也没有地方交换姓名! 天啊,好尴尬! “那个……” “她是江户川里奈,我是她的哥、哥、江户川乱步!你们两个奇怪的人,不要靠近她!”乱步鼓起腮帮,拉起她的手就要离开。 “好哦。” 里奈点点头,乖乖和他们挥挥手。 突然,浣熊卡尔跳到地上,四肢并用跑到她面前,伸出短短的手求抱抱。 正往外走的乱步瞪大眼睛,“呜哇——”一声,伸开双手,拦在她面前,哇哇大叫:“不许欺负我妹妹!” 浣熊卡尔瞪着黑漆漆的脸,蠢蠢欲动,看起来也很喜欢乱步的样子。 “啊,卡尔!” 爱伦坡跑了过来,不顾浣熊的意愿,残酷地把它抱了起来,紧紧禁锢在怀里,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心。 或许他这一天已经充分意识到遛宠物要栓绳子的真谛了吧…… 里奈躲在乱步身后偷笑,把乱步拉到身边。 拍拍小斗篷上的褶皱,扶正他歪斜的帽子,从挎包里掏出小手绢擦擦帽檐沾到的雪水,然后解释道: “哥哥,别担心,卡尔很可爱。” “不许说它可爱,要是它尖尖的爪子挠了你,或者用长长的牙齿咬了你怎么办!” 乱步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把她的挎包抢了过来套在自己身上,端起哥哥的架子呵斥道: “笨蛋妹妹的话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在笨蛋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坏蛋,所有人都是好人,但实际上坏蛋有很多,最喜欢骗你这种傻乎乎的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啦。” “你是,你就是!你是全天下最笨的,比红豆大福无味的外皮还要笨的大笨蛋!” 那是什么描述啊! 不论听过多少次,里奈都会被乱步奇怪的比喻搞得哭笑不得。 爱伦坡不知道乱步的性格,抱着浣熊拦在两个人中间,结结巴巴调解道: “那个、不,不要吵架!吾辈,吾辈代替卡尔向里奈、嗯,道歉!” “诶诶诶,”樱井里奈瞪大眼睛,反射性把要鞠躬的少年扶起来,忙不迭解释。 “我们没吵架哦,哥哥只是关心我,但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 “大概对哥哥来说,‘笨蛋’和‘我很担心你’是一个意思吧。” 抱了抱蠢蠢欲动的卡尔,里奈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向爱伦坡解释道。 “诶?是吗,还有这种奇特的称呼?”完全不理解傲娇为何物的美国人挠了挠头,看向一脸气愤的江户川乱步。 “哼。” ——少年双手抱臂,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女孩耸了耸肩,跑回少年身边,试探性挽起他的手,在爱伦坡担忧的目光中,江户川乱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没有任何反抗。 但他的头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扭到一边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地板,好像那里突然出现一只会走路的甜筒冰淇淋,上上下下不断跳舞,牢牢黏住了他的目光似的。 “那……哥哥,我们回家咯?” “哼!” 黑发翠眼的女孩朝他耸了耸肩,用唇形说完“再见”之后,就被少年拉出电玩店的大门,消失在店长大叔遗憾的目光里了。 爱伦坡动了动耳朵,依稀还能听清走远的两个人的对话。 “诶~哥哥,天气真的好冷,我的手都变冷了诶。” “都怪你出来这么久!哼!” 这么说着,少年别扭地把她的手塞进他的手套里,两只手互相交叠,挤在一只空间狭窄的毛线手套里,紧紧相依。 女孩眉眼弯弯,从兜里掏出另一只手,贴在少年婴儿肥的脸上,用剩下的一点余温温暖他冰凉的脸颊。 “这样的话,我变得暖和,哥哥也变得更暖和了!” “笨蛋!” 少年这么说着,拽住脸上的手,举到面前,撅起嘴呵了呵,虽然暖和的效果聊胜于无,但女孩还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埃德加爱伦坡:…… 吾辈不是很懂你们亚洲人委婉的情感表达诶。 虽然这么吐槽着,他的心底却依旧划过一抹羡慕。 如果,他也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有没有觉得,有种遇到了宿敌的感觉?”冰凉的感觉从后颈闪电般传来,仿佛有谁在他后颈处吹了一口冷气一样。 “哇,你干嘛!”爱伦坡吓得跳了起来。 “看你这么认真,忍不住要吓你一下咯,在日本做侦探,感觉这么迟钝可不行,啊!” 友人握着冰可乐笑眯眯从背后探头,立刻被他怀里张牙舞爪的卡尔拍了一下。 “卡尔,做的好!这和当侦探有什么关系,只是你自己的恶趣味吧!” “不不不,此言差矣,日本的侦探可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哦,要是现场指认了犯罪嫌疑人的话,万一嫌疑人狗急跳墙,侦探也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啊~” 爱伦坡隐藏在厚刘海后的眼睛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问: “你们日本的公安都是只领工资不干活的薪酬小偷吗?连侦探的安全都保护不好,职务被的工作都做不好,纳税人的钱都被挥霍到哪里去了?” “不愧是来自组合的人……发言非常有美国风格,哈哈。” 友人“噗嗤”一下勾开易拉罐的拉环,畅饮了一口,非常没有形象地长叹一声: “谁知道呢,反正我只是公安机构外编人员,领国家薪水这种好事也轮不到我。” “那还真是为你司的会计松了口气呢……不对,为什么吾辈要担心霓虹侦探的下场?吾辈是美国人,来度假的客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游客下手吧!” “也不一定,反正奇怪的杀手够多了,要是哪天出现一个‘专杀带着浣熊的美国少年侦探’的杀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对吧?”、 “你不如直接把吾辈的名字直接送给杀手算了……” “略——而且,你怎么就是游客了?你明明是被警方聘请来指导工作的的,国际知名大侦探嘛!” “我——” 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胸前兜里塞着的证件,爱伦坡一下子噎住了。 原来……这不是张能让他安心度假的免死箭牌。 而是一张明晃晃的入职证明!! “不行,你们这是欺负吾辈,吾辈要给老大打电话,明天,不,现在就要飞到澳大利亚享受阳光沙滩浴,顺便给卡尔解决一下终身大事!” “菲茨杰拉德先生吗,也好,让他知道组合宝贵的成员居然趁着假期偷偷跑出国度假,还不和当地的异能管理局报备导致被当做偷渡人员抓起来的悲惨事迹也不错。” 友人伸手逗了逗卡尔,又在被抓的前一瞬间收回了手,笑嘻嘻补充: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澳大利亚本土不产浣熊,就算给卡尔娶回去也大概率算出口转内销,呀,那句中国俗语怎么说来着……哦,想起来了,‘五百年前是老乡’……不过浣熊应该不在乎这种事情吧?” 友人吐了吐舌头,拍了拍已经退掉所有颜色,变成一座石雕的现役偷渡者:埃德加爱伦坡。 其实就算异能者隐瞒身份,偷偷进入别的国家旅游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异能者也是人,是人就有满足精神世界的欲望。 只要不闹出什么事来,只要身上没有什么国际通缉令,各个国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些零零碎碎的异能者享受普通人的生活。 当然,要是你自忖是个遵纪守法爱岗敬业的好异能者,非要在入境之前走异能者入境手续的话,各国也欢迎,相应的也会放宽很多要求,在一些非公共场合也能“适当”使用一些非攻击性异能力,可谓相当方便。 不过这流程嘛……每个国家的异能者入境手续都不一样,不过就算是条件最宽松的国家,这一套要不少部门共同承担风险的手续,没有十天半个月也绝对下不来。 所以爱伦坡来旅游的时候,只想以一个普普通通有钱人的身份在日本境内看看雪,泡泡温泉,顺便和久不相见的笔友谈谈人生,聊聊侦探小说,过着普通有钱人富豪的普通奢靡假期…… 本该是这样的! 在意气风发踏上飞机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趟旅途会这么命途多舛——先是卡尔跑丢,惹得他追了八条街累得半死,然后撞 到了刑警爸爸的小女孩,被小女孩的哥哥狠狠骂了一顿,最后身边唯一信任的笔友居然是霓虹公安的编外人员,帮助他就是图他的力量!! 这个世界绝对是哪里坏掉了吧! “啊啊,吾辈看刚刚那个少年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坏人……” 浑身意志消沉,散发着浓浓黑气的少年蹲在地上画圈圈,头顶一束灯光,正好落在他身上,长长的刘海死死遮盖住他的眼睛,带着满满的怨气一下下摸着浣熊卡尔,轻轻呢喃道: “吾辈脆弱的信任已经完全消失了,上一刻如此单纯善良的埃德加爱伦坡已经消失在谎言和背叛中,你若是尝到人类那种薄情寡义的滋味,那么对于兽类那种自我牺牲的无私之爱,准会感到铭心刻骨*。” “卡尔,看来,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对吾辈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啊,不要咬吾辈!” 这下,连卡尔都背叛了他的失意彻底摧毁了少年侦探摇摇欲坠的自信。 “啊,连颜色都消失了呢……” 友人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另一听汽水贴在他的脸颊上。 湿漉漉的水汽沾湿了他蓬乱的头发,凌乱的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上,黑白分明,有凉冰冰的水渍随着脸颊的弧度滑进领子里,凉得他的一抖。 “好啦,别失意了,你们老大可是通过了借调合同的,我们这边也会给你发工资哦,原本有些你这个身份不好进去的景点,或者享受不到的福利,都给你走了特殊人员补贴,待遇好到我想把你杀掉冒名顶替当薪水小偷——这下子你满意了?” 自闭侦探少年的耳朵动了动,“真的?” “假的。” “你骗人,这点吾辈还是能推理出来的。” “那还问我干嘛。” “算了,你这恶趣味的家伙,吾辈不早就知道你的奇怪性格了吗?没有必要和你生气。” 爱伦坡拍拍衣摆站了起来,抱起浣熊卡尔放在肩膀上,周围的沉寂郁闷气愤一扫而空,就连被刘海遮住一半的脸都莫名其妙阳光了不少。 恢复精力的少年“咔嚓”一声打开易拉罐,仰头狠狠喝光可乐,然后用力“咔嚓咔嚓”把锡罐捏成皱巴巴一块,就像那东西是恶趣味朋友一样,恶狠狠道: “走吧,现在吾辈可是正当渠道进来的异能者,一定要把以前调查不到的案件资料统统都看一遍,给吾辈新的侦探小说搜集最新的材料!” “才不要呢,”友人长长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手表,惫懒地打了个呵欠,拒绝道,“我要回酒店休息了,毕竟本人严格遵守劳动法,按时上下班,绝不迟到,也绝不加班~” “……所以你陪吾辈,是工作任务吗?” “当然……”余光瞥见爱伦坡抚摸卡尔的动作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友人话锋一转:“当然不是啦!我亲爱的坡君,只是冬天的天气黑得格外晚,这小地方台偏僻,只怕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满足你这个美国大富豪,还不如睡觉呢。” “明天,明天我们就去东京,正好东京有件连环杀人案……啊,当然,连环杀人案对一个异能者侦探来说实在是太乏善可陈了,但是,作为练手的餐前环节还不错,对吧?” “……那我要看公安内部十年内的命案材料。” “没问题,亲爱的坡君。” 两个人迅速重归于好,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肩并肩进入酒店。 月光滑落,洗漱完躺在床上的爱伦坡摸了摸卡尔,思绪飘飞。 入睡前,友人的调笑还在爱伦坡的脑袋里回荡。 “其实嘛,就算你不是公安的特聘侦探,想要这些内部资料也很容易啦。” “只要给那些连警服外套都扣不上的猪们一笔对组合来说微不足道的钱,他们就会上钩,嗯……一千万日元!只要你打过去,信不信过去二十年内小到偷窃,大到袭击首相的资料十分钟内就会发到你的邮箱里?” 虽然这么调笑着,但爱伦坡知道,对面的笔友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 而且…… “……就算是一美元,吾辈也不想给这种人,”躺在床上的少年透过刘海的空隙盯着天花板上闪亮的吊灯,喃喃自语道。 “吾辈的小说,绝不会沾染上这种不光彩的污渍……” 更何况,他也不光为了这些资料来到日本,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必须亲临霓虹,进入横滨…… 迷迷糊糊想着,少年侦探头一歪,抱着凯卡尔沉沉入睡。 在他怀里,毛茸茸的浣熊卡尔蜷缩在一起,毛茸茸的条纹尾巴搭在少年的脖颈上,用自己灼热的体温给主人取暖。 夜深了,月亮爬到高处。 同样被月光照耀的江户川家,不知道自己被记住了的江户川里奈正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小挎包沉思。 今天撞到了埃德加爱伦坡和他的朋友这件事实在是大大耽误了她的调查进度,不过幸好,江户川夫人实在是个很溺爱孩子,也很放纵孩子们的妈妈。 她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甚至没问她怎么换了一身衣服,而是温柔地摸了摸兄妹两个的头,把他们赶去洗了热腾腾的热水澡,喝了加了蜂蜜的热牛奶,换上毛茸茸的睡衣在暖炉上一边烤橘子一边看电视节目,直到江户川繁男下班回家,一家人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都没有任何诘问和斥责。 温柔的妈妈只是在睡前的晚安吻环节抱了抱里奈,告诉她“小里奈如果想养宠物的话,要等到能对宠物的一生负责的年纪才可以哦~” 这推理能力,做一个家庭主妇也太浪费了吧……虽然她真的很喜欢卡尔就是了。 不过就算是名蒸蛋也要睡觉吧? 从床上跳了下来,里奈一边暗自嘟囔着,拉开了落地窗,寒风忽地一下闯进房间,冻得她一个哆嗦。 就连地毯上都多出一点冷气凝结的水渍,踩在上面让人忍不住蜷缩脚趾。 “不,不行。” 面对寒风抖了两抖,里奈摇摇头,把“晚上出门探索一番”的馊主意赶出脑袋。 先不说她要是出门的话,这些蛛丝马迹绝对瞒不过江户川夫妇,他们一定会怀疑自己半夜出门的理由。 再者说,外面的天气也太冷了,对于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孩子而言,在这种极端天气里行动绝对会生病 ——异能力绝对不像咒力一样,能把拥有者一键变成寒暑不侵,刀枪不入的大猩猩,这一点有点让人遗憾。 不过比起咒灵这种恶心黏糊的副作用来说,异能力还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反正樱井里奈更喜欢千变万化,还没有负面情绪和伴生敌人的异能力。 乡下的晚上一片漆黑,沉沉的深蓝色夜空,几颗稀疏的星子点缀其间,仿佛一片巨大的幕布盖在地上。 没有灯光,也没 有声音,稀疏的房子变成了黑漆漆的巨兽,陷入死寂的夜晚。街道像一条平静的黑河,蜿蜒在房子之间,带走了人气,只留下夜风中的树叶簌簌作响。 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樱井里奈彻底冷静下来,从窗户上爬了下来,嘟囔道: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 恐怕,她要动用一些盘外招了,正好,上次来到这个副本还剩下一点道具…… 【[武装人偶]已投放!】 全副武装的身影一下子落在窗外,一米九的大个子,穿了一身战术夹克,肌肉鼓囊囊的,端着战术枪柄,一双呆滞的无机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好狗狗。” 摸了摸它的脑袋,里奈满意地点点头,下了命令。 关上窗户,看着一路狂奔像个深夜怪谈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玩家拉上窗帘缩回了被子里,沁入骨髓的冷意很快就被被子赶了出去。 暖乎乎的被窝封印了玩家的身体,但却封印不了她的野心! 里奈打了个哈欠,心想: 以后,请叫我“替身使者犯罪大师里奈!” 话说一家子侦探里出现一个犯罪大师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奇怪? 她鼓了顾腮帮,心念一转,为自己起了一个新的职位名字,结合福尔O斯里的资讯侦探和犯罪导师,新名号就叫—— 犯罪侦探! 应该没人有意见吧?不说话就相当于默认! 福尔O斯&莫里O蒂:…… 装模作样等待了一会,空气里只有沉默。 好,没人反对,全票通过! 新出炉的【犯罪侦探】美美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真是个民主自由的玩家!(诶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30 第121章 啊啊,情况不妙。 在面板上浏览着武装人偶传过来的资料,里奈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各种凶杀案、重大盗窃案纵火案、投毒案,很多案子的线索基本被毁坏得差不多,证据、证人、地域、各种棘手的问题,基本都是积案重案,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里奈皱着眉快速翻阅这些不重要的消息,直到在已经删除但被武装人偶恢复的信息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我知道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再劝导,调令三日后会到你手上,横滨那边我也会打招呼,不会传出去任何消息。】 然而这份所谓的调令,武装人偶翻遍了江户川繁男的办公室,不论是电脑里还是文件夹里,全都没有这份调令存在过的痕迹。 但里奈知道它货真价实存在,不仅存在,而且让江户川菊对此无比烦恼。 还有…… 烦闷地把面前的面板全都关上,玩家晃了晃腿,非常纳闷。 howoldareyou? 怎么老是你,横滨! 难道Imoto模拟器真的没什么资金了,只好重复利用已经建立好的建模充数吗?什么好事坏事都要发生在横滨,世界的中心难道是横滨吗? 多灾多难横滨,人才济济东京,主线设计师肯定是小时候到横滨旅游被穿着黑夹克带墨镜的光头大叔吓哭过,逃跑的时候又被地砖绊倒了,才这么仇恨横滨的人和土地。(确信) 不过,抛去别的不说,这时候镭钵街已经形成了吗?中也出现了吗?上次和中也见面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了,就算她的理智直到副本离开玩家就会关闭,时间也不会再流动…… 但里奈的情感还是情不自禁想象他们之后的生活,当然,不仅仅是Imoto模拟器中的角色,她曾经攻略过的每个角色,她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幻想他们之后的生活。 所以,她完全没有网上说得那么绝情好嘛! 就算是她哦,也是怀着某种艺术般的追求,拯救所有人后再去死的哦! 虽然好像并没有多少人get到了这一单就是了(哭哭 坐在空荡荡的,好像鬼片里会出现的废弃儿童游乐场掉漆的秋千上,里奈有一搭没一搭地前后摇晃,拄着腮帮慢慢地思考,颊边白嫩嫩的软肉溢出一点点,犹如这初春的细雪,看上去颇为柔软可亲。 吱呀—— 吱呀—— 可爱的小女孩咬着下唇,就算出现在画风灰暗,设施残破的儿童乐园里,就算诡异地在秋千上一荡一荡,满脸沉郁,也完全让人提不起任何警戒心—— 【江户川里奈】的外表很可爱,比起让人如沐春风的【春日里奈】自然是另一种可爱。 上一个副本,【神院里奈】所处的时代和【五条里奈】相比,足足隔了一千年,就算她有心想去看看,也没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跨越一千年的时光,落到现代去,也就没有机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樱井里奈有点好奇。 如果生在重合的时段,她能在副本的未来看到过去的自己吗? 江户川乱步只大了津岛修治八岁,那么在江户川乱步八岁的时候,她能在津轻,津岛家看到津岛修治出生吗? 她能见到【津岛里奈】出生吗? 如果可以,那那副皮囊里是谁?是曾经的她,本土出生的NPC,还是只会复制她所有行动的系统ai? 要是她突然像马戏团的惊喜盒子一样跳出来,搅乱原本【津岛里奈】的生活,游戏会变成什么样呢?她会做出反应吗,还是说——会卡出bug来? 或许人就不应该吃太饱,一旦最基本的生存要求被满足了,深深根植在人性中的贪婪便会催促餍足的人们继续向上攀爬。 从填饱肚子,到满足精神,再到实现自我,最终在一浪高过一浪的精神爽感中帆船,落到一塌糊涂的黑洞里。 而毫无疑问,玩家正是毫无饿肚子危险,可以安全追求精神刺激的人群之一。 所以有时候她会诞生一点堪称可怕的念头,但,只是想想,也并不违法,对吧? 可惜……武装人偶不允许离开她太远,根本没能力去青森。 樱井里奈放弃了一些有趣的打算,无奈地蹬腿。 生锈的秋千顿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锈红色的铁链绷紧,从头顶簌簌落下些细微的铁屑,忧伤的女孩越荡越高,在失重感中把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烦恼统统丢进寒风里,新的想法涌出脑袋。 啊,真的有点想尝试一下,秋千荡到最高的时候松手,能飞多远呢? 这种冲动,就像烤火的时候想把手机丢进火里,站在楼梯边缘就想跳下去,切菜的时候想直接用菜刀切断自己的手一样,充满了癫狂疯魔的意味,但像伊甸园的禁忌苹果一样,引诱人们一步步走向残酷痴癫的地狱。 或许作为亚当和夏娃的后代,人类也遗传了他们性格中的某种自毁性也说不定?(笑 开玩笑啦,作为青立中学一班的班长,生化课全A的优等生,她可是自然进化论最坚实的支持者呢! 所以尽管游戏里不会真的受到伤害,但里奈还是克制着松手的冲动,稳稳停在了地面上。 “里奈酱——” 还没停稳,几个在附近玩的小孩子就组团朝她跑了过来,脸蛋红扑扑的,她荡得太高,被他们发现了。 里奈对他们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左右不过是一群叽叽喳喳分不清脸的小NPC,有点小孩子特有的小毛病,但还是很可爱的。 “是我先来的,应该我靠在里奈酱最近的地方!” “不对,是我先发现里奈酱的!” “我家离里奈酱最近,我们才是好朋友!” 一群小孩挤挤挨挨凑到她身边,每个人都穿得圆圆的,顿时让她幻视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挤在一起取暖的场面…… 呸呸呸,她才不是什么老母鸡! 身处人群里的女孩嘴角不着痕迹抽了抽,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那个,大家有什么事吗?” “里奈酱又忘记了我们的名字呢~” “里奈酱,笨笨的!” 几个孩子零星吐槽起来,惹得樱井里奈头 上凸出一个井号。 这些倒霉孩子! 知不知道什么叫大人的社交规则,知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 她那是忘记了吗? 她那是根本分不清! 女孩挂在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起来。 但几个孩子完全没有读气氛这种能力——小孩子这种方面有时候也相当让人头疼。 他们互相看了看,对视一眼,然后突然一起大声嚷嚷:“但是因为里奈酱很可爱,所以没关系!” 说完,他们哄笑着一哄而散。 就像莫名其妙的潮水一样,突然涨上来,又突然落下去,被他们围起来的秋千就像落潮后湿漉漉的、满是海鲜的沙滩一样,露出上面放着的满满当当的零食。 “喂!别跑呀!我不要!” 听见她的声音,那些孩子们简直像加了油的汽车一样,跑得更起劲了,眨眼间就笑闹着消失在大大的公园里,不知道转移阵地跑到哪儿去玩了。 “唉……” 眼见是追不上了,里奈只好停下脚步,转身和一堆零食面对面,心中有股躁动—— 虽然没能拳打南山敬老院,但也算是当了北海幼儿园的无冕之王。 这可不算她抢小孩子零食吧? 她可是叫了,他们都跑了,她追不上呀! 而且,她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连吃颗糖都要被妈妈管教的年纪。 你知道这对一个嗜零食如命的小女孩来说有多难受吗?这些小孩子自己上供的零食,那就没办法了吧?的确不是她自己要的哦? 开心地围着秋千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到秋千旁边的跷跷板上,玩家三下五除二拆掉了一个红色棒棒糖塞进嘴里。 嗯…… 尝起来像是草莓口味的,不过鉴于这小东西的香精味太重了,里奈有点怀疑舌尖似有若无的草莓味是不是自己的视觉代偿。 但是管他呢! 免费就是坠吊的! 一边舔着糖,一边一个人坐在跷跷板上。这样的姿势大概是有些不方便的,对面没有相应的重量做陪,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边,跷跷板自然向她这边翘,因此总有种要滑下去的感觉。 所以想在这种情况下坐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幸好她早就练就了一手一个人也能玩好跷跷板的功夫! 里奈尽力往前移了移,让自己的屁股和铁质座椅的缝隙卡得严丝合缝,然后双手抓好面前的握把,脊背挺直,双腿猛地用力! “芜湖~” 她成功地把自己荡起了—— 十公分。 没办法,她太矮了,而且,这老家伙的岁数没准比她还大得多,锈的不成样子,能翘起来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老年,正是奋斗的好时候嘛! 雄心壮志地拍拍屁股下的器械给它加油,里奈一边晃,一边“咔嚓咔嚓”地嚼碎了嘴里的硬质棒棒糖,从嘴里抽出剩下塑料棍子,最上面的地方已经被咬得皱巴巴的了。 白色的棒棒糖棍子的最上面,有一个很惹人注意的小口,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像哨子上开的小口。 在樱井里奈还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坚信这上面的口子是个哨子,是棒棒糖设计师给小孩们留下的迷题—— 就像海O王里的那个临死前留下悬念的大海贼一样。 她总会尝试各种姿势,试图把这个小口吹出声音来,屡次失败也乐此不疲,坚信只不过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吹响它而已。 但是,长大之后她也就自然而然知道了,开个口只是为了更好地让糖液和棍子组合在一起罢了,很科学,也很无趣的原因。 长大就是一点点打破世界的过程,大人们总抱怨长大后才发现童话都是假的,但里奈握着糖棍,一边上下摇晃,一边饶有兴趣地想到: 或许因为亲手否决了童话,大人才成长为了大人才说不定?就像她现在也只会把糖棍咬瘪,而不是再尝试吹响它了。 这么一想…… 无趣的大人竟是我自己?! 那种事情,不要啊! 沙沙。 突然,发呆的女孩把棍子往背包里一塞,抬头朝着幽静的灌木深处朗声叫道:“不要藏了,我看见你咯!” 对拥有灵敏得不能再灵敏的直觉的玩家来说,不存在视野盲区这种东西。 冷风吹过过于茂盛的杂草从,摇摇晃晃的草丛中慢慢挪出一个棕灰色的少年。 头顶着新鲜的草叶,脸上被锋利的杂草划得左一道右一道,里奈对上少年的眼睛,被里面深藏的委屈刺了一下。 江户川乱步很少露出除了张扬和天真之外的情绪,他的世界就像透明的玻璃一样毫无秘密,他自然也待人坦诚毫不隐瞒,该快乐快乐,该生气生气。 “委屈”这种情绪和他很不搭,但里奈知道他在委屈什么。 那些刚刚一哄而散的小孩子并不喜欢江户川乱步。 比起大人,孩子们的情绪更纯粹,也正义因为如此,他们读不懂她的尴尬,更读不懂为什么江户川乱步说话这么奇怪,而且总在大人面前说奇怪的话,惹得他们家长生气。 小孩子不懂得妥协和圆滑,自然而然,小团体们的排他性极为纯粹,不喜欢就是讨厌,讨厌就要欺负,如果不是江户川繁男是个刑警,是他们知道可以把人抓走的非常具有威慑力的职业的话,恐怕他现在得到的就不是忽视,而是排斥和欺负了吧。 樱井里奈从跷跷板上站起,拉着狼狈的少年坐到她对面,自己坐回座位,微微一笑。 “哥哥……来坐,刚好没有人陪我玩跷跷板。我一个人玩,很无聊呢。” 幸好,刚刚发呆的时候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不然就要被名侦探怀疑了也说不定。 “骗人,只要你想玩,他们都会来陪你的。”江户川乱步揉了揉痒痒的脸,只是低着头闷闷的,呈现一副拒绝的样子。 “才不会呢,他们不常和我玩。” “笨蛋,”偷偷瞥了她一眼,江户川乱步嘟囔道,“那只是你没有主动邀请。” “安啦安啦,他们不喜欢哥哥,所以我也没有和他们一起玩,哥哥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所以,不要生气啦!”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生气呢!” 江户川乱步瞪大眼睛,愤懑地蹬了蹬腿。想就这么一屁股把对面那个根本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咻”地弹到天上去! 她怎么就不知道呢,别人怎么看他,他根本就不在乎啊! 那些人都太幼稚了,就算上了学也根本没好好听课,一点大人的聪明都没有学到,这种人的歧视,就算再多一百倍,他也完全不在乎。 就算这些人不喜欢他,却喜欢他的妹妹——那又怎样? 就连笨蛋都明白她很可爱,这是和白天太阳会出来,晚上太阳会落下一样的顺其自然的事啊! “果然是个笨蛋,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嗯……为什么呢?”里奈饶有兴趣问。 江户川乱步忽地一愣,摸了摸涨涨的胸膛,并不理解这里熊熊燃烧的,饱胀的,想冲出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对呀,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明明不在乎这些孩子,但是看到他们围着她,自己远远躲在树丛后会那么伤心? 为什么看到她坐在跷跷板的一边,一个人熟练地荡起来,胸口会闷闷的,像有什么东西压在那里一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理解,因为他只是个笨笨的小孩子,和大人比起来,懂得实在是太少了。 只有和妹妹比起来,他才是个合格的大人,因为妹妹年纪比他还要小,所以知道的比他少。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所以只能生闷气,嘟囔道: “反正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笨蛋。” “诶——我反而不这么认为呢。” 嘴唇上被抵住一个硬硬的东西,少年反射性张嘴,被趁机塞了一颗棒棒糖,甜蜜的味道从唇齿间弥漫开来。 江户川乱步惊愕地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跨坐在他座位前的杆子上,两只脚在空中晃啊晃。 她拄着腮帮,靠在握把上,专注地望着他,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轻轻地歪头,微笑。 “对呀,我是笨蛋。不像爸爸妈妈一样贴心,也完全没有哥哥那么聪明,在哥哥看来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答案,我却要想好久好久才能明白。” “哥哥为什么生气,哥哥在想什么,哥哥今天做了什么,走过来的时候遇到了谁,等了多久,冷不冷,看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这些问题填满了我的脑袋,但是我一个都推理不出来。” “所以,我大概,也许,的确是个笨蛋吧。” “不……” 被捂住嘴的江户川乱步很着急,脸颊一点点鼓了起来,就像生气的河豚一样鼓囊囊的。只能用眼神抗议。 才不是这样呢! 里奈眉眼弯弯,目光只停留在他身上,虽然说着丧气的话,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意。 冷风吹过,但却奇怪的,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冷。 “但是,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沟通是互相理解的桥梁,哥哥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完全不知道,虽然有时候会有点挫败,但不懂的问题,我可以全部 问哥哥吧?对吧?” 乱步迫不及待扒拉开她的手,眼神闪闪发光:“当然!” “那,什么问题都能问?” “只要是我知道的就可以!如果不知道,我们可以一起去问大人们!” “好~那第一个问题——哥哥为什么要找我呢?” “这个……” 乱步咬着棒棒糖,眼神左右摇晃,想到自己刚刚答应了她的话,最终还是眼睛一闭说出了实话: “因为午睡起床,找不到你,不开心!” “为什么要躲在树后面?” “因为看到有很多人围在你身边,不开心!” “哥哥等了多久?” “不知道,像吃讨厌的面包皮一样,大概,好久好久。” “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和妈妈说?” 少年瞪大眼睛,流露出“你怎么知道”的惊讶之色。 “噗,哥哥,围巾、手套、还有小披风、你一样都没带出来呀!回去,绝对会挨妈妈唠叨!” “哼,还不是你偷偷跑了出来,说好下午要和我一起堆雪人呢?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而且,我来找你,那些小孩子还围着你转来转去,好讨厌!” “这样呀……” 座位禁不住使劲往下一坠,对面的女孩低头,俯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一股暖意顺着脖颈传来。 长长的红色围巾,细密的针脚,把两个孩子牢牢围在一起,上面有甜甜的橘子皮的味道。 江户川乱步一下子止住所有的抱怨,狠狠回抱了过去,抱得紧紧的,就像橘子里互相拥抱的橘子瓣一样紧,然后他蹭了蹭她的脸颊。 软软的,暖乎乎的,让他想起了暖乎乎的被炉,吵吵的电视节目,酸甜的烤橘子。 两个人互相拥抱着,谁都没有说话,轻柔的呼吸打在对方身上。 寂静枯败的冬风中,能感受彼此胸膛缓和的起伏,就是具象于现实的小小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江户川乱步耳边传来一句声音低低的耳语。 “对不起,让哥哥等了那么久。” “才不要说对不起呢,笨蛋!” 第122章 哄好了闹小脾气的乱步,兄妹两个手牵手,迎着暖融融的夕阳回了家。 “我回来啦——” “我回来啦——” 人还没到,两声高昂的问好先飞了进来。 玄关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棉服的布料上,驱散了一身冷意,里奈牵着乱步在门口的地垫上跺了跺脚,把沾在鞋底上细碎的雪粒抖下去。 “外面真是好冷啊,爸爸,妈妈!我带着妹妹回来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甜香味儿,乱步踩掉雪地靴,帽子一脱,挎包一甩,胡乱踩上拖鞋,飞一样闯进屋子,越过沙发,用就连隔壁邻居都能听见的分贝高兴地大声叫:“焦糖曲奇,可以给我先吃一个吗?!” 里奈闻着空气中香甜的味道,慢悠悠解开围巾挂在衣架上,捡起地上乱步甩飞的鞋子,和自己的鞋子拎起,把它们一起整整齐齐摆在鞋架上,看见鞋架里占据了好大一块空间的皮鞋,微微一愣。 果然,江户川繁男今天没加班。 “哥哥!等等我嘛!” 穿过细长的玄关,左转就是餐厅,墙壁上有个推拉纸门,里面就是厨房。 里奈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身警服的江户川繁男来拉开厨房门,一只手高高端着托盘,满面笑意地走了出来。 “爸爸,就给我吃一块嘛!就一块!” 在他的脚边,乱步像个小鸭子一样亦步亦趋跟着,两只手像被磁铁吸引的铁片一样,朝着托盘的方向高高举起,托盘在哪儿,他的手就被吸住一样往哪儿伸,看得里奈忍不住笑。 被不停绊脚的江户川繁男就没她这么开心了。 “诶呀,乱步!先洗手,先去洗手,洗完手再吃,怎样?” “不要!爸爸已经洗过手了,为什么不行……” “不行哦,乱步。” 江户川菊侧身,从门口露出头,严肃地阻断了撒娇乱步的话。 “来洗手,然后吃饭,饭后才能吃曲奇,知道了吗?” 江户川繁男一伸手把装满热曲奇的托盘放到冰箱上,那是凭借孩子的身高绝对够不到的安全区。 听见妻子说话,他也只能朝江户川乱步挤挤眼睛以表示也自己的爱莫能助,然后勾起嘴角拿起一个曲奇—— “亲爱的——你也是,就把饼干放在那儿晾着,直到我们吃完饭之前,帮我看着,不要让它们失去任何一个同伴,好吗?” 厨房里传出江户川菊温柔的声音,江户川繁男一愣,苦笑一声,把手里的饼干又放了回去,扬声回道: “yessir~” 这下好了,谁也吃不到了。 乱步兴高采烈拉着里奈去洗手了。 在对焦糖曲奇的虎视眈眈中,一顿饭其乐融融地过去了。 饭后,再也没有阻碍的乱步端着一盘饼干,像个上了一天班后疲惫回家的大叔一样毫无姿态地躺在沙发上,眼睛紧紧盯着电视,手上忙着一个一个塞饼干,盘子里的饼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少。 里奈也分到了一盘,此刻正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对着散发甜香味的曲奇发呆,思考自己现在是不是该把这些通通都吃掉,以免乱步吃完手里的分量后盯上自己。 他再吃的话,蛀牙会找上门的。 电视里乱糟糟放着益智动画片,小兔子小狗什么的,吵架,然后又和好,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看的。 家里的两个大人没什么兴趣,里奈自然也不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年龄。 只有乱步一个人喜欢,每天晚上都准时蹲在电视前面等着动画片开播,为此甚至说过“为什么不能让它们早点起床”之类满是童真的话。 虽然很可爱,但是真的很不能理解他喜欢这种奇怪邪典的原因。 小狗生气地给了小兔子一巴掌,把它抽得原地转了十八圈,看得里奈眼皮一跳。 一身常服的江户川繁男从沙发后偷偷走到里奈身边,非常自然地靠在沙发上,手放在玩家的肩膀上,吓了樱井里奈一跳。 “小里奈呀,爸爸妈妈和你商量一件事,好吗?” 这种开头让里奈微微张大嘴,咀嚼饼干的腮帮都停了下来,一股不妙的预感袭击了玩家。 众所周知,当家长们用“商量”一词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言下之意基本上是“我要和你讲一件你肯定不愿意做的事我也知道你不愿意但我就是要讲你最好也别拒绝……”这种意思。 话虽如此,里奈好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好……什么事?” “来,到爸爸妈妈卧室来。” 于是里奈 只好端着自己的小盘子,屁颠屁颠上楼,跟在江户川繁男身后进入了夫妻俩的房间。 房间里放着加热器,暖乎乎的,米黄色的厚重窗帘拉着,把寒冷的夜晚严严实实拦在外面。 江户川菊正坐在床上,用毛巾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见一大一小两个推门而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伸手:“小里奈,来妈妈这里~” 里奈乖乖爬到她怀里,江户川繁男自觉坐到床头,拿过毛巾,一点一点给老婆擦头发。 解放双手的江户川菊眯着眼笑,仰头亲了一下亲爱的老公,用有点粗糙的指尖蹭了蹭怀里女孩的脸蛋,摸到不算凉的温度才满意收回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被温暖和香气包围的里奈突然有些失神。 ……爸爸妈妈出差了好久,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妈妈了。 妈妈都有这么让人安心的味道吗……奇怪,她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樱井里奈有点不理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记得,自己的眼睛被说过很像妈妈,每次照镜子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试图从那里找到一点熟悉的影子……啊,忘记了,这是【江户川里奈】的脸。 呆呆地摸了摸脸,女孩又呆呆地放下手,看得江户川菊有点担心地问: “怎么了?脸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事,妈妈,只是突然有点痒痒,”里奈回过神来,暗自摇了摇头收回思绪,抬头问道。 “妈妈突然叫我,有什么事吗?爸爸说你们有事要和我商量。” 真是的,晚上玩游戏就是这一点不好,太容易陷入一些莫名其妙的思绪里了,真搞不懂为什么——难道人类的情绪也会受到月亮影响吗? 还没等玩家把又拐弯到天边的思绪拐回来,漫长的寂静就触发了她敏i感的神经,让她后背抖了抖,一下子就回到游戏,意识到江户川夫妇一直没说话。 玩家犹疑地出声。 “妈妈……?” “……唉。” 身后的江户川菊长长地叹了口气。 里奈的后背能很明显感受到她柔软的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一次,就好像里面填满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一样。 她听见江户川菊说。 “小里奈,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都不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和哥哥,可以去横滨的警校,记得吗?” 什么叫——爸爸妈妈都不在? 这种交代遗言的话让玩家一下子挣脱怀抱落到地上,惊讶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会不在?” “亲爱的,我都说了,不要这么操之过急嘛。” 江户川繁男用毛巾细心包好妻子的头发,转头,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小里奈,爸爸妈妈知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可能推理的能力没有那么强,但比起乱步来更成熟,所以,爸爸也不想用一些谎言来骗你。” “爸爸是刑警,抓坏人的时候,总有可能被坏人伤害,不能因为爸爸是很厉害的警察,就能比其他人多承受一点伤害,所以,爸爸要和你讲。” “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这里对咱们来说不再安全,爸爸希望你们有一条后路可以选择……小里奈,你明白吗?” “不,不要说这种话!” 里奈撇开手里的盘子,想像平常一样去捂住他的嘴,但被妈妈坚定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这只是一种可能,很抱歉,让你和乱步从出生起就要面对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或许我就不该做个刑警。” 话虽这么说,江户川繁男却无声轻笑,眉眼间毫无后悔之色。 一个警察,绝对不会因为危险而退缩,在他身后,绝对不是职责内要保护的芸芸众生,而是活生生的人,里面有谁的另一半、谁的父母、谁的儿女? 他绝对不会让危险有机会落在身后的民众头上,就像保护自己的妻子、父母、儿女一样。 江户川繁男不愿将这种念头称为“英雄主义”,因为这是警察最平常的责任,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 “所以,爸爸不会退缩,小里奈,你记住,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带着哥哥直接离开这里,前往横滨,知道吗?” 然后,一枚奇特的硬币就被放进了她的手心,紧接着,她的手指被合了起来,紧紧拢着冰凉的硬币。 她几乎是反射性握住江户川繁男将要离开的手腕,发动了异能力—— 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愤怒像一面旗帜一样在胸口鼓动不休,或许是因为这股情绪,她的异能力发动得异常顺利,几乎是一瞬间,一股灼热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她看见了一场爆炸,就在江户川繁男站在办公室门前,警惕犹豫的时候! 那股热浪吹飞了门板,直接把他压在了门下,但也因祸得福隔绝了从室内喷出来的火焰,避免了烧伤的下场! 剧烈波动的回忆大幅度影响了她的异能力发挥,几乎只是一瞬间,里奈就被从回忆里弹了出来! 嘶—— 虽然很想捂着幻痛的头大叫,但玩家知道自己绝不能在两位侦探面前表现出任何不适,只好一下子扑进江户川繁男的怀里,用大声来掩饰自己的不适:“我不要爸爸妈妈离开!不要!!” 被抱住腰的江户川繁男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只好哄着她:“好好好,你就当爸爸妈妈说了一个故事,不算数,好不好?” 如此平静,如此温和,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她肯定不会想到他白天的时候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爆炸。 但此刻,她也只能扮演一个普通的女儿,低低地说: “……爸爸妈妈不会走了吗?” “当然啦,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丢下你们呢?” “拉钩?” “好好好,拉钩~” 最后那盘焦糖曲奇,她也没吃完。 …… …… 无星无月的夜晚。 深沉的夜色中,就连车辆组成的河流都变得稀稀拉拉的,匆匆地“唰”一下子开过路边,奔向远方。 夜幕变成了最好的遮掩物。 谁也没发现在市局的警察局楼顶上,一道健硕的身影静静矗立着,如同隐匿于夜色中的猎豹,浑身上下散发着收敛的野性。 而在这道身影肩膀上,一个女孩静静坐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眨都不眨,翠绿的眼眸深处平静无波,仿若与冰冷的风雪融为一体。 就像传说中的雪童子一样。 两道身影,正是半夜不睡觉的玩家和她的【武装人偶】。 没有了太阳,冬天的冷风更刺骨了。 抖了抖身体,里奈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武装人偶的后颈里取暖。 要不是【武装人偶】身体素质已经是人类能达到的巅峰,某种意义上也没有“生病”的功能的话,如此频繁的吹冷风和被取暖一定会让它病得起不来床。 幸好它不是人。 资本家里奈暖好了手,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操纵着他把自己抱起来,然后下达了指令。 【指令:潜入五楼】 武装人偶立刻以一种气活牛顿的灵活姿势从楼顶速降,披着夜色打开五楼的窗户,双腿一蹬落在走廊拐弯——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真是好用的道具啊,不是吗?不会生病真是太好了。 里奈就这么被抱在怀里,大摇大摆走过走廊,到达了被围起来的,已经变成一片焦黑的,江户川繁男的办公室。 而这已经是【武装人偶】第二次光临了。 但正如前面所说,它只是道具,不会生病,也不会生出自己的意识……也就是说,昨天它只盗取了一些信息,绝对没有安装一枚炸弹。 所以,一定有另一拨人来到了这里,安装了炸弹,准备直接炸死江户川繁男。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早该坐在办公室里的江户川繁男却在门口徘徊了十分钟之久,导致定时引爆的炸弹只有 灼热的余波波及到了目标,江户川繁男死里逃生。 一个相当知名的警察被恐怖袭击了,然而里奈却没在报纸上发现这个消息,不知是不是警局为了掩盖无能压下了报道。 真是碌碌无为的机关,连最基本的公平正义都给不了自己的职员。 樱井里奈的嘴角讥讽地抽了抽。 反正,她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找到那个安装炸弹的人。 如果不是她的异能力只能触摸发动……算了,没有如果,还是速战速决吧, 【武装人偶】抱着女孩进入爆炸现场,靠近起最惨不忍睹的地方。 那里是江户川繁男的办公桌,此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坑洞,透过洞能看见黑漆漆的下一楼层地板。 “这就是……起爆点。” 樱井里奈盯着那个明显的深坑,伸出手,触摸了早已冷却的灰烬。 异能力——【追根溯源】! 肉眼不可见的白光猛地爆发! 时光闪烁,里奈面前的黢黑的深坑变亮、爆发、变红、闪烁、聚拢,凭空而起! 黑暗逐渐变亮,太阳从东边升起,然后又从西边落下,月亮落下,然后升起—— 在记忆的空间里,时间倒退到了昨天晚上,透过灰烬的记忆,她重现了案发现场。 谁说物证不会说话? 里奈挑了挑眉,调整异能力的时间,看到了一脸呆萌的【武装人偶】离开又进来,再往前拨大约两个小时,另一个身影终于出现了—— 那是个穿了一身黑,抱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像一道影子似的从窗外流进来,蹑手蹑脚扫清了所有痕迹。 看来很了解“千里眼警官”能做到何等恐怖的事,所以一共在这里停留了两个小时,一个半小时都在清扫痕迹,剩下半个小时…… 里奈倏地瞪大眼睛。 他(或者她)只是脱下手套,露出一只苍白的手,在这里谨慎地摸了一下,就只有一下,然后闪电般缩回手,拽出一条毫无特点的黑色布料,把自己可能留下的指纹擦掉。 关键是—— 没有炸弹?! 不,不对。 “唔——!!” 头开始疼的里奈匆忙结束了回溯,靠在【武装人偶】怀里急促地喘息,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感觉脑袋清醒了一点。 这里就是起爆点,所以这里一定被放了什么东西。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真相—— 潜入者一定是个异能力者! 宁愿顶着被发现的可能性也要摘掉手套,亲手触碰这个起爆点,说明爆炸一定是他搞得鬼,不论是传送、变形、还是些别的什么能力……反正,他一定就是罪魁祸首! 里奈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强撑着坐直,回忆那个神秘人的特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大约有60kg、皮肤过于苍白、还有…… 不行,她不仅脸盲发作看不清脸,还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撑起身体,脸色发白的玩家再次弯腰触碰地上的起爆点,撑着再次发动了异能力,猛地睁大眼睛! 他的手心有一道伤疤! 也只有从炸弹的视角来看,才能看到他的手心,那里有一道横贯了掌心的伤疤,几乎把手掌从中间斩断! 冷汗涔涔地抹了一把额头,里奈重新倒回武装人偶怀里,干脆把疼痛同步直接关回0。 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不怕露馅。 有点线索了,但是不多。 最后又反反复复读了几次,确认自己已经彻底记住了这个人的样子后,里奈喝了一瓶蓝药,又一次把手放到坑洞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 意识能够决定精神吗? 如果在课堂上,樱井里奈绝对会自信地答出正确答案:不能! 但这里是游戏,而她是【玩家】,所谓玩家,就是喜欢和确定对着干,能将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之人。 异能力,【追本溯源】,篡改! 更灿烂的光辉猛地迸发!那些被一点点扫去的痕迹,抹掉的纤维痕迹,从外面带进来的灰尘,统统都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翻了出来。 她就像个世界上最刁钻的雕刻家一样,一点点敲掉难看的杂质,让朴实简单的石头变成完全不自然的,但却充满了美感的雕塑。 圆满无缺的记忆被任性的雕刻家剔除了不喜欢的部分,修修改改,增增减减,变成了她欣赏的,但是某种程度上违背了自然的形状。 一些玄而又玄变化,出现在这座废墟之上。 没错,她通过修改物品的记忆,某种程度上,修改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一场爆炸后还会剩下多少,但凡走过,必留痕,她相信千里眼警官的能力。 接着又连续喝了三瓶蓝药,玩家进一步篡改了自己进来的记忆,和监控摄像头过去的“记忆”。 过度使用异能让玩家筋疲力尽,脸色苍白,看上去犹如大病初愈一般。 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痕迹,踏着熹微的晨光,灵活的身影又避开街上的摄像头,回到了乡下。 “唔……好累。” 躺在江户川里奈的床上,感觉自己去掉了半条命的玩家收回【武装人偶】,在寂静的房间里迫不及待地小小欢呼一声。 真是的,来都来了,拿点什么吧! 来者是客,江户川家没什么可招待的,身下点嫌疑人名额,尽管拿走吧。 希望素未谋面的敌人们,喜欢这份来自玩家的礼物。 怀着莫名其妙期待,里奈盖好被子,选择【跳过】剩下的夜晚。 屏幕暗了下去。 第123章 虽然干的事狂炫霸酷拽,但这并不影响玩家此刻的身体只有9岁的事实—— 所以第二天,玩家睁开眼的时候,不负众望地发现自己头昏昏沉沉的。 状态栏里多了一个debuff【发烧】,视野里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带着奇怪的重影的样子,忍不住让人怀疑她的全息仓视觉传导系统是不是坏掉了。 躺在床上手脚无力,樱井里奈尝试起床失败,面无表情思考,眼前突然团团伸出一圈稚嫩的脸蛋,朝她一起咧出个开心的笑。 其中一个小孩咧开嘴,缺了一颗门牙,露出“无齿”的笑: “呀,你醒啦?” 手术很成功……不是。 里奈舔了舔干涩的唇,伸手摸到了额头上的降温贴,有点怀疑游戏里的状态影响了自己的智商。 对不起,下意识就接上了。 “我……” “诶呀,小里奈,你发烧啦!” “别起来,生病就要多休息嘛!” ——还没等她问出口,小孩子们就七嘴八舌向她解释了他们出现的原因。 不得不说,这些小孩子们的表达能力虽然有一点问题,但热情似火,围在一起发出的声音简直能把天花板掀翻。 樱井里奈怀疑自己的喉咙是不是有点发炎,以至于牵连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 “我说你们,干嘛总围在她身边呀!” 天空一声巨响,英雄形态的名侦探乱步闪亮登场! 里奈惊讶地转过头去。她刚刚完全没发现门口站着的江户川乱步,在她眼里,所有人长得都很模糊,所以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如果乱步一直站在那里不出声的话,他可以做到在人群中毫无破绽地观察她。 一个敏锐的侦探,对玩家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幸好,乱步从来也没有别的心思。 “让开让开,不要把牛奶弄洒啦!这可是我很努力很努力保持着,一点点也不敢晃,手腕都要断掉才端过来的牛奶!就连长长的楼梯都没有打败我,不能倒在最后一步!”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走得很慢很慢,双手端着一杯满溢到让人替他捏了一把汗的牛奶,奶白色的液体满满挤在杯子里,由于表面张力的存在,在杯口形成一层圆圆的凸起,左摇右晃。 周围的小孩子一见到这杯牛奶,就像被滴了一滴盐水的单细胞群体一样,纷纷挥舞着自己的鞭毛惊恐地散开,在“盐水”路过后,又开开心心重新聚集起来。 端着这样满一杯牛奶的乱步保持着蜗牛一样的慢速度,从房门口到床边的距离只有三米不到,但他却走了有五分钟那么久。 里奈昏沉沉的,对时间的感受也没那么敏i感,只觉得好像只过了一瞬间,自己就被扶了起来,然后手里被塞了一杯满到让人吃惊的牛奶。 我的被子! 里奈睁大眼睛,赶紧低头把嘴凑到杯子边缘,非常放肆地大喝一口牛奶,嘴唇周围被牛奶抹上一圈白胡子。 砸吧砸吧嘴,里奈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杯子—— 没有味道。 不甜,也没有任何怪味,就连奶味都没有,就像一杯比较浓稠的水,从舌尖淡而无味地滑到胃里,奇怪极了。 不知为什么,樱井里奈有种自己强制爱了这杯牛奶的感觉—— “能得到身体也得不到心”“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之类的台词在她的喉咙里滚了一圈,被她用力咽了回去。 江户川乱步郁闷地盯着她。 “没有味道吗?是因为感冒吧!” “我感冒的 时候也是这样的,就好像有一个人把所有东西的味道全都抽走了一样,甜甜的红豆馅,辣辣的芥根,酸酸的梅子,统统都吃不到味道!但是那个人很讨厌,因为他会把所有拿走的味道一起放进药粉里,把药粉变成苦得要死的,让人好讨厌的东西!” “嗯……” 愣愣地应了一下,床上的女孩盯着手里的杯子,认真程度好像在研究杯子里的流体力学一样。 因为发烧,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乱蓬蓬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 有一撮两撮顽固的头发从缝隙里支出来,像是刚出生的刺猬一样,毛毛的,刺刺的,但又很柔软,被碰一下又温和地倒下去,手指离开立刻又顽强弹起。 翠绿色的眼睛,不像她的哥哥一样眯眯眼,而是嵌在圆圆的眼眶里,眼尾略微上挑,有点点像猫的眼睛,就连迷迷糊糊的表情都非常可爱! 围着她的小孩子们轻而易举地被这份可爱俘虏了。 “啊,好可爱啊,里奈酱!” “生病的里奈酱也非常好看,比小美子还要好看!要是早点开学就好了,这样,每天都能看到可爱的里奈酱!” “是啊,如果老师知道里奈酱生病了,会让我们照顾她吗?” “好耶,这样,我们就能和可爱的里奈酱一直一直在一起玩咯?” 不行!! 绝对不允许!!! 江户川乱步的耐心非常轻易地告罄了。 “不可以!现在是假期,她不上学!!不要在她床边讨论这么可怕的东西了!坏事说得太多就会一直一直想,一直一直想就会变成噩梦,做了噩梦就会不舒服,生病就不会好起来!” 少年鼓起腮帮,像个河豚一样竖起全身的刺,开始往外赶人。 “不要围着啦!生病的人需要休息,知道什么叫休息吗?就是有大大的空间,新鲜的空气,舒服的床,和饱饱的肚子!” “你们把她像贝壳一样团团围住,空间变得小小的,空气变得闷闷的,就连贝壳放进锅里,盖上盖子,都会难受地张大嘴巴,你们围得这么紧,她当然会不舒服!” “走啦!看望生病的人的话,只需要看一眼就好了吧?” “可是……我还没有和里奈酱说话……” 一个小女孩怯怯地抓住裙摆,看起来有点害怕比他们大了一圈的江户川乱步…… 啊……大了一圈? 樱井里奈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靠,这群小孩原来是来看望她的同班同学啊! 抱歉,她根本分不清看不清脸,也记不得声音,所以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很熟的人。 她还以为是江户川家周围的邻居家里的小孩子,那些小孩对乱步的态度都很奇怪,所以她也不怎么在意乱步不礼貌的态度。 但是她的同学们,对乱步来讲应该是陌生的小孩呀! 就算他一见面就能把他们的家庭状况、学业情况、连带着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会不会被爸爸妈妈打屁股都能分析得一清二楚,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于彼此来说就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件事。 他现在这种状态,就好像面前和他毫无交集的孩子,和那些敌视他,讨厌他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一样——可名侦探乱步只是有点路痴,一点点脸盲的毛病都没有啊! 里奈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一滩浑水一样被搅来搅去,看着乱步生气地把所有人都赶出卧室,却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或许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一点也不明白小孩子七扭八拐的思路吧。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出门送客的江户川乱步去而复返,手上端了新的东西,他抿着嘴认真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收好,把托盘放下。 是新的曲奇饼干,和昨天晚上的焦糖口味不同,烤制的软曲奇敦厚醇香,开裂的表面点缀几颗有点融化的巧克力豆,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众多的饼干堆成小山,有几个放不下的甚至从盘子上滚到了托盘里,被乱步认真地一个一个捡了回去,堆石头一样高高地堆起来,一个都没放过。 而且,那么喜欢甜品的江户川乱步,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甜品不离手的江户川乱步,居然在这途中一个曲奇都没有吃! 天啊! 得到如此殊荣的里奈握着牛奶杯,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以至于就连任性的名侦探大人都懂事地不再捣乱,而是竭尽全力照顾她—— 这种事情,补药啊! 虽然乖巧听话的江户川乱步很可爱,但是如果代价是她很快就要挂掉的话,那么她宁愿他任性自我的麻烦程度翻新一百倍,也不要这种麻烦的贴心啊! “这个……已经够了吧?” 樱井里奈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随着江户川乱步像勤恳小蚂蚁一样一点点运来报纸、杂志、图画书、拼图、积木等等物品的行为更苍白了。 等到江户川乱步把他最喜欢的,他放了好久也舍不得吃的超贵巧克力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樱井里奈已经在想下一个副本的事了。 “嘿——咻!” 床垫猛地一凹,里奈被这动静震得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只江户川乱步费力地蹬掉拖鞋,一点点挪着膝盖,爬到了她的床上,一点点把拿过来的所有东西都堆在她身边。 被毛绒玩具的长毛蹭的痒痒,里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转身,把掉进去毛毛的牛奶放到床头柜,转回来的时候差点被凑到面前的一双大眼睛吓得飞到天花板上去。 “!!!” “没事吧?妈妈说你现在有点低烧,但是温度还好,所以先贴一下冰凉贴,如果退烧了就不用吃苦苦的药了……” 这么说着,他凑得更近了,直接用额头“砰”一下子顶在她的额头上,里奈甚至能感受吹在脸上的,他凉凉的呼吸。 “啊……还是有点热,但是是不是因为你一直待在被子里呢?还是因为刚刚起床?有时候,我刚刚起床的时候也会觉得很热,但是只要待一会儿就回变冷了,所以到底是不是还在发烧呢?” “我觉得是还没起床的原因,不是还在发烧,对不对妈妈!” 他的话音刚落,江户川菊就打开了房门,自然而然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脸上露出促狭的笑意。 “就算乱步列举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原因,也不能让小里奈免掉吃药哦?” “啊~可是她真的只有一点点烫,不能不吃苦苦的药吗?” 江户川乱步非常失望地坐正,翘翘的头发都沮丧地垂了下来。 看得里奈心里非常感动。 原来是为了让她不吃药吗?幼稚的名侦探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幼稚的举动,但是他的初心是好的,别人可能会因此误会,但玩家明白。 “谢谢哥哥~” 于是,她给了他一个灼热的,大大的拥抱。 “诶呀诶呀,现在妈妈居然变成坏人了吗?” 于是她又给了江户川菊一个灼热的,大大的拥抱。 但是在麻木的味蕾被奇怪的苦味全然进攻、掠夺、放火燃烧之后,里奈决定收回自己一分钟前的抱抱,并且暂时加入江户川乱步“不吃药熊孩子”的阵营,和他一起抵抗苦得要死的感冒药。 江户川菊端着空荡荡的杯子走后,里奈一脸呆滞地倒回了被子里。 江户川乱步像个小仓鼠一样,一点一点挪到她身边,然后被厚厚的被子挡在外面,郁闷地鼓起腮帮。 里奈只好打起精神,懒懒地掀开被子一角,给他留出一个进来的缺口: “这里——进来吧。” “要说,最笨蛋的妹妹需要照顾,请伟大的侦探哥哥进来!” “诶~不要嘛!” “哼,那我就要去和妈妈说,你昨天晚上偷偷跑出去玩了!” 玩家打哈欠的动作一顿。 不可能,她走的时候明明锁了门,他绝对看 不见! “哼哼,没有想到吧?上厕所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房间里面有窗帘在打墙的声音,这么大的风,竟然一点都没有吵醒你——笨蛋,难道你半夜跑出去玩了?!” “嘘——不要说出来!” 里奈一个翻身,把洋洋得意的江户川乱步压在了被子下面,色厉内荏道:“不许说,不然我就把哥哥困在被子里!” “唔!才不要呢!”被子里隐约传来不甘的回答。 千算万全,没算到一向一觉睡到天亮的好眠侦探居然反常地起床上了厕所,还刚好听见了她离开时被风吹动的窗帘的声音——所以说,这绝对是策划针对玩家的阴谋吧! 绝对是的吧! 玩家酱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唔!唔——” 被子下的鼓动渐渐减弱,直到一动不动,里奈才回过神来。 自己亲手谋杀了游戏目标什么的,那种事情不要啊! 玩家急忙像雪原里挖猎物的雪狐一样,在厚厚的被子里挖小小的名侦探。还没等她把人挖出来,一股巨力就猛地从身下袭来,把她一下子掀翻! “哇!” 世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又闷又热。 “现在,轮到你变成乱步大人的囚犯了!哈哈!” 隔着被子,少年清脆的声音变得朦朦胧胧的,就好像隐藏在另一个空间一样,彼此都见不到对方的脸了。 “怎么样!现在该笨蛋求乱步大人大发慈悲,把你从又闷又热的被子里拯救出来了吧!” “……才不要呢!” “诶?为什么?里面一点都不舒服吧?” “因为,我生气了,才不要看到笨蛋哥哥呢!” “诶诶诶??”江户川乱步压在一团鼓起来的被子上,眼睛一点点睁大,不可思议道,“明明是你先这么对我,我才要把你也闷进被子里的!这叫……呃……用别人的方法对待别人!为什么要生气啊?乱步大人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吧!” 自然是因为,我要把你的注意力从昨天晚上为什么出门的问题上吸引走。 里奈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面上一派冷静,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丝委屈: “既然哥哥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为什么要赶走来看我的人……他们没有要伤害我,也没有要伤害哥哥的意思啊!” 对不起了,陌生的朋友们,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拿个锅再走吧。 “什么——” “哥哥很讨厌他们,我看出来了。” “那个……那个是因为……因为他们围着你,对生病的人非常不好……所、所以……” “……我现在更生气了。” “为什么?因为我赶走了你的朋友们?!”少年的声音很委屈,简直要哭出来了。 “因为笨蛋哥哥忘记了昨天承诺的话!” 江户川乱步一愣。 “我很认真地和哥哥说话,然后只隔了一个晚上,哥哥就完全忘掉了。” “那些人,那些来看我的人,在我眼里全都是一个样子,我不在乎他们喜不喜欢我,但我在乎哥哥为什么不开心,我很笨,因为大家都能一眼看出来的答案,我却完全不知道,哥哥嘴上说着什么都告诉我,但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 名侦探的眼睛逐渐瞪大: “不——就算你这么说也——” “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很害怕,我的想法对哥哥来说大概和牛奶里飘的毛毛一样一看即知,但哥哥的想法对我来说却像晚上的树叶一样模模糊糊。因为我最喜欢哥哥,所以我非常想要知道哥哥在想什么,这种心情对哥哥来说是很让人烦闷,听起来很幼稚的吗?” 在玩家看不见的被子外,江户川乱步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脸,耳朵红通通的,从手指缝隙里漏出奇怪的呻i吟。 “但是就算哥哥忘记了,我也要一遍一遍提醒哥哥,哥哥答应过我,什么问题都会好好回答我,因为没有人比哥哥更重要,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骗我,不会让笨蛋一样的我茫然地一个人面对奇怪的世界,对不对?!” ——太过分了! 江户川乱步一下子倒在被子上,捂着脸发出闷闷的声音:“你这样……太作弊了!” 闷热的被子里,女孩笑了笑。 虽然有一点转移注意力的嫌疑,但她就是有这么喜欢可爱的名侦探呀。 第124章 那天过后,江户川乱步就恢复了以往的态度,一点关于”半夜跑出去玩“的事都没提过,就好像这话题从来也没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一样。 里奈倒是有时候想和他聊聊这件事,毕竟两个人调查总比一个人全面,但江户川乱步好像真的忘光光了一样,什么都不说。 算了。 樱井里奈最终还是放弃了。 自己调查就自己调查吧,反正游戏总归是这样的,玩家明明能选择向别人求助,但策划不允许就是不允许。 不论是迎着血液变身的狼人,从棺材里跳出来的僵尸,还是头戴面具拖着巨大伐木锯的双开门屠夫,玩家操控的角色都能毫无畏惧,迎面直上,用一些随手可得的道具和浑身的胆子战胜这些可怕的怪物。 什么叫孤胆英雄啊?(后仰) 不得不说,里奈早就习惯这种剧情了。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对江户川夫妇暴露出自己的异能力,然后光明正大借助自己的异能力调查江户川繁男的案子。 可关键就在于——知道了又怎样? 拥有【超推理】的江户川乱步不也是他们的孩子吗,他的年龄还比她大呢,他们不照旧没想过使用他的能力,反而用一个谎言把它保护起来吗? 樱井里奈几乎能想到自己要是坦白了之后,江户川夫妇的反应。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本来平凡普通的女儿竟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异能力者,他们就该烦恼怎么把她和乱步一起打包,扔得离危险有多远算多远之外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打开道具仓库,里奈晃晃头,吟着诗,化身潜伏在黑暗中的正义人士,暗中出力帮助江户川繁男办案。 首先,针对江户川繁男的袭击,她从自己的仓库里找了几个武装人偶保护他的安全。 虽然因为他的推理能力,玩家并不敢让武装人偶离他太近,但是充当狙击手远程保护一下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其次,她开始有意识表现自己超乎常人的直觉,屡次在案子中发挥关键作用,跳过推理步骤直接指认凶手。 这让江户川里奈这个名字在警局系统内部名声开始上涨,一度有 成为新的警局新星的趋势。 所以,她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接触一些内部的案子,尤其是一些案子里的物证,换成以前平平无名的她,就算顶着【大名鼎鼎的千里眼警官唯一的女儿】这样的传奇头衔,也绝对接触不到。 但是现在,名声逐渐响亮起来的她却能轻易做到——那些烦人的物证,没办法得到答案的普通案子,只要她想看,大把大把的人愿意给她看。 里奈通常会趁机发动异能力反复读取里面的记忆。 熟练度加一,熟练度加一,熟练度加一…… 破案越多他的异能力就越强大,能力越强大,她能从里找到的线索也就越多,能支撑自己直觉的证据也就越多,破的案子自然也越多。 这是玩家刷异能力等级的主要途径,扬名反倒是最不起眼的好处。 …… 阳光满满洒落,透过宽广的窗子落在地板上,一个可爱的女孩抱着热水杯乖乖坐在警局的椅子上,穿着很可爱的厚裙子,披散着的长发上别了一个樱桃发夹,和她的长相一样可爱。 她乖乖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的外套上的警徽在光芒下闪闪发光,胸口带着一个大大的牌子,可爱得像个黑发洋娃娃。 路过的年轻警察好奇地和前辈搭话。 “坂野前辈,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在笔录室外见到这可爱得让人印象深刻的孩子了,而这个月才过去五天! 最近没听哪个同事说把自己的孩子带到警署里来的啊? “哈啊——” 前辈靠在墙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给了新人一个脑瓜崩。 “小鬼,不该知道的就别多问。” “啊!嘶——上田前辈!不说就不说,干嘛动手!好痛……我不问你了,我问和月姐姐去。” 青年摸了摸被弹到的地方,挂上一副讨好好的表情,转身向走廊尽头正在埋头记录着什么的女警大声告状: “和月姐姐!!快来呀,前辈他欺负我!” “在局里要叫我前辈……上田?” 扎着单马尾,英姿飒爽的女警迈着一双长腿,风风火火走了过来,只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颓废的大叔举起双手,讨饶似的连连退后,不停点头: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不就是让这个小子长长记性嘛!用得着用吃人的眼神看我吗?你这、你这副样子还是留给刚抓到的那个小毛贼去看吧,我可受不了。” “行了,就你会贫嘴。”名叫“和月”的女警努了努嘴,“去,给那孩子换一下杯里的热水。” 上田警官一副受不了你的样子,乖乖的去接热水了,和月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了两笔,抬头看见青年还没走,无奈地合上笔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好奇?你刚刚不是出警去抓小偷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青年挠了挠头:“人太多了,我就在外面绕了一圈,连该抓的正主的面都没见到呢,前辈们就一个接一个,像下饺子似的把嫌疑人扑倒了,我还想在外面吃午饭呢,现在好了,外面没得吃,食堂也不剩菜,饿死了。” “这么积极……”和月目不斜视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面包扔给他,扶着下巴,赞同地点点头,“不过也是,白得的功劳,谁不想要。” “什么白得的功劳?” “喏,那孩子,笔录室外坐着的那个女孩子。看到了吧?”和月用碳素笔隔空指了指端坐的女孩,“那就是最近很有名的天才,江户川里奈。” “自从月初这位天才被警视请过来,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案子被她侦破呢……这不,只是出门买个东西而已,她就一眼又从人群中抓出三个小偷来了,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啊,我听说过她!上个月火速破了局里那庄连环盗窃案的侦探!原来是这么小一个小孩吗?” 青年摸了摸鼻子,把小面包塞进兜里,脸上满是艳羡。 天才呀,真是好不讲道理的能力。 “我听说她有能通过证物还原现场的能力,她学过痕检吗?” “不,虽然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千里眼刑警]江户川繁男,但她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的训练,上的也是很普通的公立小学,甚至有脸盲的症状,此前一直不怎么出门。” “嗯?突然就出名了?难不成是她的那个有名的父亲……” 和月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别拿你那点心思揣测前辈,江户川前辈可不是那种人,不说别的,上个星期,他还被炸弹犯袭击了,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怎么可能主动给女儿造势。” “换成我,巴不得自己的家人都离公安系统远远的呢,这么可爱的女儿,我可舍不得让她和罪犯沾上一点边。” “你这混话在我这儿说了算了,别跑到人家小姑娘面前说啊,不然等一会儿你三岁尿床的事儿都被扒出来,你别给我哭。” “啊?这么可怕?” 青年瞪大眼睛,目光偷偷摸摸在乖巧的女孩脸上逡巡。 然后……他就被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无形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犀利得竟然让他有种浑身上下都被剥光,心底最隐秘的念头都无所遁形的恐怖感觉。 那是什么东西啊? 好恐怖! 那真的是一个孩子能拥有的目光吗? “好、好可怕……” 对他的恐惧毫无察觉,和月颇为感慨地点点头: “是啊,那种只要看过损毁的证物,就能瞬间在嫌疑人名单里找出凶手的能力简直太可怕了……不过托她的福,我这个月的奖金都多了不少。” 他们破案是有奖金的,出外勤也有多余的外勤费,虽然一个案件很少,但积少成多,谁不喜欢白捡的钱呢? “光是存在,对普通人都是种残酷啊……” 青年拍了拍胸口,不敢再去看乖巧坐着的小女孩了。 那种被人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看光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让他想起体检的时候做的X光,犀利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都暴露在她的目光下的感觉。 真的很糟糕。 “话说,平常的小孩子这个年龄还在上小学吧,别说抓到犯人了,可能见到凶一点的大人都要哭起来呢。比起天才,感觉怪物两个字更合适呢。”青年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就好像怕有人听见似的。 “什么嘛?要是江户川前辈听到你这么说他的孩子,非得让你领略一下刑警的体术不可!” 和月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 他抱着头狠狠地痛呼。 “本来就是嘛!我可没有对江户川前辈不尊敬的意思!” “但是,如果身边生活着什么真相都能看清的这种人的话岂不是很可怕吗?感觉像头上顶着一个摄像头一样,就连晚上打了几次呼噜都能知道,换成我可接受不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哦。” 和月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白了他一眼: “不过这关你什么事啦?你这种刚进来的小毛头,外援的事不要管太多啦,再说多余的话,小心前辈我欺压新人哦?” “诶诶诶?和月姐姐?” “在局里要叫前辈!” “嘿嘿,忘记了嘛。” “……算了,罚你去问问那两个孩子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当将功赔罪了~” 和月烦闷地踢了一脚地板,抱怨道: “上田那个家伙,叫他去接点热水,人呢?” “啊?我去问?真的假的?” 和月眉毛一挑: “这里除了咱俩,难道还有别的人吗?” “不行不行,和月姐姐你怎么不去!” 当然是因为谁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啊,靠近这么敏锐的孩子,万一一些见不得人的小秘密被看穿怎么办? “叫我前辈!”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和月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威严的前辈样子,推了推他: “叫你去就去,这是来自前辈的命令!” “诶……好吧……前辈姐姐就会欺负人……” …… …… “你好……?” 沉迷小游戏的里奈把视线从系统屏幕上收回来,茫然的抬头。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NPC蹲在她面前,试探性的伸出手: “我是藤野,你有、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你好……” 茫然地和面前的警察握了握手,玩家下意识发动了异能力,他的记忆开始闪回。 哦,原来是刚刚躲在走廊角落偷看她的警察啊。 真是的,不就是被她看了一眼嘛,至于用“怪物”这样的形容词让人伤心嘛! 面前精致可爱的女孩鼓起腮帮,让青年紧张非常。她生气了?还是推测到了什么? 早知道刚刚就不看她了! 万一她生气了,一气之下和领导抱怨“这里没礼貌的人真是太多了我不干活了”,让领导知道的话,他这个背后偷偷说人家坏话的罪魁祸首一定会被揪出去“戴罪立功”的! 呜呜! 他要完蛋了!马上就要被警署开除了! 他对不起学校,对不起前辈,对不起辛苦供养自己考大学的父母,对不起努力复习努力锻炼的自己,他的人生马上就要结束了! “……” 里奈面色奇怪地放开了他的手。 这家伙,为什么握着握着手就抽泣了起来啊……说两句坏话,连面对正主的心理素质都没有,好软弱的家伙。 软弱到她连捏一下的兴趣都没有,总觉得要是真的欺负他,他就会像薄薄的水气球一样一下子死给她看。 好弱! “哥哥?你还好吗?” 女孩歪头,很关心地摸了摸他的头,从外套里抓出一颗巧克力,放进他的手心里。 “就算任务很要紧,也要记得吃饭呀,不吃饭的话,肚子会饿,脑袋也会晕晕的。” 这、这就是天才的观察力吗? 青年机械性地把巧克力扒掉外皮塞进嘴里,感觉自己的挣扎毫无理由……毕竟人家一眼就能看出发生过什么,却一点都不在意,还关心他中午没吃饭…… 他真是个卑鄙的大人! “谢谢……呜呜……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我带你出去吃吧……”他含着糖,开始掏自己的钱包。 樱井里奈:?? 不是,哥们,你刚刚还说我很可怕呢,怎么一颗糖就给收买了?比乱步还好贿赂一万倍啊? 要是警局里都是这样天真的家伙就好了,她买一袋糖一路从警视长发到警犬基地,不花一兵一卒收服整个平玉县警署,也给自己搞个什么【天文望远镜侦探大人】的名号当当…… 当然,这是玩家不切实际的妄想。 这么好糊弄的家伙整个霓虹的警署加起来都找不到十个吧,就算全收集起来,十个人加起来可能勉强能打过江户川繁男一只手吧。 不对,她又不是什么灭爸,为什么非得以掀翻江户川繁男为目标?都怪最近总有人拿她和他比较,惹得她身为玩家的好胜心熊熊燃烧,都有点魔怔了。 “我吃啦,哥哥,姐姐带着我去食堂吃了饭,乌冬面,很好吃。” “这、这样吗?那、那就没办法了,我还是、给你接水去吧。” 口袋里装着小面包,嘴里含着巧克力的青年端着水杯,站起来居然一阵头晕,更想哭了。 他也想吃乌冬面! 为什么她都是天才了,性格还这么好啊! 这让他这种阴暗的普通大人还怎么生活? 阳光太强烈也会把人晒死的啊! 就在青年摇摇晃晃离开的时候,笔录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声音很温柔的女警站在门后朝她招了招手: “江户川君,请来这里一下,谢谢。” “好~” 拍拍膝盖,女孩跳下椅子,灵活地窜进了屋子,房门“砰”一下关上了。 …… …… 一进门,里奈就闻到了一股炸物的饭味。 香味的来源,坐在凳子上的一个胖胖的NPC埋头吃饭,味道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在他对面,一个男警官正写着什么,见她进来了,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见她一直盯着那碗饭,关门的女警笑着问:“怎么,江户川君没吃午饭吗?来,这里还有一份炸猪排饭,可以边聊边吃。” “不不不,我吃啦,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原来,警署真的会有炸猪排饭啊……” “噗,”女警捂着嘴笑,感觉烦躁的上班时间都好过了不少,“江户川君明明有那么著名的刑警父亲,对警署的了解却只限于大众程度的炸猪排饭吗?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 里奈左右看了看,爬上了胖胖的NPC旁边的座位,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爸爸是爸爸,我是我,而且爸爸回家总不能说‘今天警署里的炸猪排饭很好吃’吧?会被妈妈连续做一周炸猪排饭便当惩罚的!” “诶呀,那倒是真的,虽然炸猪排饭要多少有多少,但姐姐我已经不是新人了,总觉得就连吃点三明治都比这个好呢。” 一直埋首写着什么的男警推了推眼镜,突然插嘴。 “可能这就是‘得来的太轻易,反而不会珍惜’吧。” 说完,他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一直在扒饭的胖男人。 话说……这个人是谁? 里奈转头看了看身边一直在吃的男人。 今天抓住的三个小偷里面好像没有身材这么魁梧的人,那么,这难道是证人,受害者? 这种体型的话,被小偷盯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呢…… 在她的目光里,男人不紧不慢吃完了一大碗猪排饭,淡淡打了个嗝,转头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地问: “江户川君?” “嗯……?” “你和江户川繁男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女儿。” “哦,那来猜猜看,我的钱包现在放在哪儿?” “喂!”女警警惕地上前两步拽了他一下,但他的目光还是一眨不眨放在玩家脸上,好像在观察什么似的。 里奈眯起眼睛:“我又不是小偷,干嘛猜你的钱包。” “随便猜一下呗,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这下,女警直接一下子抱起里奈,冷冷地开口:“这位市民,请你明白这里是警署,不是马戏团,没有人有和你玩的义务。” “你自己什么意思?”他没搭理女警,反而看向樱井里奈。 玩家…… 玩家当然是乖乖地摇摇头,趴在警察姐姐 的怀里一言不发啦。 “没意思。” 能宗久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空碗,摇着头,大摇大摆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得警察姐姐的眼皮抽了抽。 什么人嘛! “真是个怪人!一副刚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样子,明明是里奈君帮他把钱包找回来的!现在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气得脸都红了的女警狠狠踢了一下椅子,金属的椅子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真乃神人也。 而她肩膀上的女孩则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冬天的白天总是过得很快,天边划过一抹夕阳,熔火鎏金的暖阳抹过天边的云彩,西边的天顿时好像烧起来了一样。 这段时间,又可以吃饭,又可以喝酒,价格又便宜的烧鸟店大概是下班的大叔们最喜欢的地方。 暂且抛弃烦人的工作和窒息的家庭压力,用便宜的酒精和虚假的热闹气氛充填空虚的内心,花一点日元,把为了挣日元消耗的快乐再虚假地补充回来。 起码,热闹非凡的烧鸟屋这种人气,真实地赶走了寂寞。 能宗久挺着大肚子走进一家烧鸟店,和大肚子大叔们坐在一起。 “欢***~” 光头大叔站在柜台后面,说着快到谁都听不懂的欢迎光临,手指豪放地一指上面挂着的菜单,一句话也不说搅弄着铁板上滚烫的面条,沉默寡言又动作利索,颇有些杀手执行任务的美感。 当然,他和杀手还差得远,只是那种不耐烦的气质,让他有点幻视罢了。 正准备付钱的能宗久乐呵呵地掏出钱包,一张粉红色便笺就这么直愣愣掉到了他的脚上。 他温和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露出一点奇异的残酷和审视来。 盯了地上的那张纸条足足十分钟,就像那是个炸弹似的,面色莫测的能宗久才把它捡了起来。 纸条轻飘飘的,上面的字迹很稚嫩。 【致爱猜谜的先生:】 【您的钱包,我猜它原本应该在一位小偷君手里,但它却在你的右侧兜里,这是为什么呢?我猜不太出来,这问题太难了。】 能宗久盯了纸条许久,然后笑了起来。 有些人就是很奇怪,他可能不高,不壮,不帅,但他一旦真正做出什么表情,就很轻易地让人选择性抛弃他的长相,觉得这个人有点帅。 抛弃憨厚面具的能宗久就是这样的人,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尽管他也有大肚子,也有笑起来眯成缝隙的眼睛,但这时候的他却一下子和烧鸟屋不搭配了。 那是一种隐藏在脸和肚子下的东西,就像深潭下的石头,只有风吹开池面上的浮萍,才能短暂地窥见隐藏在柔软水下坚硬的石头。 “啊……来自江户川侦探的报复吗?” 他想了想,把粉红色的纸条又夹回了钱包。 “真有趣,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把这个还给她吧。” 第125章 玩家一直信奉一件事——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开挂。 有时候,合法的开挂不仅能解决玩家烦心的问题,而且也能适当促进销售——从这方面来讲,次元公司肯定不会在意玩家用什么手段通关的游戏啦。 毕竟比起风灵月影宗,使用氪金的力量好歹还能让那些绿油油的钞票流进公司的钱包里。 所以,玩家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一些技术手段,给无能的警方提供了一些支持。 另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江户川繁男终于赴任横滨,因为太远,所以玩家的【武装人偶】也跟不上,只好全都撤了回来。 不过虽然去了横滨,但江户川繁男的名头却越来越响。 【千里眼刑警】神探的名声越发出名。 就连她上学路上路过报刊亭,都能在采访杂志上看见关于江户川繁男的采访。 《犯罪克星?横滨无能警方请来强力外援》《千里眼警官,神乎其技,闪电破了十二件积案!》等等,大写加粗写在报纸的头版上。 横滨的警方无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除了横滨当地的媒体还会给他们一些面子之外,其他地方的报纸可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 尤其是千里眼警官原本在的小乡下,这些踩一捧一的言论比比皆是,实在说不出来是不是因为对抢走好警官的横滨警局怀恨在心。 但乱步很喜欢这样的报道,所以里奈放学的时候就会顺手买两张报纸,回家给他看。 把两张报纸折好放进书包里,樱井里奈背着小书包一甩一甩走进警局。 窗明几净的警局,各处都透露着井井有条的美感。 不是什么繁华城市的警局,基础设施有些陈旧,但椅子桌子都很整洁,就连踩进屋子内的雪水都会第一时间被擦掉,透露着一股淳朴的干净。 和这个小小的乡下城市给她的感觉一样。 穿着厚实警服的人们脚步匆匆忙忙,像忙碌的蚂蚁一样穿梭在各个办公室,各个地方时不时响起紧急电话铃声,铃铃铃的声音打破冰冷的空气,里奈陡然觉得自己不是进入了警察局,而是闯进了某个美剧的开头似的。 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里咖啡的香味,玩家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纯啊,很纯啊。 空气里的怨气质量好,浓度高,纯到养活十个八个邪剑仙不是问题。 不过邪剑仙能在代表爱和正义的警局以社畜的怨气为生吗? 这是个好问题。 就像吃健胃消食片能不能吃饱的问题一样,虽然可以通过实践出真知,但大概没人吃饱了撑的…… “别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再派人了!监控调过了!” 和她的心声不谋而合的怒斥陡然炸响,吓了樱井里奈一跳。 一个格外暴躁的NPC从打着电话,从楼道拐角的办公室风风火火地与她擦肩而过,里奈赶紧躲到墙边,免得让自己不小心被踢到。 走路带风的NPC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出,隐隐约约能听见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就算你让搜查一课的技术科来看我也不怕,你来啊,我告诉你,你今天找不到监控被修改的证据,就做好准备把脑袋拽下来给我当球踢!你别以为我怕你!搞这一套,犯人就是犯人,没什么可商量……” 嚷嚷着的NPC声音越来越小。 里奈收回目光。 看来是走远了,还在烦闷那个犯人吗? 紧赶慢赶,练级的计划都搁置了两天,警方才终于在江户川繁男调任横滨的日期前,抓住了躲躲藏藏的炸弹犯。 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被抓住了,大家都想一鼓作气直接把他定罪,所以大中午的,警局里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样子。 “是不是很少见到这里这么热闹?” 头顶一股力量袭来,戴着帽子的头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摸了摸。 “不过也是,这么大的案子,这里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就连鉴定课都是从上级借调过来的。安逸,真是个摧毁斗志的好东西啊。” 里奈扶着帽檐抬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男警靠着墙,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就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黑漆漆的黑眼圈挂在眼睑下,面对她的目光,只是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怎么了,我们最近声名鹊起的大侦探?见到叔叔我不认识了?” 这调调…… 樱井里奈死鱼眼,拍掉了他的手。 “坂野叔叔,你这是熬了多少夜呀,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 “啊啊,没办法,虽然很想休息到天荒地老,但毕竟穿着这身衣服嘛……” 坂野上吉喝了口咖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平常的任务摸摸鱼就算了,但是给这家伙定罪,还是要努努力,别看叔叔我现在很颓废,想当年,那也曾经也深受江户川前辈的照拂呢,加加班算什么。” “诶诶诶?发生了什么?居然连没干劲的坂野叔叔都变得这么有干劲了?” 里奈瞪大圆滚滚的眼睛,一派天真无辜地问道。 坂野上吉扶着下巴,故弄玄虚吓唬她: “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把那个炸弹犯五花大绑丢在门口了!早上一上班的时候,惠理子差点以为那是一堆雪,差点一铲子铲飞出去呢!” “是叔叔们在找的人找到了吗?” 好心人玩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感慨道: “那太好了!这样爸爸就不会加班了吧?” 她可不会忘记,江户川里奈在爸爸妈妈联手隐瞒下,本不应该知道关于炸弹犯的任何事的设定……尽管那人就是她亲手抓起来的也一样。 不枉她熬了几个夜,连续追了三个小时,吹了三个小时的冷风啊。 玩家绝不OOC! “本来在横滨的江户川前辈就不该因为这种事加班嘛……” “啊,真的吗?原来是这样啊……” “总觉得你这两句话说得格外没有感情……大叔现在已经是说话会被小孩子嫌烦的年纪了吗?” 坂野上吉叹气,背影透露着一股落寞。 饶是想套话的玩家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里奈踮起脚尖,勉强拍了拍他的小臂,语重心长道: “没有啦!这是我从书上看到《一百个聊天小技巧》,难道没有显得很成熟,很大人吗?” 坂野上吉被噎了一下:“……真是年轻的不怀念青春,怀念青春的都不年轻,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唉……不过要是所有人都能像小孩子一样简单就好了。” 这话说得有些疑点,但是不论里奈再怎么追问,他也不再多说,一个劲敷衍她。 “好啦好啦,这些东西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该知道的。你是来找江户川前辈的吧?他在楼上呢,现在应该忙完了,去找他吧。” 坂野上吉拍了拍她的头,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脸上的忧虑一点都没减轻。 因为是棘手的异能力者,所以,尽管被袭击的受害者是鼎鼎有名的刑警,能力比一般的异能力者有用不知道多少倍,但这位犯人还是被当地的异能科接手,进行不公开的内部审判。 审判结果是无期徒刑,执行审判的监狱是特制的异能者监狱。 谁知道那到底是审判,还是对犯罪异能力者的保护? 这种事,还是别让小孩子们知道得太多为妙。 目睹着可爱的女孩一摇一晃消失在楼梯上,坂野上吉收回目光。 毕竟比起已经成型的大人,孩子们才是这个世界的未来,保护他们的童真,是大人的职责。 …… …… 一阶。 两阶。 三阶。 在数到第三百八十五阶的时候,螺旋向下的阶梯终于迎来了尽头。 阶梯的尽头,位于地下的建筑灯火通明。 这里不像是一所监狱,反倒像一座整洁干净的五星级酒店,走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一个个深红色的大门有序排列,上面还挂着101、102之类的门牌。 洁白的地板闪闪发光,整洁排列的瓷砖光可鉴人,甚至能清晰照出墙上的挂画。 长长的走廊中,一个女孩孤零零地走着,长长的黑色头发披散在背后,赤裸的脚踩在地毯上,长长的毛淹没了她的脚背。 这么冷的天,她却只穿了一件睡衣,薄薄的睡衣盖在她身上,让人忍不住想给她加一件衣服。 从走廊尽头,一个服务生样子的人推着小推车“骨碌碌”地从每个门之前经过,推车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盖着拱形的盖子,光洁闪亮,淡淡的香味从缝隙中流出。 当啷。 小推车的轮子在离女孩的脚尖只有一点点的距离时陡然停下。 “……” “……” 这是谁?怎么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了,想要什么? 服务生奇怪地问道:“您好,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这里居住……不,这里关押的都是犯了罪的异能力者。 而且,大部分都是野生的异能力者,杀了几个,或者十几个普通人之后,被关在这里。 异能力——在这个世界里,简直比钱和权力加起来还要特权,几乎和强力武器等价,凌驾于普通人的生命,一条普通人的人命和一条异能者的人命,根本没办法比较。 所以,这里虽然名义上是监狱,但实际上却是有吃有喝,除了自由外什么都有的酒店,虽说如此,从房间里不经报告就出来,也是比较超过规则的事。 “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嘴上这么问着,服务员的手已经放在兜里的报警器上了。 万一要是这位异能者异想天开想对他做些什么,他也有准备。 “这里……” 弱弱的声音,加上瑟缩的动作。 虽然知道她可能是个杀过人的异能者,但是根植于人类本能中对幼崽的怜惜还是让他忍不住蹲下i身,放轻了声音:“遇到什么困难了,请告诉我。” “找不到了……” “找不到什么了?” “找不到房间……” “什么房间?您是刚刚出门了,然后找不到门了吗?”不过也是呢,这里足足有一百多个房间,每个地方的走廊也毫无区别,在这里迷路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那……您记得您的房间号吗?我送您回去。” 女孩轻轻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笑:“现在记得了,谢谢你。” 服务生眼神恍惚。 今天是他轮班的一天。 在这里,虽然薪水很高,但是无疑,这是一份危险的工作。每天要早早起床上班,还要用此生最礼貌的态度服务客户,不仅如此,一不小心还有被杀掉的风险…… 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正穿着一身衣服坐在休息室里,墙上的挂钟一震一震。 “诶……诶?” 已经下班了吗?自己怎么连衣服都换下来了……今天过得好快! 收拾好东西的服务员茫然地下了班。 总觉得…… 忘了什么事一样……不过能收到薪水的话,那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打工人的态度就是这么简单朴实且无华。 …… 在这寂静的监狱中,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服务生推着餐车,走在曲折蜿蜒的回廊上。 154房间的门被敲了敲,田北若泉警惕打开门问道:“谁?” 门外,一个健壮魁梧的服务员推着餐车,一板一眼说道:“您好,您的午餐。” “怎么现在才来。”田北若泉皱了皱眉,让开了道路,脚上抑制异能力的脚链让他的行动有些缓慢。 巨大的餐车被推了进来,香气扑鼻。 滚轮一点点向前。 健壮的服务员以一种沉稳的步伐走进屋子,身上的衣服紧绷绷地勒出鲜明的肌肉线条,胸口衬衫的扣子艰难支撑着两片布料合在胸前。 服务员吗? 田北若泉眯起眼睛:“我好像没看见过你。你是新人?” “……” “说话!”他的手放在了腰间,那里放着的正是一把枪,“不说话的话,就不要怪我开枪了” “……是的。” “原来是这样吗?”田北若泉笑了笑,把手收了回来,一点点挪到餐桌前,叹息道,“唉,流浪的日子过久了,就是容易一惊一乍,对不起了,兄弟。” “……没关系。” 田北若泉笑着,突然拔出枪就是一枪! 嘭!! 枪□□出子弹,却意料之外朝着餐车的方向! 一道闪电般的身影闪过,餐车被猛地击碎!数不清的食物残渣落在地上,桌上,到处都是,然而…… “完全不对劲吧!” 服务生灵巧地落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黑发绿眼的女孩,此刻,女孩正用不满的目光盯着他: “亏我还换了最不占地方的一身衣服,你怎么这么不配合!餐车空了那么大一个地方,不是给我躲的吗?策划,出来说话!” “啊啊,特工电影骗人!” “果然有鬼。”田北若泉警惕地后退到墙角,“你是谁?” 被派来灭口的异能者?他们这么快就决定扫清自己的尾巴? 真是过河拆桥。 “啊,你不认识我吗?”女孩指了指自己炸毛的黑发,翠绿色的眼睛,“不眼熟吗?这样的长相,这样的配色。” “不眼熟。” “……啊,看来五个小时零三十六分钟的寒冷冻坏了你的脑子呢……” 女孩的神色冷了下去,淡漠地挥挥手,房间内突然出现了三个全副武装的人——那是前几天,突然出现把他绑起来扔到警局门口的人! “杀掉吧,别浪费我珍贵的时间了。” 田北若泉虽然带着脚镣,但瘦弱的身体却异常灵活,踩在墙上、沙发上,辗转腾挪,如同一道灰色的幽灵,视所有障碍于无物。 不得不说,这样的身手,搭配上强大的炸弹异能,怪不得政府对这个掀起舆论风波的异能者这么宽容。 或许还有人做着能把这些人收入麾下的美梦? 里奈冷笑。 更多的武装人偶出现,强大的火力压制下,田北若泉很快就被压着跪在她面前。 “ 你是把我抓到警局的人?我都已经在这里了,你还要穷追不舍?” “穷追不舍?你错了。” 里奈蹲下i身,捡起地上的餐叉,戳了戳他的脸,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我不是为了让你活着才把你送进警局的,但是很遗憾,一些人,辜负了孩子的信任……该怎么办呢?嗯?当法律已经不能给受害者公平的时候,这时候会怎么办呢?” 公正不存,私刑当行。 “你是……江户川繁男的孩子!”田北若泉的瞳孔巨震,“你是异能者!” 他们骗了他!! “bingo~” 里奈把叉子一点点往前推,直到推到他的眼睛前,离他的虹膜只有一点点的时候,看着他恐惧的表情,开心地笑了起来。 “生命进入倒计时,被系在别人手中的感觉,怎么样?” “你、你不能杀我!” “哦?为什么?” “这样、你,你救我出去,我可以脱离组织,为你做事!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 “在你刺杀了我的父亲之后?” “我可以帮你除掉你的敌人,甚至可以去刺杀江户川繁男的敌人!” “这样吗……” 叉子一点一点挪开,田北若泉的眼睛兴奋地瞪大。 噗。 一线红色溅到天花板上。 里奈擦了擦手,坐回武装人偶怀里,把脏掉的手绢扔掉。 血红的手绢飘飘荡荡落在男人脸上,盖住了他死不瞑目的脸。 “啊,脏了的工具,谁会需要呢?” 第126章 大雨一直下。 晚冬,能有这么大的大雨很是稀有。 先不说冬天的空气太冷,水还没凝结就变成雪落下了,没有下雨的空隙。 就是晚冬的天气逐渐回温的时候,冷清的乡下也是下雪多过下雨。 但是今天,冰冷冷的雨线接天连日,砸在人的身上就像冰针一样疼。冬日的大雨,祭奠离世的人。 面对那些穿着黑西装,黑裙子,从门外走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似的悲伤表情。 尽管五官不相同,眼睛,鼻子,嘴巴都不一样,但嘴角耷拉的弧度,眼角垂下来的角度,看上去竟然那么相似,相似得好像一张面具戴在不同的脸上,让他很难分辨出来他们的长相……奇怪,他什么时候和笨蛋妹妹一样,有了脸盲的毛病? “节哀。” “节哀啊,乱步君。” “节哀,爸爸妈妈一定不希望你伤心的。” 面对像森林一样威严耸立的黑色面具,江户川乱步孤零零站在棺木前,茫然地左右环视。 他就像站在两座棺木间的第三座棺木一样,一动不动,翠绿色的眸子就像某种无机质宝石一样嵌在眼眶里,安静,透亮,没有任何悲伤,透过这双眼睛,每个吊唁的人都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个孩子,江户川家的孩子,看上去好奇怪。” 江户川乱步的耳朵一动,听到了梵音中角落里两三个人的窃窃私语。 片刻之后,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发现江户川家的孩子背朝着他们根本没反应,抬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发着呆,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嘛。 人们彻底放下了担心,俨然把这里当做什么叙旧会一样说着八卦。 “为什么他爸妈都死了,他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也太冷血了吧。” “可能是年龄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唉,江户川警官夫妻走得实在是太突然了,别说他们的小孩了,达令早上突然和我说的时候,我都差点以为听错了呢。” “诶?他们家不是有两个小孩吗?剩下那个小女孩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可能太小了,被领走了?剩下这一个孩子在葬礼上待着,也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呀,我听说哦,那个小男孩是个怪物啊,上学的时候就很多人不愿意和他一起玩,我原本还以为是小孩子们不懂事打打闹闹,结果啊,现在看到才知道,看上去这么奇怪的孩子,果然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好吧。” “江户川警官那么好的一个警官,他的妻子人也很好,却留下了这么个奇怪的孩子,真的是,有时候陪陪孩子也好啊,工作做的再好,现在人走了,孩子还不是一个人被留在这里了,听说还没有亲戚接手,真是作孽啊……” “是吗?难道举办完葬礼,孩子们就要被送进孤儿院里了吗?哎呀,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毕竟是警察,平常也很忙,没办法嘛。” “唉,警察好是好,就是有这种担心,我家那个啊,当初就有机会考过考试呢,幸好我直接抱着孩子回了家,才让他放弃了这么可怕的念头……不然,今天要是换成我一个人抱着孩子面对他的棺材,那才叫天都塌了呢。” “真是天照大神保佑呢,我家里没有当警察的人,也少了一点担心。” ……好奇怪,为什么说很可怜? 江户川乱步定定地站在棺材中间,只要飘一飘视线,就能看到左右两边稳稳放着的棺材,被各种各样的白花围在中间,就像洒满糖粉的和菓子一样,淡淡的香味伴随着焚香的味道一起钻进鼻腔里,隔着透明的棺材板,除了两张黑白色的照片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那也是当然的吧,毕竟这两座棺材里面没有人呢。 慢慢抬手,乱步皱着眉抹去上面的香灰。 那是当然的吧,里面只放了两件衣服啊,所以他要伤心什么?就连这两件衣服,也是他挑出来,亲手放进去的呢! 一件熨烫得无比整洁的警服,一件洁白的连衣裙,连衣裙的衣角绣着紫色的小花,一种在花园里种着的小花,每个夏天,他都能透过卧室的窗户看到花园里的一片紫色小花。 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绣在她最喜欢的裙子上,就算妈妈没说过,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很简单的推理哦! 望着地板上湿漉漉的泥脚印,江户川乱步抚摸棺材的手一顿。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下雨了,妈妈说过,要把窗户关好,不然冷气会闯进房间里,让他和妹妹感冒……不要感冒啊,下雨了,要关上窗户! 于是他抛下了所有人,在奇怪的目光中一扇一扇、一扇一扇,紧紧关上了所有的窗,再也不能叫冰冷的雨和刺痛的冷气吹进窗内,再也不能让可恶的风吹动围绕着棺材们柔弱的小花。也不能让可怕的感冒从窗户外面吹进来。 门窗紧闭,江户川家变成了一个封闭建筑,无门无窗,不再会被风雨动摇哪怕一点点。 燃烧的线香无处可去,袅袅青烟笼罩整个屋子,蚂蚁一样前来吊唁的人们的目光更奇怪,就连断断续续的私语都消失了,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江户川乱步身上,就好像X光一样想把这个奇怪的孩子从头到尾研究一遍一样。 这些目光搞得乱步晕晕的。 逐渐变得雾气弥漫的屋子里,黑西装黑裙子的人们窃窃私语:“这孩子不会疯了吧……关上门窗,祭香的味道不呛吗?难道他自己闻不到吗?” 他当然听得到啦,但是,比起闻呛呛的烟,感冒当然更可怕了!要喝苦苦的药,吃没有味道的饭,所以一定要关窗户! 江户川乱步关好了所有门窗,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擦着棺材上的灰尘,慢慢的,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是周围的人很奇怪,竟然有人跑过来问他“没事吧?” 他当然没事啦! 他会有什么事呢? “可怕的孩子,爸爸妈妈去世了,却一点都不伤心。” 面对所有人隐约的指责,少年深呼吸两次,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忍受不了的愤怒:“你们要走,走就是了!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我听得到!” 这里是他的家,他们是奇怪的客人,今天过去后,他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家里,就算他们今天过后一个 个死掉,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那为什么他要在乎他们的想法呢! 他就是很生气!超级生气啊! “什么态度!我们可是给了礼金,来帮忙的!你这个小鬼,什么态度!”有人忍不住争辩,却一下子被少年冷到刺骨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要走,走就是了!反正你们也没人真的伤心!” 一指人群里愤懑不平的大叔,江户川乱步大声嚷嚷。 明明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待在这里,为什么要装作伤心呢?这种一看就能拆穿的谎言,为什么这些大人都装作看不出来呢?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假装吗?成为大人的前提就是假装看不出来虚假的伤心吗? “你什么意思!我们都是来帮助江户川警官操持葬礼的啊,你把人往外赶很不礼貌知道吗?还把窗户和门全都关上了,搞得屋子里呛死人,太不懂事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干?” 为什么呢?愤怒的江户川乱步问自己,然后得出答案——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就算大人比他这个小孩子聪明一千倍,一万倍,他还是想这么干,因为这是他的家啊!他爱惜自己的家,听自己妈妈的话,是个妈妈知道的乖孩子就好了啊,说到底,别人的夸赞对他有什么意义?他为什么要做一个别人夸赞的好孩子?别人的好感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用? 爸爸是个人人夸赞的刑警,但他死掉以后,根本没有人对他的棺材说一句“你做得很好,辛苦了,我很想你。” 妈妈是个人人夸赞的家庭主妇,但她死掉以后,以前的朋友也没有人来说一句“你做得很好,辛苦了,我很想你。” 既然做个被人尊敬的人没有任何好处,为什么他还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既然死掉之后什么都感受不到,为什么活着的时候不能随自己的心意? 江户川乱步以一种奇怪的视角看着灵堂。两具深棕色的棺材,站在棺材中间的自己,所有围着棺材的愤怒的,逐渐围过来的人,感觉非常非常奇怪,无数的问题挤在胸膛里,快要把他挤爆了! 他一连串地问着: “好奇怪,你们都不想在这里待着,为什么还要问我为什么?不想待就走开,就算你们接受了爸爸妈妈的帮助,也没有法律规定你们一定要待在这里?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干不喜欢的事?” “难道你们来的时候被人强迫了吗?难道不做出悲伤的样子就会被骂吗?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不无聊吗?不讨厌吗?” 听见他的话的人们一瞬间露出了被刺痛的神情,被浇了一泼热油一样,反应颇大地反弹:“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江户川警官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不礼貌的孩子!” “怪不得没人来接手这个孩子,这么古怪的性子,没人会喜欢!” “好没礼貌的孩子,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为什么?因为你的爸爸妈妈死了!我们来见他们最后一面!你却在葬礼上指责宾客,真是太不懂事了!” 像只刺猬一样炸毛的少年突然愣住了。 死掉……? 再也不会见面? 江户川乱步站在棺材中央,茫然地看着那些不熟悉的人指责他,为什么? 什么是死掉了? 心里冷冰冰的,明明没有淋到雨,为什么这么冷? 好奇怪,他好想问问什么都知道的爸爸妈妈,但已经再也问不到了—— 啊,原来如此。 这就是死亡吗? 死掉了就不能再见面,不能再说早安晚安,不能再一起生活,再说出“爸爸妈妈”的时候,再也没人会从厨房,从客厅,从卧室里走出来揉揉他的头,温柔地和他说话。 死掉了,就是死掉了。 所谓死,就是说完再见却再也看不见,再次醒来,新的世界只剩自己吗?在他能独自生活之前,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却被硬生生抢走了,他去哪儿抢回来?不知道,不明白。 “呜呜……”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少年突然小声哽咽起来。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们一见到他掉眼泪,纷纷愣住,然后慌张地左看右看,不知道在周围的人脸上看到了什么,纷纷安慰他,让他“节哀”。 很奇怪,他们刚刚还在指责他不伤心,他现在好伤心好伤心,却被安慰“节哀”? 可是,伤心的感觉是忍不住的啊! 为什么,看见残疾的人别人会礼貌地为他们让路,原谅他们慢吞吞的步伐,但看见了被抢走爸爸妈妈的小孩子,他们却只会一味让他悲伤,然后再坚强一点?! 死掉了! 他失去了爸爸妈妈啊,就像残疾人失去了腿一样,人失去腿当然无法走路啊,就像他失去爸爸妈妈也没办法站起来一样啊! 他的爸爸妈妈已经死掉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少年的哭声逐渐变大,声音吵吵嚷嚷,不少人皱眉,露出不适的表情,却还是耐着性子劝解:“别哭了,别哭了,无论如何,在爸爸妈妈的棺材前面大哭总是不体面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会不喜欢吵闹的小孩的,宾客们也不喜欢这样,是吧?” 大人,好可怕,居然说出这么自然的谎话! “不对,爸爸妈妈就很喜欢我,你们说的都不对!”少年攥起拳头,像一只执拗的小牛犊一样瞪着每个说话的人,反反复复重复:“我不需要你们的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我就好了!” “你们好奇怪,明明一点都不了解我,一点都不了解爸爸妈妈,却装作一副熟人的样子说啊说,难道装成这样就能变成真的吗?不理解啊,我才是不理解的那个!!” 所有人都被突然爆发的少年吓了一跳。 “你们好奇怪!所有人都好奇怪!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的人却能像真的一眼掉出眼泪来,为什么你们要骂我,我没有撒谎,没有吃多余的甜饼干,下雨也好好关上了窗户,我到底哪里做错了,爸爸妈妈再也不能说话了,那你们是大人,你们倒是说啊,告诉我啊!我哪里做错了!” “不喜欢,你们就离开好了啊!!大人的谎话一个又一个,我不知道,不理解,不明白!!” 歇斯底里地发泄了一通,江户川乱步的脸色通红,白白的脖子上凸起一些青紫色的血管,胸口剧烈起伏,香灰被他强烈的呼吸吹到空气里,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 就像他现在的胸膛一样,怒火发泄出去后,空空荡荡的。 很明显,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瞬间远离了他,他的周围空出一大圈。 “什么人啊……” “真是白费心思,白眼狼,走了走了。” “好可怕,这孩子不会有什么病吧……” “快走快走,我看他一会儿就要发疯杀人了,走走走。” 被吓到的人们纷纷涌出灵堂。 江户川乱步愣神。 不出五分钟,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就剩下站在棺材中央的少年一个人了。 烟气朦胧,耳边寂静,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 这大概是整整一天的葬礼里,最安静的时候。 发泄完情绪的江户川乱步站在房间中央,茫然地环视周围。 窗外淅沥沥下着雨,可屋内暖和又惬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世界却满不在乎,兀自荆棘,突如其来的悲伤,让他莫名地难以忍受。* 人都走了,可是他还在呢。 玄关的灯开着,鞋柜上摆着两双尺码颇大的拖鞋,棕色的地板上满是泥脚印,沙发,桌子,置物架,所有占据客厅空间的家具都被随意摆放在墙边,桌子上还有昨天没吃饭的橘子,一个电视遥控器,一个插了干花的花瓶,可上面落满了香灰,变得灰扑扑的。 好安静,安静到他的耳边产生了一点耳鸣。 嗡嗡的,好吵。 这里是哪里?是家里的客厅吗?只是搬动了一些家具,挪出了一个空间,变化居然能这么大吗? 头脑发晕,江户川乱步捂住头,踉跄了两步跌在地上,太阳穴“突突”跳动,一疼一疼。 世界和他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纱布,什么都看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只有棺材旁燃烧着的蜡烛。 香烟袅袅向上,朦胧的纱布后,杵在棺材前,亮红色的蜡烛散发着惊人的亮度,烛烟袅袅向上。 好冷,好安静。 耳朵里嗡嗡作响,江户川乱步深吸一口香灰,从地上爬了起来,突然有种把冰冷的手伸到蜡烛上取暖的冲动。 好冷啊。 只要靠近暖和的地方,就不会这么冷了。 烟雾缭绕的灵堂中,面色平静的少年微不可见地往前走了一步,两步,靠近跳动的烛光,少年脸上是做梦似的惘然。 那亮红色的,摇晃的,跳动的…… 温暖的。 只要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点…… 嘭!! 呛人的香灰和沉闷的空气中,猛然涌入一股冰凉的冷气。 紧锁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亮红色的烛火拽着被吹灭! 茫然的少年猛地闯进一个满是冷气的拥抱里。 那碰撞的力量一定好大,一定碰得他的鼻梁好酸好酸,不然为什么他的眼泪会一下子掉出来呢? “哥哥,我回来了!” 嗡鸣的耳朵突然变得清晰了。 他用力地抱住了她,明亮的阳光 洒在他们身上,明媚的香味传入他的鼻腔。不是檀香,不是梵香,而是薰衣草……是谁? 突然闯入的是什么,变得温暖的是什么,一点点落下的是什么,安心的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漫长的一秒钟,花费半天的时间垒砌世界的壁垒被轰然打破! 突然闯入的是他唯一的亲人,变得温暖的是冰冷的怀抱,一点点落下的是随便什么不好的东西,因为她回来了,所以这里是家啊! 淡淡的香味里,眼泪洇透了衣服,年幼的名侦探陡然被抽去所有的力气。 少年委顿在地,伏在冰冷的怀抱里大哭,那哭声如此悲恸,就像失去了腿,失去了眼睛,失去了心脏的婴儿一样满是痛苦。 “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好痛,妹妹,我好痛!!” 他人的冷言冷语,不被理解的委屈,余生破碎的惊惧、颤栗、逃避,种种情绪化作冰冷的雨从天空淋漓坠落。 “为什么,我不明白,不知道,听不懂也没人教我,我好害怕,妹妹,家里好可怕!!大人好可怕!!” “哥哥,我在这,一切都可以交给我,我在就在这里……” 拥抱更紧了一点,一双手臂勒在他的胸口,用力到好像要突破皮肉,突破骨头,把两个人鲜血淋漓地硬生生揉到一起去,脸在硬邦邦的胸膛上硌得发痛,乱步却只想让她再用力,再用力一点,最好能把两个人的胸膛像刀一样一片片划开,然后把内脏全都胡乱塞进彼此的肚子里。 “听到了吗?哥哥,我的心跳,我在这里,和你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稚嫩的声音,却像阳光一样洒进屋子里,这个匆忙的拥抱一点也不暖和,但却奇异地驱散了他浑身的寒冷。 “不论遇到什么事,想想我,哥哥,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的心脏永远都为你跳动。” “只要还有哥哥,还有我,两个在一起,家就在这里。” 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家就在这里。 世界颠倒,破碎,浑身湿透的江户川乱步在无依无靠的失重中落入了一个薰衣草味道的拥抱,一瞬间,下着雨的淋漓天空陡然绽放明亮的光,孤独的心终于在惶恐中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一下,两下,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雨倒流回天上,点亮的烛光再熄灭,流到心底的眼泪回到眼眶,再醒来时,她就在他身边。 江户川乱步紧紧抓住手里的布料,额头冒汗,瑟瑟发抖: “好可怕,什么都好可怕,别离开我!” “别怕。”一下一下摸着瑟缩的江户川乱步,浑身湿透的女孩垂眸,轻轻蹭了蹭他的头,低声道,“我在呢。” 第127章 因为江户川家根本没有可以接手两个孩子的亲戚,所以原本江户川里奈和江户川乱步两个孩子要被送进孤儿院养育直到成年的。 但…… “你们真的决定好了?” 眼窝发青的坂野上吉一边往行李箱里打包衣服,手指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放弃掏出一根烟来缓缓的冲动。 他坐在地一片狼藉的地上,摸着跳动的额头,无奈看着一个少年从屋外又拽进一大堆东西,把地面搞得更加一团乱。 在他身后,一个女孩俭省地拎着小行李箱,哒哒哒地跑进来:“是的,坂野叔叔,我们决定要去横滨。” 看见她,坂野上吉现在不仅头痛,胃也开始痛了。 两个孩子没被送进孤儿院的原因之一:他们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千里眼刑警,某种程度上也算公众人物,死后的一双儿女被送进孤儿院虽然于理合法,但于私,却免不了让人议论警察部门无情。 原因之二,就是江户川里奈这个孩子了。 她人年龄很小,名声却只略逊于知名刑警的父亲,被誉为“天才的安乐椅侦探”,在江户川繁男去世前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侦探了,经常作为协助者被各方借调,积累了不少的名声。 正因如此,她的意见就不得不被纳入关于他们的处理方案里——而她本人坚定地决定要前往横滨,那个父亲死前曾赴任的地方。 “横滨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小里奈,你现在还小,根本不明白要怎么生活,你和乱步两个需要大人照顾。” 坂野上吉坐在地上挠挠头,一边苦口婆心劝她,一边在乱步“快点快点!”的催促声中把他的小黄鸭塞进本来就鼓囊囊的行李里,然后继续劝她: “警校,就算去孤儿院,你和乱步也不适合在那种地方生活,你和他,两个孩子,怎么能在警校上学呢?你、唉,真的,他,唉……” 短短十秒内,他连续叹了好几口气,听得江户川乱步的小脸都皱缩了起来。 “大叔,不要叹气啦!还有报纸,那些报纸,全部都要带上!一张都不要丢掉哦!” “坂野叔叔,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我和哥哥的。” 里奈放开行李,坐在满身疲惫的大叔身边,拍了拍他的膝盖:“叔叔,辛苦了,我和哥哥能好好生活,就算横滨并没有那么和平,也没人会现在来伤害我和哥哥的。” “舆论……”坂野上吉把大大的手放在她小小的手上,低头,棕黑色的眼睛中盛满认真:“小里奈,你还小,并不明白舆论是多么可怕的一种东西。是,没错,你是天才,也是江户川前辈留下的唯二血脉之一,舆论现在关注你,但它不是什么美丽的保护罩,知道吗?” 他太担心了。 孩子们总是随意挥洒自己有的东西,从不珍惜;当他们学会珍惜的时候,往往回首,会发现自己早就在懵懂的年纪就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 也正是因此,孩子们需要大人的保护指引……哪怕那只是庸俗的,普通的,没有他们万分之一聪明的大人也一样。 天才的孩子通常拥有一颗敏i感纤细的心,这种特质让她能以一种不同于大人的视角接触世界,解读世界,但过于聪慧也就代表着,在她的三观还未成型之时,有太多的变量可以毁掉一个早慧的孩子了。 坂野上吉想起了那些被她送进监狱的犯人,低头一看。 嚯,正好,这是一份报纸,标题为《下一个千里眼刑警?天才的安乐椅侦探横空出世!》,描写的华而不实,里面的警方也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遇事只会依靠侦探——何等荒谬! 他深吸一口气,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报纸拍在她面前,溅起一点点灰尘。 “小里奈,你现在很出名,所以媒体会乐于吹捧你,但当你越来越出名的时候,或者触 碰了根本不是小孩子该明白的规则的时候,他们反而会让你狠狠跌下去,所有赞美都会变成批评,一件小错,就会消弭以前所有的功绩。” “到时候你的周围会出现很多随波逐流,只是道听途说就讨厌你的人,哪怕他根本就没见过你,根本不认识你……你明白吗?” 樱井里奈眨了眨眼睛:“没关系,坂野叔叔,我不在乎他们赞美我还是讨厌我。” 她当然明白,不如说,她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但是她还是要去横滨,就算天上下剪刀,下子弹,下核弹也要顶着防空洞去,但这并不妨碍她安慰面前这个真正关心他们的大叔……尽管以后他们很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也一样。 “为什么他们不认识我们就要讨厌我们啊?”穿了一身小西装的江户川乱步挤了进来,仰起脸好奇问道,“就算大人们在报纸上撒谎,那种谎言也能一眼看穿吧?就算谎言很高明,只要看见我们的话也一瞬间明白那是谎话吧?” 有了玩家的操持,江户川家总算有了可以做主的人。因为要去横滨,所以这座房子里的大包小包都要包好,举办了葬礼,请人打扫了屋子,这座房子玩家也没打算卖,所以到手里的钱不多,大概有400万(RMB20万左右)。 这点钱放在曾经掌控横滨一角势力,御三家继承人的玩家曾经拥有的资金池子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附赠了一个名侦探赠品的原因,樱井里奈罕见地升起一股责任心,把这份钱规划得井井有条,一点都没乱花。 少年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小西装,把丧服彻底换了下去。 滚边的小西装把他衬得挺拔笔直,袖口翻折,领口用一条浅绿色的丝巾松松系着,上面别了一个紫色的薰衣草胸针。 他像个小王子,但眨巴着眼睛说话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烦人的小王子。 “还有,这张报纸啊,为什么要把妹妹叫做什么‘天才椅子侦探’?妹妹笨笨的,怎么能叫天才呢?而且,为什么要叫椅子侦探?因为妹妹一直坐在椅子上吗?那是因为她太矮了呀,不坐在椅子上,就不能越过柜台,大人们看不到她,万一不小心踢到她了怎么办!” “还有还有,侦探是什么,是书上说的,能帮忙找出罪犯的工作吗?那和爸爸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区别吧?爸爸是刑警,妹妹却被叫做侦探,那我呢?我是什么?刑警的儿子,侦探的哥哥?不行不行,听起来好奇怪!” 他真的很疑惑,两条眉毛要皱成一团了。 我并不是死亡小学生,好好走在那儿身高还是很明显的,并不用强调我可能会被人踢飞的可能性,谢谢。 还有,未来的你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现在的你是被蒙在鼓里的预备世界第一名侦探大人兼烦人的加特林机枪…… “侦探就像……啊,对了,这个给你看,看完就是侦探了! 里奈叹了口气,眼疾手快抓起地上的一沓报纸塞给乱步,让他看里面的四格推理漫画解闷。 “乱步……”坂野上吉更心累地叹气。 要是只有江户川里奈一个的话他虽然也很不放心,但还算信任她能好好一个人生活下去,但要是加上年龄更大的江户川乱步的话……只怕搭配十个保姆日夜不停照顾他都嫌不够! “这个……根本就没有难度嘛……”乱步像个落寞的小狗,垂着耳朵盯着报纸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翻页。 玩家:心绞痛。 这无缘无故的愧疚感究竟从何而来啊! 她真的没有在虐孩子啊! 天地良心,本来应该是哥哥照顾妹妹这种展开吧?! 玩家深深叹了口气,把他的头掰了起来,严肃道: “哥哥,这样吧,咱们比赛,猜凶手,看谁猜得多,猜得准,好吗?” 这是江户川夫妇经常和他玩的游戏,通常在他不愿意听话的时候,就会提出类似的游戏。 每次乱步都兴致勃勃答应,然后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灰溜溜地答应无数不平等条约,再次夯实了“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这一信念。 “好啊!” 顿了一会儿,对比了自己和笨蛋妹妹的实力,江户川乱步高高兴兴答应了。 樱井里奈挪了挪屁股,坐到他左边,他毫不犹豫分了一半的篇幅在她腿上,开心地问:“那,赢了会有什么奖励吗?” 完全没有自己是哥哥,哪有向妹妹索要奖励是不合理的认知呢。 坂野上吉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大概是因为兄妹两个之间的气氛太和谐,有种普通人根本没办法插嘴的光辉在闪烁——那是什么光辉,好耀眼!! 里奈低头看着报纸,掩饰住自己的表情:“如果我赢了,哥哥就要安静下来,直到我说‘可以说话’为止,怎样?” “好啊好啊!” 江户川乱步绿眼睛亮闪闪的:“那要是我赢了呢?” 玩家几乎能听见他心里的小人在雀跃的欢呼,发表胜利感言了。 “哥哥赢了的话……那就允许哥哥今天可以打包带走你的积木,怎么样?” 因为包裹空间不够,他不得不舍弃自己的积木们,给更有用的东西腾地方。 一听见这个,乱步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拉钩!” 里奈愣了一下,然后抿起嘴微笑:“拉钩!” 于是,坐在一边的坂野上吉见证了一场完完全全的逆年龄碾压。 哗啦。 那报纸还没翻过去呢,他还没看见那四格漫画的真容呢,左边的女孩就报出了答案,右边的少年鼓起腮帮,翻起下一张。 “钓鱼客的鱼线!”女孩指了指鱼线。 “自杀!”女孩指了指受害者。 “笔友!”少年大声嚷嚷。 “社长!”“戴帽子的大叔!”“钢琴老师!!”“恐吓犯!!!” 坂野上吉张大嘴,两边一声一声不停地涌入各种声音,中央的报纸翻得一次比一次快,他却什么都没看到。 要不是他明白天才就是这么一种不讲理的物种的话,简直要怀疑江户川乱步和江户川里奈两个人在联手捉弄他了。 由于两位选手都格外给力,这场比赛结束得很快。 最终比分48:32。 48是妹妹,32是哥哥。 “我赢了,”里奈拍拍下摆站了起来,凭借姿势的身高差摸了摸乱步的头发,笑了笑,“现在,安静一会儿吧,哥哥。” 江户川乱步像被雨淋湿的狗 勾一样,坐在地上翻着报纸,一言不发。弹幕后的话 这下子,坂野上吉看她的目光简直像在看一个能控制核弹的英雄。 这就是……天才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名侦探,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领会天才对普通人的降维打击。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终点却是他们轻易够到的起点…… 实在是,太可怕了……所谓天才。 推着行李箱的女孩在繁忙的站点和他告别,最后和他挥了挥手:“再见,以后,一定会让叔叔再次听见‘江户川’的名字的!” 电车叮叮地呼啸离开了,载着江户川家最后的两个血脉前往黑手i党横行的横滨。 站台上的男人靠着电线杆,落寞地吐了口烟圈,看向远处的天空。 “啊,唯独这点……我从不怀疑。” …… 【主线任务[沉默,不是恐惧的理由]完成!】 【游戏奖励已发放到邮箱,请玩家及时查看!】 …… “列车前方到站,横滨站” 伴随着温柔的播报声,里奈一脚踏在横滨的土地上。口中呼出的气变成白雾飘散。 天色不早了,天边透露略微的红,像洒在大福上的草莓粉一样,薄薄的,但不容置疑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点了,站台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人匆忙路过这里,没人对两个拉着行李箱的小孩有过多的关注,女孩和少年一前一后出了站台。 樱井里奈左右环视,甚至能在归家的人群里时不时见到没换下西装的黑手党成员,浑身的疲惫,不比下班的社畜少。 现在这个时期……应该是被森鸥外干掉的前任担任首领的时候吧。 哪怕她现在的样子和曾经的春日里奈一点都不像,但看着这五栋大楼,就感觉有无数勾心斗角波云诡谲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她仰头,透过白雾和站台的光,看到了静默矗立在冬日横滨最中心的五座黑色大楼,不知为什么,默默往上拽了拽脖子上的围巾。 整个横滨要论最显眼,除了拉风的建筑,这五座黑色的大楼当属第一——晚上天太黑的时候除外,天黑的时候它们基本上都隐藏在夜色里,不与明亮的霓虹色摩天轮争辉。 当然,它们也争不过,因为它们不开灯。( 这年头,黑手党都学会遵守劳动法了。 晚上一个都不加班,也就是现在还是先代统领的时期,换成森医生那个黑心首领,不把每个人的剩余价值榨干,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里奈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 可惜,就连武装侦探社的核心,大侦探江户川乱步现在都还是个从乡下来的孩子呢,武装侦探社的成立遥遥无期,现在黑心医生大概还蹲在常暗岛哪个地方做他的恐怖军医呢吧。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少年清脆的声音变得慢吞吞的,像缓慢流动的蜂蜜一样从身后流到她的耳朵里,声音小小的,几乎变成了气音: “唔……我的腿好酸……不想走路……” 肩膀一沉,里奈低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头,翠绿色的眼睛几乎完全闭上,江户川乱步伏在她的肩膀上,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帽子也歪的彻底,几乎只是勉强挂在脑袋上的程度。 他趴在她的肩头,抱怨道:“好累……这里人好多,还有好多奇怪的大人,不想说话,也不想走路……这里可以躺吗?” “不行哦,躺在这里睡觉会着凉。”女孩拍了拍他。 关键是这个吗? 周围听见这对兄妹对话的人都忍不住疑惑地侧头。 筋疲力尽的乱步懒得管别人在想什么,里奈更不会在意NPC的目光,只是身上挂着一只名侦探,然后拦了一辆车,报了个地址。 在出租车司机惊讶的眼神中,车子停在一户居前,女孩付了钱,拽着昏昏欲睡的少年走了进去。 …… “啊,等等!” 站在门口拧动钥匙,里奈原本想直接进去,但昏沉沉的乱步竟然挣扎着把脑袋从她的肩膀上抬了起来,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了玄关,然后推开门,自己一个人先溜了进去,就像一条灵活的蚯蚓似的,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玩家。 “怎么了?”里奈好奇地想跟进去。 “等一下嘛!” 从黑暗里传出少年清脆的声音,然后是他在屋子里噔噔噔走路的声音,里奈乖乖在玄关前停下脚步,和两个人的行李待在一起。 就在她等得有点困的时候—— “啪”的一声,玄关的灯一下子打开了,玄关瞬间亮如白昼。 “啊……” 和行李箱一起站在玄关的樱井里奈下意识轻呼一声,抬头看去。 戴着歪歪斜斜的帽子,脸上睡出两道红印,身上的衣服也蹭得皱巴巴的名侦探站在她面前,像一只可爱的大鹅一样张开双臂,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翠绿色的眼睛快乐地眯起。 “欢迎回来!!” 少年摇摇晃晃地跳下地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似乎比玄关的小灯还能驱散黑暗。 樱井里奈放下手中的行李向前两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弥漫在鼻尖。 “我回来了。”女孩在江户川乱步怀里闷闷地说。 少年笑得很开心。 在这座陌生的房子里的第一晚,第一声“我回来了”和“欢迎回来”的对话就这么发生了,虽然顺序颠倒,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段对话,迸发出了神奇的魔力。 这魔力驱散了心中的彷徨,温暖,踏实,安心,让一处陌生的“房子”,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家”。 江户川乱步,和江户川里奈两个人的“家”。 第128章 在横滨的生活颇为有趣。 虽然这已经不是玩家第一次在横滨租房居住了。 早上,迎着清晨的阳光,玩家上线了,丝滑地从床上爬起来去隔壁叫醒江户川乱步。 在她还是春日里奈的时候,她也曾经拉着一个不省心的哥哥独自居住——但就算有这样的前车之鉴(bushi),带着江户川乱步在横滨生活下去也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起床啦!哥哥!” 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伴随着江户川乱步不情不愿的声音一起唤醒了早晨。 春日里奈和津岛修治是从家里跑出来的黑户,只能租路边小广告上的房子,两室一厅,推门就是镭钵街,开窗就是不知名阴暗小巷道,坐北朝南,枪林弹雨,尽享横滨黑手党文化精粹。 而江户川里奈和江户川乱步是知名刑警的遗孤,虽然双亲尽失,执意孤单单在横滨定居,但无疑两个孩子都是正常的户口,在法律的庇护范围之内,拿着遗产在警方的帮助下租了一个一居楼,有厨房、餐厅、客厅、两个小房间,邻居和平,交通便利,最重要的是—— 上学方便。 “哥哥,便当给你放在包里了哦!”里奈从冰箱里拿出便利店便当装进饭盒里,塞进江户川乱步的包包里,朝洗手间里踩着凳子的少年扬声道。 “唔、唔唔!”他胡乱点了点头。 没错,尽管江户川夫妇去世了,他们依旧没有逃过上学的魔爪。 坏消息,要上学。 好消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乱步被特批进入警察学院学习,不用再考虑中途转学的困难,也不用再考虑他的学业问题。 里奈则被安排到家附近的小学上学,继续当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坏消息,乱步好像不太适应警察学院的生活,每天上学都很困难,对上学怀着莫大的排斥心理。 早上,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霞光洒落,在霜冻的叶子边上闪烁白金色的光,晨光熹微。 蓦地,一声尖叫代替公鸡的打鸣叫醒了世界。 “啊啊啊,我不要去上学!乱步大人不要去上学!” 玄关处,樱井里奈背着小书包,正无奈地看着地上无理取闹的少年时撒泼打滚时,新的日常任务被刷了出来—— 【日常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行而上学,不行也不能退学]】 【任务说明:劝说江户川乱步上学】 这样的任务她几乎每天都能接到。 这样的情景也几乎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固定地上演。 周围的邻居几乎习惯了新来的这家人,每天早上都要吵吵嚷嚷地出门,要是哪天乱步不吵也不闹地乖乖去上学了,不仅樱井里奈会恍惚,就连周围的邻居,安安静静吃早饭的时候都感觉缺了点什么。 轻巧从地上撒泼打滚的少年身上跨了出去,樱井里奈抓着书包带子,拧开门走了出去。 “哥哥,要是再不起来的话,我上课就要迟到了。” “……” 一句话,效果斐然,乱步乖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纯黑色校服,抓住她的衣角不说话了。 他今天穿的是警校的校服,版型修身,带着一丝禁欲的感觉。 只可惜这一丝禁欲放在乱步身上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人会把这种带着性吸引力的词和幼稚天真的乱步关联在一起,尤其是在他的头发乱翘,胸口还有一点点牙膏泡沫的时候。 虽然衣服很贴身,但樱井里奈每次看见他穿校服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 本来江户川乱步就不认路,现在还搬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尽管小学的上学时间大大晚于乱步上学的时间,里奈还是会早早起床,用微波炉热了饭,收拾收拾送乱步到警察学院门口,自己再搭乘公共交通上学。 “不能不上学吗……”乱步的声音弱弱的,“乱步大人不想上学,学校里的人都好凶,而且,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教的东西乱步大人都听不懂,还有讨人厌的体能课,我不想跑步,每次都好累……” “可以吧……”里奈扶着下巴,认真地思考起来,“如果申请休学的话……” 其实她也不想让乱步在警察学校待太久,毕竟他是要当名侦探的人,毕业当了警察算什么。还有,警察学校的环境她也不太放心,乱步的心理年龄太小了,而且拥有严重的自我认知问题,她还没想到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当然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陌生的地方。 “诶??”江户川乱步哭闹的声音一顿,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病假休学、家庭关系休学 、还是心理原因休学?基本上就只有这几种休学途径……填写申请表的话……”女孩认真地掏出手机开始搜索,“直接向学校申请吗?警校也是这个流程吗?嗯……看起来最方便的途径是开出精神疾病证书啊,如果我能……” “不、不行!不行的吧!!”乱步一蹦三尺高,把她的手机合了起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要是不上学的代价是你和我之间,谁生病了,谁死掉了,或者谁伤心难过的话、我、我还是上学去吧!” 虽然他很任性,但他不想她因为他受到任何伤害! “唔……好吧。”玩家淡定地收起手机,下定决心等她把手头的事忙完就找个合适的方法,把乱步从警校里接出来。 然后她再找找福泽社长,最后让武装侦探社成功重组,自己则是美美把孩子甩给社长先生带,空出来的时间正好,她可以跑到青森去看看小津岛修治,或者想办法偷渡去长暗岛看看年轻的森医生…… “不许想别人!!笨蛋妹妹,乱步大人就在你面前,你不许想别人!!” “虽然在想别人,可是哥哥还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就算他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哥哥。”在乱步面前里奈很少说谎,而且这些小情绪很可爱,牵起活蹦乱跳的乱步的手,他一下子就哑火了。 如果他再烦人一点,没有这么可爱的话,她可能就不能这么真心地对待他了;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没有身负拯救他的职责诞生;如果这是个代入感没有那么强大的游戏…… 或许,她可能会反反复复抛弃他然后再捡回来,试图让这个走投无路的天才全心全意依靠她吧……毕竟太脆弱的东西总是让人有种摧毁的冲动。 但,没有如果。 她就是成为了江户川乱步的妹妹,了解了江户川乱步的可爱,知道他的一切,也明白他比她想想得还要脆弱,只要她还是她的妹妹一天,想从内到外摧毁他就不比翻翻手困难……所以,她选择了保护这只脆弱的天才哥哥。 毕竟啊,她还是挺喜欢江户川一家的。 尽管按道理来说,江户川一家本不应该有一位叫【江户川里奈】的孩子也一样。 “……妹妹?笨蛋妹妹!”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打了一下她的头,恨铁不成钢喊道: “世界上最大的笨蛋,笨蛋妹妹!又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东西,不理我!” 樱井里奈回过神来安抚了一下跳脚的名侦探,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未来的名侦探大人。 那是她第一次怀疑次元公司是不是违反了《全息游戏玩家身心安全保护法》,内置了读心程序作弊。什么都不用说,只是站在眯眯眼的青年面前,就能流利地通过心声和他交流,只要坐在甜品店里,就能跨越半个城区把躲藏的恐怖组织首领找出来。 比起完全体的江户川乱步来说,现在,12岁的未成年乱步还算好应付。 初春的风凉凉的吹在脸上,背着书包的两个孩子可以说是忙碌的街道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大一小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大家就像看见两只毛茸茸的小黄鸭过马路一样,都笑着给两个孩子让路。 在一众上班族欣慰的目光里,里奈把乱步送到了学院门口,转身离开了警校。 路上的上班族更多了,非常有横滨特色的,有许多戴着黑色墨镜,穿着黑西装的黑手党成员步履匆匆,和众多上班族擦肩而过。 阳光洒落,普通人和黑手党共生的城市,横滨,在玩家眼前展现出一副和谐的样子。 这幅样子,和她记忆中老首领高压治理下紧张兮兮,苦败凋敝,到处都是争斗和枪战的横滨一点都不一样,让里奈恍然。 原来,在前代老死发疯之前,他治下的港口黑手党曾经也纪律严明,和居民和谐共生过吗? 可惜,活下去的渴望,苍老的脑袋,蠢蠢欲动的手下,所有因素加起来摧毁了一位颇为英明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甚至让他下了“杀掉城市所有红发少年”昏庸残忍的命令。 看了一眼依旧高高矗立在横滨中心的五座黑色大楼,樱井里奈摇了摇头,拽了拽书包,继续往前走。 她对这位首领没什么拯救欲望。 比起他,还是森鸥外这种坏得明白,坏的坦荡的人更合玩家的胃口。 毕竟,当初那把横在他脖子上的刀,的确被他亲手送进了自己的脖子里……尽管是在幻境里,这种手染鲜血,不择手段,疯到甘愿牺牲自己的坏蛋,也是惹人怜爱的坏蛋XD 当然,这一系列区别对待和老首领长得没黑心医生帅没关系。 ……嗯,绝对没关系! 剥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找了个阴冷寂静的小巷子,玩家左右环视了一圈,满意地发现周围没人,打开游戏背包。 【是否使用道具[造型娃娃plus]?】 【是】 【造型娃娃plus版】,是在【造型娃娃】的基础上推出的二代产品,不仅能跑能跳,就连智能程度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一个身高,长相,穿着和现在的【江户川里奈】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凭空出现在空地上,睁开眼睛,面不改色地张嘴:“欢迎使用造型娃娃,记得好评哦亲~” 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发出来,樱井里奈揉了揉鸡皮疙瘩,有种莫名的羞耻:“呃,就算用一百次,这种感觉还是熟悉不了……” “欢迎使用造型娃娃,记得……”道具并不理解她的尴尬,又重复了一遍羞耻的台词。 “好了,好了,停!!”忍无可忍的玩家把书包扔进它的怀里,手指抵在手掌上示意它停下。 “别废话了,干你该干的去。” “好的。”替身人偶干脆利落地闭嘴,背上书包,像个真正的小学生似的一摇一晃走出了阴暗的小巷子,脸上的天真可爱都那么自然,比她像小学生多了。 “如此演技,恐怖如斯,此子……不对,走错片场了。”里奈挠了挠头,从背包里拽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整个人瞬间由看起来很聪明的小学生,变成了平平无奇的……变成了不起眼的样子。 “这种样子放进死亡小学生里,怎么不得混个小黑当当。”转着圈看了一下自己平平无奇放进人群中一秒融化的普通脸,里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学是不可能上学的,横滨的人才可多了,NPC说话还好听,她可喜欢横滨了! 而且,她还没忘记,江户川繁男的死,还亟待她调查呢。 玩家的脸色冷了下来。 没错,江户川繁男和江户川菊夫妇并不是死于一场意外,尽管当时现场所有证据都指明了这一点,但玩家并不相信意外。 一切都有迹可循。 为什么在家从不出远门的江户川菊会乘上江户川繁男的车出门? 为什么他们离开没有通知她和江户川乱步? 为什么就这么巧,在她杀掉田北若泉,偶然发现了指挥他的幕后黑手资料的几天后就发生了车祸? 一桩桩一件件,加上江户川繁男的调令,玩家闻到了……不对,这阴谋诡计的味道根本闻都不用闻,直接拍在她脸上了啊! 太恶俗了吧! “正义的刑警,被干掉的替死鬼,隐藏在背后位高权重的BOSS。啊,经典配置,你值得拥有。” 一点点爬上墙面,骑在墙头上,玩家摇了摇头。 策划的剧情透露着一股古早味,现在都不流行这么写了。 现在流行的是挣扎的小人物刑警,被干掉的正义替死鬼,和暴露在明处就是干不掉的位高权重BOSS……这么写才有冲击力,策划到底懂不懂剧情啊! 里奈慢吞吞避开所有监控回到大街上,脸上没什么愤怒的情绪,但明显也不是很高兴。 到底对江户川夫妇的死再怎么调侃,还是掩盖不住那股不舒服的劲。 樱井里奈把这归咎于自己安稳的生活受到威胁后产生的危机感。 不知道她现在 去把警局的高层血洗一遍,能干掉几个帮凶? 再去血洗一遍政界的人,能再干掉几个主谋呢? 玩家面无表情地想着,大摇大摆在横滨警察局附近下了公交车。 嗤—— 摇摇晃晃的公交离开了警察局,眼前的景象让玩家忍不住眉头一跳。 破破烂烂的围墙,镀金但掉漆掉成铁铜色的标牌半死不活地挂在墙上,墙角满是绿油油的青苔,砖缝里钻出来的小草和去年枯黄的部分纠缠在一起。 掉漆的大门四敞大开,砖石铺成的地面湿漉漉的,时不时能看到几块碎裂的砖块嵌在地上,无力伸展着碎裂的身体,等着给来来往往的车辆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从它长苔藓的碎角来看,这个小小的遗愿也不可能实现了。 这儿……是警局? 里奈揉了揉眼睛,摸了摸粗糙的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就像有谁站在门后欢迎她似的。 这一下颇有恐怖片的氛围,吓了樱井里奈一跳。左右看看,青天白日之下,没有鬼怪,就连人影也—— “你这个小孩,在这儿干嘛?你家大人没和你说没事别往这边走吗?”一辆车路过,车窗降下,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的胖胖黑手党把头伸出来,大声嚷嚷道。 “我在找警局,叔叔,你知道警局在哪儿吗?”里奈指了指略显荒芜的院子,看着面前的黑手党,心里有些好奇。 长相挺凶恶,心肠倒是不错。 只不过戴着墨镜开车,真的能看清路吗?不会把红灯看成绿灯,然后一脚油门直接和异世界转生使()来个贴面杀吗? “警局?哦,条子啊,搬了,被炸弹犯袭击了之后他们就搬走了,你找他们干嘛?”他把墨镜往下扒了扒,上下扫视,“你不会走丢了吧?” “没有,我来找……嗯……爸爸妈妈?” 虽然是遗物,但也应该是爸爸妈妈的一部分吧…… 里奈摇摇头,把地狱想法甩出脑袋。 “你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吗?” “这个……好像是海滨港口那边,”黑手党大叔摸了摸下巴,看着天边思考了一会儿,“离这儿还挺远的,算了,就当我好人做到底,要不要搭叔叔的车走……” “……” “嗯?人呢?” 当他再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哪有什么小女孩。 空荡荡的地面,破碎的砖墙,绿油油的苔藓,冷冰冰的风一吹,他的后背都湿透了。 “闹、闹鬼了?!” 上下左右,到处都看不到那个小孩,再仔细回想的时候,竟然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了。 这不是鬼是什么?! 大叔眼镜都吓掉了也不敢捡。 一脚油门,车子恍若秋名山前辈附体,咆哮着一下子蹿了出去! …… 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己差点给大叔吓个半死的里奈挠挠头,成功来到了新的警局,凭借异能力悄悄潜入了证物室。 昏暗的证物室,一排又一排玻璃门铁柜子肃穆地排列着,每一个格子都有自己的名牌。阳光照到的地方,细微的蜉蝣灰尘闪闪发亮。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个有人工作的地方,反而像一座坟墓,矗立着整齐的铁灰色墓碑。 里奈在柜子之间穿梭,透过玻璃窥探里面的证物,透过这些证物和名牌,就好像在解读墓碑。 涉及连环车祸这样大的案子,江户川繁男的遗物必不可能交给两个孩子,鉴于这些也勉强算证物,就被送到了横滨这里。 属于江户川繁男的东西很好找,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还有江户川菊的名字。 里奈在一个小格子前停下脚步。 几片烧焦的衣服,看上去像是警服的布料,残损的部分黑漆漆的,不知道是烤黑的布料,还是洇湿又干透的血。 她伸手摸上去的时候,衣服干干硬硬的,警徽灰扑扑的,让她的胸口抽痛了一下,沉甸甸的。 真是的…… 干嘛要把道具搞得这么逼真…… 樱井里奈垂下眸子,发动了异能力。 无形的光芒陡然大放,一帧一帧,面前开始闪烁,遗落的记忆重现! 第129章 火焰,爆炸,强烈的冲击和失重感。 追根溯源看到的记忆并不具有任何同感的功能,但樱井里奈还是幻觉般地感受到了滚烫灼热的火焰舔舐脸颊时的痛感,让她忍不住抽了抽眉头。 “别放手!!” “来了!!” 江户川夫妇之间发生了一段奇怪的对话。 天旋地转的视角中,里奈努力睁大眼睛。 车内的空间瞬间形变,前后都被巨力挤压破碎,挡风玻璃瞬间炸碎成无数的玻璃碎片。 嘭! 安全气囊瞬间弹出,溢满了整个驾驶舱。 咚,咚!! 被前后夹击的车就像被挤爆了的奶油大福一样,从前后两辆车的缝隙里弹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洒落一地零件。 但好消息是安全气囊成功弹出。 江户川繁男和江户川菊还活着。 尖锐的警报声刺破耳膜,樱井里奈什么都看不见,因为车内的车灯早就爆炸了,此刻被安全气囊充满的驾驶室一片漆黑。 所以,现在还活着的两个人,到底怎么死掉的?难道是连环车祸引发的爆炸? 不对!就算爆炸了,深陷驾驶舱的两个人也不会连尸体都没留下! 里奈悚然一惊。 余光处,破碎的车窗外,一枚炸弹陡然飞了进来! 轰!! 巨大的爆炸掀飞了一切!! “唔!!”该死! 玩家捂着额头退出了记忆。 那枚炸弹,一定是它彻底杀死了江户川夫妇! 可□□引爆和连环车祸引起的爆炸,这两种爆炸造成的结果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证物课没有表示怀疑? 就连剩下的证物中都没有那枚炸弹的弹片,爆炸后,炸弹的残余物去哪儿了? 数不清的疑问袭击了玩家。 里奈伸出手,尝试再次解读记忆,可奇怪的是,这次遗物中的记忆竟然完全不一样了! 回忆里,连环车祸挤压驾驶室后江户川夫妇当场死亡,而爆炸更是从后面的车蔓延而来的,一路轰隆隆的,从头到尾炸碎了所有证据,就像长长的一条鞭炮一样。 樱井里奈很疑惑。 明明是同一个物品,她连续使用异能力,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记忆? 这里面要是没有异能力插手的话,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很好,这才让人有挑战的欲望。”揉了揉阵阵作痛的太阳穴,玩家从背包里掏出了前端日子得到的道具。 【物品:瞬时增幅丸】 【分类:消 耗品】 【功能:使用后半个小时内,大幅度增幅玩家(包括身体素质,特异能力,精神强度)】 【说明:不需要菠菜,也能让弱鸡变成大力水手的神奇小药丸,采用最新的纳米技术,无需温水送服,只要点击[使用]便可顷刻炼化!】 【评价:一颗提神醒脑,两颗永不疲劳,三颗……】 正是前段时间的主线得到的道具。 只需小小一颗,就能让她的异能力水平得到质的飞跃。 [使用]了一颗瞬时增幅丸,玩家闭上眼睛,伸手再次触摸破碎的布料,低声祈祷。 “希望,找到真相。” 璀璨的白光陡然绽放! 一幕幕虚假的记忆像被浪潮轰击的玻璃一样破碎,樱井里奈穿越在记忆的碎片中。 真真假假,一幕又一幕,眼前一会儿是破碎的车窗,一会儿是爆炸的火焰,无数奇怪的景象在眼前不断闪回,她睁开眼睛,捕捉着正确的碎片。 记忆的碎片流光溢彩,有一瞬间,玩家有点失神。 超幅的异能力增长不太好控制,这些记忆的碎片里太多无用的信息了,甚至连她尚未触碰的,相邻的证物中的记忆都化作流光涌现,变成长长的记忆河流中的一朵浪花。 在这长长的河流里,她就像一条小鱼一样,不断摆动自己的尾巴,努力让自己不沉下去的同时,费力找寻着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浪花。 “小里奈……” 茫然中,一个温柔的声音一闪而过。 玩家却迅速捕捉到这一闪而过的声音,奋不顾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去,一头扎进了声音传来的记忆碎片里。 白光闪过,她睁开眼。 漆黑一片的驾驶室,沉重的呼吸里,不详的红色光芒一闪一闪。 啊,回来了。 她就静静飘在破碎的驾驶室里,面前就是碎成了蜘蛛网的挡风玻璃。 里奈发了一会儿呆才发现,那呼吸不是她的。 “小……里奈……” 她猛地转头,发现那呼唤她的声音竟然来自于安全气囊下。 一只手从安全气囊下伸了出来。 没错,就只有一只手。 她尝试飘过去,越过安全气囊看看里面被埋着的是谁,但很可惜,她能凭自己的意愿阅读、修改记忆,但却不能拓宽这段记忆,她出现在驾驶舱里,只是因为那片碎片挂在前挡风玻璃上呼呼作响,它“看”不到的地方,她也没办法凭空看到。 这里只是一小段记忆而已,就像困住金鱼的圆形鱼缸一样,不论向哪个方向走,金鱼都只能在碰到坚硬的墙壁后悻悻返航。 上次她弹出得太急促了,并不记得安全气囊下到底有没有一只手……但是…… 玩家安静地弯腰,伸手,虚空中摸了摸那只黑漆漆的手——意料之中的,什么都碰不到。 驾驶室内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小……里奈……” 那幻像一般的声音又出现了。 漆黑的手,恍若复生的木乃伊一般,在已经碎成渣,折成纸的座椅上一点一点划过。 手指和手指的缝隙间,就像一道银色的小溪从山涧跃出似的,一条银色项链滑落,掉在褶皱的座椅上,碰撞声清脆响亮。 “这是什么?项链?” 樱井里奈弯腰仔细观察。 这条项链很普通,普通得就像随便从哪个街头小摊买的不锈钢首饰似的,细细的长链子,生锈的龙虾扣,挂着一个圆饼状的饰品,上面画了一个很眼熟的图案。 小小的花瓣,星星一样一朵朵,彼此簇拥,染上了猩红的锈迹。 “躲……不要……” “什么?我听不见。” “躲……别追……” 椅背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怀着一种莫名的抗拒,玩家弯腰,把自己的脸贴在座椅上,头伸进了缝隙里,试图听清里面在说什么。 这太奇怪了,明明只是一段记忆,为什么还要遵循现实的规则? 虽然心中不断吐槽,但玩家最终还是把耳朵伸了过去。 “别探究……别去追究……” “笨蛋……别探究……” “危……险……” 到最后,那声音陡然提高,她很熟悉! 那是江户川乱步的声音! 可车祸发生的时候,江户川乱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辆车上! 当,当,当。 还没等她从惊讶中回过神,一枚眼熟的炸弹就从车门缺口处弹了进来,然后,嘭地一声,世界猛地摇晃! 刺眼的白光,“咔嚓咔嚓”,眼前所有东西都弥漫着碎纹。 “嘶——”证物室内,一脸冷漠的女孩倒在地上,捂着额头,身体微微抽动着,紧闭着眼睛痛呼。 她又回来了。 “我靠,痛痛痛痛痛!” 异能力被强行打断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就像一个人连续加班二十八小时后被人硬生生从睡梦中拔出来一样,头晕,恶心,偏头痛。 “yue——” 樱井里奈怀疑,要不是自己已经把痛感调得很低了,这一下足以让她直接触发全息游戏仓的安全弹出机制,把她弹出游戏。 额头一弹一弹的感觉实在不算好受,她从地上爬起来,果断把所有的感官同步度全都关掉。 一阵清凉的风拂过脸庞。 “嗯,好受多了。”还是游戏设置好用,下次再用异能力之前,得记得把痛感调回0。 不过…… 里奈酱地眼神犀利了起来。 那么多人有异能力,偏偏轮到她的时候也就出幺蛾子,这不是欺负我们老实玩家吗?!(大声) 从地上爬了起来,樱井里奈拍了拍身上的灰,怀着满腹疑惑,想再次读取一下证物里的记忆—— 嗯? 证物呢? 女孩的眼睛微微眯起。 把手轻 只见昏暗的证物室内,一排排的格子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格子—— 大开的玻璃门重新合拢,原本应该安静待在格子里的烧焦布料不翼而飞,写着【江户川繁男&江户川菊】的名牌也跟着消失不见。 哇哦,大变活人! 这种感觉,就像大半夜在枕头上看到了一只蟑螂,想把它抓起来处以极刑,只是去拿了张纸巾,回过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似的。 樱井里奈眯起眼睛,一步一步退后,远离空荡荡的玻璃柜,思维发散。 你不知道它在哪,你只知道自己刚刚还看见了它。 它一定存在,你看不到,这只蟑螂就处在薛定谔的蟑螂阶段,在你找到它之前,它哪里都不存在,又哪里都存在。 这就是现在她心里的感觉。 樱井里奈鼓起腮帮。 不是说好了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吗? 她又是侦探,又是小学生,双重buff之下,什么妖魔鬼怪怪谈逸闻不应该都自动退避吗? 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犹豫了一下,放弃继续在这里耗着了——最起码,在得到一肚子疑惑的同时,她也得到了一条线索,不是吗?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奇怪的标志]】 【任务说明:在父母的遗物中,玩家发现了奇怪的现象:为什么遗物凭空消失了?为什么车中会出现哥哥的声音?那条项链究竟有什么深意?一切的一切,都在驱动着名侦探的好奇心,当务之急,是找到这条项链的秘密。】 【任务奖励:50000円,体力药剂(中)*5,瞬移道具*1,咒具[和平星]*1】 系统适时弹出任务。 有时候樱井里奈怀疑任务系统后面是不是真的有个人二十四小时全天看她打游戏,才能把任务发得这么及时。 但转头想想,要是真有这么个人的话,按她打游戏的阴间时间来看,反而该同情他一天到晚也睡不好觉吧(无情 还有…… “咒具是什么鬼啊!” 【物品:和平星】 【分类:道具】 【功能:使用后,生成一个范围10m*10m的圆形气场,在气场内,所有的恶意都会被降到最低,和平友善的感情会逐渐蔓延到所有人心间,消弭人与人之间的争斗】 【说明:出自某部脍炙人心的动画片,由于被家长举报了太多次而全面修改了剧情后编剧产生的怨念,催生了和平星道具。“有时候真想用这道具把那些**的**全都给***”——某不知名编剧留言。】 【评价:love,andpeace(比心)】 “……” 里奈眼角抽了抽,果断关上系统面板。 从怨念中诞生的东西,怪不得是咒具呢。 玩家疑神疑鬼地左右偷看,生怕从哪儿蹦出来一个四眼的东西桀桀桀狂笑,然后把她安心快乐的副本毁为一旦。 两面宿傩iswatchingyou……(恶寒) 叮咚。 突然,挎包里的手机发出声音,与此同时,身后的窗户外也发出“笃笃”的敲击声。 “您好,您今日的场景使用完毕,请问您是否需要设定别的使用场景?” 一个炸毛的头从窗户外面探出头来,扒在窗台上,只露出圆圆的绿眼睛,正眨巴眨巴看着她。 “啊,下课了吗?” 一爬出冰冷的窗户,眼前一亮的同时,流动的空气和暖洋洋的阳光让玩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是的,请问您是否需要设定别的使用场景?”造型娃娃非常智慧地回了一句,看上去傻傻的。 不过傻点傻点吧,江户川家聪明人已经够多了,就需要来个傻的均衡一下。 “不需要,收回。” “好的,欢迎您使用造型娃娃,记得好评哦亲~” 在玩家要杀人的目光中坚持念完了台词,造型娃娃消失,回到了背包里。 “智障道具,从哪儿学来的台词,上哪给你好评去,你们游戏又不支持道具评价系统。” 里奈吐槽,背着书包,一晃一晃地离开了海滨。 …… …… 十分钟后。 “再见,期待下次光临~” 门在她背后缓缓合上,里奈呆呆地拎着一堆便当,站在便利店前看着周围略显荒芜的景色,头上一排乌鸦飞过。 当啷当啷。 被风卷过来的破可乐瓶撞在她的脚踝上,吸引了暗处的目光。 啊……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这一切都要从空掉的冰箱说起…… 里奈抱紧了怀中的便当,低头看了看脚下通红的铝制可乐罐,一脚踩扁了它。 简而言之,就是她回家路上突然心血来潮来买便当,跟着直觉随便进了一家店,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诶嘿~ 咔嚓一声,坚硬的可乐罐被一下子踩进松软的土里,残留的棕红色液体噗一下子被吐了出来,冒着泡泡,缓慢地渗进土里,把这一小块地方变成了深黑色。 暗处窥视的目光变少了点,但还有几道明晃晃的目光一直钉在她身上…… 准确的说,是钉在她怀里的便当盒上。 这种目光,真是久违了啊。 樱井里奈深呼吸几次,抬起脚,疑惑地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直到极目远眺看见一排排简陋至极的房子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说好的直觉系呢? 怎么按照直觉走,走到镭钵街来了? mua的,策划退钱!这直觉一点也不好用! 所以,她大概是在熟悉又陌生的路里绕来绕去,绕到了镭钵街最外层了吧(无慈悲 怪就怪这十来年都未为重建镭钵街做出一点点贡献,让这里和十年后几乎没有一点点区别的无能政府!还有不靠谱的策划! 可恶。 仰头看了看天,一脸无辜的玩家长叹一声,柔若无辜地抱紧了怀里的便当,可爱的小书包,以及……掩藏在便当盒后的M1911手枪。 玩家的背包里真是什么都有呢.jpg 樱井里奈保持着这种姿势往僻静的地方走,被她的外表冲昏了头脑的人也真敢跟着她走。 至于怎么走,去哪儿? 刚刚被坑过一次的玩家表示:这是什么,失忆药水?喝一口。这是什么,失忆药水?喝一口。这是什么? 没错,玩家就是一种越坑越勇,越勇越坑的存在! 于是,樱井里奈愉悦地再次把一切交给了直觉。 左左、右、左。 女孩在倾颓的建筑中漫无目的地乱走。 越走,周围的建筑就越残破,隐隐还能在歪斜的电线杆上见到烧焦的痕迹,这些痕迹还很新,十年后里奈就很少见到焦痕。 人们生活的痕迹把这种地方全都塞满了,有可能用尸体,也有可能用垃圾,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但还算见证了镭钵街的发展吧。 她一边按照直觉随便乱走,一边莫名其妙感慨。 沿着崎岖颠簸的路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面跟着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总算没了耐心,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把孤零零的女孩团团围住。 “喂,小鬼,把怀里的吃的交出来!” 领头的是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身上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破皮夹克,空荡荡地披在肩膀上,那夹克虽然不长,但足足可以塞下两个他,空出来的部分还够塞进一个江户川乱步。 领口沾染的鲜血足以表明,这夹克的来历并不那么“和谐”。 因为根本记不住脸,樱井里奈干脆暗暗叫他“夹克男”。 非常有玩家特色的取名方式↑ “不,不行,这是我和哥哥的晚饭……”里奈尽量保持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要问她干嘛不直接一枪毙了他们? 只能说,直觉告诉她,这里,除了她和面前这些走投无路的抢劫者之外,还有别的人在暗中窥视。 “不给?” 夹克男有点暴躁,好像威胁不了一个小孩,让他在兄弟们米去年丢了脸似的,他沉着脸,从怀里掏出一把生锈的刀。 “不给的话,就不要怪哥哥我动手了?” 这刀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红色,不知道是血迹还是锈迹。 不论是哪个,都很不妙啊。 我可不想试试传说中的神器【破伤风之刃】的威力。 这么想着,里奈往后退了退,直到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另外一道气息的时候才停下。 嗯…… 没有感受到恶意。 心念一转,里奈把放在怀里的枪收回背包,专心致志扮演起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眼睛一眨,神态就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这招还是她和太宰学的呢,在该柔弱的时候柔弱,对付心怀不轨的人百试百灵,堪称扮猪吃老虎必备技能。(大拇指) “你、你们不能这样,抢东西,是、是不好的……” “哈?臭小鬼,年龄不大嘴巴倒是挺硬,老子这是抢吗?这不是你非要给老子的吗?” 夹克男逼近,直接伸手把她怀里的塑料袋拽了过去,掂了掂里面的重量,不满地“啧”了一声。 “就这么点?小气。” 随手把东西扔给身后的小弟,他再把手伸了出来。 “?” 看着仰头看着他满脸疑惑的女孩,夹克男又“啧”了一声:“你到底懂不懂规矩?钱呢?不给钱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懂了,连吃带拿。 连小孩子的钱都抢,真不是个人。 里奈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很快就激怒了他。他好像失去了耐心似的,直接拽掉了她的外套,把手伸进书包里搅和搅和。 当然,除了小学生作业之外什么也没找到。 “钱呢?” “钱……买便当了……” “啧,”夹克男眼珠一转,故作大方道,“算了,仔细一看,你这小鬼长得也算不错,跟老子走,老子给你个好去处,就当抵你欠我的钱了” “不要!”惊慌失措的女孩挣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往跑去。 “还敢跑?” 他两步追了上去,拎起她的领子,高高举起手中的水果刀,冷笑一声,把刀片紧紧贴在她脸上,不怀好意道: “知道这儿是哪儿吗?无人区!死在这种地方的人可多了去了,每天倒进垃圾填埋场的尸体多到数也数不清,要是混进去一具别的,警察也根本找不到” “懂吗?” 懂,我懂得很,垃圾填埋场嘛,被我亲手送进去的人比你此生吃过的小面包都多。 你看你,奈门弄刀了不是? 心中腹诽,樱井里奈脸上无辜地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给他添了一把火。 “我,我不知道,坏人!你们是坏人,快放开我,我要回家!” “敬酒不吃吃罚酒。” 夹克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高高举起刀,血红色的刀尖在阳光下闪烁刺骨的寒光。 “既然不肯答应老子,那就让你尝尝苦头!” 寒光一闪而过,里奈瞪大了眼睛。 当! 金铁交击的声音很刺耳,但此刻却很美妙。 一片亚麻色的袖袍从她面前拂过,一点寒芒闪过,刀光冷过月光,仿佛一道从九天降下的溪流,碧波荡漾间,刀芒切碎了天空。 这一刀,惊才绝艳,就连时间和空间都忍不住为之停留。 时间在玩家的眼中放慢,一秒的时间几乎被拉长到永恒,以至于她被抱在怀里的时候,脑中回想的,还是那瞬风华无双的银光。 “适可而止。” 低沉,沉稳,带着一点点武士的古板的声音响起,让人无比安心。 第130章 怀中的女孩仰头,呆呆看着他, 罕见的翠绿色虹膜在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清透光彩。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 黑色的头发炸炸的,眼睛像猫一样圆溜溜的,认真盯着的时候总让他有种想摸摸她的头的冲动。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好好养着的小孩,绝对不会是镭钵街的本地人,怪不得会引来不怀好意的觊觎。 要是他今天没有路过这里,一场悲剧又要发生了。 福泽谕吉屏住呼吸,尽量放轻语气,硬邦邦地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没有……” 出乎意料的是,怀里的小女孩并没有被他吓到,没有反抗,也没有哭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卷卷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说实话,虽然作为武士,并不适应这种光明正大打量的目光,但福泽谕吉并没有感到冒犯。 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他还不至于不近人情到警戒一个刚刚被威胁过的小孩子。 而且…… 不得不说,毛茸茸的黑色长发,加上翠绿色的猫眼,乖乖待在他怀里的时候,让从来都被毛茸茸恐惧的强大武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看,不是所有的毛茸茸都会排斥他的! 要不是理智遗憾地告诉他,怀里的不是猫猫,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的话,他就要掏出自己蓄谋已久,随身携带的小鱼干投喂一下了! 虽然这些小鱼干从被买回来开始,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拥有了免死金牌。 它们从拆开包装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不死心的福泽谕吉的羽织内充当某种挂件,野生的猫在它们面前过去一波又一波,它们却屹然不动,和他挂在腰间的剑一起笑看潮起潮落,不死不灭,恐怖如斯。(笑) “嘶——”夹克男握着被刀背打红的手腕,带着小弟一步步后退,眼神中满是忌惮。 “没想到在外围,也有这种恐怖的家伙,切,我们走!” 穿着羽织和木屐,带着武士刀,身上的气势如日中天,镭钵街人均深谙欺软怕硬之大道,这种家伙一看就知道惹不起。 遇见打不过的家伙这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兄弟们,点子扎手,溜!” 十分响亮的语气喊了一句十分软弱的口号。 一点也没有丢人的自觉,夹克男和他的小弟们瞬间夹起尾巴,像后面有鬼追一样疯狂往四面八方逃去。 一群人逃得很有节奏感,竟然没一个钻入重复的街道的。 眨眼间,以武士为中心,半径一百米内所有混混都滑溜溜地溜进建筑的缝隙里,就像被喷了驱虫药的蜘蛛似的,灵活的很。 不愧是不讲武德的本地人。 “……”里奈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无力道: “啊……我的便当,还有我的书包……” 这是什么机动性! 你们的义气呢,b格呢,自信呢!遇见打不过的连尝试都不尝试一下吗? 那书包里除了作业什么都没有,连小学生的作业都偷,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 “书包?他们居然连你的书包都一起抢了?” 福泽谕吉眼神一利。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坚持,想改变整个国家现状的武士,他最看重的就是教育,对国家来说,未来就掌握在现在的孩子手里。 孩子们是未来的花朵,知识就是滋养花朵的营养! 抢走孩子的书包,就相当于抢劫花朵的肥料,其行迹之恶劣程度福泽谕吉生平仅见! 这几个小贼,看来只是浅浅教训一下完全不够啊……必须使用人格修正刀法,代替社会矫正一下这些长歪了的成年人了呢。 福泽谕吉犹豫了一会儿,把她稳稳放在地上。 男人右手搭在剑鞘上,压低重心,双腿蓄力的同时不忘嘱咐她::“你别乱跑,就在这儿乖乖等我,我去把你的书包拿回来,知道了吗?” “我知道,大叔,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注意安全。” 看着女孩乖巧地站在墙角的阴影里,福泽谕吉满意地点点头,双腿猛地一蹬,猛地弹起,动作间产生的风压甚至掀起了玩家的刘海。 轰!! 银发的背影气势汹汹,如同一匹灵活的狼一样在房顶和电线杆上一点而过,几个呼吸之内,见义勇为的武士就一串火花带闪电,咻一下子消失在了视野里,美妙精炼的动作看得玩家心神动摇。 哇!这种武力值! 不愧是强大到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樱井里奈摸了摸空无一物的手心,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映入血色的寒光,胜过月光的白发在满地鲜红的血液中轻轻飘荡的诡谲景色,无声张大嘴巴,惊讶极了。 随便一碰就是金色传说的NPC,还说她不是主角!(叉腰) 政府还拥有这等强力杀手吗? 不能从职务层面打击对手,干脆从肉i体层面直接毁灭对手吗? 岂可修,还是玩政治的心脏! 太卑鄙辣! 等等,要是她最后调查出来杀死江户川繁男的凶手是某个政治家怎么办? 忽然想到这种情况,樱井里奈愣在原地,看了看自己柔弱的手。 自己和江户川乱步,加起来一共1.5个人的实力,就算这杀手让她们九根手指,她们也打不过啊! 显然,某玩家根本没认出来,现在这个犹如出鞘利刃般锋利的男人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找的福泽谕吉。 在樱井里奈的印象里,福泽谕吉的形象还停留在十年后一脸严肃,双手拢袖,面对撒娇的乱步一脸无奈的中年帅哥形象上。 一个成熟稳重,中年带娃,平和严肃的男人。 一个做着刀口舔血的工作,每天游刃有余游走在黑与白的界限中刺杀政客,年纪轻轻已经手染鲜血,凶名赫赫的杀手。 他俩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忧愁的玩家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 …… 几分钟后,不知道自己在玩家心中已经变成大魔头预备役的福泽谕吉从电线杆上跳下。 白狼一样的男人面色平静,轻巧落地。 一转眼,欣慰地看见女孩正抱着双膝坐在墙角的阴影里,双目无神地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除了看上去有点无聊之外,精神状态还不错。 “喏,拿好。” 书包和塑料袋一起被轻柔地放进她的怀里,里奈抬头,逆光下,年轻的武士揉了揉她的头发。 “下次别往这边走了,附近对小孩子来说太危险了,下次不一定会有人听见动静来救你,知道了吗?” “啊……知道了……” “ 就算要出门,也要和大人一起,明白吗?” “明白了……” 玩家有点意外。 一个擅长暗杀的杀手,居然是温柔挂的吗? 哦,懂了,隐藏在冷冽杀手表面下温柔的内心—— 居然是反差类型吗?! 可恶,策划你是会拿捏玩家的! 天边的太阳已经开始滑落,眼见天色不早,玩家准备酝酿酝酿,把武力值强大的“救命恩人”拐回家里去,狠狠感谢一下。 “那个……大叔,你有没有时间?你救了我,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 “不行,你不该养成随便信任别人的习惯。”福泽谕吉下意识拒绝。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里奈能听出他的语气并没有那么坚定。 有戏! “可是,大叔救了我,爸爸妈妈告诉过我,要懂得感谢!可不可以嘛!” 为了把这战力拐回去,里奈也是拼了,直接用出让自己鸡皮疙瘩狂起的撒娇大法。 很显然,武士明显地动摇了:“但是……” “就只是一顿饭,不可以吗?” “这……” 滴滴! 手机的消息通知无情响起,硬生生打断了玩家的邀请。 樱井里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到锅里的鸭子接了个电话,面色严肃地从锅里爬了出来,拍拍翅膀就准备这么直接飞走了…… 走了…… 了…… “噫!大叔!”功亏一篑!我恨啊! 福泽谕吉的袖子被扯住了。 女孩泪眼汪汪(并不是演技)地看着他,非常遗憾地看着他,翠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大叔,下次,下次能不能邀请你来吃饭?” “这个……”福泽谕吉很挣扎。 作为一个游走隐匿的杀手,按道理说,他并不应该和一面之缘的小孩子产生更多的联系…… “不行吗?”楚楚可怜的女孩拽了拽他的袖子,力道轻轻的,像幼猫一样柔弱无力。 “不行,你还是个小孩子……” “我知道了,爸爸妈妈说过,家里没有大人的话,不能让别的大人进来……” 女孩眨了眨眼,总算放开了他的袖子。 福泽谕吉松了口气,忽略内心亲手把可爱的小动物推开的愧疚感:“你的父母说得对,家里没有大人,不能擅自做主。” “好吧……” 闻言,女孩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虽然现在没有大人,但很快很快,我和哥哥就会长大,变成很厉害的大人……到时候,我就可以邀请大叔来家里做客了,对吧?” “……” 孤儿……吗? 福泽谕吉瞪大了眼睛,感觉良心好像中了一箭。 被拒绝的女孩拍了拍他袖子上的褶皱,甚至主动推了推一动不动的武士,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大人都是很忙很忙的,我知道的!” “大叔你去忙吧,等我和哥哥也变成大人之后,我就会来找大叔去做客的!到时候大叔一定不要拒绝啊!” 噗。 又一只无形的箭插进福泽谕吉的良心上,他感觉自己的脚像陷在泥地里一样,又缓又沉,几乎抬不起来。 “诶?大叔,你怎么了?”樱井里奈偷笑,脸上却保持着天真可爱的表情,担忧地仰头望着他,善解人意道,“难道是觉得我做不到吗?” “可恶,就算变成了大人,我也不会像别的大人一样随随便便就忘记自己的承诺的!大叔放心,绝对会永远记得今天,记得大叔把我救下来的帅气姿势的!” 【阴险狡诈的玩家】对【银狼先生】使用了秘技——【满含真诚的童言童语】! 哇,效果拔群! 【银狼先生】被击倒了! “停,不要说了!”福泽谕吉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简约的名片递给面前的女孩。 “不用长大再说了,今天过后,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给这个号码发信息,我看到了会准时赴约。” “诶?不用等长大了吗?” “不用着急,成长是自然而然的过程。” 最后摸了摸她的头,福泽谕吉把名片塞进她怀里的塑料袋里,放下什么担子似的长舒一口气,温和道: “长大也不尽然全是好事,如果,生活中遇到了什么困难,也可以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 虽然于理不和……但是…… 他果然还是没办法狠心拒绝啊。 “真的吗!太好了!”女孩一瞬间亮起来的眸色如此璀璨,高兴的情绪如此纯粹,如此富有感染力。 看着她蹦蹦跳跳地把名片视如珍宝地珍藏起来,福泽谕吉竟然也感同身受地勾起嘴角,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孩子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而福泽谕吉要保护的,就是由现在的孩子们共同组成的,那个公正,光明,和平的未来。 月色下威风凛凛的银狼,终于也开始把目光,从追逐的黑暗上挪开,挣扎的内心不停摇摆,偶然间,才发现藏在他身后,受他保护着的,那越来越亮的光明。 …… 虽然任务十万火急,但福泽谕吉还是先把她抱到了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才反身离开了镭钵街外围。 里奈则是抱着自己的书包,目送身手矫健的银狼几个起落,流星般消失在破旧的街道尽头,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容。 “有时候,我总觉得横滨疑似太城市化了,怎么到哪儿都能遇上人?” 可爱的女孩转身,被建筑的明暗分割开,一半脸隐藏在阴影内,让她的笑多出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 在她的注视下,残破的建筑缝隙里,一个瘦弱的孩子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这孩子看起来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身体瘦得都有些脱相,瘦骨伶仃,手腕和脚腕细得一下子能折断似的。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勉强起到遮羞的作用,甚至连印出肋骨形状的胸膛都露在外面。 【江户川里奈】虽然只有九岁,但光从外表看上去足足比这孩子大了一整圈! “……”里奈神秘的笑僵在了脸上。 那么具有威慑力,让她的直觉拉响警报的目光,竟然只出自这么一只小可怜? 樱井里奈甚至怀疑自己不用动手,拿扇子轻轻扇扇风,光这阵风就能把这孩子给吹倒! “……”不是,哥们,咱这健康水平就别玩偷窥了吧。 里奈满脸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动作大了就把这轻飘飘的孩子给震飞咯。 玩家虽然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上扶八十岁老奶奶闯红灯,下给小学生寄暑假练习册,堪称游戏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但苍天可鉴,她真心没有欺负小可怜的邪门爱好啊! “那个……”挠了挠头,玩家刚想尴尬地道歉,对面那孩子就在距离她三步远的时候晃了晃。 然后“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玩家后退一步,反射性抬头寻找摄像头。不是我干的啊!苍天可鉴!?????? 碰瓷都碰到小学生身上了吗?岂可修!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虽然这么腹诽,但秉持着人道主义关怀精神,里奈还是犹豫着靠近。 蹲在寂然不动的小孩儿边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硬硬的,透出肩胛骨形状的肩膀。 “喂,喂!你怎么了?别碰瓷啊!我身上除了小学生作业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你也不至于这么拼吧?大不了你和我说,我直接把练习册送你算了!” 面朝下趴着的孩子纹丝不动,就连后背的起伏都弱到几不可见。 “喂?不是吧?真的要碰瓷啊?” 虽说可以算杀人不眨眼,但要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可怜的孩子在面前饿死的话,玩家还是有点不忍心。 或许是人类奇怪的同理心在作祟吧。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当是给倒霉的一天去去晦气。” 就这么用奇怪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玩家弯腰,一手扶着一边的肩膀,把他从趴姿翻到了躺姿。 一起身,樱井里奈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死气沉沉的蓝色眸子,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一双很漂亮,也很空洞的眼睛。 漂亮的深蓝色就像最深最深的海域似的,再明亮的阳光也照不进的地方,死寂,晦暗,没有一点生命的波动,就连洋流也不曾深入的冰冷海域……死水一片。 就像嵌在眼眶里,两颗漂亮的无机玻璃珠。 这玻璃珠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微微偏头,直勾勾盯着前方,鼻尖皱了皱。 一字一顿,像第一次学说话的小孩子一样磕磕绊绊,慢慢地问道。 “那是……什么?” “什么?” 里奈看向他视线的方向——那是她随手丢在地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已经凉透了的便当和便利店饮料。 “那是……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固执地重复。 “是饮料和便当……啊,你想吃?倒也不是不行……” 要是让为了这两份便当付出了血的代价的夹克男知道,肯定要控诉玩家双标…… 但管他呢,这是她的饭,爱给谁给谁,她就是喜欢惩强扶弱,那又咋啦!(叉腰) 里奈把便当和饮料递给这个瘦得要命的孩子,看着他伸手就要去抓饭盒里的饭,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教他使用筷子。 这 个年代了,居然有人连筷子都不会用! 教了五分钟,反而把自己教的一肚子火气的玩家扔掉筷子,干脆捡起勺子塞进他的手里:“用这个!” 他茫然地看了看扔在地上的筷子,又呆呆看了看手里的勺子,手指完全不知该怎么做地无力动了动,略显呆萌。 又是五分钟。 “……要是小孩都像你这么笨的话,我还真应该谢谢托撒爷爷没在这个年纪把我扔进水池里淹死。” 拄着腮帮,盘腿坐在地上的樱井里奈挫败地叹了口气,左手夹着着一根筷子,细细的棍子灵活地在指尖转来转去。 在她对面,呆萌的孩子呆呆地坐着,一只手拿着饭盒,一只手套着塑料袋,上面还印着便利店的logo,隔着塑料袋一口一口抓饭吃。 神情透露着一股认真,好像身处五星级酒店,面前是贵到钱包都在流血的法餐,一定要连最角落的调料都吃掉才善罢甘休,堪称节约粮食之道德楷模。 要不是她一直看着他,他甚至想把饭盒也一起塞进嘴里。 里奈发愁地皱眉。 怎么会有人笨到连勺子都不会用,只能吃手抓饭啊! 强行给他抓饭的手套上塑料袋——来自老师里奈最后的倔强。 “咳、咳咳!” “别光顾着吃饭,喝水。”顺手把打开瓶盖的饮料递过去,樱井里奈叹了口气,庆幸他还没傻到连饮料都不会喝。 “好了,既然你也打家劫舍过了,我也该走了。” 趁着面前古怪的男孩还沉浸在便利店便当的美味海洋中,她拍拍膝盖,捡起地上的名片站了起来,朝一无所觉的男孩挥挥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和他客气地道别: “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咱们山水有相逢,就此别过,昂?” 以一种送别不请自来的鬼怪的客气态度单方面道完别,重新背上命途多舛的粉红小书包,她绕开专注干饭的绊脚石,溜溜达达踏上了回家的路。 傍晚的阳光镀火融金,给海风习习的横滨镀上了一层漂亮的橘红色。 哇哦,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呢~ 樱井里奈踩着愉快的脚步,一摇一摆打开了家门。 “我回来啦——” 就在她打开门的一瞬间! 一枚漆黑的炮弹径直以超音速的速度弹射起飞,狠狠撞进她的怀里,发出了可怕的音爆声: “啊啊啊啊啊!!!笨蛋!!!笨蛋妹妹!!你怎么能忘记乱步大人!!你知道乱步大人一个人回家,遇到了多少可怕的人,碰到了多少恐怖的事,差点就死翘翘了吗!!”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笨蛋就是笨蛋,天下第一大笨蛋,居然敢把乱步大人抛到脑后,可恶,实在是比莫名其妙会骂我的讨厌教官讨厌一千倍,一万倍,一万万倍!!啊啊啊啊!!!” 被黑漆漆炮弹撞得倒退三步坐在地上,樱井里奈晃了晃头晕眼花的脑袋,懵懵地抬手,摸了摸怀里吱哇乱叫不停扭动的高杀伤性黑色不明泥巴怪。 摸了一手冰凉湿润的泥巴。 反射性捻了捻手指,坐在地上的女孩一脸茫然。 她好像突然串台了?变成徒手下淤泥地捞berber乱蹦的大泥鳅比赛的冠军?怀里的正是淤泥地里最大的berber乱蹦大泥鳅之王,正因为被她捞了上来,所以不停摆动尾巴对她吐口水…… 不对不对。 摇摇头,把眼前被撞出来的幻境驱散,玩家终于找回了理智,低头一看——嚯! 怀里哪是什么berber乱蹦大泥鳅或者什么噼里啪啦大鲶鱼之类的诡异东西啊,是一身泥巴的江户川乱步! “哥哥?!你怎么把自己弄得浑身都是泥巴?” “你以为是为什么啊!” 扭个不停的泥巴怪把脸抬起来,终于露出了标志性的眯眯眼,一张小花猫似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嘴巴一撇,大声抱怨。 “太阳都已经掉下去了,我当然要跟着别人一起放学!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腿也酸了,肚子也饿了,就是等不到你来接我!乱步大人肚子好饿好饿,就只好自己走回家!” “可是路上的电线杆都长得一样,虽然记得公交站在哪,但是根本看不懂公交站牌!乱步大人只好一直走一直走,遇到岔路就观察路上走着的人,一点点一点点往家走,可是没有人告诉乱步大人围起来的地方不能走!” 樱井里奈想起周围有一处被围起来的工地,正在离家很近的地方施工。 “所以……你跑进工地里去了?” “工地是什么?被大大高高的铁片围起来的地方吗?乱步大人不知道啦,但是那的确是回家最近的路吧?我的脚好酸,腿也好酸,当然要走最近的路啦!” 乱步保持趴在她怀里的姿势,张开双手比比划划,生气道: “但是哦,不听话的路突然变得坑坑洼洼的了!还有好多水坑,黑漆漆的,乱步大人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但是还是被一堵讨厌的墙推了一下,掉进了泥巴坑里!” 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称是墙推了他一把,还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大概应该只有江户川乱步了吧。 里奈好笑地叹了口气,摸摸他湿漉漉的头发,果断道歉:“对不起,哥哥,我忘了这回事了。下次记得给我打电话……你的手机应该还在……吧?”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底气不足。 “虽然乱步大人经常丢东西,但是这种很贵很贵的东西,丢掉不会很可惜吗?” 江户川乱步蹬了蹬腿,非常理直气壮,“所以乱步大人干脆把它留在家里了!这样就一定一定不会丢掉了!” 樱井里奈哭笑不得:“哥哥,那是给你打电话用的!” “打电话那种事情,不会啦!” 仗着自己刚从乡下来的原因,江户川乱步更理直气壮地胡言乱语: “我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既然什么都不懂,学不会用手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要理所当然地把‘我只是个小孩子’当做宇宙豁免声明用啊,会变成被人念叨的熊孩子的啊!!” “略——不听不听,乱步大人的耳朵被泥巴堵住了!啊啊,笨蛋妹妹在说什么?哦,作为赔礼晚饭要请我吃三个草莓蛋糕?我知道啦知道啦!嘛嘛,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道歉了,乱步大人只好勉强原谅你咯!” 江户川乱步一边念念叨叨,一边用很可爱的眼神偷偷瞄她的脸色。 “……”樱井里奈还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用力揉了揉他沾满泥巴的头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的拿江户川乱步这种可爱的狡诈完全没办法…… 可爱又笨拙的 心机,却一点也不惹人生气——这难道也是天才的某种天生的能力吗?简直太可怕了! “好吧,那只能吃完晚饭再吃蛋糕哦!” “好耶!” 达成目的,心满意足的少年从妹妹的怀里爬了起来,摇晃着脑袋跑回屋子里,在地板上洒下一串可恶的泥点子。 “哥哥!别一身泥巴就随便乱跑啊,这样地板上不全都是你的脏脚印了吗——快去洗澡!” “啊啊,笨蛋妹妹救命!乱步大人不会开洗澡水!可怕的水管在左拧右拧像怪物一样追乱步大人,打得乱步大人好痛!救命,快点救命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0-140 第131章 “让开让开让开!” 甜品店里,奇怪的蛋糕塔摇摇晃晃,正在挑甜品的顾客们纷纷惊讶地偏头,避开这座移动的“甜品堡垒”,让出一条清晰的路直通收银台。 穿着粉色围裙的收银员小姐姐睁大眼睛,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巨大的蛋糕堡垒朝她一点一点开过来,“咚”的一下砸在柜台上。 震得上面的奶油都抖了三抖。 “呼——好累好累!” 一颗黑色毛茸茸的头从柜台下弹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少年双手叉腰,一边喘气一边抬手整理歪斜的帽子。 他理直气壮地一拍桌面: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全部一起——统统都给乱步大人包起来……呃,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全部……?” 店员双手扶着整整有一个少年那么高的甜品塔,闻着鼻尖浓浓的奶油味,环视变得空旷了不少的甜品柜子,深深地怀疑人生:“小朋友……这些也太多了……” “难道这里有什么隐藏的规矩,比如不能一次卖太多什么的吗?” “这倒是没有,但是这也太多了……”店员欲言又止,换了种委婉的说法,“那个,小朋友,你的家长在吗?他知道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吗?” “哦,我知道了!买东西要先付钱,因为乱步大人还没付钱,所以这些还不能打包,对吧?” 拥有翠绿色眼眸的活泼少年恍然大悟,一推帽子,从身后又推出一个更小一点的女孩来,大大咧咧拍了拍她的肩膀。 “笨蛋妹妹,快结账啦!” 那女孩约摸有十来岁大,穿了一身可爱的棕色格子裙,翠绿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肉肉的,看得店员手指痒痒的,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制止自己的伸过去捏一捏的手。 “你好,姐姐,结账~”可爱的女孩掏出钱包。 “可是……” “没关系,姐姐,我们的生活费还足够支付哥哥的甜品份额!” 半信半疑的店员接过钞票,愣了一下:“居然刚好……” “这种事是当然的吧!虽然乱步大人把它们都高高地堆起来了,但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来的,我没有把价格的标签一起从柜台上拿走呀!” “嗯……什么?” 确认他付得起钱的店员松了口气,手上一边打包,一边应付着少年的问题。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对呀,我喜欢这种标价格的方式,什么都很清楚,昨天做的就放在折扣区折价,没有乱步大人搞不明白的地方,也不用问店员今天有什么打折,一切都非常非常清楚,用小孩子都能明白的方式写在小小的纸片上——这就是大城市吗?我现在更喜欢大城市了!” 乱步踮脚从包装好的纸袋里抓出一颗樱饼,嘴里嚼嚼嚼的同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是这么长一句话,就像年龄很小的小孩子一样逻辑跳跃,词句不通。 嘴上嗯嗯嗯的店员愣住了。 一连串的问题从她的脑子里呼啸而过,无数疑问眨巴着翠绿色的大眼睛蹦蹦跳跳,用奇奇怪怪的外星语呜啦啦地问她问题。 “不,没事,谢谢姐姐!我拿走着这一包,剩下的全都送到这个地址!” 眼见柜员被乱言乱语弄昏头了,里奈往柜台上拍了一张小纸条,赶紧把胡言乱语的乱步拽出了店门。 幸好幸好,非常有先见之明地选了一家可以外送的甜品店。 她可不想开那么大一辆甜品坦克走在路上,吸不吸引人眼球先不说,光是想想要搬东西,胳膊就酸痛得要命。 “为什么要把写着地址的纸条留给店员姐姐?难道她不能自己送到家里吗?” 第无数次被打断的乱步鼓起腮帮,在他将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初春的风卷过,带来海风咸涩的气味。 “呜哇,讨厌的风又来了!” 他一下子把樱饼塞进嘴里,喋喋不休的小嘴巴紧紧闭上,一鼓一鼓地嚼着。 自从上次,横滨放肆自由的风带走了他一包薯片之后,他就坚定地不在大风的露天下吃任何零食了,就算要吃,也只吃可以一口一个的,坚决不给大风任何一点带走他的零食的机会。 “哥哥,不要面对着风说话啦,风会把沙子吹到嘴巴里的!” 里奈把他歪斜的帽子扶正,牵起他的手,往公园的方向走去。 让江户川乱步能闭嘴的伟大神力,感谢大风(阿门!) …… “哥哥,不要再偷吃啦!零食吃多了的话,晚饭怎么办呢?” 不情不愿的乱步想了想,把剩下一半的曲奇递了过来,樱井里奈拍了拍他的小斗篷,啊呜一口吃掉了。 “呜呜……我的曲奇……” 见状,乱步发出了非常虚假的哭声,假到她并不愿意把干打雷不下雨的干嚎叫做哭声。 她宁愿叫它“江户川乱步牌猫咪特有的不满叫声”。 “好啦好啦,从我的部分里面拿一个赔你!” 干打雷不下雨的天终于放晴了。 又一次安抚好乱步猫咪的里奈叹了口气。 今天是周六,江户川乱步都不用上学,她答应了他,有机会就带他去参观自己的小学,见见那些她根本没见过几回的同学。 听起来是个很无厘头的要求,但她很理解他。 自从搬到横滨,乱步就很少出门。 或许名侦探现在认识的路只有学校到家两点一线。 樱井里奈每天早上负责把他送到学校,晚上负责把他接回来,就像一只寄养的调皮猫咪一样,早上被送到宠物店,晚上下班回家的主人把它接回家。 当两个人相依为命时,双方之间产生的并不全都是正向的,例如“依靠”“眷恋”之类的感情,过于狭窄的视野理所当然会催生阴暗的角落。 一个人的世界遭遇变故,失去很多,变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会更加集中在自己剩下的一些东西上,不在乎其他地方长出的蘑菇。 江户川乱步 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好奇,就算换了新的环境,也完全没有想要主动探索的欲i望。 明明在乡下的时候,一棵草,一株花,一根生锈的铁杆,都值得他恋恋不舍地研究一整天。 虽然很享受名侦探大人的在乎,但玩家并没有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江户川乱步的病态心里上——虽然她有时候的确会故意对攻略对象做出这么丧病的事啦( 但那些都不是可爱的名侦探,不是吗? 所以一有空,里奈就果断放下了手里的所有事,带着放假的名侦探出门散心。 这散心多是一件美事啊…… 抓住枝头的一颗新芽,沉迷地嗅了一下,然后玩家就被一声尖叫吓了一跳。 “救命啊,杀人啦!!” 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天边,街道的一边,人群躁动,乌泱泱的你挤我我挤你。!支线任务? 直觉告诉她,这儿一定有任务在召唤! 玩家眼睛一亮,赶紧放开手里奄奄一息的嫩芽,拽着名侦探直奔骚动之处。 “让一让,拜托让一让!” 托他们俩身形矮小,动作灵活的福。 不到两分钟,他们就钻进了人群中央,见到了骚乱的源头。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倒在街上,姿势扭曲,长发遮脸,胸口插着一柄长长的刀,刀柄露在胸口外。 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油漆一样鲜亮,氤在马路上,慢慢地漫过地上的碎石,看样子还很新鲜。 “不要看!”跟在她身后一步不离的幼年名侦探一下子大叫起来,把她拽了回去。 一只手没轻没重地盖在她眼前,里奈皱了皱鼻子,把盖在眼睛上带着点心味的手攥在手心,轻拍了两下安慰道: “哥哥,放心,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啦。” 安抚好忧心忡忡的名侦探,玩家低头,正巧和面前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睛对在了一起。 樱井里奈一愣。 啊……一双很好看的绿色眼睛,和江户川乱步的有一点像,但是比他的眼睛浑浊不少。 这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天空,没有传说中的怨气,毫无生气,比起活生生的眼睛,更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球一类的东西,失去了作为“人”的一部分的概念。 乱作一团,而两个江户川则站在离尸体最近的地方,静静地和尸体对视,漠然的态度看得周围的人心间一寒。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持刀抢劫]】 【任务说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敢当着玩家的面持刀抢劫,还不交保护费!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欢迎收看今天的节目,请跟这主持人一起,走近这桩青天白日下发生的惨案!】 【任务奖励:甜品店消费卡*1,20000円,合法军火*1】 樱井里奈的眼神逐渐放空,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生怕跑慢了会被当成奇怪的黑i道头头抓走。 什么法制节目啊! 还有为什么注意力放在背歹徒没给她交保护费上啊! 她是侦探小学生,又不是兢兢业业操心白了头的某topkiller,人家在街上犯罪,又没犯到她头上,凭什么要给她交保护费啊! 虽然心里吐槽,但是这合法的军火,她还真是挺需要的。 智障游戏,迟早被你送进监狱里。 “让一让,让一让!” 一队训练有素的人穿进人群,用身体在尸体周围围了一圈真空带,像栅栏一样强硬地把看热闹的人拦在了外面。 “别围着了,赶紧散开!” 他们一个个都穿着奇怪的制服,背着手面朝人群,站得笔直笔直,身材魁梧,脸上还戴着统一的大墨镜,统一持枪,像从哪个高级安保公司跑出来,等着大小姐驾临的安保人员似的。 被挤出去的人虽然有所怨言,但并不敢明目张胆说出来,看上去好像认识这些人,而且不敢和他们发生冲突。 “这人也太多了……啧,实在闲着没事干就去打工啊,嫌弃空闲时间太多还不如替我工作,这一群狗屎……” 一个穿着西装,看上去瘦得风一吹就能倒的男人满脸不爽地走进包围圈,左右看了看,不满地嚷嚷: “港口黑手党安全维系部门办案,无关人等禁止靠近!” 港口黑手党? 樱井里奈拉着江户川乱步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透过人墙的阻碍好奇地向里面张望。港口黑手党居然会管这种抢劫杀人案?难道先代年轻的时候还真是个胸怀大志,心系和平的枭雄,她看错他了? “啊啊,真是的,杀人就算了,为什么要杀港口Mafia的人!!害我加班,你是真该死啊!”瘦弱西装男恨恨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玩家眼神死。 相信港口黑手党能维系横滨的秩序,她还不如相信世界上真有魔法少女。 她的手被拽了拽。 是江户川乱步。 早就把嘴里的樱饼吃完的名侦探眨眨眼,拽了拽她的手:“我们走吗?” 这里已经有这么多大人在了,他们还留在这干嘛? “不了,我想在这里看看。” 看看这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想加班”怨气的家伙能不能把这案子直接破了,白送她一个任务奖励。 “这儿有什么好看的吗?这些大块头叔叔?” “不是啦,只是我有点好奇啦。” “嗯……好吧,那乱步大人可以等你一小会。” 里奈从袋子里找出一罐蛋糕递给他,乱步也不嫌弃,直接接过蛋糕掀开盖子,专注地一勺一勺挖着蛋糕吃。 “现在乱步大人可以等你好大一会儿1” 两人都不觉得在案发现场吃蛋糕有什么奇怪的。 血腥味和巧克力香甜的味道混在一起,闻起来有股奇怪的恶心,外围双手背后的黑手党成员一个个拧起眉,目光投向人群边缘味道传来的方向。 “我靠,哪个傻O在案发现场吃巧克力,不嫌恶心的慌吗?” 西装男烦躁地摘下沾满鲜血的手套,“噌”一下站了起来,把手套扔在地上: “一个两个的,都站在这儿愣着干嘛?这黑手党当到你们这个份上可算当到头了,让你们疏散这群狗屎,结果呢?一个个就知道像个柱子一样杵在这儿!领了工资就这么干活啊?” 啧,何必呢,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都是给老板打工领工资的,分什么大牛马和小牛马。 里奈拍拍手,把喷毒液的男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叔叔,你要是再不追的话,杀人的凶手马上就要逃到大西洋去了!” “你谁啊?” “我是……我是江户川柯南,是一名路过的侦探!” 真的很难忍住不说这句台词啊! “江户川柯南……港口Mafia里面有人姓江户川吗?”西装男扭头问了问,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哈?原来是多管闲事的小鬼!动画片看多了分不清现实,跑出来行侠仗义了,哈?搞不清状况的小鬼还是乖乖回去上小学吧,要是一会儿走丢了,哭鼻子,可不关我的事哦~” 这话说得很欠打,樱井里奈现在很想代表广大小学生给他一记爱的重踢—— 不过鉴于她没有脚力增强鞋这种柯学黑科技,没有一脚给面前这欠打的家伙踢飞到亚马逊森林当野人的把握,所以她还是忍了,只是心里给这家伙记小本本。 但是众所周知,玩家心眼小。 “今天是周六,小学生都不用上学啦,叔叔!难道叔叔不知道吗?” “呃……”男人面色铁青。 “诶?对哦,我都不上学了,为什么叔叔还要上班呢?明明老师说过,就算是老师这样的大人,周六周日也是要放假的,叔叔怎么还在这里工作?好奇怪!” “你!你懂什么!我为港口Mafia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的脸又变红了。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动画片里说的‘热爱’!叔叔一定是很热爱工作,在小学生和大人都休息的周六周日才会放弃暖乎乎的被子,好吃的甜品,好看的电视节目,穿上整齐的衣服出门上班!” 脸又变紫了! 女孩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眼睛亮晶晶的,“原来,‘鞠躬尽瘁’是这样的意思,好佩服!” 破社畜的防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你、你们!啊啊啊啊啊!!”仰天长啸一声,西装男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啊啊,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呜呜呜——” 周围的底层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从对方的墨镜后看到了感同身受的悲伤之感。 该死的,这人身攻击怎么还带扫射。 “别哭啦别哭啦。”里奈从人群中钻到嗷嗷大哭的西装男身边,摸了摸他的头,温柔补充道,“眼泪掉到地上,把线索都冲没了……是在打扫你的工位吗?” “呜呜呜啊啊!!” 一瞬间,他哭的更厉害了。 第132章 里奈无奈地托着腮帮,戳了戳他一抖一抖的后颈,偷偷发动了异能力,修改了他有敌意的那部分记忆。 她可不想来个港口Mafia地牢一日游。 乱步只是瞥了一眼,继续挖自己的罐头巧克力,挖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倒了倒,不开心地皱起眉头: “没有了。” “啊……那就吃这个吧。”里奈把脏兮兮的罐子盖好装进袋子里,从里面翻找出一袋硬糖 递给他。 “柠檬味的不喜欢的话,可以留给我。” 水果味的硬糖,这个牌子,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硬,纯硬。 除非江户川乱步的咬合力不下于一条鳄鱼,否则绝对别想速战速决。 “什么嘛,又是这个讨厌的糖。” “说好的哦,晚上不能吃太多。” 笑着摸了摸一脸不情愿的少年鼓鼓的脸,里奈转头,继续说道: “不要哭了,叔叔!” “再哭下去,犯人就要从大西洋飞到孤独堡垒去了!如果抓不到凶手的话呢,没准到时候办事不力的叔叔会被派到北极,和北极熊一起享受极昼极夜的快乐哦!” 乱步含着糖,嘟嘟囔囔的:“极昼极夜?那是什么?” “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太阳不会升起的日子,和太阳不会落下的日子啦。” “诶?还有这种奇怪的时候吗?为什么这么奇怪,大叔还要工作呢?” “资本家的世界,不分日夜吧。” 里奈笑了笑,接过乱步递过来的糖塞进嘴里,酸得打了个寒颤……唔,果然是柠檬味的。 哭? 哭也算时间哦。 抱头痛哭的西装男哭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无形的大手一把卡住脖子的大鹅,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的眼泪停掉了。 “你这小孩,说话怎么这么扎心……” 他拍了拍膝盖,吸着鼻子,站了起来。尽管眼眶还红红的,眼泪流过的痕迹也明显地挂在脸上,但总算是重拾了破碎的心。 他伸出手,在玩家戒备的目光中,却只是拍了拍她的头,痛下决心道,“很好,非常好,柯南小朋友,口才不错,没想我就是加个班,都能在路上捡到此等天才,我果然是……” “先天牛马圣体?”里奈忍不住插嘴,然后就被被西装男隔着墨镜狠狠瞪了一眼。 “你别说话!” “不许凶她!”这一眼可惹毛了江户川乱步,他上前一步,挥了挥毫无威慑力的拳头,愤愤不平道,“凭什么不让说,你才不许说话!如果论吵闹的话,这里只有你一直在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叽叽喳喳吧!” “你这孩子,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西装男略微狼狈地躲开软绵绵的拳头,樱井里奈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就连乱步这软绵绵的拳头都躲不过去,这身体素质,别说是普通的黑手党,就连“体术平平太宰治”都能一个打十个。 “喂喂,大叔,你现在再不派人的话,抢劫犯真的要逃跑了!”不得已,里奈出口提醒。 别放跑了我的奖励啊! 不知道自己被认定为“手无缚乱步之力”的西装男,现在还没发现周围的手下都用一种同样隐晦的鄙视目光看着他,恍然大悟地一拍头,大喇喇指挥着几个人,让他们往四处分散,去调查凶手的逃跑路线。 “快去快去!放跑了这混蛋,你们就等着被灌进水泥沉进横滨港吧!!” 几个高头大汉点点头,穿过人群,四散分开。 樱井里奈眼神死。 合着我刚刚表现出来的,对凶手逃跑路线的成竹在胸都让你当耳旁风放掉了,光记得【柯南】,不记得【侦探】是吧。 她自然地从袋子里掏出一瓶果汁递给他,放弃绕弯子,直白道: “我说,大叔,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到处走来走去呢?如果想知道凶手的下落,直接问我就好了啊!” “其实也不需要问吧,” 乱步探头也接过一瓶果汁,橙子味的,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把瓶子捏在手里,用瓶底指着尸体,一部分一部分分析道: “这个,带着海风味道的衣服,还有,开口的手提包,遗失的钱财和带着湿苔藓的鞋底。这个人明显是从港口刚下船的游客,游客,但是却没有带行李,所以目的地并不是横滨,而且,她的船票不在身边,当然是被偷走了啊!” “所以罪犯的目的是逃离横滨?嗯……今天途径横滨的客船?”他求助性地看向女孩。 这种常识性问题触及到了江户川乱步的知识盲区,他知道这里有船,知道这船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但这船叫什么,下一站开去哪儿…… 对地理知识缺乏的乱步来说,这些全都是无意义的垃圾信息。 这艘船只要开出横滨港,就相当于开出了他的世界,和他再也没有一点关系,要不是笨蛋妹妹看上去很好奇,他才不会把这种无所谓的东西放在心里呢。 很可惜,玩家也不知道,只好看向西装男。 西装男半信半疑,摸了摸自己的头:“真的假的?现在的小鬼……小孩,推理游戏已经硬核到这种程度了吗?” “算了……直接去港口,把所有客船都拦下来!如果有人敢抗议,就报上港口黑手党的名字!” “是!” “还有,把周围的人全都疏散,围在这儿算什么,”西装男挥了挥手,“搞得我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真不爽。” 里奈瞥了人群的方向一眼,熙熙攘攘的人,全都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复制人一样的围观群众挤挤挨挨。 敬业地扮演着观众一职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好像躺在这儿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超市的 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感。 笑死,人才济济横滨市,凶杀案已经从某种社会灾害变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吗? 见周围的人被驱赶了个干净,也有人替他她去抓抢劫犯去了,樱井里奈伸了个懒腰,把还在和硬糖搏斗的乱步拽到身后。 “走吧,哥哥,看来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回家吧。” 今天是勤奋的玩家,两章解决一件命案! 果然,她就是天才侦探! “诶,等等,柯南小朋友!”西装男皱眉,拦在他们两个面前。 他怎么可能让这俩奇怪的小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今天就算抓不到该死的小偷,他也要把这俩孩子留下——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俩孩子的能力有点意思,结个善缘也未尝不可,如果他们只是乱说的话,那就别怪他让他们尝尝港口黑手党不容侵犯的威严了。 “他为什么叫你柯南啊……难道他不知道那是你随便说的假名字吗?” 乱步凑在她的耳边轻声问,气息喷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玩家瑟缩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解释。 “可能是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乱步很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解释。 西装男挥了挥手,几个黑手党成员一点点围了上来。 “ 别着急,我们治安维系处虽然是黑手党,但也不会黑白不分,不会伤害你们这些小屁孩的?等等嘛,就只需要等待一小会儿,如果真的抓到了凶手,对你们也更安全,不是吗?” 西装男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棕色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尽管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现在看起来的的确确像个狡诈的黑手党了。 喔,能混成大牛马,管理老板的小牧场的,果然不是单混的窝囊废。 “诶——是吗?”里奈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好奇地问乱步,“是这样吗,哥哥?” “完全不用担心吧,”乱步摇了摇头,“他们根本赶不上这里嘛。” “诶?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吗?”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他们马上就会死掉,变成这样的尸体诶。” “那我们走吧~” 眼见两个孩子有商有量,开开心心准备离开,西装男刚准备让人拦下他们,一个西装大汉就撞开人群,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队,队长!犯人找到了!” 还没等西装男露出开心的表情,手下就满脸后怕地补充道:“但,但是,反抗过程中,他被枪击中,掉到海里去了!!” “哈??死了吗??” “报告队长,不知道!” “那还不快去找!” “报告队长,我们正在找!” “有多少人去找了?去技术部领装备了吗?” “报告队长!还没有!” “一群废物,还不快去!你们这些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大猩猩,要是找不到的话,你们就别浮上来了,直接沉进港口做和你们海里面的亲戚一起做海星好了!!” 西装男顿时管不上什么孩子了,一脚踹了过去,暴跳如雷,脸色通红,甜言美语滔滔不绝,妙语连珠: “真不知道你们这么大的个头,这么多的人,这么先进的设备,都塞到哪里去了,啊?塞进你们空荡荡的大脑吗?” “我一个人的时候,加班加到累,哇,带你们一群人,我现在要加班加到死啊——你们是对面组织派来的卧底吗?他们开多少工资啊,我双倍付给你们好吗?麻烦你们发发慈悲,不要折磨我了好不好!” 崩溃的西装男又蹲在地上了。 奖励拿到手的玩家,就像一夜餍足后的渣男,一点也不看地上崩溃的社畜,拉起乖乖的哥哥就走。 【任务奖励:甜品店消费卡*1,20000円,合法军火*1,已发送到邮箱,请玩家注意查收。】 “等等,请留步!”西装男眼睛一亮,连滚带爬地追了上来。 第133章 “我说过了,叔叔,天太晚了,我们要回家了!” 路边的咖啡店里,几个顾客缩在角落,又恐惧又好奇地看着站满了整个咖啡店的黑西装,一圈一圈,围着中间的桌子,座位最中心坐了三个人。 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灰扑扑的男人。 “您好,您的咖啡。” 服务员目不斜视地放下咖啡,脊背挺得直直的,挤出了黑手党们的包围圈。 “帮我个忙,柯南小朋友,一会儿我亲自开车送你们回去,怎么样?”西装男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不行,” 其实是她不太想继续和港口黑手党的人继续接触下去了,军火到手,她现在着急回家拆盲盒。 能合法的军火,怎么实现的?难道开武器送持枪证?要是开出意大利炮呢? 樱井里奈摇了摇头,探身把乱步面前的咖啡换到自己面前,把自己的热牛奶换给了他。 要是让他摄入咖啡因这种东西的话,江户川宅今天晚上晚上就别想关灯了! “我开车把你们送回去。” “妈妈说不能坐陌生人的车。” “那我陪你们坐公交。”西装男双腿交叠。 “公交太晚,不运行。” “我走路送你们回去,这总行了吧?”他放下咖啡杯,长叹一口气,满是疲惫。 “会被当成跟踪狂吧……”里奈摇头。 “那你们要怎样,哈?要我给你们跪下吗?”西装男眉毛一皱,潇洒地把墨镜一甩,撩起下摆就往下滑,“OK,可以啊。” 说完,他真的“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玩家吓得跳到江户川乱步身后,手指放在【退出】键上。 不是,哥们?真说跪就跪啊! 港口黑手党是给你开了多少工资,多到连尊严都能出卖。 “这样呢?这样可以帮忙了吗?” “你你你先起来再说……”里奈跳下沙发,伸手去扶他。 靠,为什么跪着的是他,想找个缝隙钻进去的反而是她自己? 围着他们的黑西装不忍直视,眼镜后面的脸都红了,看起来恨不得直接把地上的人直接拽起来……或者干脆埋进地里(。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社畜极速回家法]】 【任务说明:就算是黑手党,也要遵守劳动法,疲惫的社畜经历了漫长的加班,san值已经逼近极限,为了社畜,对违法加班使用劳动法的铁拳吧!看在社畜丢失的尊严的面子上。】 【任务奖励:公交卡*1,大木见的承诺*1】 哦哟,这家伙,触发任务的频率还挺高。 “好啦好啦,我答应了!你快起来!”里奈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给我一张横滨港口的地图啦!” …… 【任务完成】 “还真有两下子……” 把手机揣回兜里,大木见双眼发光,斜眼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心里嘀咕。 这俩小孩,真邪性。 一个天才而不自知的哥哥,却对年纪更小的妹妹言听计从;一个占据主导地位的妹妹,行事作风成熟到远远超越该有的年龄。 横滨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对兄妹? “我说你,事情已经解决好了吧?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里奈把桌子上的地图卷起来,塞进随身的小挎包里。 这里离横滨港的距离早就超出了玩家异能力的范围,读取记忆的能力读不到任何有效消息。 不过没关系,她本来也不是侦探,侦探有侦探的破案方法,玩家有玩家的破案方法。只需要一张地图,心中想着“凶手的下落”,按照直觉随便指个地方就好了。 反正如果直觉出了问题的话,名侦探乱步会指出来的。 “诶?现在就走了吗?柯南小朋友和你的哥哥,你们两个还没吃晚饭吗?要不请你去吃个饭?”西装男伸手,里奈正在收地图,腾不出手搭理他。 于是他直接握了握乱步的手:“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中餐馆,非常有名哦,” 乱步并不在乎他的感激,正如他不在乎他的敌意一样,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驱赶他:“不要,既然人都已经找到了,你快离开啦!” “害,这话说的……” 他露出了一个犹豫的表情,掏出名片递给他。 “不吃就不吃吧,就是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倾向加入我们港口黑手党?不需要学历,不考虑年龄,入职就开始发工资,工作轻松,还有下午茶……” “下午茶?!” “不要听见下午茶就随随便便被人拐走啊!!” 放开冷静下来的乱步,樱井里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跳起来拽回他手里的名片,连忙塞到自己的挎包里。 吓死了,差点就没控制好让猫猫窜出去了,要是窜出去,再找回来就难了,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路痴的迷路能力。 “请不要说这种话了,叔叔,虽然你已经工作了,但假期结束后,我们还要上学呢!” 女孩面色不善地抓起乱步的手,直接站了起来。 “哥哥,不要听他乱讲啦!” 如果她只有一个人的话,加入港口黑手党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找个机会干掉先代,先森鸥外一步成为新首领,几年之后也享受一下欺压前任军医的快乐,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可惜,她现在是【江户川里奈】,未来的名侦探江户川柯南的妹妹。 智慧并没有善恶之分,但人有。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离这世界黑的一面太近,黑暗同样会染沾染无色的侦探。在他的父母逝去之后,她绝不能把未来的名侦探带入一片泥淖的黑暗里。 虽然……她有时候觉得名侦探有点过于天真啦,但绝对不是想要一个【精通人性的犯罪大师】的意思! 看见病病的阴郁少年第一反应是劝人向善,发现高智商天真侦探第一反应是让他远离黑手党。 感谢太宰治,以一己之力治好了她对【高智商黑泥乐子人】的滤镜,效果堪比雷电法王的十万伏特。(双手合十) 福尔O斯变成莫里O蒂,名侦探变成犯罪大师,只有这种事情,绝对补药! 推开咖啡店的店门,里奈像屁股后面有狗在追一样,一溜烟跑掉了。 “诶,诶,别走啊?诶,诶?!柯南,柯南小朋友?!” 溜了溜了。 趁着西装男追不上来的时候,里奈拽着乱步上了公交车,手中忽地出现一张公交卡,公交极速行驶,很快就把后面乌泱泱追着的一大群人甩在了后面。 …… …… 时间在 公交的轰鸣声中一闪而逝。 夜晚悄悄来临。 玩家一脸兴奋,使用了新得到的道具【合法军火】。 她有直觉,一定能开出她需要的东西!没准是重机枪,电磁炮之类的重火力! 樱井里奈双手合十,兴奋地闭上眼,怀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点下【开启】。 “天灵灵地灵灵,开!”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巨大的身影显现! “好,噫,我中——” …… 次日清晨。 “叮~” 江户川乱步揉着眼睛推门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微波炉工作完毕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面包的香味。 他端正坐在餐桌前,端起牛奶,看着面前盘子里被切成薄薄的厚片的面包,把手举高高,含糊地问: “妹妹——这是什么?” “烤电磁炮加鲜榨火药。”对面的女孩面无表情回道。 “?可是……” 这不是一种叫法棍的面包吗? “烤电磁炮加鲜榨火药。” 女孩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叉子狠狠地刺穿了盘中面包厚厚的薄片,声音平静到有些诡异。 看着对方盘子里死不瞑目的尸体,松松垮垮坐在椅子上的江户川乱步微微一颤,身体一下子坐正。 好久没运行过的第六感突然拉响警报,警告他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好,我没问题了。”他放下手,乖乖垂眸,一点点叉着面包,塞进嘴里嚼嚼嚼,像个仓鼠一样安静可爱。 樱井里奈被气炸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铃铃铃~ 响起的门铃拯救了可怜的名侦探。 “谁啊?” 散发着低气压的女孩跳下椅子,顶着散发着雷暴的雷云走向玄关。 有好吃的! 江户川乱步眨了眨眼,赶紧把用手抓起面包塞进嘴里,一饮而尽桌上的牛奶,连嘴边的白胡子都来不及擦,就跳下了椅子。 着急地拍了拍膝盖上的面包渣,哒哒哒跑到门口,外面阳光很强烈,刺得他闭了闭眼。 胖胖的阿姨站在门外,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捂着嘴哈哈笑: “呀,上次真是麻烦你了,小里奈,小白跑出去就不肯回来,真让人担心,要是它有你一半的稳重啊,我就放心啦,喏,早上新烤的饼干,材料都用的最好的,希望你们喜欢。” 饼干! 捕捉到关键词,江户川乱步眼睛一亮:“饼干!我想吃!” “诶呀,乱步也起床啦,”阿姨笑眯眯地招手,“来,小里奈非说不收,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就不能收了呢?给——” “谢谢~” “……唉,谢谢您,真是太麻烦您了。” 樱井里奈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份礼物。 “诶呀,不客气不客气,下次要是小白再跑丢可了的话,可要麻烦你们咯~”摸了摸她的头,阿姨开玩笑地说道,“诶呀,要我说,你们两个找东西可真快,长大之后完全可以开个侦探社嘛,有这么一技之长傍身,诶呀,真好。” 侦探社?那是什么? 乱步疑惑地歪头。 “瞧我,总说一些奇怪的话,走了啊,饼干吃不完可以放进密封盒子里。”阿姨再次摸了摸女孩的头,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两个人抱着大大的篮子回到餐桌上,还没等把饼干放回冰箱呢,篮子就只剩下一半的重量了。 “刚才那个……” “那是松田阿姨,住在对面,上个星期她的小狗,小白,走丢了,是我们一起抱回来的。” 乱步未卜先知地开口解释,显然很了解某个人的脸盲本质。 “哦……哦,是那只小白啊。”里奈点点头。这附近叫小白的宠物也太多了。 鉴于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能力和惹人生气的能力不相上下。 玩家为了防止她一个看不住,周围的邻居被他强大的吸引仇恨能力统统惹火,发生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把聪明的小脑瓜灌进水泥沉进东京湾里的惨剧……只好趁着空闲的时候帮帮他们。 抓抓猫,抓抓狗,抓抓妻子出轨的丈夫,抓抓丈夫出轨的妻子,丈夫出轨的丈夫和妻子出轨的妻子之类刷刷好感。 一来二去,邻里关系和睦了,江户川乱步的安全系数也上升了,双赢! 就是有时候走在路上,会发生别人和她打招呼,而她脸上笑着“嗯嗯嗯”应付过去,心里却疑惑“这谁啊?”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话说,昨天买了甜品,又加了这么多饼干……啊,头疼。” 里奈关上冰箱,坐回餐桌上,拿起叉子抱怨:“难道要买个新的冰箱专门用来放甜品吗?” “算了算了,大不了少买点便当,清空冰箱再说。” “今天,你要出门吗?” 吃着吃着饭,乱步搅着碗里的麦片,突然问道。 “……嗯?”里奈愣了一下。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今天……你要出门吗?去别的地方,像报纸里的侦探一样,走访,调查……” 里奈惊讶地抬头。 头发翘翘的名侦探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安静地戳着碗里的麦片,避开了她的视线,支支吾吾: “我是不是……不应该……不,没什么,算了。” 第134章 “为什么这么问,哥哥?” “……” 江户川乱步沉默地戳着麦片。 碗里的麦片已经变成了某种不明黄色糊糊,黏糊糊地挂在勺子上,让人食欲尽失。 “哥哥?”这是在怎么了? 里奈放下叉,皱起眉头。 把椅子拽到乱步身边,两把椅子合在一起,发出“咚”的一声。 爬到椅子上,里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冰冰凉凉的,如同放在冰箱里的果冻一样。 “哥哥……你的脸,还有手都好凉,昨晚睡觉的时候没关窗户吗?” 里奈的身体慢慢移动,直到腿侧能感受到另一股温度,肩膀与肩膀相贴,清晨寂静的空气里能听见另一道呼吸。 “我没事……” 他一撒谎,目光就不肯和她接触。 里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搭在他椅子上的小毛毯拽过来,盖在他背上,剩下的部分卷在自己身上。 毛茸茸的毛毯很大,足以把他们两个人一起裹成粽子,上面绣满了江户川乱步喜欢的小黄鸭。 小黄鸭味道的粽子。 “幸好没有烧起来,记得下次关窗户,现在的天气可不是贪凉的好日子呢。” “有什么烦心事吗,什么都可以和我分享,哥哥。” “没事……” “真的没事?” 她凑近了,翠绿色的眼睛严肃地睁大,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能看到她收缩的虹膜。 江户川乱步情不自禁往后挪,粽子之间裂开一道缝隙,又被步步紧逼的女孩补上。 当啷—— “啊!” 椅子一阵摇晃,猝不及防地倾倒。 恐怖失重感传来,心跳陡然失控。 要倒了! 双手在空中慌乱地挥舞,江户川乱步害怕地闭上眼,空荡荡的手突然被用力握住,巨大的力气顺着相握的手陡然传来。 当啷当啷。 椅子腿转动中卡在另一个椅子和餐桌的缝隙里,椅子摇摇晃晃地稳住了。 慌乱中,他落入一个温暖的,充满甜香的地方,摇摇欲坠的心脏落在安全的垫子上,和缥缈不定的思绪一起平稳落地。 “呼——呼——” 少年双腿发软,余惊未消,紧紧靠在女孩的怀里剧烈喘息,抓着她睡衣的袖子不肯放手,连头发都害怕地炸成一团刺猬。 “小心。” 女孩紧紧拉住他的手,把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低声道: “别乱动,哥哥,掉下去的话就糟了。” “嗯……”乱糟糟的江户川乱步乖乖地一动不动,直到女孩跳下椅子,把两个椅子扶正。 “有没有好受一点?要不要喝水?我去倒。” “不,不要,妹妹,你就待在这里就好,我还好……只是有点腿软。”乱步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又展开毯子,示意她回来。 “好。”里奈坐回他身边,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点点抚摸着名侦探刺刺的黑发。 两人间的气氛逐渐温和下来,就像软软的烤棉花糖,说不出的安静祥和流淌在他们之间。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闭眼,暂时丢掉了害怕,单纯地享受这样一个纯粹的,紧紧相拥的拥抱。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抱过了。 上次这么紧密地互相拥抱,好像还是在离开家的那天,他们抱着,互相给对方背井离乡的勇气。 只要有妹妹就好。 只要有妹妹,无论什么事情乱步大人都可以忍耐。 就算遇见再多奇怪的大人,被再多人讨厌责骂,乱步大人都可以不在乎,只要还能像今天一样拥抱,切实地感受她的存在就好。 光线透过窗户一束一束打在餐厅。 浮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低头,轻轻蹭了蹭毛茸茸的头顶,放轻声音道:“哥哥 ,如果遇到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 江户川乱步深吸一口气,从她的怀里爬起来,坐正,“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摇摇头说道: “乱步大人只太担心你啦,什么事都没有!” 此乃谎言。 在超级直觉系的玩家面前说谎是个绝对错误的决策。 女孩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扭了过来,伸手,一把撩起他的刘海。杂乱的黑发被捋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手抓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撩起他的刘海,女孩保持着这样极富控制力的动作俯身靠近,一双翠绿的眼睛不断逼近,温和又不失压迫,沉声道。 “我不相信,哥哥。” “哥哥,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我很笨,对你来说,看透别人的想法就像喝水一样简单,但是对于我来说,人们的思想就像藏在墙后面的保险箱一样,只要不说出口的话,就看不见,摸不着。” “如果哥哥受到伤害了呢?如果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欺负了呢?只要哥哥不说出来,我永远也猜不到,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以前,还有爸爸妈妈和你一样聪明,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交给他们就好,他们理解你,和你站在同样高的地方分享同样一片风景,而我,我只是个笨蛋,只能站在山脚下想象你们看到的,听见的世界,那一定是个透明的世界。” 女孩顿了一下,垂下眼眸,心情低落:“可是,可是现在,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玩家从来没想过把江户川乱步蒙在鼓里,名侦探的能力她早有所了解,真要瞒得一丝不漏,光凭她所剩无几的智慧绝对做不到。 虽然她大可以直接开挂……但她不想把江户川乱步,这样一个极智近妖的天才当成某种珍贵的收藏品收藏起来,让他永远天真,永远单纯。 温室里的花朵永远都无法单独面对风雨, 自从葬礼那天开始,她的一切行动都没有特意瞒着他。 但是乱步执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待在父母编织的爱的温床里,只当自己就是个笨笨的小孩,里奈也尊重他的想法,只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今天早上,他的态度改变了,打破了长久以来持续在他们表面上的“正常”…… 为什么? 一个人的改变,总要有所原因。 “怎么会!”江户川乱步生气地瞪她,“比起你来,我才是那个笨笨的,什么忙都帮不上的人吧!” 走访,调查,取证,这些他全部都不知道,就连最简单的坐公交他都学不会,就像周围的邻居偷偷议论的那样——他才是那个一直拖累她的,永远也搞不懂现状的任性小孩子啊! 露出额头的名侦探鼓起腮帮,看上去更像一只白嫩嫩的河豚,气得鼓起了全身的皮肤一样。 “哥哥才不笨呢,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小孩。” 女孩温柔地跪坐在椅子上,斩钉截铁道。 江户川乱步惊讶地张大嘴巴,从她的眼瞳中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滚烫的信任从对视的目光中流出,烫得他瑟缩了一下。 她怎么会如此相信他呢?明明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学不会。 大人之间的规则,他还在摸索,而她早就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个大人之间了—— 明明是她很聪明啊! “不,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 他惊慌失措地说:“爸爸妈妈都是这么说的,我的能力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人要比小孩子更聪明,只是大人谦虚,看透了也不会炫耀,明明是这样的!” 他的绿眼睛睁大,哀求地看着她,透出可怜可爱的神色,好像在求她不要说。 那是爸爸妈妈留给他仅剩的东西了。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哥哥。”里奈眯起眼睛,笑着说道,“没有人生来就有拯救什么的责任,你只是你,做你自己,只是这样就好。” 说完,女孩笑着展开双臂,俯身拥住他。 江户川乱步突然脸颊一凉。 两个孩子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互相贴在一起,相贴的地方,白嫩的软肉被挤压得圆圆滚滚的,躺在勺子里,互相挤压的白汤圆似的。 “别怕,我会为哥哥扫清所有障碍。”哪怕当一辈子的小孩子也没关系。 带着一点薄荷味的气息细细地洒在他的后颈,痒痒的,凉凉的。 脖颈间被双臂牢牢环绕住,传来淡淡的压迫感,胸膛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起伏,血管被挤压,逆流的血液让心跳加速,脸颊升温,呼吸艰难。 天花板变暗,花纹扭曲,耳朵里面传来嗡嗡的烦人声音。 人的生存本能开始叫嚣,危机感袭来,让他挣扎,让他反抗。 恍惚间,江户川乱步闭上眼睛,晃晃悠悠抬起了手,用尽全部力气,紧紧,紧紧地抱住了面前娇小的女孩,狠狠咬了她一口,恨恨道: “笨蛋,我绝对不会……” 绝对,绝对不会留你一个人。 “嘶——” 里奈松开手,触电一样坐直,震惊地摸了摸湿漉漉的脖子:“好痛,不会咬破了吧,哥哥,你是胡乱咬人的小狗吗?” 江户川乱步恢复了往日的幼稚,吐了吐舌头:“你才是小狗,你是不遵守诺言的食言小狗。明明说好不丢下我一个人,却偷偷自己出门不告诉我!” 里奈头疼地跳下椅子。 嚣张跋扈的名侦探又回来了。 她真是自作自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铃铃铃~,门铃又响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客人怎么这么多? “谁啊?” 里奈刚想跑去开门,恢复活力的名侦探就瞪大了眼睛,从椅子上慌慌忙忙跳下来拦在她面前。 展开双臂的乱步气鼓鼓的,翠绿色的眼睛眯起,看上去像鸡蛋被拿走后愤怒展开翅膀,驱逐敌人的老母鸡。(bushi) “啊啊,不许开门!乱步大人以哥哥的身份命令你,不许开门!” 第135章 “为什么?” 里奈歪头,向左迈一步。 “这个……反正就是不许开门啦!” 乱步同样向左迈一步,脸上的神色很复杂。 混杂着心虚,坚定,委屈,里奈从没见他露出过这样复杂的表情,简直像打翻了的调色盘,混出让人好奇的色彩。 就算门外站着的是哥斯拉也不至于拦着开门吧? 樱井里奈很好奇,趁着他不注意直接从胳膊下钻了 过去,打开了门。 阳光陡然洒入,三道阴影跟着落进玩家的眼中。 “你好,是江户川家吗?” 一个胖胖的NPC,西装革履,打着领结,戴着黑框眼镜,不确定地问。 “早上好,柯南小姐。” 戴着黑墨镜,穿着西装,非常符合她对黑手党刻板印象的NPC,拎着一个手提箱,淡淡地说出那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假名。 “早安,江户川小姐。” 一个穿着警服的NPC,瘦瘦高高,看上去不像是来找茬的。 三个人挤在一起,把狭窄的门关挤得水泄不通。 总感觉下一秒他们仨就要一起跳晚安大小姐了…… 玩家腹诽,目光从三人身上划过,手一直放在门把手上,同时做好了让埋伏在院子里的【武装人偶】随时出手的准备。 “对,这里是江户川宅,请问三位有什么事吗?” “啊,失礼了,我是学校的老师,按照一星期前的通知来进行家访,粗略谈谈关于江户川乱步同学的学习问题,请问……家长在吗?” 胖胖的NPC挠了挠头 这体型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警校老师。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家访]】 【任务说明: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什么?金钱,时间,以及足够的耐心。仔细听听江户川乱步的老师想和你说什么吧,友情提醒——对孩子来说,惹祸就像呼吸一样简单,对吧?】 【任务奖励:智能收发系统*1,10000円】 支线任务? 里奈嘴角的弧度上扬。 左边的黑手党成员紧跟着表明来意:“柯南小姐,我是大木见先生的手下,前来送大木见先生的谢礼。”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社畜的早晨]】 【任务说明:怎么摧毁一个社畜?答案是加班。怎么摧毁一个加班的社畜?答案是社交。听听这位黑手党成员想说什么。ps:礼物是某个社畜自己掏钱买的,报销还在走流程(悲伤)】 【任务奖励:港口黑手党好感上升,游轮邀请函,10000円】 又是一个任务? 只剩下右边的警员一言不发。 里奈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呆呆地说:“我是奉上司之令,前来借调江户川里奈小姐,辅助我们破案。” 【支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神奇侦探,认真办案!]】 【任务说明:横滨,黑手党的天下,长久以来,横滨都笼罩在黑手党的阴影里。然而,这种黑暗的世界终于要做出改变——玩家来了,横滨的青天就来了!协助警方破案吧,名侦探!】 【任务奖励:警方好感度上升,侦探社资格证*1,10000円】 警员说完这句话,黑手党疑惑地看了看她,好像疑惑这个“里奈小姐”是谁似的,警校老师则是有点惊讶的样子,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看上去有点奇怪。 玩家让开门口,脸上挂起客气的笑:“原来是这样,在外面招待客人也太失礼了,诸位早上好,请进来谈吧。” …… 一个黑手党,一个老师,一个警员。 三个人排排坐在沙发上。 胖的胖,瘦的瘦,高的高,矮的矮,从高到矮排列,看上去像个营养不良的WiFi。 缩在沙发和扶手形成的角落里,小黄鸭的毯子盖在他腿上,夹角和毯子组成了一个三棱锥的空间,穿着黄色鸭子睡衣的江户川乱步双臂环胸,坐在离老师最远的沙发对角上,嘴撅得老高。 像个芝士馅的奶酪零食,零食袋子鼓鼓的,看上去一戳就炸。 “请喝水。” 三人接过杯子,里奈爬上他们对面的沙发,一本正经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笑着开口:“家里没有大人,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见谅。”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两个小孩子独自生活在横滨,没有监护人? 这样的话…… 黑手党的心中刚升起一些盘算,一把黝黑的枪就被轻轻放在茶几上。 枪口坚实,消音器造型流畅,油光锃亮,全新无损,看上去就像在景区排队的时候想上厕所,转角发现自己排的就是厕所的队一样让人无比安心。 三人眼皮一跳,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 “有关哥哥的所有事都由我处理,暂且,我也可以算哥哥某种意义上的“监护人”?” 手指在枪托上划了一下,里奈收回手,诚恳地眨了眨眼睛。 “所以,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和我说,就算我现在处理不了,也能找到善于处理各种情况的人选,请放心啦!” ‘想轻举妄动的话,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小命够用’ 从她看似天真的话里,三个人读出了类似的威胁,心中不由得一抖。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吧? 看上去就像那种娇生惯养,生长在优渥的环境里所以还带着天真的花朵,为什么能用这么天真开朗的语气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啊?! 黑手党成员咽了口唾沫,敏锐地认出了茶几上的枪的型号—— 最新款手枪MZ300一型。 大口径,七发子弹,以能一枪破墙的穿透力出名。 别说贵得让人心碎的消音器了,就是单一把枪,不包括子弹,在黑市售价就高达2000刀一把。亲身体验威力者数不胜数,却从未有过差评。 这可是他三个月不吃不喝才能凑齐的钱! 就这么水灵灵地被一个小女孩摆出来了?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挣得比小孩的零花钱还少。 这黑手党,不当也罢! 黑手党不着痕迹地坐正,墨镜下,眼睛一眨不眨,痴迷地流连在枪身黑黝黝的线条上,蠢蠢欲动。 ……不知道他现在转职给她当保镖还来不来得及?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喜欢保护祖国未来花朵的感觉。( 胖胖的老师干巴巴笑了两声,擦了擦鬓角的汗。 “没事,你看这家庭有特殊原因的哈,我回去打个报告,就不用家访了……哈哈……哈哈……我先走了……” 他哆哆嗦嗦站起来了。 女孩摇了摇头,用一种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 他哆哆嗦嗦坐下了。 “噗。” 缩在角落的江户川乱步捂着嘴笑。 “哥哥,并不是说你没有错的意思。” 他不笑了,满意地笑容转移到了玩家脸上。 “好的,我大概明白了,还有吗?” 里奈喝了口水,示意老师继续讲。 “乱步同学,在学校,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毕竟是小孩子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就是……毕竟年龄和同学有点差距,乱步同学是不是有点不适应集体生活?” 哦,原来是来问责的。 被老师找上门来……啊,她怎么这么不意外呢? 现在才找过来,已经很超过她的预期了,原本她以为江户川乱步入学第一天就要被叫家长呢,居然坚持了半个月还多……她心里居然诡异地有点欣慰? 把预期放低,人生处处是惊喜。 里奈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并不着急解释,只是用翠绿色的眼睛真诚(?)地看着他:“比如呢?” 这老师迫不得已说了更多:“比如……国文课老师被无端指控收受贿赂,他的同桌被指控欺凌,还有造谣许多同学借贷,我们学校内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作为老师,我也和乱步说了多次不要无端指控别人,但是效果并不好。” “而且,他还问我‘为什么有两个妻子’,导致家妻对我产生了些不必要的误会,鄙人和妻子十数年的婚姻,何来两个妻子之说,再说了,重婚可是犯罪……想来想去,鄙人实在有必要和乱步好好沟通一下。” 一番话可谓是通情达理,既合理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就连另外两个人都开始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位不停冒虚汗的可怜老师,好像他是个什么在枪口下坚韧不拔的小白花一样。 碰上熊孩子了不说,这熊孩子的家长居然是另一个暴力熊孩子,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 简直是人间惨剧。 “你污蔑乱步大人!明明就是唔唔唔——” 一蹦三尺高的激动乱步被玩家轻易地按在沙发上捂住嘴。 “嗯,您继续”她微笑道,不知怎的,那笑容明明看上去很温和,但总让人有股背后发凉的感觉。 偷摸瞥了一眼她的笑容,乱蹬腿的名侦探立刻停下所有动作,乖巧地倒在她手下,如同一只被仰头翻过去,一瞬间昏迷了的鲨鱼似的,就连尾巴也一动不动了。 这种时候倒乖觉。 樱井里奈瞥了眼装晕的名侦探,发现他连居然连眼睛都闭起来了,从鼻腔里哼出奇怪的呼噜声,假的不能再假。 警校老师滔滔不绝地一连讲了半个小时,舌头不打结,话头也不磕绊。 另外两个人被迫听了半个小时的《乱步大魔王祸害学校罪不容诛的故事》,在他的嘴里,江户川乱步简直是什么混世大魔王,上欺压老师下霸凌同学,可怕又张狂,只是听见他的名头就瞬间让人闻风丧胆。 乱步大魔王所过之处,生灵退避,寸草不生。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捞起水杯喝了一口,男人长舒一口气,结束了长达半小时的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声讨。 “……”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听闻这一串恶行的女孩什么反应都没有,垂着头,滑落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依旧能看清她时不时皱皱眉头,嘴里嘟囔什么的为难神色。 “那个……请问?” 【defeat!】 玩家手指一抖,屏幕上最后一步归零,消消乐小游戏弹出失败字样,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眸。 啊!我的第三千八百六十七关!!它死了!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男人被玩家仇恨的目光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樱井里奈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沉迷消消乐不可自拔,他说了什么都没太听清楚,不过从另外两位客人同仇敌忾的神态来看,这位老师还是有点口才的。 可惜了,这么好一张嘴,偏偏长了个人。 “您想说的我大概都了解了。”忍痛关闭小游戏,摸了摸身边毛茸茸的脑袋,里奈装模作样地点头,好像非常认可他说的一切似的,让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那我就先走……” “稍等嘛,我还没有回复你,我会向贵校申请休学,让哥哥稍微休息几个月。” 里奈双手举起,把一份信封递给他,眉眼间满含歉意。 “对哥哥造成的骚乱,我深表欠意,这是一点赔偿,希望能对校方稍作弥补。” “诶,这——”捻了捻信封的厚度,男人温和地笑了,连连弯腰,大肚子绷紧皱巴巴的衬衫“这太不好意思了,真是的,作为老师,教导学生是我本该尽的义务。” “感谢您的宽容和敬业,那就不送您了?” “好嘞好嘞,那我就先走了。” 胖胖的男人站起来,一步三晃地挤出门外。 “还是有明白事理的家伙在的嘛。” 这钱,来得可真快,真不错,当个老师比当警员挣钱多了。 想起唯唯诺诺坐在他身边的那个警员,他不屑地掸了掸肩头。掂了掂手里的信封,他得意地收起信奉,一点点晃出了街道,往下个家庭的方向走去。 【支线任务完成!】 【任务奖励:智能收发系统*1,10000円已放入邮箱,请玩家注意领取。】 …… 暖黄色的沙发顿时空旷了许多,剩下两个人坐着绰绰有余。 虽然他们一个警员,一个黑手党,互相都坐得远远的。 平静的局面被一尾突然醒过来的大鲨鱼打破了。 狂乱的尖叫刺入耳朵,两个人瞬间捂住耳朵,戴上痛苦面具。 “笨蛋,笨蛋妹妹!明明是他骗人,乱步大人才不是什么撒谎精!” 啊啊,好生气! “乱步大人的一百二十三包薯片!加上十瓶汽水!再加上五个巧克力罐子蛋糕!全都装到那家伙胖到能把企鹅直接弹飞的肚子里去了!” 乱步满脸都是“你居然这么对待我”的不可置信的表情,虽然仰躺在沙发上,但是四肢却不甘心地在晃动,剧烈到甚至踢飞了一只拖鞋。 “我现在非常生气,大概有富士山喷发一样生气,岩浆就要喷出来了,马上就要喷出来了!!” 樱井里奈捡起茶几上一块曲奇塞进他嘴里,哄道:“先别喷发,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再说。” “啊呜!”探出头一口就把曲奇叼走,江户川乱步舔了舔嘴边的饼干渣,犹有不甘地嘟囔,“哪有能讲道理的火山……” 然后,一盘饼干就被放在涌动的被子上,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江户川乱步一噎,抓起盘子,慢悠悠改口: “好吧,也没有规定岩浆不能半路拐弯回家,万一它们的爸爸妈妈叫他们吃饭呢?对吧。吃饭可是一等一重要的大事,嗯嗯。” “嗯……”在场两个大人扬起眉头,叹为观止。 虽然现在还没孩子,但两个年龄已经不小的男人心中暗暗记笔记。 连江户川乱步这么难哄的乱来小孩都能轻易哄好,学个一招半式的,哄好全横滨的熊孩子也不在话下啊。 “现在,该这位警员叔叔了。”里奈无奈的扒拉扒拉他落在毯子上的饼干渣,看了呆愣的两人一眼。 真是的,这种东西还要她提醒吗? 警员愣了一下:“哦,哦!我是……” 他瞥了一眼身旁端端正正坐着,目光在茶几上流连的黑手党,有些忌惮地停下了话头。 在横滨,一手遮天并不是个夸张的形容词,比起在明处大摇大摆行动的黑手党,横滨警局几乎只是个装饰部门,在横滨扮演着透明人的角色,在黑手党面前讨论警局内部的问题,无异于在敌人面前脱掉衣服,露出赤i裸满是伤疤的肉i体。 他可不想再敌人的面前出名,以笨蛋的形象。 “他是警察,想找你……破案?” 江户川乱眯起眼睛,一口道破真相。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仰躺回沙发扶手上,仰头扔了一块饼干,踢了踢腿,“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案件!犯人难道是有超能力吗?竟然能无视关着的门窗,直接入室杀人!” “……啊。” 樱井里奈和警员对视一眼,看见他张大嘴呆呆的样子,就知道江户川乱步说得全对。 竟然是异能力犯罪,找到她这里了吗? 江户川繁男在横滨任职期间肯定做了不少实事,尝到甜头的警局才会慌不择路来找她这么一个小孩子。 她虽然协助警方破过案,但根本没接触过异能力犯罪,只要稍微调查一下警局内部档案就完全知道这种事,贸贸然寻求一个刚来到横滨的小孩子的帮助,看来这场犯罪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啊。 病急乱投医。 鉴于她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所以并没有让警局在黑手党面前丢脸的意思,樱井里奈还是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叔叔,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给您答复的,留个联系方式吧?” “哦、哦、好!” 收起手机,可怜的警员瞥了一眼桌上的枪,游魂一样飘了出去。 直到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脸色苍白的警员伸出手,才有了一种重生的实感。 “啊啊,江户川前辈的孩子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明明是前辈的女儿,却表现得比黑手党还要黑手党,横滨果然是个黑暗的地方,连前辈的女儿都被染成了黑芝麻汤圆!! 呜呜呜,横滨套路深,我要回乡下。 救救打工人! 某个警员抽噎着驾车 离开了。 【支线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警方好感度上升,侦探社资格证*1,10000円已发送到邮箱,请玩家注意领取。】 …… 时针一点一点走到最上面。 正午十二点。 三个人只剩下了一个。 “柯南小姐……” “停,”身心俱疲的女孩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向后一仰,开门见山道,“留下你的谢礼,说出你的要求。” “不愧是柯南小姐,真是一针见血,哈哈。” 干笑两声,在室内还戴着墨镜的男人递出一个手提箱,恭恭敬敬放在茶几上。 手提箱就是警匪片里常见的那种,在影视剧里,打开锁扣,里面会出现的东西都不怎么合法。 请选择你的入狱套餐: 一:大量的绿油油连号美金,散发着新钞迷人的油墨香。 二:一整套枪支,高效暗杀必备。 三:违法走i私的试管药物,通常散发着绿油油或者蓝盈盈的光,使用后有几率化身成为药王魔鬼筋肉人。 四:一些吸了之后会见上帝的面粉。 还挺有仪式感。 里奈兴致勃勃地打开锁扣,颇有一种拆礼物袋子的兴奋感,说不清她是什么心态,可能好人做久了,格外怀念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的感觉吧。 咔哒。 箱子弹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一张盖着火漆的邀请函,以及一张某餐厅的消费卡。 “这是大木先生的谢礼,消费卡里已经提前充好了钱,餐厅里面的下午茶非常著名,据说是组织内部下午茶的供应商同款。邀请函可以在大楼附近的景区免费参观,欢迎您以及您的兄长来近距离了解我们港口黑手党。以及,大木先生托我给您带一句话。” “‘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什么需要就直接打我电话。’……” “他是这么说的。” “黑手党为什么这么有良心啊……”收起消费卡,捡起通讯纸条,里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话带到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等一下。” 被叫住的黑手党内心脑子疯狂运转,疯狂回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惹到了她,以及疯狂回想自己的遗书是不是好好压在宿舍枕头底下。 “噗,你那是什么表情。” 视死如归的样子,难道她会无故杀了他吗? 这可是她家! 而且布艺沙发洗起来超级困难的! “喏,给你。” 一把漆黑的枪被递到他面前,黑黝黝的洞口闪烁着迷人的光。 “给我……的吗?” “看你很喜欢的样子,喏,拿走吧,就当是你把公园的秋千修好的报酬。” 诶? 诶诶?! “很惊讶吗?就算你换了衣服,洗了澡,该留下的痕迹还是会顽强地残余在你身上,就像侦探小说里,凶手总会给侦探主角留下有用的蛛丝马迹似的。”女孩耸肩笑了笑,把枪托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收下吧,我哥哥还挺喜欢那个秋千的。” “这……” 颤抖着手接过价值三千刀的枪,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究竟为什么颤抖。 是因为天降横财? 还是因为见识了蛮横无理的推理能力? “谢、谢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找我,我是平川越理,港口黑手党后勤小队一员……可以帮你处理一些……” “不那么合法的小问题,对吧?”女孩拍了拍他的小臂,眨了眨眼,扬起声音调皮道,“别担心,一切问题总有解决方法存在,哪怕这问题棘手了点也一样,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后背一颤。 “嗯、嗯……”平川越理把枪塞进裤腰的枪袋里,胡乱点点头,脑袋里一片浆糊,只是隐隐约约有个念头回荡。 刚刚离开的某位敲竹杠的,恐怕用不着他出手了。 第136章 梦。 一种神奇的存在。 有的人认为,梦是世界另一面,只是它们平常并不对人类敞开。 令人恐惧的,让人着迷的,摄人心魄的。瑰丽,恐怖,宏伟,壮大,在梦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能实现。 有些人认为,只有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主掌人类之理智的太阳消失,主掌万物之灵性的月亮高悬夜空之时,一些逸散的碎片才会被人类在无意识的睡梦中捕获,在熟睡中呈现出光怪陆离之相。 这就是梦,是另一个世界的碎片。 这种说法得到了很多人支持,甚至一度有成为共识的趋势,这个论调最好的地方就在于,在梦中,人们可以尽情弥补过去的遗憾,就像轻轻拂过心间的羽毛一样,让人心痒痒。 尽管那对现实来说毫无作用,为了这虚无缥缈的羽毛,无数咒术师争先恐后寻找幽灵般的白鸽。 用酒,用迷烟,用咒力弄晕自己,大梦一场后又垂着头无功而返。 如果梦不是另一个世界呢? 人总是下意识拒绝对自己有害的结论,沉迷做梦的人们不愿相信这种论调。 禅院琉斗一开始就不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 比起另一个世界,或者强大的咒灵作祟之说,他更相信是所有人类的脑子都有问题,才会在夜晚产生这种无用的画面拖累睡眠。 “如果世界上都是你这种单纯为了恢复精力而睡觉的人,那也太可怕了。” ——曾经,擅长睡觉的五条歧枝对他发表过这样的观点。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 想起来了。 “我只是觉得,追逐虚幻的影子毫无意义,有回溯过去的勇气,不如用在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上,起码这样,不会让人在一往无前的时间里犯下越来越多无可避免的错。” …… “嗯……是吗?很冷静,也很理智的做法。” 火光照亮少女思索的脸,亮色火光在浅蓝色的眼睛里跳跃,就像在晴蓝海洋中不屈燃烧的一团火焰。 尽管这双眼睛空洞无神,但依旧不损这份美丽。 噼啪噼啪。 她拿着一截树枝,轻轻戳了戳烧得通红的篝火。 烧透了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偶尔有几颗火星炸出来。 被它烧灭前的余温温暖了似的,少女摸了摸手腕,托着腮帮转头看着他,感慨道: “这种说法很新奇呢,不过,倒是很有‘禅院琉斗’的风格,如果让五条那个酒鬼听见 了,一定会抱怨你太毁气氛了吧,哈哈。” 深刻的星光在她背后闪烁,漆黑的天空辽阔深邃,就像上好的丝绸,坠着大大小小的宝石。 在这深刻的背景里,粉发少女的笑容在温柔模糊的火光中鲜活地闪烁。 里、奈? “……”俊朗的青年愣住了,眼神呆呆地盯着她。 “禅院?” 没听到他的回复,少女睁大眼睛,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哦……哦!我没事。” 青年突然如梦初醒,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起来自己在干嘛。 他们在讨伐宿傩。 他和里奈,原本打算下山。直到天色渐晚,他们不得不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升起篝火,休整一下,准备明天再启程继续赶路。 ……奇怪,他怎么会忘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战斗了太久,有点累了吧。 揉了揉眉头,压下心中隐约的不安,禅院琉斗下意识往靠近火堆的地方挪了挪,用火焰驱散夜晚的寒冷。 “真的没事吗?不如我们现在继续走吧,有影龙的话,夜间赶路也不是不行吧?” “不,不行!” “不行就不行,这么激动干嘛……吓我一跳。” “不知道这里围了多少咒灵,就算它们的实力积少成多,聚集多了也是个大i麻烦,还不如休整一下,明天再继续……反正咱们也不着急,不是吗?”禅院琉斗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扯扯嘴角解释。 “没关系,我可以感知咒灵,避开它们。”少女摇摇头。 “不——我的意思是。” 禅院琉斗绞尽脑汁想着理由,突然灵光一闪,指着不远处的尸体皱眉道: “咒灵可以避开,但咒术师总不好避开,万一要是太多咒术师同时围攻的话,影龙承受不住……” “啊……”少女恍惚了一下。 “晚上我们生火的时候,他偷袭了我们,还记得吗?” “好像……” 她摸了摸脸,有些明悟。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我怎么一下子忘了呢?哈哈哈。” 晚风吹过,他湿漉漉的后背传来一股凉意,但青年脸上却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 对啊,就是这样的。 周围有很多咒术师蠢蠢欲动,所以他们只能在这里休息,不能上路,不能继续前进…… 伴随着树叶簌簌的响声,森林里好像无形中多出了些许人类活动的痕迹。 但这一切都和篝火边说笑的两人无关。火光熠熠,照亮小小营地里的欢声笑语。 …… “哈哈哈,没想到就连禅院家也有这种指手画脚的家伙呢!” 少女绕了绕指尖的粉发,嘴角噙着笑意,眉眼弯弯: “或许人越长大,就越是有数不清的痛苦吧,有时候,在过去的自己看起来无理又愚蠢,未来的自己却有可能毫无保留地踏上了这条道路呢,这种事也是存在的,对吧?” 有一瞬间,俊朗的青年露出了被刺痛的表情,不过很快,脸上的表情就像涟漪一样平复了。 少女毫无所觉:“我还以为,大城市的大家族,都是那种连每一步走多远都要计算,每天什么时候吃饭,吃多少都要规定好的样子呢!” 笑得脸颊红扑扑的,她朝他狡黠地低声道: “我跟你说,五条那家伙,家里就是这样的!自己闲云野鹤,到处拈花惹草,家族里的规矩却一丝不苟,我看啦,要是这些规矩全都要死死遵守的话,这家伙第一个要把自己送进家族地牢里去!” “噗,哈哈哈——” 还没说完,她就捂着肚子爆笑,好像已经看见五条歧枝因为不守规矩被关进地牢里,泪眼汪汪望着他俩的可怜样子了似的。 凌乱的粉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后背左右摇晃。毛茸茸的发丝在火光下透亮地发光,变成了黄金似的,金光闪闪。 “五条那家伙,才不会遵守那些规矩呢,” 禅院琉斗一眨不眨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微笑道。 “只有他拿规矩压别人的时候,要是别人拿规矩压他,他就会搬出自己的那套歪道理——‘强者有权利打破规则,甚至制定规则,因为我很强,所以我可以不守规定!’,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哇,这家伙也太不讲道理了!” 少女眯眼笑,浅蓝色的眸子,就像晴空一样好看。 禅院琉斗曾经见过挚友的【六眼】,就像天空的延展,那是真正的,璀璨到不可直视,美丽到心惊动魄的眼瞳。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发自内心地觉得眼前这双无神的浅蓝色双眼,比【六眼】还要驰魂夺魄,长长的睫毛,浅淡的瞳色,一颦一笑都能轻易牵动他的心。 “里奈。” 他突然开口叫道。 “诶?怎么了?” 少女停下大笑,歪头看他,粉色长发从肩头滑落,落在她樱花色的和服上,和灼热的火光相映成彰。 “如果不和宿傩战斗,你将来可能做什么呢?” “嗯……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像现在这样,能决定自己去哪,可以自由自在决定救谁的生活,其实我已经很满足啦。” 少女托着腮帮,眨了眨眼,仔细思考了一下。 “不过,如果将来真的有这种可能的话,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医士吧。” “到处走走,救病治人。” “远离咒术界,远离诅咒和咒灵。虽然看不见,但可以用自己的双脚丈量每一寸土地……感觉也很不错嘛!” “医士?”禅院琉斗一愣。 “你那是什么语气嘛!拥有反转术式这种力量,想当医士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又不喜欢打打杀杀……” 少女戳了戳燃烧的火堆,情绪低落地轻声道: “乡野间食不饱穿不暖,野禽的尸体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比不得京都家家生活宽裕,离开京都之后,我一路上治的最多的,也不是非得用反转术式才能治好的咒术师。” “不是所有病都能用反转术式治好,也不是所有人生病了,都能看到医生,生了病,没有药,就只能去山上胡乱采些药不对症的草碾碎服下,一个指尖长的口子,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所以,我想出去走走!” 少女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不过呢,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反倒是肚子问题——我不会做饭!没准啊,你和五条有时候好好待在家里,就会听见外面有个仆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着急地说……嗯,咳咳!” 她捏着嗓子怪模怪样学道:“家主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个奇怪的乞丐,浑身脏兮兮的,拄着拐杖敲门,指名道姓要见您,要您请她吃饭呢!噗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跌进火堆里,好像自己变成只能蹭朋友饭的乞丐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好事似的。 不过如果能这样生活下去的话,也很不错。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我一定记得嘱咐仆人把这可怜的乞丐送进五条家。” 禅院琉斗笑着往火堆里丢了根柴火。 “到时候,禅院家就可以踩着被吃穷的五条家的脑袋,登顶京都贵族之首。” “什么嘛!有朋自远方来,就这么招待我啊——这么小气可是会出门被我敲闷棍的!” “好啊,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五条家做客,把所有等着我处理的麻烦事统统丢给他。” “喂喂,你刚刚要踩着五条的脑袋上位的雄心壮志去哪儿了!” “嗯……可能对渴望权力的冲动比不过狠狠坑一把五条那家伙的冲动吧。” “要是五条打过来,我会第一个先投降的哦?” “喂,说好的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医士的呢?” “喂?什么?我的眼睛不好,听不见!” 这家伙,为什么一到这种时候就能非常自然地拿自己的身体缺陷开玩笑 啊! 禅院琉斗扶着额头叹气。 “算了算了,靠你救我,还不如指望五条被玉犬一只一屁股坐死。” “什么,难道我的战斗力还比不上玉犬吗?!” “汪、汪!” 一黑一白两只威风凛凛的狗子从森林里撒欢地跑了出来,一头砸进少女的怀里,把她撞倒在地上,用毛茸茸的头顶她的脸。 “哈哈哈哈,好痒,这么热情嘛!你们两个,走开啦!”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她的手诚实地放在它们的头上,不停揉啊揉,让它们发出“呜呜”的叫声,屁股上的尾巴摇啊摇。 “我说,虽然它们长得的确很不错,但你没忘了它们是式神吧?毫无戒心地让它们靠近致死的脖颈可不是个好主意。” “什么嘛。”少女平复了一下呼吸,扭头朝他笑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她会说些像“我信任它们”之类的话。 但是她只是闭上眼睛,非常享受地摸了摸它们毛茸茸的耳朵。 “只是咬断脖子的话,对反转术师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和擦破膝盖没什么区别嘛。” “嗯?你们两个肚子饿的话,要吃掉我的手也完全没问题哦~” 两只玉犬摇了摇头,抬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呜呜~” “你看嘛,它们都是好孩子呢!好狗狗,好狗狗~” 禅院琉斗低头,只能看见少女环绕着两只玉犬的胳膊,细细的,看上去一瞎子就能撅断。 被一根硬藤簪子粗略挽住的长发,松散地铺在地上,淡粉色的颜色就像…… 就像铺落一地的樱花花瓣。 她的头发是不是长长了许多?上次见面,有这么长吗? 他有些走神。 “话说,我有个不情之请……禅院,禅院?” 少女的呼喊将他纷飞的思绪拽回。 禅院琉斗眨了眨眼,思绪潮水般涌回,下意识问:“怎么?” “我……我有一件东西想交给你。” “给我?不会是什么奇怪的药什么的吧!” “我是想当医士,不是想当什么拿好朋友做实验的变态药师,好吗?” 白了他一眼,少女坐了起来,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用粗布包好的包裹扔了过来。 “只有笨蛋才会贸然调配效果不清的药随便乱用——只有、笨蛋、才会、这么做!” 禅院琉斗愣了一下,犹疑地接住飞过来的布包,解开了布结。 “这是……书?” 一本巴掌大的书躺在他手里,简陋到连个封皮都没有。 做工粗糙,字迹潦草,缝订的针脚也不甚整齐。 书写者好像很着急似的,一行又一行的小墨字首尾相连,有时候甚至会串行,一行一行互相重复叠在一起,还有几处的墨被蹭晕,看不太清。 简直比无字天书还要难以理解! “你做的?”禅院琉斗扬眉。 少女哼哼两声: “里面只是一些常见病的治疗方法,而且,致病原因和治疗方法都不涉及咒术,所用的草药也不难找,有了这个,别的不说,大概被巫医治死的人会少很多吧!” “一本医书?” “不不不,远远不到那个程度!”她吓了一跳,“毕竟是我一个人避开里梅他们抽空写的,肯定有错漏的地方,顶多算个,嗯……简单的防治要点!和医书相比,还差得远啦。” “你自己写的?” “也有参考不同地方口口相传的特色疗法,选了些不那么吓人的放了进去……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有好好验证过效果的!”少女抱起毫不反抗的玉犬,丢到他身上。 “好痛……” 禅院琉斗揉了揉被撞痛的胸口,惊奇地着火光下的少女,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心中旧的印象被不断推翻重建。 世界崭新的一面逐渐向他敞开,光怪陆离,殊形诡色。 难道旧的记忆互相组合,真的能产生新东西吗? 还是说……他的研究,终于有了进展? “我能感受到视线,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目光也是有重量的,好沉重……”她咂咂嘴,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警惕道,“等等,你是禅院琉斗本人吗?不是什么黏糊糊的影子突然顶号?” 啊,这个名字! 有多少年没听到过了? 这场梦好真实,居然把七年前的记忆统统翻了出来 “发霉的东西晾在空气里,这感觉真奇特……” “喂喂,在讲什么东西,你不会真的是吧?不会吧不会吧?把我珍贵的信任还回来啊!” 少女抱起另一只玉犬朝他扔了过来。 “呜呜~” 傻笑的玉犬吐着舌头,开心地一头撞在主人的胸膛上,把他撞倒在地上。 “啊啊,好痛!” 禅院琉斗把胸口动个不停地两只蓬松的狗狗推到一边,什么愁思什么感慨都在性命之危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就不怕把我砸死,没人帮你把书带出去了吗?” “如果能被我砸死的话,那就说明你真的是影子!” “好了,就算我是影子,也是个守信用的好影子。”、 “那你发誓!发誓的话,我就大发慈悲救救你咯。” 被两只玉犬舔来舔去把刘海都添成一缕一缕的禅院琉斗顶着蓬乱的头发,哭笑不得地举起手发誓: “以禅院家家主,哦,或者他的影子的身份发誓,我一定不会把闲绪里奈的东西弄丢——好了吧?”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哦,遵守诺言的禅院家主~” 少女满意地拍拍手,拄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树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形容凌乱的青年。 “一定一定,不能忘记,此时此刻,你答应过我的事。” “你说什么……”禅院琉斗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禅院,无需弥补任何遗憾,不要停留,这不是你的风格。” 少女深吸一口气,释然地看着他,一步步后退,退出篝火笼罩的范围。 “里奈?” 火光中,黑发青年迷惘地看着她。 “醒过来吧,禅院,这里不值得你停留,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停留。” 彻底退入黑暗之前,少女狠狠地扔出了手中的树枝—— “别再回来了,混蛋!” “!!!” 床上的人影猛地坐直身体,急促的喘息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烟熏雾绕中,他双眼无神地望着穹顶,繁复的纱衣堆叠地堆在他身边,就像泡沫,打在岩石上,一浪一浪,堆起层叠的泡沫。 天光已亮,窗外明亮,叽喳的虫鸣鸟叫之声传入封闭的室内,几乎让他产生恍如隔世之感。 ……已经,天亮了吗? 禅院琉斗怔怔地摸了摸额头,入手一片光滑,并没有被树枝狠狠砸过的伤口。 又失败了…… 呃! 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禅院琉斗皱起眉头,手一挥,床边的冒着袅袅青烟香炉应声而灭。 砰砰砰!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一个随意的声音: “喂喂喂,禅院!都这个时间了,还在睡觉吗?!” 是五条歧枝,他一边“砰砰”地敲门,一边大声叫门,声音盖过了所有虫鸣鸟叫: “禅院?禅院?!醒了吗?!” “……” 头痛得要死,禅院琉斗从榻上坐起,张了张嘴,沙哑的嗓子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用了无数药物精心调制成的熏香,燃烧一夜,蕴含浓郁咒力的浓烟甚至可以轻而易举杀死一个普通人。 浓烟让他的喉咙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喂喂喂,禅院!”门被狂风暴雨的拍击打得如同暴雨中的小船一样疯狂颤抖。 “五条大人,您不能闯进去,五条大人!” 嘭! 阳光和新鲜空气一起涌进房间的,伴随着这些一起用进来的还有高挑劲瘦的白发青年。 “咳咳、咳咳咳!!” 青年捏着鼻子,嫌弃地挥了挥,踢了一脚地板上晕倒的仆人,拉长声音道:“喂,你这家伙,还在研究这种东西啊。” 青年跨过地上的瓶瓶罐罐,走到榻边,冷淡地看着挚友。 就像一个医士在观察自己的患者一样,目光如同刀剑一般锐利。 那些温和和笑意就像水中花,镜中月一样,一触即破,随室内的青烟一样飘散了。 “禅院,别试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连円鹿也无能为力了。” 他端详着挚友苍白的面色,指尖拂过窗幔,再拿下来的时候,一层白白的灰烬积在指尖。 “我不知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那些老家伙又告诉了你什么鬼话,我只知道,你这种固执的家伙要是钻进完全错误的道路里,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弄死,然后变成咒灵的!” “咳咳、你这家伙。” 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洒落,脸色苍白的禅院琉斗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丝绸褶皱,轻飘飘的纱绸绣着精致繁复的暗纹,阳光一照,暗纹上的花鸟像是活了过来似的,在波光下粼粼闪烁。 “咳、咳咳!” 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禅院琉斗晃了晃昏沉的头,低声念叨:“长月角粉末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药效,你现在让我放弃?绝无可能。” “你每次都这么说,近了,近了,近了,到 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近了’变成‘成功了’,禅院,别再试了!” “这次不一样!咳、咳、她这次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黑发青年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沙哑的声音粗砺得就像被砂纸磨过,他直直地盯着白发的挚友,想通过眼神的交流,将自己的真挚传递给他: “你知道她写过一本书吗?是一本书,一本蓝色封皮的医书,我看到了,她拜托我把这本书带回来,我答应过她,你叫我怎么放弃?嗯?我发过誓!” “你已经开始寻求这种无用的慰藉了吗?” “什么叫无用的慰藉?” 五条歧枝坐在床上,动人的蓝色眼睛忧伤地盯着窗下的挚友,直言问道:“我问你,你真的相信那种荒谬的言论,相信梦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 如果不信的话,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你在梦里看过那本书吗?” “我当然——” “你能复述出她写了什么吗?能看清她的字迹吗?” 五条歧枝的问话又急又快,就像一场夏季淋漓的暴雨,猝不及防把行人浇得又湿又冷。 “我——” 信誓旦旦的禅院琉斗愣住了。 “你没有看过她的字迹,对吧?” 五条歧枝精致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悲伤。 第137章 “我……” 他的嘴唇翕动,在挚友审视的压迫性目光中,甚至连多余的解释都没办法说出口。 他从来……从来没见过她写字,从第一次见面,到她生死不知消失,这十四年里,一次都没见过。 他们见面见过如此多次,但仅限于社交范围内的打招呼,互相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相比他这个较真的禅院家主,任性的五条歧枝明显更受她青睐,他知道她曾经在五条的院子里住过很久一段日子。 比起率先和她认识的五条歧枝,看上去他的确没什么理由如此执着于她……但事实上是,她出生的时候,初继承禅院家主之位的他就已经通过命运的涟漪,窥见过拨动命运之弦的存在。 只是他当时年轻气盛,不明白一件事—— 命运之所以愿意对他掀开面纱的一角任他窥视,只不过是屠刀落下前的惺惺作态。 “看吧,你自己也知道。” “……已经过了十四年了。”禅院琉斗顾左右而言他,坐在窗框上,望着窗外万年不曾改变的天空没头没尾地感慨。 “五条,你说,如果千年以后,人们有一天说起你和我,会说什么你?” “英明神武千年一遇冠绝古今惊才绝艳的天才五条家主和侥幸能成为他朋友的某禅院家主。”五条歧枝不假思索。 真不知道他怎么一个磕绊都没有地流畅说出这一串话的。 说大话不打草稿,自吹自擂这么长一串自吹自擂连眼都不眨,这是禅院琉斗最佩服五条歧枝的地方。 如果他能把这种令人拜服的口才放在和五条家的老不死打嘴仗上,那就太好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人渣的眼神。如果一千年以后人类还没灭绝,占据土地的不是咒灵的话,那就绝对没有人会追捧任性自我,烦人到像树枝上的知了只哇乱叫的你。” “啊啊,来,你说话太气人了!早知道就不安慰你了,好心没好报,来来来,我们来打一架!” “……别在我这儿打就行。” “走走走,去苍山!你都三个月没出门了,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 苍山是位于城东南大约几里位置的一座矮山,是平原地形内罕见的矮山,也是周围十几里内唯一可以登高望远的地方。 虽然不是什么奇险峻峰,但也算得上风景秀丽。 尤其雨后新霁,云雨霏霏。 青雾在山林中飘荡,灵蛇般缠绕,就像从天上落下的轻纱帷幕一般赏心悦目,深深浅浅的绿掩映在帷幕后,清爽宜人。 最后两个人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山顶,谁也默契地没提打架的约定。 山顶。 “苍山,好久没来过了。” 禅院琉斗依靠在影龙身上,望着远处隐隐约约能见到的规整建筑群,动作隐蔽地摸了摸腰间的罗盘,脸上露出些许怀念之色。 “上一次来这里,竟然已经是两年前了。” “哦哦,我知道,是那只长得丑得独树一帜的咒灵吧。哇,长得是真的丑。” 云雾缭绕的山顶,五条歧枝躺在树枝上,歪头看着天边的朝霞,白发如同雾凇般挂在崎岖的树枝上,又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迎着朝阳扇了扇扇子,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怎么,你又发现了什么新玩意儿?” “两年前的行动好像没有你吧。” 伤悲春秋的心情来没来得及展开,就被五条歧枝一句话打散了。 “长得丑的我没兴趣,丑到极点的我一定要亲眼瞧瞧才行。”他“嘿嘿”一笑,躺了回去。 两年前,苍山出现了一只特级假想咒灵。 作为政治经济中心,这座都城不仅仅有成百上千的咒术师常年居住在这儿,充当抵抗咒灵的第一道防线。 除此之外,还有他们这种层级才知道的秘密。 一个术式奇特的存在,长久地维系着一个超大型结界,这结界笼罩着整个国家,压制咒灵的产生和成长。 结界的最中心就是都城。 在距离政治中心的地方出现了一只咒灵,一只强大到能随手毁灭端坐在皇位上的人成千上万遍的咒灵,怎么能让官员们不愤怒呢? “其实也很正常啦,那家伙最近又到了压制不住的时候,结界就像破渔网,到处漏洞,一条,两条,三条,唉……” 树上干巴巴的松果被他拽下来,一个一个颇为怨念地往禅院琉斗身上扔,一边扔,一边碎碎念。 “你倒好,躲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清闲自在,倒让我一个人东跑西跑,累得连饮酒作诗的时间都没有了,这世界上少了一个才惊绝艳的诗人,多了一个疲惫奔忙的咒术师,唉,全都是你的错!” “少了一个酒鬼,多了一个称职的家主,我看世界要感谢我才对。” “啧,你什么意思!” “替蒸蒸日上的五条家高兴的意思。” “一点都听不出来高兴——要不这样吧,我们换换,你来当五条家主,我当禅院家主,怎么样!” “不怎么样,馊主意。” “诶诶诶,你别着急拒绝啊!” 五条歧枝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翻了下来,正好踩在影龙的头上。 “吼——” “诶没跟你说话,你闭嘴。” 挨了一扇子的影龙委委屈屈把头靠在主人身上。 禅院琉斗伸手摸了摸它巨大的脑门,突然伸手,一下子把五条歧枝扯了下来。 “诶诶诶诶——” 气焰嚣张的某人头朝下摔倒,把草地撞出一个坑。 “你够了,别总欺负它。” “切……被玉树临风的我踩一下又怎么了,小气。” 从地上爬起来,唰地一下打开扇子,五条歧枝装模作样地扇了扇风,白发随风而动,好不潇洒。 前提是忽略他绿油油的脑门。 “……如果出门的时候带了画师就好了。”禅院琉斗往远离他的地方挪了挪,颇为遗憾。 他一定会把这张绿油油的五条歧枝从城门贴到皇宫,让所有人都来瞻仰一下五条家主“玉树临风”的风姿。 “哈?说什么鬼话。我会杀了他的哦,真的会杀了他的哦~” “哦。” “你那是什么态度!你——” 突然,一只弱小的鸟类咒灵飞了过来,落在五条歧枝刚刚躺过的树枝上,低头,呆呆地看着他。 五条歧枝:…… 鸟:- 五条歧枝:??? 鸟:=。= 五条歧枝:…… “这是你们家的传讯咒灵吧,怎么看上去这么傻?”禅院琉斗仰头看了看呆傻的鸟,又转头看了看和鸟玩你瞪我我瞪你游戏的五条歧枝。 哦,原来是一脉相传。 那没事了。 “总觉得你在想一些非常失礼的东西……”抱着鸟的白发青年幽幽道。 “把‘觉得’去掉。” “我恨你,无情的人类。”五条歧枝装模作样抹了抹眼泪。 “先放开你怀里的咒灵鸟再说这话,我看它都快被你袚除了。”禅院琉斗想了想,补充道,“我觉得该恨人类的应该是它。” “嘎——”眼珠子暴突的呆鸟无力地挥了挥翅膀表达赞同。 “你懂什么,嗯?” 一只无情的大手落在祂头上,极具压迫力,白发家主极其无耻地用强大的武力威胁一只小小的三级咒灵,强大的咒力波动,甚至不需要发动任何能力就能把它碾压成渣。 “这是我们五条家对爱宠表达亲昵的方法,对不对?” “嘎——” 呆鸟扬起的翅膀最终还是无力落下,无神的眼里泛起诡异的光。 “好东西,好东西。” 五条歧枝笑着从它背上取下包裹,翻出里面的竹简,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冷风乍起,寒叶瑟瑟。 山顶的云雾都被他有形的低气压吹散了不少,能见度一下子达到巅峰。 不用猜,肯定又是棘手的,不能靠着强大的武力让所有人一起闭嘴的任务。 压迫心神的气势里,禅院琉斗收回瑟瑟发抖的影龙,面无表情吐槽道: “做你们五条家的一员还蛮惨的,不论是人还是鸟。” “禅院,我们还是换个家主当当吧。” “滚。” 禅院琉斗言简意赅。 “切,小气。” 白发青年踢了一脚草地,溅起的尘土被对方后背长了眼睛似的影子准确拦下,眼见他的手已经紧紧握了起来,他赶紧心虚地笑笑,转瞬飞到了天上。 “突然想起来这任务还挺紧急你慢慢看不着急我先走了拜拜~” 话音犹在耳边缭绕,人已经化作一道闪电消失了。 “……” 无法选中的禅院琉斗只好深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弓箭。 重申一遍。 他真的很佩服这种一口气说这么多连磕绊都没有的能力。 而且…… “如果能有被需要的时候,五条。” 黑发青年摸了摸腰间毫无动静的罗盘,脸上露出一抹落寞的神色。 “那样也挺不错。” …… …… 淡淡的樱花味随风而来,莹莹微光从草地间飘起,如有实质的香味从虚空中弥漫出来。 阳光,轻浮,甜美,加上一点点发酵的酒味。 好熟悉的味道。 阳光灿烈,岚雾弥漫,山峦叠嶂,遮蔽天日。 树干高耸入云,树冠连绵如海,身处在这擎天巨柱支撑的深绿色海底中,山顶上禅院琉斗恍惚了一下,再凝神之时,身后居然出现了一条小路。 “禅院。” 少女轻柔的声音就像幻境,一闪而逝。 他的脸色凝重,周围的影子随着他警戒的心意不断扭动,探查方圆几百米的环境。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也没有咒灵。 一条林中小径就这么大喇喇降临在他面前,就好像它原本就应该在那儿,他才是贸然闯入的客人似的。 “幻境?还是咒术?” 拨动腰间的罗盘,精致的罗盘毫无动静。 按理来说,一半的咒术师遇到这种情况应该转身就走,能跑多远跑多远…… 但是。 “禅院。”少女轻柔的声音如梦似幻,就像幽幽深海中一抹耀眼的光芒似的,对迷途的旅人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一个成功的幻境,并不以惟妙惟肖,以假乱真为上。 真正的幻境,是你明明知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却还是为了一线渺小的希望而踏进陷阱。 “里奈。” 禅院琉斗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怀着某种结束一切的预感,他面色平静,向前一步踏出。 呼—— 巨大的风逼得青年以手臂挡在脸前,长发在风中呼呼作响,就像一柄染血战场上猎猎作响的战旗。狂风,混着粉红色的樱花花瓣,二者一起卷成龙卷风,一瞬间逆转了全世界! 幻境,居然能这么真实的吗? 在他狼狈地跌落在地之前,一块软软的藤网截住了他。 “咳、咳咳!” 就是这缝隙有点太大了,差点吊住他的脖子,让他当场来个脊椎超级按摩。 双眼无神地躺在地上,死里逃生的禅院琉斗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荒谬的熟悉感,能把好事变得让人啼笑皆非的家伙,刚好,他就认识这么两个。 “诶呀,好像网格间隙出了点问题——” 树下,蒙着眼睛的少女指尖捻着一朵花,粉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微微晃动。 “对不起啦,可能我忘记给他们浇水了。” 见他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少女把手中的樱花转了一圈,别在鬓边,别在蒙眼的布条旁,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轻轻一歪头。 “以及——晚上好,禅院~” 尽管只露出了勾起的嘴角,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美丽。 那笑容,远远超越了满树绽放,烟霞般迷幻的粉色樱花,几乎能和耀眼的阳光比肩。 就像某种命中注定的命运似的,这一刻,宏大的钟声在他耳边轰然敲响! 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震得他眼中的景色都变成了慢动作。 命运敲响了警钟。 在相隔十四个春秋后的今天。 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好久不见,里奈。 他的嘴唇翕动,默默回答道,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好像要重新认识她一样,深深、深深地描摹着她的线条,就好像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再也没有下一次见面了一样。 从翘起的嘴唇,到坚挺的鼻子,再到蒙着细布的眼睛。 一寸一寸,每个部分,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上次这么清晰地看见里奈的脸……还是在七年前。七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而这张脸,却逐渐模糊了。” “禅院,你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了,难道你还没睡醒吗?” “如果我真的睡着了就好了。” 此刻,没有人比禅院琉斗更希望树下的少女是真的。 告诉他她还活着。 活在他和五条看不见的地方,活在毁灭性的封印阵波及不到的地方。 只是—— “什么嘛,怎么这么冷淡。” “冷淡?” 禅院琉斗坐在草地上,闻言笑了笑:“你觉得,我和闲绪里奈的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互相调侃,亲密无间?” “你……” “我和她,只是朋友。不是故事里的男女充满误会因素的‘朋友’,就只是,朋友。” 这话相当于明示了,“闲绪里奈”卸去了脸上的微笑,遮掩着眼睛的布条随风而散,露出一双深黑色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明明你才是那个沉迷于虚幻中的人,为什么,一个比梦真切得多的人坐在你面前,你却能古井无波地戳破这个谎言?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这不能混为一谈。” “有什么区别?” “追求她的幻影,而不是追求她的替代品。” 黑发青年一脸认真。 “这不仅仅是尊重她,也是尊重我的感情。因为我喜欢她,所以喜欢她的所有,包括长相,如果只是长相一样就要喜欢——那不是喜欢,那是见色起意。” 手指划过腰间安静的罗盘,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喜欢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一切在你眼中就截 然不同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如同燎原烈焰一样的新世界在其中诞生,而你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观众,透过她看到壮阔的美。 “原来是这样。” “闲绪里奈”像见识了新世界一样惊叹地点点头,捂着胸口,感慨道: “有一点激动,又有一点害怕,像遇见了让人激动的食物,又像看见了强大的敌人一样,既想靠近,又想远离,真有趣啊。” “这种感情,就叫做喜欢吗?” “不,你怎么——” “怎么感受到你的情绪的,对吧?其实呢,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幻境。” “闲绪里奈”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有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她从树下走来,身躯一点点变化。 头发变长,裙摆逶迤,无数绿色的枝条如同环绕在阿芙洛狄忒身边的守卫一样,支棱身体,抖落一地光点。 光芒闪过,一瞬间长大的少女脚尖轻点,轻飘飘落在地上。 战神般凛冽的少女微笑,气势全开,生灵俯首,诸神退避。 这个样子! 禅院琉斗的身体颤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回最可怕的景象。 鲜血,遮天蔽日的翅膀,泼天的雨水,和暴雨中足以冻结时间的那冰冷的话。都是他的错,他的骄傲和弱小让一场本该降临在他头上的灾祸落在了自己的朋友头上,面对间接杀死了她的咒灵,他甚至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你是谁?” 赤足少女落在他面前,脸上是装模作样的疑惑: “对不起,我不是她。” “停下!不要再向前了!”禅院琉斗冷着脸,但仔细看,他的神色中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恍惚。 七年的时间足以冲刷模糊她的脸。 但绝对不会让他忘记刻骨铭心的那天。 少女没有听从他的命令,笑着,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如此熟悉,每一步都像刀子割在他的心尖。 “直面你自己吧,禅院琉斗,直面你的心!让我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不,不对!你——” 禅院琉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闲绪里奈”弯腰,一下子趁他不备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与她直接对视。靠近,靠近,直到一指之遥,她停下了,漆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我知道你的所有过去,知道你在后悔什么,拥有你所有的记忆,能完美复刻出你所有的喜欢。提问——我是谁?” 温柔的闲绪里奈绝对不会露出这种笑容! 那是他最习惯的笑容,他常用的笑容,他在追逐猎物时的笑容! “放开我!” 黑发青年惊慌地盯着她的眼睛,忍不住往后挣扎,一时间竟然连反抗都忘记了,只能徒劳地厉声制止。 “别逃开,看着我,仔细看着我。” 戏耍猎物似的,她松开他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把膝盖顶在他双腿之间,弯腰把他逼得只能向后仰,只能抬头仰视着她。 “你看见了吗?这双眼睛里,你看见了吗?那是谁?” 她抚着心口,嘴唇轻动,一串听者伤心,闻者流泪,满是后悔和不可置信的质问就像小溪一样流了出来: “啊——为什么救不了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还天真地以为还有的是机会再见?” 青年不断退后,瞳孔紧缩,听见了一切。 暴雨的回响,潮湿的内心穿越泛黄的时间,突破封锁了七年的心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少女食指抵着嘴唇,吐露出他埋在心底最深处,最隐秘的质问: “为什么——命运选择了我,却又无情玩弄了我?” 青年瞳孔紧缩,手中的剑霎时间抬起,剑尖穿透她的胸膛,从她的背后穿出,闪烁着冰冷的光。 而他俊秀的脸上竟然是惊人相同的冰冷。 “噗哈哈哈哈!!” 被剑对穿的少女毫无恐惧,简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大笑,笑声放荡肆意,简直是在嘲讽似他似的。 “哈哈哈哈,诶呦,你这、你这样子,哈哈哈!!” 禅院琉斗用力推开她,她倒在草地上,就像推开一片棉花一样轻松,好像刚刚如山如渊般强大的压迫力根本是他的幻想似的。 顶着“闲绪里奈”脸的圣洁少女躺在地上,鲜红色的液体从她穿着清凉的胸口涌出,像一口泉眼,很快染红了周围所有的草地。 深林中翠绿的草地,变成了鲜红血液的浅滩。 一片纯粹的红,如此刺眼。 血泊中的少女咳嗽了两下,优雅地擦掉眼角的泪水,咧嘴笑道,恶意满满地歪头:“我喜欢看的,就是你们这幅样子。” “光风霁月的禅院家主,名副其实的天才,自诞生起受到整个咒术界所有人的关注,比挂在天上的太阳还耀眼的存在。你这个人啊,心里想的全都是自己呢!” “她的诞生就是为了有一天带着最强大的邪恶灭亡,你不是早知道吗?不靠近,不远离,和她只做朋友,不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吗?怎么,在她死了之后,你却意识到了她的好吗?” “虽然有时候有点跳脱,但她从来没对你有过什么坏心思吧,一辈子虽然短暂,但兢兢业业,治病救人,挽救了多少生命,你数得过来吗?又美丽,又有趣,又拥有正直得堪称圣人的灵魂,高洁凛然——没有人不会被这样的人吸引吧!” “然而她死了。她是死在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之下,狡辩她自从生下来,自从流着神院的血脉开始就注定要死的,这话你大可以说上成千上万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你自己?” “你怕她!你怕她知道你心底的秘密,你怕那样坚忍质直的人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你,你怕她怀疑你们之间的友谊——哈哈哈,命运的指示又如何?你竖起了铁幕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心甘情愿跌落进了她的旋涡里,禅院家主?” “命运啊,造化弄人呢。在她替你去死之后,你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她了,感觉怎么样?” 少女轻巧地侧身,躲开刺来的阴影。 她的脸上满是惬意,就像把猎物逼到绝路上的猫一样,舔舔爪子,欣赏老鼠临终前的疯狂,用华丽的语调怪声怪气道: “现在你告诉我,我是谁?” 这根本不算一个问题。 这顶多算逼迫他亲口揭开自己不堪一面的手段而已。 禅院琉斗胸口剧烈起伏着,阴暗面被揭开的感觉非常糟糕,不安促使着他赶紧一剑杀了它,不论它是谁,只要堵上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就行。 一直隐忍的禅院家主终于露出了尖锐的一面,漆黑的影子以他为中心不断蔓延。 影子。 看似柔弱无害,只会跟在人的身后毫无存在感地拉长缩短。 可是当禅院琉斗施展术式之时,温和无害的影子就好像埋伏在暗处的刺客,随时可以取走敌人的项上人头。 十种影法术,能和六眼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强大术式。 禅院琉斗,横压当代所有禅院族人的铁壁,从幼年开始稳坐家主之位,制掣分化老旧派别,横空出世的天才。 这样的人,下定决心想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世界上除一人外,无人可挡。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在被浪潮般的影子淹没之前,顶着少女的脸的不知名存在留下了最后的遗言。 “你会后悔的,禅院琉斗。” 这句话就像一个诅咒。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梦到过闲绪里奈。 她就像真的被他杀死了一样,再也不肯出现在他的梦里。 曾经,他一整晚一整晚地梦到她,有时候是对他亲近中带着一点冷淡的她,有时候是和他熟稔到可以相互贬损的她,有时候是冷冷地盯着他的脸,说 出“你是谁”的她。 无论是真实的她还是意想中的她,这些形形色色的闲绪里奈都组成了他梦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从未想过她会消失,就像人不会想过停止呼吸一样。 人停止呼吸会死。 同样,人被愧疚折磨也会死。 时间对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来讲和毒药无异,每一天每一秒,只要不停止思考,那人的一颦一笑就永远牢牢占据在脑海里。禅院琉斗向药理师拜师,通学古籍,尝试复原传承断代的诅咒,把禅院家家主的院子变成了禅院家人人皆惧的禁地,也让“禅院琉斗”这个名字成为京都不可一提的禁忌。 当他温和待人,宽厚有礼时,所有人都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但当他变得行为古怪性情孤僻的时候,那些人反而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他掌握着威胁性的力量,反而纷纷对他彬彬有礼起来。 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敢当面破门而入,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拽出门—— “禅院,你疯了?” 恍若隔世的阳光下,挚友灿若星辰的蓝眸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颈间被拽紧的布料勒着脖颈,让他难以呼吸,但挚友失望的眼神更让他举步维艰。 “我没疯,五条,我只是……时间不多了。” 禅院琉斗顺从地跌坐在院子里,从容地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他的衣着严谨整齐,面容冷静,就连衣褶里都透露着一股清冷自持。 比起他嘴上说着的疯话,从外表上看,他一点也不像沉溺于过去的样子,反而更冷静,更淡定。 依稀间,五条歧枝竟然从他的脸上见到了曾经年少的禅院才有的意气风发之感。 曾几何时,两个互相较量的少年就是这样不服输,站在同样的院子里,觉得自己能超越时间,超越古往今来所有天才,登云绝顶,一览众山小。 “你说什么疯话!什么时间不多了——你生病了?还是袚除咒灵的时候受了伤?或者被老家伙们下了诅咒?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什么都没有,五条,我的身体完好无损,咒力充盈,术式完整。” “那你在干什么糊涂事?搜集禁药,复原毒咒,我再不来给你一拳,你是不是要把延续了千年的封印都解开看看?我看你是脑袋糊涂了!” “我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我的精神已然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禅院琉斗伸出手,看了看这双掌纹清晰,充满力量的手,却悲哀地勾了勾嘴角。 她说得没错。 我是个矛盾的人。 自私却又做不到绝情,愧疚却逃避,一年一年,用做梦来麻痹自己。只要制定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就能在筋疲力尽的追逐中逃避内心的诘问,如果没有那场幻境,他可能就此浑浑噩噩度过剩下的一生。 但她消失了,在他亲手杀死诘问他的声音之后。 于是,他明白了。 这场看不到尽头的追逐已然走到了终点,被揭破存在的幻想终究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她也不肯再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必须继续走下去。 哪怕终点是死亡。 “五条,这条命是我从逃避里偷来的,现在她出现了,我终于明白当初命运提醒我之时,究竟在说什么了。” 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就像很久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禅院少年在三十八岁的禅院家主身上复活了一样,笑容干净爽朗,带着对命运的挑战和藐视。 “命中注定,我会遇见她,然后,为她的死,付出当初漠视的代价。” 当—— 宏大宽广的钟声敲响,无数时间的碎片化作白鸽纷飞,流光溢彩。 这振聋发聩的一瞬倒影在漆黑的眼睛里,就像祈祷的信徒偶然抬头时,倒影在他虔诚眼眸里教堂陆离斑驳的穹顶彩窗。 “我原来……是为了这一刻而诞生的。” 禅院琉斗闭上眼睛,露出一抹感激的笑。 原来命运在指引他。 他是为了和她相遇,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 …… 不知道多久以后的很久很久以后。 禅院家绵延千年,经历了王朝更迭,政权林立,最终还是坚强地屹立不倒,成为了历史悠久的御三家之一。 不过,就像千年的大树会生蛀虫和繁枝一样,千年的家族也早就不像千年前一样,遵守某种和平共处的规则,与普通人和谐共生,骄傲就像鸩酒,腐蚀着辉煌的家族看不见的内里。 一句新的口号最终淘汰了所有遗忘在旧时光里的家规。 “非禅院者非术士,非术士者非人。” 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 在垂垂老矣的大树上,一名毫无咒力和术式的孩子,一位—— 天予咒缚。 他一出生就失去了所有咒力,作为弥补,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平衡给了他超人般的身体素质。 如果能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他可能会顺理成章成为运动明星。如果出生在一个稍平常的咒术师家庭中,他也可能依靠非人的身体素质成为优秀的咒具师。 但造化弄人,无常的命运偏偏让他诞生在了禅院家。 【非禅院者非术士,非术士者非人。】 零咒力就是原罪,哪怕他并没有过选择的机会。 从小受尽了白眼与嘲笑,天予咒缚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社会的规则,弱肉强食,畏强凌弱,所有人都是猎人,对弱于自己的同类亦可虎视眈眈。 如果想要成为猎人,就要先藏好自己。 少年缩在不知名库房里躲避咒灵,强忍着被洞穿腹部不适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本旧书,发黄发脆的老化纸张,记载了几张伤药的配方,还有一段真假不知的历史。 “嗯……什么什么,家主,推广医书……什么什么,友人,什么神女?十种影法术……和六眼、诶?同归于尽?” 不太认识古字的少年翻了翻剩下的内容,把伤药配方记在心里,不耐烦地把书扔在一边,桀骜的眉眼间满是不屈。 “啧,原来是那个历史上和六眼平分秋色,被那些老家伙吹了一千年的十影法。切,还神女呢,老家伙们实力不怎么样,就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金,这世界上哪儿有神?” 没有人会因为作恶多端被雷劈,只有人会因为弱小而被关进豢养咒灵的仓库。 话虽讥讽,饥肠辘辘,浑身是伤的少年依旧牢牢记住了几个伤药的配方。 人生无常,在他以后的人生里,有许多次无人施以援手的绝境。 可见的野草都化作了疗伤的资本,一本迷信的书,却帮助一只不信神,也不信因果报应的幼狼跌跌撞撞活了下来。 直到他成年后,接取了一个奇怪的任务,任务目标是五条家双生六眼其中之一。 “六眼神子?五条里奈?” 他桀骜不驯的脸上露出生动的不屑:“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神。” 当—— 学校中,放学的钟声轰然敲响,震飞一群惬意白鸽。 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樱树抖抖身子,落下了一片与千年前相似的叶子。 ——禅院琉斗be【命定神女】 第138章 “哥哥。” 把所有的礼物都收拾好了之后,里奈推醒了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江户川乱步,凑近他的耳边,轻轻说道:“还生气呢?” “当然生气了!明明不是我的错!” 江户川乱步恶狠狠地捧住她的脸,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乱步大人不会说谎的!” 我真的真的不会对你撒谎。 幼年名侦探惶惶不安地捧着她的脸,恐惧从她的眼睛中看见和学校里的人一样的厌恶。 谁都无所谓,但是,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不能这么看他。 他只有她一个人了! “嗨嗨,我知道啦,我非常、非常相信这一点。”比起个不熟的NPC,江户川乱步当然是她要信任的那一方。 撒不撒谎都无所谓,她无条件纵容幼年的名侦探。 教他为人处世,收敛锋芒的应该是父母,而她只负责给受欺负的哥哥出头。 被捧着脸的女孩眨眨眼,突然抬手,同样认真地捧着少年肉肉的脸,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小声说道: “哥哥,跟我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走,我们去套他麻袋。” “诶?” 乱步呆呆地睁大了眼睛,胸口蓬勃的愤怒就像被浇了一瓢水一样,嗤地一声熄灭了,唯有一点点青烟飘散。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态度让我很不爽!哥哥上学的时候一定比我更不爽。” 拉住他冰凉的手,女孩翻出口罩围巾和帽子,把他仔仔细细地包好。 “欺负哥哥都敢欺负到我面前来了,可恶,”她抱了抱他,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走,“来,哥哥,今天要好好看看,什么才是英勇无畏的江户川!” 夕阳西下,两道雄赳赳气昂昂的影子一前一后,像两只企鹅似的跨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这条安静祥和的街道。 当晚,横滨警局接待了一位特殊的报案人。 …… …… 一位胖胖的公民前来报案。 形容狼狈,走路一瘸一拐,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龇牙咧嘴,不知道碰到了哪儿 的伤口,又哎呦哎呦大叫,正面看上去活活像一只鼻青脸肿的猪头。 报案室内。 一高一矮,两位干练的警官坐在猪头对面,面色严肃。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和一根笔。 高一点的警官先开口。 “先生,你好,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到你?” 狼狈的中年人咽了咽口水:“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 “我们是警察,我们不会怕,您请说。” “我刚才,被隐身和尚绑架。” 两位警官张大嘴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战术后仰.jpg “隐身和尚是哪位?” “不是哪一位,是那个怪物隐身和尚啊,带着袋子的那种!” 警官忍着笑画了一副勉强可称为袋子和和尚的图,上面是袋子,下面是和尚,看起来像个套头劫匪。 “不是顶着袋子头的袈裟!” (倒过来) “也不是穿着袋子的和尚!” (重新画) 现在它变成了某种腾云驾雾的妖怪,就是画风有点奇怪,有点妖娆的样子,看上去像个搔首弄姿的麻袋。 “它是怪物啊!背着袋子的怪物!这口袋妖怪一样的画风是干什么?!” “这……”两个警官对视一眼。 这一眼可给他气坏了。 “您稍安勿躁,我来。”矮一点的警官抢过画,几笔就画出一个憨态可掬的和尚,背着圆滚滚的袋子,笑得很可爱。 “喏,和尚,背着袋子。”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额头蹦出一个井字,一下子打飞了面前碍眼的纸,崩溃地大声喊道: “隐身和尚啊!有没有听过!就是那个会在黄昏逢魔之刻出来,背着袋子,把还在外面的孩子装进袋子里狠狠揍一顿的那个隐身和尚啊!你们小时候没听过神话故事吗?!” “明白了,您继续说。” “我今天,一个人,好好在路上走着,就长失路口那儿,它就突然跳出来把我装进袋子里啊!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毫不在乎地给我装进去了!装进去了之后呢,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就挣扎,Duang的一下,然后那拳头就和雨点似的往我身上揍,我肯定不行啊……我就想跑,从地上跳起来,我就抓着……” “噗嗤。” 不知道是谁憋不住的笑声,打断了男人激动的讲述。 谁? 他怒目圆睁,放下拳头,狐疑地左右看。 两个警察面色崩得紧紧的,眉头拧在一起,五官抽搐,互相看了一眼。 “噗——” 矮一点的警官疯狂用拳头低着嘴,低着头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 “我表弟生孩子了。” “噗、咳咳!”高一点的警官把脸扭了过去。 胖男人扭头盯着他: “你又笑什么?” “嗯……我表弟也生孩子了。” “你们的表弟是同一个人?” “对对对。”/“不是,是同一天生孩子。” 胖男人眯起眼睛,拍案而起,大声嚷嚷:“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在开玩笑!” “咳咳咳、对对对,你没开玩笑。” “喂!” 眼见他有爆发的迹象,高一点的警官赶紧清清嗓子,把话题拉了回来。 “嗯、咳咳!诶,这位报警人,咱们言归正传,你刚刚说的和尚——他厉害吗?” “他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他是很少见的那种——那种让人——” 见到矮一点的警官又开始抖肩膀,胖男人眼睛一抽,大声斥责道: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 “我表弟生孩子了。”警官瞪着真诚的眼睛咧开嘴角。 “你明明在笑我,你根本就没停过!” “这位先生,我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高点的警官推推眼镜,一本正经,“不如这样,先生,您先回去等消息,我们一进展第一时间通知你。” “行,你们赶紧点,很危险的,吓死个人了。” 两位警官点点头。 一瘸一拐推门而出,却听到门后好像传来了隐约的笑声。 胖男人一个猛回头推开了门—— 两个警察坐在原地,正襟危坐,奇怪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他。 “先生?您有什么要补充吗?” 挠挠头,疑惑的男人关上门。 “噗哈哈哈哈哈哈!!” 开门。 “这位先生?” 两位警官一本正经。 …… …… 套了无良老师的麻袋后,樱井里奈火速给江户川乱步办了休学。 笑死,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名义上是休学,实际上也没人真的去问江户川乱步还会不会回来上学,和“退学”唯一的区别就是完美避开了义务教育的法律问题。 当然,在彻底和这个地方说拜拜之前,玩家给里面某些人留了一份礼物。 玩家小课堂开课啦! 打架斗殴,师生纠缠,帮派林立——学生不听话怎么办? 在无人的小路套个麻袋,挨一顿人格修正拳就好了(笑) 就此,横滨警校中诞生了一个传说——隐身和尚。 据说,它只会出没在横滨的黄昏,逢魔之刻,怪物会寻找游荡在外的独身小孩,用随身的麻袋把他们装起来,狠狠揍一顿,轻则鼻青脸肿,重则卧床修养。 一时间,警校人人自危,原本乱七八糟的风气竟然清明了不少。 不过也有可能和贪污的校长被好心人送进监狱吃牢饭有关吧XD。 好心人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主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当然,有奖金另算。 不用送哥哥上学,也不用特意在幼年名侦探面前隐瞒什么。 就在这样惬意的气氛里,两个月恍然而过。 …… 早上,刚刚上线的玩家收到了一则陌生消息。 【春日小姐,您好。】 【友情提醒,以下情报只能做到我们能力范围以内的准确,不保证百分百正确。】 【关于“福泽谕吉”:此名官方系统中并无相关记录,并且我们发现政府相关部门有意识反追踪我们,推测这位“福泽谕吉”于政府有关。】 【关于“织田作之助”:此名官方系统中并无相关记录,不过根据您提供的相关线索,我们找到一位刚刚开始活跃于杀手界的孩子,附件中我们附上了他当前可查询的任务记录和出没路线。】 【关于“中原中也”:此名官方系统中并无相关记录,镭钵街中居民大多为流浪 者,建议您实地走访调查。】 【关于“森鸥外”:男,26岁,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专业,曾经在医院做过实习医生,现下落不明。】 【最后,关于您提供的图案,我们找寻到了以下结果:雨教会。一个出现于十年前的邪i教教会,一群崇尚至高无上的神的疯子,在各地制造恐怖袭击,于三年前销声匿迹,栀子花则是雨教会的标准标志。】 【form——error】 雨教会吗? 里奈不熟练地熄灭手机,深叹一口气。 error就是藏在江户川繁男交给她的那枚硬币中的联络人。 是个深藏在横滨的情报组织,只要拥有他们的分发出去的硬币,根据里面的特殊IP登录,则自动注册一个账号。 一个问题三十万円,如果没有答案则酌情退回。 她问了五个问题,收了一百五十万,error退回了四十八万,共计收了她一百零二万日元。 不知道这个退费标准是怎么搞的。 樱井里奈扶着下巴思考。 没想到,现在的福泽社长竟然和政府有联系……为什么十几年后他会和乱步一起,开了家民办侦探社? 中也……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找不到他的名字,代表着他还没作为“羊之王”扬名,她还有机会把他和那些贪婪的家伙分开。 最让人意外的是作之助,竟然现在就开始在黑暗世界里活动了。 嗯…… 如果她指名委托的话,能不能让他主动找上门来? 希望他不只接杀人放火的生意(阿门)。 至于森鸥外…… 这人根本不用担心,消失不见是在常暗岛做他的黑心军医呢? 该死的斯巴达医生,就算炸弹洗地,常暗岛全都沉了,最后一个死的也绝对是他。 这么一算…… 啊,这么一想,花钱的地方好多……好像有点资金周转困难。 虽然游戏里的钱对她来说来得还挺容易的,但是不动用遗产的情况下,这一百五十万几乎是她账号里的全部存款……呃,是不是该想想办法挣钱了? 可是来钱快的方法几乎全写在刑法里…… 不行不行,说好要当个好人的。 “早上好!” 突然,穿戴整齐的江户川乱步推门而入,靠在门口朝气蓬勃地和她打招呼: “崭新的一天,乱步大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走吧走吧,我们去野餐~” 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蓝色小西装,扒在门边上,翠绿色的眼睛开心地眯起。 自从不再上学后,他肉眼可见开心了好多,任性妄为的无礼举动也少了许多。 由于生长期,他最近长高了不少,脸上的肉也少了一点,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十足十帅气,浑身上下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虽然领带依旧打得皱巴巴的不像样,但看上去已经有了点小大人的模样。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好公民吧。 总觉得她刚刚在想一些非常危险的事…… 乱步眨了眨眼,蹦蹦跳跳跑进来,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你答应过,只要我三天不惹人生气就会带乱步大人出去野餐的!我可是很乖的,对不对?” “过来,哥哥,你的领带系歪了。” 里奈跪坐在床边,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背过去,双手伸到他的胸口给他重新打领带。 “我搞不定这个嘛。” 江户川乱步低头,他怎么搞都搞不定的滑溜溜布料在她手里异常乖巧,穿梭拉伸,很快,一个整齐美观的领结出现在他的胸口。 “这个好勒,我喘不过气来了!” 乱步在她手下浑身痒痒似的扭来扭去,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就连穿戴整齐的小马甲都被他挣扎得崩了一颗扣子。 大鲤子鱼,berber乱蹦的,拔块。 ……等等,哪来的吆喝声。 晃晃头把莫名其妙的声音从脑袋里甩开,站在椅子上的玩家按住他毛茸茸的脑袋,轻而易举制止了他的疯狂挣扎,声音淡淡的: “别乱动,哥哥,一不小心真的会勒住脖子的。” berber乱蹦的大鲤子鱼一缩脑袋,讪讪地把手放下了。 他只是想撒娇,并不是真的想上吊。 名侦探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探测系统,能很好地在“惹人生气”和“惹人怜爱”的边缘反复横跳,在真的挨一发正义之拳之前悬崖勒马,及时停下。 真是的,要是能把这种灵敏用在正路上就好了。 收拾好一切,玩家在乱步期待的眼神中掏出一张邀请函:“哥哥,今天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邀请函。 一艘停靠在横滨港进行补给的豪华游轮,正在举办一场侦探大赛,胜者可以打包带走一辆车,三百万日元的奖金,以及一张可兑换成现金的游轮旅行票。 邪i教组织什么的先放一边,这不偷不抢就能大赚一笔的机会就在眼前,机不可失啊。 “侦探比赛吗?可是我……” 江户川乱步眉毛皱起,不停抠手指。 显然,他陷入了长久的纠结之中。 自从和她几乎开诚布公地谈话之后,他再也没任性地说过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之类的话。 但显然,距离他变成日后那个骄傲的名侦探,切实地还有一段路要走……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福泽社长啊! 她真的不擅长带孩子啊! 福泽社长——救救—— 拎着幼年名侦探出门的玩家拍拍胸口,发出思念的声音,搭上前往港口的公交。 …… 某个阴暗的办公室。 “阿嚏!” 正细心擦着自己的长刀的银发男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在他面前的矮桌上,手机的短信界面闪烁着绿色的光。 【宴会之星已到港,本次刺杀目标就在其上】 【祝你好运,银狼先生。】 第139章 宴会之星。 这是一艘国际渡轮,自温哥华出发,路过横滨港,在这里短暂停留。船上设施一应俱全,赌场、餐厅、泳池、影音室,衣食住行,全面高档,保证给船上的每一个宾客五星级的服务,五星级的假期。 横滨港,横滨最大的港口。 这里不仅仅是重要的旅游景点,还是巨大的货运吞吐地。 承载了大型货物的港口,建造得尤为宏大。 整齐的集装箱和塔吊一排排矗立在港口,就像一个个巨大的巨人举起手臂,抓起 积木般的集装箱,整整齐齐码在空地上,变成更巨大的集装箱。 各式各样的船停靠在港口,最显眼的就是牢牢占据整个港口正中心,钢铁巨兽一般张牙舞爪的巨大游轮,宴会之星。 亮闪闪的金属外表透露着一股超越时代的先进,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力。 “哇——好高!!!” 一声大喊,惊飞无数海鸥。 “芜湖~”江户川乱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大声喊了出来,“这里好大——” 扶着栏杆,穿着小西装的少年踮起脚尖,海边风大,他的头发被向后,刘海被吹得乱七八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细长的眉毛。 摸了摸冰凉的额头,乱步开心地眯起眼睛,踮起脚尖往前探,迎着大风傻乎乎地吐出舌头:“啊啊啊啊——好凉好咸——” 周围的游客和工作人员都用奇怪的眼神瞥他,脸上都是想笑又顾及形象的表情。 不是没有游客被横滨港的景色吸引,但这么大喇喇喊出来的还是第一个。 这孩子的家长呢? 就这么放任一个小孩子靠在栏杆边?也太危险了! 人群里,戴着口罩的玩家压了压帽子,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啊啊啊,好大的海——里面有鱼吗?嗨~鱼先生——能不能出来一下?” 海边的少年踮脚,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看着高高的岸堤下卷席的海浪冲来又冲走。 如果不管他的话,看上去最多还有半分钟,他一定会把自己丢进海里和“鱼先生”作伴。 玩家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 人满为患的港口,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好像在地上不停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嘟囔: “在哪呢?在哪儿呢?” 看上去像丢了什么东西呢。 见状,周围的人纷纷都善解人意地给她让开一条路。 低着头的女孩很快走到了栏杆边,并且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以偷偷摸摸的姿态逐渐靠近正在独自上演泰坦尼克号名场面的潇洒少年。 一步一步,而少年兴奋地和天空中的海鸥打招呼,完全没注意到在脚下,危险逐渐接近—— “哇哇哇,好大,大海鸥——你要吃饼干吗?我这里——唔唔唔!!!” 就是现在! 上吧,赌上所有的脸面! 一道黑影闪过,刚刚还挂在栏杆上的少年突然像被外星人掳走一样消失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群熙攘,几百只眼睛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大变活人! 围观的群众皆大吃一惊!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找东西的小女孩眉头一皱,将众人护至身前,默默捂着鼓起一团的大衣,滴滴摸摸地溜走了。 此地空余海鸥凄惨的长号。 …… …… 不多时,宴会之星的入船口迎来了一对奇怪的兄妹。 妹妹一身棕色大衣走了上来,左手拎着行李箱,右手握着哥哥的手,精致圆润的脸颊就像天使一样精致。 她礼貌地朝侍者递过邀请函,还不忘朝他微微一笑,微微炸毛的黑色长发非常自然,翠绿色的眼睛盈润璀璨,令人见之难忘,看上去大方又可爱。 “这是我和哥哥的邀请函~谢谢~” 身高稍高的哥哥反而走在后面,被妹妹牵着手,亦步亦趋,看上去安静寡言,一言不发,紧紧靠着妹妹,眯着眼睛不说话,看上去有点高冷。 两人都是黑发绿眸,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看就是兄妹。 “好,请进,欢迎来到宴会之星~”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两个侍者才收回目光,窃窃私语: —“这小孩这么冷静大方。” —“应该的吧,毕竟人家日常过的日子就相当难以想象了,没准游轮旅行对他们来说,和坐车出门晃一圈一样稀松平常,当然没什么好怕的。” —“万恶的有钱人,这些小孩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看,去当模特都毫无违和感。” —“切,他们还缺当模特的钱?有钱到一定程度,出名对他们来说就是种困扰了!” —“也是也是,就像头今天刚接待的那个,叫什么川口的来着……诶呀,我可常常在电视上见过他啊,原本以为是个什么好人,结果还不是搂着三四个大美女上了船……知人知面不知心……” —“啧,你还敢说这个!小命不想要了……” 叮。 随着电梯门的彻底关闭,耳机里也不再传出声音了。 听着耳朵里隐约的沙沙声,樱井里奈遗憾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把行李和邀请函递给了电梯旁的侍者。 这种窃听器能传递的范围也很小,而且穿透障碍物的能力极差,牺牲了这些,换来它的极致隐蔽性——它能做到只有一枚纽扣电池大小,同时像邮票一样薄,随便贴在角落里,丝毫不起眼。 感谢太宰治,为了对抗他层出不穷的追踪手段,她可是狠狠了解了一番上下五十年内的窃听和追踪手段。 没想到还真有能再用得上的一天。 感谢。 一高一矮两个孩子跟在侍者身边,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好了,就送到这。” “……” 跟在她后面的少年瘪着嘴,挥舞双臂站在她必经之路上,嘴巴一张一合,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理我! 差点被绊得从地球飞到月球的玩家:…… 算了,起码和单纯的绊脚石相比,他起码还挺可爱的。 前提是不说话的时候。 不过看上去他要憋死了。 拍拍手从地上爬了起来,里奈叉腰宽赦了他:“可以说话了” “呼——好难受!” 江户川乱步深深吐了一口气,就好像要把肺里积压的憋屈一起全都吐出来一样。 他从来没觉得不能说话是这么难受一件事! “感觉我要爆炸了!就像被充了太多气的气球一样,马上就要爆炸了!” 他贴了过来,掰着手指碎碎叨叨念叨,就好像要把所有不能说的全都补回来一样: “如果在家的话我一定可以憋更久,但是在这里绝对不行啊!这里奇怪的东西也太多了,但是因为看到什么都不能说话,所以我只能一直一直记在心里,像小本本一样,幸好我可以记住,一件都没有忘记!我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刚刚那个滴呜滴呜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只要刷一下纸片就能进来了?要是别人拿到纸片怎么办?他也可以进来吗?就像钥匙一样?” “这么大的船怎么飘在海上的?就像水池里的小黄鸭一样,可是,小黄鸭只是塑料做的啊,很轻很轻,我可以一下子背十几只,但是船不一样吧?” 他趴在墙上敲了敲,脸上的疑惑几乎要冒了出来。 樱井里奈打开卧室直直走了进去,没有要给他解释什么是面部识别系统,什么是浮力的想法。 乱步赶紧像只小尾巴一样跟了进去。 “理理我嘛,妹妹~妹妹~妹妹~” “不可以——” “诶?为什么?” 乱步坐在沙发上,眉眼低垂,露出一个生动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看上去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狗勾,让人不忍心拒绝他。 “为什么不理我?我好可怜,好伤心!伤心得要碎掉了!” “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你的可怜和伤心了,对此我充分表示同情,哥哥。” 里奈顺势摸了摸他刺刺的黑发。 他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好了,同情完毕。” 十秒钟后,樱井里奈收回手,堪称冷酷无情地绕过沙发,把行李打开摊在地上,一件一件往外整理。 “诶诶诶?就只有这种程度吗?不多摸摸吗?我可是超级超级伤心哦~” 乱步凑过来,把箱子里的东西胡乱拿出来,堆在一边,表面好像在帮忙,实则只想尽快搬完箱子里的东西,好让她腾出精力来摸摸他。 就像一只什么都不干,只会围在脚边绊脚的热情狗勾一样,碍事,可爱,非常能激发怜爱欲。 但是碍事。 “不要一直在这里绊手绊脚啦哥哥,你要学会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像老师说的一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把倒在地上的玩具鸭子一个个捡起来,里奈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教育他,“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电视。” 就是只有靠港的时候才有短暂的电视信号,其他时候只能播放光盘和录好的录像。 “不要!”他又黏糊糊地贴过来了,把手伸到她刚整理好的行李里取暖,百无聊赖拉长声音,“我就想和你说话嘛!” 靠得太近了,樱井里奈甚至能闻见他衣服上咸涩的味道。 是刚刚在海港里吹冷风沾染上的气味。 这下闻起来更像大鲤子鱼了。 “好啦,哥哥,不要撒娇,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她强硬地推开他的脑袋,不管他在她手心里蹭蹭的行为,把狗皮膏药从身上撕了下来,动作冷酷得像在大润发杀了三十年的鱼。 被推开的大鲤子鱼无力地躺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眯成一道缝隙的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你要是想出去玩也可以。” “真的吗?!”乱步一个打滚坐正。 “记得带手机就行,还有,记好门牌号,如果迷路就求助穿着带咱们坐电梯的人一样的衣服的侍者,让他把你带回来……” 说到一半,樱井里奈哽了一下,想到了他堪比化学药物一样让人闻风丧胆的交流技巧,话锋一转: “或者打电话给我也行。” “可是我不记得你的电话号码!”乱步眼珠一转。 “存在你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号码就是。” “万一手机丢了呢?” “找随便一个侍者,让他把你带回来。”见他还想说什么,里奈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再说就不让你出去了。” “好吧……” 眼见妹妹心意已决,碰了一鼻子灰的名侦探只好灰溜溜地扶着额头跑出门。 “哼,算了,我自己就能弄清楚!笨蛋妹妹,等乱步大人进化成什么都知道的万事通的时候,就是你要仰望本大人之时!”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怀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壮阔心情,江户川乱步一抬帽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发,顺着走廊一往无前。 半个小时后。 “……” “……?” 已经和面前的少年大眼瞪小眼(?)瞪了有十分钟的侍者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感觉尴尬得要脚趾扣地板了。 这孩子哪儿来的? 干嘛总盯着他看?他不就是稍微在这个没人的地方偷懒……休息了一会儿吗?不至于用这种穿透力堪比X光的眼神盯着他吧! 他错了还不行吗?!如果偷懒有错,请扣他工资好吗,不要从天而降一个奇怪小孩折磨他脆弱的心灵! “呵、呵呵,请问,您、您有什么事吗?” 侍者僵硬地勾起嘴角,磕磕巴巴地问,得到了少年一个嫌弃无比的眼神。 那是什么眼神啊! 混蛋! 心中腹诽,但他脸上还是挂着为金钱折腰的笑,勉强补充道:“您、您是迷路了吗?我可以为您——” “才不是啦!乱步大人才不会迷路!” 少年撇撇嘴。 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乱步大人很累很累,脚也很酸很酸了吗?! 不主动一点带我回去就算了,还要多嘴问! 可恶,好生气! 笨蛋笨蛋笨蛋,到处都是让人生气的笨蛋!明明伟大的江户川乱步只是……只是在四处巡查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对!就是这样! 才没有迷路! 气鼓鼓的江户川乱步叉腰,不着痕迹地在地上踮脚,转了转脚腕,被酸痛的脚腕弄得鼻尖皱起。 被瞪了一眼的侍者:? 关我什么事? 突然,从乱步身后传来一个怯懦的声音。 “啊,您、您好,您是工作人员吗……如果方便的话,吾辈想,想问一下、第三场馆怎么走……” 见到气势汹汹的乱步转头看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没看到我在和他说话吗?”乱步叉腰,愣了一下,眼睛眯了起来,一股熟悉感袭来。 “你……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吾吾吾吾吾辈?!” 长长的刘海盖着眼睛的少年下意识后退一步,慌张地挥手: “没没没没没没有!!吾辈不认识你!” “真的吗?” 居高临下的江户川乱步逼近一步,狐疑地问。 明明比他高了快一头,但这家伙却胆小得要死,怎么回事? 名侦探的嗅觉意识到了不对劲。 “真真真真——啊!” 当啷! 惊慌失措的少年脚下一滑,踩到了自己的外套,一下子摔了个四脚朝天! 一道灰色旋风极速卷过,三两下刮过所有人的裤管,飞到惊讶的江户川乱步肩膀上,让他肩头一沉。 黑白相间的生物抓了抓毛,趴在了他的肩头,多到溢出来的软肉duangduang地弹,长毛把他的帽子蹭得乱七八糟,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左右看,像在找什么人似的。 “卡尔?!” 摔倒在地上的少年不可置信地尖叫。 “是你!!” 被压得龇牙咧嘴的乱步瞪大眼睛,一起大叫起来。 “没礼貌撞人浣熊君!!” 第140章 “所以……这就是你们两个互相拽着不放的理由?” 被一通电话匆匆叫过来的玩家坐在椅子上,无奈地叹气,对对面两个斗鸡眼一样的少年束手无策,尤其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江户川乱步。 明明只离开了半小时不到啊,她整理好东西,一盘消消乐还没玩完呢,就被一通电话叫了出来! 她现在算是理解那些突然被老师打电话的家长的心情了。 中午十二点不准时闹钟,随机挑食,语音控制不了,拥有非常不贴心的智能行动逻辑。 全自动闯祸机器,原价999,现在惊喜折扣9999!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领回家吧! 现在领回家,还附赠一身绝对可爱带着海洋风味的西装哦。 “那个……请问您是江户川乱步小朋友的……” 侍者端上一杯橙汁,试探性问道。 明明是叫的监护人啊! 怎么会过来一个小孩子?! “鄙人是江户川乱步的妹妹,对于我的哥哥给您造成的麻烦非常抱歉。” “不不不,没事!” 侍者吓了一跳,连忙鞠躬。 明明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说话做事这么成熟啊?! 怪不得会被当成监护人叫过来,如果这少年有妹妹三分之一的沉稳的话,今天这件倒霉事都落不到他身上。 ……该死的,上班就是狗屎。 熊孩子也是狗屎! “这是一点歉意,希望能稍微弥补您的损失。” 一沓日元被递到他面前,他抬头,正好看到沙发上双腿交叠的女孩挽着头发,朝他微微一笑,十分可靠。 “这件麻烦事,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啊…… 侍者表情空白。 妈妈。 我见到了天使啊! 收回前面的话,不是所有孩子都是熊孩子。 这世界上还是有天使一样的孩子存在的! 感谢上帝,创造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很好地抚慰了加班狗的心灵! 满脸幸福的男人揣着精神补偿金,脚步虚浮地飘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把门带好,非常具有服务精神的小哥一枚。 里奈收回目光,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叹了口气。 “哥哥,你和这位先生又发生了什么冲突。” 江户川乱步双手背后,松散地站在女孩面前,低 头,脚尖在地毯上划来划去,小声解释道。 “才不是我发生冲突呢!这家伙是自己突然跑出来的好吗?我只是被无辜牵连的啊!” 根本不用什么侦探才能,这表现樱井里奈无比熟悉。 在她做错事试图在托撒爷爷面前蒙骗过关的时候,这表情她曾经在镜子里面见过无数次。 “哥哥——” 女孩拉长声音,垂下眉头,严肃地盯着他。 这招她从托撒爷爷身上学到的,不用着急批评或者审问,只要给犯错的孩子适当的压力,他们就会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全都一股脑交代出来。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好啦好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不就行了嘛……” 名侦探扣了扣手指,低头小声交代了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 因为他和浣熊君偶然碰见,原本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结果浣熊君居然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明明就是很知道啊,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加上他的浣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赖在他身上不走,他们两个互相质疑的时候,不知道谁先抓住了对方的衣服,结果另一个人也就顺势抓了对面的衣服,虽然彼此都没有吵架,但是谁也不肯先放手。 “所以你们就这么互相锁着,一直锁了半个小时?” 里奈扶着额头,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咚咚作响。 希望动脉没事.jpg 乱步的问题先不说,他的心理年龄平方有没有她现在的年龄大都不一定呢,闯出什么祸来她都不意外。 但是—— 玩家的目光从一脸不服气的江户川乱步脸上挪到他身边的少年身上。 是的,虽然分不清脸,但很明显,一直抓着乱步不放的这个人也是个少年,只是身高比乱步高了半个头而已。 穿了一身黑西装,披着黑色大衣外套,瘦削萎靡,看上去年龄差和乱步不是很大。 不知道为什么,玩家越观察他,心中就月升起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好像不知道从哪儿见过他一样。 难道是这股阴郁柔弱的气质有点像太宰治? 这么一说…… 里奈坐正,脸色一肃。 黑西装,黑马甲,黑外套,从头到尾一身黑,除了没戴黑墨镜之外,这不就是典型的横滨特产——黑手党的装扮吗? 难道,乱步随随便便出去一逛,就又碰上一个黑手党吗? 嗯…… 玩家顿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黑手党的话,该怎么解决这件纠纷呢? 是背对背同时往前走三步转身拔枪速射,一颗子弹泯恩仇?(串片场了!) 还是直接把人灌进水泥里沉进东京湾……啊不,横滨港? 亦或者按照港口黑手党的规矩来,踩断颈椎,往背后射三枪?(这明明是人家内部对待叛徒的手段。) 不知为什么,久别重逢的女孩坐在沙发上,那双极具特色,让人念念不忘的翠绿眸子在他身上游弋的时候,竟然让他像被肉食动物盯上了一样,背后冒冷汗。 她、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做错什么了吗? 爱伦坡内心踌躇不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主动出声,先和他打招呼。 “这位先生,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任性的哥哥给您带来了许多麻烦,对不起。” 女孩一开口,就让他一个倒仰,差点坐在地上。 不记得吾辈了吗? 吾辈一直记着这个公交站遇到的奇怪女孩,爸爸是刑警,还很聪明伶俐,看上去像青苹果一样可爱—— 结果久别重逢,吾辈在她这里已经毫无印象了吗? 明明吾辈一直记得她的呜呜…… 但是,如果真的说的话,他们也只见过那一面。 伤心的少年一顿,思绪飘忽。 这样的话,吾辈似乎好像大概没有权利要求人家记住吾辈的名字……糟糕,这样的话,吾辈不就变成了奇怪的人吗? 明明只见过一面,却一直记到现在,天啊,吾辈不会走在路上被一个笑眯眯但是很可怕的刑警塞进监狱里吧?! 啊啊啊,吾辈,吾辈不是糟糕的人啊! 呜哇! 樱井里奈呆萌地眨了眨眼。 她只是开口叫了他一声,他就变成了一朵淋雨的阴郁蘑菇。 连乱步的衣服都不扯了,直接蹲在地上画圈圈,一边画嘴里还一边碎碎念。 “不要抓吾辈……吾辈不是糟糕的大人,吾辈只是想交朋友……” “果然,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像吾辈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做多余的事……” “不、我没有那种意思……你别哭……” 这下换成玩家手足无措了,她跳下沙发,只是靠近失意的少年,一股萧瑟的失意之风就迎面吹来。 只是问了一下啊!不至于吧? “那个,你没事吧?” 少年顿了一下,浑身上下变得苍白,只剩下从头顶打来的光芒,把他照得好像被困在一隅里惝恍迷离,好像没有上色的漫画一样。 怎么连颜色都褪掉了! “是不是哪里难受?需要我叫医生吗?” 一片漆黑里,少年的画风更加潦草,从立体的人变成一团乱糟糟的线条,数不清的杂线组成了他的身体,画风崩坏到甚至有些突破她的脸盲…… 这不对吧!(摔东西) 这不是变成线稿了吗!! 次元壁突然打破了,策划你不管管你家游戏里的NPC吗?! “妹妹,你别说了。” 走到她身后,满脸凝重的江户川乱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算是他,也知道单方面把对方当熟人对方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的尴尬。 别火上浇油了,笨蛋妹妹。 “哥哥?他怎么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女孩抓住他的手,绿眸中罕见地有些无措,“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绝对没有!” 如果说世界上有个人会无条件支持江户川里奈所有决定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江户川乱步。 见她一副疑惑的样子,乱步挠挠头转身,不知道从哪儿抱出来一只黑白相间的煤气罐罐,费力地塞进她怀里。 “喏,这个给你!” 我去,好重。 兴奋的煤气罐见到她发出了“呜呜”的叫声,顺着手臂往上爬,头重脚轻的玩家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黑色的脸,灰色的身体,黑白条纹的尾巴,这毛茸茸的动物—— “浣熊?啊!卡尔?”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 “呜呜!”卡尔人性化地伸出短短的手,扒住她的手心。 里奈感觉到它湿漉漉的鼻子顶在手心的感觉,痒痒的。 “真的是卡尔!那——” 感受到女孩犹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爱伦坡扭过头去,用后背对着她,继续用手指画圈圈。 “坡君!” “不是吾辈……” 哇,原来真的是你口牙! 原谅她,如果不是她的脸盲对动物无用的话,就连卡尔她都认不出来。 乱步伸手,强硬地把地上的少年拽了起来。 还差点踩掉他的外套。 “哼,就是冒冒失失浣熊君!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乱步大人就想跑。”乱步颇为不屑地吐了吐舌头,“原本我可没想和他说话,结果他跑什么啊?我又不是会吃人的大鲨鱼!” “吾辈为什么跑?因为乱步君在追……” “你不跑我怎么会追?” “你不追吾辈怎么会跑?” “你不跑我怎么会追!” “你不追吾辈怎么会跑?” “你……” “好了好了!停停停!”不要再争论这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的哲学问题了! 搞哲学是没有出路的! 里奈插入其中,把两个重新纠缠在一起的少年分开了。 “吾辈不讲了……” 爱伦坡对了对手指,声音弱弱的: “卡尔还在这里,吾辈不会跑的……” “对哦,坡君在这里干嘛呢?警方有什么案子要查吗?”摸着卡尔的头,女孩疑惑地歪头。 噫!她怎么还记得那个可有可无的外聘侦探的职位! “吾吾吾吾吾辈只是来、来参加侦探大赛的!”爱伦坡磕磕巴巴地解释。 “是吗……” 总觉得他不像是差三百万的人。 错觉吗? 里奈眯起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卡尔。 “是的!” 【比赛即将开始,请参加推理大赛的宾客前往四楼的第三场馆集合】 【重复一遍,请参加推理大赛的宾客前往四楼的第三场馆集合。】 啊,到点了? 没有盘问爱伦坡的心情,里奈抬起手腕,手表指针直直指向六点。 “果然到时间了,我们走吧,哥哥。” “好~” “对了,坡君。” 女孩笑眯眯地叫住了畏缩的少年。 “正好你也要去参赛,咱们结伴,一起走吧?” “啊?” “怎么啦?坡君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没、没有!” “那就好,跟我来吧,擅长迷路的哥哥,卡尔君和坡君,就让我来带路吧。” “呜呜!” 卡尔开心地跳了跳,飞奔回了主人的肩膀,把他乱糟糟的刘海弄得更乱。 乱步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反对意见,倒让里奈有点意外。 居然和坡君相性变得这么好了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0-150 第141章 “哇,这里就是比赛现场吗?人好多!” 乱步高兴地在人群中游走,像一尾灵活的小鱼。 “乱步君,不要走太快啊!吾辈跟不上呜呜——”爱伦坡显然非常不适应众目睽睽的感觉,拼命弯腰,看上去很想把自己塞进瓷砖的缝隙里。 樱井里奈吊在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观察周围的人,手指时不时拂过各种装饰品,看上去像是在鉴赏这些装饰品似的。 整个大厅非常宽敞,足以容纳几百人,此刻热热闹闹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穿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衣服。 居然还有人披着紫色的斗篷出场! 这人把脸藏在兜帽下,在场馆中到处走动,腰间挂了一串又一串奇怪的道具撞得噼里啪啦,她甚至还看到了一颗打了孔的水晶球坠在里面! 这些人到底是侦探还是灵媒啊……打了孔的水晶球真的还能起到道具的作用吗? 不,或许人家只是来凑热闹的呢。 玩家移开视线。 周围还有卖各种各样的玩具和周边的摊位! 果然,哪里有活动,哪里就有黑心小商贩。 在摊主期待的眼光下,樱井里奈撇了撇嘴,把手里贵得要死的扑克牌摆件丢了回去。 “喔喔,他们为什么穿同样的衣服呀,斗篷,外套,还有烟斗,难道像上学的学生要穿 校服一样,参加比赛的参赛者也要穿一样的衣服吗?”乱步在楼梯上踮脚,把脑袋探出栏杆,俯瞰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 “乱步君,那是侦探们表达身份的穿搭。” “哦哦,就像穿警服的警察一样,对吧?”乱步摸了摸自己的画家帽,又看了看那些“侦探们”的猎鹿帽,小声嘟囔道,“明明样子差不多……诶呦!” 一顶大大的帽子盖在了他的头上,乱步眼前一黑。 “诶诶,乱步君!” 着急的爱伦坡眼前一黑。 “啊!吾辈看不见了!” “呜呜!” 幸灾乐祸的卡尔眼前一黑。 “承蒙惠顾,小姑娘。” 樱井里奈踮脚,接过大叔老板递过来的最后一顶猎鹿帽,满意地戴在脑袋上—— 嗯,不大不小,刚刚好。 终于摆脱了卡尔疯狂攻击的爱伦坡拿下头顶的帽子,无奈地看着摇头摆尾的江户川乱步,伸手帮忙把他的帽子也拿了下来,颇为幽怨地看向女孩。 为什么只有她的帽子是正好的! “诶呀,不需要感谢,就当是我们和坡君久别重逢的礼物?”里奈勾起嘴角扭头,装作看不懂他的眼神。 爱伦坡怨怨哀哀地吸了吸鼻子,然后被无理由护短的乱步狠狠瞪了一眼。 “诶呀,你们的感情可真好,是兄妹吗?” 老板笑眯眯数着钞票调侃。 不怪他这么认为,毕竟三人都是黑头发,虽然瞳色不同,但是爱伦坡的眼睛被刘海盖得严严实实,乱步日常眯眯眼,只有玩家是个健康的,能露出两个眼睛的好孩子。 “不对——啊,老板,你在说什么啊!”爱伦坡慌张地摆手。 就算是他,也知道乱步君听到这种话会有多生气吧?! “什么嘛!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大叔你怎么会这么说!我生气啦!” “我是笨蛋妹妹唯一的哥哥!唯、一、的!” “啊,乱步君,吾辈什么都没说,别过来啊!” 由于乱步打不到大叔,不会对妹妹动手,甚至打不过卡尔,所以爱伦坡茫然地被牵连了。 啊……又打起来了,感情真好啊。 里奈笑眯眯地把帽子压在头上,抱起地上一脸茫然的小浣熊卡尔。 发现了野生的【江户川乱步】和【埃德加爱伦坡】! “就决定是你了——卡尔。” “上吧,卡尔,使用【连环巴掌】!” “呜呜!” 【卡尔】对【混战中的江户川乱步和埃德加爱伦坡】使用了【连环巴掌】! 效果拔群! 野生的【江户川乱步】和【埃德加爱伦坡】倒下了! “那,再见,老板~” “再、再见。” 摊主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少年左右跟在女孩身后,浣熊卡尔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她的肩头,这略显怪异的朝着报名点走去,有点哭笑不得。 这根本不是兄妹,应该是姐弟才对! …… “您好,这是您的报名牌,请拿好。” 报名处的工作人员非常有经验,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外表而轻慢他们,反倒保持着正常的态度,正常登记了他们的信息,面带笑容地递过报名牌。 爱伦坡拿到了自己的牌子,上面写着“三组十号”的样子。 “啊,分小组吗?”他摸了摸下巴,“这样的话,我们会被分开吧?” “是的,这位先生,每个人的号码牌上都有自己的分组和组号,后面标了集合的房间,哦,当然,这是完全随机的。”工作人员笑着回答。 但是这样的话,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爱伦坡的号码是三组十号,乱步的号码是七组一号。 而玩家—— “我的是三组十二号。”她坦然地把名牌露出来。 “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分到了别的地方!”乱步扒在工作人员的台子上,眯眯眼严肃地睁开,“这真的没有作弊吗?或者,这个大盒子里藏了一个坏人,就是他把我和笨蛋妹妹分开了?快出来快出来!” 他开始不满地一下下,“啪嗒啪嗒”地拍前台的电脑。 “快出来啊!” “啊啊,乱步君,不要捣乱!”爱伦坡着急地把他拽了下来,拉到一边小声密谋,“如果你真的想要的话,吾辈的这份可以给你,我们交换不就好了吗?” “这位选手,我们的参赛牌与本人绑定,不允许交换哦~” “啊!” 爱伦坡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服务人员幽幽道:“比赛要开始了,这位选手,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不、不用了,我们自己走就好。”咽了咽口水,爱伦坡摇了摇头。 “那就好。” 在工作人员幽幽的目光里,乱步瘪瘪嘴,不情不愿地进了大厅里的另一间房间,一步三回头。 爱伦坡和玩家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里面的人来得差不多了,男男女女都有,算上他们两个,一共十五个人,所有人围在一张巨大 的圆桌周围,看见门开了的时候纷纷转过头。 “不要……不要看吾辈啊……” 高挑的少年躲在一脸无奈的女孩身后,像躲在鸭妈妈身后的小鸭子一样亦步亦趋,她走一步他走半步,迈着可爱的小碎步。 “大家晚上好~” 脸盲导致看谁都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的玩家毫不在意地和在场的NPC们打了个招呼。 “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小孩。” “这里不是推理比赛吗?这样的小孩子字能不能认全都另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是对手,对手越弱不应该越高兴吗?” “话是这么说啦……” 大家,都在议论我们啊…… 早知道吾辈就不来参加了!呜呜呜,好多人,全都不要看吾辈啊! 坦然自若的玩家随意地选了个空座位落座。 抖抖索索的爱伦坡和卡尔一起,躲在了她身后的座位里。 “开什么玩笑,这种小鬼……” 还没等他发完牢骚,主持人从外面推门而入,给他们一人分发了一张小卡片。 “啊,竟然是各自为战,推理和搜集线索并重的方式吗?” 拿到第一轮选题的爱伦坡担心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乱步君没事吗?他不会被欺负吧?” “没关系,不用担心哥哥。” 里奈笑了笑,自信道,“在推理这个领域,他的才能毋庸置疑,如果世界上有推理的神的话,那么一定是哥哥。” “啧,这年头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大放厥词,贻笑大方。” 一个干瘦的女人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掀了掀眼皮,嗤笑:“是啊,老的老,小的小,这钱也本本分分落到了口袋里呢,真轻松。”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只是眼中的忌惮做不得假。 “吾辈被小瞧了呢……卡尔。” 摸了摸肩头的浣熊,爱伦坡隐藏在刘海下的眼神一冷。 虽然只是顺水推舟参加了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比赛。 但是,唯有在侦探的这一道路上,他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被打败! 他的梦想可是创作出最完美的,让世界上所有侦探都束手无策的,绝对精妙的侦探小说!如果没有战胜所有侦探的雄心壮志的话,怎么能创作出和梦想匹配的作品呢! “吾辈,要认真了!” 少年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里奈君,虽然吾辈的才能并不能称为‘推理之神’,不过,被人小瞧的感觉有点糟糕呢。” “这莫名其妙的热血台词是搞什么啊……” 玩家无奈地靠在椅背上,转头,和爱伦坡厚重刘海下坚定的眼神相碰,被里面熊熊燃烧的战意烫了一下。 樱井里奈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腕表。 六点十五。 七点半餐厅会供应乱步最近很喜欢的软糕点啊…… 那就…… “让我们速战速决吧,坡君。” “好!” 爱伦坡的眼神亮了起来。 第142章 “第一局,十号胜出!” “第二局,七号胜出!” “第三局,十二号胜出!” …… “第十局,十二号胜出!” 本场游戏共十局,每局先回答出凶手和作案手法的参赛者计一分,最后得分最多者自动晋级。 如果平分则会举行加时赛。 十局过后,引人注目的两个孩子出尽了风头。 除了七号,那个干瘦的女人在第二局从他们手里夺得一分之外,剩下的八局,完全变成了他们的个人秀。 四十五分钟过去,九道题答完,平均五分钟一题。 这么短的时间内,别说搜集线索了,能看完题卡的都是少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两个孩子,如果不是主持人还在场,他们现在可能已经闹起来了。 尽管如此,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依旧被有意放大,角落里的玩家听得很清楚。 —“这两个孩子不对劲吧。” —“就是,哪有这么快就能找出凶手的,线索甚至找都没找,笑死了,连演都不带演的。” —“俺就说为什么一个小比赛能拿出三百万奖金来呢,感情这奖金就是玻璃罩子里的宝石,看得见摸不着,耍人呢么这不是。” —“我真服气,办不起比赛就别办,专门找这么小的孩子当托,比赛方也太不把我当人了。” 一瞬间,十二个人统统抱团在一起,用敌视的眼光看着玩家和爱伦坡。 唯有七号,那个干瘦的女人靠在墙边,手指在墙壁上一敲一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盯着手里的题卡,什么话都没说。 时间来到了七点十分。 最后一道题。 过去的八题里,樱井里奈和爱伦坡比分四比四战平,这导致了一个后果: 玩家想要三百万。 而爱伦坡立志打败所有的侦探,写出最完美的侦探小说。 两人对视一眼,战意熊熊。 这就是最后一题了,放马过来吧! 至于大声嘀咕的那些参赛选手? 就连容易自闭的爱伦坡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里奈翻开面前最后一张卡片,普通地笑了笑,悠悠念出了玩家圣经。 “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 “你什么意思!” “这位选手,请不要扰乱比赛秩序!” 愤怒的选手被按回了自己的座位。 毫不受到影响的玩家慢悠悠打开了题卡,其他的选手不论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都冷静地拿起题卡。 【宴会之星,一艘奢华巨大的游轮,名声享誉世界,数不清的富豪度假的不二选择,安保力度可想而知。】 宴会之星? 里奈突然想到。 是这艘船的名字啊。 【现在,这艘游轮航行在深海之中,周围百里荒无人烟,只有深不可测的海洋,只有性能优越,投资百亿的超大型游轮才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安然航行,当然,宴会之星就是这么一艘昂贵优越的船。】 【然而,在今天,船上某位富豪,被人发现杀死在了密闭的房间内!】 【我是一位恰巧彩票中了奖,才有机会在船上享受假期的化学老师,但是,恰巧,鄙人兼职侦探,得知此事,便毫不犹豫前来帮忙破案。】 【我喜欢推理,虽然我侦破的案子屈指可数,勉强只能称得上“三流侦探”。】 密室杀人案?还是侦探第一视角? 爱伦坡紧张地咬了咬手指,心念一动。 有意思。 【我来到现场的时候,船上的保安已经封锁了房间,在征得船主人的同意后,我便进入了这间房间。】 【天啊!死者竟然是我认识的,一位鼎鼎有名的政客!我大吃一惊。】 【此刻他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大睁,再也没有电视上的意气风发。脖颈间一道致命的切割伤割断了他的气管,导致他窒息而死。我也曾经练过几年刀,一眼就看出这是尖锐的物品造成的伤口,躺在一边破碎的玻璃奖杯非常有嫌疑。】 【啊,血液浸满了地毯,这味道真难闻。而死者的羊毛绒睡衣凌乱,我认识这个牌子,以高档柔顺,穿过就不能洗第二次的名头而出名,但此刻这么高档的布料被鲜红色的血液染红。真浪费,我撇撇嘴。】 【房间唯一的钥匙挂在死者的腰间,和羊毛睡衣蓬起来的碎毛搅在一起,绝无单独拿出而不损坏羊毛的可能。】 【金碧辉煌的房间内台风过境一样,被翻得一片狼藉。柜门敞开,抽屉也被拉了出来,到处都是散落的衣服和装饰品碎片,窗户从里面紧紧反锁,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房间里一片凌乱,由于死者流血,地上好像留下了陌生人的脚印。我仔细分析了一下,看上去像个身材高大的男性的皮鞋脚印。】 入室抢劫? 不对。 樱井里奈摇了摇头,直觉告诉她这里不会这么简单。 【真是一团糟!是侦探最喜欢又最不喜欢的环境——线索很多,但也太多了!我在到处调查的时候甚至一不小心被碎掉的奖杯碎片划伤了,可恶,到底谁会把自己的形象做成玻璃奖杯啊!这政客也真够自恋的。】 【除了这些之外,我还发现了几条线索:在政客的枕头底下,我们发现了打印的离婚协议书,落款处只写了政客一个人的名字,条件之苛刻,生平仅见,简直是要把妻子扫地出门一样。然而奇怪的是,打印的油墨好像出了点问题,字迹有点模糊重影。】 【人渣。我撇了撇嘴,把这份堪称魔鬼契约的离婚协议重新放在床上。】 【而在保险柜里,收着许多份巨额欠条,还有复杂的账本,涉及武器交易和黑市买卖,似乎表明这位政客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清白……唉,我就知道,政治就是这种做给别人看的东西。】 【案发时间内,这一层楼突然停电,备用电源也突发故障,导致监控摄像头什么也没拍到,巧合得有些异样。】 【一个小时后,我勘察完了现场,得知嫌疑人已经被集结完毕,人选如下:】 【第一位:政客的妻子,小林女士。】 【她身上有着陈年旧伤,似乎长期处于家暴之中,精神状态不好,但是政客死了,如果没有签署婚前财产公证协议的话,她以后的日子可能过得让我这种三流侦探羡慕得眼睛都要绿了吧。】 【“我丈夫,这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太好,所以,我没和他住在一个房间里,他在434,我在201,案发时间里,我一直待在房间里看着我女儿睡觉。”——这是她的证词,二楼的监控也能证明,案发的时候,她根本没出过门,被传唤而来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几欲昏倒】 【第二位:船上的电力维修工人,国川先生。今天他曾经检修过电路,但是竟然没发现电路的隐患,经检查,电路有人为损坏的痕迹,但国川先生拒绝承认是自己做的。】 【经调查,他在船上打工的原因竟然是赌博欠了一笔巨款,很难不联想到政客保险柜里的欠条,不过,经过仔细核查,那堆欠条里没有国川先生的名字。】 【“俺就是日常检修电路,谁死了和俺有什么关系!俺可不知道。”——这是他的证词,被传唤而来的时候,他面色红润,好像非常高兴似的。】 【第三位:游轮客人,马场先生。这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政客,经常和死者发生政见上的冲突,而私底下,他和死者之间的竞争好像不止于政见……】 【今天原本他们还约了一起打高尔夫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马场先生突然单方面取消了邀约,导致案发时间死者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案发时间内,他声称在自己的私人会客室见客人,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只要让这位客人出来做一下不在场证明就好,但是马场先生却坚持不说出会客的对象,而且,在前段时间,他的账户曾经涉及过大额金钱交易,交易对象正是死者。】 【“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证明自己不在场?不过开心我倒是挺开心的。”——这是他的证词。匆匆被传唤而来的时候,好像刚洗过澡,穿着湿漉漉的浴袍,面色不太好,对我的语气也有点冲,和电视上一点也不一样。】 【政客,呵。我想踩他皮笑肉不笑的脸。】 【值得注意的是,三个嫌疑人见到尸体的时候,竟然都不怎么吃惊的样子。】 【现在,案发现场,死者,嫌疑人和线索全都在这里了,我不禁扶着下巴,思考着案件的缺漏……】 【那么,亲爱的参赛选手:杀死死者的凶手,到底是谁呢?】 紧闭的密室,唯一的钥匙被缠在政客腰间。 被一刀封喉的死者,一如既往到处得罪别人,四面楚歌,仇人满天下,谁杀了他都不足称奇。 没法一瞬间锁定嫌疑人。 这案子有点意思。 能参加比赛的,起码都是对推理感兴趣的人,见到有意思的案子自然兴奋,顿时把“有托”这件事丢在脑后,全身心投入案子里。 房间里很快响起了讨论声。 “凶手是谁啊……” “妻子吧,丈夫死了她就能带着女儿继承遗产远走高飞了。” “不对,一刀封喉的力气,不可能是个女人,而且她有不在场证明。” “那离婚协议就是无关线索咯。” 有时候,为了迷惑侦探们,推理故事里会故意描述一些无用的线索,就像钓鱼时遇到的引路鱼一样,一步步把侦探们的思路引到一条死路上。 “剩下两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都是男性啊,从客观条件上讲,都有一刀封喉的实力。” “那维修工也很有嫌疑吧,他欠了一大笔债,但是却没发现他的欠条,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肯定是他把欠条翻走了,想一笔勾销欠款。” “可是这是密室啊,维修工怎么进来的?唯一的钥匙在富豪的腰间,而且被羊毛缠住了,就算拿走再放回来,扯断的羊毛也绝对会暴露。” “难道是妻子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开了门?” “案发时她都不在场,傻帽。” “伪造了不在场证明?从窗户爬进去的?” “窗户外面是海,这死者娶了个女人还是娶了个蜘蛛侠啊,能顺着铁船爬过去。” “那——” 周围的人吵吵闹闹,而玩家周围的空间却很安静,大家走聚在一起,不约而同绕开了两个孩子,聚在干瘦的女人身边。 在巨大的比分差距下,个人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个人战变成了两方团体战—— “正义”的参赛者,和“邪恶”的托。 “嗯……” 女孩绕了绕颈间的头发,低头沉思。 虽然大可以直接发动异能力,读取主持人的思想找答案……但是光论推理能力,她再怎么作弊也赢不了江户川乱步。 既然最后的冠军都是江户川,那她也没什么作弊的想法了。 还不如老老实实,和久别重逢的坡小哥一起,享受一下久违的与世界为敌的感觉。 这么想着,她一下子拍在爱伦坡的肩膀上,笑道:“还在想吗?别担心,坡君,就算你与全世界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战战兢兢的爱伦坡咬了咬手指:“?吾辈为什么要与全世界为敌?” 玩家竖起大拇指,露出开朗的笑容:“因为有我站在你这边。” 话音未落,她猛地弯腰,躲在爱伦坡的身后举起手:“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一瞬间,众人皆用敌视的眼光看着挡在女孩身前的少年,簌簌飞来的眼刀如果有形状,简直能把他扎成一百目的细腻滤网。 …… “第十局,十二号胜出!” 大获全胜!好耶! 走出房间的玩家面向天花板的灯伸了个懒腰,脸上满是餍足惬意。 “哥哥!” “里奈君!等等吾辈啊!你不要走那么快,吾辈有点害怕……” 跟在身后的爱伦坡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楼梯口百无聊赖的江户川乱步。 无他,实在是他头顶上超规格的猎鹿帽太显眼了。 他们那组怎么结束得这么快? 难道每组的选题不一样吗? “啊,妹妹,你出来啦!我等了好久好久哦……肚子饿了……” 抱了抱蔫哒哒的乱步,里奈装作神秘地摇了摇手指:“猜猜,谁赢了?” “这根本不算问题嘛!当然是你赢咯~浣熊君一看就笨笨的,比你还要笨一点。” 乱步抱着妹妹,眷恋地蹭了蹭她的头,并且在嘴上给予了两人毫不留情的打击。 爱伦坡默默后退了一步。 “啊!” 看吧,果然挨打了…… 不好好说话的下场就是被教育啊,乱步君。 爱伦坡摇了摇头。 “对了,乱步君,你们那组的比赛结束得这么快吗?” “当然,也不看——”骄傲地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乱步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慌失措地低头看女孩的脸色。 “芜~” 女孩扭过头,好像突然对天花板的材质感兴趣了似的,感慨道:“诶呀,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 就算是吾辈也知道这是敷衍…… “太好了。”紧张的少年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不是,真信了?!没道理啊?? 爱伦坡皱眉,看看如释重负的少年,又看看他怀里若无其事吹口哨的女孩,这诡异的一幕竟然透露着一股该死的和谐。 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吾辈不应该在车里,而应该在车底。 就在爱伦坡怀疑人生的时候,突发情况陡然闯入! “啊啊啊啊!死人啦!!” 一声尖叫穿透狭窄的走廊。 那是—— 客房的方向! 出事了!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拔腿就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跑去。 上气不接下气的玩家看着不断下降的体力条,一边翻白眼一边嗑药。 早知道就不玩梗,起“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了—— 豪华游轮啊,死神小学生不在这拍上一集,都对不起死神光环的格调。 当三个人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人头攒动,几个来得快的安保抵在门前苦苦支撑,一米八的大个子看上去柔弱得像海浪里随波逐流的海草。 “不能靠近!退后!!” “保护现场!!” 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明星见面会呢。 “你说要是他们不拦着的话,外面这些人一眼就能看见尸体,准能像踩到蟑螂一样一飞冲天。”里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呼——呼——就、就是!”脸颊通红的乱步一边喘气,一边点头。 明明气都喘不匀了,就不要勉强自己搭话了啊! 气喘吁吁的爱伦坡无力地在心中吐槽。 “嗨~” 楼梯转角的阴影处,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猎鹿帽,大斗篷,小马甲,叼着跟烟斗,看上去大概有一米九那么高,可以非常轻松地俯视众生。 “你们也是参加侦探比赛的吗?小朋友们?” 他靠在墙上,轻松地指了指自己: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能宗一,是个业余的兼职侦探,因为中了彩票,所以现在在绝赞旅行中,这里出了什么事吗?” “!” 爱伦坡睁大眼睛,猛地转头,看向女孩的背影。 第143章 能宗一? 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的样子。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侦探先生?”玩 家选择有话直说,绝不内耗。 “这种搭讪方式已经落后了呢,littlelady。” “……不认识吗?太好了。” 女孩天真无邪地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能宗一:…… “啊,里面的人让出来了。” 虽然在她这里丢了面子,但这个奇怪的侦探显然自我调节的能力非常好,只是自顾自笑了笑就往里走了进去,摩西分海一样分开人群,走进案发现场。 樱井里奈往里瞅了一眼,眼皮一跳。 哇,好多血。 红通通的,血腥味不用进门就能闻到。 系统静悄悄的,仿佛对破掉这桩案子毫无兴趣一样。里奈偷偷摸了摸墙面,又面色奇怪地收回手,然后摇摇头,拉住好奇的乱步的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往里看。 “走吧,哥哥,只是死了个人而已。我们继续去参加比赛吧。” 只是死了个人而已? 爱伦坡很想晃晃她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 说实话,作为美国某个组织的一份子,他自然不害怕尸体,但她表现得这么冷静,倒是显得他大惊小怪……个鬼啊! 到底谁才是秘密组织的成员啊! “坡君?”为什么一副呆呆的样子,被杀人现场吓到了? “哦、哦,来了!等等吾辈!” 在挤挤挨挨前往看热闹的人流里,三个人逆流而上。 爱伦坡着急地凑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凑到玩家的耳边低声道,“那个……放着那个侦探不管……真的没关系吗?” 发生在434的谋杀案,不是和侦探赛初赛的题目一样吗? 这么巧合,不排除这场凶杀案和比赛方有关的可能啊。 就这么直接离开,真的没关系吗? “那可不是什么演习赛。”女孩隐晦地压了压帽子,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的摄像头,低声道,“血腥味,非常明显,那绝对不是道具血浆该有的味道。” “诶?或许是比赛方为了真实性,而特意采购的动物血浆呢?” 女孩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整个四楼都是早已被预定完的房间,434里面没有住着人的话,也绝对会给没有来的客人预留出来,那些不缺钱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借给比赛方,还任凭他们往里面泼动物血浆?” “哦,对哦。” “啊,七点半了。” 对案子好像毫无兴趣的江户川乱步一下子抓住两个人,拼命往大厅方向冲去:“七点半有我最喜欢的软点,对吧,对吧?快走啦!就像很好吃的店子要排队一样,很好吃的软点也要早一点抢,不然就会被抢光的!” “诶?你不去吃吗?”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好。” 女孩坐在休息区,靠在墙上挥了挥手。 “好吧……” 爱伦坡被江户川乱步拉走之前,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还是被吓到了吗? 站在餐桌前的时候,他还是想了想,把浣熊卡尔从桌子上抱了起来。 就在这时,广播又一次响起了。 【各位参赛者请注意:由于突发状况,本场比赛暂停,另选日期进行决赛。】 【每位挺进决赛的参赛者都可得到我们的免费舱位一间,在决赛前,所有参赛者的消费将由我们报销,为您带来的不便,请您谅解。】 【重复一遍,由于突发状况……】 所有人都停下来听广播,有些人听着听着就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很多参赛者都是从横滨港赶来,临时上船参加比赛,不论船上发生了什么,航线是不会变的,这样看来,决赛的选手相当于得到了一个免费跟着豪华游轮旅行的机会啊。 十组,每一组都只有一位冠军,顶多会产生十个决赛选手。而且,也不是所有参赛选手都没有船票,对比赛方来说,只要付出最多十张船票就能安稳住这些有实力的侦探,尤其在船上发生了命案的现在,何尝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呢? “居然真的是命案!突然有点好奇,到底是谁下的手,不过参与案件的机会,看来吾辈得不到了。” 爱伦坡摸了摸下巴。 他在最后一题中败给了江户川里奈,以四比五的分数比遗憾落败,和决赛失之交臂。 “诶?决赛要等到船启航,离开横滨港吗?”静静等到广播落幕,乱步一边咬着软点心,一边抬了抬过大的帽子,看上去无忧无虑地说道。 “乱步君,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呢。”爱伦坡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里奈君已经获得胜利了哦,如果比赛方有意把命案作为决赛的案子的话,她一定会被邀请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是胜者啊,无论如何,我当然可以和妹妹待在一起了。” 江户川乱步咽下嘴里的软点,又挑了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兔子形状糕点塞进嘴里,用力一咬,芒果味的夹心流了出来,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待在横滨,还是待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对他来说,哪里都是陌生的地方,在哪都一样。 最重要的是。 透过刘海的间隙,乱步眯起眼睛,品尝着嘴里甜甜的味道,想着女孩的笑容,漂泊无依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要和妹妹在一起,无论是哪里他都不害怕。 “诶?胜者?真的假的?” 爱伦坡正在挑蛋糕,听闻这一句话,夹子上的蛋糕都震惊地掉了下去。 在江户川乱步面前,光溜溜的甜品盘子正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积累成山,但他的肚子却一点都看不出来,让人忍不住怀疑那些甜点都吃到哪里去了。 滚在桌子上的小蛋糕被卡尔眼疾手快地抓到了手里,非常迅速地□□,碎渣和奶油簌簌往下掉。 一块蛋糕吃了一半,爱伦坡的肩膀上放生了一半。 但此刻他也无暇他顾了,显然,乱步是胜者这件事在让他非常震惊。 “乱步君是胜者??在七组的十五个人之间吗?而且,比我们还要早得多?” “你那是什么语气啊?!” 乱步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用帽子狠狠打爱伦坡的手臂,脸颊气鼓鼓的,火冒三丈地大喊大叫, “明明我在你出门的时候就讲了这一点吧,浣熊君?难道你现在才意识到我没有在开玩笑吗?啊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就会惹人生气!” 周围所有人都惊讶地停下动作看着他们。 “呜呜!!” 被殃及池鱼的卡尔摇摇晃晃,抓着主人的发丝慌张地大喊大叫。 “哥哥!你又在欺负坡君了吗?” 远远传来女孩的问声。 “没有啦——” “你快和妹妹讲,我没有欺负你!不然我就把你根本不是来参加比赛——”说到这,他非常狡猾地放低了声音,威胁性说道,“而是装作游客,来替别人干活才搭上这条船的事告诉她!” 开玩笑的吧? 这也是能推理出来的吗? “你,不要小看我!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这是我已经知道的事情!” 乱步叉腰,罕见地睁开了一双绿宝石般的眸子,那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一枚尖锐的针,刺向每个人心中隐瞒的部分。 此刻,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少年才露出了獠牙,真正显露出了一些属于这个年龄的,处于青涩和成熟边缘的少年的英姿飒爽。 爱伦坡现在才意识到,在女孩脸上温和可亲的绿眸嵌在另一个人脸上,居然可以变得和宝石一样锐利。 少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闪闪,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天才的光辉。 “一点都不对劲吧,这个乱步君……坏掉了!” 爱伦坡像看到了恐怖片一样,后怕地后退一步。 “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不对!大人们最会说谎,而乱步大人已经学会了像大人一样若无其事地说出完全不对的话,所以你看到的乱步,只不过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这是乱步君该说的话吗? “吾辈好像在做噩梦……”爱伦坡捂着额头,脸色发青,摇摇晃晃的。 “才不是呢,危险的浣熊君,我会一直一直盯着你——” 黑发的少年嚼嚼嚼,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嘴角还沾着白白的糕点粉末,挑眉看着他,朝他要一个态度。 “吾辈不会伤害里奈君的,乱步君。” 虽然他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是也不会随随便便对自己的朋友出手啊! “我当然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允许你靠近她的,不然,我才不会让你见到她哪怕一面!就算你和我们在这条船上一同生活一百天,我也有信心做到这一点!” 乱步摸了摸帽檐。 “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不要把你身边的危险带给她!” “吾辈答应了。” “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你可以联系我。” “诶?” 乱步只是用清澈的绿眸看着他。 …… 另一边。 游轮最高层。 漫长的走廊里,一位身材丰满的女人叫住了在电梯门口徘徊的女孩。 “诶,小姑娘,这里不可以随便进。” 哪来的小孩,这里可不是游乐场,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大人物就不好了。 “诶?我是来找人的,阿姨。” 女孩睁大眼睛,璀璨的绿眼睛看上去无比可爱,就是说话有点欠打。 “叫姐姐。” “好的,我是来找姐姐的,阿姨。” “……”这孩子说话真欠打! 女人表情扭曲了一下,还是勉强保持住了优雅,缓缓问道:“算了,你找谁呢?我带你去吧。” “好啊,川口的房间在哪?我在下面的泳池遇到了川口,他让我来这里给他拿心脏的药。” “是吗……川口先生怎么不用呼叫器?还有,要用敬语。” “这我怎么知道,再说了,是他求我又不是我求他。”女孩翻了个生动形象的白眼,嫌弃地指了指楼梯,“反正他就跟我说要来这里给他拿药,还和我说,‘有谁拦着你你就说是川口叫你来的’这种话,你让不让我进?太好了,我回去游泳了!” “诶诶诶,别走啊!” 丰腴的女人叫住了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在看到她嫌弃但依旧难掩精致可爱的脸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挂上讨好的笑:“当然!川口先生的房间就在转角,唯一的一间就是,请自便。” “你们这些人真奇怪……” 脾气差劲,但长相像天使一样漂亮的女孩翻了个白眼,和她擦身而过,消失在走廊转角。 就像走入地狱的坏脾气雪女。 川口先生的房间,对于你们这种年龄的小女孩来讲,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女人怜悯地收回目光,走进电梯里,摇曳多姿地下了楼,也因此完全错过了拐弯前女孩嘲弄的表情。 这里就是……川口的房间? 咔哒。 一声脆响,门应声而开。 玩家左右观察着这个极尽奢华的房间。 “别动。” 闪烁着寒光的刀刃猝不及防贴在她颈动脉边,浅灰色的发丝落在她的颈间。 里奈毫不意外地垂眸,从刀刃的反光中见到了一双狼一样的黑瞳。 此刻,这双锐利的眼睛正满是犹豫地盯着她毫不设防的后颈。 第144章 里奈收回附在人偶上的意识,还没睁眼的时候,就觉得附近有点诡异的,让人毛毛的感觉。 “吾辈觉得她在睡觉,我们真的该叫醒她吗?” 左边,爱伦坡颤巍巍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啊,真的在睡觉吗?” 右边,乱步压低的声音也很容易分辨出来, 被好奇的大眼睛包围在正中间,她幽幽地伸手,推开了面前的两颗大头,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在睡觉哦。” “呜哇!真的在睡觉!” 这是吓了一跳的乱步。 “呜哇!真的没在睡觉!” 这是吓了一跳的爱伦坡。 “我说哥哥,还有坡君,你们刚刚不是还在吵架吗?我就睡了一小会儿,你们就和好如初了吗?”还差点吓得她以为游戏出bug了。 “我们才没有吵架呢!对不对?” 乱步朝着爱伦坡使了个眼色。他勉强地点点头,声音弱弱地点头:“吾辈和乱步君……只是讨论了一些东西。” 讨论了一些东西? 里奈挑眉。 啊,笨蛋,这么说不还是会被怀疑吗?真是个大笨蛋! 江户川乱步扶着额头,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推理错了,爱伦坡就是个真真切切的笨蛋,一点隐藏的实力都没有? 要不是就是他不满自己刚刚对他说的话!现在在故意坑自己! “没有没有,吾辈只是……刚刚,嗯,在讨论刚刚的命案!” 仓促之下,爱伦坡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这样啊……坡君这么感兴趣吗?诶,等等,你的衣服上……” “吾辈的衣服?” 爱伦坡奇怪地低头。 黑色的西装是裸i露的山石,奶油是落雪,而黄色的蛋糕胚就是枯败的草丛——一幅“雪景寒林图”狂傲地在他的西装上挥洒。 这一幅大作的名师正光明正大坐在画纸的顶端,摇摇脑袋,戴着黑色面具的脸看上去非常有神秘大师的风范。 “卡尔!” 一想到自己竟然顶着半个被放生得七零八落的蛋糕,在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走来走去,无数陌生人都见过了他这么狼狈的样子,爱伦坡眼前一黑。 卡尔百无聊赖地用尾巴扫了扫他的前襟,雪景寒林图顿时刮起一场细雪,模糊了雪、山、和枯草。 小浣熊什么都不知道,小浣熊只是想帮腼腆的主人克服社恐。 小浣熊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让我们一起说,谢谢小浣熊! “啊啊,卡尔!吾辈的衣服,还有吾辈的头发!” “要不,坡君还是先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吧。”玩家非常善解人意地建议。 “对,吾辈,吾辈先走了!” “别忘了卡尔!”看着高挑的少年脸色通红,以一种特工潜入般的诡异姿势躲开人群,消失在电梯里,玩家直起腰伸了个懒腰,忍不住笑出声, “噗,坡君真是太有意思了。” 明明就不是来参加比赛的,被她强行拉着,半天都耗在比赛里竟然毫无怨言。 真是个奇怪又有趣的少年。 “你支开他,有什么话要说吗?”乱步凑了过来,像小动物一样在她脸上,脖颈间,胳膊上嗅嗅,满脸怀疑,“总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 这算什么?名侦探の超强嗅觉吗? 就连附身过人偶的味道都能闻到? 就算在异能力世界观里,这种神奇的能力也太超过了吧! 其实江户川乱步只是本能怀疑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而已(笑) “哥哥的嗅觉这么灵敏,真是的,你是警犬吗?” “警犬可没有我嗅觉灵敏!就算妹妹一个月前偷吃了我的水信玄饼,时隔一个月我也能闻出来!” 江户川乱步颇为骄傲地拍了拍胸口,应该说,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羞耻”这两个字。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里奈无奈地把他的脸推开。原本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呢,看来,要想在名侦探面前隐瞒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 “走吧,哥哥,我们回房间……你就知道我刚刚去干了什么了——友情提示,不要太惊讶哦!” “什么嘛,我才不是浣熊君,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啦!” 然而,这句雄心壮志满满的大话,在十分钟后就被名侦探自己打破了—— “啊啊啊啊啊啊 ,笨蛋!你随便往房间里捡了个什么东西啊!!” 绿色羽织的银发武士坐在地毯上,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门口大惊小怪的少年,心中纳闷。 这孩子,看上去不太稳重啊。 虽然长相和他的妹妹很相似,但性格却南辕北辙,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非常好读懂。 震惊,气愤,看上去就像一座马上要喷发的火山,怒气冲冲,却是冲着——我? “喂!你这家伙!不知道这是别人的房间,就算受到笨蛋的邀请也不能随便进吗?杀了人怕被找到的话就自己去自首啊?率先自首的话,就不算被别人抓到了吧?” 保持着三米的距离,黑发的少年叉腰皱眉,一张嘴不停输出: “还有,我和妹妹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孩子,大人都是要保护小孩子的,你不知道这一点就算了,还要把危险带给两个小孩子?咦!难道你想让我们帮你这个大人解决你留下来的坏事吗?那绝对是不行的!这是路过的蚂蚁见到了都要踩一脚的坏行为!” “这个笨蛋,只能给我,给她的亲哥哥,乱步大人擦屁股!因为乱步大人很懂事,从来不会杀人放火,也不会给她添不能解决的麻烦,所以笨蛋妹妹给乱步大人收拾烂摊子不是麻烦,是我和妹妹之间专属的默契!” “你就不一样了!乱步大人不认识你,你是陌生人!对陌生人,爸爸妈妈教过乱步大人,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说到这,他生气地从头上摘下过大的猎鹿帽,一下下敲在女孩头上,恨铁不成钢地大叫:“乱步大人就是稍微一会儿没看住你,你这个笨蛋就给乱步大人领回来这么一个大麻烦!简直比烧焦了的饼干曲奇还让人脑袋冒火,额头流汗!” “那个成语叫焦头烂额。” “不许说话!” 然后她就被生气的江户川乱步狠狠瞪了一眼。 不知为什么,明明被那双亮晶晶的绿眼睛超级明显地嫌弃了,但是福泽谕吉的手指突然有些痒痒,怀里充当装饰品的小鱼干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话说,当初买这个品类的时候,店长是不是说了就算给儿童食用也完全没关系来着?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乱步大人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被奇怪的眼神盯得过激的少年一个机灵,把女孩拦在身后,一步步往外走。 就像见到了奇怪的人的警惕猫猫一样。 可爱。 “武士先生,我的哥哥是不是很可爱?”女孩弯腰跨过少年的手臂,钻到他身前,摸了摸他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笑道。 “的确。”严肃的武士点点头,非常赞同。 “就像猫猫一样呢。” “的确。” 两个人一起点头。 “这都是什么啊!乱步大人才不是猫!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 “可我全家也包括你啊,哥哥?” “啊啊啊,气死我了,大笨蛋,只会拖后腿的笨蛋妹妹!!我要和你分家!”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么可爱的江户川乱步,樱井里奈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西园惠的大叫声—— 【不要再猫塑黑毛男了,你们这些二次元!】 才不呢。 心情愉悦地踮脚摸了摸他炸炸的黑发,里奈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得到【来自猫猫愤怒的瞪视*1】 一时猫塑一时爽,一直猫塑一直爽。 就这个猫塑爽! “啊啊,笨蛋笨蛋笨蛋!” 灵敏的直觉告诉她,下一秒手底下的猫猫就要炸毛抱着她的手臂猛蹬了! 诶嘿,紧急避险! 女孩一脸天真无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回了手,捡起少年拦在她面前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蹭蹭。 摸了我,就不许对我发脾气了哦! 江户川乱步:…… 可恶! 真的很像狠狠把这个装无辜的家伙骂一顿,让她明白随随便便把乱步大人当成猫的下场! 但是! 可恶,这可是超稀少主动给摸讨好版的笨蛋妹妹!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千年等一回的好机会! 可恶啊,邪恶的笨蛋邪恶的计划,我江户川乱步一定—— 满脸生气的名侦探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把女孩的长发上下左右一顿摸,变成他同款炸呼呼的黑发。 “下、下不为例!” “嗨!”里奈悄悄睁开眼睛,朝看呆了的银发武士比了个“耶” 计划通(√) 原来是这么解决的吗…… 福泽谕吉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两只黑发绿眼江户川互相贴贴的温馨场景,手已经伸进了怀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条小鱼干就已经躺在他的手心里了。 “都说了,不要把乱步大人当成猫!!” 少年狠狠瞪了一眼他,但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了。 这难道是…… 接受了的意思?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哥哥!这样吧,让这位武士先生下船的时候陪我们去甜品店,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就当向我们付房租,怎么样?” “那我要去那家排队要排好久好久的店!我还没尝过这家店的口味呢!”江户川乱步非常讨厌排队。 “可以吗?武士先生?” “完全没问题。”计算了一下自己账户余额的银狼先生答应得很痛快。 “好耶!完美解决!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哼。” 乱步只是哼了一声,转而质问地毯上坐着的武士,语气虽然算不上和谐,但也没有敌意了,“这位……神秘武士先生?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 “只待一天,明天我就走。” “只待一天的话,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混过去吧?为什么要特意选择我和妹妹的房间?而且,别人的房间内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吧?” “……”福泽谕吉抿了抿嘴,没好意思说是他身边的女孩主动邀请的他。 但很显然,这种隐瞒在乱步面前连一秒都撑不住。 被死亡视线盯住的玩家挠了挠脸颊: “……诶嘿。” “笨蛋妹妹,你最好现在就给乱步大人一个解释。” 一个没看住,妹妹就捡了一枚炸弹回来,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这艘船很危险嘛,我们两个小孩子总归不方便,正好,这位好心的武士先生救过我,我就……” “你就把最危险的那个捡回来了?” 江户川乱步扶着额头。 杀人的不是侦探,而是代替了故事中侦探地位的“杀手”啊!这位专业的杀手,潜入这里,一刀杀死了目标,造成了他们在四楼见到的凶杀案。 可以说,看在这船上聚集了这么多同伙的份上,每个侦探都铆足了劲想找到凶手! 啊啊,他们要变成侦探公敌了! “我不是说这个啦!我是说,藏在武士先生背后,利用他的那个罪魁祸首啊,我一看就知道,那个叫‘能宗一’的侦探不是什么好人。” 玩家这么说着,和在场的两个人分享了她在第十局遇到的推理谜题。 还没等她讲完整个故事,乱步就百无聊赖地开始弯折他怀里的帽子。 好简单的故事,用来给七岁的他当睡前故事还差不多。 超级简单的叙述性诡计。参赛选手的视角自然而然代入了侦探,也就是“我”,忽略了那些本该注意到的线索。 莫名其妙中奖的“我”,曾经身为化学老师的“我”,在犯罪现场不小心割破手而留下自己的鲜血的“我”,练习过刀法的“我”。 死者表面上是个清正廉明的政客,实际上,他暗中做着放贷,买卖军火,开赌场等等见不得人的工作。 最初,侦探当面向死者借了高利贷,甲方为死者,乙方为侦探。 身为化学老师的侦探使用了百里酚酞制作了墨水,在放置在空气里的过程中,墨水里的碱和空气里的二氧化碳反应,使得墨水逐渐变为无色,这份欠条化作了一张只有死者亲自签名的白纸。 然后 ,他把这张白纸再次塞进复印机里,调整好位置,打印了一份堪称苛刻的离婚协议书,由于二次复印,残留在上面的墨迹影响了字迹,使得这份离婚协议模糊不清。 而这份伪造的离婚协议,则成为了推动长期遭受家暴的妻子接受陌生人条件的导火索。 那件羊毛衫,可是以柔顺舒适著名的品牌,怎么会莫名其妙抽丝呢? 妻子偷走了死者的钥匙,偷偷复制了一份,然而不小心弄混了,导致挂在死者腰间的是崭新的那一把。 仓促之下复制的钥匙难以避免会有锋利的边缘,所以才会在羊毛衫上勾出凌乱的细丝,死死缠住了它。 然后,妻子找了个机会,把钥匙放在了指定的地方,凭借一份造假的离婚协议书,侦探同时拿到了巨款和打开大门的钥匙。 在那之后,他联系了作为维修工的国川先生,给了他一大笔钱,解了他赌场的燃眉之急,要求他在固定的时间断开四楼的电源。 侦探大摇大摆打开了门,杀死了死者。 在确保死者昏迷后,侦探用死者的手机给马场先生发信息,自己则躲在外面的走廊角落,看着马场先生匆忙进去又沾满鲜血,慌张逃出来,之后拿出钥匙不慌不忙关上了门,随便找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把钥匙扔到海里,随后离开了现场。 至此——一个密室杀人案就完成了。 小林小姐调换了钥匙,脸色发白是因为发现自己匆忙间弄混了新旧的钥匙。 国川先生关上了电源,心情愉快是得到了一笔巨款,能缓解赌场催债的燃眉之急。 马场先生撞见了死者死亡,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仕途,愚蠢地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匆匆忙忙洗澡洗净了身上沾染的血迹再回来,留下了鞋印的同时,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客人。 真正的凶手,隐藏在幕后,主导着一切的同时,玩弄了所有人—— “我”就是案件里最后的凶手! “原来是这样……”银发武士若有所思。 而少年已经无聊地躺在女孩的腿上,纤长的睫毛一抖一抖,数鸭子数得自己昏昏欲睡了。 “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樱井里奈扶着下巴,继续分析道,“现在,杀死川口议员的变成了武士大叔,阴湿侦探摇身一变,变成了真的正义使者!” 很难说死者的死和侦探没有关系,但是,就像故事里妻子、维修工、政客敌人一样,现在,侦探也成为无辜的一员了。 一场真正完美的谋杀! “这也太狡猾了吧……” 长叹一口气,里奈颓废地向后一躺,和躺在她大腿上的少年一起,形成了个奇怪的“T”字。 虽然她的异能力能非常清楚地看清,打开门的就是那个“能宗一”,但是这艘船里游荡的侦探们和警察们相不相信另说,她也不太想和他们打交道—— 来自前黑手i党组织首领的本能在隐隐排斥所有“正义伙伴”呢。(乐) “没关系,我会负责解决这位能宗先生。” 哇,好闪耀! 樱井里奈把手搭在眼睛上,稍微避开了坐在那里的武士,浑身上下散发着某种令人愉悦的光芒,这就是靠谱的大人的感觉吗?! “对了,大叔,你是政府的人,对吧?” “……” 福泽谕吉沉默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他的身份是绝对的秘密。 只有隐藏在暗处的刺客,才有被忌惮的价值,正因为飘忽不定,无法捉摸,暗藏杀机,刺客才能被称之为刺客。 但是…… 面对如此聪明的一对兄妹,总觉得就算隐瞒,也像用轻纱罩住脸企图不被认出来一样,不说毫无用处,只能说自欺欺人。 无论怎么想都没办法找出反驳的证据。 福泽谕吉长叹一声,还是承认了。 “太好了!” 莫名其妙很激动的女孩从地上爬了起来,甩脱了腿上的少年,抓住他的手开心地问道: “大叔!你知道‘福泽谕吉’这个人吗?” 第145章 “福、福泽谕吉?” 银发武士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涩问道:“你……你找他做什么?” “太好了!” 连error都找不到的人,大叔竟然认识,而且语气听起来,他和社长的关系好像还蛮熟的嘛! 内部关系,果然靠谱。 “我想开一个侦探社,请他来当社长!” “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迷惑地问道,“你认识他吗,就要聘请他为你工作?” “如果我的侦探社能开起来的话,社长的位置除了我之外,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福泽先生啦。”女孩说得头头是道。 明明横滨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怎么就是碰不到呢? 再这样下去,她不得不动用秘密武器——野生的江户川乱步,把他放出去钓鱼了。 “所以说,你只是单方面认识他?” “嘛,现在是这样啦……”里奈挠了挠头,诚恳道,“不过以后就不一样啦。” 什么叫以后就不一样了,这不还是单方面认识吗…… 要不是看到她脸上情真意切的疑惑的话,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他面前试探,观察他的反应钓鱼执法呢。 福泽谕吉松了一口气。 要是他生活在十几年之后,就会明白这种感受——那是从盒武器下逃过一劫,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让他当你开的侦探社的社长?” “你不懂,怎么能叫不认识呢?” 里奈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这个社长我似曾见过的”,什么“只打心底当做旧相识”之类。 房间内外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乱步大人真是听不下去了。” 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少年闭着眼睛,幽幽开口,戳破了真相。 “你这个大笨蛋,找人居然找到本人面前就算了,把人放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真笨。”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炸了玩家一个外焦里嫩。 “什么?”像弹簧一样猛地坐起,女孩不可置信地撑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猛回头盯着银发武士。 我盯! 福泽谕吉:…… 他把脑袋转过去了! 混蛋,把头给我转过来啊!有本事直视我! “福泽先生……” 幽灵一般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回荡,福泽谕吉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咳嗽了两声,一股心虚萦 绕在心间。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会这么心虚呢? “福泽先生……您的恶趣味还真独特……让一个如此相信您的公民心碎,你是个坏人。” “不、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我不听,”双手捂着耳朵,女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瀑布般的长发随着摇晃,任性地大声道,“福泽先生伤害了一位淑女的心,不是绅士所为!坏人!从无辜的小女孩这里一直狡猾套话的坏人!” “不,再怎么说我也是个杀手,绅士品格什么的和我没什么关……” “所以你要承认你欺负小女孩咯?” “那倒也言过其实……” 银发武士拧起眉头,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虽然是个自忖冷酷无情的杀手,抛弃了无用的怜悯,对任何情况都能冷静面对,熟练处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如果就这么轻易承认自己是个会欺负小女孩的人的话,总觉得心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会碎掉…… “呜呜呜,哥哥!我好可怜!”女孩偷偷瞥了他纠结的脸色一眼,突然夸张地放声大叫,一下子扑进哥哥的怀里。 闷闷的哭声就像夏日的雷声一样,在少年的怀中响起,一下接一下,还挺有节奏感。 福泽谕吉敢用自己身经百战的经验发誓,这绝对是对他设下的圈套,如果他忍不住出声关心的话,绝对会被缠上的! 绝对! “笨蛋妹妹!” 绿眼睛的乱步抱住怀里的女孩,抱得紧紧的,用警惕的目光盯着福泽谕吉,好像在警告他不要妄想再伤害她一样大声嚷嚷。 “就算大叔是擅长欺负小孩子的大坏蛋,我也会代替爸爸妈妈保护你的!乱步大人已经是大孩子了,不会怕!” “呜呜……哥哥——不要欺负哥哥,呜哇——” “不许欺负妹妹!” 两个小孩子互相抱着,朝唯一的大人发出柔弱的警告,像炸毛的两只幼猫一样,一边哈气一边后退。 满室哭声中,福泽谕吉面无表情地握住刀鞘“……” 记起来了,这个女孩,她好像是个孤儿,和哥哥相依为命。 糟糕,为什么良心突然有点痛。 明明他什么都没干,这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我……算了。”短暂挣扎了两下,正义的银狼先生果断放弃了挣扎,扶着额头无奈投降。 “找我干嘛,直接说吧,如果不是很过分的要求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他根本没把那个玩笑一般的“社长”放在心里。 先不说他有没有管理一个侦探社的能力,就是有,他现在可是政府的杀手,怎么可能去管理一个民间的侦探社? 或许这两个孩子只是由于过于聪明,发现了他的身份,想以此交换些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吧。 话音刚落,哭声一顿。 黑色的影子就像一道闪电一样蹿到他面前,开心地咧开嘴:“真的?” 是名叫“里奈”的女孩。 此刻她靠得很近,近到福泽谕吉能清晰看清她红扑扑的脸,闪亮水润的绿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和干净白皙的皮肤—— 那上面只有被衣服布料硌出来的几条红印而已,完全找不到一点泪痕。 福泽谕吉的手搭在剑柄上:“……” 愧疚的心突然就死了。 他这半天无语的次数加起来,比他过去的32年还要多得多。 小孩子都是这么让人…… 想了想,银狼先生选了个比较温和的形容词。 无可奈何的吗? “哇,你不会要对无辜的小女孩动手吧!” 樱井里奈手脚并用地爬回哥哥背后,从他背后露出一颗头忧心忡忡道:“不能这样,虽然我是没有哭,但那也是因为我是个比较坚强的女孩子,忍住了眼泪而已,并不是给你个打哭我的理由,社长大叔!” “我没想打你。” 深吸一口气,福泽谕吉耐心解释道:“我不打孩子,而且,我是个政府的杀手,不可能做你们的社长。” “诶?这样吗?” “没错。” “那只要大叔辞职就好了吧?”女孩食指抵着嘴唇,天真地提建议,“不能同时上两份班的话,辞掉杀手的工作不就行了?” “不是所有工作都能辞职的。“而且,我还有未达成的目标,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和小孩子们说些什么呢?说他刺杀主战派官员的行为,只是为了早些结束战争? 他们又听不懂。 福泽谕吉叹了口气,从心底升起一股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诶多,这样吗?好,那么!” 玩家拍拍手站了起来,叉腰,迎着天花板的灯光举起手指: “我有一计!” 又是什么计划? 最好不是让我真的同时打两份工…… 严肃的武士先生胸口深深起伏了一下,脸上挂着勉强的冷静表情,揉了揉太阳穴,做出“悉听尊便”的手势。 “只要我们把大叔交出去,锒铛入狱的大叔就不能当杀手了吧!” “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要走了,你们两个玩吧。” “诶诶诶,哥哥!拦住大叔!” “呜哇,擅长欺负小孩子的奇怪大叔不许走!” “放开我吧……” 福泽谕吉站在门口,无奈地低头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挂在腿上的孩子,心中升起了怀疑人生意义的空虚之感。 他第一次觉得武士手中无往不利的刀毫无用武之地。 累了。 毁灭吧。 福泽谕吉露出一副疲惫的神色。 看上去像连上了十天班的安吾一样!好可怕! 这这这,这不对吧,我明明是想给社长大叔递个梯子的口牙! 难道—— 一道灵光闪过,玩家头上无形的灯泡一亮! 难道,大叔竟然是真心对待这份杀手工作的吗?! 补药啊! 那岂不是等他退休了之后才能挖到侦探社来锄强扶弱(daihaizi)? 到时候她还活不活着都是个问题,就算活着,大叔多少也算个政府公职,要是再延迟个十年八年退休,她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大叔,我我我开玩笑呢!真是的!” 一边抱着社长大叔的腿,玩家的小脑筋疯狂转动,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拖延之计。 诶,我有一计!(梅开二度) “算了算了,等你退休!” 破罐子破摔女孩大声喊道! 银发武士推门的动作一顿。 “等你不干了,来我们侦探社做社长!我先给你发个offer占个坑,怎么样!” 女孩连珠炮一样说着,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大叔你要是不做杀手的工作的话,要到我们侦探社来做社长!就这么说定了,不允许后悔,不然,不然我就——” 不然就? 福泽谕吉垂眸。 怨气满满的女孩嘴巴一瘪: “不然我就狠狠哭给你看!呜哇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答应!” 银发武士几乎是瞬间签订了这份未来的“卖身契”,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好耶!” 女孩瞬间收回一个【哇哇大叫】,拍拍膝盖爬了起来,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连一毫秒的过渡都没有。 变脸速度之快看的福泽谕吉瞠目结舌。 “那就期待大叔你的入职咯!”玩家踮脚,伸出手和银发武士满是茧子的手握了握。 至于怎么提前结束人家的杀手职业生涯? 这种东西,交给以后的自己操心不就好了嘛!(坦荡) 反正就算没有她的干涉,【福泽谕吉】的政府铁饭碗不还是没坚持到退休,捡了【江户川乱步】,又捡了【与谢野晶子】,失业大叔重新创业,创办了武装侦探社。 兢兢业业,含辛茹苦,失业大叔不断努力,终于,侦探社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作坊变成了享誉横滨的大组织! ↑以上全是某玩家的脑补,真实性不做任何保证。 这么一想,没准她根本什么都不用做,社长自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 福泽谕吉和面前的女孩握了握手,严肃地点头。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不再做杀手,卸下“银狼”的名头,能重新做回横滨普通的一位公民的话…… 他会来赴约的。 叮咚~ 室内广播的声音打破室内的氛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各位参赛选手请注意,经过组委会的讨论,我们临时更改了规则,决赛将在今日继续举办!】 【请注意:434房间内发生了一起命案,凶手尚未抓捕。参赛者们,获胜条件为:抓住这名扰乱秩序的凶手,为此,我们将为各位侦探开放船部各地的参观权限,诸位侦探,加油!】 【与此同时,让我们遗憾地对逝者表示同情。】 “啊,居然就这么大喇喇把命案说出来了?” 玩家惊讶地和凶手先生对视一眼,看到他眼里的忧虑后,故作成熟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没事啦,福泽大叔,虽然我手头也很拮据,但是为了我未来的社长,我和哥哥一定会努力保你平安!” “你……” 福泽谕吉定定地看着女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信任。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么信任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叮咚~】 广播突然又响起,银发武士眼神一利。 【啊,对了,插播一条重要消息,为了对各位侦探表示歉意,经讨论,大赛奖金由300万上调至900万,向诸位侦探们聊表歉意~】 “……” 感觉脸上痒痒的,福泽谕吉低头,对上了一双狼一样绿油油的眸子。 “大叔,要不然你跟我去自首吧。”女孩一本正经拉住他,期待地晃了晃他的袖子,认真道:“等你出来,咱们奖金五五分,行不行?” 喂,九百万就被收买了吗? 福泽谕吉忍不住捂住额头叹气,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无奈席卷心间。 第146章 “武装……侦探……社?”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就连风也很温和。 说实话,在横滨这个临海城市,微风拂面,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埃德加爱伦坡根据地址找到目的地,抬眼,面前的院门上用贴纸贴了【武装侦探社】的字样,花藤从门后蔓延而出,生机勃勃地缠绕在院门之间。 如果不是旁边的表札上明晃晃写着“江户川”的话,他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高挑的少年犹豫地在门口踱步,最终还是忍耐着按了一下门铃。 滴—— “你好,这里是江户川宅,请问您有什么事?” “啊,是里奈君!”爱伦坡眼睛一亮。吾辈没找错地方! “坡君!” 门开了,抱着花篮的女孩一手拧着门把手,出现在门后,额头覆着一层薄汗,看上去是匆匆跑来的。 月季,向日葵,铃兰,鹤望兰。 红色,黄色,蓝色,各种各样的花肆意绽放,花篮中花团锦簇,带着新鲜的水渍,淡淡的香味从门后溢出。 “你的旅行结束啦?快进来!”见到他,她翠绿的眼睛一亮,让开了道路。 “打扰了。”爱伦坡鞠了一躬,递上了包装精美漂亮的礼盒,小声道,“这是吾辈从国内带回来的伴手礼。” “啊,谢谢!坡君破费了!” 女孩高兴地把礼盒叠在硕大的花篮上,抱着它们摇摇晃晃进屋,只能听见她愉快的声音随着花香逐渐远去: “坡君直接进来就好,记得关门!” “贸然拜访,请多指教。”小声说了一句,爱伦坡低头进门,在玄关乖乖脱掉了自己的鞋。 虽然是美国人,但爱伦坡来过几次日本,也知道一些上门拜访的礼节。 笨手笨脚地在玄关处换好拖鞋,甚至给卡尔的四肢也贴心地套好了宽松的袜子后,一人一浣熊颇为紧张地穿过玄关走廊,拐角处进入会客厅。 玄关处放着两双鞋,一大一小,看上去就只有江户川乱步和江户川里奈的鞋。 没有大人吗…… 满怀疑虑的爱伦坡转了个角,进入客厅。 “啊,好漂亮。” 一进门,暖融融的阳光扑面而来。 整间屋子通铺了榻榻米,暖黄色的地板看上去非常柔和。 墙纸也选用了柔和的米白色,阳光透过四敞大开的阳台照进屋内,就算不开灯也亮堂堂的。 最中央的地方摆放着玻璃茶几,周围围绕着茶几围了一圈布艺沙发。 淡蓝色的茶几玻璃明亮清澈,地上,荡漾着它淡蓝色的倒影,晕染出绚烂的折射彩光。 靠墙,茶水台上趴着一个熟悉的少年,此刻正坐在吧台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用干净的布擦拭一只茶杯。 他的左边,凌乱摆放着三四个擦完的茶杯,右边,则是小山一样半干不湿的,等待擦拭的各种杯子盘子。 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散在清新的空气里。 这是一间空旷整洁的会客室,温馨中散发着干净的气息,让爱伦坡无意识间露出舒心的表情。 “擅长逃跑的浣熊君?” 看见呆呆站在门口的爱伦坡,江户川乱步目光一亮,丢下手里的布和杯子跳下吧台,高兴问道: “你怎么来了?你的旅行结束了吗?” 一个月前,他和笨蛋妹妹花了好大的功夫,利用决赛参赛者的身份特权,眼看就要把大叔送出去了! 结果,浣熊君居然推理出了大叔曾经待过的房间!差一点就让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不过幸好他们及时布置了一间相同的房间,扰乱了所有侦探的思维才让大叔成功逃走。 真正的凶手逃走了,而笨蛋妹妹罗列网织了一堆显而易见的证据,成功在船开走之前把所有嫌疑都推到了那个奇怪的侦探身上。 虽然没找到凶手,但是发现了这些证据,他们也得到了主办方300万円的奖金,赶在宴会之星离港之前下了船。 “乱步君,那又是什么称号……”爱伦坡的声音颇为怨念。 还有,要不是他们捣乱放走了凶手的话,他早就能回国了! 船开出横滨港没几天,他就反应过来了,而他想要的东西早就被真正的凶手盗走,彻底留在了横滨!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船已经驶离了日本境内,导致他又半路在下一站下船,坐飞机飞了回来。 啊啊,不能再想了,再想幽怨的眼神就要收不回来了! “就算你用可怜兮兮的目光可怜兮兮地看着乱步大人也没用,”江户川乱步拉住他的马甲,把人拽到了茶水台前,硬生生按在了椅子上。 “你来的正好,刚好可以伸出援手,帮助比你还要可怜兮兮的我。” 说着,一个杯子和干净的布料就被塞进爱伦坡手里。 “啊?吾辈擦杯子吗?”爱伦坡束手无策地拿着杯子,无助问道。 真的假的? 就在楼下两个少年在杯子碟子面前愁眉苦脸的时候,玩家回到了楼上,把花篮放在了梳妆柜上,拿出手机,叹了口气。 “没想到,川口议员竟然是雨教会的一份子。” 她摇摇头,调出了最新的消息。 【关于“银狼”:活跃在杀手世界里的传说,专门暗杀主战派官员,在黑市的赏金已经达到了1000万円,有人猜测他是政府鸽派专门培养,用来处理鹰派政敌的秘密武器。】 【行踪不定,不过大多数只活跃在横滨,偶尔会出现在别的城市刺杀任务目标,但也不会久留。‘银狼’有记录的活动地点,暗杀目标,警局调查记录,见附件。】 一张张图片模糊不清,从小小的手机屏幕上飘过的时候很有趣,仿佛自带马赛克效果。 不过就算是模糊的图片,也能看清红通通的血液,和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男女女们。 法医验伤,死因很清晰,这些人统统被一刀毙命。 樱井里奈一边漫不经心地下楼,一边思索。 擅长用刀,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啊…… 原来社长那副武士的 样子,居然不是因为作风老派吗?腰间别的刀鞘里,居然也真的有把削铁如泥的真家伙? 总觉得心中一些关于福泽社长和煦的形象无声改变了一点呢。 什么平常端着茶杯“呵呵呵”笑,敌人来袭的时候竟然一扫把把敌人抽飞的深藏不漏老爷爷……这么说,武装侦探社,乱步是侦探,社长就是“武装”咯? 现在的武装侦探社…… 好吧,【武装人偶】怎么不算一种武装呢? 收回手机,迈下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一声大叫传入耳朵里。 “浣熊君笨蛋,这里是江户川宅,要听江户川的话!我让你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不然,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啊啊,乱步君,这样也太乱来了……” 我就知道。 玩家死鱼眼,加快了脚步。 转过门口,果然见到吧台上,穿着宽松长袖的江户川乱步站在椅子上,一张叠起来的纸条甩得“啪啪”响。 然而作为受害者的爱伦坡却一点都不知道反击,只知道双手抱着头向相反的方向躲。 “哥哥,不要欺负坡君。” 女孩从门后走进来,嗔怒道。 一见到她,生气的名侦探就乖乖地从椅子上爬了下来,还顺手拍了拍踩过的坐垫,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上心虚地捻了捻。 什么嘛,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好的。 “真是的,哥哥,坐好,”里奈把名侦探按在椅子上,把受惊藏在吧台下的卡尔抓出来抱在怀里梳毛,抱歉地看向爱伦坡:“抱歉,坡君,没事吧?” “没事没事,一点也不痛!”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往乱步手里攥着的纸条上瞥。 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如果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之间有鬼,玩家这么多游戏就白玩了。 “哥哥?”女孩目光一瞥。 “啊啊,都怪你,一点都不会撒谎的浣熊君!” “诶——难道哥哥很擅长撒谎吗?” “不,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轻而易举镇压了名侦探小小的叛逆,玩家打开揉搓成一条的纸条,意料之中,在里面看到了被匆促写下的文字。 【江户川君,日安。】 【不知您今日过得怎么样?拜您所赐,在下的近况可谓是焦头烂额,littlelady,早知今日,在下就不在您面前那么骄傲自满,试图引起您的注意了,啊,仔细想来,这似乎的确不是绅士所为,所以被您这样残酷无情地对待,似乎也无可抱怨。】 【不过,见到如传说中一样敏锐的江户川,也不虚此行,希望下次见面,你我能摆脱对彼此的偏见,心平气和地重新认识。】 【为表歉意,为江户川君送上一份小小的礼物。】 【兼职侦探,能宗一,敬上。】 随着阅读完毕,这皱巴巴的纸条在系统里也拥有了属性。 【物品:兼职侦探的纸条(战损版)】 【说明:某仓皇躲避搜索的侦探仓促写下的纸条,虽然行文幽默风趣,但你仍能敏锐地从字里行间读出幽怨之意。】 【评价:‘侦探我啊,今晚就不回家吃饭了呢。’】 居然是能宗一,那个借刀杀人,充满谜团的侦探? 他居然完好无损从宴会之星上下来了? 樱井里奈把纸条上下翻了翻。背面印着宴会之星的标志,这是一张每个房间桌面上都有的点餐条,客人要吃什么,直接写在上面等侍者收拾房间的时候顺手拿走就行,非常方便。 仔细看,这张纸条背面还有上一张点餐条笔迹的印痕。 不知怎的,她盯着这些印痕,莫名其妙挪不开眼睛。 在她身边,乱步吐了吐舌头。 “这个讨厌的业余侦探!谁要和他说话啊,如果他真的像自己说的那么好的话,最好自动消失在你和我面前啦,离这里远远的,一千米,一万米,一千万米那么远!” 他晃着腿,看上去非常不满意。 “一千万米也太远了……”爱伦坡眨眨眼。 “诶?有吗?有从这里到太阳那里那么远吗?”乱步也眨眨眼。 “不,那倒没有。” “切!那还不够远,这种烦人的家伙,统统丢到太阳上才好呢,把他们全都晒焦焦,晒焦焦~” 不,丢到太阳上只会变成连残留物都没有的气体吧。 爱伦坡摇了摇头。 乱步君的推理能力强到可怕,但却是个常识黑洞啊。 让人忍不住怀疑上帝在创造【江户川乱步】的时候打了个盹,才不小心把才华全都加到推理上了,不,或者还要加上情商。 不过里奈君则正相反,是个非常成熟的小孩子呢。 异国的侦探咬了一下拇指,心中痒痒的。 成熟到有时候他会好奇,小小的身体里装的到底是个怎样的灵魂,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早就这样既天真又成熟的性格? 注视着低头翻阅纸条的女孩,爱伦坡歪头。 她像一个谜团,越深入,看不清的地方就越多,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发掘出她更多的奇异之处。 一个谜团对侦探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哥哥。” 突然,女孩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给我一支铅笔。” “怎么了?”乱步直起后背。 女孩没有说话,爱伦坡忍着好奇,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本袖珍的笔记本,拆下上面的铅笔递给她。 “谢了哥哥。”她头也不回地接过,伏在吧台上落笔。 有节奏的“唰唰”声响起,黑色的铅粉一层层叠加,随着笔尖的逐渐消耗,纸上显露出白皙的凹痕—— “果然。”女孩把铅笔丢开,长舒一口气,把纸条在吧台上完整铺开。 虽然有所缺失,但是无疑,黑色的铅迹下的印记非常清晰。 爱伦坡好奇地凑过去,一眼就认了出来,惊讶道: “啊,是栀子花。” 第147章 滴—— 门铃响了。 紧绷的气氛被无形的手撩动,知道些许内幕的乱步像受惊吓背起耳朵的猫一样,小心翼翼地直起后背,盯着门口不放。 “怎么了?”爱伦坡被紧张的气氛感染,跟着小声地问。 不就是门铃吗? 难道是江户川家的大人回来了? “我去看看。”女孩放下手里的纸条,跳下椅子。 微风从大开的阳台吹进来,薄纱般的窗帘随风飘荡,带来院子里新翻新的泥土的味道。 爱伦坡不知道为什么也紧张了起来,咬着手指盯着门廊,竖起耳朵听门廊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一样。 女孩烦闷的声音随着风传来:“什么嘛,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发生什么了? 十分钟后,两辆警车停在院门口,红蓝两色的灯光照亮了缠绕在门上的花藤。 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院子里,在他们对面,两个少年乖巧站着,披着警察的外套的女孩余惊未消,在女警官的安慰下揉着眼睛。 “发生什么了?” 围在江户川宅附近的邻居们看热闹,踮着脚往里面望。来得晚的被水泄不通的人挤在外面,一点也不气馁,兴致勃勃和来得早的打听消息。 “诶,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连警察都来了?” “听说一个连环杀人犯偷偷潜入咱们街道附近了!” “杀人犯?真的假的?哪个?” “这还能有假,我亲耳听见里面的警察说的,就是那个炸弹犯,炸了旧警察局那个!听说啊,是江户川家这两个孩子聪明,发现了杀人犯的线索,要不然,现在咱们还能不能好好站在这儿都不一定呢!” “诶呀诶呀,真了不得。” “谁说不是呢?我就说,新搬来的这两个孩子厉害吧,上次也是他们帮我吧小白找回来的呢,这就是电视里讲的,那什么‘侦探’!” 不,真正的侦探才不会接 找猫找狗找外遇的工作。 真正的侦探爱伦坡站在夜色的阴影里吐槽。 还有,什么叫哪个杀人犯,横滨的杀人犯很多吗?你们横滨居民是不是太冷静了,心理素质比我们阿美莉卡居民还高是怎么回事? 疑似有点太城市化了。 萧瑟的冷风穿过,带走了皮肤上的温度。 “呜呜……姐姐,我好害怕。” 女孩怯生生躲在女警身后,酡红的脸上眼泪说来就来,惹得女警怜悯之心大起。 “别怕,姐姐在这呢,坏人已经被抓走了,别怕别怕。” 正义的女警弯腰抱了抱瑟瑟发抖的女孩,动作很轻柔,但余光瞥到地上的尸体,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别让她知道是哪个混蛋做的!不然她会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哇,好强大的气势。 里奈一点点后退到乱步身后,抓住他的袖子探头,惊叹地望着眼睛里燃烧熊熊战火的女警,只觉得她的背后好像有一座火山在喷发,热浪让所有认识她的同事一点不敢靠近。 “笨蛋妹妹,如果让她知道你在骗她的话,我们的房子不会被烧成灰吧?” 乱步非常小心谨慎地在她耳边附言,眼睛盯着气势强大的女警,嘴上担忧,脸上摆出和身后的女孩同款的可怜表情,无比熟练。 “怕什么,我们可是受害者。” 女孩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呼吸喷在脖颈间,痒痒的。 “不管那家伙把尸体送过来要干嘛,反正我和哥哥两个人,太弱小了,随随便便就会死掉,如果把横滨的警察搅进来,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不论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警察会调查他,也会保护哥哥。” 诶呀诶呀,这就是身处正义一方的好处呀。 玩家躲在正义的女警姐姐身后,偷笑着看着一张担架抬出院子。 院门口,A4纸打印的“武装侦探社”随着夜风飘荡,把这注定不安宁的一天传扬到整个横滨。 艺高人胆大,曾经炸毁了旧横滨警局的某个炸弹犯被杀了! 《炸弹犯离奇失手,倒在孩子手里?!横滨警局拒绝回答,或许传言为真》 《“江户川”回归?仔细盘点江户川兄妹的过往经历》 《犯罪克星?黑手党无动于衷,到底是横滨警局的造神运动还是黑手党推出的替罪羊?》 横滨的无良小报,在樱井里奈仅有的两次横滨生活里,都扮演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 不同于现实生活里先进的媒体媒介无比发达,让报纸这种落后的纸媒如同迟暮老人般日落西山的状态。 在这还在用翻盖手机的年代,报纸,仍然保持勃勃向上的生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行业还没进入衰退期的原因,各家报纸取标题都突出一个“惊爆眼球”,力求能把所有路过瞥到它们的路人炸得脑袋发蒙。 只有这样,被炸掉脑子的路人才能晕乎乎地掏出钱包购买这一份堪比《媒体人语言艺术大全合集》的荒唐报纸。 在这过程中,这份冲击力极强的报纸也不可避免地,会与谣言中的正主有见面的机会,给她带来不下于炸弹的冲击力。 “啊啊,把门锁好!不要让外面的人进来!” 嘭! 嘭嘭!! 见过丧尸围城吗?乌压压的人聚在一起,像在沙漠中走了很久要渴死,见到了救命沙洲的旅人一样,瞪着绿油油的饿狼似的眼睛,前赴后继扑到门上。 强大的冲击力让门剧烈颤抖起来,细细的木条弯曲变形,呻i吟,哀嚎,用脆弱的身体强撑起本不该属于它接受范围内的重量。 咔嚓! 甚至有一条细木条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猛地断裂,崩飞的木屑差点划到顶着门的女孩的脸。 “哥哥,快一点!我快——我快撑不住了!”女孩沉下身体,咬着牙放声大叫,放下重心,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和身后一浪一浪的推挤对抗! “我来了我来了!再坚持一下下!” 吱—— 沉重的布艺沙发从门后一点点挪动,在女孩的翘首以盼中,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就在她已经快顶不住的时候—— 门“Duang”地一声撞在门上! 霎时间,所有的冲击都不复存在。 以木头为框架的沙发无比沉重,光是略微推动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就像惊涛骇浪里岿然不动的礁石一般,傲然挺立,把所有涌来的浪潮都打成了碎沫! 呼—— 精疲力尽的女孩长舒一口气,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团毫无形状的水一样流到了地上,变成了一潭绿黑交加的不明物体,瞪着无望的大眼睛,张大嘴巴,呆呆地说: “记者是什么从奥运会百米赛跑里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职业吗?好厉害……” 如果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终点线上放一个大新闻的话,想必人类极限什么的,轻轻松松啦。 “呼——呼——” 三颗脑袋喘着粗气,一连串地从沙发后滚了出来。 江户川乱步、爱伦坡、还有卡尔,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简直像从贫民窟里钻出来的流浪汉一样瘫开四肢,伸着舌头,“呼呼”喘气。 一时间,门外人声鼎沸,而屋内除了喘气外一片安宁,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气氛。 真好啊,在这种情况下,舆论的关注。 躺在地上的女孩断断续续地笑,转头,翠绿的眼睛眯起: “哈、哈哈,哥哥、你又不是卡尔,吐什么舌头。” “呜?” 听见自己的名字,四脚朝天的卡尔踢了踢后腿,下意识应了一声,用漆黑水润的眼睛懒散地瞥了她一眼,可怜又可爱。 这一眼竟然有点像爱伦坡。 不知道是不是宠物似主人。 而另一边,真正的爱伦坡平缓呼吸,不好意思地收回了露在外面的舌头。 樱井里奈默默转移了视线,洁白的天花板,一波一波的震动摇晃着天空和大地,墙角的蜘蛛网随之颤抖。 就这么听着一墙之隔的声音,玩家缓缓闭上眼睛。 …… …… 江户川宅后院。 檐下风铃叮当,一个灵活的身影几个纵跃,消失在人声鼎沸的街道。 太阳从最顶端溜走,温度稍降,建筑的影子被越拉越长。 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卫衣,戴着口罩的女孩匆匆走在树荫下,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眉 梢带着期待。 稍后,电话终于被接听了。 “喂,这里是福泽,请问有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声音顺着扬声传来,除此之外,周围好像很吵的样子。 啊哦,好像打得不是时候。 “我好像打得不是时候,大叔?” “……”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嘈杂的声音迅速减少,没一会儿,更清晰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响起:“里奈。” 尾音一路下降,看来真的很无奈。 “没错!就是现任社长我啦!”女孩停在十字路口前,抬头看指引路牌,翠绿的眼睛如同无机质的宝石,闪烁着冰冷的光,和欢快的语气完全相反。 “我打电话呢,就是想问一下,大叔今天有没有辞职呢?” “没有,而且,预计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有。”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问!” “……” 话筒对面没有回答,只有一声重重的叹息。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啦,大叔真没有幽默细胞。”女孩看了看时间,抬脚往右边的岔路拐去。 “其实,我打电话只是想问大叔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啦!” “……什么问题?” “嘿嘿,名声赫赫的银狼大叔,要不要接个私活?”女孩从怀里摸出一块沾染着血迹的布料,小声地笑。 “委托内容就是——杀掉我指名的人,对大叔来说很轻松,对吧?” “里奈。”话筒对面的男人声音一沉,严肃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生命不该是如此轻易交易之事。 “别啊,大叔,我可是看在咱们得交情的份上,没有在暗网下悬赏,而是把这个机会交给大叔,互利共赢呢!” “不要说了,你在哪?我现在就到。” “诶?真的假的?” 女孩高兴地报了一个地址。 放下手中的电话,福泽谕吉眉目一沉。 镭钵街的外围。 鱼龙混杂的危险地方。 第148章 生命并不是可以随意交易的筹码,这是福泽谕吉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这句话由一个杀人武士来说,多少有点讽刺了,要是被知道“银狼”名号的人们听到,多少会嘲笑他是个只会高高在上动嘴皮的杀人凶手,嘴上惺惺作态,杀的人却一点都不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吧。 但他的确是抱着救人的决意在杀人。 无需理解,无需同行,只要他还在一天,官员们的头上就会悬着一柄随时可以要了他们命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这柄剑不沾染权力,而且看似没有任何公权力,随随便便就能把他拦在天罗地网的武备之外,何况是富豪权贵呢? 但是,“银狼”之名,正是踩着这些人的头颅,一步一步登上顶端的。 一柄剑不需要被解读,只要杀人就好。 但福泽谕吉不仅仅是一柄剑,他是一个有追求的武士,并不以杀人为荣,杀人只是实现目标的一种手段。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成为一柄不会被歪曲,不会被欺骗的,真正的威慑之器。 然而孩子们绝对不在他袖手旁观的范围内,尤其是江户川里奈,一个奇怪的,过于成熟的,尚未形成完整三观有待引导的孩子。 …… …… 当福泽谕吉顶着大太阳赶到镭钵街的时候,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孩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树荫下,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弄树皮。 咔哒,咔哒。 细碎的树皮落在她的裙子上,她也恍然不觉,黑色的长发在身后扎成两个麻花辫,一点点蓬乱的碎发倔强地翘了出来。 周围没有多余的人。 匆匆赶到的福泽谕吉松了口气,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幸好,今天天气比较热,镭钵街外围经常流浪的小混混也害怕高温,不见踪影,不然一个女孩孤零零地躲在树荫下,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里奈,这边很危险,我和你说过。” 女孩专注地在树皮上扣啊扣,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里奈?”怎么了? 福泽谕吉疑惑地走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女孩吓了一跳,反射性往旁边一缩,用陌生的眼神看他。 有那么一两秒之后,她才站了起来,口罩上的绿眼睛快乐地眯起:“大叔,你来啦!” 察觉到她的恐惧,福泽谕吉往后走了两步,尽力削弱自己对孩子来说太过高大的身材带来的压迫感,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不该来这边的,里奈,太危险了。” 镭钵街,鱼龙混杂的贫民窟,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在某些人眼里,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许更像一摞摞的金钱。 严肃的武士脸上愈发郑重,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如果我不来呢?如果在我来之前,你又遇到了上次的混混呢?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里奈?” “什么嘛,大叔,明明年龄也不是很大,说话却像老爷爷一样。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哪儿了,我已经不是贸然的新住客,老横滨人!” 女孩拍了拍胸脯,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她得意地伸出手,略微掀起裙子的一角,粉色的长袜和漆黑的金属光芒一闪而过。 “我可是有备而来,准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严肃的武士眼皮一跳,羽织下刀鞘一转,精准地把裙角抚了回去:“成何体统,放下!” “切,时代已经变了,大叔,冷兵器什么的,已经是过去式啦,”女孩悻悻放下手,伸出食指和拇指,瞄准身边的树干,“biubiu”两下,不服气道: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就不该相信敢出现在镭钵街的孩子简单,这孩子…… 要是让那群狂悖的混混直面枪械的话,能活下来的就没几个,如此轻视生命,她的确该好好接受一下正常的生活方式了。 每个人在第一次杀人之前都以为,只不过是轻飘飘地扣动扳机,挥动匕首,谁不能做到呢? 然而当他们真的亲手杀了人之后,排山倒海的愧疚,折磨良心的血液,对方的死状,午夜梦回的后悔和自我拷问,围绕在余生的每一天每一天,那时候他们才会发现,轻视生命的重量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人命不是那么轻飘飘的东西,把枪收好,里奈,别让别人看见。” 福泽谕吉捂住额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好啦,别担心了,大叔,我们走吧?就现在,马上,不要让目标逃跑啦!” “我不是杀手,不接单子。” “嘿嘿,没关系~”女孩“嘿咻”一声跳到路上,仰头拍了拍他的羽织。 “只要见到这家伙的话,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叫你来了,大叔。”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船上的侦探能精准定位到你吗?我知道哦,因为一个组织,雨教会,十年里潜伏在暗处不断作乱的恐怖组织。” “他们不仅仅策划了许多起针对知情者的袭击,触角甚至伸到了政府内部,你的消息有可能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被泄露出去的哦~对一个杀手武士而言,被掌握行踪总不是什么好事,对吧?” 这不是她信口胡诌。 能宗一匆匆写下的纸条,上一张明明是雨教会的栀子花标志。就算他不是雨教会的一员,也和这邪i教脱不开干系,而且…… 送来尸体的人,就住在镭钵街。 摩挲着包里的残破布料,樱井里奈在心里冷哼。不论幕后黑手的目的是什么,威胁,捧杀,或者单纯只是开个玩笑? 但今天她就要给他们一个忠告—— 玩家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随着男人冷静自持的脚步声,和女孩轻快的脚步深入镭钵街,周围的气氛越来越严肃。 一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横亘在两人之中,其实也不难理解。 抛开女孩自来熟的态度和他们游轮上惊险的经历,他们满打满算才见了两次而已。 女孩无忧无虑地蹦蹦跳跳,一路向前,福泽谕吉羽织下的手搭在剑柄上,左右观察可能出现的危险,沉心静气。 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了政府中屡见不鲜的败类的话,他更没有理由置身事外了,他的剑,正是为了斩除迂腐陈旧的部分而生,为了让遮蔽国家的大树健康繁茂生长下去,作为武士的他无所畏惧。 他注视着身前欢蹦乱跳的女孩,对方身后两条小辫子一蹦一蹦,和本人一样活泼,心中有些犹豫。 但是…… 无论如何,她都没有道理过早牵扯到黑暗的世界里,保护孩子们对世界纯洁天真的想象,为他们隔绝风雨,也是“银狼”职责的一部分。 突然,女孩的脚步停下了,她一下子转身,面向他停住脚步。 鸭舌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眼睛,福泽谕吉只能看见她的双手背在身后,情绪莫名其妙低沉了不少。 一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攫住了他。 “大叔。”她突然开口。 “嗯?” “你觉得我的哥哥,江户川乱步,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让武士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诚实回答。 “他……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无疑,”想到书上写的和孩子说话的技巧,严肃的武士咳了一声,不自然补充了一句,“你也是。” “你喜欢他吗?他在你眼中,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吗?” “或许吧……我不知道。” “嘛嘛,好吧,意料之中。” 女孩耸耸肩,转身继续往前走,嘴上絮絮叨叨,向他抱怨,“没有听到诸如‘任性妄为’‘肆无忌惮’的评价,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呢,大叔。” “明明哥哥只是有点任性啦,大家不太了解他而已,而且很聪明,知道什么是绝对不能踩的底线,所以连一点点任性也非常可爱。” 比起抱怨,其实更像……解释? 高大的武士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一如既往扮演一个成熟可靠的聆听者的形象,然而樱井里奈知道,他不仅仅擅长聆听,而且头脑也很灵活。 比起十几年以后那个锋芒收敛的社长,现在的“银狼先生”更年轻,更敏锐,也更…… 危险。 “哥哥很聪明,比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聪明。一些人只能见到我微不足道的能力,轻易把我捧上父亲的继任者这一位置,可是爸爸就是爸爸,他救过许多人,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和他相提并论。” “从前在家里,妈妈最聪明,然后是爸爸,其次哥哥,最后才是我。但是,我明白的,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大众不需要真相,他们需要噱头和刺激。” 她的父亲…… 福泽谕吉心头一动,想到了这对兄妹的姓氏。 江户川,一个非常罕见的姓氏,很稀少,出名的人也很少,称得上被大众关注的也就那么一个。 “江户川繁男?” “如雷贯耳,对吧?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话,哥哥也不会只愿意待在家里,天才的名头本该属于他。” 女孩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背影透露着些许落寞。这在天真开朗的她身上很罕见。 显而易见,失去了父母对一个孩子(不论这孩子看上去多成熟),都是无可比拟的打击。 “我曾经见过他,一个很有正义感的警察。”在横滨,这么有能力的警察并不多见,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福泽谕吉咽下了后半句话,只是淡淡地开导她: “不论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社会上下愚和上智的人都很少,大多数是处于智愚之间,与世浮沉,庸庸碌碌,随声附和以终其一生的。*” “不必在意他们的言论。” “或许乱步更聪明,但你也不可或缺,里奈。” 一只大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乱的,温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安慰的意味。 “你也很聪明,而且擅长和人交往,乱步能安然待在你的身后,正说明了这一点,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是个孩子,如果有什么困难不要一个人挺着,可以尽情来找我。” 只可惜,有能力的警察在横滨通常活不久。黑暗的森林里,一束光只会成为猎人们集火的目标。 江户川繁男很好,但横滨积重难返,一个江户川繁男并不足以改变现状……当然,一个福泽谕吉也不够。 江户川乱步,江户川里奈,一对过于聪慧的兄妹。 比起哥哥,更加成熟的妹妹反而更让人担心,太早看透人性让她带领哥哥,在横滨这种地方活得如鱼得水,但这并不全是好处。 人类互相竖起的壁垒不仅仅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如果这座壁垒单向倒塌了,对一个孩子来说,直面人性之复杂很容易早早地就失去对生活的期待,太过……沉重了。 从生理和心理上来说都是。 “好啦好啦,大叔!都说了你还没有到老爷爷的年纪啦,说话倒是一套又一套,这么慈祥干嘛,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女孩不满地鼓起腮帮,把作乱的手从头顶扒拉了下去,抬头越过鸭舌帽的帽檐,斜睨了一眼。 “就像现在呢,我可是带着大名鼎鼎的银狼先生来踢馆的坏人,如果要说可怜的话,应该也是对面的人吧?” 那只手短短圆圆,不是小孩又是什么呢? 被狐假虎威的武士先生嘴角微不可见地一勾。 “啊,我们到了!” 女孩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前面,隐晦地看了一眼残破不堪的巷口,和巷子里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突然脸色一变,怯生生地抓住了武士的袖口。 “这里好可怕,要保护好我哦,社长先生。” 明明一点都不害怕…… 福泽谕吉无可奈何地抽出长刀,挡在了女孩和目光如狼训练有素的“流浪汉”们之间,把羽织一脱。 “诶呀!” 宽大的羽织从上到下遮住了女孩。 “待在这里,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要看,也不要听。” 严肃的武士声音奇异地温和。 挣扎的女孩顿了一下,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好孩子。” 福泽谕吉淡淡地收回目光,抓住身侧的长刀,屈伸下蹲。 夺走他人性命之罪,本该他一个人承担。 第149章 一,二,三…… 黑暗的世界里,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并不意味失去了所有接触了解世界的通道。 鼻子还能闻到,鲜血的气味。 没有想象中那么腥,或许因为游戏机制,也或许因为羽织本身淡淡的熏香气味掩盖了大部分味道的缘故。 蹲在地上的感觉很无聊,里奈在心里数数。 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这是她曾经和太宰玩过的游戏。 闭上眼,一秒一秒数数,有时候会快一点,有时候慢一点,但总归在一分钟之内,睁开眼睛,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当然,在和太宰玩游戏的时候,这个“迎刃而解”从来没有这么“形容词”过。 “呃!” “啊!”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绿色的羽织之外,黑暗里,只有胸膛中跳动的心脏,噗通、噗通,伴随着只能传入心里的倒数声。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头上的羽织被掀开,阳光重新洒入狭窄的巷道。 一只手按在她的头上,用力揉了揉,把她的头发揉得乱蓬蓬的同时,把她揉得东倒西歪。 “啊,大叔,你解决好啦?” 数到“五十九”的樱井里奈睁开眼睛,不知为什么有点开心。 福泽谕吉的长刀好好挂在腰间,就好像从来没被出鞘过一样。 “嗯,等久了吗?” 他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女孩的头顶,挡在她和巷子之间,脸色说不上好,但也不像对着她。 樱井里奈好奇地抬头看他:“没有啦,怎么了?” 福泽谕吉还没说话,一个青年的声音先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好久不见,福泽阁下。” 玩家眼神一动,看向福泽谕吉,用眼神谴责他。 你咋和人家认识。 这不显得我带着熟人来找人家麻烦的行为,稍微有那么点刻薄了吗? “哦哦,居然还有小江户川君,稀客啊。” 福泽谕吉低头,给了她一个同样的眼神。 你不也和他认识吗? 平白蒙冤,玩家这能忍?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直接绕过福泽谕吉,走到一群生死不知的流浪汉中间,叉腰,和站在巷子尽头的男人对峙: “这位先生,请不要随便套近乎,就算你诚心诚意地自己从房子里走出来了,也不妨碍我想打你一顿的决心。” 窄巷尽头,西装革履的胖子“呵呵”地笑了起来,一点点靠近。 身上的肉把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空地挤得更小,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又高又胖的体型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小孩子就是这种不便,随便一个大人都能一只手把她拎起来。 里奈不爽地往后退了两步,福泽谕吉扶着她的肩膀,代替她和面前的胖子交谈。 严肃的武士直视着面前的男人,淡淡道:“没想到你居然住在这,蜘蛛。” “蜘蛛”很坦然:“啊,害,瞧您说的,晚上那么冷,您总得允许我住在房子里吧,哪怕这房子没有您想象中那么豪华。”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的行踪,本不应该摆在明面上,更不能被交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福泽谕吉语气颇为严肃。 “福泽阁下!您这可是冤枉我了。” 里奈躲在福泽谕吉身后插嘴:“不可以撒谎骗人,说谎话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但是小孩子也有方便的地方,童言无忌,偶尔说些超过的话也没关系。 “蜘蛛”一顿,用一种非常幽怨,她有点看不懂的目光看着她。 难道他认识我吗? 里奈咬了一下手指。 又是一个她见过的熟人?熟人会做把尸体运到她家门口恐吓她的事?不信。 该死的脸盲,简直比乱步的路痴还要影响游戏体验……上帝打开门的时候,就不能贵人多忘事忘记关上窗吗,装的也行啊。 “小江户川君,好吧,寄‘外送’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总有被大名鼎鼎的江户川找上门的一天。” “我说我是无辜被迫的,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将功赎罪?” “来不及,直接枪毙。”仗着福泽谕吉挡在面前充当保护罩,玩家的话说得很无情。 “别啊,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胖男人举起双手,眯眯眼,看向福泽谕吉。 “银狼先生,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您好歹说句公道话嘛!” 作为回应,长刀微微出鞘,寒光一闪而过,照亮了男人勉强的笑容。 想什么呢,出卖了人家的情报,让人家差点阴沟翻船瓮中捉……咳咳,那啥,还指望人家给你面子? 里子不给你翻出来都是人家教养太好的错。 樱井里奈吐了吐 舌头,拍了拍他的羽织,用看似小声其实在场哪个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上吧,大叔,你被强化了!” 福泽谕吉:…… “蜘蛛”:…… “哈……哈哈,江户川君比当初可活泼多了,看来横滨的环境虽然鱼龙混杂,但江户川君看上去比在乡下的时候活泼了一点呢。” “镭钵街的道路错综复杂,竟然能准确定位到这里,不得不说英雄出少年,您的本事,比之当初的千里眼大人也不差多少了,厉害。” “蜘蛛”感慨道。 “你认识我?”女孩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疑惑看上去不像装出来的。 “贵人多忘事啊,小江户川君。”“蜘蛛”嘴角一抽,干脆也不谜语人了,在福泽谕吉警惕的眼神中把手伸入怀里,掏出一个—— 钱包? 然后,一枚浅粉色的信笺被两只手指夹出来递到她面前,上面熟悉的字迹让玩家眼皮一跳。 【致爱猜谜的先生:】 【您的钱包,我猜它原本应该在一位小偷君手里,但它却在你的右侧兜里,这是为什么呢?我猜不太出来,这问题太难了。】 稚嫩的笔迹,由于磨损掉了不少比划,但看出这是什么东西还是挺简单的。 “我想起来了!你是——” 女孩恍然大悟,从武士身后一跃而出,指着他神色激动。 “蜘蛛”点点头,把手放在耳朵边,做出一副“侧耳聆听”的姿势。 “你是那个被小偷偷了钱包,被我找回来之后还摆了一张能吓哭小孩子的臭脸,超没礼貌地离开警局的谜语人大叔!” 【吓哭小孩子】、【臭脸】、【超没礼貌】、【大叔】。 无数无形的箭矢从空中射出,“噗噗噗”地插进他的胸膛,把他期待的小心脏串了个透心凉。 现场的气氛尴尬至极。 福泽谕吉的手在刀柄上摸了一下又犹豫着放下。 总觉得不需要出刀对方就已经满身都是洞了…… 错觉吧。 “噗,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女孩把口罩往上勒了勒,露出的眼睛微眯,指尖把玩着粉色陈旧的纸条,越发吸引人的注意力,“我记得你啦,能宗先生,和某个兼职的侦探一个姓氏呢。” 【能宗久的纸条】 毕竟直接写在纸条上了嘛,名字。 能宗? 福泽谕吉眼神一动,默默记下这个姓氏,顺便顺着女孩的意思把手指搭在刀柄上,看上去一言不合就要开杀。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时过境迁依旧能见到认识的人,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 能宗久非常有眼色地举着手后退,堆起笑容解释,“你要相信,小江户川君,我和那家伙不是一伙的,福泽阁下的行踪虽然是我透露出去的,但我和他真的没关系啊!” 他从这只离巢的小鸟眼睛里见到了狡诈。 正派人士福泽谕吉很好对付,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但当正派人士后面跟了一只坏心肠的小鸟,先被其欺之以方的时候,你就要小心这只拿到底牌,坏心眼的小鸟咯。 “是吗?那你替他送信,是他拿着枪顶在脑门上逼你的吗?” 女孩说到一半,敲了敲自己的头,补充道: “哦,对,还有花园里的尸体,差点把这个忘了,嘿嘿。” 尸体? 福泽谕吉投来了锐利如剑的眼神。 就连玩家都被这眼神震慑了一下,深刻感觉到了什么叫传说中的气场,她甚至看到一个大写的“危”字浮现在对方头上…… 对不起走错片场了。 主打感情线的游戏,和平友爱,和平友爱哈。 能宗久飞速滑跪,主打一个能屈能伸:“对不起,错了,原谅我。”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样子。” “那你想要怎样?” “给我两千万,然后把房子给我,再去给我炒俩菜,快去。” “?” “啊,好痛!” 被可靠大人迎头痛击的女孩跳脚:“可恶的大叔,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无论我提出多么奇怪的要求都要无条件站在我这里,这就是谈判的精髓!” “好好说话。” “切,大叔不懂谈判!” “啊!” 但是大叔略懂拳脚。 捂住头泪眼汪汪的女孩抬头,倔强道:“能宗先生,我是来谈条件的。” …… 两个人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天边染上了漂亮的淡粉色,如烟如雾。 尽管镭钵街里污浊遍地,但天空就是天空。 在爆炸后的大坑里见到的天空,和在城市最顶端的旋转餐厅见到的天空没什么两样。 环境诞生人,最终造就人的却是人们自己。 想到从“蜘蛛”那里拿到的名单,福泽谕吉叹了口气。 或许…… 回家的路上,冷冷的风吹过街道,卷起残破的报纸和落叶。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女孩抱着脑袋走在前方,百无聊赖地踢来踢去: “话说,大叔,你就要一份名单就好了吗?这也太好满足了。” “嗯。” “名单里面好像有很多很眼熟的人,他们都会死吗?” “一部分。” “不都是坏人吗?全都杀掉也没关系吧。” “不可以。” “诶——不能吗?为什么?不是坏人吗?” “有用处。” “好吧……”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胸口的名单在熊熊发热,福泽谕吉走在道路上,羽织随着晚风飘荡,刀鞘在光与羽织的影中跳动。 严肃的武士回答着女孩随口提出的问题,脑袋里却止不住回想着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警官,天才般的江户川繁男。 维护安详平静的责任驱使福泽谕吉走上了一条以暴制暴的道路,在同样的天空下,他见证了一个女孩的成长,不同于他让人闻风丧胆的的长刀,她的武器无形无色,威力却一点也不逊色。 未经淬炼的刀刃容易折断,没有得到锻炼的才能也容易走上歪路,孩子们总会容易偏向最容易的道路,在尚且懵懂的年纪做出不可挽回,影响一生的决定。 时光无情,轮转无能,当他们到了意识到当初的选择意味着什么的年纪,早已经为轻率的自己付出足够的代价。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才能,失去父母的江户川兄妹,黑手党遍地的横滨…… 两个效忠于黑手党的江户川繁男? 一想到那样暗无天日的未来,福泽谕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话说……你的侦探社已经开起 来了吗?” “对呀,开起来了,社长是我哦,是——我——” “侦探社,叫什么名字?” “武装侦探社!” 第150章 “再见,大叔~期待你的辞职~” 在与若有所思的福泽谕吉告别后,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孩收起笑容,左右观察,走入一个不起眼的拐角。 夕阳下,女孩背着书包又从拐角拐回了大路。 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女孩不仅摘了帽子口罩,甚至还换了一身更保暖的卫衣长裤,兜帽贴在后颈,充当挡风的围巾。一条长长的马尾卷在背后,随着动作一摇一晃。 就这样,她悄无声息地又回到了镭钵街。 “啊,我看真的有必要给世界上所有的无良记者举办一个跑步大赛,横滨的这些肯定名列前茅,速度超人啊,有追我的空去参加比赛随便拿个奖金不好吗?累死了。” 靠双腿甩脱了追在身后的记者的樱井里奈站在熟悉的,残破的路口,一边辨认路线,一边掏出体力药剂一饮而尽,抱怨道:“都是打工人,干嘛这么真情实意。” 难道无良小报也有所谓的职业追求……? 什么挖出最狠的猛料,势必将对家无良小报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虽然很扯,但这是樱井里奈唯一能想出他们拿着记者的工资,却操着黑手党的心的原因。 不是因为爱(恨),谁干新闻啊?(bushi) 冷风从袖子里穿过,吹得人汗毛乍起。里奈打了个寒战,抱着自己跺了跺脚。 “嘶——不论什么季节,晚上的冷风都不容小觑呢。” 想到乱步“只有笨蛋才会在夏天感冒!!”的吵闹嚷嚷声,樱井里奈无奈地又灌了一瓶体力药剂,药效发作,体力值迅速恢复,肉眼可见,女孩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冷风穿过她的身体,又从铁皮和废墟的间隙中挤走。 足以穿山熔石的高温和冲击力在横滨的土地上硬生生挖了个凹陷,建筑崩碎,玻璃熔化,爆炸带走了中心圈的所有生命,留下焦黑的大坑,生命绝迹。 空虚的建筑恢诡谲怪,奇崛挺立,断壁残垣,水泥裸露如创口,钢筋支离如碎骨,焦热如潮水般褪去两年后,横滨的伤口从未痊愈。 但人类已经学会与痛苦共存,在废墟之上建立了新的家园。 里奈踏入浮尘满满的道路,脚底立刻感受到了不同于水泥马路的柔软触感。 “喂喂!” 刚进入镭钵街的范围内,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就从残破的大楼断墙后探出头,灰扑扑的,看上去和周围逐渐黑下去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要不是黑漆漆的墙上突然长出一只挥舞的手臂的话,她很可能就这么一无所知地走过去了! “喂喂,那小孩儿,过来!” “我?”里奈好奇地指了指自己。 十几年前的本地人这么好客?随随便便就邀请陌生人进家里参观? “对,没错,就是你!”那只手逐渐往上,直到露出一只头,一双眼睛贼兮兮地看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到这儿来,要不然一会儿被打死我可不管。” 好好好,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真过来了啊。 命令两个【武装人偶】在夜色中躲避,樱井里奈饶有兴趣地紧了紧外套,按照他的指示走进了废墟之中。 嘿嘿嘿…… 人影在断墙后搓手,努力憋笑,全靠幻想着以后锦衣玉食的生活支撑着演技。 “小宝贝,让叔叔来好好给你上一课!” 在他狞笑着扑出去之前,余光好像看见了一只42码大脚从天外飞来…… 十分钟后。 矮小不起眼的灰扑扑身影从断墙后走了出来,一张漆黑的小脸上只有两只眼睛能勉强看出颜色,黑暗中一笑,只能看清低空飘飞的两只绿眼睛和白得发光的两排白牙。 一阵冷风吹过,破成时尚破洞装的衣服摇摇晃晃,矮小的身影立刻打了个喷嚏: “阿嚏,阿嚏!嘶——好冷。” 有时候,漏风漏雨衣不蔽体乞丐经典职业服,和时尚破洞风艺术废墟感侘寂长裙,两者可以随意互换。 只要心怀时尚,哪里都是秀场嘛……哈、哈哈。 个鬼啊?! 她现在,立刻,马上就要闯进最里面找到目标!多一秒都不想等! 到底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游戏玩多了,她怎么想到入乡随俗这么一个绝顶坏主意的? 全都是点子王的错! 里奈揉了揉鸡皮疙瘩,反手把感官设置调成零。 众所周知,点子王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网络寄生虫,当一个玩家玩游戏久了,就会自动诞生点子王。 这种危险的寄生生物,会悄无声息寄生在激动的玩家脑子里,并在他们玩游戏的时候突然冒出来操控玩家,打出一些屎得让人心梗的操作,并在玩家反应过来要将其用加热头部的方式将其消灭的时候迅速躲起来,潜伏着,等待下一个出场的机会。 裹上外套,头脑清醒了不少的玩家召唤出代步工具——武装兽,由他带着迅速往内部行进。 夜逐渐黑了。 漆黑的夜晚无差别吞噬了整个横滨。 和灯火通明的市内比起来,镭钵街简直像被上帝遗弃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里奈被抱在怀里,在残破的路灯,房顶之间高速移动,身后宽厚的肩膀为她挡住了绝大部分冷风,让她足以腾出足够的心神观察下面。 幸好,镭钵街虽然很少有照明,但也不是完全绝迹。 零零碎碎的灯光,有白有黄,稀疏的星子般点缀在漆黑的大地上,瓦棚里,斑斑点点,虽不能照亮整个街道,却足以照亮一隅小天地。 一点点小星光,指引着每个势力成员回家的方向。 嗯……越往内部深入,旧日残破的建筑痕迹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铁片和木头支架组成的“房子”。 不,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就地取材,用剩下的建筑材料堆成的铁质“帐篷”。 这幅样子,比十几年后可残破多了,跨越了十几年的时间,直到现在她才有点“镭钵街实际上就是贫民窟”的认知。 “按地图来讲……啊,这里。” 【武装人偶】把她放在一座还亮着光路灯下面,微弱的光圈在黑夜中如同指路明灯,方圆百米内,指引着迷途的羔羊归家。 里奈挥挥手,【武装人偶】拿着外套匿入黑暗。 微弱的灯光下,飞蛾在灯泡周围扑腾,砰砰地撞在油腻的灯泡上,鳞粉簌簌下落。 时间一点一滴溜走,刺骨的寒意一点点刺入皮肉,里奈蹲在路灯的光圈之下,除了脚底下被照亮的部分和路灯杆子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她等了十几分钟,等到了一个男孩闯入视野,“喂,你不能待在这儿!” 他看上去十几岁的样子,瘦瘦的,脸上没有这个年纪本该有的婴儿肥,眼神里满是警惕,右手一直揣在兜里。他身上穿着一件旧旧的兜帽外套,但洗得很干净,白色的发丝贴在脸上,长相稚嫩。 电光石火间,女孩后退了一步,主动避开了他的散步范围内,躲在电线杆后面,颤巍巍地看着他。 “对不起,”她喊了一声,双手抓着电线杆,绿色的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真诚,“我,外面太黑了,我只是在这里,待一会。” “小孩子?新来的?”白濑握着刀柄,和她隔着电线杆对峙。虽然对面是个小孩子,但他警惕的心一点也不会放松。 里奈尝试取得他的信任,但显然,这游戏没有【谈判】判定,她的演技也并不足以取信警惕发白濑。 白濑掏出刀,一步步逼近,声音非常不耐烦:“我管你从哪来的,这里是‘羊’的地盘,滚出去!” 里奈一个低头,躲开刺来的匕首,笑容有点勉强:“可是周围只 有这里是亮的,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小朋友不讲武德! 不是说“羊”收留镭钵街里流浪的孩子吗? “该滚哪去滚哪去,我们不收留新的成员!不论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你们这些总是吃白食的家伙,我可不能让你进来!” 白濑转了个刀花,匕首在路灯上划出一条白痕,他翻了个白眼,指指白痕: “这是我们的东西,别打这的主意,知道了吗?” 嚯,真有底气。玩家心想,要没捡到中也的话,她名字倒过来写。 “你是‘羊’的首领吗?不收新人是你可以一个人做主的决定吗?”她质疑道,用不相信的眼光上下打量他。 果然,是个二把手就忍不了这么被挑衅。 “当然——我虽然不是,但是,中也也要听我的!” 少年的脸色有一瞬间看上去非常可怕,他迈开腿,一点点朝她靠近,色厉内荏地大喊。 “就你这种人,连刀都拿不稳吧?‘羊’是我一手创办的组织,所有人都该听我的!就算收养了你们这种累赘,你们也只会拖累‘羊’,什么活都不能干,只能指望着别人养你们,这种寄生虫,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进来!” “白濑?!”一道青涩的声音插入,另一个少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也穿着一件戴帽子的卫衣,寒风中,宽大的帽子随风抖动,看上去一点都没有糟糕的天气影响到。 他就这么迎着风走了过来,一双钴蓝色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摄人心魄的光芒。 “你在这干嘛?我不是让你们在基地等着我吗?我回去没找到你,你偷偷跑出来,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白濑顿时捂住耳朵,露出一个烦闷的表情。 “出来干嘛?是不是偷偷出来喝酒?” “啧,啰嗦……” 里奈躲在电线杆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着站在明暗交界线的少年。 她想起了黑红色的污浊,熊熊燃烧的大火,每一次呼唤,每一次对视,都带着绝对的默契。现在……好吧,现在他们,嗯,可以重新认识一遍,再说一遍—— “初次见面。” “谁?”中原中也转过头来,看着她,帽子下的脸是不作伪的疑惑,“你是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0-160 第151章 “她未经允许入侵了我们的领地!中也,杀了她!” “别胡说,白濑,她只是个小孩子,顶多看上去比我们大一点。” 中也摇了摇头,双手插兜,毫不顾忌地走近电线杆。 这时候的他瘦瘦小小的,竟然比她矮了好一截。 樱井里奈在心里算了算年纪,突然失笑。 她现在的确比他大几岁,当然比他高。 突然从妹妹变成姐姐,感觉有点奇妙。 她突然有点想听中原中也叫“姐姐”。 绝对不是她的恶趣味发作! 脚步停在电线杆前,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两人隔着灯光互相对视。 看着眼前赭红色的头发,脸盲的玩家终于抓住了以后【中原中也】的一丝感觉。 哦,原来我的面前站着的,真的是幼年期的重力使—— 类似这种感慨吧。 与她的后知后觉不同的是,中原中也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熟悉感就像雨后的杂草一样油然而生。 绚丽夺目的绿瞳。 大雨淋漓后,迎风摇曳的嫩叶,露水滚动,阳光和叶脉间偶然捕捉到的勃勃生机。 让人忍不住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掌管春天的神明,极尽了所有怜爱,才能描绘出此等熠熠生辉的绿。 “你住在哪儿?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快被心中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搞晕,“羊之王”想不明白,干脆把问题抛给别人。 他向前一步,皱起眉,上下打量她破旧的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和黑色的长发。 “你叫什么名字?” 听完他说的话,白濑的脸突然露出牙酸的表情,倒退两步躲得远远的。好像他刚刚看到一只西装革履的蟑螂优雅翩翩地从他面前路过,顺便行了个吻手礼似的。 嗯…… 不知为什么,她很能理解白濑的感情。 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个是诞生了不到两年的小宝宝的话,光从他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樱井里奈现在肯定要大喊一句,这种搭讪方式连我爷爷都不用了! 就算知道他没什么奇怪的意思,她也想抓住他的肩膀,严肃地告诉他—— 不要随便对路上的女孩这么说话。 不然就算长了一张天怒人怨的俊脸,是大名鼎鼎的‘羊之王’,‘重力使’,也必然会挨打的。 比如,随随便便就在路上骚扰别人,最终总要她来出面从警察局保释的某自杀狂魔,出来的时候脸上总带着一个巴掌印。 “我想,我没见过你……在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 说到一半,樱井里奈愣了一下,眼神一阵恍惚。 记忆的海洋斑斓壮阔,一尾似曾相识的小鱼跃上海面,挥起尾巴,溅起珍珠般的水花。 【第一次见面,应该要交换姓名的吧?】 月光皎洁,如碎银般洒落,野性不驯的少年,如燎原业火般的蓝眸。 “我叫中原中也。” 男孩疑惑地抬头,钴蓝色的眸子裸露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浓密的睫毛拉出长长的影子。 【老子叫中原中也。】 月下的少年仰头,削肩细腰,转头望向她的时候,目光像深海一样深沉,又像烈火一样灼热。 “中也……” 女孩无意识摩挲着电线杆,呢喃出早已熟记于心的名字。 她翠绿色的眼睛虚虚盯着他的头顶,就好像透过暖黄色的灯光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似的。 不知为什么,中原中也抖了一下,莫名其妙有点生气。 他别扭地咳嗽了一声,把这种生气归咎于面前的女孩,未经自己的允许就擅自称呼自己的名字原因上。 “喂,谁允许你擅自叫我的名字了?” “喂喂喂,中也,你不会真看上这个女的了吧?” 白濑“啧”了一声,刻薄的批评一溜烟溜了出来: “这家伙,干干巴巴的,又脏又胆小,说话的声音还没有虫子大,你看上她哪一点了?柚杏不比她好一百倍?” 按理说自己不该插手,他越冲动,对自己就越有利…… 但这直愣愣的样子算什么?! 这突然出现的家伙还没加入“羊”,只说了两句话,勾勾手指,就把“羊之王”哄得团团转,这算什么? 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稚嫩的声音唤醒了樱井里奈。 发呆的女孩眨了眨眼睛,低头,和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男孩好像生气了似的,苍白的脸上飞上一朵红霞,瞪大的钴蓝色眼睛跳动如火,燃烧着生机勃勃的生气: “闭嘴,白濑!” 呵斥完白发男孩,他转头皱眉,双手插兜质问她: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脑袋被冻傻了?” 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翻涌的记忆按了下去,女孩勾起一个笑容,“我的名字是里奈!” 江户川什么的,最好还是别让他现在知道了吧。但是她没骗他,和他认识的她的确叫里奈,无论在当下,还是在十几年后的未来。 “里奈?” 中原中也扶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的确好像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名字,难道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是自己搞错了?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天太晚了,再在这里留下去,基地里没人,万一发生什么危险就糟了。 这么想着,他放下手,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女孩: “里奈是吧……你是来寻求‘羊’的保护的吗?” 在他背后的白濑一听,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她,好像她敢说一个“是”字的话,他就敢扑上来把她撕碎似的。 迎着白濑欲择人而噬的目光,玩家笑得格外腼腆。 “对,我在外面见到了‘羊’贴的消息,只要是小孩,都可以加入,对吧?” “你撒谎!”白濑大叫。 所有的消息纸条明明都被他偷偷撕光了! “她根本不可能是看到消息来的普通小孩,她是……她是间谍!杀了她,中也!听我的!她一定是大人派来偷东西的小偷,强盗!” “不可能是……?”中原中也转身,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白濑?” 激动的白濑突然哑火。 他攥着匕首的刀柄左顾右盼,支支吾吾: “因为……因为……” “因为他早把所有的纸条都偷偷撕掉了。” “闭嘴!”白濑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五指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女孩瑟缩了一下,弱弱道: “不仅如此,我来的路上,还听说‘羊之王’代表整个‘羊’,正式对镭钵街所有居民宣布,除非缴钱,或者上交足够的物资……” “闭嘴,闭嘴!你个婊子!” 白濑一瞬间神色变得十分阴暗,纯粹的恶意浮现。 绝对不能让中原中也知道这些! 他两步冲了上来! 本来就不远的距离,不到两秒就彻底缩进到极点,里奈甚至能肉眼看到寒光闪闪的匕首,以及他嘴角勾起的冷笑。 不知道是不是手滑了,匕首的角度偏移了不少,径直朝着男孩女孩两个人冲去。 要是真的让这一刀捅实了,没准两个人都逃不掉重伤的下场……! 唾手可得的胜利冲昏了他本就不清醒的头脑,妒火化作毒蛇,啃啮他的心。 被发现的慌乱,愤怒,极度,骄傲和不满,种种情绪交织之下,最终推动他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白濑!” 一声怒喝,黑红色的能量猛然爆发! 时间恍若凝滞,强大的威压环状爆发,所有动物都能直接感觉到,危险! 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逃跑,就像森林里的王者,稍微泄露一丝气息让就人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唰。 一道银光闪电般坠落。 是匕首。 红黑色的光芒散去,它竖直向下插在地上,刀刃没入地面,只剩刀柄露在外面,轻松得像热刀插i入黄油。 而握着它的手,被黑红色的光芒紧紧缠绕,一寸不得深入。 直到这时,白濑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不,中也,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他连连后退,一下子被绊倒在地上,“啊!”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的?” 女孩好奇插嘴,得到白濑一个狠狠的瞪视。 心情颇为糟糕的男孩也跟着瞪了她一眼:“闭嘴!” 哟,我还以为白濑是个二五仔这件事早就暴露了呢。 某种意义上把人家组织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搅了个天翻地覆的玩家眨眨眼,食指和拇指捏出个“OK”,又在嘴上拉链似一抹,闭上嘴不说话了。 清除了在场唯一一个外人后,中原中也单脚踩在一块碎石上,俯身前倾,又不解又生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濑?” 为什么要揭掉收人的纸条? 为什么冒称他的名义,发布那种命令? 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我们不是家人吗?‘羊’组织,和‘羊之王’,大家都是一起的,只要团结在一起,弱小的‘羊’也能咬断狼的喉咙,这不是你说过的话吗?” 背对着路灯的男孩身上散发着深深的失望,他执着地凝视着地上的同伴,固执地想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还能为什么? ‘羊’是他一手创办的组织,凭什么他不能代表整个‘羊’? 不过看在他有异能力的份上,稍微说点好话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最吃‘伙伴’‘家人’一套,不怕他不信。 原本想嘴上说些好话,敷衍敷衍他的白濑突然一顿,眼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红光,激动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家人’?‘伙伴’?谁想和你做家人?你是我捡回来的,有义务保护我,听我的话,没有我,你早在捡我们‘羊’的吃的时候就被打死了!” “‘羊’是我的组织,我才是‘羊之王’,你就乖乖当个异类就好了,用你的能力保护我们,就像……” 说着说着,白濑的表情开始扭曲,好像在努力和嘴抗争似的。 “就像……?”玩家忍不住顺水推舟了一下。 “就像看家护院的流浪狗!” 最后一句激愤的话说完,白濑瞬间反应过来,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明明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不对,不对! “你也是怪物,对不对?你操控了我的身体!” 白濑指向电线杆后躲藏的女孩,目光就像看见最后的救命稻草,不管是不是,拼命往她身上泼脏水。 “中也,中也,都是她的错,是她,是她操控了我,是她让我说了那些话!快,杀了她!” 这都是第三次要杀了我了…… 里奈脸上惊慌失措,心里则是一阵腻味。 要是每次都能直接抓着刀子捅上来,她没准还能高看他一眼。 像现在这样只会寻求自己看不起的人的帮助,一边躲在人家的背后享受庇护,一边怂恿人家干坏事,这种行径果然让人看不上。 但这是“羊”内部的事。 她看向一言不发的男孩,深沉的沉默让他周身的气氛如此寂寥。 虽然很想把他挖回去,但她尊重他的决定。 如果初见的话她一定不会放任这么符合xp的少年继续在过家家一样的“羊”里胡闹。 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了,明白他野性放肆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负责,成熟的心,能对自己做出的决定百分百负责……? 里奈歪头,看着面前矮墩墩的男孩,心中突然就不是那么确定了。 话说,现在的【中原中也】,和以后的【中原中也】,可以当做一个整体看……的吧? 算了,不管了。 要是他真的毫无芥蒂被叫做“流浪狗”,还能和白濑一起亲亲热热做一家人的话…… 她一定会用棒子狠狠敲他的头的! 一定! 不知为什么,沉思的中原中也抖了一下,感觉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 第 152章152江户川家直觉系笨蛋妹妹…… “白濑,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看待‘羊’,这么看重‘羊之王’的地位。” 男孩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失望,甚至有些自暴自弃逐渐浮现: “你们把我推举到‘羊之王’的位置,我从未认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位置,如果要是想要的话,这个位置直接给你也行。” “不,中也,你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我不需要,大家都很,都很……”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当‘王’?‘家人’,‘同伴’,真的把我们都当做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愿意和我们共同进退?” 里奈惊讶地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男孩。 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展露这么逼迫性的形象——一步步向前,不断施加心理压力,目光带来的压迫化作内在的精神压力,让白濑有些手足无措。 “当、当然!” “那好,我相信你。” 还没等白发男孩露出狂喜的表情,中原中也一挥手,地上的匕首飞了起来,晃晃悠悠飘到白濑面前。 “向我证明这一点,证明你还忠诚‘羊’,肯听从‘羊之王’的命令。” “叛逃‘羊’之人,腹部自刺一刀,以偿还组织之恩情。” “我不想计较你到底想什么,向我证明,你还是‘羊’之白濑……动手吧。” “我不是叛徒!” 白濑咬牙,瞪视着高高在上的男孩,怒吼道:“你不能用规则惩罚我!” “是吗?”赭发的男孩淡淡一哂:“那我换种说法。” “给组织造成重大损失者,断一臂。违抗上级命令者,逐出‘羊’。这两条罪过你任选,我都无所谓。” “重大损失?上级?” 或许知道谎言已经无法掩饰,白濑瞪大双眼,双腿用力,跳了起来,一下子把踩在石头上的男孩推了下去。 “别说大话了,可恶!你不配站在这个位置上!” “白濑……” 中原中也踉跄了两步站正。 不知为何,没有使用异能力反击,把高处的石头让给了情绪激动的白濑,静静观望。 平静的神色中燃烧着默然的火焰,冷静的外表和灼热的内心截然相反,玩家能从月光下静默站立的身影中看出两个人—— 外在的冷静的“他”,和内在愤怒的“他”。 一只无拘无束的野兽操控这副皮囊,透过两只眼睛窥探外面的世界,跃跃欲试着,欲撕破皮囊毁灭一切。 一只社会和规则束缚教导的“他”,人在成长过程中并不是一座孤岛,会和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物产生联系,互相挤压改变。 犹如被放入模具里的西瓜藤,成长过程中,社会的铁则塑造了一个人冷静理智的行为准则,就像禁锢着西瓜的模具一样,把逐渐长大的西瓜塑造成模具的模样。 樱井里奈一直都知道“中原中也”体内锁着何等可怕的怪物,“荒霸吐”,掌控火焰的神明,神的力量和兽的野性麻绳一般缠绕起来,可以轻易摧毁杀死一座城所有的人。 男孩体内锁着这样的怪物,巨大的爆炸是它的第一道锁,一句神秘的口令是第二道,最后一道,是塑造男孩的社会规则。 “了不起呢,中也。” 里奈轻声恭贺,为他的成长,也为兽,或者,“他”的悲哀。 月亮静静挂在天上,薄纱般的月光轻柔披撒在男孩赭红色的头发上,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 游离在时光之外的月亮,见证了他的诞生与成长。 …… 白濑踩在石头上,这样的动作好像给了他更多的信心,他的右手在兜里翻了翻,再抽出来的时候带着一沓纸条。 手一扬,纸条片片,随风而起,旋转飘落,月光下,纷纷扬扬的纸条如雪花般洒落,波澜壮阔。 缩在电线杆后面,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玩家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张纸条,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有的纸条都在白濑手里。 中原中也就是再等一千年,也不会有看到消息的孩子加入羊,受到他的庇护。 “一个孩子,一天要吃多少东西,你知道吗?” “生在镭钵街,只要还没成年,就不可能在外面找到工作,也不可能能拿回来钱!没有钱,就买不到吃的,仓库里的食物本来就不多,要是再多来几个孩子,‘羊’根本养不起他们!” 白濑大声怒斥,由于激动,脸上红通通的,声音喊到嘶哑: “呵,呵呵,高高在上的异能者怎么知道呢?走出镭钵街,找个地方工作,吃顿饱饭,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操纵异能,飞来飞去的事罢了!” “你才不是‘羊之王’!你只是‘羊’的保护伞,没有任何权力替我们做出任何决策!” 声嘶力竭说完这番话,白濑扶着膝盖喘气,丝丝白雾从口鼻处溢出。 足见他有多激动。 不知道从哪儿接来的电路接触不良,万分之一秒内,路灯闪了闪,“啪”地一下灭掉。 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 三个孩子站在夜晚的冷风中,寂静就像深海里的铅块,沉甸甸坠在每个人怀里。 无形的压力让中原中也的喉咙干涩,脑袋发晕。 晃动的视野里,许多以前的记忆翻涌。 瘦骨嶙峋,深刻地印在胸口的排骨,凹陷的胃部。死亡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步之遥,行在生与死的缝隙里,向左向右都是痛苦。 徘徊于荒原中的灵魂,寂寥痛苦,凝望着属于生者的幸福,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不曾得到幸福之人永远都无法凭借贫瘠的想象认识到幸福的滋味,就像在吃下食物之前并不认识食物是什么一样。 过去的他,被善良所拯救,而现在他只想把这份来自他人的善意传递给更多的人,搭建荒原中的小小庇护所,用自己的能力,这张只是比别人厉害了一点的底牌,保护更多的人。 难道这是错的? 不,无论如何,保护孩子总是没错的! 可“羊”的成员救了他,他应该无条件站在他们身后,哪怕他们并不支持他的决定。 可保护别人,拯救别人,是不对的? 他…… 他真的做错了吗? 慈悲的月光投下来自过去的目光,落在现在的男孩身上,外在的规矩和内在的兽自我辩论,挣扎,搭建又推翻,直觉把控的兽挣扎在规矩的边界,让坚硬的外壳出现一丝动摇的缝隙,而规则又试图捏合这些缝隙,导致他陷入了一场自己和自己的辩论赛。 一只学习做人的兽,或者,一只披着兽皮的人。 人性和兽性的碰撞,挣扎,迸发出的色彩比月光还明亮,几乎成为一种人性的美学,美丽得让人不能移开视线。 玩家着迷于复杂微妙的人性碰撞,几乎又找回了和当初那个美丽野性的少年初见时的怦然心动。 啊…… 如果世界是一团混沌,那么人性与兽性的碰撞便是点亮世界的火种!如此明亮,如此真实,几乎触手可及! “回忆会给过去抹上难忘的色彩,然而,总有惊艳的人久别重逢,然后,再次见面之时,点亮躁动的回忆。” 里奈喃喃自语,忍不住从电线杆后走了出来,向挣扎的少年走去,犹如被灯光吸引的飞蛾。 夜色中,女孩犹如一只翩翩而舞的蝴蝶,轻扇翅膀,脚尖轻点,几个翩跹飞到男孩身后,用纤弱的触角轻轻碰了碰月光下挣扎的魂灵。 “喂,中也。” “!!” 越来越大的压力一下子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他的幻觉一样消失不见。 男孩转过头,那兽窥视外面的窗口——如宝石般钴蓝色的眼睛还残留着兽的狰狞,然而他的脸色却十分茫然无辜,好像一点也不曾挣扎过似的。 心理学范围内,人们通常会倾向于将自己的内心层层包裹,无论内心的自我如何伤痕累累,暴露在外的情绪也只会平静、惬意、坚强,筑起高墙,不愿,也耻于将内心的创伤暴露在外人面前(尽管他们不会嘲笑或讽刺),这种复杂感受正是“中原中也”是个人最有力的佐证。 是的,樱井里奈一直认为,中原中也是纯粹的人,从头到尾都是。 “中也。” “你……” 耻于展现内心的赧然打破了所有质问,中原中也被迫从挣扎中被人拔出来,情绪一下子就不连贯了。 他略微羞恼地后退一步,防御性盯着面前的女孩,语气不好地质问道:“你想干嘛?” “来给我打工吧,中也。” 女孩展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朝他伸出手。 “为我工作,直到我不再需要你,或者,你不再需要我。” 月光洒落,夜风吹拂,男孩一愣,愣愣地盯着她的手。 哼哼,被本玩家的飒爽英姿迷倒了吧? 快来到本社长的麾下,为本社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吧! 女孩内心哼笑。 至于黑心医生怎么办? 不道啊,反正不关她的事(吹口哨)。 稀疏的树叶簌簌作响,两个孩子互相对视着,时间都好像放缓—— “不是……你神经病啊?!” 中原中也后退一步,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瞪了她一眼,连头发都竖起来了。 咔嚓。 樱井里奈保持微笑。 好 像听到什么碎掉的声音……? 中原中也没有get到面前女孩剧烈震动的内心,只是警惕地连连后退。 任谁随随便便被今天刚认识的路人,用亲密的语气搭讪,好像要把他拐走一样可怕的姿态和他交谈,也会被真真切切吓到吧! “神经病?”女孩抽了抽嘴角。 “你是不是流浪太久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樱井里奈听懂了,这是说她饿疯了。 更过分的是,就连白濑那家伙都不叫唤食物不够吃了! 你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给我回来混蛋! 吐槽能量满格,玩家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中二的心思收了起来,耐心解释: “争斗的本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你和伙伴们的冲突,追根究底来源于物资的分配问题吧?有更多物资,每个人都没有生存的危机,就不会在乎有没有新的人加入了吧?” “你来我这工作,既可以见识一下外面的人怎么生活,又能合法得到薪资,那边的,你的……同伴,自然没有理由阻止你的组织拯救新人,一箭三雕,不是很好吗?” “你不是流浪儿童……你是谁?为什么要接近‘羊’?” 白濑像抓住什么机会一样,大声嚷嚷起来。 这讨论重点是不是有点歪……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里奈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招招手。还是用最直接的,镭钵街通行的道理说服他们吧。 “谁?” 中原中也警惕地左右张望,压低中心。 “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黑红色的异能力光芒一点点汇聚,无形的重力臣服于王者之下,为他驱使。 黑暗中,全副武装的精英一点点走出来,站在女孩身后,把长长的外套披在脏兮兮的女孩身上,然后,臣服性地跪在她身后,低着头,任凭女孩在他的武装带上擦手。 然后,在紧绷的气氛里,女孩灿然一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户川里奈,是个侦探!” “江户川……” 出人意料的,率先发问的居然是中原中也。 他皱眉,上下打量她,疑惑地补充了一句: “你是那个江户川?” 第153章 “你认识我?” “你真的是那个江户川?” “你说哪个江户川,我是江户川,我的哥哥也是江户川,全家都是江户川。” “你……” 中原中也往后一步,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目光好像X射线一样,好像要把她里里外外看个清楚似的。 “你不记得我了?” “什么……意思?” 记得他? 他什么意思,这不是他们在这个副本第一次见面吗? 难道副本之间的记忆是共通的? 他记得以后发生的事? 不会吧,策划,临时加设定可是要挨打的! 轮到玩家后退一步,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中原中也了。 不,不对,乱步就从来没表现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没道理中也会认识她,明明【江户川里奈】长得和【春日里奈】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对。 他问的是【江户川】,说明他认识的的确是【江户川里奈】,顶多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他,脸盲让她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罢了。 没错,他们并不认识。 差点被Meta元素吓了一跳的里奈拍了拍胸口,深吸一口凉凉的夜风,把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放回胸膛。 吓死了,半夜玩游戏果然容易被吓到。 下次还是早点登游戏吧,横滨的副本也太阴间了,半夜玩小心脏真的受不了。 要是玩着玩着,哪个角色突然喊她本命【樱井里奈】的话,医院里就要多出一例突发心脏病的急救患者,家长口中多出一个“玩游戏玩的”反面例子了。 “你不记得了吗……” 中原中也垂下眼眸:“抱歉,擅自说了些奇怪的话,请别放在心里。不过,我的确知道你,横滨最近有很多组织都在打听你的消息。” 他明明看上去非常期待她想起来他们的初见,但还是善解人意地移开了话题。 里奈愧疚地在脑海中翻箱倒柜,试图在无数张相同的脸里找出一张最符合【中原中也】的脸:“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曾经在哪见过你的样子,是在……镭钵街附近?” 可恶,换福尔摩斯来还差不多能做到吧! 不要为难一个弱小可怜又无辜的玩家啊!随便猜一个吧。 “是,你记起来了?现在的我和当时的我,完全不一样,你认出来了?”中也眼睛一亮,“我还想去找你,结果你先来了镭钵街,好巧。” “啊对,对对对。”里奈稀里糊涂地点头。 “你来这里干嘛,还穿成这种样子,”中也困惑地指了指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冷吗?” “不,不冷!”里奈一个机灵,赶紧把歪掉的话题拽了回来,“不对,我们正在讨论正事呢!到底要不要来给我打工?就现在!” 白濑见势不妙,偷偷收回石头上的腿,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趁着黑夜的掩饰,蹑手蹑脚往镭钵街深处走去。 可惜,在场的哪个人都不是眼瞎耳聋之辈。 “退后——” 中原中也乖乖退后。 “你,去把白濑,也就是那个要逃跑的家伙抓过来。”女孩接着指挥武装人偶。 偷偷看了一眼男孩,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她迫害白濑的行为视而不见。 很好。 很识时务。 “你们!你们联手骗我!中也!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耍手段的时候,我真是看错你了!还有你!真是让我看走眼了,你等着!” 被骂的两个人,中原中也目前心态良好,甚至连那些动摇他的话都不琢磨了。 而另一个,则满脸开心地从兜里拽出一条长长的绳子…… “你要干嘛?!我警告你!放开——放开唔唔唔!!唔唔!!” 更深露重谁先知?一弯明月照大腚……哦不,大地。 善良的玩家怎么会轻易和他计较呢? “今晚的月光,甚是喧嚣啊。” “……”中原中也默默低下头,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一个个数地上的小石子,就好像发出惨绝人寰的声音的是这些可怜的小石子似的。 虽然不肯承认,但真的,有点爽的。 碍于自己的坚持不能对白濑做些什么,但自己也没做什么,所有事都不是自己出的手,不是吗? “这下好了,没有多余的人能打扰我们谈话了,清场完毕!” 女孩拍拍手,满意地跳下,落在武装人偶的怀里,眨着一双翠绿的眼睛,好像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似的:“不谢哦~” “咳咳、什么谢不谢……” “哦,我懂了,”她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反身抽出枪,故意拉长声音,大声喊道:“不——要动,不然,我就开——枪——了!” “好。”中原中也装模作样举起双手。 话虽如此,枪口却只斜斜指着地面,对彼此双方都没有一点威慑力。 一种莫名的默契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缓和双方矛盾的最好方式,引入共同的敌人。 里奈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欺骗,但她擅长运用一些人尽皆知的心理知识,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做出引导,局面自然而然向她想要的方向滑动。 她一直都很知道怎么玩游戏,因为她是最棒的玩家。 趁着现在气氛还好,里奈收起枪,把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好了好了,说回正事……我真的想雇佣你,中也,你怎么想?” 中原中也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分辨不清,钴蓝色的眼睛明灭不定:“理由?” “诶?你需要这种东西吗?”里奈点点下巴,若有所思,“我还以为镭钵街的人做事都不问原因呢。” 中原中也斜斜靠在一截断墙上,不知为什么笑了一声,指了指她:“你是镭钵街人吗?” “不是诶。” 她甚至不是横滨本地人。 “那不就行了。” “一定要说原因吗?不说不行吗?” 樱井里奈抱臂,突然想逗逗他,故作为难地皱眉。 “当然……可以。” 嗯……嗯? “我说……”中原中也扭过头,盯着粗糙的电线杆,低声重复了一遍,“可以。” 白濑收留了他,给他容身之所,他自可以担任保护他们的“王”。 而她确确实实救过他的命,只是帮她的忙,就算不给报酬也可以。 当然,不要报酬这种事,还是等她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他再说吧。 某种意义上直觉如野兽般灵敏的中原中也,是行走的谎言鉴别机呢。 “真的?!” 并不知道自己根本没瞒过去的里奈,被从天而降的大饼砸得眼冒金星。 不需要报酬,就可以跟我走?! 果然,这种虎躯一震,小弟纳头便拜的剧情,终于!终于让我碰到了! 我就说我一定拿的是主角剧本!(叉腰) 压下仰天大笑三声的本能,里奈握拳抵在嘴边低声咳了两声,努力做出一副沉稳的样子补充道:“看来中也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方便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吗?杀人,还是绑架?我都可以做。” “嗯?” “嗯嗯?” 迷惑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儿,我是侦探,不需要以上任何一项服务,谢谢。”樱井里奈敬谢不敏。 “那你雇佣我干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或许觉得这么说话太不近人情了,男孩踌躇了一下,补上了一句,“请。” “真是的,把任务交给你之前必须要详细地介绍事件发生的起因,经过,结果,偶尔穿插看似幽默的调侃,渲染一下故事的悲情因素,然后告诉你事件的重要或者不重要的参与者,以便后面补充世界观或者埋下伏笔……” 黑发女孩掰着手指一项项数,认真地教导: “在一系列不许skip的对话说完后,最后才能告诉你你要做什么,这是规则!现在的年轻人,真急躁。” 说完,她还煞有介事摇了摇头,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叹了口气。 “没听说过这种规则。” 话虽如此,但中也还是靠在墙上,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你说。” 玩家主打一个我吃过的苦,你也得尝尝。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地讲述了一个波澜壮阔,千回百转的故事。 一个家庭美满的孩子,因为神秘组织一夕之间颠沛流离,怀揣着绝顶聪明的黑客天赋和神秘组织周旋,陷入麻烦旋涡被追杀。 躲到鱼龙混杂,乱作一团的十一区一边潜伏在暗处,和各种身怀绝技,三教九流的朋友不打不相识。在他们的帮助下掀翻了神秘组织,却不小心发现了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一个暗中投资人体试验的政客…… 越听,中原中也的眉毛就皱得越紧。 情况急转直下,在政客的权利下,许多朋友都被抓了起来,为了得到主角的能力,政客布下了天罗地网的鸿门宴,天才黑客单刀赴会,经过一段“噼噼啪啪咚咚锵锵”的精彩动作戏,智勇双全的黑客主角抓到罪魁祸首的实验证据公之于众,在暗网上留下相当浓墨重彩一笔,成为了众多黑客口口相传的神话…… “你这故事……啊不,经历,我越听越耳熟呢?”中原中也双手抱臂死鱼眼。 “你不要欺负我没看过电影。” “嗯?” 居然看过??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当然也看过电影的啊!”中原中也跳脚。 虽然只是在抢来的物资里找到了一架放映机和一箱光盘,在晚上投在空白的墙上看过无声的而已。 但,这也算看过吧! “好吧好吧,虽然故事是假的,但我的心是真的呀!” “你想干嘛,直说,别绕弯子了。” 中原中也特别想捂着头疼的额头掉头就走。 “我只是想雇佣你保护我哥哥而已。” 里奈讪讪地收口,不再提她的黑客复仇故事:“我不能随时随地跟在他身边,又怕有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威胁他的生命安全,所以……” “保护你哥哥吗?小道消息里另一个侦探?”中原中也沉思了一下,“我答应了。” “太好了!谢谢你!” 被女孩激动地抱住的中也一下子跳了起来:“不、不要靠这么近!下去,下去啊!” 虽然这么说,但一点都没有推开的动作呢。 里奈抱了抱瘦削得可怕的男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去就以“里奈社长”的名义,给员工增添免费三餐福利——嗯,要丰盛一点的。 抱了一会儿,感觉男孩身上暖和了一点,里奈主动退开两步放开了他。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 男孩不自在地摸了摸胳膊。 “嗯……” 一道灵光闪过。 诶,我有一计!( 里奈眼睛一亮,匆忙从外套里掏出一块鸢尾花手帕,抓着他的肩膀走到他身后。 中原中也之感受到一个热乎乎的热源在晚风中散发着温暖的温度,一只手在脑后抚摸,分开发丝。 “干嘛?” “不要动啦。” 两分钟后,女孩笑着转了回来。 中原中也抬手。 一条小辫子被抚到脖颈处,炸出来的短毛刺得脖子痒痒的,短短的,掺着白色布料巾和赭红色发丝的,红白相间,煞是可爱。 “入社礼物,寄托着前辈对后辈深刻的期望哦~很可爱呢。” 女孩叉腰,伸出右手,握紧他的手上下摇晃: “欢迎加入武装侦探社!我是社长,江户川里奈~很高兴认识你!” 第154章 “……” “……” 江户川乱步和中原中也,面面相觑。 “你……” “我?”中原中也指了指自己,不明白为什么江户川的哥哥是这种奇怪的态度。 说排斥,也没有多少敌意。 但要说欢迎,那也是绝对没有的。他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像要喷火似的,就差把“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写在脸上了。 “我们见过吗?” 想不明白的中原中也直截了当问道。 “见过,没见过,谁知道,乱步大人才不想和你说话,随便偷别人妹妹的不礼貌红发君!” 中原中也嘴角一抽。 这还真是……很有“杀伤力”的诘问啊。 虽然自己的年龄比这位江户川君小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是自己把反驳说出口,莫名其妙就有种输了的感觉…… 于是,他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作壁上观的女孩。 “你去和你哥哥解释吧,我什么时候抢他的妹妹了?按照年龄来讲,我比你们两个还要小,对吧?” “呵呵……没事,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樱井里奈从椅子上跳下来,朝中原中也抱歉地笑了笑。 揽住气鼓鼓的江户川乱步的肩膀,把他带到桌子对面,头挨着头小声道: “哥哥!你不能对我们的客人这么不礼貌!” “什么嘛!他才不是客人,乱步大人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浣熊君就算了,这只不礼貌红发君,我才不允许他分享我的妹妹!” “哥哥!”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被生气地看了一眼的乱步鼓起腮帮,翠绿色的眼睛中,晶莹的泪水一点点积累。 “笨蛋妹妹!什么都不知道!” 带着哭腔的怒声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让人足够心疼。 里奈顿了一下,有点慌张。 把哥哥弄哭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哥哥,不是说好了吗?” 当务之急,最重要的已经不是中原中也的去留问题了。 吵架之后,对方的第一需要已经不是解决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并且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我们说好了,无论哥哥在想什么,想让我知道什么,都要有话直说,不可以让我猜,记得吗?” 女孩强硬地抓住他的肩膀,抬头,两双相似到极点的翠绿眸子撞在一起,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见了对彼此的爱。 江户川乱步抽了抽鼻子,看见自己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滑了下去,就好像她也哭了一样。 别别扭扭地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水渍,他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地小声道: “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但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你,现在还需要你面临危险,找帮手保护我……我感觉,我好没用……”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女孩眼中逐渐燃起的熊熊火焰让他聪明的脑瓜先一步意识到了不妙。 “哥哥!”女孩用力地大喊了一声,声音之大连十米开外的中原中也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你,你小声一点。” “不要管别的了,我就问你一句!”女孩踮脚,抓住他的脸颊,固定住他的头,强迫他直视自己,“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闻名世界的大侦探,而我却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一起遇到了问题……” “我才不是大侦探……”乱步挣扎了一 下,然后悲伤地发现自己根本挣扎不开。 “嘘,不要打断我说话,哥哥,我说假如,假设,如果,知道吗?” “知道惹……”脸颊被挤到一起的少年乖乖地停下所有动作,做出倾听的姿势。 “很好,”里奈满意地稍微放轻了力气,认真道,“现在,大侦探乱步非常非常有名,而普通人里奈非常非常普通,有一天,世界末日来了……” “这转折也太生硬了。” “不要说话。” “哦,知道惹。” 里奈捏了捏手里软软的脸,继续假设:“有一天,世界末日来了,大侦探江户川乱步能很容易地被邀请进入庇护所度过灾难,而普通人江户川里奈不会被邀请,请问,大侦探江户川乱步会丢下普通人江户川里奈吗?” “怎么可能!” “那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解决世界末日!”已经完全沉浸于这个假设的乱步没发现,她偷偷把“大侦探江户川乱步”换成了“你”,此刻正激昂慷慨地挥舞手臂,以表示自己的坚定。 “如果世界末日没办法解决呢?” “那我就拉着你一起跑,到哪儿都不分开!” “哪怕我笨笨的,只会拖你后腿?” “哪怕你就是世界末日的原因,乱步大人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一点点!” 江户川乱步的话说的很肯定,他给了她一个超乎想象的答案,把难以想象的偏爱加注于她。 为了她,与世界为敌也不惧。 出乎预料的答案让人的心暖暖的。 不过…… “笨蛋,要是我就是世界末日的原因,你拉着我一起跑,岂不是全要死翘翘了!” “啊!” 被敲脑袋的名侦探松开了手,捂着脑袋缩在地上,不服气地小声道:“哼,笨蛋。” 要是真的世界末日,跑到哪儿不是死翘翘? 一起死翘翘,至少还能一起多待一会儿。 “好啦,别生气了,现在明白了吧?我找中也,保护你,不是因为你帮不上忙啊。” 女孩摘下帽子,摸了摸他的头,轻柔地说道:“对家人的担心,怎么也不算多。” “……我也是。” 少年蹲在地上,带着浓重的鼻音,回答道。 “我知道了……你去和红发君说吧,我不会任性了,多一份力量,就多一分把握。” “哥哥,你的安危永远都最重要。” 说完,她把帽子端正放回他头上,抱了抱蹲着的少年,转身和中原中也商量薪资的事去了。 留下江户川乱步一个人,抱头蹲在餐厅桌子旁边,藏在乱蓬蓬的头发下的耳朵红红的。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再看黑发的女孩的时候,眼睛里不仅有佩服,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羡慕。 家人…… 在镭钵街出生,从有记忆开始就一个人流浪,家人是什么感觉呢? 他原本觉得,“羊”之间,英爱可以算得上“家人”吧,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一起生活。 但是现在…… “你和你哥哥感情真好。”男孩感慨了一句。 “昂?” 倒茶的女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笑了笑: “当然,江户川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和哥哥,是彼此在世界上最后一个家人,所以,我才冒昧地想摆脱你,保护他。” “其实他不讨厌你,就是担心我,他说的话,中也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 镭钵街出身的人,最擅长分辨敌意,如果江户川乱步真的讨厌他的话,排斥他的时候也不会只盯着她的脸说话了。 中原中也抿了一下唇,端起桌上的杯子,观察这个温馨的屋子。 整洁,温暖,有……有“家”的味道。 而这一切,都出自于面前这个比他大了一点的女孩手中,简直像个奇迹。 “你真的很厉害,一个人带着哥哥,在横滨生活。” “不不,”被他突如其来的夸奖吓了一下,江户川里奈摆摆手。 “如果这样就算厉害的话,一个人保护整个‘羊’的中也,岂不是更厉害?要知道,第一次知道‘羊’组织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 “因为镭钵街的鼎鼎大名?” “因为你们的年龄啦,年纪很小的孩子,生活在秩序正常的世界都很艰难,何况生活在‘镭钵街’呢?所以,你真的很厉害,很善良,你很好,中也。” 不要怀疑这一点。 趁着他愣住的时候,里奈温和地摸了摸他的橙发。 这也是她曾经在未来和醉酒的他说过的话。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通过努力选择自己的未来。 她认识的中原中也,从来都富有责任心,强大,温柔,是“会扶老奶奶过马路”的黑手i党。 不论他诞生之初是什么,荒霸吐,封印装置,一串代码,抑或复制人,被复制的人类,什么都无所谓,“中原中也”选择做人类,“中原中也”就是人类。 “如果有一天,你也发现自己的世界走到了末日……”里奈碰了碰他短短的辫子,手绢和橙红色的发丝交相辉映,带着淡淡的洗衣液和晾晒过后的味道。 “那么就想想今天,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回到家,好好睡一觉,一觉起来,你就会发现,昨天的问题都会有答案,没有答案,也会有解决的头绪。”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喝酒为妙。 想起曾经中也手下的小队队员,战战兢兢给她打电话,让她接喝醉耍酒疯的中也,虽然她赶到现场的时候,中也在废墟里睡得挺安详的…… 一想到现在中也的年龄,樱井里奈无奈地把最后一句叮嘱咽进肚子里。 “是吗……” 虽然这段话在现在的情景之下,多少显得有点突兀,奇怪的是,中原中也并不觉得奇怪,而是若有所思地答应了下来。 多少有点Meta的感觉,突破次元的惊悚感她可不想再尝试一下了。 樱井里奈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说我和哥哥了,中也,我们来谈谈薪资。” 最终,淳朴的土生土长镭钵街人中也要了个中规中矩的价格,和他狂炫霸酷拽的“羊之王”身份一点都不贴。 其实这倒是樱井里奈先入为主。 镭钵街才形成两年,“羊”只是个兴起几个月的小组织,成员就那么小猫几只,还被白濑小组欺压赶走了不少,中原中也再厉害,也是个孩子,本身就没闯出多大名头,收正常价格,都怀着被砍价的余 量提的。 “好,成交。” “?” “还有,这是手机,如果哥哥想出门的话,会给你打电话,平常没有日程的时候,随你在镭钵街活动,怎么样?” “??” “哦,还有活动经费,一般带着哥哥坐电车,或者买什么东西要用的,可能有的地方不能刷卡,所以这笔活动经费放在你这里,什么时候用完了,什么时候再问我要。” “???” 淳朴的镭钵街原住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被金钱霸凌了。 “就……就这种要求吗?” 不会随便出门,不会走在路上突然被得罪过的人冲上来找茬,也不会突发奇想去抢港口黑手i党的仓库,比带白濑要轻松一百倍啊。 幼年的中原中也,第一次发现,原来正常的小孩,哪怕他其实不太正常,也比白濑一群人好多了。 土著震惊.jpg “哦,对了,出门的时候需要帮忙认一下路,因为哥哥他是个笨蛋路痴。” 远远传来了少年“你才是,笨蛋脸盲妹妹!”的反驳,听起来像在…… 厨房? 中原中也不确定地想到。 “坏了,冰箱里的小饼干!” 女孩一拍桌子,“腾”一下站了起来,匆匆嘱咐了一句“对了,在外面不要让哥哥进甜品店!也不要让他偷吃甜的东西!”后就蹿进了厨房。 “你又偷吃,哥哥!” “啊,不要抢走我的饼干,再吃一口,最后一口!” 从厨房里传来了超级激烈的声音…… 真的没事吗? 中原中也握着手里的手机,忧虑地张了张嘴。 第155章 有了中原中也,樱井里奈终于可以放心做自己的事,不用每天担心乱步的安全问题,让她的调查都顺利了许多。 她抓了几个“雨教会”的人,然而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狂热,就算她用异能力短暂修改了他们的记忆,甚至植入了虚假的记忆,也会在短短十分钟内被这些狂热的教徒忽略个干净。 说人话,就是这些人已经完全丢掉了脑子,改不改记忆已经没区别了,反正他们都变成了只会赞颂神的傻子。 邪i教这种东西,真讨厌。 樱井里奈一脸嫌恶地松开手里的尸体。 虽然她只能看见一团马赛克,但这黏糊糊的手感也够恶心的。饮弹自尽的尸体歪斜地倒在墙上,缓缓滑下,在墙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是一栋办公楼,而此刻,里面的人早已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他们没办法带走的货物,还有几个悍不畏死的狂教徒。 “里奈小姐,您别靠这么近,万一被伤到就不好了。” 跟在她身后的女警员弯腰轻声道: “有什么想要调查的,您直接告诉我就好,我们自然会为您整理好所有线索。” 她看面前的女孩的目光中带着敬畏,惊叹,还有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恐惧。 江户川繁男的女儿,江户川里奈,在千里眼刑警死于交通车祸的半年后,来到了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横滨。 小小年纪,成为了特聘侦探,拥有和警官同样的执法权。凶杀案的现场,说进就进,嫌疑犯,说抓就抓,不是没有人对她的特权表示抗议,但局长就一句话,把所有意见都堵了回来。 “你要是有人家这种探案的本事,我也给你特批。” 女警员叹了口气。 人比人,气死人,她兢兢业业考上警察学院,度过了要求严格的求学时光,才能毕业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进入警察系统当个小警员。 但人家小女孩,十岁出头的年龄,面对命案比她冷静就算了,一来就享受警员的待遇,还不用上班,真是让人嫉妒。 “姐姐,楼下的人全都清理完了吗?” 女孩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液,从地上站起来,抬头,用大大的翠绿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这里已经调查完了,如果哥哥姐姐要清理的话,先从我调查过的地方清理吧,现在,我想去看看剩下的幸存者,可以吗?” 女警官捂住胸口,感觉被她的可爱射了一箭:“呃——可以可以,所有的幸存孩子都被聚集在楼下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了,你要去看看的话,跟我来就行。” “好,谢谢姐姐~” 卖萌卖得越来越顺手了呢,这个人。 “哦,对了。” 下楼的时候,女警官竖起手指,严肃地说: “里奈要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吗?虽然这是很好的获得线索的方式,但我们不能这么做哦。他们都是小孩子,刚刚被从地下室救出来,身上……” 说到一半,她愣了一下,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尽管她聪明到不像个孩子,但她的的确确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那些受害孩子的痛苦,黑暗的折磨,让大人听来都毛骨悚然,怎么能告诉一个三观尚未成型的孩子呢? 算了,到时候我多看顾一下吧。 女警员默默把后面的话咽进肚子里。 樱井里奈瞥了她一眼,虽然分不清她的脸色,但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源源不断传出来的担忧和纠结。 “姐姐,别担心。”女孩的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轻柔说道,“我只是看看他们,不会问任何问题,放心吧。” “啊……是吗?” 女警员恍惚了一下,心中的担忧突然如雪般消融了。 对,里奈是千里眼刑警的孩子,她怎么能把她当做普通的小孩看待呢? 真是上班上多,昏了头了。 于是,樱井里奈一路顺利地翻开帐篷,钻进里面,和一张张惊恐的小脸打了个照面。 粗略看去,这里大概有十三四个孩子,男女都有,年龄从4、5岁到11、12岁不等。虽然性别不同,年龄不同,但他们看上去同样瘦弱,脏兮兮的小脸上全是恐惧。 看见是一个年龄和他们差不多的小孩子进来了,他们脸上的恐惧才稍稍散去。 看来,被拐卖的经历对他们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该死的雨教会。 里奈保持掀起帘子的姿势,被一双又一双带着恐惧的眸子盯着,就像被数不清的聚光灯照在身上一样,强大的精神压力,就算成年人也承受不了吧。 “你们……” “别过来,别过来!” “爸爸,妈妈……” “滚开!滚远一点!别在我们身上找优越感!” 黑发绿眸的女孩,一身裁剪合度的衬衫,漂亮短裙,长长的黑发规整地披散在身后,和被拐卖的他们完全不一样。 她是格格不入的孩子。 有时候,受害者的嫉恨来得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在那把刀刺入她的胸口之前,玩家握住了刀刃,触碰到了握着凶器的手。 异能力—— [追根溯源]!! 绮丽壮观的白光大放,无形的文字流淌,重组,扭曲,壮观又阔丽,这炫目的光彩被帐篷的布料挡了个严严实实,化作一道又一道光芒,钻入了在场每个孩子的脑袋! “啊!什么东西!” “好痛!” 十几个孩子同时捂着头大叫,就连刺杀她的男孩也是如此。 记忆被翻动的感觉无比糟糕,他忍不住放开了手里的刀子,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身体不正常地抽搐,脏兮兮的脸上满是痛苦。 一片乱糟糟中,翠绿色眼睛的女孩松开手,冷静地看着沾满血液的刀子落在地上,一脚把它踢到远处。 “呼——差点就死翘翘了,幸好仓库里还有瞬时增幅药剂。” 女孩后退一步,松了口气,抬起血痕淋漓的手,吐槽道: “这jumpscare来得可真突然,要不是把痛觉给关了,差点就阴沟里翻船,真阴啊,任务策划。” 她就说怎么突然接到了善后的任务,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狗策划,一天不挨骂就浑身痒痒。 里奈翻了翻背包,找出一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绷带,胡乱地给手心的伤包扎了一下,总算勉强止住了血。 要是【追根溯源】能对自己用就好了,一下子就能修改‘被刺伤’的记忆,让伤口凭空消失了。 把剩下的绷带塞回背包里,樱井里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啧,异能力居然不能对自己用,这什么鸡肋设计,针对我无辜小玩家,狗策划。” 说完,犹不解恨的玩家冷淡地走到痛苦的男孩身边,毫不犹豫弯腰抓住他的脸,冷冰冰地直视着他痛苦的眼睛,问道:“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啊,啊——” 脏兮兮的男孩只顾着尖叫,对她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神色呆滞。 “看上去不太聪明啊,哥们。” 这家伙看上去连话都说不了,要说自己想了个办法杀她,连西园那家伙听了都不会信。 里奈松开他的脸,嫌弃地掏出手绢擦了擦手。 “没办法了。”虽然使用瞬时增幅药剂之后,再使用异能力会耗费HP,但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候。 好不容易抓住了雨教会一个高层的线索,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走。 希望罪魁祸首和他接触的时间并不太远,没超出追根溯源的追寻时间。 一片哀嚎的海洋中,面色冷淡的女孩弯腰,指尖在男孩额头轻轻一点,轻轻开口: “异能力——” 狭窄的帐篷里,突然狂风大作。 * 十分钟后,绿色眼眸的特聘侦探插着兜,掀开帘子,从寂静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啊,里奈小姐,这么快就出来了吗?情况怎么样?” 一旁抽烟的女警察赶紧掐灭烟头,快步靠近,关心地上下打量她,嘴里不住问道: “没事吧?没被吓到吧?” “怎么会呢,我可是特聘侦探!”女孩一手插兜,一手在下巴上比了个“八”,露出一个调皮的笑,“作为一个侦探,我可非常擅长安慰受害者呢!” 怪不得,原本还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哭声,她进去之后不久就消失不见了。 里奈小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安慰孩子的能力……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真可靠啊。 “是吗?”想到这,女警官被逗笑了,“那么特聘侦探大人,现在给我们可怜的上班族一个准信呗?现在干什么?去哪儿抓人?” “诶呀,这可说不准。” “特聘侦探大人就告诉我嘛!” “好啦好啦,知道啦!” 女孩被她幽怨的语气逗得后退两步,大方道,“现在,我需要一个勇敢善良的姐姐带着我,一起追踪逃走的嫌疑犯,诶呀,从哪儿来这么一个英勇无畏的姐姐呢?” “好啦,我跟你走就是了。” “谢谢姐姐~”女孩单手插兜,朝她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 轮胎和柏油地面摩擦,烟尘一路向前,串联起一个个逃跑的嫌疑犯。 最终,在晚饭时间前,心满意足的樱井里奈领到了今天的日常奖励。 【警方好感度+10】 【[武装侦探社]声望等级上升!】 【10000円,体力药剂*10,[瞬时增幅药丸]*1已发放到玩家邮箱,请注意查收。】 背包里的【瞬时增幅药丸】数量又回到了【10颗】这么一个让人舒服的数量。 怀揣着愉悦的心情,里奈推开了挂着“武装侦探社”字样的大门。 “我回来啦——” “笨蛋妹妹,快来救我!” “今天看来也是生意满满的一天呢。”里奈看着玄关一排各式各样的鞋,打开鞋柜,放下包,换上粉红色的拖鞋,愉快地走进客厅,和满满当当的客人打招呼,“晚上好,诸位。” 沙发上坐着的满满的人,一见她进来,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晚上好,冒昧叨扰。” “晚上好,江户川小姐。” “江户川小姐今天光彩照人。” 你一句我一句,声音嘈杂但不烦人,里奈点点头,拿出主人的礼节,朝他们礼貌地回应:“诸位不用拘谨,都请坐吧。” 见她笑了,七八个人坐了回去,安心地继续和主位翻白眼的少年讨论。 “江户川君,我想找我的女儿,她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玩了,我一个下午没见到她,非常担心,想拜托您帮我看一看她的位置。” “江户川君,我怀疑我的妻子……” “江户川君,小白它又跑丢了……” “江户川君……” 江户川乱步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像被摄魂怪吸走了灵魂的咸鱼一样,翻着诡异的白眼,一动不动。 看上去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哥哥,今天依旧很受欢迎呢。” 里奈绕到沙发背后,摸了摸他翘起来的黑发,顺势揉了揉他挂在靠背上僵硬的脖子。 “我已经死掉了,不要和我讲话。” “诶?好遗憾,我才带回来的小蛋糕,看来还是来晚一步,”她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抬腿欲走,“只能我自己吃光光,太让人悲伤了。” “不许!” 咸鱼垂死病中惊坐起,瞪大翠绿的眼睛,双手抓住她的裙角,可怜巴巴地噘嘴。 “我要吃小蛋糕,不要做侦探!” “才不是侦探,记得吗,哥哥,你主动选的。” 女孩笑得他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沙发:“不许提!” 分工合作的时候,死活不承认自己是侦探的江户川乱步把和警方合作的角色主动让给了妹妹,自己则选择坐在家里,经营过家家一样的“武装侦探社”。 可是谁又能想到,经过横滨无良小报的宣传,“武装侦探社”的名声大到就连黑手i党都有所耳闻,上门来求助的人络绎不绝。 抓猫抓狗找小三……这不还是侦探吗?! 深感被套路了的江户川乱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帮我,帮我,妹妹~” “那你求求我。” “求求你了,妹妹,你最好了!”完全不知道“哥哥的尊严”怎么写的江户川乱步果断低头。 “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里奈摇摇头,主动坐在他身边,帮他一起,解决鸡毛蒜皮的麻烦。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脸色满意的人群才陆陆续续离开江户川宅,还没等天完全黑透,外面就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 在屋子里收拾沙发的玩家愣了一下,转头望去,落地窗外,一滴滴水滴落在阳台上,洇湿了地面。 “下雨了?” 挖着盒子蛋糕的乱步凑了过来,甜甜的味道冲散了从阳台飘过来的泥土的味道。 “哥哥。” “嗯?” “把窗户和门关上,锁好。”樱井里奈直起腰,眸色沉沉。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暴雨之夜]】 【任务说明:深海的某处无人岛,战争来到了白热化阶段。是战,是降?强硬的鹰派,巅峰中迎来了血雨腥风,今晚,无人入眠。只需等待,凌晨三点钟,暴雨会冲刷尽犯罪的痕迹。】 【任务奖励:???】 突如其来的暴雨,突如其来的主线任务。 直觉告诉她,今晚,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 凌晨三点钟,江户川宅一片漆黑。 “咚、咚咚。” 寂静的夜晚,敲门声,似有若无。 第156章 *常暗岛* 常暗岛的夜晚,是极其美丽的。 电磁风暴自带的电荷在高高的天空上互相碰撞,形成了长长的极光带,蓝绿色的光带互相拉扯,融合,发光,犹如一副奇幻长河,美轮美奂。 然而,这样美的景色下,却被人利用,成为致命的杀招—— 电磁波极度紊乱,电子设备在这座小岛上彻底变成废铁。 现代设备无法使用,科技退化,手握权力的政客隐藏在心中的残忍撕掉文明的外 衣,变成野蛮的炮弹,枪械,一趟趟运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一遍遍剥夺士兵的生命—— 不分敌我。 没有无人机,用斥候。 没有现代战争分析系统,用指挥者的大脑。 没有网络作战技术,派狙击手点射通信兵。 战争是文明的反义词,战争一打响,人类就退化成没有道德的猿猴,用尽手段,只为消灭另一个阵营的敌人,哪怕他们都是同类。 “会内部分裂,互相为敌,放眼整个世界,能做出这么残忍行径的,也只有人类了吧。” 深埋在地底下的战争掩体中,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声喃喃,一张一张翻过手中的文件,眉头皱起。 紫色的眼睛,一行一行略过工整的文字,幽幽之色渐显。 “明明战场败势未显,为何支援的物资却少了这么多?奇怪……” “不好了,森医生!” 门被粗暴撞开,一个吊着手臂的士兵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惊恐地大声喊道:“天使小姐失踪了!” “什么?” 医生拍案而起,细长的眉毛皱在一起。 百米之上的战争废墟,细雨淋漓。 …… *京都* “啊,爷爷,下雨了!” 这天,说变就变,刚刚还艳阳高照,现在却乌云蒙蒙,细密的雨丝飘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报刊亭的样刊都摆在外面,吸引路人试阅,遇到下雨天,也最先遭殃。 八岁的穗子一惊一乍地从高高的桌子上跳下来,抓起桌子上的旧报纸顶在脑袋上,一步蹿出了报刊亭。 “真是的,为什么突然下雨了,天气预报也没说要下雨呀!要赶紧把外面的报纸全都收回来!” “嘿咻,嘿咻——” 年久失修的报刊架子滑轮不太好用,对一个八岁的小孩来说,拉一个比她人还高的铁皮架子,比一下子让天空放晴还为难。 扎着两个冲天辫的小女孩一手抓住头顶快要被吹飞的旧报纸,一手抓住报刊架子,伸长脖子,朝亭子里闭目养神的老人大声叫: “爷爷!爷爷!别睡了,下雨了!收报纸了,我一个人可搬不动呀!” “ZZZ~” 上了年纪的老人躺在摇椅上,报纸盖着脸,随着渐渐冷起来的风一摇一晃,鼾声震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小的报刊亭里比外面先打了雷呢。 “坏爷爷,哼!穗子已经是大人了,没有爷爷,也能一个人把事情做好!” 眼见爷爷靠不住,倔强的小女孩伸着脖子哼了一声,干脆双手抓住铁杆,任凭头上的报纸被风吹飞,双手抓紧,身体后仰,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直面“狂风暴雨”,被细密的雨丝吹得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太太。 “一二,嘿呀!一二,嘿呀!一二——” 数到第三声,穗子轻而易举往后一挪! 吱呀—— 伴随令人牙酸,生锈金属摩擦的声音,冷冰冰打在脸上的雨水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笼罩在头顶的黑伞,把风雨挡在了外面。 “谁啊?” 穗子一抹脸上的雨水,叉腰仰头,一张严肃的脸映入眼帘,长眉星目,嘴角绷直,银发黑眸,散发着赫赫威势。 “咿——” 被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两个冲天辫直直翘起,穗子一下子松开铁杆,像只被吓到的小兔子一样躲回报刊亭中,探出个严肃的小脑袋: “你,你干嘛?” 穗子很有警戒心。 这个叔叔看上去凶巴巴的,要是他敢进来抓她,她就,她就大喊大叫,冲到大街上去,吸引别的大人的注意力! “偶然路过,需要帮忙吗?” 但是奇怪的大人只说了一句话,就停在外面,只默默地动手,收拾外面的报纸和杂志。 一摞,一摞,隔着窗户,奇怪的大人把一摞摞整理好的报纸放在桌子上。 细雨飘落,沾湿了他羽织的一角,但他恍然不觉,只是认认真真清点,直到摆在外面的纸制品一个不落地被放回窗户后,他才收回手,撑起雨伞,转身欲走。 “诶,小伙子。” 不知何时苏醒了。 须发皆白的老人,牵着小女孩的手,笑眯眯地站在报刊亭的门口,朝他招了招手: “谢谢你了啊,老头子我腿脚不好,耳朵又背,全靠穗子这孩子帮衬,多有失礼,勿怪勿怪。” “老人家不必在意,小孩子有警惕心是件好事。” 银发的男人握着雨伞,礼貌地点头,和慈祥的老者辞别: “雨要下大了,老人家,您快进去吧。” “小伙子,进来避避雨吧。”老人的须发皆白,腰身伛偻,眼睛浑浊,但语气透露着说不出的慈祥。 “进来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到我这个年纪啊,才不会一下雨,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啊。” “爷爷,你的膝盖又疼了吗?快躺回去,穗子给你揉揉!” 可爱的小女孩抓住爷爷皱巴巴的手,用热乎乎的手盖住爷爷的膝盖,催促他。 而老人只是牵住她的小手,笑眯眯地看着银发的武士,向他发出邀请,对他腰侧的长刀视而不见。 “年轻人,来避避雨吧,什么急事需要顶着一场雨去做呢?和我这个老头子比,你们年轻人的时间还有的是呢,呵呵呵……” 岁月在老人身上留下鲜明的伤疤,让他弯了腰,浑了眼,明明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末端,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轻松愉悦的气息,就好像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树,为膝边的小树苗遮风挡雨。 一个随处可见的报刊亭,随处可见的老人,看上去平平无奇,而岁月则让他洗尽铅华,和蔼坦然地面对每一场雨。 “我……” 福泽谕吉站在雨中,握了握身侧的长刀。 缠了布料的刀柄粗糙的触感,嘈杂世界里,唯一的真实触感。 “老人家,您快回去吧。” “……”老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啦,算啦,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老身也不多嘴。” “这本新出的杂志,算老身的谢礼,就当是一个老头子能给出最有价值的赠礼了吧。” 年轻的武士站在雨中,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杂志,愣了一下,揣进怀里。 雨滴敲打在黑色伞面上,哗哗作响。 最后,这个热心肠的年轻人朝老者点了点头,转身,一步步走入了朦胧雨幕。 烟雨朦胧的街道,一柄黑伞,一身绿色羽织,脚步带起水珠溅落于地,劈啪作响。 大雨让世界变得很大很大,大到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除了雨水就是白雾。 雨中的世界却又很小,小到只有伞下这个小小的空间,寂静,安宁,呼吸落针可闻。 白发武士撑着伞,在大雨滂沱的街上慢慢走着,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很有禅意。 如果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武士停住脚步,仰头。 一座高大的建筑绵延向上,直到天的尽头。 …… *江户川宅* 雨幕如织,大雨滂沱,一片漆黑的江户川宅被笼罩在模糊的水汽之中。 雨滴沿着屋檐连成一串,淅沥落下,被风吹得歪斜,落在檐廊水泊,一声连着一声,惊起波澜。 窗户和门兢兢业业地工作,把狂风和暴雨全都拦在屋外。 白日里热闹喧嚣的客厅,深夜里一片空荡寂静,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只有挂在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 咔哒,咔哒。 一声一声,伴着打在阳台玻璃门的雨滴,奏响一曲深夜安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更大,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好像海水从天上倒灌下来,一片片的,肆意挥洒。 “咚——咚——咚——” 客厅的自鸣钟长鸣三声,声如雷震,打破雨夜的寂静。 躺在沙发上的身影陡然惊醒,直起身子,惊慌地看着墙上的时钟,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凌晨。 三点钟。 咚、咚咚。 细微的敲门声,几乎淹没在朦胧的雨声。 客厅的身影深吸一口气,握住茶几上的水果刀 ,一步步走到玄关。 黑暗中,摸黑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咚、咚咚。 寂静黑暗的空间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如同恐怖故事的开头。 呼—— 身影的胸脯深深起伏一次,手腕下压。 门,无声地打开了。 …… 乌云密布,狂风呼啸,雨水倾盆,暴雨瞬间涌进玄关,打湿了地板,地毯,寒冷吹翻了一切,简直让人睁不开眼。 门外一片漆黑,暴雨肆虐,外面简直变成了一片黑暗的森林,长满雨的树,风的叶。 一个脊背挺直的身影站在门前,就像雾都中游荡的守夜怪物,长手长脚,一片漆黑,出没于人心最恐惧的地方。 他微微低着头,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半长头发紧紧贴着脖颈,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雨水顺着额头流到下颌,又顺着脖颈滴落,濡湿了一片孤独。 那是雨?或是血? 雨和血交织在一起,已经彻底分不清了。透明的雨水浇在他头上,脏污的水渍顺着木屐,化成一泊不透明的水泊,顺着门槛,流进土壤。 脸色苍白,深黑色的眼瞳一片空洞,残留的杀气让人心中一寒,如面野兽。 雨水汇成小溪,浑身上下湿透了的男人动作僵硬地抬起手,轻之又轻地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咚、咚咚。 这声音太微弱,简直要淹没在雨声中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门吱呀一声,猝不及防被打开了。 “……?” 门后的女孩后退一步,惊讶地捂住嘴。 翠绿色的眼睛,如同黑暗的雨夜中指引方向的亮星,温柔又有力量。 淋雨的武士垂着头,在风声雨声中低声喃喃。 “请问入职邀请……还有效吗?” 第157章 今夜,一场暴雨,几人欢喜几人忧。 不过对于玩家来说,这场雨…… 下得好啊,下得妙啊! 一场雨,直接给她下来一个武装侦探社的社长,这简直太棒了吧! “大叔?” 尽管内心激动到无以复加,玩家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眉头皱起,前进一步,伸手把湿淋淋的武士果断拉进门内。 进来吧你。 “大叔,你怎么出门不带伞,淋雨会感冒的!” 咔哒。 客厅的灯被打开,武士被皱着眉的女孩拉到沙发前,按住他的手,把他按到沙发上坐好,嘴里唠唠叨叨: “不行啊,浑身上下都淋湿了,大叔你到底在外面淋了多久呀,敲门都敲得这么轻,不会发烧了吧?” 关上大灯,打开沙发边的落地灯,调整成温暖的黄色灯光,女孩一边碎碎念,抓起遥控器,打开客厅空调,调成暖风,把摆在一边的毛拖鞋放到他脚边,满意地叉腰,点点头。 “要毛巾——毛巾?毛巾放在哪里了,让我想想,我想想……” 哒哒哒地跑上楼,没两分钟,又哒哒哒地跑下来,怀里抱着一大团折好的大毛巾。 她像个勤勤恳恳的袋鼠妈妈一样,把毛巾展开,盖在他的身上,每个边边角角都仔细掖好,生怕哪里没盖住。 柔软的毛巾吸水性很强,很快,它就变得湿漉漉的,紧紧贴在他身上。 等它湿了,女孩就把它拽下来,换一条新的。 直到地上堆了五六条湿漉漉的毛巾之后,新换上的才发挥了原本保暖的功能,毛茸茸,软乎乎,蓬蓬地盖在他身上。 福泽谕吉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如同一块缄默的石头,被怎么对待都不说话,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跟着女孩的动作移动。 “呼,总算干净了。让我想想,接下来是……哦,热水,姜汤!” “大叔,好好坐在这里,我去厨房熬点姜汤,不许随便乱跑!” 女孩抱起地上沾染着血渍和雨水的毛巾,想到什么似的,又捡起沙发旁一只巨大的小黄鸭玩偶强硬塞进他怀里,摸摸它的头:“让小黄陪你哦。” 哒哒哒。 女孩跑出客厅,又一身轻松地跑进来,钻进厨房,厨房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开关冰箱门,剁案板,炉灶点火,加水,光听见声音,就能想象厨房内是何等光景。 客厅外,传来洗衣机运转“嗡嗡”的声响,伴随空调 头顶的灯光被特意调成了暖黄色,灯光下所有摆设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窗外的大雨,噼啪砸在落地窗上,在透明玻璃上汇聚成一条条溪流顺势流下,冰冷的风和凛冽的雨,统统被玻璃窗拦在江户川家外面。 交响乐般的丁玲桄榔的声音,点亮了江户川宅的夜晚。 关于长刀,染血的毛巾,或者深夜贸然拜访,她什么也没问,就只当他普普通通地来访,她普普通通地担心。 抱着两只眼睛一上一下的团子玩偶,银发武士目光放空,灵敏的五感本能收集环境中最微小的动静,脑子毫无意义地接受,解析,构建…… 无论怎么想,周围的环境都毫无威胁。 温暖,舒适,安心。 被鲜血,冰冷和哀嚎冻僵了的脑子一点点解冻,福泽谕吉终于能稍微动动脑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了—— 八位超越者联手绑架了各国首脑,用神鬼莫测,超越凡人想象力的强大力量,以一己之力终止了战争。 他原本以为,从此往后,国家将会迎来和平,他也不必再为政府效力,刺杀主战派的官员了。 但是他错了。 战争不是原因,战争是手段,没有了战争,贪婪的人的欲望无法满足,自然而然转向了暗处。 没有了战争的威胁,肮脏的手段层出不穷,他曾经坚定,并且为之手染鲜血的和平,并没有如愿到来。 “哈哈哈,银狼,无论你的力量多么强大,你也只不过是政府的一条走狗而已!我等着,等着你这条野犬失去价值,被主人磨刀霍霍的时候——我等着!” 曾经的敌人死前的诳语,化作了真实。 原来,他才是天真的那个。 “呼,好烫好烫——” 思绪被打断,光芒从厨房的门后泄露出来,戴着厚厚的印花手套,端着瓷碗的女孩从门后走了出来。 热腾腾的白雾蒸腾,随着她的步伐弥散,带着丝丝甜味和辣味的—— 可乐姜汤? “大叔,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瓷碗接触茶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翠绿色的眼睛眨眨,印花手套在眼前晃晃,江户川里奈歪头,伸手去拽他。 “好啦,去洗澡吧,热水器已经开好了,洗了澡,换了衣服,姜汤也就凉得差不多了,大叔快去。” 晃悠悠的,披着大毛毯,抱着半个人高的小黄鸭的武士被女孩推着上了楼,转弯推进浴室。 “所有沐浴用品都在架子上,可以随便用。快点哦,大叔,不然姜汤凉了没有效果了!” 说着,她走出浴室,狡黠地笑了笑:“我猜大叔你应该不想吃苦苦的感冒药,对吧?” “唰”的一声,门关上了。 “……”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福泽谕吉呆呆地站在浴室里,面对一架子印着“安全,无毒,易清洗”的卡通儿童沐浴产品,抱着怀里略显睿智的的小黄鸭,和它一起默默怀疑人生。 …… 早上八点。 门被打开,睡眼惺忪,穿着小黄鸭睡衣的江户川乱步揉着眼睛跑了出来,一摇一晃的走进厨房。 “哈啊,妹妹——早上好~” 灶台前,一个高大的,围着围裙的身影转身,和他面面相觑,手上抓着一把切菜刀,刀刃反射森森寒光。 吓得乱步一个刹车,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啊!!” 拎着购物袋刚进家门,连伞都没收好呢,樱井里奈就被一只乱步撞进怀里,胸口一闷,耳边传来委屈的哭声: “啊啊啊,笨蛋妹妹,厨房里有个奇怪的家伙!乱步大人要被干掉了!!” 什么奇怪的家伙…… 把滴水的雨伞挂回伞盒里,抱着巨大一只的哥哥,满头问号的 玩家慢吞吞地移动,在厨房探头,和围着围裙的银发武士四目相对。 “早上好,大叔,哦,不对,”她摸了摸哥哥的头,大笑道,“应该是早上好,社长!” “社长?哦,是大叔啊!” 头发乱糟糟的乱步从怀里抬起头,长呼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些疯狂的家伙连我早餐的时间都要抢走了呢。” “噗,有那么忙吗?” 虽然有点名气,但“武装侦探社”每天也就接待接待找猫找狗的人,江户川乱步连家门都不用出,心理阴影居然这么大。 果然,没有人会喜欢工作。 就算坐在家里的工作也一样。 “乱步大人已经有……”他看了看墙上的表,故作沮丧,“三天没有出过门了!” “是吗?难道昨天,出门买甜食还差点甩掉中也的是鬼吗?好可怕呀!” “可恶……” 诡计被识破,乱步只好松开抱着她的手,气鼓鼓的:“反正乱步大人就是很忙!” 他同样也没问福泽谕吉为什么在这。 “好啦好啦,没有说你不忙的意思啦,哥哥很努力,所以,从今以后,武装侦探社就要交给你和大叔咯!” 说曹操,曹操到。 福泽谕吉穿着一身衬衫长裤,从厨房里走了出啦,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热腾腾的早餐。 茶泡饭,玉子烧,腌黄瓜,酱油纳豆,煎蔬菜,还有两份热牛奶,摆在桌子上,冒着温暖的热气。 “不知道你们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一点。” 里奈看出严肃的武士不太适应烤面包抹黄油和果酱的早餐,干脆直接把做早餐的活甩给了走马上任的新社长,自己出门采买食材。 没想到意外的色香味俱全呢…… 从外表还真看不出来,福泽大叔居然还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三个人围着饭桌排排坐,乱步的眼睛亮闪闪的,看向福泽谕吉的眼神都带着光。 “好吃吗?”里奈问他。 “嗯嗯!” 果然,比起烤面包,还是从小吃到大的传统早餐更符合他的口味。 乱步喝了口热乎乎牛奶,长叹一口气,圆润的小脸上全是满足。当然,这话在心里讲讲就算了。 要是让笨蛋妹妹听到了,一定会扣他的零花钱的。 没错,江户川宅在迎来新社长之前,一直都是由妹妹掌管整个家的财政大权。 衣食住行,房租,工资和交税,江户川乱步对这些一窍不通。 有时候他总觉得,如果没有妹妹的话,他的生活肯定不像现在这么轻松,但是,就像妹妹说的一样,没有如果! 江户川乱步就是有一个妹妹,在失去父母后,像一把保护伞一样,把生活中所有的风风雨雨全都拦在外面。 “外面下雨了,今天你还要去警局吗?”福泽谕吉喝了口热水,看着窗外朦胧的天色,有些担忧。 樱井里奈也没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和警局的合作,叉了个煎蛋,点点头: “昨天抓了个邪i教分子,我去看看。” 雨教会好像已经注意到了她在调查他们,居然派了个地位还不低的家伙,用拐卖案钓她,还洗脑了个孩子想刺杀她。 只可惜,没那个胆子用炸弹直接炸死她,给她留下了追查的机会。 “邪i教分子?”福泽谕吉动作一顿。 “带我一个!昨天坏家伙用刀刺伤了你,我要狠狠教训他!” 生气的江户川乱步挥了挥手里的筷子,怒火熊熊,憋着一股劲要把那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这时候,他又选择性忘记说过‘乱步大人不是侦探’这种话了。 “不行。” 玩家果断拒绝了。 “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干脆利落解决了早饭,跳下椅子。 自从上次在爆炸现场的记忆中听见疑似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后,樱井里奈就不太愿意让他参与任何有关那教会的事了。 “今天下雨,来的人应该少点,哥哥在家好好待着,我出门啦。” “啊啊啊,笨蛋,超级大笨蛋妹妹!我要生气了!” 里奈摘下伞,远远传来乱步大喊大叫的声音,不由得会心一笑。 “要不要我送你?” 福泽谕吉站起身,把她送到了玄关。 “最近横滨有点乱,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没关系没关系,大叔好好在家休养就好,我约了朋友。” “大叔如果得空的话,顺便帮我看一下哥哥,不胜感激~” 里奈拿着雨伞挥挥手,打开门。 雨中,打着伞的中原中也单手插兜,和门后的女孩点了点头。 第158章 “早上好,中也!” “早上好,里奈。” “走吧。” “好,走啦,大叔!” 两人走入雨中,朝着横滨警局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车和人都不太多,不过黑手i党装扮的人看上去比平日多了不少。 雨中的横滨,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他们好像是港口Mafia的人?” 每个组织都有各自的标志,中原中也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组织归属。 “对。” 里奈点点头。 “港口Mafia最近动作很频繁,重金挖了不少医生。” “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他们首领生病了也说不准。” 其实不是生病,只是衰老。 樱井里奈清楚知道。 现在还是重金聘请医生,越到末路,现在还算理智的老首领行为举止就越疯癫,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生命再延续下去。 寿命啊…… 天要欲其亡,必先使其狂。 福泽谕吉当上了武装侦探社的社长。 港口黑手i党的老首领日渐昏聩。 “羊”的名声在镭钵街越传越远,就连外面的人都知道有着一头红发的“羊之王”。 横滨的局势正在变得越来越熟悉。 她也曾经趁着有空的时候,搭上轻轨去津轻看了看,期望能看到熟悉的某个黑色小卷毛,但是,总有某种空气墙阻拦着她。 好吧,这游戏玩多了,差点以为开放世界真的没有边界了呢。 收回思绪,里奈仰望雾蒙蒙的天空,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有了社长大叔,乱步不用担心。 横滨的警局虽然弱势,好歹占了个官方的名头,她在官方的名头越大,雨教会就越动不得她。无论江户川繁男生前调查到了什么,她沿着他的脚步,一步步深入,总有一天,会比曾经的他还会让某些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至于自身的安危—— 玩家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事? 白天的雨小了不少,一把伞总算能勉强把雨水挡在外面了。 走在比十几年后没什么改变的柏油马路上,看着路边行色匆匆的NPC们,中原中也赭红色的头发像燃烧的火焰一样鲜艳。 只不过他现在的头发,可比青年时候的短了不少。 里奈的目光在他头发上流连,突然发现了亮点。 “今天没有扎辫子吗,中也?” “嗯?嗯,”年纪还小的“羊之王”摸了摸自己垂在前胸的发尾,满不在乎,“我是男孩子,扎辫子太奇怪,干脆散着了。” “嗯?不喜欢吗?” 樱井里奈有些疑惑。 明明在港口Mafia的时候,每天都能见到他扎着辫子,风驰电掣骑着摩托一闪而过的身影啊。 “也不是,就是,很容易弄脏。”他摸了摸发尾,赭红色本身不容易看出来,但白色稍微溅上点别的就很明显。 镭钵街的生活可不是过家家,更何况一群小孩子聚集在一起的组织,在某些人眼中就是谁都可以捏一把的软柿子,这时候往往就是“羊之王”出场的时候了。 当然,场面可能不会很体面。 在一场颇为血腥的战斗后,中原中也就把手 绢收起来了。 毕竟那是他的“入社礼”,弄上脏东西多让人烦恼。 “算了,不说我的事了。” 中也踢了踢路上的水泊,溅起的水珠被无形重力操控,悠悠落回地面。 “今天,那个白头发的大叔,怎么会在你家?” 而且还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啊,你说福泽大叔啊。他可是我很早就看中了的社长昨天晚上正式入职侦探社!” 女孩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 “啊,真好,总算把这个职位还回去了,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呢。” “还回去?” “哦,我的意思是,还给更加胜任的人。”她耸耸肩膀,“果然,我还是比较适合单打独斗,就像一句谚语说的那样嘛——猛兽独行,牛羊才会成群结队。” 说完,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捂住嘴,声音小小地说:“抱歉中也,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没有嘲讽“羊”组织的意思啦! “没关系。” 中原中也并不在意,平静地注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这是在擂钵街看不到的和谐风景。 “‘羊’建立之初就是为了团结起来,抵抗更强大的猛兽,虽然被叫做‘羊之王’,但我也只是比他们拥有一张更好的底牌罢了。” “与其当个猛兽,我更愿意待在羊群里,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同伴们。” “互相帮助,互相成全,弱小的小羊团结起来,就连猛兽也要暂避风头。” 静静听完他的话,女孩突然感慨道。 “中也人真的很好呢。” “什、什么,别突然说这种话啊!” “噗,有什么好害羞的,中也本来人就很好啊,这是事实、事实!” “不许说,你再说我就走了!”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 小男生的自尊心啊,真难懂。 不过,这次有她在的话,中也应该不会被利用,心灰意冷之下跑去港口黑手i党给黑心医生干活了吧? 雨滴淅沥沥落下,就像天空的泪水。 绿眼睛的女孩把手伸出伞,感受雨水落在掌心冰凉的触感。 命运,就是让一切尚未发生的,都已注定。 就在越发诡谲多云的局势中,玩家的游戏日程翻过一页又一页。 时光匆匆而过,眨眼间,又是两年。 初春的阳光很好。 虽然空气中海残留着冬天的凉意,但风中已经沾染了花的香气,在咸涩湿润的海风中悄然盛放。 横滨的局势还是那样。 日渐衰老的首领统帅的港口黑手i党,战争过后异军突起的GSS,本地帮派高濑会,三足鼎立。 剩下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帮派,在三个大家伙脚下讨生活。 当然,这是属于黑暗面的波涛汹涌,和居住在横滨的普通人没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标准的遵纪守法好公民,江户川里奈由“特聘侦探”进阶成了警局的“合约侦探”,每个月领固定工资,如果破案的话,有额外的绩效奖金。 而江户川乱步,有了“监护人”之后,总算可以毫无顾忌地出门了。 虽然福泽谕吉对他小小年纪就不上学的选择有些异议,但总归还是命中注定的好搭档,行动了两次就再也没提过让乱步上学的事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被他惊人的闯祸能力惊讶了,觉得老师根本不可能镇压住这么一个聪明的大魔头,决定“以身饲虎”也说不准。 而原本设立在江户川宅的“武装侦探社”,也在一次针对乱步的武装袭击中,被一致决定迁移到另一个地方—— 也就是未来的武装侦探社应该在的红砖小楼。 一切好像都在有条不紊地前进,距离她所熟知的“未来”越来越近。 樱井里奈没有改变未来的想法。 不,对她来说,从来没有什么未来,一切的发展都顺应她的心意,没有无法改变的遗憾,也没有让玩家不满意的地方。 由过去的她亲手创造的未来,就是最完美的未来。 武装侦探社处在五楼,整个红砖小楼的最高层,光照很好,中午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仰躺在沙发上的名侦探身上。 咔嚓,咔嚓。 中午晒太阳的时间,是江户川乱步最喜欢的零食时间。 咚、咚咚。 “您好,请问这里是武装侦探社吗?” 一个怯生生的少女走进来,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扎成两个辫子垂在胸前,一条白色及膝长裙,又清纯又怯弱,看上去就像每个校园电视剧里都会出现的班花。 接待客人这种事,江户川乱步一概不管的。 实际上,也不是每个客人都需要他出马,武装侦探社招揽了不少文员和普通人,维持侦探社日常运转。 武装侦探社王牌,名侦探乱步接取任务的标准有三条,满足其一即可。 【第一,足够特殊】 找猫找狗找小三的任务,只要敢摆在任性的名侦探面前,他就敢当场翻脸。 【第二,名侦探本人感兴趣】 只要名侦探感兴趣,哪怕只是调查甜品店丢失的甜品这种完全没有挑战性的任务,他也接。 【第三……】 “这里是武装侦探社,请问有什么事吗?” 应聘而来的文员社员,春野绮罗子主动起身迎接客人。 “你好,我,我是上原麻美,有一件委托想交给武装侦探社……请问……现在……”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弱。 “是委托人啊,您请坐。” 春野绮罗子招呼客人做得轻车熟路,把女孩引进会客厅,泡茶招待客人。 “我是春野绮罗子,武装侦探社的社员,由我来招待您,可以吗?” “啊,好、好的!麻烦您了!” “好,您有什么委托呢?可以慢慢说,不着急。” 春野绮罗子是个很温和的女孩子,在她的微笑下,委托人紧张的后背逐渐放松,端起茶杯,娓娓道来。 “那个,我想委托你们……找回我失去的异能力。” 【第三,涉及异能力】 * * 玩家完成了警局的日常工作,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这么一件千古奇闻。 “异能力……消失了?” 异能力还能被偷走的吗? 她下意识想到的第一个嫌疑人就上上个副本激化了龙头战争的罪魁祸首——涩泽龙彦 他的异能力【龙彦之间】能把笼罩范围内的异能者和异能力分离,把异能力变成红宝石收藏起来。 不过现在涩泽龙彦还在当他涩泽家的大少爷,整天在国内国外飞来飞去,一点要被关起来的前兆都没有,为什么没事要去偷一个女孩子的异能力? 而且,从来没听说过哪个被【龙彦之间】夺走了异能力的异能者还能完好无损活下来的。 和异能体战斗。 赢了,活着收回异能力。 输了,被异能体杀死完蛋蛋。 不可能出现既活着,又失去异能力的情况。 真是奇怪。 “唔……所以,你是说,你原本是有异能力的?” “是,是的。”上原麻美看上去很窘迫,坐在沙发上握着茶杯一动不动,回答的声音也很小声。 “你的异能力消失之前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吗?比如说下雨,或者……起雾?” 出于谨慎,她还是问了问报案人的情况。 “没,没有,我一觉醒来,异能力就不见了,没有下雨,也没有起雾。” 那这么说来,就不是涩泽龙彦咯。 里奈向后一躺,双腿交叠。 无声无息能让一个异能者的异能力消失,这么可怕的能力,居然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除非研发出了便携式太宰治这种惨绝人寰的生化武器……噗。 春野绮罗子坐在左边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抓着本子,不停地在上面记录着所有对话的细节。 写到一半,她推了推眼镜,柔声道:“上原小姐,冒昧问一下,您的异能力详细的信息……?” “唔……” “啊,您放心,我们是正规的侦探社,不会泄露任何有关客户的信息,如果您有需要,这部分信息我不会记录在案。” 说着,春野绮罗子放下了纸笔,朝窘迫的少女笑了笑。 “好、好的吧。”犹豫了一会儿,上原麻美点点头,咬了咬嘴唇,手指不断揉搓着裙角,小声道: “我的能力是,拥有对誓言的绝对执行力,只要是在我见证的下誓言,都绝对无法隐瞒或投机取巧绕过惩罚,只要违反了诺言,违反者会立刻付出当初许诺的代价。” “它的名字是?” “【枕草子】” 玩家的瞳孔一瞬缩小。 第159章 枕草子?! 这不是涩泽龙彦的收藏品之一吗? 见证誓言的能力非常好用,她还曾经用这个异能力结晶和黑心医生玩过真心话大冒险(全名“不说真心话就去死的大冒险”)呢。 没想到能遇到它曾经的主人…… 不对。 她直起后背,突然反应过来。 这么说的话,涩泽龙彦的嫌疑岂不是哐哐上升了?! 反应过来的玩家连忙追问:“嗯嗯,听上去是个很厉害的能力,您是怎么发现能力消失的呢?” “因为……因为我有时候会,会给一些人当见证人,但是今天见证的时候,我没感受到能力发动、所、所以……” 她的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不过也情有可原,无论黑手i党在这个城市多有名,势力有多大,到 底是恶势力,私自和他们扯上联系终究是件麻烦事。 换成别人,可能听见黑手i党的名号转身就拒绝这一单了。 但幸好,这里是武装侦探社! 玩家眨眨眼。 “抱歉,我们最近的单子有点多。” 武装侦探社拒绝得会更委婉! 听见女孩狂放的话,春野绮罗子大惊失色。 这是可以的吗?人家已经把自己的能力都告诉咱们了啊?! 不接委托还坐在这听了半天,咱们是来吃瓜的吗? “啊,啊?”上原麻美愣了一下,好像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似的。 “你、你们——” 春野绮罗子赶紧把人安抚下来。 “里奈小姐和您开玩笑呢。” “是、是这样的吗?”上原麻美半信半疑坐了下来。 “是这样的哦。”玩家笑眯眯地点头,就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她一样。 诶呀呀,看来麻烦事甩不出去呀。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枕草子】 【任务说明:突如其来的意外,失去的异能力?作为一名侦探,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勇敢的玩家啊,调查清楚阴云中隐藏着的一切吧,一切阴谋诡计都将在你的眼中无所遁形!】 【任务奖励:经验*10000,临时增幅丸*5,[武装侦探社声望等级]+1】 久违的主线任务出现在任务框里。 “我们武装侦探社可是人尽皆知的服务态度良好,怎么会做出拒绝委托人这种不绅士的事呢?只不过我见您心情比较紧张,和您开个玩笑罢了。” “是、是这样的吗?” 上原麻美有点困惑。 原来是她小题大做了吗? 不过仔细一想,她还是个孩子,自己的确不该太计较。 只能说,年龄小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挡箭牌——所谓“她还是个孩子”是也。 “让我们说回正事吧,上原小姐,您的异能力不见了,之前您有碰到别的异能者吗?” “啊……你这么说的话,我想起来了。”上原麻美回忆道,“一周前,在镭钵街附近,我见证了一个誓言,双方之一好像就是挺有名的异能者呢。” “不过,应该不是他吧……” “嗯,为什么?”春野绮罗子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手中的笔一刻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因为就在昨天,违背了誓言的他已经死了,死于心脏麻痹。” “哦!难道是昨天电视上说的那个落网的杀人犯!”春野绮罗子惊讶,“好像叫什么雄二……” 死于心脏麻痹的虾仁犯,叠buff不要太明显好吗? 次元公司你是真不怕吃官司啊。 坐在一边的樱井里奈死鱼眼。 “对,就是他,接了一个杀人的单子。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种事,明明当初说只是很普通的一场交易,谁知道竟然是杀人这种可怕的事!” 上原麻美清纯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怕,瑟瑟发抖道: “从那天以后,我就只顾着躲在家里,直到昨天,我在电视上看见杀人犯异能者死了的消息才敢出门,结果就发现我的异能力不见了!” “嗯……听上去,一周前的交易没什么嫌疑,但是方便问一下交易的另一方是谁吗?” 上原麻美摇了摇头。 没有异能力,最坏的后果也只不过是从今往后做个普通人。 但要是敢把自己曾参与过的交易双方说出来,那些想保守秘密的人一定会杀了她的! 春野绮罗子又挑了几个寻常的问题,上原麻美挑挑拣拣地回答,看上去警戒心还挺强的。 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敢参与黑手党之间乱糟糟的交易…… 听着听着,玩家有点无语。 如果不是有个堪称因果武器的异能力撑腰的话,她早就不知道被哪个组织强行抓走了。 问话又持续了半个小时。 玩家无聊地把桌面的茶杯一排排摆好,垒起茶杯塔的时候,终于,春野绮罗子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 “好,您的诉求我们已经知道了,请保持您的联络畅通,我们会在初步进行调查后联系您的。” “既然你们这么说的话……有消息一定要联系我,我先走了。” “等等!” 推倒了垒得高高的茶杯塔,女孩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亮晶晶地伸出手:“稍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吧?” “啊?” 上原麻衣不知道这个女孩什么意思。 上一秒还对她的事兴致缺缺,宁可坐在沙发上喝茶也不想管她的委托。 下一秒又转了念头,笑眯眯地拉着她的裙角和她温柔地讲话。 “姐姐一 个人在路上不安全,让我松松姐姐吧?别看我年纪不大,但我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哦!” “是、是吗?” 柔弱的少女脸上的笑很勉强,一看就知道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的话呢? 尤其是上原麻美一点都不知道她的身份,把她的话当成小儿诳语再自然不过了。 不过春野绮罗子很明白,江户川里奈不是什么任性的小孩子。 身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她无数次见证过核心“江户川乱步”大发神威,一眼勘破迷雾,点明真相的样子。 “对啊,上原小姐,你如果要回家的话,里奈小姐正好可以和你一起去,调查一下您家里的线索。” 春野绮罗子抱着笔记本,笑着点点头。 但他的妹妹,名声更隐于暗处的江户川里奈,反而是侦探社最让人恐惧的“侦探”。 “里奈小姐,可是我们侦探社很少出马的侦探呢,有她在,上原小姐应该也能放心一点了。” “呀,这么厉害吗?”上原麻美捂着嘴,露出略微惊讶的样子。 春野绮罗子捂着嘴,眉眼弯弯:“是呀,话说达者为先嘛,里奈小姐的能力我们整个侦探社都知道,您就放心吧。” 脆如炉中薄雪,风中浮尘,不需一息即消失无踪。 谜题于江户川乱步就是这么容易的东西。 正如人心,于江户川里奈。 “那,那好吧……” 上原麻美勉强地点点头,隐晦地用怀疑的眼神瞥了一眼还没她腿高的女孩。 任凭江户川里奈和上原麻美一起往外走,春野绮罗子自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笔记。 “笨蛋妹妹!乱步大人的小饼干去哪里了!” 推门而出的时候,穿着小斗篷的名侦探从门缝里硬生生钻了出来。 他眯着一双眼睛,不高兴地叉腰问:“乱步大人明明把它放进冰箱里了,现在却像被吹飞的蒲公英一样不见了!” “这是……” 上原麻美后退一步,略微有些惊讶似的问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武装侦探社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先生吗?” “你……”乱步弹了一下帽子,抬起头,兀自点点头,“哦,你就是来报案的那个,连自己的异能力都能丢掉的糊涂鬼吧!” “咦——” “哥哥,不能对客人这么无礼!”樱井里奈把他的帽子往下一拉,遮住他的整张脸。 “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传说中的”名侦探大人两只手在头上乱摸,像只三维弹球一样转悠悠地,融到墙壁就向相反方向弹了出去,挥着手大喊大叫。 “这……” 滤镜破碎的上原麻美第一次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是不是不太靠谱。 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所有真相的名侦探? 她不会也有被可恶的营销骗到的一天吧? “哥哥……” 玩家无奈扶着额头,抓住四处扑棱的大扑棱蛾子的斗篷,一把把他的帽子掀了下来。 社长大叔出去办事的第一天。 想他。 “喔,我又看见了!” 他又高兴了。 上原麻美:“……” “我,我先回去了,失陪,贵社的委托,我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诶?” 头发翘翘的名侦探不高兴地撅起嘴:“你什么意思嘛,居然敢怀疑世界第一的名侦探?难道你不知道乱步大人的异能力吗?” “异能力?”上原麻美歪了歪头。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乱步大人世界最最最厉害的异能力!” “……”真是够了。 阻止不及的玩家捂着额头,只好背过身去,捂住耳朵,面对墙自闭。 “你看好了,哼哼!” “唰”的一声,一道光芒闪过!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在脸上,眉毛扬起,脊背挺直,脸色凝重地缓缓戴在脸上! 霎时间,周围无风自起,强大的气势鼓动他的斗篷,一股无形的压迫力散开! “异能力——” “【超推理】!!” 唰! 无形的气势迸发!如迎面而来的巨浪,暴雪,惊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撩斗篷,江户川乱步推推眼镜,眼镜后的绿眸缓缓睁开—— 严肃,冷静,睿智。 闪烁着无机质的寒光,只需一眼就能把人从头到尾剖析干净! 面对这双眼睛,上原麻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后退一步。 好可怕的眼神! 这真的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吗? “上原麻美,女,26岁,毕业于京都长川大学。” “现在住在横滨园西町附近,长期从事灰色事业,家里养了一只猫一只狗,讨厌做饭,讨厌小孩子,最讨厌唠唠叨叨的邻居大婶。” 等等、这是能推理出来的吗? 上原麻美目瞪口呆,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调阅了自己的档案。 “我才不会做那种奇怪的事呢!那是犯法的吧?” 乱步慢悠悠收起眼镜,不急不缓理了理头发: “你,早上刚刚吃了东边很火的那家甜品店的麻薯吧?好吃吗?” “还、还行……” 看着一派轻松的少年,上原麻美呆呆地回答,脑子已经完全麻木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横滨第一名侦探吗? 【超推理】?只要看一眼全都能知道——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异能力?! “切,我还是推荐楼下咖啡店的栗子蒙布朗,一定比你试过的所有甜点都好吃。当然,如果你能送乱步大人一个就更好了。” “哥哥——”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突然变得蔫哒哒的,小声哼哼:“小气……多吃一个都不行。” 刚刚那个锐利的形象好像是她的幻觉……上原麻美有点麻木地想着。 怎么会有人会因为一个甜点失望成这样啊? 和她想象中的名侦探一点也不一样!刚刚的犀利形象去哪里了啊?! 女孩倒是很严肃的样子: “哥哥,你跑出来干嘛?好好在自己的办公室待着,回去,等我回来给你带薯片。” 江户川乱步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无聊!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里奈板起脸:“哥哥,听话。” “我想和你一起出去,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好不好,好不好嘛!”他抓起她的手摇啊摇,撒娇撒得无比熟练。 “……” 面对可怜兮兮的名侦探,玩家又能怎么办呢? “如果上原姐姐不介意的话。”女孩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错过了少年深深凝视上原麻美的一眼。 “好,好的。” 玩家只听见了委托人颤抖的声音,然后就被一只抱脸虫抱住了。 “好耶!笨蛋妹妹,出发出发!” 第160章 站在武装侦探社的红砖小楼下,心情却和来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上原麻美左手拎着栗子布朗尼,右手边带着两个孩子,满目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人群熙熙攘攘,她却和世界格格不入…… 话说,她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武装侦探社两个侦探出动帮她调查自己的案件,抛去年龄不说,这份心意总是好的。 就是这两个孩子,她应该怎么带? 当做孩子,明显不行吧,哪有这么聪明的孩子? 但要是当成成年人的话…… “嗯?我们为什么要呆呆地站在楼下?太阳好晒!”乱步顶着猎鹿帽还穿着小斗篷,在阳光下很快就顶不住了,一边扇风一边摇头,“啊,好热,乱步大人想吃冰淇淋。” “不可以。” 比起他来,触觉感受调得极低的玩家连汗都没出,堪称寒暑不侵,冷酷地拒绝了他。 “稍等,我去给你买冰袋。” 还没有两分钟,蔫哒哒的江户川乱步脑袋上就顶了一个冰袋,虽然不热了,但看上去更生无可恋了怎么回事? ……呃,还是当作孩子吧。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上原麻美手心一凉,她一愣,低头看见绿眸女孩的笑脸。 “姐姐,给你。” 啊? 还有我的份吗? “谢、谢谢?” “别客气。” 竖起大拇指,女孩把最后一份冰袋顶在脑袋上,转身又和她哥哥,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凑到一起去了。 完全不顾周围路人奇怪的目光。 反正上原麻美拿着冰凉的冰袋,脸上只有尴尬。街上人来人往,就连打伞的人都很少,更别说光明正大在头顶上顶一个闪闪发亮的冰袋了。 救命,她想回家! 抖了抖发麻的手,上原麻美没找到地方可以暂存冰袋,只好把它塞进自己的栗子布朗尼的盒子里。 “我要回家……”实在等不及了,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呃,要跟着我回家吗?” “哥哥?” “唔……要不然先去镭钵街调查一下吧!” “诶?好吧。” 诶? 镭钵街? “你、你们还要调查我、那个死掉的异能者吗?”上原麻美结结巴巴:“可是那已经是上个星期的事了,应该和他没关系吧?” “好笨……” 江户川乱步双手抱臂,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头上的冰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表情微妙带着一丝嫌弃。 “他什么时候死的?” “昨、昨天……啊!” 上原麻美捂住嘴,惊讶不已。 “心脏麻痹,的确是在你面前发下的誓言,对吧?” “对……” “那就说明,直到昨天为止,你的异能力还像挂在天上讨厌的太阳一样,好好地发挥着本该发挥的作用呢!但是他死掉了之后,你的异能力就不见了,当然要好好调查一下!” 江户川乱步深深叹了口气。 世界上的笨蛋好多…… 没办法,乱步大人既然拥有这么厉害的异能力,就只好勉强保护一下这些笨蛋了! 尤其是—— 少年眯着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旁认真摆弄冰袋的女孩。 尤其是这个大笨蛋! “诶?可是——”上原麻美忍不住插嘴道,“如果很可疑的话,直接发动异能力【超推理】不就能得到答案了吗?” 江户川乱步一怔。 不妙! 这个话题可不能继续下去了! “上原姐姐,不可完全相信异能力的结果,万一幕后凶手藏在幕后,把哥哥的异能力也夺走了的话,那岂不是完蛋了!” 樱井里奈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假装担忧地皱起眉头。 异能力—— 【追根溯源】! “只有亲自调查,才能真正确认真相嘛,对不对?” “好像……” 上原麻美恍惚了一下,扶住额头。 好像是这样的。 如果江户川乱步的异能力也消失了,甚至被夺走了的话,她重新找回异能力的可能性将变得十分渺茫了! 异能力…… 上原麻美展颜一笑:“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们现在就去镭钵街吧?” 奇怪。 江户川乱步的异能力是什么来着? 一丝疑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迅速消弭无踪。 …… 红砖小楼逐渐变小,小到离开自己的视野。 江户川乱步捏了捏手里开始融化的冰袋,沉默不语。 “哥哥,擂钵街往这边走。” “不去擂钵街。” “嗯?” “我们不去擂钵街,”他缓缓站定,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妹妹,我有话和你说。” 当家人以这种开场语为开头,表示想和你谈谈的时候,往往他们想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樱井里奈深谙此道,当机立断:“哥哥,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玩家发动了技能【打断】! “……” 江户川乱步不为所动,拦在她面前一动不动,执拗地抿着嘴看她。 今天非得给他个理由不行! 为什么总是让别人故意忘记他的异能力! 敌人使用了【瞪眼】——效果拔群! 里奈无奈。 福泽大叔出门办事的第1.5天。 想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从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个黑西装抓住她的手—— “柯南小姐,久违久违啊!” 黑西装青年握着她的手上下摇晃,墨镜没遮挡的脸一片开心。 没想到只是平常出个勤,居然能碰见柯南小姐! 被摇晃得头晕眼花的里奈:…… 头好晕,要吐了。 “喂,你放开她!” 乱步急了,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拽,把人拽回了身后,自己用牢牢护住,警惕地后退: “没看到她已经很难受很难受了吗?你的家长没告诉过你,随便拉别人的手很不礼貌,很讨厌吗?”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墨镜青年后退,讪讪收回手。 完蛋了。 惹人家讨厌了! “你是谁?”女孩疑惑地问。 会叫她“柯南”的,就只有港口黑手i党的大木见和他的手下,不过她也实在是分不清。 “柯南小姐,您曾经送过我一把枪,您还记得吗?我叫平川越理。” “哦,是你呀!” 给她送船票和现金的小弟! 没想到随手帮了一下的NPC居然还有再出现的可能,这是彩蛋? “你这是升官了吗?”她好奇地探头,目光在后面明显听令与他的那些人中转啊转。 “嘿嘿,”平川越理憨厚地挠挠头,“还要谢谢柯南小姐送我的枪,要不是有了您的这把枪,我可能都熬不到今天呢。” “送你了就是你的,枪再好也是死物,升职是你自己的原因,无需妄自菲薄。” “嘿嘿。”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在这里?港口Mafia什么时候开展了……巡逻业务?” “你……”江户川乱步插嘴,眯起眼睛,手伸进怀里,“调查异能力被夺事件?” “不、不能说!”平川越理一下子捂住嘴。 显然,他不是偶然出现在这儿,又偶然和他们碰上的。 应该是策划放在这的NPC,专门给主线任务提示的吧? “你知道什么内幕吗?我们也在调查这件事。” 她期待地看着他,期望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线索。 线索NPC,吐点线索! 按理来说这是组织的秘密任务,他不该说出去…… 平川越理挣扎了一下,把头凑过来小声道: “我偷偷和你们说,你们不要说出去啊。” “嗯嗯!” “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据说啊,据说。” “嗯嗯!” “据说,组织里有个部长的异能力消失了,真是好奇怪呀。” “嗯嗯,真是好奇怪呀!” “然后呢,我们就接到了来镭钵街附近巡逻找人的命令。” “嗯嗯,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青年拉下墨镜眨眨眼,突然直起腰板,挠挠头,喃喃自语: “长什么样来着?我记得还有张照片……照片放哪儿去了?” 一边摸着兜,他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啪。” 一张相片落在地上,又被他“不经意”地踩了一脚,滑到兄妹两个中央。 紧接着,青年挠着头走远了,就好像刚刚根本没踩过什么照片。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樱井里奈眼皮直跳。 “这就是他们找的嫌疑人吗?” 她捡起脚下的照片,心中疑窦丛生。 黑头发,小辫儿,紫眼睛,白大褂! “见鬼了……” 乱步凑过来看照片:“什么见鬼了?见什么鬼了?这个大叔是鬼吗?” “不是鬼,胜似鬼,比鬼还难缠,鬼 见了都得摇头。” 玩家心里满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直吊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砸脚面上了。 “他谁啊?很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 简直缺德带冒烟,坑死人不偿命,心眼子和蜂窝煤一样又多又黑。 “简直什么?” “简直……”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他。” 里奈把照片收起,微微一笑。 “反正是港口黑手i党要找的人,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就算不是幕后黑手,他也一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先一步找这个人问个清楚,怎么样?” “唔……”江户川乱步扶着下巴,相当狐疑地沉吟打量她。 真的不认识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 正好看看,这照片上的人和笨蛋妹妹的关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户川乱步拍案而定。 “可以。” 两个人脚步一转,拦了一辆车,朝镭钵街的方向行驶而去。 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樱井里奈内心掰着手指计算。 算算日子,战争也结束了两年了,黑心医生不做军医,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镭钵街当他的医生兼职情报贩子了吧。 诶呀诶呀,故人久别重逢,怎么着不得去见见吗? “阿嚏!阿嚏!” 某个现在还很破旧的诊所内,新搬来的某“外地人”打了个喷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0-170 第161章 到达镭钵街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太阳被云层挡在身后,落下的光芒刚好保持在温暖又不刺眼的程度。 【武装人偶】在前面开路,玩家抓着名侦探的手,一路畅通无阻地绕过所有阻碍,目标鲜明,直捣黄龙—— 从外面到黑心医生的诊所,这几步路她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 但是踩在浮沉遍地的土地上,里奈到达旧诊所的时候,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歪歪斜斜的墙壁,勉强封上的玻璃,还有院子里朴素的一圈碎玻璃…… * “你好,请问有人吗?” 江户川里奈站在院子的碎玻璃前,尝试性往里探头问道。 黑洞洞的房子里房门紧闭,完全看不出有没有人的样子。 “你好?” “谁呀?” 一个穿着光鲜,容貌可爱的金发女孩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耐烦地大喊:“要是想找林太郎的话就自己走进来!在外面一个劲喊什么喊,还嫌麻烦不够多吗!” 啊,爱丽丝,好久不见! “你好,冒昧打扰了,”牵着哥哥的手,江户川里奈跨进院子,礼貌性朝她点点头。 “诶诶诶?你是谁啊?爱丽丝怎么不认识你?” “诶诶诶?!你给我停下!” 门被“嘭”一下子推开,撞在墙上,簌簌地掉渣。 阳光从外面洒入,照在蹲在地上的男人的白大褂上,他抖了一下。 “啊,这位客人,现在小店还不营业呢……” 他略微不悦的态度在转身见到江户川里奈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诶呀,这位小客人,哪里受伤了吗?请坐,我给你检查一下。” “怪大叔……” 江户川乱步眯了眯眼,二话不说拉起她往外走。 “啊,别走啊,难道是另一位小客人受伤了吗?没关系,虽然药品还没整理好,但擦伤之类的小伤还是能治的。” 江户川乱步的脚步越来越快。 “不靠谱的邋遢大叔,快走,我要把他送进警察局去!” “警察局?!” 顶着黑眼圈的森鸥外弹射起步,拦在两个孩子面前,脸上堆起笑容。 “别啊,有话好好说。” 镭钵街这种地方不应该是三不管区域,违法犯罪不受管辖的地方吗? 怎么他刚来,就要被送进警察局了? 军医出身的森鸥外不害怕警察,但要是被送进警局,和他韬光养晦发展势力的目标不就背道而驰了吗? 这对江户川,他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 “哥哥,礼貌一点,”年龄较小的江户川里奈拍了拍哥哥的手,仰头看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江户川里奈,冒昧来访,请见谅。” “你好,鄙人森鸥外。” 被这双绿眼睛晃了一下,森鸥外连忙脱下手套伸手。 “很高兴认识你,大名鼎鼎的江户川小姐。” 两只手握在一起,上下摇了摇。 刚刚还有点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弭无踪。 “你认识我?”她眉毛一挑,圆润的小脸上显现出一丝疑惑。 非常可爱。 “住在镭钵街的人,应该没有不认识你的吧。” 毕竟‘羊’组织的王很有名,而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江户川自然而然也很有名。 比传言中看上去更可爱一点啊…… 森鸥外笑了笑,问道: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森先生,”她侧身,在身边的挎包掏出一张相片,“请问照片里的人,是你吗?” 照片虽然被踩了一脚,但辨认出上面的脸还是很容易的。 黑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双手插兜,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一副熬夜成瘾的颓废样子。 “这是……我?没错,这就是我,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我都不知道,哈哈。” “您承认了就好,那么请问——” “您知道现在您已经在港口黑手i党的通缉名单上了吗?” “?” 森鸥外疑惑地眯起眼。 看上去真的不知道似的。 “港口黑手i党?是那个横滨三大黑手i党之一的港口黑手党吗?” “他们为什么要通缉我?” “这就要问问您自己了,森先生,”里奈把照片放回挎包里,可爱的脸上是真实的狡黠,“如果您肯解答我的一些小、小的疑问,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哦~原来江户川小姐是为了情报而来的,早说嘛!”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表情一下子放松,掀开帘子,露出屋子里的简陋的桌椅。 “来吧,两位江户川,谈生意的话,还是换个比较正式的地方才好。” “爱丽丝酱~能不能帮我们的客人搬个椅子呢?” 爱丽丝气呼呼地从外面搬了一个椅子进来,放在女孩身边,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哼,笨蛋林太郎!居然敢让我搬椅子,讨厌,爱丽丝的小裙子要被弄乱了,都是林太郎的错!” 金发双马尾的女孩双手叉腰,拎起裙角,穿着漂亮小皮靴的脚狠狠在男人的脚面上捻了捻,看得人眼皮一跳。 “嘶——” “爱丽丝酱~我错了嘛,别生气,一会儿带你去吃小蛋糕,怎么样?” 江户川乱步不忍直视地翻了个白眼。 樱井里奈暗自发笑。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爱丽丝到底有没有独立的意识,是不是这个老男人cosplay上瘾的产物。 但是爱丽丝很可爱不是吗? 里奈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地,动作非常自然,在场众人谁都没反应过来。 “叫爱丽丝吗?真的很可爱呀,爱丽丝。” “不要随便碰爱丽丝的头!” 金发蓝眼的幼女愣了一下,脸蛋红红地冷哼一声,躲到了男人身后,别扭地小声说:“不过……谢谢,你也很可爱。” 爱丽丝已经是现在的爱丽丝,这就足够了。 * 在江户川乱步这个人性测谎仪的帮助下,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进行得很愉快。 玩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些消失的异能力还存在,还有找回来的可能。 还有一个坏消息。 背后捣鬼的组织,是她没想过的—— “羊”。 更准确的是,“羊”组织的某一部分人。 森鸥外在镭钵街活动的时候,经常见到这些头脑简单,但心思复杂的小羊。 鉴于“羊之王”的异能力毁天灭地,大部分的小羊们在他的管理之下又安安分分,不怎么和本地组 织起冲突,没人愿意招惹这些孩子。 森鸥外除外。 作为一个情报商,这些走来走去的小羊在他眼里,简直和行走的情报来源没什么区别,不受重视,又在整个镭钵街来去自如,他实在太好奇了,于是忍不住多关注了一点。 “于是我就发现了一点点端倪,这些小羊,失去了生命威胁后,似乎并不满足于现在的生活?” 森鸥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葡萄紫的眼眸中满是笑意。 “‘羊之王’不知道每个月从哪儿搞来的补给,养育这群小羊。先说好,作为一个非横滨本地人,我很佩服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先给自己套了个盾,他才慢悠悠补充道。 “只是,作为一个大人,见识过一些不那么友好的人之后,反而有点……嗯,担心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羊之王’的强大,他的敌人人尽皆知,但奇怪的是,小羊们,被庇护在羽翼之下太久了,好像自然而然认为外面的世界就该是无风无雨,阳光晴朗的样子呢……” 说实话,里奈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 面对曾经的故人施以援手,似乎是件不需要思考太多的事。 要不是中也明确表示自己不想离开镭钵街,不想离开‘羊’,她早就把人拐回侦探社了,还等得到现在? 但是…… 也不可否认,没有了共同面对生存压力的经历,‘羊之王’和‘羊’之间的关系好像出了点问题。 玩家绝对不承认是自己的错误。 一定是那些坏孩子的错! “您知道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吗?” 为了套取更多信息,樱井里奈聪明地用上了敬语,并且故意睁大眼睛,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可爱一点。 “可以告诉我吗?森医生?” 【江户川里奈】今年十二岁,正好踩在这个黑心医生的好球区边缘蹦跶。 更何况江户川家中自带的【年轻buff】,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清脆的声音。 如果世界中有掌管“可爱”的神的话,这位江户川小姐一定是祂的神使!! 某个黑心幼女控捂住胸口,一脸安详。 那样子看得樱井里奈一阵恶寒。想骂他一句,又怕他爽到。 “原本这份消息我该送到港口黑手i党,用来换取可怜的医生的人身自由的,”黑发的男人睁开眼,脸上挂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 “不过,江户川小姐实在是太可爱了,看在这份可爱上,这份珍贵的消息,鄙人可以免费送给你。” “传说,在镭钵街的最深处,爆炸发生的最中心点,有一座隐秘的地下实验室。” “一些曾经的异能实验的资料,隐藏在报废的废墟之下,其中就包括,剥夺异能,甚至,创造异能的方法。” 森鸥外笑眯眯地放出炸弹般的消息,好像真的被她可爱的外表彻底迷惑了似的。 但是樱井里奈知道这家伙的真面目。 黑皮黑心黑芝麻的无良医生。 绝对的利己主义者,良心大大的没有,指望他做个好人,还不如指望太阳呢,起码太阳掉下来毁灭全人类,还能连带解决自己的烦恼。 不过…… 直觉告诉玩家,他没有说谎。不论怀着什么目的告诉她小道消息,起码,消息是真的。 是真的,就够了。 “感谢森医生的消息。”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微微一笑。 “港口黑手i党的通缉,想必您也不放在心上,小小谢意,请收下吧。” 两个孩子手牵手推门而出。爱丽丝从外面撩开帘子,探头进来:“林太郎,我们去买小蛋糕吧!” 把玩着鼓囊囊的信封,若有所思的医生淡然一笑。 江户川里奈吗? 横滨还真是人才济济呢。 第162章 天花板上的灯闪烁,发出苍白刺眼的灯光,让变形的走廊和烧焦的痕迹显得更加凄凉。 这里是镭钵街的最深处,大爆炸发生的中心点,被摧毁得最严重的地方,藏着一座残破的实验室。 两个孩子在残破的通道里一步步走着,脸上各自戴着一个防毒面具,慢悠悠地走着。 他们漫步在焦黑扭曲的通道里,闲庭信步,和场景格格不入,脸上满是兴味,看上去应该是一对兄妹。 这里就是镭钵街诞生的源头,一切罪恶的开始,曾经囚禁着【荒霸吐】的地方。 异能实验室。 在异常爆炸中,这里几乎被完全炸毁,实验室的实验人员机会全军覆没。 但就在世人逐渐遗忘这里的时候,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修缮了废弃的实验室,抢救了燃烧封禁的文件,尝试复刻当年那场伟大的实验。 不起眼的角落里,隐秘的监控正常运作,把整个基地的景象都收入眼中, “喂,别睡了,让实验员看见又得说你了,昨天晚上值班的不是b小队吗?你怎么这么困?” 监控室内,幽幽的蓝光铺满整个屋子,无数监控屏幕组成一面蓝盈盈的墙壁,把整个基地的情况收录在一处。 一个眼圈青黑的士兵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朝着门口的士兵不满地抱怨。 “你说得倒轻巧,b小队的队长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有名的老虎,她请我帮忙,我还能拒绝?” “哈啊——困死了。” 青黑眼圈的士兵打了个哈欠,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没什么事……我就是总觉得外面有动静,来监控室看看。” “动静?老鼠,蟑螂,老化的水管电线,或者哪个混蛋丢下来的垃圾,什么都有可能,在这种鬼地方住着,最不需要在乎的就是鬼动静。” “我来看看监控。” “随便啦,要是能看得久一点,那就更好了。” “久一点是什么意思,八个小时吗?那你替我去巡逻,怎么样?” “滚。” “啧,身在福中不知福。” 狐疑地扫了一眼监控,果然没见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士兵挠了挠头,走了出去。 “没什么人,应该是我听错了。” “没事就快滚,别打扰我睡觉。” 嗤—— 门在士兵身后关上了。 也因此,他见不到他离开之后,看管监控室的士兵陡然空白的眼神。 在宽大的办公椅身后,凭空出现了两个孩子,圆圆的脸蛋,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睛,手牵着手。 “呀,哥哥,这地方果然有猫腻。” 女孩摘下防毒面具挎在腰间,收回手,任凭面色空白的士兵从椅子上滑落。 主线任务果然是主线任务,闻上去就一股阴谋诡计的味道,就是这些士兵的建模也太偷懒了,简直和曾经见过的自卫队一模一样。 听了她的话,少年皱眉拉起她的手,从小披风的内兜里掏出一张纸巾细细擦拭。 “不要随便碰奇怪的东西,很脏的。” 不就是碰了一下NPC的手嘛,没关系,回去洗手就是了。 “哥哥,他们好像在看管什么东西。” 女孩双臂展开,撑在操作台上,一双绿眼睛中倒映着无数监控画面,兴奋得闪闪发光。 “要不要去看看?” 江户川乱步听到她问。 * 有了异能力,避开端着枪的士兵简直不要太简单。 就算没有异能力,面对岔路,樱井里奈只要随便凭着直觉选择一条路,百分百能避开所有危险。 万能直觉,朋友! 最后,两个孩子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略过重重防卫,来到了最后一扇门面前—— 一扇密码门。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 里奈笑了:“你的超推理,还是我的追本溯源,亦或是,我们来一场直觉比拼的游戏?” “赌注?” “嗯……一块旋涡咖啡厅的栗子布朗尼?” 江户川乱步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 当然,虽然提出赌约的是玩家,但她没有特别想 赢的想法,一切都……顺其自然? 她能感受到乱步心中的烦闷。 早上自己修改上原麻美记忆的行为有些鲁莽,在他心中留下一道疑虑,犹如一道鱼刺,让他有点受伤。 她没办法对他说出“你没有异能力”这种话,没办法打碎父母留给他的世界,哪怕她是他的妹妹,她想,她也没有权利这么做。 “43720034”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难搞的八位密码锁已经被名侦探轻轻松松解开了。 “轻轻松松~” “啊,慢了一步……” 女孩脸上的沮丧看上去有点假,但名侦探向来在她的身上失去那份洞察人心的敏锐,高兴得十分真情实感。 “好耶!栗子布朗尼!” 里奈推开颇为沉重的门,长长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敢在这里放一扇一吨重的门的话,她敢打赌,一定会比那该死的八位密码安保力度更大。 门开了。 “哇哦~” 里奈眨了眨眼睛。 “哇哦~”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江户川乱步也跟着“哇哦”了一声。 “?”女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哇哦什么? 冰冷的铁门之后,藏着个典雅奢华的房间,红金交加的壁纸,深红色的实木书架,透明而闪亮亮的玻璃,柔软的地毯。 每一件都让人……眼熟。 “我还以为只有教堂才会装这种彩色窗户。” 樱井里奈走进屋子,疑惑地走到窗边,推了推。 没推动。 话说,外面是地下吧?这白晃晃的圣光是怎么回事? “这间屋子就是他们要守护的‘宝物’?看上去不怎么样。” “看上去泰坦尼克号的吸烟室一样糟糕——‘沉船’一样的审美。” 一边这么说着,玩家一边摸着墙壁,‘修改’了监控的记忆。 实木的书架上,大多数都空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个空格里面有东西。 江户川乱步打开玻璃柜,从里面把这些东西抓了出来,一个个摆在桌子上。 “在干嘛?”里奈凑了过来。 “我想我们应该找到了走丢的异能力。” 咔哒一声。 盒子弹开。 鲜红色的结晶,就像成色最上乘的宝石一样,躺在红色天鹅绒中,美得就像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更眼熟了!! “我竟然……不觉得意外。”玩家长叹一口气。 “这些东西,该怎么把它们物归原主?” 江户川乱步伸出手指戳了戳它们,脸上是不作伪的疑惑,“把它们带回去,还给各自的主人?这样做会有效果吗?” “嗯……我不太确定,不过我觉得……没有。” “更大的可能,他们只会抱着怀疑侦探能力的想法收下这些埋在地下和重重保卫之后的宝石。” 里奈巴拉巴拉了盒子里的宝石,捻出一枚来,抬手。 “然后随手把它们扔在沙发上,浪费我们的心意。” 透过房顶的灯,清楚地看见清透的宝石里,星星点点不纯正的黑色,如跗骨之蛆般盘踞其中。 这结晶一看就不纯正。 这种宝石,让她想起了涩泽龙彦。不过肯定不会是涩泽龙彦搞得鬼,这家伙,连扔进火堆里的宝石都要求清透无暇,饱满高洁。 这年头,稍微有点格调的反派对犯罪都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的。 樱井里奈估计,要是他的异能力就分离出这种品质的宝石的话,涩泽龙彦第一件事肯定是怀疑人生,或者干脆把这些宝石直接砸碎,以免碍眼。 “这些东西,他们怎么把它们从主人身边偷走的?” 转了转指尖的宝石,里奈合上盒子,把它们码放到一边。 “我猜,它们肯定不会自己从主人身上溜走,自然也不会自己再溜回去。” “这里应该不是真正的源头。” “啊啊,”江户川乱步揉了揉头发,抱怨道,“希望我们能在月亮升起来之前离开地下弯弯曲曲的道路,我们又不是地鼠!” “我保证,”里奈挺直腰板,竖起四根手指,“在旋涡咖啡厅的栗子布朗尼卖完之前,我们会见到……嗯,今天的太阳。” “栗子布朗尼!” 江户川乱步的斗志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有时候,一个聪明的脑瓜胜过千万异能力。 每次见到江户川乱步在千万条线索中归纳出唯一的真相,那种闲庭信步,在推理领域中显露那种王者的风范的时候,玩家都会被他吸引。 像往常一样,他们找到了真正藏着秘密的地方。 一个位于更深处的广场。 * “我看,这些人才是地鼠吧。”这么会打地洞。 熟练瘫痪了所有监控和机关,站在广场入口之一,樱井里奈仰起头,看着十几米高的天花板。 闪烁的白灯一下一下,看久了眼睛就有点酸。 “那就是他们的依仗。” 江户川乱步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挡在她的头顶,挡住了闪烁的灯光。 “看上去是个奇怪的装置,不知道为什么就摆在这里,好奇怪。” 他指了指嵌在广场正中心的银白色柱子。 一股淡淡的薄雾弥漫在场地中,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越发诡异。 整个广场空荡荡的,唯一能看到的东西就是立在最中央的银白色长方体柱子,又新又闪,和透露着残破气息的基地格格不入。 这又不是哑巴屯,干嘛搞这么恐怖。 樱井里奈探出手,刚想试探着接触这股薄雾,内心就闪过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能碰! 直觉发出预警。 她火速收回了手。 薄雾……涩泽龙彦?但是看上去和他的雾又有点不一样。 “等一下,哥哥。”里奈皱眉蹲下,读取了入口处墙壁的记忆。 这里来得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平均每隔一周就会有一个小队进入薄雾,看上去没什么不良反应。 “这种东西……” 原本嫌疑已经下降了的涩泽龙彦又回来了啊! “你在翻什么?手机里面有什么吗?难道……” 江户川乱步眼睛亮亮:“传说中的幽灵?鬼魂?怪谈?人的眼睛看不见,用相机,或者手机反而能拍到吗?” “那倒不是。” 里奈恶狠狠地戳着手里的屏幕,上面正是Google的页面:“涩泽家族的官方联络方式在哪儿?我要投诉他们!” 把自己家里的小孩子看好啊?!家里有钱能把孩子送到国外念设计大学,就不能管管他的人身安全吗,国外也是很乱的啊! 女孩手指戳着屏幕,脸上的神色越发癫狂。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别人,好好管管自己家孩子又怎么啦,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不给别人添麻烦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吗?! 还是说涩泽龙彦已经被抓走当成小白鼠一样关在笼子里,每天只能转转跑轮,钻钻垫料,磨磨牙齿? 如果这样的话,那她还能勉强原谅这个随随便便给人添麻烦的白发仓鼠!! “可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吧……不进去吗?” 江户川乱步摸了摸她顶着猎鹿帽的头,疑惑道。 涩泽? 涩泽是谁? 笨蛋妹妹的笨蛋直觉好像对白雾很忌惮…… 江户川乱步聪明的脑瓜动了一下,又被他强行按住。 “没关系,没关系,”里奈站起,摸了摸胸口,深呼吸一下,“不生气,反正也不是我丢了异能力。” 要是随随便便就进去的话,很可能【追本溯源】就会跑出来,像拿着画笔的熊孩子一样,随随便便把别人,或者别的东西的记忆改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一样啊?! “走吧,哥哥,今天就调查到这里算了。” “嗯……嗯。” 江户川乱步答应了一句,看上去有点忧心忡忡。 两人沿着原路回去了。 * 是夜。 一道身影偷偷摸摸地走出了武装侦探社。 第163章 是江户川乱步。 他穿着一身奇怪的夜行衣,鬼鬼祟祟在夜晚的横滨到处跑。 武装侦探社,距离镭钵街直线距离并不近,几乎横跨了半个横滨,不然白天两人也不用打车了。 “呼——呼——” 跑出去还不到两百米,一条街都没走出去,江户川乱步就被一块花坛的碎砖绊倒在地。 “啊!” 没错,十四岁的江户川乱步,就是这么一种身娇体软易推倒的生物。 深夜,横滨街头,除了24小时便利店之外,就只有几颗星星还亮着。 “阿拉,侦探这种东西……” 黑暗中,一个身影从背后缓缓浮现,柔和的声音 “就是像灵活的鱼儿一样,不能打捞,只能挂着鱼饵,静静等待啊。很好奇吧?很疑惑吧?迷题藏在心中,是不是很难受?” “岂不知,好奇心,害死名侦探啊。” “你是——!!” 月明星稀,一场针对武装侦探社……不,针对江户川的行动,悄悄拉开帷幕。 * 第二天。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周忙碌学习,洗漱完毕的里奈准时躺进游戏仓,载入imoto模拟器。 刚上线,还没来得及享受游戏里美妙的清晨,迎面而来的一个坏消息就把人炸得外酥里嫩—— “哈?哥哥不见了?!” 顶着一头乱发的女孩拍了拍脸,不可置信地跳下床,抓住春野绮罗子的肩膀摇晃: “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昨天我还和他一起回来,在旋涡咖啡厅吃了甜点,怎么早上一起来,人就不见了?!” “不……不知道,里奈小姐……” 被晃得晕乎乎的春野绮罗子说话断断续续,戴着口罩,说话也闷闷的。 “咳、咳咳、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没见到……” “怎么可能呢,哥哥的房间找过了吗?” “找,找过了……” “办公室呢?” “没有……” “茶室的隔间呢?” “也找过了,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根本就找不到……咳咳!” “你生病了?” 里奈歪头。 “早上出门,沿着小路找了一圈乱步先生,咳咳。” “你也太尽职尽责了……”松开春野绮罗子的肩膀,樱井里奈扶着下巴,整间房子里到处踱步,“难道有人绑架了哥哥?不对,以哥哥的推理能力,绑架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会被抓起来吧……” “对啊,乱步先生从来没不告而别过,”戴着口罩的春野绮罗子担忧地跟在她身后,来到窗前,打开窗户,“要是让社长知道……” “小心!” 身边女孩突然一个飞扑,把春野绮罗子扑在地上。 唰! 一根利箭擦着她的发丝飞过,狠狠钉在门上,箭尾的羽毛微微抖动。 没钉紧的纸条飘悠悠落在玩家面前。 【如想寻回名侦探,准备一个亿,一个小时后,江户川里奈小姐一人,红砖仓库见,逾期不候】 “靠北,都现代社会了,怎么还有人用这种手段送消息!” 樱井里奈抓起地上的纸条,读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藏头露尾的家伙,看我不把你祖宗十八代扒出来,异能力——” 女孩双脚蹬在门上,生气地把箭拔了出来,发动异能力。 就在此时—— 白光大放,箭、纸条,全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就连被打碎的玻璃窗,留下一个坑的木门,还有她被削断的一缕头发,都回到了原点…… 就像时间倒流一样。 然而玩家知道,这并不是时间倒流,因为她现在还保持着举起纸条的动作,被春野绮罗子茫然无措地看着。 “里奈小姐,我怎么……” “你刚刚看到了吗?那支箭,还有,那阵光?” 里奈盯着春野绮罗子的眼睛问道。 “您在说什么……” 春野绮罗子一脸迷茫,顺着她的手往天上看。 “天花板上有什么吗?”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诶呀,您怎么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很容易生病的!” 春野绮罗子着急地咳嗽了两声,捡起床边的拖鞋,放在女孩脚边。 “咳、咳咳,乱步先生要是知道您生病了,一定不会好好待在国外参加比赛,闹着回来看您呢。” “国外?比赛?” 里奈抓住她的肩膀,严肃道:“哥哥他,在你的记忆里是在国外参加比赛吗?什么比赛?谁和他一起去的?” 和江户川夫妇留下的证物一样! 不,这次做得更加过分,不仅仅是物证,甚至连人的记忆都被修改了?! “诶?” 虽然很不解,但是春野绮罗子还是思索了一阵,乖乖回答道:“嗯……一个侦探比赛,我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比赛啦,不过乱步先生好像是和社员一起出门的。” “谁?哪个社员?” “不、不记得了……” 能修改记忆的异能力? 不,不止如此。 不仅修改了记忆,顺便还抹消了证据。 似乎是得到了她【追根溯源】的情报,比上一次开始,异能力读取到的情报少之又少。 能看到的是—— 发动异能力的是个…… 小孩子? 栗色的头发,圆圆的眼镜,抛去脸上的疲惫之色的话,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其实……看上去有点像哈利O特,这是不过发型没有哈利O特蓬松,好像喷了发胶似的,头发乖顺地分在两侧。 这么看,又有点像安吾。 但肯定不是啦。安吾的异能力只能读取记忆,甚至不能改变,更别说青天白日之下把纸条和箭统统都变没了,就连她做不到这一点(在不使用道具的前提下) “里奈小姐……里奈小姐?” 春野绮罗子疑惑地推了推身上的女孩。 “真的要穿鞋啦,感冒可不会因为可爱而略过里奈小姐哦?” “哦、哦!” 女孩愣愣地点点头,踩上拖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突然嘱咐道:“好好待在这里,今天就不要去侦探社了,给大家发消息,今天放假,好好休息一天,好吗?”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和你们大概没关系,但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最好还是待在这里,好吗?” 好像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春野绮罗子向后一缩,弱弱回答:“知、知道了……” “很好。” 樱井里奈穿上外套,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从里面抽出少女粉的钱包,匆忙忙拉开门跑了出去。 春野绮罗子只能听见“噔噔噔”下楼的声音逐渐远去。 “咳、咳咳,”戴着口罩的她拉开卧室的门,大喊一声:“要小心啊,里奈小姐!” “好——” 随着玄关的门被关上,就连最后的这一点回音都迅速消失了。 * 早上八点十分。 红砖仓库。 * 嘭的一声,紧闭的铁门被猛地踹开。 清晨的阳光洒落,来者的背影隐匿在阳光中无比耀眼,影子拉长,在地面上投射出超乎想象气势的黑影。 “早上好,劫匪们!” 室内的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惊讶地转头。 阳光开朗的声音,女孩一手在肩后挂着手提箱,保持着抬脚的姿势,大喇喇晃了晃手: “生活将我反复揉搓,竟将我变得如此柔软,惹到我,算你们惹到棉花啦!” “这里是一亿,把我哥哥还给我!” 已经做好恶战准备的劫匪:??? 三个劫匪对视一眼,不知道通过眼神交流了什么,其中一个女劫匪端着枪走过来,枪口指着她:“就站在那儿,别动。” 靴子一踢,银白色的手提箱旋转着滑向两个劫匪的方向。 他们立刻接住箱子,打开卡扣,露出里面一排排整齐的现金。 而且,都是新的,再开来看,里面的钞票也都 是连号的。 虽然这种连号的钞票不易脱手,容易被警察沿着痕迹抓住,但这也是现金啊!整整一个亿的现金!别说是连号的钞票了,就是卡车运过来的几吨重的硬币,都能让人心甘情愿笑嘻嘻地收下。 “大姐,是真的。” 一个绑匪点点头,经过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沙哑粗粝,听不出来是谁。 “没想到啊,”绑匪女人惊讶,稍微把对准她额头的枪口下移了一点,“一个亿,居然就这么轻易交给我们了。” “江户川小姐,看来您非常重视亲情啊。” “当然,那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女孩扯了扯自己外套里的睡衣,向他们展示,“没看到我连睡衣都没换,直奔银行取了钱嘛,按照规矩,交钱放人,你们该把我哥哥还给我了……” “他人呢?不在这儿吗?” 她上前两步,左右探头,小心翼翼地观望,没走两步,额头上就出现了一个瞄准镜的小绿点。 “止步吧,江户川小姐。”女劫匪后退两步,就像她是什么瘟疫源头似的避之不及,皮笑肉不笑抬了抬枪,“我们兄弟几个只是想拿点生活费耍耍,可不想被您这鼎鼎有名的大侦探记住样子,后半辈子生活在警察的通缉里,颠沛流离,连家都回不了。” “哇哦,你们还蛮了解我的嘛。” 江户川里奈顺从地举起双手,一点点后退,直到退出大门口,额头上的绿点才消失不见。 “我不进去了,你们直接把哥哥送出来,我保证,事情就这么结束,不会有警察找你们的麻烦。” “这可是一亿。” “嗯?不就一亿吗?难道你们拿不出来?” “……” 沉默,是今晨的红砖仓库。 谁能随随便便拿出一个亿啊?! 他们只是随便提了个不能完成的条件,好和这个江户川斡旋谈判,结果,一个亿,一个小时内,随手就这么拿出来了! 还没等谈判呢,人家直接把门打开了,态度温和,什么条件都答应了—— 怎么办?这戏还怎么演下去? 一个小弟向另一个小弟使眼色。 要不…… 咱们直接带着钱走人? 这可是一个亿! “咱们勤勤恳恳上班,不就为了这点可爱的小钞票嘛,都有钱了,谁还上班啊!” “你说得对,但是…” 两个人的目光期待地放在女劫匪的后背上,沉甸甸的,想忽略都做不到。 “……有钱真好啊,”莫名其妙感慨了一句,女劫匪端起了枪,“可惜,我不能拿,不然我就放过你了,江户川小姐。” 江户川里奈的笑容消失了。 她后退两步,却被射在身后的子弹拦住。 更多的人从她身后包围过来,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作战服,隔绝所有皮肤,就连眼睛都被挡在战术墨镜后面,浑身上下毫无破绽。 他们端着枪,以一种包围的姿态靠近。 数不清的枪口对准了女孩。 只要一声令下,她就会被无情地打成筛子。 “喂喂,这不对劲啊,道上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女孩脸上终于露出些慌张的神色,意识到自己好像落入了敌方的圈套。 “你们不能破坏规矩!” 天真得让人发笑。 “前提是,我们的确是道上的人。” 女劫匪放下枪,声音带着计划得逞后的放松和笑意:江户川小姐,在擅闯了我们的基地之后,您还指望能继续装作一无所知,平静地生活下去吗?” “你是……你是地下建筑里的人!你们——你们是政——” “嘘——” “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了,何必说出来引人讨厌呢。” 女劫匪无聊地挥挥手:“把她绑起来。” 两个高大的士兵走出阵列,向柔弱无助的女孩走去。 “是你们先不仁的哦~” 她的身影忽然变得若隐若现,像接触不良的信号灯一样。 一瞬间,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不好,老大!她逃了!” “什么?!她的异能力不是——等等,基地!” “基地,这里是B小队,目标逃离,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可恶!”放下手中滋滋乱响的通讯器,女士兵愤怒地一砸墙:“快回基地!” 第164章 另一边。 镭钵街的中心,地下两百米的地面内。 被抓住的江户川乱步正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面对一桌子的甜点,忧愁地杵着腮帮,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塞。 “唉……笨蛋妹妹什么时候来救我呢?” “一不小心被抓到这里,好讨厌,虽然有很多蛋糕,但是,乱步大人一口也没吃。” “乱步大人不想吃蛋糕,乱步大人想回家……” “噼啪”一声,半空中忽然落下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落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站稳。 【您已到达,地下实验室】 玩家刚站稳,就听到了江户川乱步抱怨的声音,听上去非常乖巧。 “真的一块蛋糕都没有吃吗?” “笨蛋妹妹!!” 扔掉手里的叉子,穿着滑稽的黑色外套的名侦探飞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把她撞了一个踉跄。 “笨蛋妹妹,你终于来找我啦!” “真是的,收到你的消息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啦!”女孩摸了摸他的头,略带责怪道,“行动之前,多少要和我商量一下吧,万一我没想到的话,你是不是要真的被绑走了啊!” 乱步叉腰:“真的被绑走又怎么样?乱步大人,就算深深陷在敌营中心,也会像假面骑士一样,狠狠地打击所有的犯罪!” 里奈推开臭屁的名侦探,点点头:“嘛嘛,我相信,就算被不小心绊倒,被手无缚鸡之力地绑架,身陷敌营被甜品淹没,也不会磨灭名侦探打击敌方的决心,对吧?” “……就算是我,也能听懂你没有在夸我。” “哇,居然有进步吗?看来偶然被绑架一次,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可恶,居然打击乱步大人,笨蛋!”江户川乱步叉腰,把她推出门,“这就让你看看乱步大人打击犯罪的决心!走吧,就让光辉灿烂的名侦探,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深入敌方!” 门外,接管了防卫的【武装人偶】朝两人点头。 主要是朝江户川乱步。 毕竟在他面前,他们的身份是受佣于江户川里奈的雇佣兵。 在全副武装的【武装人偶】身后,是一层叠一层的尸体。 在狭窄地形的武装作战,只要对手还是没有异能力的人类,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来多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跟我走。” 谁也不知道江户川乱步在被绑架的这一个小时里分析了多少东西,反正整个破破烂烂的基地里,他熟练地绕来绕去,也没触碰到一个陷阱。 问题就只有一个…… “我们……是不是已经第三次,路过这里了?” 在转过一个眼熟的转角的时候,樱井里奈停下脚步,摸了摸墙壁,读取了墙壁的记忆,脸色发黑。 果然,在过去五分钟,这个自信满满的家伙,以一种昂首挺胸的姿势路过了这里整整三次,三次!而且,每次都在信誓旦旦地说“就在下一个转角”!! “哥哥!” “嘿……嘿嘿……” 呜——呜—— 与少年尴尬的笑容相映成彰的,是整个基地突兀响起的警报。 尖锐的警报响彻隧道。 明明切断了整个基地的供电,用电磁切断装置切断了所有的电磁信号,确保外面那个被耍了的女人不会传信息回来。 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结果却被大路痴带着,在里面和无头苍蝇一样绕啊绕,全都浪费掉了! 这个自信的大路痴! 玩家一个手刀无情地砍在他头顶。 “啊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乱步大人绝顶聪明的脑袋可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常识什么的,好无聊,认路什么的,好无聊,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里啦,这不是很正常吗?” “嘿咻——” 自信满满的名侦探停下脚步,突然转身,大声道: “若合我意,一切皆好!” “就是这样!” 如果忽略他已经在这里迷路迷到葬送了己方时间优势的话,这份勇气还是值得称赞的。 “喂!他们在这里!!” 啊哦,被发现了。 【武装人偶】抱住两个孩子,双腿在墙壁上一蹬,一个鹞子翻身凌空一踏。 腰身翻折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尾灵活的游鱼一般躲开了如雨洒落的子弹。 砰砰砰!! 子弹像不要钱一样射出,银白色的金属被打碎,露出后面深红色的泥土。 可想而知,落在人身上的威力之大,还能不能剩下个全尸都是个问题。 “抓住我的手!” 全副武装的十人小队匆匆转过角落,只来得及看到两个孩子消失的影子。 “这里是D小队!目标消失,目标消失!” “收到,D小队,执行洗地策略,沿着巡逻路线继续前进。” “收到!” 轰!轰!轰!轰!轰! 破片手榴弹轰然爆炸,整个基地都随之摇晃。 * 距离此地三百米的地下,埋藏着的银行级大保险空间,两米厚的合金钢板制成了四周的墙壁,除了通风循环系统之外,就连专家但都无法轰穿这钢铁的碉堡。 这曾经不 知道用来储藏什么的地方,如今被改造成了一间监狱,囚禁着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人。 这些人被不透明的墙壁分开,什么年龄的人都有,但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种憔悴之色,看上去好像几天几夜没睡好一样。 在空荡荡的寂静中,空间陡然摇晃起来,深埋在地下的现状让他们对情况极其没有安全感。 几乎在晃动开始的一瞬间,这些人就躁动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在晃?” “这里要塌了吗?!” “妈妈……我怕——” 吵吵闹闹,哭哭嚷嚷,比菜市场还要吵闹,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落在地上第一瞬间,樱井里奈的脑袋就被如海洋一般的吵嚷声塞满了,吵得人简直什么都听不见。 【已到达目的地:地下监牢】 “停停停!别吵了!” 女孩大喊一声,无人在意。 “他们一定是准备炸了这里!” “我们要死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横滨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我就知道!!” 真是的,一群聒噪的家伙,怪不得被关在这里呢! 玩家深深叹了口气,随手从【武装人偶】的腰间拽出枪柄,把玩两下,突然拽下消音器。 嘭!嘭!嘭! 三声枪响! 像扫把一样风卷残云卷走了所有声音,万籁俱寂,安静得连空调运行的声音都能听到。 再也没有任何争吵。 许多双眼睛,像惊恐的小羊一样,从栏杆的缝隙中探出来,怯生生地看着空间中央的一群人。 嗯…… 果然还是物理方法最好用。 玩家收回枪,巡视一圈战战兢兢的人们,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件: “都安静!我是横滨警署特聘侦探江户川里奈,现在,我以公务人员的身份通知你们,配合公务调查!” 证件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 就像黎明前的曙光一样让人兴奋。 “我,我在这里,江户川小姐,江户川先生!” 突然,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 江户川乱步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一个眼熟的人抓着栏杆,激动地看向他们。 “诶?你是——上原麻美小姐?” “没、没错!江户川先生,你果然是真正的名侦探,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江户川乱步眨眨眼睛,并没有否认。 “多亏了上原小姐,我才能定位到这里啊……” 笨蛋妹妹凑到他耳边小声嘟囔。 “哦,是那个冰袋?” 乱步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 “到底是谁教你在别人身上安追踪器的,要是让社长大叔知道的话,一定会用超级恐怖的眼神看你的!” 呵呵…… 有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就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樱井里奈抽了抽嘴角,目移,上前两步,拽了拽锁住上原麻美的牢房的锁头。 好家伙,还是旧的机械锁。 可能上次她和哥哥随随便便就破解了密码锁的事迹太惊悚了吧。 “这……江户川小姐……” 上原麻美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皱眉的少女从头上摘下一个卡子,右手拿着锁,左手一点点鼓弄。 “卡拉卡拉”,在上原麻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怎么砸也砸不开的锁,开了。 “喀,喀,喀” 越撬越顺手,女孩一溜烟从每个监牢前面走过。 那些锁,在她经过后,都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纷纷掉在地上。 上原麻美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 这…… 这是个政府公职人员该掌握的技能吗? 现在端铁饭碗都这么硬核了? 当初警察考试没考上现在看来竟然是个好选择吗?! 上原麻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这里大部分都是被夺走了异能力的受害者,根本没办法从二百米深的地底回到地面。 “请原地等待救援。” “救援?是政府人员的救援吗?” “当然,”里奈掏出怀里的证件,在他们眼前一晃,“我已经通知了警署,请诸位在原地等待。” 骗人的,才不会有什么政府人员来救他们。 如果真的让他们知道现状的话,先到达地下的,不知道是子弹还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反正不会是救援就对了。 “都说了,现在不流行这种身居高位的幕后黑手啦……” 忙里偷闲,玩家吐槽一句。 “真是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想起异能力读取到的孩子的样子,里奈向情绪缓和了一点的人群问道:“对了,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个小孩,棕色头发,大概这么高,抹了发胶……” “没看到。” 一连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说没看到。 “奇了怪了……难道他的异能力没被夺走?” 也是,这么多人的异能力消失,现在也没看哪个坠在后面追的士兵突然喷火吐水,足以证明他们还没掌握异能力结晶体的使用方法。 比涩泽龙彦差多了。 想到这,玩家的直觉突然一动。 她想去那个广场,再看一眼。 但是…… 玩家瞥了一眼无所事事的乱步,有些纠结。 他没有异能力,万一贸然进入薄雾,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江户川乱步突然抱住了她的胳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居然想丢下我跑掉!绝对不允许!” “可是……” “没有可是!” 算了。 自己的哥哥,又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选择原谅他。 “那我们回家。” 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无奈的里奈发动了传送道具—— 【受到干扰,目的地已偏移!】 她再度落在地面上。 周围的薄雾缓缓飘荡,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挣扎。 第165章 嗯? 樱井里奈眨了眨眼,掏出防毒面具戴在脸上,硬着头皮走了两步。 诶嘛,这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还是国内吗? 白雾缓缓飘荡。 周围的能见度很低,只能看到十几米远之外,再远就一片朦胧,恍若梦境,彻底看不清了。 随着她的走动,恍若实质的白雾被动作带出漩涡。 虽然很像涩泽龙彦的白雾……但身上反而没什么异样,异能力…… 玩家抓了抓手。 也在。 而且,好像还强了不少。 异能力—— 【追根溯源】! 樱井里奈对周围发动了异能力。 读取身上的衣服,还能清楚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读取水泥地面,却只能读到一朦胧的白雾。 很奇怪,不排除这里没有人来过的可能性,但费这么大劲把她抓到这里,总不可能是为了把她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吧? 异能力没有进展,玩家拿出传送道具,尝试激活—— 【坐标遭受干扰,传送失败】 【坐标遭受干扰,传送失败】 【坐标遭受干扰,传送失败】 好吧,完全不意外。 里奈把道具收回背包,耸了耸肩。 就知道该死的策划绝对不肯让玩家这么轻易就逃出去的,换别的道具估计也一样。 大概是必须进行的剧情……之类的? “喂——有人吗?” 想到这,她干脆双手圈在嘴边,伸着脖子放声大喊: “有没有人在啊——无良势力拐卖可爱小女孩啦!有没有人管啊——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公职人员,日本的社会已经变得这么黑暗了吗——” “喂——没人吗?真的没人吗??” “没人的话,紧急避险情况下,按照法律,高爆手雷也可以用的吧!” 灵敏的直觉一动,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继续大喊: “这里是横滨警局特聘侦探江户川里奈,按照法律要求,我要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咯——倒计时十秒,通知周围的无辜公民撤退!” “倒计时结束视为通知完毕!” “10——” “9——” 女孩把手伸进怀里 ,再拿出来的时候,手心握着一颗椭圆的手雷。 “54321!” “等等等等、倒计时不是这么数的啊?!” 在玩家玩味的眼神中,一个面色慌张的孩子踉踉跄跄跑了出来,一下子抢走她手里的手雷扔了出去,脸色惨白。 “手雷”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根本就不是金属。 “诶?” “哟,”他对面的女孩挥了挥手,乐呵呵地把“手雷”又捡了回来,剥开上面的外皮,递到他面前,“这位公民,吃点甜的,别紧张嘛。” 甜、甜的?! 他呆呆地接过黑漆漆“手雷”,黏糊糊的手感让他下意识一抖。 巧、巧克力? “当你有个喜欢甜点的哥哥的时候,很难不随身带着点甜的,”江户川里奈蹲下,展开手掌,更多的糖果洒落,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喜欢巧克力吗?我还有别的口味,蜜桃和青柠,喜欢哪个,自己挑。” 这是喜欢哪个口味的问题吗?! “你、你是不是有毛病!?”男孩深呼吸,好不容易平复了颤栗的后背,抬头,就被奇怪的大眼睛大嘴巴恐怖面具吓得张大嘴巴,眼神涣散—— “鬼鬼鬼鬼鬼鬼啊!!” “鬼什么鬼?”面具抬头,左右看,发出疑惑的声音,“哪儿有鬼?鬼在哪儿?” 离得远了,他才发现,这个“鬼”竟然是一个防毒面具,大大的眼镜和过滤口,搭配深棕色的皮料,看上去就像死不瞑目的鬼魂瞪着眼睛,阴气森森地瞪着他。 猝不及防被贴脸吓了个魂飞魄散的男孩脸色苍白,看上去灵魂已经飞走了。 “哦,你说这个呀。” “鬼魂”好像笑了笑,掀开面具,炸毛的黑色长发滑下,露出一张漂亮可爱的脸。 她一边用手指梳着头发,一边笑着说:“这只是个面具罢了,一个……万圣节玩笑?” 万圣节玩笑? 他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自己才是个玩笑才对! “你,你和我想象中的形象,一点都不一样。” “那真是对不起咯,”她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好奇地凑近,“我该是什么形象?苦大仇深,一本正经,或者端着咖啡,每天在警局里到处穿梭,到处破案?” 男孩踉跄着站好,低眉顺眼的:“你和我认识的侦探一点都不一样。” “这说明我是个非典型侦探。” “是的,我非常能感受到这一点。”他尽力在笑了,但是笑得很勉强,“哈哈……哈……” 玩家咳嗽两声。又不是我自己想进来的,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 “你……算了,”他挥了挥手,“也是我的错,如果论起错处,我还要犯下更多,似乎没有资格责怪一个无辜被牵连的受害者。”!!! 很好,是我熟悉的嫌疑犯……啊不,NPC自我剖析环节! 里奈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期待地看向男孩。 “……” 他刚刚,是不是非常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跟我来。” 白雾中,戴着眼镜的男孩招招手,朝迷雾深处走去。 “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现在轮到玩家翻白眼了。 谜语人滚出横滨! * * 另一边。 红砖小楼,武装侦探社内。 一群人突然从半空中出现,纷纷掉了下来,摔在地面上,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好痛!谁踩我脚了!” 有人倒在地上,捂着脚打滚。 “这儿又是哪儿?阳光?我们回来了?” 有人欣喜若狂地扑到窗边,抓着阳台上的盆栽泪流满面。 “里奈小姐呢?里奈小姐好像不见了。” 上原麻美慌慌张张,看见孤零零站在人群正中央的江户川乱步,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胳膊,颤抖着问,“江户川先生,我们安全了,对吧?是您的妹妹把我们送回来了,对吧?” 出乎她的意料,江户川乱步静静被她抓住,俊秀可爱的脸上无悲无喜。 一种超脱了年龄的冷漠出现在名侦探脸上,失去了笑容,上原麻美才陡然发现,这张可爱的脸没有表情的时候何等可怕。 “我现在很生气,”他摘下猎鹿帽,一双眯眯眼陡然睁开,闪烁着惊人的气势,“一群没有脑子的家伙,现在,真的把我惹急了。” “江户川……先生……?” 上原麻美后退一步,有些恐惧地捂住嘴。 发生,发生了什么? 就在整个办公室乱成一团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乱步先生!” 戴着口罩的春野绮罗子撑着膝盖,急促喘息,慌慌张张喊道: “外面,外面来了一群士兵,怎么办?!他们要,要冲上来了!” 江户川乱步闻言,朝她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阳光下,无机质的绿眼睛清澈透明,就像玻璃一样诡异。 上原麻美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 【东京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注意安全】 严肃的银发武士身后,车门缓缓关闭。 “福泽先生。” 一群士兵缓缓靠近,如临大敌般端着枪,指着武士。 长刀缓缓出鞘。 “前任政府杀手,银狼先生,请不要反抗。”人群中走出一个官员,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一张照片被扔到他脚下。 阳光下的红砖小楼,绿藤缠绕,光芒氤氲。 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就像海洋的浪潮一样,围住了它,天空中,铁鸟般的武装直升机盘旋,把武装侦探社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员扯了扯领带,道貌岸然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现在,我,国家特殊应对部门的队长,在此宣布!” “正式以威胁国家安全罪,杀人罪,战争罪等罪名,逮捕嫌疑人福泽谕吉。” “如有反抗,在场武装部队拥有紧急反应的权利,就地击杀,不论责任!” “是!!”所有士兵齐齐应声。 银发武士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地上的照片上。 最终,他叹了口气,缓缓松开刀柄。 * 浓雾缓缓弥漫,这里仿佛无边无际。 除了脚步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白茫茫一片,雾气如同天然的消音器一般,吸收了所有声音,天地间一片凄凉。 在浓雾的正中心,玩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色的头发,长长地逶迤在地,苍白的皮肤,就像长期不见阳光一样,微微泛着透明,衬托得一双眼睛更是鲜红如血。 “涩泽龙彦?!” 里奈忍不住失声道。 怎么回事? 她明明确认过,涩泽家的大少爷的确待在国外,读攻读他的服装设计专业,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她原本以为,最多他和幕后的操手达成了合作关系! “你认识他?” 带她来的男孩惊讶地挑眉。 “我还以为他就是个从天而降,没有人际关系,也没有情感的家伙呢。” 这是个意外情况。 没想到鼎鼎有名的江户川里奈,竟然认识这么一个被困在这里,毫无反应,只充作工具的孩子? “没有……情感?” 樱井里奈抽抽嘴角。 如果涩泽龙彦能称得上毫无感情的话,想必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的心都是岩浆做成的,才能以超越他的灼热情感和他人相处吧。 毕竟是上来就发表了一通热血的“宝石说”的家伙呢。 “涩泽?涩泽龙彦?” 坐在地上的男孩呆呆的,不说话,血红色的眼睛朝着她的方向缓缓移动。 傻了? 玩家伸出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喂,还醒着吗?这是几?” “……”“涩泽龙彦”眨了眨眼,不说话。 “我就说嘛,这家伙,根本不会说话。”不知姓名的棕发男孩挠挠头,“这白雾就是他搞得鬼,只有异能者才能自由出现在雾里,普通人只会被排斥隐匿到另一个世界。” “也只有躲进这里,外面那些人才找不到我。” “龙彦之间……” 樱井里奈戳了戳一身白西装的长发男孩,喃喃自语: “不过,似乎并没有分离异能力的作用,单纯把异能者和普通人分开了吗?” “对了,江户川,你的哥哥怎么没进来?” 男孩伸了个懒腰,好奇地问:“难道他的异能力也被夺走了,所以被雾气拒绝了吗?” “你对我和哥哥倒是很了解。” “……” 经过一轮的眼神拉扯,他终于受不了似的双臂在胸前交叉,比出一个“X”来,嚷嚷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吗?被威胁到小命的我,也只能听从命令。” “你父母的事……对不起啦!” “果然不是意外。” “诶——你别过来啊,我只是把刀,别找我麻烦!” 说着,他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白色的项链。 “我知道我做了坏事嘛……这个,是你父母的东西,我没让他们发现。” “虽然不能弥补我做过的事,但是,还是物归原主吧。” “还给你。” 樱井里奈伸手,接过项链。 细细的链条,圆饼状的装饰,长长的链子在手心堆叠,小小的栀子花印记,覆盖着连岁月都无法冲刷掉的暗红锈迹。 这是…… 这是她在记忆中见过的项链。 直到现在,这份遗物才回到江户川夫妇手里。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来得及留下这些。” “……” 樱井里奈攥着手里的项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虽然江户川夫妇在游戏里已经死了两年了,但在游戏外的时间里 ,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她原本不应该为两个NPC伤心,但确确实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有那么一点点悲伤。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剧情设计得太好了吧,就算是NPC,拟人化程序也做得相当好,就像他们真的有一个叫“里奈”的小孩,陪着这个小孩出生,长大,上学一样。 她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谢谢。” 女孩笑着收起了项链。 “我不能代替哥哥原谅你,但是,出去之后,我不会找你的麻烦。” 出去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吧! “已经足够了。” 男孩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神色轻松了许多,连眼下的青黑看上去都轻了不少。 杀死江户川夫妇的不是他,但为犯罪行为扫尾,阻拦了他们孩子调查的确确实实是他。 江户川繁男是个好警察,帮站在坏人的一方,迫害一个好警察,显然给他带来了强大的精神压力,和两年如一日的失眠。 “能把东西交给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身上有着熟悉的味道。” 衣角突然被拽了拽。 “涩泽龙彦”突然起身,一下子抱住了惊讶的玩家。 冰凉的,硬质的东西被塞进手心,樱井里奈下意识捏了捏。 “阻止他们,阻止对高尚纯洁的宝石的污染。” 耳边传来了小声的喃喃。 “让实然与应然得到完美结合,留下一个明晰美丽的形体,永不消亡。*” 深居在玩家体内的异能力突然自动发动,无数文字透体而出,形成了黑白色的风暴! 飓风中心,一面面荧蓝色的屏幕跳出,文字和通知瀑布般滚落,把玩家的视野切割得七零八落—— 【获得道具[人格之游戏]!】 【主线任务[枕草子],已完成!】 【道具[临时增幅丸*5]已发放到玩家邮箱,请及时查收】 【武装侦探社声望等级+1】 * 【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人格之游戏]】 【任务说明:我将会形成怎样的人格都不重要,因为我本是游戏之人。*】 【任务奖励:???】 第166章 细雨淋漓,点滴落下,行人匆匆,雾霭靡靡。 一场细雨突兀地从遥远的天空落下,像是天空也在为见到的不公而哀悼。 细雨落在庭院中,微风吹过,带来潮湿的泥土味道。 竹鹿轻敲。 哗啦涌下,经营的水流溅起水花,一圈圈荡漾开。 日式庭院,典型的枯山水,一圈圈白沙代替水波纹,蔓延往复。 廊檐下,一壶清酒,两处闲坐。 “春日归去,夏日将来,樱花梭巡而开迟*” 一个身着和服的男人,端坐在左边,浅浅啜饮一口一杯中的清酒,慢悠悠感慨道:“一场好雨啊……洗尽所有看不见的脏东西,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有了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出来作祟,这雨下得好啊……你说对不对,龙彦?” “无聊。” 在他对面,白发红瞳的涩泽龙彦转了转眼珠,猩红色的眼瞳倒映着窗外的雨丝,像雨一样冷。 男人倒不在意他的冷漠,自饮自斟。 “战争早就结束了,龙彦,见到那些超越者了吗?” 涩泽龙彦血红色的瞳仁一动。 “只要八个超越者,就能让整个世界在他们手心转动,这是何等强大的实力!”他转过头来,欣慰地看着一脸冷漠的男孩,“虽然,我们的国家现在还没有这种堪比核武器的战力,但是,龙彦,你有成为超越者的潜力,政府绝对会尽心竭力培养你,培养我们涩泽家,假以时日,你的成就绝对不止于此。” 涩泽家的地位也不止于此。 “只要你肯接受,成为超越者只是时间上的问题,龙彦。” 只要肯接受,接受他被自我分离出去的异能力——龙彦之间,涩泽龙彦绝对会一跃成为政府最宝贵的实验品,远远超越曾经的人造异能者实验中,所有的失败品。 然而,面对面前这个身为“父亲”的男人激动的话语,年幼的白发男孩却像平静的海面一样波澜不惊,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说了一句“我回去了”,就毫不在意地起身,推门离开了微冷的阳台。 “龙彦!龙彦!!” 绕过曲裾回廊,又经过两道院门,才把烦人的声音甩在耳后。 站在自己的房间面前,涩泽龙彦停下脚步,静默了一会儿。 “你们,下去吧。” 背对着仆人的男孩挥了挥手,冷淡吩咐。 “是,少爷”\“遵命,少爷” 跪在门口的女仆们动作轻轻地行礼,脚步微移,如鱼般穿过走廊,消失在转角后。 宽敞的走廊变得空空荡荡的。 孤零零站在门口的涩泽龙彦隐晦地瞥了一眼挂在走廊的监控摄像头,拂袖进入房间,用力关上了房门。 “当”的一声,走廊重回寂静。 * 屋内。 室内没有监控,涩泽龙彦确定这一点。 但是,她怎么进来的?这间房间,全方位三百六十度都布满了监控摄像头……异能者? 江户川里奈的异能…… 涩泽龙彦皱起眉。 好像不是空间穿梭来着? 一旁,倚靠在大少爷房间某个不知名充满设计感的沙发上的玩家,看着几乎和白雾中的男孩长相一样,脸色却丰富得多的白发男孩眨眨眼。 这就是涩泽龙彦小时候? 好好一个小孩,怎么长大之后变成一神神叨叨的邪i教徒了呢? 邪i教害人不浅啊。 还有,他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就代表不尖叫,不尖叫就代表玩家不能启用紧急应急方案,一榔头让这年轻人倒头就睡。 “啧。” “?” 呆站在门口纠结的涩泽龙彦愣了一下。 她刚刚是“啧”了一声,对吧? 她绝对是非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对吧! “你……” 某种紧迫感逼迫着他犹豫地开口。 “你是江户川里奈,我认识你,你现在不应该被……” “被一群脑袋塞进肚子里都嫌不够高的猪追杀?” 笑容晏晏的女孩靠在他的沙发上,从腰侧抽出一把对她来说过大的手枪,直直指着他的额头,脸上隐隐 约约露出一丝不善。 延长的枪管上,消音器兢兢业业执行自己的职能。 涩泽龙彦眼皮一跳。 他当然知道江户川被追杀的原因,如果按照主观意愿来排的话他远远到不了凶手的程度,但是论间接原因,他这个龙彦之间的主人,绝对是最值得报复的对象。 但是,要是就这么被一枪打死,他也绝对不甘心。 他不怕死。 但是不明不白,毫无美感地死在这个家里,绝对无法接受。 这一刻,他无波无澜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所谓“不甘”的情绪。 “杀了我,对现状毫无帮助。”他举起手,认真地劝说。 “诶——真意外,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异能力,不怕子弹呢,毕竟是政府全力培养的大人物呢。” 江户川里奈笑了,稳稳地举着那把巨大的手i枪,手臂竟然一点抖动都没有。 真是可怕的臂力。 如果抛开枪,直接扑上来的话,凭借那么大的力量想必也能轻而易举掐死他吧。 但,没有直接开枪,那就是允许他解释的意思吧? “纠正,只是超越者培养计划中的一员,仅此而已。” “哟,只是一员,差点就让侦探社全军覆没,真厉害呀。” 就算是不经常和人打交道的涩泽龙彦,也知道她没有在夸奖他。 “我可以解释,但我觉得你不需要这个。人与人之间,永远只有利益关系最可靠,你找我,一定不是为了在这个紧要关头给我一枪。” “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这是个有存档的游戏,樱井里奈一定要扣下扳机,欣赏欣赏他死前不解的脸色,再补一句“我最喜欢的,就是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这种听上去就爽得飞起的台词。 可惜。 日常感慨,Imoto模拟器为什么不能存档。 “那你大可以在我进门的时候就给我一枪,而不是在这里玩猜来猜去的游戏……你说是不是,江户川小姐?” 涩泽龙彦一步步前进,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才在女孩玩味的表情下停下脚步。 “你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害怕。”她挑了挑眉,放下手臂,把枪重新插回枪套里。 “不过,你说得对,我对一个孩子的小命的确没什么兴趣。”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 涩泽龙彦松了口气,随即而来的就是违和感。 “需要提醒一句,十二岁和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还差得远吗?” “某些肥头大耳的成年人有比12岁的孩子高的智商吗?由此可见,年龄不是决定成熟程度的唯一条件吧。” “那倒是。”涩泽龙彦点点头。 两个孩子在奇怪的地方达成了共识。 “算了,不说这个,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户川里奈慢悠悠靠在沙发上,浑身上下穿了一身可爱的亚麻色长裙,造型很简单,一点都也看不出能藏下那么堪称巨大的枪械的样子。 看着那身明显是从某个商超买回来的亚麻色长裙,不知为什么,涩泽龙彦有种手痒的冲动。 设计师之魂蠢蠢欲动。 这么一双好看的绿眼睛,搭配绿宝石一定很好看,立体裁剪的褶皱,加上一点洛可可改良风格的长裙…… “知无不言。” 不知不觉中,他的态度变得更好了一点。 不仅把她用枪指着他的事一笔勾销,甚至还想问问她有没有意愿,来做一份兼职。 “很好。” 樱井里奈勾起嘴角,不知道面前这个已经初具变态之魂的小涩泽龙彦在想什么,只是他愿意乖乖合作,不把现在微妙的局面闹大,这就够了。 看在他现在年龄还小的份上,未来与伟大的玩家为敌的锅就先不算在他头上了。 哼哼,我真仁慈。 不知道自己差点因为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而被无辜迁怒的涩泽龙彦:…… 怎么回事?刚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又飞走的,黑黑的东西是什么? “异能力体,龙彦之间,被它夺走异能力后,异能力为什么变成了结晶不能使用,异能力者也还活着?” “呃……你对我的异能力,真是有股超脱常人的了解……” 涩泽龙彦面色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尴尬地露出一个社交笑容。 要不是知道她的异能力发动需要肢体接触的话,他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已经被翻了个遍了。 别的异能力樱井里奈不敢说,但对于龙彦之间…… 没有人,比玩家,更了解【龙彦之间】() “你对我和存档之间的羁绊毫无概念。” 江户川里奈突然说了句他听不太懂的话。 不过他理解,天才总是有一套自己看待世界的方法,有时候说出别人不理解的话很正常。 “好吧,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他不假思索回答道:“当然因为我还活着。” “嗯……要是你死了呢?” “死了?” 涩泽龙彦抓起桌子上的装饰花瓶,拔出里面的新鲜的花。 “砸碎花瓶,瓶中之花无非只有两个结果。” 他把花瓶扔在地上:“要么,花死。要么,花凭借某些他们不知道的手段活下来。” “与其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还不如好好养着我这个花赖以为生的花瓶。” “哦,懂了。” 打比方就打比方,倒霉孩子,摔摔打打干嘛,这好的花瓶呢,摔碎多可惜。 樱井里奈把地上“轱辘轱辘”滚来滚去的花瓶捡起来,端端正正能摆在桌子上,拍拍手掌,露出满意的笑:“那么,被暂时夺走异能力的人,他们会被龙彦之间的白雾算作普通人排斥吗?” 到底是我的异能力还是你的异能力啊? 到底为什么对龙彦之间这么了解啊?! 涩泽龙彦露出便秘一样的脸色,一字一顿道: “算,只不过……” “OK,这就行了。”女孩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别说了,说多了我也记不住” “?” 这还是涩泽龙彦第一次在同龄人面前领略到什么叫哑口无言。 “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的异能体的话,它会回到你的身边吗?” “这……它身上应该有一颗红色菱形宝石,只要打碎宝石,半月时间内至少不会再从我身上分离。” 至于为什么只有半个月 …… 这就要问问那些急得恨不得杀鸡取卵的实验室了。 “啧啧,可怜见的,也是个受害者。” 这话说得,涩泽龙彦还以为她想帮帮自己呢。 “这么活着也没劲儿,这样吧,你从我这儿买个998的往生套餐,看在咱们的缘分上,买一送一,一发打不死,我再送你一发,保准让你上路,怎么样?” “你这根本就不是正经生意吧!” “胡说,怎么不是正经生意了,零差评,不骗人,兄弟。” “想差评也得有渠道吧!” “……”樱井里奈死鱼眼,把枪插回腰间,“原来,狭路相逢,必诞生吐槽役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什么是吐槽役?” 显然,理解玩家的脑回路对于现在还是个隐性小变态的涩泽龙彦来讲还太早了。 “没事儿,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就……” 笃笃。 涩泽龙彦僵住了。 虽然并不明白门外是谁在敲门,但是不知为什么,玩家也跟着僵住了。 “龙彦。”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慢条斯理,带着笑意地说:“怎么把仆人都放出去了?他们伺候得不精心?” “不精心,打骂任你嘛,干嘛把人都斥散了?有个需要的,连个使唤的都找不着,多不方便。” “来开门,龙彦,父亲和你好好说说。” 一边问,一边笃笃笃地敲。 蛙趣,这语气,这内容,听上去就像个黑化反派。 樱井里奈又用那种看可怜人的眼神看涩泽龙彦,看得他头皮发麻。 “小弟弟,用不用姐姐帮你把外面那个装腔拿调的B王干掉?” 这世界上怎么能有比玩家还能装B的人!怒了! 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正义感…… 涩泽龙彦扶住额头,小声道:“你该走了,不然被发现了。武装侦探社现在正在被围攻,我劝你别轻易送上门。” “银狼福泽先生,也因为涉嫌谋杀暂时被监禁起来了,不过应该暂时没事。” 涩泽龙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可能是真的害怕她一上头,拉开门“邦邦”就给他爸两下吧。 “行了,好兄弟!别的我也不多说,仗义!”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户川里奈突然上前一步,略过他,直接抓住门框,转头,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垂眸:“我们异能力者是这样的,别人受不了我们,我们,也受不了别人,如今,你帮我,将来,我帮你。” “那个……?” 涩泽龙彦后退一步,心中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深沉的女孩点了点头,拉开纸门,在两双疑惑不解地目光中对涩泽龙彦深沉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的好,我都记得。遇到困难,记得找我。”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 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扶着门框,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男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脸:…… 刚刚窜过去了个什么玩意儿??? 第167章 “嘿……嘿嘿……” 发出这种动静的不是别人,正是待在通风管道里嘎嘎直乐的玩家。 倒也不是玩个游戏终于把人给玩疯了,或者她突然变成了喜欢被游戏策划虐待的抖M之类的原因,她高兴的理由很简单。 终于终于,她放暑假了! 在初中部的最后一个暑假! 放假,好事。 升学,好事。 虽然还没有决定好去哪所学校上高中,但是,自己的偏差值很高,大部分学校应该都不会拒绝。 好事和好事加在一起,完全冲淡了樱井里奈对游戏的怨气。 当然,这也和她好好准备考试,将近一个月没登过游戏有关。反正,游戏只是游戏,放在那儿什么时候都能打嘛,游戏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滴滴!】 系统屏幕上跳出了消息通知。 是Imoto模拟器最新更新的功能,能实时同步社交账号的消息,再也不怕沉迷游戏没看到损友的消息,第二天上学被制裁啦……个鬼啊! 西园惠这家伙,自从知道自己玩游戏还能兼顾回消息,有事没事就玩消息轰炸。 【宇宙无敌超级美少女:滴滴!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宇宙无敌超级美少女:我跟你讲,你简直不知道,哇,真的很神奇!】 【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简直吓了一跳好吗?!】 【be赛高:……】 【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嘿嘿,我就知道这个点你肯定没睡。】 【be赛高:放假第一天诶,我敢打赌全班就没有一个凌晨三点前睡觉的。】 【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放假,对哦,放假!放假要不要去冲绳玩?夏天果然要配海滩和比基尼才对,一个劲待在家里有什么好玩,游戏什么时候都能玩,夏天每年只有一个诶!】 【be赛高:你的好朋友我也只有一个。游戏,可以,出门,哒咩。冲绳夏天太热,不喜欢。】 【宇宙无敌超级美少女:啧,阳光,沙滩,遮阳伞,居然只能联想到天气,活该你母胎单身。】 【be赛高:说得你好像有男朋友似的。】 【宇宙无敌超级美少女:笑死,银座的帅哥我哪个不认识,没有男朋友,有时候就是一种最好的男朋友,知不知道啊小妹妹。】 【be赛高:……】 【be赛高:拉黑了,再见】 愤懑不平地把消息窗口关上,顺手把一个劲响个不停的消息提醒关了,樱井里奈哼了一声,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戏里。 幸好,虽然消息提醒的声音挺大的,但是除了玩家之外谁都听不见。 游戏里,她还是顺利地潜伏在通风管道里,透过栅格网向下看,能看到一排排端着枪的士兵路过。 准确来说,是看着一排排黄棕色的帽子从她脚下路过。 再远一点,就是弥漫着白雾的广场,那些白雾被他们的动作所带动,丝丝缕缕飘散,巡逻的士兵好像也很忌惮白雾似的,不肯和它们靠得太近。 这么看来,这些新的人又和她见过的,曾经进入过里面的人不是一伙了?墙壁记忆里的人明显不怕薄雾,甚至定期会进入薄雾深处,广场中央,像个勤奋的修理工一样围着柱子不知道干嘛。 别问为什么都被别人发现了,这地方也不转移。 问就是主角光环。 要是游戏副本里每个人都和玩家一样聪明的话,那还怎么凸显玩家的聪明绝顶!有时候游戏策划就需要可考虑这种问题,要让NPC笨一点,这样,玩家才能从适当的困难程度中得到乐趣,又不至于发觉自己在被策划像孩子一样哄。 “速战速决吧。” 通风管道中,体型娇小的女孩紧了紧露指战术手套,从腰间拿出一枚烟雾弹,咧嘴一笑,咬下拉环。 当、当、当啷。 浓厚刺眼的黄色烟雾滚滚冒出,转瞬之间就淹没了整个廊道,伸手不见五指。 “敌袭——警戒!!” 挂在天花板上的排气系统和消防系统开始运作,风扇扇叶转动,消防喷头开启,密集的水幕从天而降。 砰!砰! 几声枪响后,风扇和喷头迸溅火花,呻i吟着停下运作。 戴着防毒面具的玩家如一只轻巧的豹子一样落地,轻轻地滚落几个烟雾弹,弹跳两下,窜进浓雾里。 嗤—— 稍微消散的浓雾顿时如同失去天敌的害虫一样,恢复了嚣张的气焰,毫不畏惧地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是烟雾弹!” “所有人注意,不要轻易开枪!背靠墙壁,以小组为单位聚集!” 浓黄色的走廊中,伸手不见五指。 巡逻的小队慌忙中连忙背靠盲道,拉下护目镜,耳机中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显然指挥中心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紧急启强行启动了遗留下的通风措施。 隐藏在残 破角落中的风扇扇叶缓慢运作,吱吱呀呀响。 浓雾散尽后,薄雾中心,孤零零的柱子旁边,赫然出现了一个矮矮的人影! “开枪!” 数不尽的枪管对准薄雾中心,火舌喷吐,闪烁的火光照亮了广场。 强大的火力压制下,可疑人人影连一秒都没坚持到,直接倒飞而出,像团破布一样滚了两滚,躺在地上没了生息。 然而耳机里没发出停止的命令,压倒性的火力就不会停止。 直到地上的破布变成一滩烂泥,永不停歇的枪声才戛然而止。 “是不是太谨慎了?” 耳机里传来年轻男声犹豫的声音。 “江户川里奈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有异能力也不可能……” “怎么,对昔日同袍的女儿产生不必要的怜悯了吗?” “不,长官,我只是……” “那就闭嘴,士英。” “……” 在士兵们互相挤弄的眼神中,通讯挂断了。 * * “特工零零七,到达现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长风衣的玩家单膝跪地,单手撑地起身,潇洒地一拽墨镜,露出墨镜下的……防毒面具。 “零零七,又一次成功完成了潜入任务,做得好~” 耳机对面并没有人在说话,只有她在自娱自乐而已。 樱井里奈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关闭痛觉之后,就算直接从十几米的高空直接落下也……也顶多变成贞子小姐爬来爬去,不影响移动嘛! 灵异侦探,贞子小姐,嗯……听上去也很不错嘛。 樱井里奈叉腰,敲了敲面前金属柱子,发出“当当”的声音。 特制的装置,拥有反异能力的效果,通过特定的波长,可以影响到异能力者的大脑,从而实现削弱异能力者的效果。如果毫无防备地直接接触,轻则异能力被削弱,沦为砧板上的鲶鱼,任人宰割。 重则异能力失控,伤人伤己。 然后沦为砧板上的鲶鱼,任人宰割。 这是涩泽龙彦异能力研究的产物之一,或者说,削弱异能力的基本功能就来自于他。对脑电波的影响实验,实验体则来自于她的老朋友,雨教会,一个兼具黑i道和宗i教性质的,十一处背板的,扎根于国家各个地方的组织。 超越者的力量让一些人睡觉都睡不安稳,本国没有超越者的现状,更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的一只鬣狗,让他们辗转反侧。于是,一场场邪恶的实验诞生了。 中原中也诞生的“荒霸吐容纳实验”来自于此。 现在,涩泽龙彦的超越者培养计划也来自于此。 整个国家境内,被拐走的孩子,零碎的家庭,起码有一半也要归咎于此。 只是摧毁一个基地。 或者杀死一个罪魁祸首,怎么够呢? 面对面前银白色闪烁的金属柱子,樱井里奈伸出手,狠狠拍在上面! “异能力——追根溯源!!” 猩红色的宝石闪烁。 通过龙彦之间的帮助,玩家做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做到过的事—— 对异能力使用异能力。 咔嚓。 在外力的侵蚀下,金属柱子陡然产生了肉眼可见的裂纹。 一幕幕记忆如流水般倒流而过,一个个面露喜意的白大褂退出广场,完整的柱子一片片分开,又被工人们一车车拉走。干净整洁的广场,灰尘一点点飘落覆盖,漆黑的焦痕生长。 往前,再往前—— 直到—— 砰!!! 整个广场中央,以柱子为中心,碎裂塌陷。 天花板的灯光洒入裂口,照亮最中心的设施—— 那是千千万万的巨大玻璃瓶状装置,整整齐齐,码放在广场的空洞下,被荧光绿色的溶液填满。粗略看去,底下的空间范围比广场大了不少,樱井里奈扒在洞口边缘往洞里探头,绿色的荧光一直绵延,绵延到看不见的黑暗中。 每个装置里,都漂浮着一个赤i裸的人类。 有男有女,有垂垂老矣的老人,也有蜷缩着身子的婴儿,此刻,他们都静静地闭着眼睛,漂浮在液体之中,如同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蝴蝶。 每个装置上,都延绵出了一条长长的管子,就像婴儿链接母亲的脐带,链接在—— 链接在已经倒塌了的柱子中心。 黑发绿眸的少女站了起来,某种深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边。 这就是江户川夫妇死亡的原因。 这就是新闻里,被拐的孩子,失踪的少女,孤独的老人的下落—— 失去公民的资格,被关进罐子,为培养“龙彦之间”,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第168章 “所以说,我明明想当个好人的啊。” 能宗久放下手机,深深抽了口烟。 感受尼古丁在肺中翻滚的感觉,心中的烦躁也随着烟气一起飘散到空中,消散不见了。 “妈的,该死的大嘴佬,要不是没得选,谁他妈想当个走狗。” 拿起遥控器,打开墙角的大肚子电视。 屏幕里,一个主持人正播放着紧急新闻,女主持人手持话筒,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面对摄像机,临危不乱地解说,清越的声音压过了所有枪声和慌乱的人声。 “现在,我们能看到,绑架了名侦探兄妹的歹徒仍旧龟缩在建筑物内,警察发起了几次冲击,但显然,劫匪非常狡猾,依靠建筑物与警察对峙。” 能宗久嘲讽地笑了笑。劫匪,哪儿来的劫匪? 官就是匪,匪就是官。 真的那么大一群人进出擂钵街他们不知道?情报贩子靠什么吃饭的,靠的就是对蛛丝马迹的把握,见微知著。 当然,还有适时的沉默。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踏上这条路,有些秘密它就得烂在心里。 “劫匪非常狡猾,”虽然现场的气氛很紧张,但是女主持人看上去非常冷静,“谈判专家已经到达了现场,准备进行谈判,不仅仅是大名鼎鼎的江户川兄妹,还有困在建筑里的普通公民,我们誓死保卫公民的生存权利,不会向黑恶势力低头。”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背对着镜头的人,戴着帽子,看不见正脸。 这就是谈判专家? 有点矮啊。 “能够看到,我们的谈判专家已经准备就绪……” 主持人后半截话在“谈判专家”冷淡的眼神中吞进了肚子。 “怎么?我看上去哪里不对吗?” “谈判专家”转身,面对镜头摘下帽子,瀑布般的长发滑落,翠绿色的眼睛像清透的玻璃球一样清澈,清清楚楚映照出主持人的心虚。 “关机!就现在!切断信号!” 能宗久能听见旁边隐隐约约有人在喊,然而他还能清楚看见主持人慌乱的动作,和现场围观群众吃惊的嗡嗡私语,说明她也不是毫无准备就敢出现在敌人面前的鲁莽之人。 能宗久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几乎要露出一个笑来。 都说了,要不是没选择,没人想当个走狗。 现场一阵骚乱,不知道为什么,保持信号链接的摄像机一直稳稳地对准了她和主持人,就像摄像师已经变成了一个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幽灵,执念就是举着摄像机记录面前的一切似的。 穿着连帽衫的女孩冷静地拍拍手,颇为讥讽地 “不欢迎一下我们的谈判专家兼受害者吗?为了上电视,我还特意为大家准备了礼物呢,别担心,不论在不在屏幕前,都有份。” 滴滴。 屏幕中的女孩话音刚落,能宗久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翻了好一会儿才从沙发缝儿里找到被自己丢出去的手机,灰头土脸地翻开手机,里面是一封邮件。 “这是……?” 还没等他点开,邮件就自动播放了。 “这里是江户川里奈,诸位。我发现了一份不得不公开的秘密,这也是我们武装侦探社遭到打击报复的根本原因,我的父母,因此而逝,而现在,我也将走上同样的道路。” 气喘吁吁的女声,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然而那内容却让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为了证明我的一切所言非虚,现在,我将我了解的,见证的,调查道的一切都原本完整地呈现给公众。”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开始不停震动,一份份邮件,包括惨绝人寰的实验现场,封存一排排实验品的地下空洞,盖着官方的印章的批准文件,揭露了官方默许人口买卖的事实。 一张张图片,犹如一扇扇窗,在长久闭目塞听的公众面前揭开了黑暗真相的一部分。 就像一道惊雷闪过夜空,一瞬间照亮了长久的黑暗。 “对于信息的真实性,我以江户川里奈之名保证,这些资料系我一人收集,检索,调查,绝对不存在弄虚作假之嫌。” 最后一条录音结束了。 她竟然把这份证据发给了所有人?! 能宗久关掉手机,转头望去。 窗外,原本该一片沉静的横滨逐渐喧嚣,看到消息的人们忍不住走出家门,与在街上见到的每个人热烈讨论起这震惊众人的消息来。 整个横滨的公民都炸了。 这个国家的政治部门,怎么会有这么腐败的一部分?!公民的生命在他们面前竟然和屠宰场的动物一样轻贱? “太冲动了……” 虽然爽快,但是这样下来,相当于把一部分部门做的事扣在整个政治部门头上,彻底丧失了和他们谈判的权力啊! 作为一个大人,能宗久更冷静一点。 也因此,他没有被现在看似一片群情激奋的现状蒙住眼睛。虽然资料中一点关于“异能力”的部分都没 有,证明江户川里奈保留着些许理智,给某些人保留了一条遮羞的底裤。 保留了最后一丝面上的和平。 仅此而已。 “冲动啊……这下,武装侦探社恐怕是真的要被彻底掀翻了……”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江户川小姐也太冲动了。 不过,人家的父母都被害死了,他还要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冷静自持,分析利弊,岂不是太没人性了。 这么一想,果然,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干太多。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好人杀多了,总会碰见一两个天赋超绝的孩子给他们当头一棒。 “希望此间事了,还能见到江户川小姐吧。” 最后看了一眼电视中面色冷静不似孩子的女孩,能宗久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收拾收拾东西,推门离开了镭钵街。 惹不起惹不起。 溜了溜了。 * * 另一边,武装侦探社的红砖小楼门前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这年头,虽然随身带着能收邮件的手机的人不算多,但架不住人多啊。 武装侦探社什么名声,江户川兄妹什么名声。 方圆几条街,哪有人没听过江户川兄妹的名声? 哥哥江户川乱步常常在周围几条街转悠,哪个人要是碰上了,好声好气叫一声“江户川侦探”,什么问题都好问。 妹妹江户川里奈,就值横滨警察局。就连猖狂的黑手i党见了她都收敛三分,年龄虽小,却侦破了不知道多少积案重案,一时之间,江户川妹妹走路上班的路上,一个小偷都不敢走。 更别说他们的父亲,江户川繁男了。 还有很多人记得他,记得这位匆匆而来,稍微照亮了横滨的黑暗的正义刑警,大大地打击了镭钵街刚诞生时屡禁不止的拐卖案和流民伤人案,是个虽然短暂,但像流星一样让人见之难忘的刑警。 人么可以忍受他因公殉职,因意外离世,却不能忍受原本应该保护他们的政府反过来迫害保护他们的好人。 顿时,围在武装侦探社门口的士兵顿时从“保护侦探社的好人”变成了“加害侦探社的暴权”,尽管他们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以为自己在保护公民。 神志清醒地作恶,和迷迷糊糊的为虎作伥,两者的出发点完全不同,但在群众眼中同样可恶。 “可恶,打倒坏人,营救武装侦探社!!”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犹如扔进油锅里的一枚炸弹,这句义愤填膺的口号迅速点燃了众人的理智,更多的人开始加入这股浪潮中,群情激奋的围观人群开始冲击电视台的拦截线,化作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冲入全副武装的士兵阵营中。 “打倒坏人!!营救武装侦探社!!” “打倒坏人!!营救武装侦探社!!” “打倒坏人!!营救武装侦探社!!” “你们——” 为数不多的反抗很快就淹没在群众的呼声中,就连试探性的鸣枪警示都没能吓退狂热的人群。 “打倒坏人,营救武装侦探社!!” 狂热犹如瘟疫,感染了人群。 群体中,一种浪潮形成并发展之时,会形成一种“群众效应”。 此时,真相是什么已经完全无所谓了,每个组成人群的独立的人在狂热气氛的感染下,彻底抛弃了理性,被群众意志的浪潮迅速感染同化,毫无怀疑地相信着群众意志,跟随群众意志行动,做出平常冷静的自己看来匪夷所思的事。 “这就是群众的力量。” 人群中,戴着兜帽的女孩按下帽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武装侦探社。 在政府找到应对方法之前,留在侦探社的和平结界会保护社员和江户川乱步不受影响。 这段时间,就是舆论发酵中,她行动的最好机会。 只是轻飘飘地谴责谴责,然后让某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家伙断送政治生涯,由呼风唤雨的政客变成戴罪然后消失在水面下的政客,可不是睚眦必报的玩家希望见到的画面。 “真是的,都说了,现在已经不流行隐藏在背后的幕后黑手是高高在上的政客的桥段了啊……” 玩家紧了紧战术手套,从怀中掏出栀子花的项链,笑了笑。 雪崩中的每个雪花,都不是无辜的。 压倒骆驼的,绝对不只最后一根稻草。 这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每一环,每个人,苟活了这么多年。 现在,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第169章 不得不说,某些部门的效率,只有在威胁他们生命的时候才最快。 这场邮件风波,最终被成功地截流在横滨境内。 当然,官方宣称,横滨的黑手i党最近摩擦频频,为了周围城市的公民的生命安全,暂停了去往横滨境内的电车和飞机。 所有交通线路均被封锁,每个交通要道都有穿着制服的军警把手,保证连一只蚊子都放不出去。 要是放在互联网发达的十年后,要做到这种程度的信息封锁还真的不容易。 但现在,在庞大的政治机关运作,和一些异能力者的帮助下,三根信号屏蔽柱两个小时内突兀而起,这场风波还是有惊无险地被闷在了横滨。 就像……几年后的龙头战争一样。 不过玩家不在乎。 地图外的空间就算再怎么样也和她无关嘛。 她想干的,就只有把该吊在路灯上的家伙全都一排排吊好,一个都不许缺。 一群穿着警服的警员被吊在天花板上,细细数来应该有四五个,就算被吊住,他们的血依旧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 聒噪。 樱井里奈掏了掏耳朵。 早知道人倒吊着的时候还能流血,她就用点温和的手段了。 三年过去了,这个靠近东京的乡下小地方还是三年前的样子。 年轻人全都跑到东京去挥洒自己的青春,只剩下老爷爷老奶奶留在这里,也正是因为这种被甩在时代身后的滞后,她才能凭借一个脸盲的脑袋把该抓的人抓得七七八八。 不过…… 也有可能因为地图建模就这样,不好改。 顺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左拐,就是熟悉的小办公室。 一个大叔靠在饮水机边上,热咖啡把他的眼镜熏得起雾。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樱井里奈推开门。 没了门的阻碍,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把对方看得清楚,一高一矮,谁也没说话。 坂野上吉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女孩,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距离上次电车站一别,至今,“江户川”这个姓氏,已经有四年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恍惚中都忘记了自己的罪孽,以至于当长大了不少的女孩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竟然恍惚得像个幻像。 她仰着头,当那双极具特色的绿眼睛直视着他的时候,他透过这双冷漠的眼睛,想起了一双相似的,正义凛然的绿眼睛。 江户川前辈啊…… “哟,小里奈?” 他放下手中的马克杯,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 “怎么突然回来了?受委屈了?和大叔说,大叔给你撑腰。” 而玩家看着模糊的脸的时候,心情竟然有点五味杂陈。 坂野上吉,很少的,不凭借脸她也能认出来的NPC。你说你干嘛,好好的警察不当,非得玩碟中谍。 “坂野叔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有……让江户川的名字重新响亮吗?”女孩戴着口罩,直直地朝他举起枪。 坂野上吉心中一震,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心中只有一句话—— 终于来了。 坂野上吉不是个胆小的人,从来不怕死。 他做过最违背正义的事只是出卖前辈的行踪,用来换取一笔足以治疗女儿绝症的巨款,为此,过去的每一天,他在梦中都期待着这一幕。 受害者的家属站在他面前,射出正义的子弹,结束他无意义的余生。 女孩手臂很稳,讲述的声音也很平稳。 “我当上了横滨警局的特聘侦探,哥哥就职于一个很有名的侦探社,也变成了大侦探,现在,横滨应该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江户川’的姓氏,我做到了,让‘江户川’的名字再次传扬?” “……有。” 坂野上吉的声音干涩。 “太好了,对得起爸爸妈妈了。” “坂野叔叔,你知道吗?” “每当我被叫‘江户川警探’的时候,我都下意识想说,‘爸爸,有人在叫你!’,但是没有,没有爸爸,只有我,我坐在警局,坐在一群陌生的警察中间,坐在嫌疑犯对面。”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不想,不能露出一点伤心,‘江户川’就是我,我就是‘江户川’,我靠谱,机智,临危不惧。” 那双绿眼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用枪指着他的女孩絮絮叨叨,眼睛逐渐溢满晶莹的泪水。 “我最喜欢他们说的一句话是:‘不愧是千里眼刑警的女儿,办案和他一样靠谱!’,这样爸爸妈妈就不会被大家忘记,太好了。” “坂野叔叔,你也没忘记他们,对不对?” 女孩用枪指着他,语言却比子弹还锋利,把他这种卑劣家伙的伤口切得鲜血淋漓。 无法忘却的伤口,并不因为忽视而痊愈。敷衍自己是没用的,只有正视自己的卑劣,重新撕裂伤口,那伤口流出悔恨的血来,才能让玩家稍微满意。 完全扭曲的道德观,这就是玩家,如果声音微弱,那就一遍遍重复,泫然欲泣是不可怜的,只有受害者自己也不可怜自己,旁观者才会可怜他们。 “小里奈……我不是……”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过往被逐渐遗忘的错误被翻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撞在他的世界里。 “不是什么?不是故意的吗?还是说,你不是杀人凶手?” “我……” 坂野上吉哑口无言。 他并不想害死前辈。但事实是,他的确算刽子手之一。 42岁,他已经不年轻了。 漫长的警察生涯里,他见过很多一念之差走错路的嫌疑人,通常,他们都会在审讯室里,面对抓捕他们费尽心力的警察痛哭流涕地哭诉,那一念之差推动了犯罪,让他们的生活翻天覆地。 嫌疑人们忏悔啊,痛哭啊,就像他们真的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后悔,而不是后悔自己不够小心一样。 坂野上吉曾经觉得他们太虚假了。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过来,那不是虚假。 那是人的劣根性。 他原来……也曾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迫不得已的啊。 “坂野叔叔,你知道,坏人一般不会忏悔自己的罪过,但是叔叔不一样,对不对?” 一把枪被递到他面前。 从地狱的另一边踏回的复仇天使,笑着向他递出了自我救赎的十字架。 “如果自杀的话,我可以放过叔叔的女儿哦?” 坂野上吉颤抖着手接过枪,抬头,毫无防备的女孩朝他嫣然一笑。 “你……你不能这么做!” “诶?为什么?” 女孩歪头,“为什么他们可以威胁你,我就不行?因为他们是坏人,而我是个好人?” 坂野上吉哑口无言。 “踏上这条路,你就没有回头路了。”他的手指颤抖,声音颤抖。 “那种东西,早就没有了……” “你总要想想乱步,你的哥哥吧?” “哥哥……” 女孩恍惚了一下。 这一下,就像生还的光芒一样,让他的神色中浮现一丝希望。 然而,下一秒,这微弱的蛛丝也被无情斩断了。 “别担心,大叔。” “我会把失去的,全都夺回来,还给哥哥。” 江户川里奈笑得开心。 “对于哥哥来说,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我保证。” 栀子花的项链在中年警察面前晃动。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握紧了手中的扳机。 原来如此…… 冷静的江户川,厉害的江户川,聪明的江户川…… 他彻彻底底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放出了残酷的江户川。 * 砰! 血迹溅射在玻璃上,鲜艳地绽放。 * 镭钵街。 森鸥外站在窗边,端着热气腾腾的马克杯,双眸沉静。爱丽丝坐在他身边的桌子上,面对窗户,双脚一晃一晃,面容恬静,金色的双马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窗外,铅灰色的云彩压在天上,阴沉沉的。 在镭钵街最中心,高高耸立着一根信号塔,就像沉默无言的巨人,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凹陷的镭钵街。上面爬上爬下的工人穿着亮眼的工作服,远远望去只剩小小的一点,像蚂蚁一样上上下下。 只需一天。 “居然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看来,江户川里奈比他想象得还要有用一点。 一丝遗憾浮现在他心头。 如果早知道江户川里奈父母的死因,也许,他能说服这么一个好苗子加入他现在还很薄弱的势力呢。 作为一个天才般的孩子,踽踽独行于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一定很容易接受一些代价“微小”的帮助。 “可惜……” 窗前的男人深深叹了口气。 太天真了。 用这种手段来反抗。 如果是他,拿到这些足以把某些人送上审判庭的证据之后,肯定不会大喇喇地公之于众,让这份让人忌惮的资料失去威胁力。 一枚子弹,停留在枪膛中,和已经打在肩膀上,威胁力不可相提并论。 “唔……” 只是一个恍惚,脑袋中繁复的思绪就断掉了,再去寻找,却什么印象都没有。 “难道就只熬了两天没睡,对记忆力的影响竟然这么大吗……?” 森鸥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疑惑。 转头望去。 窗外,镭钵街的天空黑沉沉的。远处,几只海鸥盘旋在空荡荡的天空,漆黑的剪影化作深灰色天空的一部分,点亮了沉寂宽阔空间。 似乎……天空不应该这么空荡荡的? 一丝不对劲划过心间,被森鸥外捕捉到了。 有什么灵感像缥缈的歌曲一样溜走了,他尽力想捕捉,却永远也抓不到。 镭钵街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暴力,血腥,奉武力为尊,他正是看上了镭钵街的环境,才决定来到这里…… “林太郎!” 爱丽丝猛地地踩了一脚怔然的男人,唤醒了他的神智。 “醒醒!!你的记忆在被修改!!” 第170章 不只是森鸥外的记忆被修改了,玩家想做的,不仅仅只有这样而已。 既然修改记忆,就能某种程度上做到修改过去的话。 那么,如果她直接修改了江户川夫妇被杀害的记忆呢?他们没有死于车祸,江户川乱步还拥有父母,自然而然,后面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你……你疯了?” 听了她的设想,涩泽龙彦模样的异能体轻轻皱眉,撑着地板把屁股挪得远离了她许多。 她的异能力,就连修改几天前福泽谕吉被抓的事实都做不到,还要直接把她死去的父母从车祸中拯救出来? 一只蚂蚁,连一颗方糖都举不起来,却大言不惭要举起整个地球一样荒谬。 时间是这么轻易能改变的东西吗? “先不论你能不能成功,就算侥幸,你成功了,”龙彦之间的话很冰冷,但也很理智。 “你有没有想过,这四年多的时间里,建立在你父母已死前提上发生的事,以至于建立在这些事上的更多事,会怎么办?牵一发而动全身,时间一直向前,抽走最下面的一块积木,谁也不知道历史会不会直接消失。” “到时候,你也不用再为武装侦探社洗白了,异能力一发动,大家一起死翘翘,武装侦探社就是毁灭世界的元凶,一点也不冤枉。” “……你原来是这种性格的吗?难怪涩泽龙彦不想要你。” “人身攻击并不能改变你正计划着反人类的计划,并且马上就要实施的现状。” “……那你说怎么办。” 坐在高高的屏蔽塔顶端,江户川里奈托着下巴,漂亮的脸上满是忧郁。 她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为什么这么着急?” 龙彦之间反而不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吗?他们的所作所为被揭露在阳光底下,武装侦探社被你和民众保护了起来,为什么要冒巨大风险,要改变几年之前已经注定的车祸?” 因为我这个星期六约好了要和缠人精去冲绳冲浪,着急结束这个副本。 ↑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口。 面对异能体真心实意疑问的眼睛,她摇摇头:“有些能力,只能动用一次,就像大威力的武器一样。” “他们没想到我真的敢鱼死网破,而且还得到了你的帮助,所以才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之后呢?” “之后?” 龙彦之间的脸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迷茫。 在他的脑袋里,日子好像过一天是一天,没什么“之后”的意识。 “意外是个享乐派呢,你。”女孩耸耸肩。 虽然并没有享乐到什么就是了。 可以称之为……得过且过派?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这样子,多半也没看过什么电影和动画片。” “我跟你说,正派是不能太容易满足的,要是随随便便,逼着反派们让了一步就优柔寡断地收手的话,不仅抛弃一切站在她身后支持她的人们会吐血,就连观众也完全猜得到后续的发展的!” “什么发展?”没有经历过套路洗礼的龙彦之间被勾起了好奇心。 “被威胁的反派表面上假意答应,实则暗中实施缓兵之计,只等自以为胜利的正派鸣金收兵,撤掉威胁他们的武器之后,一句冲上来把主角的兄弟姐妹爸爸妈妈领居大叔和领居大叔的狗阿黄一起抓起来!” “……”龙彦之间眨眨眼,“为什么要抓阿黄,不抓主角?” “因为是反派,反派就是很坏的,主角又有主角光环,一般抓不到,只能把主角身边的人都抓走,引主角主动跳进陷阱啊。”樱井里奈晃了晃手指,呆毛摇摇晃晃,“这叫‘请君入瓮’。”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自己不能移动的时候,可以用重要的人吸引对方主动过来……“请君入瓮”,很形象的形容。 还不知道旁边这个家伙学到了些奇怪战术的玩家一拍大腿,总结道。 “总而言之,这事儿不算完,既然闹大了,我就不会轻易收手,不把他们打成小饼干再碾碎洒进太平洋里,亲眼看见洋流把他们搅得碎碎的,我才不随随便便接受他们的议和。” “如果可以倒转时间,把祸患从源头掐断,岂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救爸爸妈妈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啦。” “好像……是这样。” 龙彦之间想了想,觉得完全没问题。 “所以,能不能帮我个忙?”她期待地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 我? 龙彦之间指了指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 难道他的定位不是被反派抓走的阿黄吗?只需要乖乖待在该在的地方,只等着主角来救,偶尔“汪汪”两声给主角增加一点危机感,这才是他的戏份吧。 “此言差矣,这不是主角遇到困难了嘛!” 江户川里奈局促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颗眼熟的结晶,那是他借给她免疫白雾用的。 只不过现在上面不知道为什么,附着了很多奇怪的东西,让他有点嫌弃地又挪了挪,不肯伸手去接。 “你想干嘛?” “你不是想收集异能者的结晶,找到最纯净特殊的宝石吗?横滨现在登记在册的异能力者大概有一百二十位,未登记的应该有更多,你想不想看看他们的异能力结晶?” “……?” 龙彦之间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什么时候要追求最纯净特殊的宝石了?明明只是看不过眼自己被无知之人随便利用,搞些奇怪的产物出来,弄脏他罢了。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龙彦之间分离的异能力产生结晶,结晶就是龙彦之间和其他异能力共同作用的结果,也是他的一部分。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皮肤上被溅上讨厌的东吧,在爱干净这一点上,异能力体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命运就是这么富有转折性,谁能知道未来那一副变态般追求所谓“生命的光辉”的涩泽龙彦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呢? 玩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太在乎除了真正喜欢的角色之外的NPC的内心世界,不如说,她没什么兴趣了解别人。 她只是自顾自说着话。 “覆盖整个横滨的异能力白雾,会把所有异能力者暂时变成普通人,嗯……这样就不存在不能对异能力者使用异能力的条件了。很好,还有什么别的阻碍吗?” 尽管如此,龙彦之间也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不是因为什么“生命的光辉”,而是因为他很喜欢她的目中无人。 “如果我帮了你的话,能得到什么回报呢?”龙彦之间接过她手里的结晶,转瞬之间,里面奇怪的黑雾就像蒸汽一样消失了。 听到他的话,江户川里奈露出了一种吃惊的神色,似乎没想到他还会讨价还价似的。 在她的认知里,所有人都应该顺应她的想法发展,哪怕是和世界为敌这种大事,她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主角一般的配得感,好像振臂一呼,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嗯……回报的话……” 看着她为难皱起的眉头,龙彦之间突然笑了。 “就这么做吧,我不要什么报酬。” 然而很巧的是,他就是会毫不犹豫帮助主角的那种人。 “太好了!” 高高的塔尖,主角站了起来,长发随风腾挪,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纯 粹的开心, 云彩在她背后飞扬,巨大的信号屏蔽塔本是用来反抗她而建造,此时却被傲慢的主角踩在脚下。 “就让我这个主角,从胡闹的历史中,夺回原来的横滨!” “来帮助我吧,龙彦之间!创造一个崭新的横滨!” 还能有别的答案吗?面对这样高傲而目中无人的一个天才。 龙彦之间仰头,空荡荡的血红色瞳孔倒映着她意气风发的身影,由纯粹的能量组成的胸膛突然剧烈搏动起来。 “是的。” 从没有过的情感从胸膛中不存在的器官中猛烈地迸发,那是种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情感。 龙彦之间敛下眼眸,摸着胸膛,奇怪地感受着脑袋里涌动的想法。 我想……我想收藏她的异能力结晶,把她变成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然后,再把她放走。 想成为她的同伴,想变成她的敌人。作为个被无视,被轻而易举操纵的能力与她敌对,就像两柄互相敌对的刀刃,针尖对麦芒,互相削减,扭曲,直到一方彻底折断。 或许,她说得是对的。 他诞生在世界上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那一抹“生命的光辉”。 在这略微迷幻的气氛里,江户川里奈靠近了白发红瞳的异能者,勾起嘴角,笑意中隐藏着莫名的情绪:“我会成功的,对吧?” “是……的。” 玩家抽回隐藏在掌心的尖锐银白色金属,伸出手指,一戳面色疑惑的异能力体,微笑着看着他如同折翼白鸟般直直坠落下去,指尖出现了一枚更加澄澈的红宝石——龙彦之间结晶体。 为什么? 在彻底消失之前,龙彦之间的心中满是不解,为什么要让他消失? 而答案很简单。 一个异能力体,不值得信任,没有利益交换的关系一点都不牢固。 相比之下,为了活下去,和异能力真正的主人,涩泽龙彦做交易,才是个理智的选择。 她是个主角,一个不在乎NPC内心的独裁主角。 在红色的结晶化作流光之前,玩家双手合十,大声喊道:“就是现在!” “异能力——【龙彦之间】!” 耳机中传来了真正的涩泽龙彦的大喊,血红色的结晶瞬间亮起,漂浮了起来! 玩家一股脑使用了背包里所有的【顺势增幅丸】,巨大的银白色光辉从她的胸膛中迸发,一瞬间耀眼超过天边的太阳! “异能力——【追根溯源】!” 咔哒。 一声奇异的破碎声响起,时间的长河如同卷轴般浮现,一切的秘密缓缓在她面前展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0-180 第171章 横滨被电磁隔绝的三天。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吞噬了这座城市,浓如白汤的白雾从天而降,把横滨从各种地图景象中整个抹去了。 整个国家都陷入了骚乱中。 没有人知道横滨发生了什么,所有的联系通道都被高高矗立在浓雾里的信号屏蔽塔毫不留情地切断,而白雾则化作一道铜墙铁壁,阻拦了所有试图探查情况的人。 不论普通人亦或异能者。 三天后,白雾消散,横滨恢复了宁静。 武装侦探社少了一个叫江户川里奈的侦探,政府议院少了几个挺着肚子的蛀虫,横滨多了一个父母双全的世界第一名侦探,整个国家多了无数普普通通生活着的家庭。 *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第一名侦探,整个世界很少有人不认识的绝对天才,江户川乱步的一声都很幸福。 上帝给他开了一扇极智近妖的门,走的时候却一扇窗都没关上。 家长开明,智商卓绝,哪怕在人生短暂的最低谷,也很快遇到了退休的政府武士福泽谕吉先生,富有责任感的福泽先生直接成为了他的搭档,建立了武装侦探社。 谁知道这玩笑一般的武装侦探社,在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两个人的努力下不仅没有倒闭,而且还吸纳了许多新的社员,逐渐成为黑手i党遍地的横滨中的一股清流,就连警察局都承认了他们的正义。 作为武装侦探社核心中的核心的江户川乱步更是被授予了荣誉协助侦探的职位。 父母双全,被人包容,生活美满,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被管制的甜品,以及出门的时候找不到方向。 这样美满顺遂的生活,江户川乱步过了十五年,并且将一直一直过下去。 江户川乱步是世界的宠儿。 这是个很好的结局,不是吗? * 江户川乱步从床上醒来,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窗外,晨光熹微,鸟鸣清脆。 床头,放着一杯温水,旁边是妈妈洗好了,叠整齐的衣服,这是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他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本能地往床头一抓—— 抓空了。 “咦?奇怪……” 江户川乱步的眼神一阵恍惚。 这里不应该放着一只…… 一只什么来着? “乱步——”楼下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吃饭啦,起床了吗?” 算了,想不起来的事,大概不重要。 江户川乱步穿好了衣服,甩开心中的异样感,开开心心推门而出,正好赶上开饭。 热腾腾的传统早餐,搭配一杯牛奶。 明明以前都是这样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户川乱步的筷子凝滞在半空中,心中又是一种奇怪的烦闷感。 他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座位,莫名其妙觉得那里应该坐着人才对。 “算了,”他放下筷子,装作高兴地跳下椅子,“妈妈,我去侦探社啦。” “诶,乱步!早饭!” 端起牛奶一饮而尽,乱步拉开门,门外,福泽谕吉放下刚刚想敲门的手,脸上露出一点惊讶。 “社长!” “早上好。” “诶,乱步!” “社长,我们走吧!” 在江户川菊追出来之前,江户川乱步急忙拉着福泽谕吉离开了街道。 阳光下,福泽谕吉撑起了伞。 “明明阳光不是很热诶,社长干嘛要打伞!”江户川乱步不解,伸手去接外面的阳光,被福泽谕吉轻轻制止了。 “为了防止别人认出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忘记了吗,乱步,你昨天可是被粉丝堵在转角一步也走不了。” “诶——有这回事吗?” 福泽谕吉顿了一下,思索道:“是……是昨天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竟然有点忘记了。 他的记忆力有这么差吗?明明以前从来…… 从来……? “社长?社长!前面那个刚从医院出来的家伙想偷东西诶!” 乱步的叫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福泽谕吉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刀鞘一闪,成功把离开了口袋的钱包给打了下来,一把把穿着病号服的瘦削男子踹倒在地。 两个人把围观的群众驱散,迅速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江户川乱步一个冰淇淋都没吃完,地上的神色惊慌的小贼被绑了起来。 然而,那小贼被警察压走,和江户川乱步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抬头神色不明地低低念叨了一声。 “空中楼阁,空中楼阁,迟早会塌的,早点晚点都一样,迟早会塌的。” 嗯?他在念什么? 突然,那瘦瘦的小偷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直接推开了警察,戴着手铐的双手死死抓住了江户川乱步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大喊: “快跑!快跑!趁现在还来得及,趁一切都还没太晚!!” “放开他!” “快点,快没时间了,越来越迟了!快!” “快,抓住他,别让他伤了乱步先生!” 直到被按在地上的时候,瘦瘦的青年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嘴里不停念叨: “趁现在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来得及……” “空中楼阁,邪恶啊,邪恶!” 直到被押上警车,他的大喊还在空气中随风飘散,想一层阴云一样笼罩在江户川乱步的心头。 一个警察余惊未消地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掏出对讲机:“这里是樱木町山原,逃跑的精神疾病患者已经逮捕,over。” 另一个把碎碎念的病人塞进车里的警察小哥走近,抱歉地挠挠头: “对不起啊福泽社长,他是附近的精神医院的患者,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还差点变成小偷,没伤着你们吧?乱步先生没事吧?” 江户川乱步怔怔地摇了摇头。 “没有。”福泽谕吉严肃地摇摇头,“不过他的手腕被我的刀鞘打了一下,回去可能需要冰敷一下。” “诶,我知道了,耽误您工作了吧,真抱歉,我们这就收队了。” 就在这时,一辆没亮着灯的警车静悄悄开了过来, 车门打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性跨了下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肩膀上的警章闪闪发亮。 五官立体,线条流畅,阳光从上方打下,打出一片厚厚的阴影。 虽然眼角已经有了些细纹,但依旧不损他的俊美。 “宫竹长官!” 他自然地插入三人之间,向正准备告别的警察小哥问道:“人抓到了?” “报告宫竹长官,嫌犯在车里!” “做得很好。”他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笑意,“速度很快。” “那个……其实不是我抓到的,是乱步先生……” “不论如何,是你亲手抓到的就行,收队,回局里。” 宫竹士英拍了拍他的肩膀,临走前,摸了摸江户川乱步的脑袋:“干得不错。” 宫竹士英,和江户川繁男一届的警察学校学生。 两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毕业之后更是几乎同时进入了刑警系统,是互相较劲的朋友。 一连串记忆从江户川乱步的脑袋里划过。 虽然看上去和爸爸有点不对付,但实际上宫竹士英是个很好的警察,比起擅长侦破案件的爸爸,他更擅长的是疏通关系等后勤工作。 就连爸爸也曾经开玩笑说过“士英如果走仕途的话,没准现在已经当上部长了说不定呢”这样的话,不过,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勘察现场的宫竹士英立刻反驳了一句“我的正义可不允许我这么做。” 总而言之,是个很不错的警察。 和忙碌的宫竹士英告别,江户川乱步开始了忙碌的一天,很快就把早上遇到的小插曲撇到了脑后,坐镇侦探社,等着一个又一个社员慌慌忙忙来找他这个世界第一的名侦探解决问题。 “乱步先生!南港口发生了一起失踪案!” “乱步先生,外面又有人来送东西了!” “乱步先生,社长特意叮嘱我看住你,今天不能再吃第二块蛋糕啦!” “乱步先生!” “乱步先生!” 一边喝着汽水,一边解决问题,乱步眯着眼晒太阳,心想果然,乱步大人就是最厉害的侦探! 武装侦探社里,江户川乱步就是绝对的核心。如果把侦探社比作太阳系的话,江户川乱步就是太阳,所有的行星,毫无疑问地,都要围着太阳转。 没有太阳,就没有太阳系。 没有江户川乱步,就没有武装侦探社。 现在的生活忙碌,但怎么就说忙碌是一种不好的生活状态呢? 对一些人来说,把自己有限的精力投入无限的,还不见得有回报的工作里自然令人讨厌厌烦,但对江户川乱步来说,什么迷题只需看一眼就能得到答案,什么吩咐只要一声令下自然有人会为他办好。 他的智慧被投入正义的,光辉的工作里,为人类的幸福而工作,被庇护拯救的人自然也感激他,每天山一般地往侦探社送礼物。 怎么不能说这种忙碌是有价值的呢? 江户川乱步,值得拥有一个温馨的童年,受人敬仰的现在,和光辉灿烂的未来。 本来一切都该这么发展的。 只是…… 当晚,皓月当空之时,一个身影偷偷离开了家。 昏黄的路灯照耀着冰冷的路面。 曾经热闹的街道,此刻显现出一丝可怕的寂寥来。白天的人都缩回了家里睡觉,家里甚至连一盏灯都不开,街道上空洞洞,只剩下夜风,路灯,紧闭房门的房子。 安静到发邪的夜晚,恍然间觉得这世界上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穿着一身睡衣的江户川乱步缓步走在街上,一点点接近白天发生骚乱的地方,心中某种不安的预感越发躁动。 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 他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什么案子,什么线索都没有,心中却像被什么抓紧了一样紧迫? 因为这股紧迫,所以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白衣服的少年,就靠在路灯下,目光愣愣地盯着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此人,江户川乱步心里就生起一股怒气,想一拳打在他脸上……但是他也不认识他啊! “你来了。” 这少年一见面就熟稔地打招呼,声音缥缈,眼睛始终望着天空,就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嘴里似的。 “你是什么东西?” 江户川乱步不退反进,直接抓住他的肩膀质问:“发生了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不,我的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是异能者的原因?” “……” 白发红瞳的少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名侦探,明明什么记忆都没有,就能猜到这种程度,也太厉害了。 “你和她还真像,这股什么都不在乎的气势。” “她?她是谁,我认识她吗?” “别着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呵呵,就算你不问,我也不会让你游离在外的。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和他过去的经历吻合,这种谨慎小心,善于揣摩的性格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父母双全,童年美满,被人从小追捧到大的名侦探身上呢?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也变不成真的。 “可怜你算尽了所有的阻碍,也照样没办法把假的变成真的,何必呢,就算没了我,也照样有别人……” “喂,乱步大人和你说话呢!别一个人自言自语!” 如果有超出想象的情况发生,你还会是那副表情吗? 白发红瞳的少年转身,对着茫然的名侦探伸出手。 “做好让一切美好都灰飞烟灭的准备了吗,名侦探?” “你……” “哦,对了,忘记说了,”白发少年咧出一个近乎于无的笑,这已经是他见面以来最大的表情幅度了。 只是这笑怎么看也不像善意的。 “鉴于我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所以,你没有选择。” 猝不及防的江户川乱步脚下一空。 第172章 时间,这三维世界里最迷人,最神秘的论题。 时间究竟以什么方式存在?宇宙形成之前,时间存在吗,如果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前进,人类真的能做到逆转时间,回到过去? 科技无法做到,起码现在是这样。 这里是真实和虚假的夹层。 就像床板和人之间夹着的床垫一样,充当着真实世界的缓冲层,更确切地说——垃圾桶。 这里不存在时间和空间之分,只有永恒的,连漆黑都算不上的虚无。 人类到现在为止已经遇到过多少次危机了呢?谁也不知道,但是起码,无论是洪水还是疫病,都没能达到彻底毁灭人类的程度。 难道从来就没有能毁灭整个人类的大危机出现吗?就像毁灭了恐龙的危机一样? 当然不是。 只不过,一些危机在出现之前,就已经被消灭在摇篮里——通过被选中的智慧生命有意识无意识地扰动命运之线。 此刻,江户川乱步飘在空荡荡的虚无中,追寻一道虚幻的影子。 长而不羁的黑发,边缘翘起,那背影踽踽独行,明明从来没见过,却熟悉得让人想落泪。 那是谁? 为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空洞洞的胸口就酸得好像放了一颗讨厌的柠檬? 江户川乱步急匆匆地追在这道身影后,走过漫长的时间,略过无数奇幻的碎片,就像一尾溯洄的游鱼,沿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追逐前方破开水流的先驱者。 河岸上,一幕幕碎片似的景象闪烁,随着他的追逐划过他身边。 每一幕都不尽相同,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主角。 黑色长发,绿色眼睛,长相与他十分相似的女孩。 从少女的样子开始,穿着一身作战服,站在白雾弥漫的城市最高处,压压帽子,衣摆猎猎作响。 “这座城市隐藏了太多秘密,高洁之士粉身碎骨,被操纵的国民和流离失所的孩子,被埋葬在阻扰视线的白雾之下。” “唯一指引我走向光明的,只有哥哥心中坚持的正义,秘密不会一直都是秘密。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我会把受害者从泥淖中拯救出来,连同哥哥一起!” 聪慧的江户川乱步,他的目光在她翠绿色的眼睛和蓬乱的长发间留连,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猜测。 “保佑我吧,哥哥,我会成功的,绝对!” 说完,她从高高的塔尖一跃而下! 片 段消失了。 但是,时间的长河中,平静的河面被投入了一枚石子,溅起一圈又一圈波澜。 更多的画面一闪而过。 “没有人天生就应该被当做异类,我要搭建一个属于正义的天才们的侦探社,让所有人都知道,哥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名侦探!” 更年少一点的女孩举起手中的杯子,向看不清面目的另外两个人举杯,每一个杯子撞在一起,溅起来晶莹剔透的水珠,就像闪闪发光的理想。 “哥哥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一切都有我,有我在,就像爸爸妈妈一样保护哥哥,不让你受一点委屈!终有一天,我会让‘江户川’之名重新响彻世界!” 地铁站,牵着行李箱和哥哥的女孩挥挥手,和熟悉的大叔告别。 “我很笨,但是哥哥很聪明呀,以后哥哥什么话都要直说,就这么说好了!” 严寒冬日,万物寂静的小公园。 生锈的跷跷板代替见证人,见证了两个孩子最初的矛盾与和解。 最终,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的女孩站在门前,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开心地大喊: “我成功了!太好了,我成功了!” 她毅然决然打开了门。 “这次,一切绝不会就这么结束!” 是……是一个人,是她!是在前面踽踽独行的她,如风中炬火般飘摇也不曾停留的她! 火焰熊熊燃烧。 灼热的车祸现场。 一切都将由此改变! 过了多久呢? 人们约定俗成的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如果虚幻单薄的影子每次前进都能算作一次迈步的话,他追了1643步吧。 他只知道一直一直追,直到最后,直到燃尽也不肯放弃,只要还有希望,他绝不会放弃! 直到他的指尖抓到了她的裙角。 “喂!停下!” 声音在这里是无法传递的,但心灵可以。 一步之遥的少女终于停下脚步,惊讶地转头望着他,碧绿色的眼睛无比熟悉。 “你……” 漆黑是她的背景,薄薄的雾气缠绕她身上,她手里握着一枚红色的结晶,照亮她天真灿烂的脸庞,圆圆的眼睛,刹那间闪烁过比星星还要灿烂的颜色。 红色的光芒笼罩着他们两个人,在空洞虚无的存在里,两个孩子四目相对的瞬间,无数眼熟的景象在江户川乱步面前出现又流逝,如同一闪而逝的流星,随着他的心一起坠落地面。 “你……” 江户川乱步飘到她面前,心中一点一滴的酸痛让他眉头紧锁,尽管失去记忆,心依旧牢牢铭记的感情。 “别哭呀,哥哥。” 她愣了一下,伸手,轻轻用指尖触碰他湿润的脸颊。 他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是该张扬天真,通透智慧的武装侦探社核心,被所有人放在心上的珍宝,眼泪这种软弱忧伤的东西,不属于张扬的名侦探。 “乌托邦一样幸福的生活不喜欢吗?爸爸妈妈陪在你身边呢,这可是我计划了好久好久才找到的机会。” 让我,亲手书写一个永不完结的故事。 “那你呢?你把自己放在哪儿?推动你前行的是我的幸福?可你甚至没有问我一句,这是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虚假的幸福难道就不是幸福了吗? 女孩眉头一跳,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怎么没想过?!在每一个无人知晓的晚上,每一个你想念爸爸妈妈的晚上,落下泪的时候,你觉得我会无动于衷?你是我的哥哥,我爱你,当你痛苦,却告诉我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你以为我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直接丢掉所谓的正义感,直接加入暴力组织吗?让那些曾经霸凌你的同学老师,看不起我们两个孤身一人的邻居,曾经落井下石的黑手i党通通闭嘴。” “法律保护了他们,但是,没能保护爸爸妈妈!法律到底是为谁制定的法律,为什么遵守法律的好人会死,藐视法律的人活得好好的呢?我不明白,哥哥。” 她的双颊通红,情绪激动,一行泪水落下。 “但是幸好,我还有能改变的机会,让一切错误从源头上消失。” “别怕,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异能力发动了,唯一的漏网之鱼只有她—— 她的异能力不能影响自己。 修改后的新世界,已经没有来自旧世界的她的容身之地了,只有把她彻底剥离,江户川乱步才能抓住曾经失去的东西。 用她一个,换取江户川乱步生命中失去过的所有遗憾,以过去和未来为赌注,换来一个人光辉灿烂的一生。 这漫长的旅途,她在生命的末途终于与他再见,已经足够了。 “不行,这种结果,我不接受!” 江户川乱步激动地伸手想去拽她的手,抓了个空。 玩弄时间如何能不付出代价呢? “没有更好的办法,事实上,这种方法也是我竭尽心力求来的唯一一条道路,用我一个人,换来爸爸妈妈,被拐走的孩子,还有无数牺牲的无辜人的性命……” “别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其实,是我太任性了。” 她疲惫地笑了笑。 “能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 她推开他的手,无形的壁障拦在他面前,不得寸进。 “你回来!!我不要,什么都好,你回来,妹妹!!” 她背过身去,朝着未知的远方,一步步迈向过去。 在她身后,贴坐在屏障后的黑发少年一抹眼睛,放声大喊: “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毫无意义!你为什么不知道呢!你这个笨蛋!” 她的脚步停下了。 “我,我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你没有把记忆还给我,但,但是,我不能失去你,只有这一点,每次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眼睛的时候我都非常确定——” 他抽了抽鼻子。 “你对我,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即使失去记忆,即使一切从头开始,这一点也不会变!” “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依靠你的牺牲换来的话,我宁愿不要!” “……” 这就是江户川乱步,他或许幼稚,或许有时候有点烦人,但绝对没人会真心实意讨厌这么一个可爱的,真挚的,笨拙的孩子。 这也是玩家即使走BE路线,也会给他一个一切都从头开始的结局的原因。 但是…… “太迟了,哥哥。”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她转身,抱歉地弯起眉毛:“要你为我的任性买单了,对不起啦。” 要相信我爱你,所以我才会放手。 “再见。” 就算“再见”后再也无法再次相见。 新的世界,只为了你存在。 “不——不行!!妹妹!!” 第173章 “啊呀,这里好像还有个人……醒醒,醒醒,你没事吧?” 一片黑暗中,温和的少年音满含担忧,热辣辣的阳光都掩盖不住好听的嗓音。 谁在叫我? 樱井里奈扶着头坐起,痛苦地呻i吟一声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仿佛有人从后面给了自己脑袋狠狠一棍子。 “唔……好痛……” 头好痛,好像被人塞进一大堆垃圾一样痛。后脑一跳一跳的,能清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随着心脏搏动而跳动,大脑似乎要跳出颅骨的束缚。 “虽然由我这样的人来说不太合适……不过同学,再坐下去可能会中暑呢,还是到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比较好。” 樱井里奈捂着脑袋没搭理他,不过冷冰冰的态度好像让他更来劲的样子。 “诶呀,这位同学,好像真的有点不妙。” “不说话,是不是真的中暑了?” 另一个更加低沉些的少年音在左边响起,很担忧的样子。 “怎么办呢,这里有没有医生也不知道啊,要不然还是把她架到树荫底下吧。” “中暑的话,物理降温应该是不错的方法吧……海水看起来很凉。” “等等等等,狛枝你不会要把人家沉到水里吧!会淹死人的,真的会淹死人的!” “哈哈,我只是想用海水给她降降温而已,日向君的想法有时候还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呢。” 吵死了。 要是表演漫才的话请自觉一点不要打扰别人。 温和的笑语和少年惊恐的吐槽交织吵闹,让被毒辣的太阳晒得头痛的樱井里奈心情更糟糕。 “好吵。” “哈?” “我说,吐槽役,还有这位……乐子人。” 深深吐了一口闷气,樱井里奈揉着太阳穴抬头,被毒辣的阳光刺到的蓝色眼睛微微眯起,直勾勾盯着面前吵嚷的两个少年,一字一顿道:“能不能安静一会,我的头已经够痛了,不想听你们两个打情骂俏。” “诶?打情骂俏?我?”闪电呆毛少年指了指自己。 “啊,这位素未谋面的新同学,不论是说话风格还是行事作风,都很凌厉呢,好厉害。” “喂,完全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啊,你这家伙,刚刚面对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吧?” “我完全没这么想过哦,日向君,不如说,面对生气的女生,果断承认自己的错误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吧?日向君好像完全没这个意识呢。” “有这种经验才让人惊讶吧!” “你们先聊,我不打扰,我走了。” 少女拧了拧裙角的海水,撑着烫手的沙子翻身而起,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毒辣到灼热的苍白太阳挂在天边,光辉绝伦,放射灼伤人的光线。 沙滩软软的,碧蓝如洗的晴空和深邃的大海融合 在一起,远眺过去,一片深深浅浅的蓝色莽撞地撞进视野,一望无垠,满满当当。 咸涩的海风沁人心脾。 黄色的沙子在脚边蔓延,清凉的海浪“哗哗”地冲上岸边。 阳光、沙滩、海浪,椰子树。 碧波万顷。 晴空万里的海岛。 伸出手指,感受划过指尖的海风,清凉温柔,指尖的触感无比真实—— “阳光?沙滩?海浪?” 面朝大海的粉发少女喃喃自语,圆睁的金色眸子溢满迷茫,浑身上下充斥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迷茫气息。 日向创追过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兴冲冲的少女逐渐停下脚步,一脸空茫地望着大海的样子。 虽然,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怜悯人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座岛上,莫名其妙要一起修学旅行,论起惨来,甚至自己连自己入学的根基——超高校级的才能是什么都忘的一干二净,自己才是最没有资格同情别人的人吧。 但是…… 他站在椰子树下踌躇了一会,还是放重了脚步,走到离她一步之遥的海岸线,盯着脚下起伏不定的海浪,轻声问道。 “那个……你也在这儿醒过来的,刚刚……虽然好像没在教室见到你,但按照兔美老师的说法,这座小岛是无人岛,只有77期的新生……所以……” 一直在吐槽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搭话,闪电状的呆毛极其显眼,简直像本体一样立在头上。 “兔美……老师?教室?” 脑海里的记忆散乱而毫无规律,像是被熊孩子随意剪贴拼接后的胶卷,又像透过万花筒观望的世界,光怪陆离,扭曲摇晃。 记忆中,自己的确毕业了。 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新学校到底叫什么,自己怎么入的学,新同学是什么。 这就开学了? 假期我还没享受呢!都说假期的时间像失忆一样就过去了——原来是这种意思吗? 她蹙起眉头,踢了踢脚下湿漉漉的沙子。 事到如今,先找时光机吧。 棕色头发的少年凑过来,为难地挠挠脸颊: “那个……我叫日向创。” “其实是狛枝同学找到你的,刚刚真是吓人一跳,躺在涨潮的海边什么的,要是晚一点的话没准会发生危险哦。”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身后椰子树下,她也顺势看去。 迎着两个人的目光,名叫“狛枝”的白发少年靠着树、爽朗一笑:“什么嘛,我这样的人,也能帮上同学的忙的话,简直感激不尽!” 乐子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虽然失忆了,但雷达依旧灵敏的樱井里奈眉心一跳。 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莫名其妙觉得不能和他走太近呢,毕竟,总觉得自称身娇体弱的乐子人都不太好惹……诶? “你好,我是樱井里奈,请多指教。” 比起乐子人,樱井里奈果断握住看起来就像个老实人的日向少年的手。 “啊,啊!好,你好,我,我是!” 可怜的少年被美丽的少女猛地握住手,惊得满脸通红舌头打结,磕磕绊绊做自我介绍。 “噗,我知道,日向君,是吧?” “是,是的!” “我有点头晕,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名叫日向的少年羞涩地左右移目,不敢和面前璀璨夺目的眼睛对视。 “那、那个、樱井同学,刚刚没在教室里看见你,我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你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沙滩上,狛枝比我醒的早一点,可能知道些什么。” 日向创脸色红红地松开手,颇为忧愁地叹口气:“看来暂时是找不到离开这座岛屿的方法了。” “同学……?”粉发少女眨眨眼,疑惑地重复道。 樱井里奈依稀记得自己是初中毕业了的,后来收到了一封……信?上面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内容是……入学…… 是这样的吧? “……真是充满希望的一幕啊,同学们之间相互友爱的自我介绍!” 一旁看戏的“棉花糖”笑着走过来,长得人畜无害,浑身上下写满“柔弱好欺负”的他眨了眨灰色的眼睛。 “很高兴认识你!我这样的人也能帮助到您的话真是让人心存感激的一件事!” 哇……这可怕的尊称和敬语……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请多多指教。”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交握,少女的手健康白皙,修长的手指泛红,指尖点缀好看的粉色指甲油。少年的手骨节分明,青紫色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盘旋,礼貌地握住她的前半手掌。 冰凉的触觉搞得她不自觉一抖。 “是啊,樱井同学,希望之峰学园第77期新生。” 狛枝凪斗放开她的手,清秀白皙的脸挂着清爽的笑容,比缓缓拂面的海风还要清爽,霎时间冲淡了身上的乐子人气质。 这错觉他一开口就被摧毁得一点也不剩了。 “虽然这样的才能说出来也渺小到到像脚下的沙粒一样不值一提,和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希望的各位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但如果能借此和您搭话我也会感激不尽——在下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狛枝凪斗,是否有这个荣幸得知您的才能呢?” 才能? 希望之峰? 比起幸运什么的,“希望之峰”这熟悉的名字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私立希望之峰学园】 相当有名的学园,也是唯一一个获得政府承认支持的私立学园,以“培养人类的希望”为目标,每年毕业季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拥有“超乎人类极限”的应届毕业生并向他们颁发入学通知书。 所以我大概是入学了鼎鼎有名的“希望之峰”学院,成为一名崭新的高中生? 樱井里奈拽了拽身上的裙子,对这种设想感到相当匪夷所思。 不会吧,我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任何超绝人类的才能能被那个进入就相当于成功的希望之峰看上…… 超高校级的有钱? 那是她爸妈又不是她。 等等,我不会这么想不开,真的花钱进入预备科受苦了吧? 失忆的粉发少女被这可怕的猜想吓了一跳。 “我的才能……” [小心。] 少女的话卡在喉咙里,有人在耳畔轻语。 [原初的开始,一切的终结,在长久的争斗中,绝望的力量逐渐消退。混乱初歇,我们的一些同伴依旧挣扎在残存的绝望中。] [不可否认,绝望残党的力量强大,但幸好我们还拥有希望]】 [您好,欢迎进入新世界,【超高校级的救世主】。] 响彻脑海的温柔声音消失了。 樱井里奈死鱼眼。 ……你妹的,突然说话真的很吓人啊。 …… 一阵沉默。 “唔……我不太清楚呢,记忆模模糊糊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啊,当然,关于才能的部分也是。” 少女扶着下巴,从兜里掏出薄薄的电子学生手册,一脸认真地回答。 “要不是找不到联系家人的方式,没准我早就回家了呢?” 开玩笑,什么【超高校级的救世主】,一听就是个会被集火的靶子目标。 作为最了解BE手段的玩家,她可是深刻了解这些死亡flag并且能灵活运用的啊,躲避这种程度的麻烦只是雕虫小技啦~ 她傻了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见鬼的【救世主】。 ……等等,这吐槽役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难道…… 樱井里奈缓缓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个少年身上逡巡。 众所周知,三人行必有吐槽役—— 吐槽役竟是我自己?! “狛枝同学很抱歉,不能告诉你我的才能,明明这种事情还是互相交换的比较好。” 秉持着“真诚热情对待别人就一定不会BE”的原则,粉发少女非常认真地向乐子人狛枝道歉。 “啊……没关系,樱井同学不必在意,反正大家都记不清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这样无用的才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如说,樱井同学如此特别的人,才能也一定了不得吧。就算一时之间忘记了,也无损这份光辉……” 狛枝凪斗笑着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樱井里奈从面前这张堪称“谦卑恭敬”的脸上硬生生看出了淡淡的失望,但她聪明地没有说出口。 “诶,樱井同学也记不起自己的才能了吗?” 一旁的呆毛日向君插嘴,棕色的眼睛满是兴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双手合十道歉:“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也记不清自己的才能了,总觉得和大家格格不入,是不一样的……” “哈哈,不用解释啦,我才没有那么玻璃心呢。”原来,除了这位日向同学之外,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才能吗? 糟糕,希望“同学们”里面没有追根究底的聪明人,不然,她的演技可称不上精妙绝伦啊。 摸着下巴,粉发少女故作深沉地讲:“不如说,大家都拥有才能的世界里,记不起才能的我们才特别呢?” “樱井同学……好乐观……” 日向创嘴角一抽。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确有安慰到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的确,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不记得的话,怎么看都是不妙的展开,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忘记的话,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是吧? 这么安慰着自己,日向创把心底淡淡的不对劲用力压下。 第174章 热心的狛枝同学要带着同样一脸迷茫的日向同学认识其他同学,左右无事,同样不知道要去哪里的樱井里奈干脆跟在两个人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日向创不安地走在路上,感觉樱井同学虽然外表美丽,可视线沉甸甸的,走在他的背后那视线简直要把他的后背射穿了啊! 他悄悄侧眸,走在身边的狛枝同学笑容也很勉强的样子…… 果然不是他太敏感了啊。 金色的眼睛明明很好看,可盯着别人的时候那股非人冷漠感简直要透体而出了……这个,总觉得樱井同学的才能可能和武力有关呢……只要威胁到她的安全,绝对会付出代价的那种。 日向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喂——原来大家在这里啊——” 这时候,一个棕色刺猬头发,皮肤黝黑的少女跑了过来,朝他们挥手:“校长叫我们在广场集合哦!” 元气满满的,胸口鼓囊囊的,连衬衫都挤得系不上扣子—— 这简直就是超高校级的辣妹! 比起两个少年,樱井里奈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少女。 “你好,我是樱井里奈,你可以叫我里奈。” “诶?!你、你好,我是终里赤音……你也是同学吗?刚刚怎么没在教室见到你?” 名叫“终里赤音”的深色皮肤少女挠了挠头:“算了,这种事情不重要,我们快去集合吧!” “好的,赤音~” “诶、诶!” 两男两女到达现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见到离开的终里赤音回来了,不仅仅把离开的狛枝凪斗和日向创带了回来,居然还挽着一个陌生的粉色长发的女生,两人说说笑笑的,看上去关系和睦。 “等、等一下,这个,这座岛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 一身厨师帽的矮小少年胖墩墩的,小小的眼睛睁到最大也很难让人注意到,声音倒是很洪亮:“这、这座岛不是无人岛吗?啊啊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樱井里奈一下子成了人群中的焦点,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识无意识之间聚集到了她身上。 “冷静点,花村。” 站在人群正中央的胖子少年冷声道:“看来,这就是教室里只有十六个人,却有十七把椅子的原因了吧……第十七位同学,还以为不会来了。” “诶?也就是说,是新同学?!” 一个穿着和服,扎着极具特色的双马尾的少女掩面,后退两步,稚嫩的嗓音听上去像个小孩子,“什么嘛,简直就是捣乱!这种事就该早一点说!” “哦,新同学!” “啊啊,新、新同学?不,不会吧,我已经……” “你好啊,崭新的同伴!” 其他的少年少女稀稀拉拉的,有的和她打招呼,有的一言不发,长发的,短发的,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各有千秋。 整个场面看上去十分—— 群魔乱舞。 简直像什么大型cosplay现场!超高校级的高中生们都是这么一群我行我素的家伙嘛! “呃……大家好?” 只有寥寥几个人对她的问好表示友好。 樱井里奈讪讪放下手。 这种学校,完全想不到失忆前的自己有什么非得来读的必要。明明自己应该没有和代理人争夺家产的情节吧? 不过说起家产…… 少女奇怪地看了一眼众人中心的,胖得有些超过的白西装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他有些若隐若现的熟悉感…… 难道,我们在失忆之前认识? “啊,樱井同学对十神同学感兴趣吗?” 狛枝凪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身后,用那种友好的语气向她介绍道:“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那可是超高校级的贵公子,十神财团的法定继承人,拥有自己的商业帝国的财阀——十神白夜啊,你认识他没什么奇怪。” “超、超高校级的贵公子?十神?” 出乎意料的,少女直勾勾指着一脸不爽的胖少年,眼睛瞪得圆滚滚,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啧,你那是什么反应,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十神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发出质疑,想挑衅我的权威吗?” 理所当然的,少女这样的反应直接被十神白夜视作挑衅。 那一瞬间,肥胖的少年紧紧盯着惊讶的少女,眼镜后一条缝的灰蓝色眼睛猛地睁开,目光如电,横眉冷目,浑身上下爆发出了令人咂舌的强大气势。 站在他身边的红色短发少女皱了皱眉,不自觉地远离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的十神白夜。 不愧是超高校级的贵公子。 躲在少女身后,只是被殃及池鱼狛枝凪斗皱着眉,抓住少女的袖口,身体颤抖,眼睛却亮得吓人。 啊啊,只是原地 站着不动,竟然蹦爆发出比大喊还要厉害得多的冷冽气势,斯巴拉西!不愧是从小接受帝王学教育的贵族继承人! 樱井里奈后脑勺没长眼,自然看不到乐子人现在的表情。 说实话,暴露在十神白夜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的感觉并不算好,人类拥有一种合群感,一旦出现被排斥的预兆,本能就会驱使自己先一步屈服—— 但很遗憾。 并不包括她在内。 粉色长发的少女脊背挺直,迎着他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也丝毫不惧,甚至还勾起一抹微笑,看上去游刃有余。 “抱歉,十神先生,虽然过往的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我总觉得什么时候见过你……啊,大概是小时候吧,您的变化有点大。” 十神白夜目光凛然。 樱井里奈耸耸肩,把身后一直像个电池玩具一样抖啊抖的狛枝凪斗拽了出来,一脚踹了出去。 “诶诶诶??” 心地善良,还没被乐子人荼毒过的好心人日向创被撞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才扶着白发少年的肩膀,稳住两个人的身形。 但樱井,这个姓氏,她所背负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姓氏,或者一家公司的代号,‘樱井里奈’,也不仅仅只是躺在父母的功劳不上混吃等死的无脑富二代—— 所谓的帝王学,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也是学过的哦~ “十神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哦,不对。” 少女落落大方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露出闪闪发亮的八颗牙齿:“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是樱井里奈,请多关照。” “诶?樱井……我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姓氏?” 狛枝凪斗扶着下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正好能保证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微妙程度。 “啊,我想起来了,樱井,不就是樱井财团的姓氏吗?” 樱井财团…… 十神白夜眼神一凝。 就连十神家也要给予最基本的尊重的大财团啊…… 怎么回事,情报里并没有提到樱井家这一届的继承人也要一起入学?明明…… 运筹帷幄的少年突然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些人和事,悄然脱离了他的把控。 “嗯?怎么了,十神同学,你的脸色好像有点差,是不是吹风吹多了?” “怎么可能,只是没想到,新同学里居然有曾经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樱井同学,稍微有点惊讶。” “哈,原来如此,非常荣幸,能和十神一起入学呢~” “哪里,请多指教。” 一胖一瘦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互相对视,灰蓝色和粉色眼睛直勾勾对视的瞬间,似乎有无形的闪电划破了天空。 唔,气氛好沉重……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明明脸上笑着,我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空气都沉重了…… 日向创站在少女身后,忍不住双手抱臂,搓了搓鸡皮疙瘩,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一眼身边一脸激动的狛枝。 “哦!在希望的最高学府中,人类的天才针锋相对,多么斯巴拉西的景象!希望,这就是希望啊~” 苍白的肤色浮上一层嫣红,瘦瘦的少年抱住双臂,开心地感慨。 “喂,就连你也——” 日向创瞪大眼睛,左看右看,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里难道就只有我一个普通人吗?! “唔噗噗噗噗——看到大家这么有活力,本校长真是深感安慰啊!” 突然,一阵奇怪的大笑打破气氛。 众人警惕地抬头。 一个奇怪的,黑白色的熊状生物站在巨大的雕像顶端,双手叉腰,嚣张地狂笑:“唔噗噗噗噗——米娜桑,被校长我的身姿迷倒了吗?” “感谢诸位等待,好久不见了!”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发问。 “呜噗噗噗,我是黑白熊,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校长?是一只……熊?” “我说,真是太差劲了!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太差劲了!” “真的是黑白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一只白粉色的兔子跳出来,捂着嘴巴,瑟瑟发抖地挡在了所有学生面前: “这,这不可能?!” “我说,闹剧也该到此为止了吧!”左白右黑的玩具熊从雕塑上跳了下来,以一种不符合身姿大小的灵活速度落在地上,不满地嚷嚷。 “到底是什么啊?心动修学旅途?那种东西土爆了,没人喜欢看一群高中生欢欢乐乐地度过假期生活吧?” “你们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符合所有观众的期待,为大家上演一场真实与残酷并行的!充满绝望和哀嚎的!让人听上去就把持不住热血沸腾的——” “绝望修行啊!!”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突然自说自话?”黄色短发的西装少年皱眉大叫,一股不良气质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 十神白夜惊讶地瞪大了眯缝的眼睛。 围在一起的少年少女陷入了恐慌当中,每个人脸上都一派严肃警戒,无形的火药味弥散。 “大家别怕!” 危急关头,白粉色的兔子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支魔法棒,勇敢地挡在众人面前,萌萌的声音大喊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黑白熊会在这里出现,但是别担心,只要有这根魔法棒,我就能——” “阿打!” 黑白熊一脚飞踢踹在兔子身上,两只玩偶顿时滚作一团,你拽我耳朵,我踹你肚子,情况一时间非常混乱,战况激烈。 “哈哈哈!” “别拽伦家的耳朵,诶呀!” “呜噗噗噗——” “不!!”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结束得和它发生的时候一样突然,最终的胜者—— 毫无疑问是看起来更加凶恶的黑白熊。 白色兔子无力地倒在地上。 黑白熊揣着双臂高高在上,短短的脚下,正是那被寄予了厚望的魔法棒———— 它断成了两截,躺在尘埃里,无声无息。 “呜噗噗噗,这下,大家就可以在这座小岛上展开相亲相爱的杀戮比拼啦!呜噗噗噗!” 黑白熊极具特色的笑声,给现场的所有人心中,增添了一抹阴影。 第175章 战斗胜利后,黑白熊意犹未尽,拽起地上失意体前屈的白色兔子,就是一顿胖揍。 两秒钟后,烟尘消散。 白粉色的兔子玩偶再次被强行推到众人面前—— 然而,它已经被强行改变了形象,变成了形似黑白熊的,左白右粉的兔子形象,穿着恶趣味的纸尿裤,甚至右边的眼睛都被涂成了猩红的血色,看上去怪异了不少。 黑白熊得意地把它叫做:妹妹。 虽然兔子本身并不赞同啦……但是在“拳头”的威胁下,所有反抗都被黑白熊强制镇压了。 毫无用处呢。 什么强制改造,洗脑i调教,这俩玩偶到底在演什么东西?这是我这个年龄该看的东西吗? 樱井里奈躲在十神白夜后面,眼神呆滞。 兄弟,借你块头一用,不论你是谁,我都谢谢你,真的。 不挡一下,她真的没眼看这放在某网站上都要打#荒谬猎奇tag的情节——现在的勇气,还不足以看完这种情节 “嘛嘛,为了这种小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不太好。” 黑白熊从一身伤的黑白美身上跳下来,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耀武扬威,双手叉腰,高兴地大声道: “作为这所学校的校长,我,现在要宣布一条新消息!” “没人会喜欢看无聊的阳光沙滩旅行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来点刺激的嘛!从现在开始,学院修学之旅结束,学园杀戮之旅,正式开始!” “你们,在场的诸位,都将有幸参与进这场伟大的旅 行中,互相仇视,互相砍杀,呜噗噗!!是不是听起来就很让人心情激动,热血沸腾?” “学、学园杀戮之旅……?” 一个柔弱的女生双腿内扣,双手合十,眼睛里逐渐溢出泪水。 她腿上缠满了绷带,受伤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樱井里奈格外关注这一点。 “没错没错!就是惊喜的,伟大的,热情的杀戮!你们要做的,就是杀掉身边的同学,在不被抓住的前提下,通过学级审判!” 接着,兴奋的黑白熊解释了什么是学级审判。 每当有人被杀害的时候,幸存者就会被召集到一起,展开“学级审判”,通过讨论等方法,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原则,票选出凶手。 如果答案正确,凶手会被当众处死,剩下的学生继续在这座无人岛上生活。 如果答案错误,凶手成功蒙骗过大多数人,则会被放出无人岛,剩下所有幸存者被全部处死。 “呜噗噗,无论采用何种方式都可以哦,烧死枪杀毒杀,勒死淹死吊死——在这座无人岛上都被允许!无限制杀人游戏,就是什么限制都没有,可以随心所欲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呜噗噗噗!!” “怎么样,是不是一听就让人脸红心跳,惊喜不已?” 黑白熊放肆地大笑。 “别胡说了!” 终里赤音挥舞拳头,满脸愤怒:“杀人什么的,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赞同。 他们只是高中生,尽管每个人都身怀超越整个社会的“超高校级的才能”,可本质上还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少年少女。 或许嘴毒,或许性格爆裂,但每个人心中都还怀揣着最初的正义,绝不可能对身边的无辜者——他们的同伴,同学挥动屠刀! “你这鬼东西,要尝尝我的厉害吗?”一个大块头,肌肉虬结的高个子少年?冲了出来,满脸愤怒地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 哇,超级筋肉人! 这样夸张的身材,健美比赛上也很难见到吧!很难想象这是和我同龄的学生啊?!吃激素长大的吗! 樱井里奈高山仰止,张大嘴巴,一脸敬佩。 “就是,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如果你想乱来,我会阻止!” 身后背着剑袋的双麻花辫少女严肃认真反驳,反手握住了剑袋的开口,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啊,果然是这种反应吗?无聊至极。” 矮小的玩偶面对超高校级的少女们武力的威胁,只是百无聊赖地挥挥手,不怀好意地呵呵一笑。 “既然,你们想用武力手段,那么,也不能怪我动用强制力量了吧?” 然后,这熊就仰头念了了一段中二口诀。 轰隆隆—— 大地摇晃,天崩地裂,烟尘滚滚!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公园中心三层楼高的石质雕塑一点点崩解、碎裂,漏出里面寒光闪闪的钢铁怪物—— 老虎,狮子,天马,一个个闪着金属的寒光的金属怪物飞了出来,造型狰狞,火力强大,接缝处还能见到黑洞洞的炮口弹出来,直勾勾对着众人。 三层楼高的体型,抛去那些重火力,光靠体型,也只要轻轻一脚,就能把人踩成血水。 开玩笑的吧?! 里奈呼吸一滞,战术后仰。 能浮空的重火力暴龙怪? 她一定是在做梦……无论如何,这种型号的怪物武器也太超过了,呵,除非这一届学生里有“超高校级的超人”,或者“超高校级的军火”这样的存在,他们才有一丝从这种怪物的手中逃出生天的可能! 碳基生物面对枪支弹药,被绝对碾压了。 “不,不行,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学生!”被改造成黑白美的兔美勇敢地跳了出来。 然后…… 在他们面前被重机关枪生生打成了碎片。 一路走好,兔美老师,我会记住你的勇敢挺身。 里奈闭上眼。 所有人都僵住了。 火药特有的味道在空中弥漫,炽热的枪管在夜晚的空气冒着显眼的白烟,加热了周围的空气。 来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血腥味…… 顺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瞥了一眼,日向创,他正呆呆地仰头看着巨大的钢铁怪物,眼下,一道划伤正一点点往外,溢出粉红色的血液。 安静得死寂的广场,所有人的情绪都处在崩溃边缘。 试想一下,高一,还是上学的年纪。在这样的年纪被猝不及防丢进了无人岛,丢进一场杀人游戏,猝不及防直面了重机枪杀人现场—— “芜,果然,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嘛!大家的表情,都很不错呢!” “那么——” “请大家好好享受这次的互相残杀校外教学吧,加纳~” 留下这句话之后,黑白熊和他所谓的“黑白兽”,就一起离开了,徒留下又惊又怕的高中生们,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狼藉的空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从觉得黑白熊临走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朝她的方向扫一眼。 * * 死人般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 “怎么会这样?” 头发卷卷的狛枝凪斗叹气,躲开了突然掉到头上的碎石块。 这一声叹气打破了寂静。 这下算是往热油里面泼了一盆开水,大家全都找到倾泻途径似的,每个人都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讨论充满了广场。 “真的假的?!那种怪物,我是在做梦吗?” “呜呜,绝对赢不了的,绝对会像兔美老师一样被打成灰尘的!呜呜呜——” “不可能,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放我回去!我不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我要回家!” 诸如此类的抱怨哀嚎比比皆是。 十神白夜脸色虽然不好,但起码还保持着平静,他深呼吸一口气,站了出来,冷静地分析现状。 “抱怨没用,当务之急,要找到离开这座岛的办法,恕我直言,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 听到他的话,也有几个人逐渐冷静了下来,凑到一起,分析着蛛丝马迹,试图找到逃出生天的蜘蛛丝。 这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樱井里奈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十神白夜的交际圈,蹭到了一脸茫然的日向创身边。 “日向君?” 他的左肩被轻 轻拍了一下,但当他条件反射望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空寂。 啊,是那个,恶作剧。 他往反方向看去。 一双金色的眼眸靠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鸦羽般的睫毛轻微翕动。 “啊,樱井同学。” “叫我里奈就好。” 粉色长发的少女朝着他眨眼微笑。 日向创心中不解。 奇怪的第十七位同学,樱井财团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和他一样,记不清自己才能的人。 在这如大雪般的寂静的夜晚。 奇怪的杀人预告第一天。 所有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心中明白。 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所警惕的,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这是场血腥,残忍,暴力的对抗游戏,而彼此对抗的玩家,正是他们自己。 这应该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才对。 每个人,都不可信任。 日向创心想。 然而,她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似的,靠他靠得那么近——这是个很微妙的距离,如果此刻手上有水果刀之类的凶器的话,在这种距离下,就算是不强壮的他,也能轻轻松松杀了她。 她真的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日向君很担心呢,伤口,不痛吗?” 伤口……? 见到他茫然的表情,少女被逗笑了,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一擦—— “嘶——好痛。” 日向创瞪大眼睛,反射性捂住脸,震惊地盯着她手指上粉红色的血迹。 “啊,果咩果咩,忘了碰过海水这件事了,”她抱歉地抬起手:“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吧,日向君?” 她捻了捻指尖的血。 “不,这倒是没关系,只是有点惊讶,”日向创奇怪地抹了一下脸,纳闷道,“什么时候被划的……” “哈哈,日向君也被殃及了呢,不过刚才可真是危险呢,一不小心就会被杀掉的样子,幸好只是被擦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出鬼没的狛枝凪斗凑了过来,棉花糖一样的白发在夜风中抖动,看得人手痒痒的。 此男一副遗憾的样子:“不过兔美老师……” “也没办法……” 棕发少年不自在地摇摇头,对兔美老师,他只能说,她是个称职的老师。 “创君没事就好,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 少女打断他们的对话,摆摆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背影像有鬼在追。 “……” 狛枝凪斗转过头,疑惑地问:“日向君,我长得很吓人吗?” “那个……” 日向创绞尽脑汁解释:“可能里奈真的累了,毕竟刚刚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用说了,日向君,我知道了,像我这样的人……被这样对待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也没有打扰樱井君休息的想法,可能是我太冒昧了。” “……狛枝你想太多了。” 又开始了,这家伙。 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这个岛上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正常人。 日向创不想理他,勉强笑笑。 看大家逐渐心事重重地纷纷离开,随即他也找了个理由回别墅了,留下自怨自艾的狛枝凪斗一个人吹冷风。 第176章 在无人岛的第一晚,日向创睡得很不安稳。 虽然各自的房间都是各自隔离的独栋建筑,房门也牢牢反锁了,理智上虽然明白,自己现在绝对安全,但是为什么,心头还是沉甸甸的呢? 如果……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在沉沉睡去前,日向创缩在被子里,抱紧了自己。 * 另一边。 南国小岛的天气真的很晴朗,无风无雨的晴朗夜空,能见度高到能直接透过窗户看到猎户座的星星呢。 要是能联系到外面就好了。 收回目光,捡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一点点点梳着头发,里奈沉默着,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脑海里回想今天发生过的一切。 莫名其妙从陌生的热带岛屿醒来。 莫名其妙得知自己进入了希望之峰读书,还丢失了一部分记忆记忆,醒来直接面对地狱级别的生存难题。 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里奈只好笑笑不说话,毕竟,一个人向前的道路上出现一块石头,尚且还能把石头挪走继续前进,可要是出现的不是石头?而是一架重火力直升机呢? 相比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明白,反抗是最愚蠢的选择。 “黑白熊,你在吗?” 既然无法反抗,那么就试着接受。 樱井里奈放下梳子,对着空气叫了一声。 “呜噗噗!没想到竟然有亲爱的同学主动找我!” “噗”的一声响,黑白色的熊玩偶从烟雾里跳了出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兴奋。 它左右跳来跳去,把地板踩得“咚咚”响,一会靠近,又一会儿远离。 “不知道樱井同学这个时候找我,要做什么呢?啊,这夜深人静之时,周围的人都睡着了,樱井同学不会……对校长的身子有什么想法吧?!达咩哦~校长不提供这种服务呢,呜噗噗噗!” “……恕我冒昧,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你该感恩戴德地向我支付一大笔费用,才对。”樱井里奈颇为嫌弃。 谁会对变态熊产生欲望啊? 倒贴给她当脚垫她都嫌弃。 “呜哇!樱井同学是这种毒舌人设吗?” “太……太棒了!如果能用这种毒舌的天赋刺痛人心的话,相比也能轻易挑起心中的杀意吧?呜噗噗,简直是完美的受害者模板呢~” 黑白熊欠打地扭了扭腰,两腿一蹬跳到梳妆台上,一脚踩翻了她的散粉。 里奈双手按着桌子起身,眉头皱起,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白色粉末,后退了一步,离黑白熊远了一点。 “干得好……现在你就得支付我赔偿了。” 黑白熊学着她双手抱臂,翘起一条腿坐在梳妆台上,电子音欢快道: “过于贪婪的学生,可不讨校长喜欢哦。” “在学生没犯错之前,教师不能随意对干涉学生,对吧?” 里奈勾起嘴角,从裙兜里掏出电子学生手册,慢悠悠地翻阅到了【规则】界面,手心一翻,向它出示屏幕上的规则—— 【规则其之四】 【带头的老师不会直接干涉学生们。不过,如有学生做出违规行为时则不在此列。】 被黑白熊修改过后的学生手册,上面的学生守则却只是在原来的规则后增添了新的规则,而不是彻底删除旧规则—— 黑白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表现可称不上“有怜悯之心”。 对此,樱井里奈有个大胆的假设。 黑白熊根本没办法修改已有的校规,在“兔美”这个明面上的保护者之下,肯定还隐藏着更强大的力量在和黑白熊对抗,这股力量的本意,一定是保护学生。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 某种程度下,自称“校长”的黑白熊也被受制于规则之中,必须遵守规则办事? “今天晚上,我看到了创君脸上的伤口哦,” 少女背着手,陡然弯腰靠近,笑眯眯地歪头,长发顺着肩膀滑落。 “那伤口我可仔细观察过哦,边缘焦黑,创口附近通红,诶,是烫伤的痕迹吧?” “……” 黑白熊一言不发地揣着双手,纽扣式的眼睛闪烁着无机质的光芒。 好像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娃娃一样。 里奈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盯着天花板刺目的白炽灯,惬意地眯起眼睛,不急不缓地打了个哈欠。 “哈啊——可怜的创君,明明一句话都没说,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完完全全的无妄之灾,不知道他睡没睡着呢?诶呀,不会做噩梦吧?” “……” 黑白熊罕见地沉默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这孩子这么努力的份上。” “给你这个?” 一枚硬币? 双面雕刻,沉甸甸的坠手,但并不是任何国家的流通货币。 “我要纪念币有什么用?” 少女手指微动,硬币在指尖如灵活白鸽般上下翻飞。 “呜噗噗,这可是很珍贵的纪念币哦,用它能在各处贩卖机购买礼物……这座岛上到处散落着类似的纪念币,但这枚可不一样” “哦?” “这是一枚可以作弊的纪念币,百分百能拿到贩卖机里,你指定的东西哦。” “听上去不错。” 抓住这么一点不算错处的错处,能压榨出来的好处大概也就这么多,再逼下去,没准会恼羞成怒了。 小命还是很重要的。 里奈弹飞硬币,手一挥把它抓在手里,语气开朗:“感谢校长的慷慨馈赠~” 为了好处,说两句好话咋了,不寒碜。 黑白熊“哼”了一声,像来时一样消失在一片云雾里。 * * 第二天,叫醒少年少女们的不是梦想,而是边谷山边古——超高校级的剑道家,背着剑袋的少女。 她来通知大家,十神叫大家在旅馆的餐厅集合。 经常赖床的里奈—— 理所当然地变成了最后一梯队。 当她打着哈欠走进餐厅的时候,迎面撞见了一脸担忧的日向创。 “哇,创君,你的黑眼圈——”被这双熊猫眼吓了一跳,少女向后一仰,差点滚下楼梯。 “小心!” 从后面上来的粉色短发少女细心地撑住她的后背,直到她重新恢复平衡站稳才放下手,可爱的脸上浮现如释重负的表情。 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七海千秋。 她抱着游戏机,格外认真地嘱咐:“别在楼梯口打闹啊,万一滚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咩果咩,是我反应过度,”少女挠了挠头:“抱歉,创君,抱歉,七海君。” “叫我七海就行。” “七海叫我里奈就行!” “嗯……好吧,里奈,这大概就是游戏里说的,好感度上升的意思?”七海千秋毫无异状地接受了她的建议。 不愧是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 三个人碰上了,索性一起进入了餐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餐厅乱糟糟的,里奈拽着七海找了个安稳的地方落座。 一边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搅动盘子里的食物,一边分出心思听众人讲话。 嗯嗯,原来想选出个班长啊…… 嗯嗯,这个人选是十神白夜,一点也不意外呢。 “要说班长的话,索尼娅也可以啊?”红头发的少女争辩,她是超高校级的摄影家,小泉真昼。 “不,我怎么看都只能算吉祥物吧。”说话的金色长发女生举止得体地摇摇头。 超高校级的公主,索尼娅。 通过他们的争吵,搭配身边七海千秋小声的解释,樱井里奈终于把自己的同学认全了—— 红发鲨鱼牙,超高校级的机械工程师,左右田和一。 围着紫色围巾的中二病,超高校级的饲育股长,田中眼蛇梦。 身材很好,左臂和小腿缠着绷带的怯弱少女,超高校级的卫生股长,罪木蜜柑。 留着奇怪角发型的朋克少女,澪田唯吹,超高校级的轻音乐社员。 身材小小,非常嘴毒的双马尾可爱女孩,超高校级的日本舞蹈家,西园寺日寄子。 身材爆好的终里赤音,超高校级 的体操社员。 短发寸头,一脸桀骜的矮个子,九头龙冬彦,超高校级的黑i道。 昨天晚上见到的大块头,超高校级的经理,二大猫丸。 穿着厨师制服,有点猥琐的花村辉辉,超高校级的厨师。 剩下的都是她认识的了—— 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七海千秋。 超高校级的名门子弟,十神白夜。 超高校级的幸运儿,狛枝凪斗。 小小一个无人岛,竟然能同时集齐这么多人才!(战术后仰) 什么,我也是其中一员? 哦,那没事了。 里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的同时,十神白夜一句激昂壮阔的任选宣言也随着风传了过来—— “只要有我在,决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死亡!” “噗、咳咳、咳咳咳!!” 七海千秋拍了拍少女剧烈起伏的后背,担忧道:“怎么了,里奈?” “咳咳、咳咳,我没事,呛到了,咳咳。” 樱井里奈端起饮料一饮而尽,总算勉强止住了咳嗽。 不是吧,这是十神白夜该说的话吗? 他不应该说些像“像你们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我的英明领导的话一定会全军覆没”之类欠打的话吗? ooc了,你。 不论里奈的反应如何,反正十神白夜上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在这时。 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突然启动了。 黑白熊坐在豪华椅子上,出现在电视屏幕里。 “咳咳,这是来自希望之峰校外教学执行委员会的通知……” 第177章 “本该入学的只有十五名学生,然而,在这里,我们却见到了十七位亲爱的同学——啊嘞,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残留着断壁残垣的花园广场。 曾经的巨大雕塑已经化作狰狞的黑白机械巨兽,虎视眈眈地看守在岛屿的各个出口。 得意洋洋的黑白熊此时此刻正端着一杯。果汁坐在豪华的靠背椅上。通过电视机进行交流。 “我来之前也没有想到,这可真是个难题啊!明明入学的时候学生名额都已经确定了。却突然多出这么多人来。对校长来说也是个大麻烦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黑白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夸张。表情似乎成了它的一种掩饰手段。毕竟,谁也不能神通广大到透过一张毛茸茸的脸。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樱井理奈清楚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好。 “呜噗噗噗噗噗。这代表什么呢?我亲爱的同学?相信以你们的聪明才智,此时此刻一定想到了吧。” 人群中,开始有人的表情不对了起来。 “没错,就是间谍!换种方法来说,叛徒,内奸,隐藏在身边的敌人!呜噗噗!这种词语真是太让人开心了,这下,同学们还能始终坚信自己心里的想法,认为所有同学和你们都是一条心的吗?” “什、什么?间谍?” 胆子最小的少女罪木蜜柑双手合十,声音颤抖,眼角溢出眼泪,结结巴巴的说:“不,不会吧!” “啊,哈哈,这当然是说笑的了,对吧?怎么会存在间谍这种东西呢?这又不是在演电视剧,哈哈。” 花村不知道又从哪儿掏出他那把梳子来,一边尬笑,一边抬手梳他略显油腻的头发。 樱井里奈很佩服他这种自我催眠的心态。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执着的认为这只是一场正常的度假的花村,只是在用虚假的安慰。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也说不准。 然而黑白熊是不会乐意看到他们自我安慰的。 “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呢?事实上就是你们这群人之中,的的确确隐藏着两个背叛者,要是你们不先下手把他们找出来的话,没准儿下次遭殃的就是自己了哦~唔噗噗噗!!” 黑白色的熊玩偶左右摇晃,得意非常:“无论如何,情况就是这样,而且,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天真吧?” 他的离间之计非常浅薄,但也非常有效。 最起码,里奈站在日向创身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她看了看日向创绷紧的呆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是啊,17个同学里面混杂着两个背叛者,怎么回事呢? 怎么能这么正好,就他们两个宣称自己记不清自己的能力呢? 她自己倒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什么【超高校级的救世主】,一个听起来就是被集火的活生生的靶子的名号。 本来就不敢说呢,加上黑白熊这么一个一看就是反派的角色站在前面,谁说谁傻子。 她可不想拿自己的脑袋试试子弹的硬度。 那……剩下一个日向创,为什么也宣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才能? 恰巧,就在此时,双拳紧握的日向创转头,两人的目光正好相对。 背后蛐蛐人家的少女一点儿也不心虚,扯开嘴角,眉眼弯弯,朝他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 “日向君不用担心,我可不相信黑白熊的话,大家都是同学,要团结一心,共同对抗它才对!” 光从表情上来看,任谁来也不会想象到这个说着阳光开朗的少女,刚刚内心还在怀疑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伪装,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嗯。” 肉眼可见的,这份信任让少年本来铁青的脸色好看了不少,甚至还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也是。” 芜湖。 樱井里奈内心吹了个口哨。 看来他自己也很明白,自己的可疑之处啊。 坏消息:自己好像有嫌疑。 好消息:这哥们儿和自己一样有嫌疑。 虽然没什么用吧,但是知道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是让樱井里奈心里默默的升起了一丝欣慰。 两个人默默被周围的人隔离开了。 戒备的氛围,好像沉默的铁墙,横亘在两人和众人中间,让日向创的喉咙一紧,胸膛沉甸甸的。 “很好,很好,看来你们已经打起精神来了!我就说嘛,抛弃所谓的怜悯,只要胜利就好了,你们——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吗?” 既然没有杀人动机,那么它就给他们一个杀人动机。 黑白熊好整以暇地抱臂。 “校长怎么会为难你们这些新生呢?唉,明明,我才是最值得依靠的那个呀!” “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校长我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提防,总觉得莫诺美那家伙才是被我欺压的小可怜。可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拿走你们记忆的,正是你们全心全意爱戴的兔兔美老师呢?呜噗噗噗!”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是真的吗?” “我们的记忆,是……是兔兔美拿走的?!” “不,不会吧,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不是的,你们听我解释——”黑白美跳了出来,艰难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事情,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阿打!” “啊!!” 黑白美出现了。 黑白美又被踹飞了。 黑白熊拧了拧鼻子,不屑一顾:“切,哥哥没有叫你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但是它出不出来解释都已经无所谓了,黑白美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他们的记忆,真的是被黑白美拿走的! “哟,看来你们还不傻,”黑白熊转身坐回王座上,端起身边的果汁惬意地摇了摇,“唉,就像校长我说的,我怎么会害你们呢?其实吧,我对你们还是很好的,比起黑白美,起码,我还给了你们一条离开这座小岛的路呢,不是吗?” “哦,对了,最后附赠你们一个消息。” 黑白熊踩在椅子把手上,把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然后浑身上下突然冒出许多电火花,把自己电得一团焦黑,声音一卡一卡的: “这已经——已经是你—你们入学,入学的第囗年,只不过—过你们的记记忆,被被被拿走了,难道你们们不—不想知道道外面的世囗——变成什么——” 电音还没放送完,画面里鬼畜抽搐的黑白熊就偃旗息鼓,“砰”的一声,浑身上下冒出黑烟,站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死,死了?” “还没有哦,校长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抛弃亲爱的学生呢?” 另一个黑白熊大摇大摆从椅子后走了出来,拽起烧焦的黑白熊的一只脚,把它拖出了屏幕范围,只留下一句话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你们都好好想想吧,时间,可是一点也不等人哦。” 啪嗒。 电视关闭了。 没了黑白熊聒噪的声音,整个广场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寂静中。 没人说话,就连平常最聒噪的花村都抓着自己的围裙陷入了沉默,冷风,从海岸吹来,掀起众人的衣角,这几乎是他们能得到关于海洋彼岸的唯一信息。 间谍,失忆,再入学……距离他们入学,时间酒精已经过去多久了呢? 外面,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的家人,朋友,在乎的一切,还好吗?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猜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啃啮着他们的心。 就在艮久的沉默中,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如果我们因为它的话而自乱阵脚的话,那么才是真的没救了。” 樱井里奈朝着说话的人的方向看去,胖胖的十神白夜站在人群中心,摆了摆手,坚定道: “按照黑白熊的说法,我们失去了曾经在希望之峰上学的记忆,外面的世界可能已物是人非,听起来非常让人恐惧,但是,恐惧是无法改变现实的,如果我们彼此敌视,互相残杀,最好的结果是最终剩下两个人离开这里,最差的结果就是这是个骗局,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人,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怎么,你们,难道想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尖锐,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芜~好口才。 里奈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借着动作的掩盖悄悄瞥了一眼周围人,大部分人都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无动于衷,或者神思不属的只有 罪木蜜柑,总是那副胆怯好欺负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无论怎样都只能看出惶恐和讨好。 花村辉辉,自从黑白熊退场之后便一直焦躁不安,用脚尖一直捻着脚下的泥土,下唇都被咬得发白。 七海千秋,还是一副没睡醒的呆萌样子,樱井里奈怀疑只有凶手把刀子架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这里是个危机四伏的杀人小岛。 最后还有…… 乐子人狛枝凪斗。 “在看我吗?” 白发的少年偏头,隔着四个人和她目光相对,展颜一笑:“有事吗,樱井同学?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我靠,这家伙属FBI的吗,反侦察意识这么牛。 触电般收回目光,樱井里奈扯起嘴角,不着痕迹地朝他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她可不想在这种关头成为众矢之的。 不是吧,看不懂手势还是听不懂人话,怎么朝我走过来了? 从心底不想和乐子人面对面的樱井里奈皱眉,抓住身边一脸沉思的日向创的肩膀,把他硬生生掰到面前。 “日向同学,这边这边!” 日向创茫然地歪头,呆毛随风舞动:“……嗯?” 第178章 棕发的少年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沉闷气氛的余韵中,脸色不安,手有点冰凉,冰得热乎乎的樱井里奈一个哆嗦。 这家伙,真的不会感冒吗? 虽然本意是想拉他做幌子顺便试探一下他关于“间谍”的想法,但她又不是什么冷血生物,面对这么苍白的一张小脸还能残忍地摧残人家的精神。 ……虽然她也很担心外面的情况啦,但基本的人文关怀还是有的哦?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日向创在冷风中打了个寒战,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叫他又不说话,只是用金色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盯着他,日向创不明白面前的少女在想什么。 但显然,此刻无论她在想什么,都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个人站在他身边,和他说话就够了。 他不想被抛下。 再一次,日向创真心实意地感谢起少女同样失去了关于才能的记忆这件事。 “日向君,啊,还有樱井同学!” 啊,晦气。 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里奈挂起敷衍的笑容,满含虚假的热情回应:“啊,狛枝,你来了!” 见那头蓬蓬的棉花糖头颠颠地靠了过来,吸引了日向创的注意力,里奈悄无声息撇了撇嘴。 真是会装,这乐子人。 “你们在聊什么呢?介意加我一个吗?” “抱歉,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稍等,狛枝,我现在和里奈在聊天呢。” 诶? 诶诶? 居然——拒绝了? 里奈惊讶地看看日向创的背影,又透过他的肩头看看狛枝凪斗。 狛枝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你想和我说什么?” 棕发的少年转身,笑着和她搭话,甚至没有挣脱她按着他肩膀的手,一副温顺亲近的样子。 “现在我们有时间,说什么都可以。” 然而樱井里奈可以向上帝发誓,她和他根本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之前,总是她怀着某种或促狭,或利用的心态靠近他,从他身上汲取到一点“这个鬼地方至少还有正常人”的安慰。 但是! 里奈摸了摸胳膊上浮现的鸡皮疙瘩,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日向创其人,是否真的如看上去那样平平无奇,容易看透。 “哈哈,没事啦,我就是看你有点紧张……既然狛枝同学和你有话说,那我就先走了……哈哈……” 一个两个的,都怪吓人的。 这地方到底有没有正常人?天才在左,疯子在……疯子全他喵的在这儿! “你说得对 ,我的确有点紧张,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毕竟无论怎样,紧张都解决不了问题,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当务之急要找出离开这座岛的方法才对。” 棕发的少年安慰她道:“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 “是,是吗?”我,相信你……吗?对吗?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是,是的,是这样的,嗯。”啊,不对不对不对。 “太好了,我就知道樱井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这倒是……”哦,对的对的对…… “所以,我们一定能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好,好的。”不对,对,对……对吗? 竭尽全力想象自己玩到了全球限量一份的恋爱游戏,里奈勉强让自己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欣喜,以回应他的“朋友邀请”。 她不过就是想试试,结果好像被排斥在外这件事好像触动了这家伙什么隐藏开关一样,为了不被群体排斥在外,竟然对无辜小女孩都能睁眼说瞎话—— 他们才认识两天! “日向君说得,呃,那个……十神说得对,我们不能困在黑白熊的规则里嘛,没准,就连‘间谍’什么的说法,也是这只不靠谱的熊编出来的呢!” “推着大家自相残杀的借口,它能干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哈哈,哈。” 尽力扯开话题的里奈感觉自己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呀,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呢。” 狛枝凪斗从日向创的身后探出头,笑眯眯的,“抱歉说了丧气话,不过正因苦难,我想见到的,那璀璨的希望之光,或许就能真正显露于人前了吧!” 救命,她再也不想当排雷手,在这群奇形怪状的盲盒里试图开出一个正常人了! 南国小岛大舞台,没活你别来。 作为一个正常人,樱井里奈表示真是受够了。 “我好像听见十神那边有什么动静?” 樱井里奈挠了挠脸颊,扯开了越来越不妙的话题。 “呀,这个,我倒是知道!” 狛枝凪斗伸出食指,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大家刚刚吵了一架,估计一会儿就要不欢而散了吧?” “吵架?” 樱井里奈这下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明明刚刚看上去都还挺和谐的,有十神这个主心骨在,居然还能吵起来? 也是……呵,挺强的哈。 “嗯,我来的时候,好像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团结’‘明早’‘时间’什么的,不过我没仔细听。”因为来找你了。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但他和里奈彼此都心知肚明。 日向创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是没在状况的纯良。 “喂——里奈!” 一头红发的小泉真昼大喊着跑了过来,小脸在冷风中冻得红通通的。 “十神通知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在餐厅集合!” “哦!好的!” 樱井里奈如蒙大赦,赶紧应了下来。 感谢十神! 就看在你把我从这俩人中间拔出来的份上,我以后一定不说……呃,少说你的坏话! 怀着这种悲壮的心情,里奈和几人寒暄了一会儿,聊了些没营养的废话,率先顶着寒风,脚底抹油溜回了房间。 剩下的人也零零散散地离开了,就像一堆燃烧尽了的火,散成了零零散散的灰烬,落在这明媚的南国小岛夜晚里。 —— 第二天,大家集合在餐厅吃早餐,除了“超高校级的黑i道”九头龙冬彦之外,所有人都到场了。 换了一身衬衫短裙的里奈今天扎了个高马尾,此刻正坐在餐厅最角落里,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一双灵动的眼睛左右看看。 嗯,人到的还是挺齐的。 看来,就算昨天吵了一架,十神白夜在大家心目里的领导地位还是不可动摇呢。 就在早餐后,十神白夜宣布了今天晚上要举办聚会的消息。 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得他疯了。昨天黑白熊才宣布了“间谍”的存在,所有人都恨不得和别人隔开两公里远呢,他竟然还要举办什么晚会? “正是因此,我们才要举行聚会,而且,必须‘全体’到场!” 十神白夜强调了“全体”两个字,似乎代表着这并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不理智决定,这位走马上任的“班长”,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大家左右看看,互相对视一眼,勉强同意了下来。 那么,剩下的就是举办聚会的地点了。 十神白夜否认了其他的提议,提出了一个新的选项——隔壁小岛的一个废弃旅馆,虽然被废弃了,但是基础设施都有,只是有点脏乱而已。 在晚上聚会之前,必须打扫干净才行。 然而没几个人愿意去干这又脏又累的活,情况一时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狛枝笑眯眯地掏出一把竹签:“没人愿意吗?那这样吧,我们来抽签,怎么样?” “居然做了这种准备?”日向创吐槽。 经过一晚上的缓冲,他好像适应了这种氛围,恢复了吐槽役的形象。 “因为有这种预感嘛,”狛枝挠挠脸颊,爽朗一笑,“别说这个了,咱们来抽签吧,这里面有一根长签,抽到这根长签的就去打扫旅馆。” 很公平的规则。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懒洋洋的樱井里奈一下子坐正了,心中突然浮现一股危机感。 【不,不行,不能这么做!为什么是你,狛枝!】 “呃……” 又来了,那莫名其妙的声音! 她扶住脑袋,甩了甩头,试图把在脑袋里的声音甩出去。 【他那么相信你,你居然——】 【我不能原谅你,狛枝……把他绑起来吧。】 这是…… 我自己的声音? 樱井里奈愣住了。 和上次称呼她“超高校级的救世主”的声音完全不同,这声音,高昂,饱满,满含失望和忧郁,但毫无疑问,正是她自己的声音,她不会认错。 这是她什么时候说的话?她完全不记得。 难道…… 和黑白熊说的一样,他们失去了曾经在希望之峰就读的记忆? 真的假的?定向删除记忆,这个世界已经有这么高级的科技了吗,这还是现实吗? 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有相关记忆的缘故,这些声音就像荧幕上的配音一样,里奈根本没有“啊,那是我”的实感,因祸得福,她能更冷静地分析现状。 那记忆,无论是不是真的,都有它出现的道理。 声音里,“她”好像对“狛枝凪斗”很失望?然后,把他绑了起来……不是吧,能把自己惹得这么生气,这乐子人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可以说,这更深刻印证了樱井里奈的一个想法—— 狛枝凪斗,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捏了捏鼻梁,稍微缓过神来的里奈一点点转头,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站在楼梯口笑意吟吟的白发少年,一个又一个少年少女靠近他,然后从他的手里抽出一根看似平平无奇签。 抽签,想必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吧? …… 除了没来的九头龙冬彦之外,所有人都挨个抽了签,最后一个樱井里奈抽完之后,只剩下一根签留在他的手心。 一阵沉默后。 “什么嘛,居然是我?” 粉发的少女不高兴地鼓起腮帮,掀起地捏着手里的长签,金色的眼睛里不满之色明晃晃的。 她指尖的签,毫无疑问比在场所有抽完签的人手中的更长。 狛枝凪斗的微笑僵在嘴边。 【诶?居然是我——真是不走运啊。】 他原本想这么说的。 手中还剩下最后一根签,长长的后柄藏在袖子里,硌得他的手隐隐作痛。 狛枝凪斗静静地盯着少女,目光落在她举起的显眼长棍上一扫而过,细细致致地观察着它每一个角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目光就像医生锐利的手术刀一样,精准锐利。 不,不对。 最后一根签, 那根唯一的长签,此刻正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手心,她手里的,根本不可能是长签! 那本是命运的安排,专属于他的幸运。 但是现在,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第二根长签,就像一颗砸在地面上的流星,强大的气浪无可抵挡地摧毁了他的一切准备。 “啊,真倒霉,这种事居然轮到了我,看来我实在是不擅长玩这种运气游戏呀。” 那欺骗众人的少女,一副抱怨的模样,声音拉长,骄纵地折断了手里的长签。 “真是的,如果有选择,我宁愿赖床晚来,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勤奋一次,命运就这样对待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吗?求放过~” 咔嚓。 一分为二的长签落在了垃圾桶里。 “啊……里奈,我可以和你一起……”七海千秋摘下帽子,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慢吞吞道。 “不行!怎么可以让可爱的女孩子劳动!” 抱怨个不停的少女却捏了捏她圆圆的脸,又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她的粉发,把她的兜帽又戴了回去,笑盈盈地挥挥手。 “我只是抱怨抱怨啦,没有玩不起的意思,毕竟大家约好了,谁抽到长签就谁去,不是吗?” “还以为最后是狛枝去呢,结果居然是樱井……超高校级的幸运,呵,居然有那么点意思。”十神白夜沉吟,若有所思的目光在狛枝凪斗和樱井里奈两人脸上一扫而过。 “命运的黑暗啊!这四幻神保佑下的吾身,成功躲避了阴帷的黑手,让我为你祈祷,无辜的牺牲者!” “呃,这里的傻子含量有点太超过了,真是的,快走快走,和这群人待在一起,我有点呼吸困难,呼呼。” 众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被无情选中的少女嫌弃地吐舌。 “什么嘛,再说这种作壁上观的话的话,就把你们统统都塞进垃圾桶里!” 已经没人在乎他手里最后剩下的是什么了。 狛枝凪斗站在楼梯的阴影下,影子投射到他的脸上,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俊秀的眉眼。 —— 吱呀—— 樱井里奈捂着鼻子,推开废弃旅馆的门。 尘封已久的木门发出艰涩的声音,一股灰尘和腐朽木头的味道铺面而来。 “我们来谈谈吧。” 门厅中央,一道身影早有预备的转过身,轻松地转了个刀花。 阳光中,刀尖亮得刺目。 第179章 “……” 次木爱捂着鼻子,嫌弃地退了一步。 “你……你这浑身上下,怎么搞得脏兮兮的,是在地板上打滚了吗?” “哈哈,樱井同学这话说得,我还以为是西园寺同学突然跑进来了呢。” 蓬松的白发晃晃,身材颀长的少年晃了晃手里的尖刀,无奈道:“这里面的灰尘实在是太厚了,我怀疑这里从来都没人来过,门一打开就掉了我一身灰。” “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刀收起来,怪吓人的。” “你说这个吗?” 狛枝凪斗爽朗地挥了挥自己手上的刀,灵活地耍了个刀花。 这刀一看就很锋利。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这种闪亮亮的细长刀具,虽然劈砍能力不足,但是用来穿刺放血很好用,是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必备利器。 看着这把细长的刀,透过流畅的造型,樱井里奈甚至能想象出这把刀从哪里刺入能不被肋骨挡住,从哪里刺入又能绕开致命点,让敌人生不如死地活着——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里奈脸色微妙,狛枝凪斗还以为她被吓到了,利索地把刀塞进刀鞘里,解释道。 “这是我在厨房找到的刀,花村拜托我帮他看一眼厨房的厨具全不全,以免有任何缺漏影响他的发挥。我看过了,虽然很久没人用过了,但厨房的餐具保持得还算好,嗯……很锋利。” “谢谢,我有眼睛,看得见。” 花村辉辉……超高校级的厨师?他负责晚上宴会的食物,如果以他的名义的检查厨房的厨具,倒是个很好的理由。 “他怎么不来找我,不是说好我来打扫吗?” 樱井里奈抱怨着走进房间,在连廊处左右观察,靠近窗户推了推,没推动。 窗户都被锁死了,而且,上面还封着长短不一的木板,把所有窗户都钉得严严实实。 “闷死了,这窗户怎么封了,谁干的?” 狛枝凑到她身后,也跟着推了推锁死的窗户,一脸郁闷。 “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这样了,可能,这也是十神选中这里的原因吧。”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好像在叙述什么秘密似的。 “哈?是这样吗?” 樱井里奈和狛枝凪斗对视一眼,装傻充愣地挠头笑笑,擦身而过。 “借过,狛枝同学,我要去找杂物室找水桶和拖把。” “杂物室在那边。” “是吗?我觉得是在这边诶。” “我来的早一些,看过了,储藏室的确在那边,樱井同学,我可以给你带路。” 带路? 我看未必。 你是想送我上路才对。 “……狛枝同学。”粉发少女双手叉腰,感慨道,“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很傻,随便糊弄两句就能乖乖跟着你走?” “啊,我倒是没这么觉得。” 白发的少年嗤嗤笑了两声,后退两步,关上了入口处的大门——现在,这里是真正的密闭空间了。 “我觉得,樱井同学是个聪明人才对。” 樱井里奈四下张望,脸上一点着急的神色都没有,冷静得不像一个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人。 “我说,关上门真的不嫌黑吗?一点光都没有,而且还不透气。” 她靠在窗户上,借助从封条透出的一点阳光看人,小声吐槽。 “樱井同学,未免也太胆大了。” 里奈不置可否:“狛枝同学此言差矣,我可是出了名的胆子小,恐怖游戏只敢玩easy难度,睡觉脚都不敢伸出被子的那种胆小鬼。” 狛枝凪斗虽然是个乐子人,但是个相当聪明的乐子人,与行事诡谲莫测的蠢货相比,聪明人的一举一动细究, 必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他不会在这里杀了她,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不仅会打破众人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甚至很快就会被指认为凶手,把他追求的“希望”亲手打碎。 正如她所想,这家伙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不紧不慢地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指腹划过刀尖,溢出一抹粉色的血珠。 “话说啊。” 他突然话锋一转。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樱井同学呢,很久以前,偶然遇见过吗?”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难道是入学前?入学前我在医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见过的人不多,那樱井同学呢?你对我有印象吗?” 所以说,武力威胁过后就是精神攻击吗?都说过多少次了,这种搭讪的方式太老套了,我隔壁老奶奶家的鹦鹉都比这会聊天。 樱井里奈埋头扣了扣指甲,对他的破冰方式表示不赞同。 “啊啊,或许是我们真的当过同学又忘记了也说不准呢。” 狛枝凪斗用刀遥遥指着她的眉心:“樱井同学,你知道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亲手杀死你,打破你那张脸上所有虚假的表情。” 浓厚的杀意笼罩了她。 “我知道哦。” 樱井里奈突然插话:“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想把我拖进海里淹死,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是,如果论虚假的话,你这明明想杀我,却总是笑眯眯凑过来的家伙才最虚假吧,” “原来如此……原来是被发现了啊,真不愧是你。现在,我更想杀掉你了,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的樱井同学。”狛枝凪斗持刀前进,黑暗中,他的脚步落地有声。 一步。 两步。 三步。 清脆的脚步声就像死神的倒计时,一步一步踩在危险的弦上,拉紧两人紧绷的气氛。 “停。” 狛枝凪斗顺从地在距离少女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从窗外洒落的光柱落在他脚尖前的地面上,他却不得寸进。 狛枝凪斗微笑:“樱井同学,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手工能力?” 一根削尖了的树枝正压紧了弦,正对着他的眼睛,蓄势待发,虎视眈眈。 只要轻轻一扣,拉到极限的鱼线就会瞬间恢复,产生的弹力传导到“箭”上,“箭”便会以足以穿透眼睛刺进脑子里的力度发射出来,一瞬毙命。 手持超简易□□的少女无聊地捻了捻发尖,换了条腿靠在墙上:“还行吧,时间太短了,只能做这种玩具出来,玩玩儿还行,杀人嘛,还差点火候。” 饶是自认为已经够恶毒的狛枝凪斗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即便是在无人小岛,这座岛上的商店还是挺齐全的,如果时间更长一点,我可能会选择用纤维而不是鱼线——这样起码还能多用两次。”樱井里奈威胁性地抬了抬□□,逼得少年只好放下手里的刀。 “今天只是一次警告。”少女微笑,手指微动,扣下扳机。 狛枝凪斗突然被地板的缝隙绊了一下,晃了晃。 箭矢擦着他的胳膊射进了身后的挂画里,挂画被直接钉在了木墙上,箭尾的羽毛随着箭身微微晃动。 “躲开了?” “哈哈,樱井同学这种果断的性格,也很适合在岛上生存呢,”差点被射中手臂的狛枝凪斗跌坐在地上,表现出了一个乐子人应有的反应:“总觉得,就算想不起来自己的才能的樱井同学,也能轻易杀死岛上的大部分人吧……” “斯巴拉西,能被这样强大的樱井同学杀死,成为唤醒希望的垫脚石,这是何等幸运的事啊!”他看上去有点癫癫的。 “幸运?麻烦的能力。” 粉发少女嫌弃地挑了挑眉。 直到现在,她才有了“这些家伙某些地方站在人类之巅”的真情实感,幸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居然能具现化在一个人身上,甚至帮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躲开□□的一箭。 她突然有点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了。 …… “既然你我现在都没办法杀死彼此,那么,我们谈谈合作怎么样?” 刚刚差点给他一箭的少女饶有兴趣地伸手,向他发出了邀请。 “啊,真是太荣幸……” 白发少年露出一副感激的表情,右手抓住少女伸过来的手,左手还没碰到落在地板上的刀子,就被少女迎面踹了一脚,狼狈地倒回了地上。 “咳咳——樱井同学的才能,真的不是和武力相关吗,咳咳!” 被再一次制服的狛枝凪斗终于熄灭了在这里直接杀死樱井里奈的计划,变得老实了一点。 “怎么会,”粉发少女拍拍手上的灰尘,笑眯眯道,“论起体术的话,平平无奇的我只能算中下水平吧!” 这场发生在陈旧旅馆的对话只持续了十几分钟。 “你想做的,是这种事吗?”狛枝凪斗睁大眼睛,用惊异的神情观察着面色平静的少女,好像第一次认识她的这一面一样。 “是的,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完全出自我本心。” “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希望——这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吧?让大家心怀希望地死去,这就是意义。”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得对!” 如同淬炼的烈火一般,真正的希望,只有在无与伦比的绝望中才能产生!只有能踩碎所有拦路的荆棘,踏着别人的尸骨前行的那个,才会是真正的希望! 大声狂笑的少年放下捂着脸的手,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眼神突兀变得晦暗不清。 “你的条件,我接受了。” “呵,我不会给你拒绝的余地。” …… 晚宴如期进行。 众人如游鱼般鱼贯而入,十神白夜就像一座门神一样守在门口,每进来一个人,他都要以一种如临大敌的态度仔细搜身,就连左右田和一带进来的扳手都被他收缴,锁进了随身的合金箱子里。 每个人都浑身空荡荡地进来,就连中二的田中眼蛇梦随身带的无敌暗黑四天王(四只仓鼠),也是在被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被允许放进来。 十点半的时候,人陆陆续续来齐了。 除了从昨天发表了一场“我和你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我的世界从来都可以随便杀人”之后就躲着所有人不见的少爷九头龙冬彦之外,所有人都到了。 边谷山叹了口气,有些抱歉:“我和少爷说过了,但是他……” 十神白夜倒是很善解人意:“没关系,他一个人不来也没什么。” 里奈倚在被封死的窗边,围了一个围裙,和色眯眯的厨师花村辉辉聊天,目光和正在调整桌上的台灯位置的狛枝凪斗对视了一瞬,又互相撇开。 第180章 宴会现场的气氛很热闹,继“超高校级的幸运”之外,樱井里奈又增长了关于“超高校级的厨师”相关的见识。 没有切身品尝过的话,樱井里奈实在没法想象,一餐简简单单的晚餐居然能做得这么惊艳。 肉类油润多汁,切成大块的烤肉一排排摞在宽大的盘子里,丰富的果木香气夹杂着肉类最本质的醇香,一口下去,满嘴爆汁。 稍觉油腻的话,来一口恰到好处的蔬菜,新鲜的蔬菜微微灼过,再放进冰水里冰镇,嚼起来清甜爽口,瞬间感觉自己身处在高原草场,身心畅快,心胸宽广。 简直像被施了魔法一样kirakira! 好吃到就算吃着吃着突然死掉一个人也不会发现。 矜持地擦了擦嘴,里奈放下叉子,无奈地看着十神白夜像一只警惕的小狗一样冲进餐厅,目光炯炯地巡视过众人,随即落在桌子上堆得小山一般高的食物上。 “必须仔细检查每一处,排除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 发出了以上宣言过后,十神白夜豪迈地抓起餐桌上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噫!” 西园寺日寄子嫌弃地躲到一边:“像猪一样吃饭,看得人食欲都下降了!真恶心,噗呲呲。” 花村辉辉倒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对于一个有追求的厨师而言,食客因为他端上餐桌的食物而抛弃理性,露出兽性的另一面,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他的赞赏呢? 一边, 樱井里奈顺势退开,绕到了窗边,躲开了人群,低头思索着什么。 “那个……樱井同学……?” 让她没想到的是,另一个她好像从来没多注意过的人居然也在这里躲着。 超高校级的卫生股长,罪木蜜柑,她的小腿上松松散散缠着许多绷带,不论是走路还是站立,都尽量缩着身子,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不知为何,看着她腿上的绷带,樱井里奈突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罪木蜜柑见到她脸色不好,像一只小仓鼠一样,怯弱地道歉:“樱井同学……冒犯了您非常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您可以抬一下脚吗……” “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系!我太冒昧了,完全不用管我这种人的要求,给您添麻烦了非常非常对不起呜呜——”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樱井里奈捡起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过来的绷带,无奈地递了过去:“喏,给你。” 罪木蜜柑两条麻花辫抖了抖,不敢置信地从长长的刘海的缝隙偷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绷带,好像在看什么对她来说触不可及的奇迹一样。 她红通通的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点灰尘,显得整个人灰扑扑的,更像只小耗子了。 粉发少女耐心地举着手,没有催促,态度也没有非常温 柔,只是像面对一个普通同学一样平淡无波。 罪木蜜柑观察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绷带:“那个……谢谢!谢谢!如果需要我的话请尽管吩咐,我很有用!无论是当椅子还是在我的大腿上下井字棋,我都可以,都很擅长!请按照你喜欢的方式使用我!” 罪木蜜柑一番话直接把里奈得宕机了,她愣在原地,瞠目结舌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仿佛变成了一座坚硬的大理石雕像。 诶?这个,这个完全不对吧? 这已经是极其严重的校园霸凌……不,已经超脱霸凌的范围,变成违法犯罪了吧! “如果,如果这些也不行的话,可以,可以用我的身份去贷款也没关系哦?我,我很乐意做这些事的!” 里奈:不解.jpg 固执地认为被霸凌也是一种幸福,难道她以前总是生活在这种地方吗?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长期遭受霸凌的环境里坚持下来。 这种人…… “别这么说,我才不会欺负别人,有违我朴实的价值观。” 实在太好利用……不对不对,是太好打动了。 樱井里奈拍了拍自己的脸。 “真,真的吗?!你,你太好了,我真的有资格遇见这么好的人吗?不,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没,没关系,就算是玩笑也很好!我,我太幸福了!” 如果真的能和她做朋友……不,哪怕只是和她对话,陪她坐一坐,一想到能被看到,她都幸福得要飞起来了! 少女扶了一下她:“你这交友标准也太低了,难怪会被得寸进尺地欺负成那样……” “只要能和我做朋友,我什么都可以做!” “啊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我哪里说错了吗?告诉我,我会改正的!” “别动。” 里奈直起腰板,把衬衫口袋里的装饰巾抽出来,弯腰擦了擦她的脸。 丝绸的布料划过皮肤,缝边的刺绣带来轻微的刺痛感。 粉发少女动作绝对算不上轻柔,金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脸颊的时候,能从倒影中见到自己的影子。 在这嘈杂的大厅里,一瞬间,罪木蜜柑的内心鲜明地融入了吵闹的人声里,跟着嘈杂地喧闹着,她因此而感受到非常的……幸福。 少女把用完的方巾沿着边缘折叠整齐,轻柔地放入她的手心,就像一只小鸟,轻轻地落入她掌心,拍拍轻巧的翅膀,抚平了心中的褶皱。 她真实地感受到了一种急迫的心情,却和以往的急迫完全不同,自己的某些东西,就这样轻轻地随着她的动作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 “怀揣着希望走下去吧,罪木。”直到结局到来的那天。 “希望?” 罪木蜜柑紧紧攥着手心里的方巾,完全不明白“希望”是什么,为什么要带着“希望”走下去。 “好!跟我走吧,日向!” 十神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非常洪亮:“我们去检查厨房!” “可是——” 日向创好像不情不愿的,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樱井里奈和罪木蜜柑身上,就好像有话要对她讲似的。 就在樱井里奈和罪木蜜柑交谈的时候,十神白夜已经“检查”完了餐桌,不仅用来串烤肉的铁钎被无情地抽走了,就连餐台上摆着的刀叉都被替换成了锯齿竹刀和一次性手套。 “等等!” 樱井里奈撑着膝盖站起来,举起手:“加我一个怎么样?” 十神白夜当然无所谓:“只要你愿意。” “OK,我来了。” 离开角落之前,粉发的少女对迷惑不解的罪木蜜柑眨了眨眼,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根体温计,晚起眼睛,随手抛给了她。 “礼物~拜拜,小罪木~” “诶诶诶!” 发挥了超乎想象的手脚协调能力才接到体温计,罪木蜜柑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少女说说笑笑的背影离开了,也带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大厅又恢复了热闹,没人再把目光放在平平无奇的罪木蜜柑身上。 “礼物吗……” 脸颊酡红的少女捧着体温计,陷入了孤单的幻梦中。 没过多久,十神三人就抵达了走廊拐角的厨房,一进门,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肉,蔬菜,还有奇奇怪怪的调料和卡式炉小山一样堆在台面上,花村辉辉从他们身后走了进来。 他有点惊讶地叉腰:“连厨具都要收起来吗?” 十神白夜埋头清点厨具清单上的东西,头也不抬地回道:“没错。” 现场太乱了,最中央的位置被十神白夜和花村辉辉占据,十神白夜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三个樱井里奈宽,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算苗条的花村辉辉了。 樱井里奈和日向创被挤到了一边,和十神的危险物手提箱挤在一起,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同于厨房中心十神白夜和花村辉辉吵得火热的热烈气氛,日向创站在少女身边,一股莫名其妙的尴尬让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一想起来昨天自己发疯似的凑在人家身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现在他就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最少也得把脑袋埋进去。 天啊,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对着人家“朋友” “朋友”地叫! 日向创低着头研究地板的缝隙,局促地搓了搓手,感觉自己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咕咕~ 日向创捂住自己不合时宜响起来的肚子,脸色爆红。 喂,这时候是该叫的时候吗?把我悲惨一辈子的脸全都丢在她面前算了! “喏,给你。” 一抹青绿闯入他的视野。 是……椰子? “哪来的?” “贩卖机开出来的,垫垫肚子。” “?” “贩卖机,”少女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硬币晃晃,不解地反问,“你没注意到这种散落在各种地方的硬币吗?”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点印象。 “用硬币可以在沙滩上的黑白熊贩卖机里抽奖,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抽出来,不过,据我研究要想开出新款,要投入更多硬币才可以。” 她把吸管插进椰子里,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就很希望拥有‘超高校级的幸运儿’的才能,抽盲盒从来不重复的能力什么的,简直让每个玩家梦寐以求……” 什么都能开出来的贩卖机? 日向创抱着椰子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东西挂在沙滩的椰子树上,但是因为是黑白熊造型的,他一点也不想接触试试那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还真胆大,”日向创学着她插进吸管,喝了一口椰汁,“连‘长成黑白熊样子的贩卖机’那种东西都敢乱动。” 清新的椰香在嘴里一点点化开,还带着些微的凉气,一口下去,清凉甘甜的汁水从口腔一路冰到胃,抚平了因燥热而不安的心绪,填满了空荡荡的胃。 “这有什么,难道黑白熊会因为我连出了五个椰子就当场砸死我吗?我砸死它还差不多。” “别冲动。” “开玩笑的,”樱井里奈把硬币收回短裙口袋,耸耸肩,“我才不会做傻事。” “……你明白就好。” 坐在箱子上,两人喝着椰汁看着十神白夜收拾乱糟糟的厨房,少女踢了踢腿,目光跟着十神白夜走,突然开口:“光我明白可不行,劝我之前,你自己有没有明白?” “什么?” “你很焦虑。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害怕,超高校级的治愈系?” 她对情绪的敏锐程度高得让他吃惊。 日向创勉强提起一个笑。 “那是什么称号,从来没听说过!” “怎么,很擅长倾听烦恼的日向同学,不能听听我的烦恼吗?你大概没注意到吧,在餐厅,你进来的时候,七海,十神,还有边谷山和你之间的站位,微妙地向你靠拢了一点。” “你是什么洞察人心的专家吗?观察得这么仔细。” “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招数在我这里无用,而且,我就是‘超高校级的 心理医生’也说不准?没准此刻,我正在偷偷读你的心呢。” “呃……” 日向创虽然不是很相信,但还是相当从心地稍微挪了挪屁股,离她远了一点。 樱井里奈瞥了他一眼,笑了一声。 “别庸人自扰,就算记不起自己的才能又怎样?难道人会因为没有才能而死掉吗?就算是普通人,也有大摇大摆和天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权利,把视线放在宇宙层面,某方面站在人类顶端的天才和一个普通人的区别,小到简直不能再小了。” 粉发少女抱着椰子,没心没肺。 “学学椰子,硬硬的,空空的,每天挂在树上什么也不想,只要不放弃吸收雨水和阳光,总有成熟的一天。” “好,好的。” 虽然听上去有点傻,但日向创的情绪的确好了一点。 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年而已,会迷茫,会无助,担心被人抛下,忧虑自己是追不上他们的那个,简直太正常了。 樱井里奈伸了个懒腰,问道:“所以,日向君领会了什么道理?” “……呃,不要太专注于少数人,要专注于自己的成长?” 日向创不确定地回答。 “错。”少女跳下箱子,拍拍手,散漫地把喝剩下的椰子壳扔到他怀里,“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 少女睨了他一眼。 “脑袋硬,肚子空,由此可得,你也是一只椰子。” 日向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0-190 第181章 晚上10:45 关上电子学生手册,里奈拍了拍短裙上莫须有的灰尘,意有所指。 “所以说啊,有时候真真假假有什么意义,如果没办法改变的话,接受现状就好了。” “如果变不成天才的话,尽情地创造属于普通人的光彩就好了,尽力而为,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扔下这句话,樱井里奈直接走出了热闹的厨房,十神白夜和花村辉辉也很快跟着离开了,留下日向创一个人,抱着两颗椰子若有所思。 …… 晚上10:53 十神白夜回到餐厅的时候,里面的气氛热闹到要掀翻屋顶。 “公主殿下!你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坐一会儿?” “噗嗤嗤,像只小狗一样在人家裙边打转,用鼻子嗅人家的裙子呢。” “喂,那是我的杯子,放下!” “等等,刚刚谁趁乱踩了我一脚?啊?想打架吗?” 尽管大家都面临着被囚禁的困境,但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火星一样,热烈地熊熊燃烧,用喧嚷的气焰积极地抵抗沮丧与不安。 就像被液压机压过的糖果一样,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们联合在一起,互相团结,共同抵抗黑白熊。 如果,这样和乐融融的大家,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必须互相敌视,彼此杀戮……那就太可惜了。 十神白夜攥紧手里的手提箱,踏入人群。 “晚上好,十神。” “你回来啦,十神?” 见到十神白夜回来,大部分人都很高兴,抛开外表不看,十神白夜的确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大部分人已经开始习惯这位新的班长站在最高处,为众人领路了。 “嗯,我回来了。”十神白夜放下上锁的手提箱,微笑。 这是件好事…… 对吧? 里奈找了个桌子,漫不经心地扒拉着桌面上的食物,终里赤音和七海千秋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 “唔,这个口味也很好吃!” 终里赤音爽朗地大笑,把手掌大小的小面包塞进嘴里,被奇特的咸甜口味震惊了一下,满意地把强壮的胳膊搭在粉发少女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直面困难,正是不断挑战自我,磨砺意志的阶梯!谢谢你,里奈!” 救命,差点被杀死了。 “咳、咳咳!你,你喜欢就好。” 放下酒杯,里奈勉强笑着,拿出了另一件礼物递给七海千秋:“这是你的,七海。” “我也有吗……” 七海千秋睁大眼睛,放下手里的游戏机,打开盒子。 深黑色天鹅绒里整齐码放着八个沉甸甸的多面体,每个面上用漆金描出了不同的数字,尽显低调奢华。 虽然玩的大多数都是电子游戏,但七海千秋作为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桌游也涉猎过,因此对这东西并不陌生。 “这是……多面骰?” “玩桌游可以用。” 里奈自然而然地说:“贩卖机抽到的,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七海。” 七海千秋歪头看她:“这是攻略环节吗?我不太擅长恋爱游戏……现在应该回礼吗?” “嗯?不需要哦,因为七海可爱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礼。” 粉发少女笑眯眯地转头看她。 “……” 七海千秋默默把兜帽拉了上去。 “桌游,那是什么,好吃吗?” 终里赤音忽然插嘴。 “没事儿,吃你的去吧,乖。” 一听见没自己的事,终里赤音又埋头回餐桌,和食物继续大战八百个回合。 樱井里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坚实的臂膀,不禁遐想起来。 要是中午和她对峙的不是苍白瘦削的狛枝凪斗,而是健康饱满的终里赤音的话,就算终里的手上没有小刀,她的胜率大概也只有一九开吧—— 终里赤音一拳,自己魂归九泉。 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jpg 超高校级的体操社员,体操难道对肌肉含量有这么高的要求……杀人体操吗? “幸好赤音是个单纯的好孩子。” “是啊,”略微沙哑的少年音赞同,“幸好终里同学没有动手的想法,不然,除了二大同学这里大概没人能免于一死吧。” 樱井里奈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过没关系哦,无论多么肮脏的死法,其中都孕育着更耀眼的光芒,啊啊,一想到杀人,或是被杀的话,手指就有些莫名其妙发麻呢~真是让人兴奋的想法。” “呃……” “狛枝同学?” 七海千秋闻言抬头,透过帽檐观察他,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好奇。 “你和樱井同学的好感度也nextlevel了吗?” 终里赤音闻言,也好奇地抬头看向樱井里奈。 “狛枝同学看不过去,主动帮我收拾了旅馆而已,多亏了他,晚上的宴会才能如期召开,狛枝同学找我应该是因为有地方没收拾完吧,让我想想,是哪儿来着……” 少女扶着下巴无辜道: “哦,想起来了!应该是……” “别客气,这种杂活正适合我这种人。” 狛枝凪斗打断了她的话,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需要添点酒吗?我看到了,十神同学带来了一些好酒……嗯,起码闻起来很不错。” “不必,我不会喝酒。” “是吗?那太可惜了。” 狛枝轻笑一声,端起她手边的酒杯,自顾自离开了。 然而就算某人离开了,他似是而非的话留下的影响却久久不散。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古怪。 好好的培养情感的机会,硬生生被这家伙给搅黄了! 樱井里奈气得手指攥紧,恨不得直接给那小白脸的家伙一拳。 他绝对是故意的! …… 晚上11:16 边古山边古一手拎着打包好的食物,一手拎着十神白夜的箱子,告别了众人,主动到办公室看管电闸。 晚上11:23 花村辉辉回到了厨房,准备更多的食物。 晚上11:30 滴—— 咔嚓。 一瞬间,热闹的餐厅陷入了骚乱的黑暗中。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终里赤音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算在骚乱中也听得一清二楚。 现场堪称群魔乱舞。 在所有人都一团忙乱的时候,樱井里奈缩在安全的角落里,偷偷戴上夜视仪,静静观察着忙乱的现场众生百态。 现在是夜晚十一点半,窗户都被封死,整个大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啊,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西园寺高昂的尖叫声。 “别慌!只是停电而已!” 十神白夜临危不乱,摸黑从身边的箱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夜视仪戴在头上,严肃地盯着不远处静默的身影。 在身影快要钻到桌子底下的时候,十神白夜抿起嘴唇,终于迈开步伐,扑了上去—— 混乱中,他胖胖的身体略过众人,就像一阵风一样轻盈地扑在地上,伸长手臂,拉住身影的脚,一把把他从桌子下拽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 传来的声音语气严肃,带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失望,是十神白夜。 樱井里奈看着他不知为何惊讶地顺着拉开的桌布,颤巍巍爬进了桌底。 被他扔在地上的身影一言不发,静静地爬了起来。 樱井里奈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去,黑暗犹如最深沉的幕布,盖住了所有的罪恶和欲望,发酵出一室的悲哀。 “可恶,停电,边谷山怎么看的电闸?等我出去看看——啊!”这是左右田气愤的声音。 “大家——都在吗——餐厅也和厨房一样停电了吗?”这是花村辉辉的声音。 她掀开桌布,从桌子的另一边飞速钻了进去。戴着夜视仪的十神白夜惊讶地抬头,嘴唇紧紧抿起。 她抓住他正要往上移动的手,猛地靠近,两双夜视仪碰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十神,别动。” “樱——唔!”还没说出口,他的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你相信我吗?” 少女小声呢喃。 “什么?” “如果你撕下了胶带,你会死。” 她指了指地板,又指了指涂着荧光涂料 的胶带,一把细长的小刀,赫然被胶带紧紧贴在桌子的背面,如同一条毒蛇,潜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而你想拯救的那个人,却是谋划杀死你的凶手。” 沉默,如沥青般的沉默凝结在狭小的空间内。 “我……曾经欺骗过无数人,但是,只有这次,我不想说谎。” 胖胖的少年,十神白夜,“超高校级的贵公子”狼藉地趴在地板上,他艰难地动了动被西装紧紧裹着的上半身,好像一只蚕,在紧紧的蚕茧里挪了挪胖胖的身体。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攥紧了拳头:“一个合格的扮演者……应该学会……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樱井里奈微微睁大眼睛。 “但是,在这种时候,我竟然一点也不想逃跑。” 他的声音有些惘然,有些迷茫,也有如释重负。 “樱井,果然,我还是很想救大家。” “……你是这么想的啊。” 她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那……我答应你,会把大家带回去的。” 十神白夜静静笑了起来。 他躺在地板上,缓缓伸出手,夜视仪后的眼睛里浮现出一股迷幻般的神采——这是个很不“十神白夜”的表情。 “谢谢你。”谢谢你到最后,也没有放弃希望。 …… 咔嚓。 灯亮了。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屋顶,如报丧的警钟,带来一个悲哀的夜晚。 十神白夜死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半个身子藏在桌下,粉红色的鲜血浸透了他布满褶皱的西装,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铁锈味道。 他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血泊里,眼睛睁的大大的,胸口,几个深深的血洞汩汩涌出鲜血,正是它们要了他的命。 然而,奇怪的是,他眯着眼睛,躺在地板上,僵硬的嘴角却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弧度,看起来好像在朝着天花板微笑。 樱井里奈站在人群最外边看着他的尸体。 十神白夜躺在圆桌的阴影里,被灯光和影子分割成鲜明的两块,就像一块深植在旧地板上的疤痕。 她轻轻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无声开口。 “再会,十神。” “叮叮叮叮,发现尸体!” 黑白熊笑嘻嘻地跳了出来,手舞足蹈。 “终于发生了喜闻乐见的凶杀案!看到了大家的成长,呜噗噗噗,本校长非常非常欣慰啊!” 第一次班级审判,开始! 第182章 除去死者十神白夜,一共十六个人齐聚一堂,站在各自的审判台后,围成一个圈。 黑白熊坐在圈外的高处王座上翘着二郎腿,像个皇帝一样优哉游哉,欣赏着下面十六个少年少女各自不同的脸色,手里摇晃酒杯,颜色神似洁厕灵的果汁摇摇晃晃。 黑白美被五花大绑,吊在黑白熊王位旁,充当装饰品。 明明站在灯火通明的室内,日向创孤零零站在审判太厚,却觉得自己像是还被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宴会厅内,目之所及皆是黑暗,茫然,不知所措。 十神白夜死了。 明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就那么一瞬间,从一个活着的人,变成了一块死寂的肉,这种生命的脆弱让他唇齿发寒。 太残忍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从这个南国小岛的沙滩上醒来以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连鱼都没杀过,可以说,他对死亡毫无了解。 这份和平危机四伏,摇摇欲坠,一触即破。 为什么,他的同龄人,其中之一,可以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同类下手?死亡,在凶手眼里,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东西吗? 但日向创仍旧希望最糟糕的情况晚一点,再晚一点发生,至少今天,让十神的死,依旧是一场足以掀翻少年少女心潮的悲剧。 如果连死亡都司空见惯了的话,他们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日向创满心悲伤。 但是站在他身边的少女和他完全相反。 靠在属于自己的审判台后,百无聊赖的樱井里奈垂眸玩着手指,精致的脸上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恐惧,只有无边无际的平静。 这种平静就像大海一样,安抚了他的心潮。 是的,十神已经死了。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只有揪出凶手,给予死者以公平正义,才能让十 神瞑目,让无辜的大家活下去。 “樱井。” “嗯?” 少女歪头,不解地看着他,粉色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摇晃。 “怎么了,日向?” 他悲伤的心情全然不被知晓,她就像一面镜子一样,赤裸裸反射着他的感情,自身却让人痛恨地毫不动摇。 有时候,日向创好奇,究竟何等环境才能造就樱井里奈这样的人,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去探寻别的同学的过去。 棕发的少年突然发问,灰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波澜。 “你在案发的时候在做什么?” “怀疑我?” 换了只手撑在台子上,少女不甘示弱地直视他的眼睛,哼笑一声:“但是让日向君失望咯,案发的时候,我躲在七海和终里身后瑟瑟发抖,动都动不了呢,她们可以为我作证。” 他知道这一点。 而案子里有一个巨大的疑点他不得不提出来—— “当初你为什么要主动去旅馆打扫?” 抽签决定谁去打扫旅馆的时候,她拿出来的,所谓的“长签”,实际上是两根“短签”拼接而成。 另一根短签的来源—— 没错,正是当时坐在餐桌前的日向创。 也就是说,她是主动谋划着被选中打扫旅馆的。 为什么? 日向创不想怀疑她,秉持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某种执着,他坚持地向平静的少女发问:“为什么你要主动去旅馆打扫?仓库里的电熨斗是你摆放的吗?” “你也把我想得太坏了。” 少女欢快地晃了晃手指。 “我就不能突然心血来潮想当个灰姑娘,或者掐指一算今天是个除污扫秽的好日子,相信勤劳的劳动人民好人终有好报?” “……?” 又在东扯西扯,转移话题了。 日向创没有和她无意义地浪费口舌,只是一个劲盯着她灿烂的笑脸,似乎不拿到一个解释不善罢甘休。 里奈被他盯得不自然地撇开目光。 “好啦好啦,大侦探,疑罪从无的道理你懂吧?” “要论距离,我和案发地的距离足足有十几米那么远,隔着人群,我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摸黑挤到十神身边给他几刀,再滴水不漏地藏好凶器原路返回。” “要论作案手法,体型差也决定了我和十神冲突起来,吃亏的必定是我。” “要论动机,我和十神虽然有点不对付,但怎么着也能算旧相识,十神财团和我们家也不存在直接竞争关系,我疯了才去杀另一个财团的继承人。” “就算我打扫了旅馆,那又怎样?世界上未解之谜那么多,不用抓着我死死不放吧。” 樱井里奈伸出食指点了点头,颇为苦恼:“日向君,我可是连路过的蚂蚁都不舍得碾死的柔弱小女孩,放过我吧,大侦探。” “……” 看着粉发少女装模作样地哽咽(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日向创胸脯缓缓鼓起,又慢慢落下,深呼吸两次之后,才觉得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恢复了一点清明。 她总是这样。 毫不心虚地摆出一副“我就是有秘密,那又怎样”的样子,比起温和地对待别人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她为什么总是对他表现出这一面? 因为他好欺负? …… 等他们之间小小的插曲结束的时候,狛枝凪斗带着笑意的声音正好飘过来。 “樱井同学和日向同学在说什么呢?” 因为他的位置离他们很远,所以差不多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像聚光灯一样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如果目光有重量的话,现在他应该被沉甸甸的目光压死了。 日向创颇为不适地动了一下。 和他比起来,樱井里奈就闲适地多了,不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是那副无聊的样子玩着手指,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怼了回去。 “我和日向在讨论凶手呢。” “哦?那樱井君有什么头绪了?” “嗯……有还是没有呢?不明白哦,如果狛枝同学肯提供帮助的话,没准就有了呢?” 嗯,虽然不明白她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日向创默默修改了对她的评价。 论起态度,被她正面开炮的狛枝才是最能体会她隐藏的另一面的人吧…… 还是别惹她为妙。 他悄悄删掉了再深入问几个问题的打算。 “哈哈,樱井同学真幽默,像我这样毫无价值的人能提供什么线索呢?” 狛枝凪斗抱住了自己,夸赞道:“在座各位超高校级的希望,汇聚了人类最高的杰作的顶尖人类,我只要站在这里,安心被诸位带领着,直到诸位战胜绝望,一同迎来光辉灿烂的未来为止哦。” “是啊,所以希望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 狛枝凪斗沉默了。 看他吃瘪,不知为何日向创有点想笑。 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 他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欣慰——还有人比他更惨,不只是直面了她的神秘,甚至还直面了她的脾气。 “噗呲,打起来打起来!” 西园寺日寄子快乐地拍手。 樱井里奈懒得理她。 毒舌属性在她这里不加分,还不如逗逗吐槽役来得开心。 “樱井同学好帅……” 罪木蜜柑星星眼。 樱井里奈朝她眨了眨眼。 不知为什么,她很确信,罪木蜜柑比她表现出来的应该更有价值。 …… 虽然开端很不妙,但经由狛枝凪斗和樱井里奈的针锋相对后,班级审判的话题终于拉开帷幕—— 话题:杀死十神白夜的凶手,究竟是谁? 每个人,在进入房子的时候,都被十神白夜仔仔细细搜了身,绝对不会有人能把可以杀人的武器带进来,所以,杀人凶器绝对还留在旅馆里。 根据罪木蜜柑的验尸成果来看,十神白夜死于穿刺伤。 凶器大概是细长的,二三十公分的武器,非常锋利,但搜遍了整座旅馆也没找到所谓的凶器,更别说剖析作案手法,找出杀人凶手了。 日向创拿着记录线索的本子,尝试一点点倒推凶手的作案手法。 大家畅所欲言,有的赞同他,有的反驳他,有的…… 激烈地反驳他。 “是吗?凶手怎么做到杀人之后,在黑暗中避开在场所有人,准确地丢弃凶器回到现场的?” “按照你的说法,十神是自己钻进桌子底下的?为什么?他是怎么看清楚路的?” “啊啊,如果凶手真的是从外面路过的话,一定需要光源吧。但是别忘了,走廊的尽头是办公室,如果带着光源走过走廊,就一定不可能不吸引边谷山的注意。” 狛枝凪斗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她手里吃了亏的缘故,化身杠精火力全开,不放过日向创推理中的任何一丝错漏,非常执着地试图论证“你说得不对”。 就差拍着桌子大喊“一斤鸭梨!”了。 气得日向创想直接冲上去给他一拳。 果然,就算脾气再好的人,遇到杠精也很难平心静气啊。 里奈脚尖在地上点啊点,好心提示:“防火门。” “对啊,防火门!” 日向创眼睛一亮。 如果利用防火门的话,明显的光源就不会引起边谷山的注意了! 有了樱井里奈时不时的帮助,日向创很快整理好了思路。 关于“凶手”的讨论,很快被引到了狛枝凪斗身上。 尽管如此,当狛枝凪斗承认自己想要杀死十神白夜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为什么,狛枝!为什么要对十神动手,他和你明明没有过节!” 善良的小泉真昼满眼含泪,不可置信地率先发问。 狛枝凪斗一扫温和地表象,疯狂地大笑。 “啊哈哈哈哈,太天真了,这场游戏的规则就是如此,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十神同学的领导对诸位未来的希望来说,是虚假的外壳,只有击碎温吞的环境,才能让真正的希望破土而出。” “这是杀人!你怎么能这么轻飘飘地抹去一个人的生命!”索尼娅激烈地反驳。 “杀死他?不,我是让他成为了希望的垫脚石……为此,就算付出我这样的无价值之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众人都被他的变脸打了个猝不及防。 在亲眼见证之前,樱井里奈也没想到这家伙隐藏起来的本性居然这么疯狂。 他明明白白站在灯光下,浑身上下却萦绕着格格不入的孤寂和疯狂,他闭着眼,双臂展开,凌乱的白色发丝搭在脸上,消瘦的外表因为失去了可以掩藏的友善而显出几分冷漠。 犹如一只被驱逐出羊群的黑羊。 羊群是合作的,友善的,温柔的。 但狛枝凪斗不是,他太疯狂,也太理性了,即使勉强融入了羊群,胸膛中跳动的也只有纯粹的,对希望的灼热追求。 明明还鲜活地活着,但他的世界已经扭曲了。 为了所谓的“希望”,真的值得做到这一步吗? 樱井里奈不知道他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什么经历能早就出他这种人,但想必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去,她见过太多扭曲的,执着的,疯狂的人了,狛枝凪斗也不过是其中比较无害的一例罢了…… “呃……” 不知为何,一想到类似的人,樱井里奈的脑袋突然一痛。 就好像有东西拦在脑袋里面,死活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她想到的究竟是谁?越是探究,越是模糊,脑海里 ,只有模糊不清的漆黑影子,似乎在向她说着什么。 转移注意力,不强迫自己东想西想,那难以忍受的头痛才算缓缓平静下来。 “该死的,我的记忆。” 樱井里奈第一次对自己失去的记忆这件事产生了情真意切的恼怒。 “最好别让我抓到到底是谁把我牵扯进了这一堆的破事里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183章 最终,狛枝凪斗也没能如愿成为所谓的“希望的垫脚石”。 “凶手不是他。” 日向创挺身而出,拦下了群情激奋的众人。 此话一出,虽然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但大多数同学还是愿意听一听他的话,暂时平息了对自爆的狛枝凪斗的口诛笔伐。 “啊,是不被欢迎的反转时间呢。” 迷迷糊糊的七海千秋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泪水。 樱井里奈为她的明智点了个赞。 的确,杀死十神白夜的不是狛枝凪斗,但很难说他的死,没有狛枝凪斗参与的原因在里面。 命案发生的时候,在场众人能看清的,除了戴着夜视仪的十神白夜之外,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同样戴着夜视仪的自己。 什么,你问夜视仪哪来的? 别忘了,在十神白夜检查厨房的时候,他用来存放东西的箱子就在她脚边。 虽然上锁了。 上天感动于她念念不忘的毅力,不忍心这么聪明机智又勇敢的小女孩被无情的锁挡在外面,所以派出天使打开了阻拦她的锁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更何况是个小小的锁头呢? ……好吧。 说实话,就是她撬开的。 这种用最普通带钥匙的锁,她邻居家奶奶的电冰箱都能用插座在零点一秒内解开它,用来拦拦别人还行,拦她还稍微幼稚了点。 凶手不是狛枝凪斗,却又不能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以说,狛枝凪斗虽然没有亲手杀了十神白夜,但他的罪行一点也不比亲手杀人少。 “事情的经过,我已完全知晓。” 日向创合上手里的书,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自告奋勇帮忙收拾旅馆的狛枝凪斗趁着樱井里奈不注意,在桌子底下用荧光胶带固定了一把小刀,定时了空调,在仓库摆放了三台开着的电熨斗,只要时间一到,空调开启,电闸就会保护跳闸,他决心在停电的时候顺着台灯的电线摸到桌子下的小刀,杀掉十神。 但是这份计划被提前来厨房视察的花村辉辉发现了,质问狛枝只得到了一个“无论如何我都会动手”的结果后,花村辉辉动了别的心思。 花村辉辉将计就计,在停电的时候关上了防火门,端着卡式炉进入了仓库,从仓库的入口钻进了地板下面,在荧光剂的帮助下准确定位到了藏着小刀的桌子。 在小刀被取走的一瞬间,他透过地板缝隙刺出烤肉用的铁签,杀死了他以为的“狛枝凪斗”。 可他没想到的是,十神白夜预见了狛枝凪斗的行动,在跳闸的时候一把拉开了狛枝凪斗,并且想钻进桌子里把危险的小刀收走。 最后花村辉辉亲手杀死的,是救了狛枝凪斗的十神白夜。 “捕是俺的错,俺只是想回家!” 崩溃了的花村辉辉操着奇怪的口音抓头发,歇斯底里地大喊。 “返郑他都要动手咧!!俺先动手又砸仰,他要杀人,俺只是先下手为强!返郑五轮入河都有人要死,为什么不能是他!”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据说花村来自乡下,可能是他们那边的方言?” “他说不是他的错,反正都要死一个,怎么不能是最讨厌的那个呢。” 樱井里奈冷笑吹了吹手指,好心翻译。 真是自私自利的辩解。 “他真是这么说的?” 日向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意思差不多就行,干嘛这么斤斤计较。” 少女罕见地朝他友好笑了笑,弄得他都不好意思深究了。 “反正就是个阴差阳错的故事吗,本来该死的是怀着杀意的狛枝凪斗才对。” “唔,虽然没有给我的所作所为洗白的意思,但是,‘最讨厌的人’什么的,明明是樱井君自己擅自加进去的修饰词吧……啊,太让人伤心了,被超高校级的希望之一的樱井君讨厌的话,整颗心像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一样难受,唔唔。” 直接不装了,狛枝凪斗轻笑张开双臂耸肩,那张原本彬彬有礼的脸现在怎么看怎么欠揍。 “嘛,虽然樱井君也想不起来自己的才能就是了。” 这家伙,简直狂到没边了。 想不起来怎么了,想不起来吃你家大米了? 樱井里奈翻了个白眼。 别说她只是装的了,就算不是装的,就算她只是个普通人又怎么样,普通人被卷进这一堆精神病的自相残杀比赛里,该委屈的应该是她才对吧! 她又没有什么“希望中毒症”或者“才能缺失恐惧症”,即使不来这就业率百分百的破学校上学,自己也不用为了生活担忧。 不思进取的富二代人设多好,原本她能幸福快乐地活到死,现在呢?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超高校级的救世主】的名头,不仅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搭进去了,精神上还要忍受狛枝凪斗的贴脸嘲讽——要是她能直接长出翅膀飞出这座小岛的话,她早就不做人了,谁在乎这莫名其妙的名头! 眼见被阴阳怪气的少□□头已经攥紧了,日向创赶紧转移话题。 “狛枝,你别太过分了,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可别刺激她了,狛枝凪斗这单薄的身材,迎面被她来上一拳,当场就召开第二场班级审判了! “……里奈,别冲动。” 懒洋洋的七海千秋抓住兜帽,也跟着迷迷糊糊劝了一句。 “生气伤身体……哈啊——” “是啊里奈,别和这个杀人犯一般计较。”终里赤音虽然也很生气,但还是安耐住自己的脾气劝她。 “……” 被连番劝说的少女眯起眼睛,缓缓松开了拳头。 看上去是放弃了一会儿散场就揪住狛枝凪斗来一场无限制格斗的打算。 日向创总算松了口气。 在日向创大放异彩的推理下,花村辉辉最后的挣扎也被轻易瓦解。 黑白熊都跳出来踩了一脚,把藏着凶器的肉吃得一干二净,抽出藏在骨头里的烧烤铁签,笑眯眯看着花村辉辉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绝望之中。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要杀掉十神,我想杀他有什么错!” “俺不过是想回家看看妈妈,俺答应了她要接管花村食堂。” 花村辉辉跪在地上,抓住自己的围裙,眼泪止不住地落在地上,声音哽咽: “她身体不好,外面过了几年?两年,三年?她生病了,在乡下一个人,等俺从大城市回来,一个人孤零零等了多久?她只有俺一个人了,俺怎么能再让她等下去!” “呜呜呜——俺要回家!妈妈——!!” 惨烈的哭声回荡在这座辉煌的地下室内,几个女生忍不住偏头。 “啊……非常抱歉。” 狛枝凪斗皱眉,怜悯道: “在巨大的磨难下无法升华的花村同学,只能成为希望的垫脚石,安息吧,我会记住你曾闪烁过的光彩的,就像烛火一样闪亮。” 大部分人都露出无法忍受的表情,对毫无同理心的狛枝凪斗怒目而视。 要论该死,始终怀着杀意并主动实施行动的狛枝凪斗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善良的十神为了救这么一个人付出了生命,现在连花村辉辉都要被连累得被杀死,他怎么能冷冰冰地说出这种话?! “嗤。” 日向创听到身边的少女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不知道是为了愚蠢的花村辉辉,还是为了无情的狛枝凪斗。 一个从乡下小地方走出来的厨师,收到希望之峰的入学通知书,欣喜若狂。 满心怀着进修厨艺,毕业之后回到家乡,和多病的妈妈一起经营自家的小饭馆的斗志,却没想到命运弄人,他这一走就是不知道多少年。 花村辉辉,贪心,好色,自欺欺人,但平生也没犯过大错,变成现在这样,怪谁呢? 日向创撇过头去。不知为何,他很想看着她。 那深藏于活泼可爱的外表下如坚冰一般不可动摇的冷漠,此时此刻却成了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手肘靠在审判台后,少女垂眸,玩弄着手里粗制滥造的木偶关节, 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木偶,她任凭心意,把四肢摆弄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一点余光也不肯分给他人。 木偶手脚扭曲成夸张的角度,大头向着他的方向无力歪斜。 粗糙的五官,用劣质的彩笔画着大大的笑容,空洞地朝他咧出一个大笑。 怪只怪畸形扭曲的环境吧。 像个巨大的液压机,把人塑造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日向创目光落在玩偶的脸上,看着它时而跪坐,时而举手,时而跳跃,忽然觉得自己也像个玩偶,被不可违抗的巨大旋涡不断弯折,尽力挣扎,竭尽全力抵抗着落入深渊的结局。 身不由己。 “好啦好啦,别哭哭啼啼的,苦情的戏码观众都已经看腻了!” 黑白熊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踩在自己的小王座上“呜噗噗噗”地捧腹大笑。 “现在是众望所归的——投票时间!大家可以投票了哦!杀死十神同学的,究竟是谁呢?呜噗噗噗!” 没人理它。 “诶?不投票吗?那就不怪校长我默认你们统统弃权,决心一起陪着花村同学一起走咯?真是感 人肺腑的情谊嘞!” 赤i裸裸的威胁。 最后,花村辉辉还是被投了出去。 “不——别杀我,别杀我!!放开,放开!” 极其残忍的处刑过程。 超高校级的主厨——花村辉辉,浑身上下被沾上面粉面包糠,倒吊着被飞机扔进火山里,在高温和某种恶趣味的双重作用下,变成了一块金灿灿,热腾腾,诱人的金黄色炸猪排。 “妈妈……” 他最后的遗言。 在场众人不断干呕。 “……终究,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从出生开始就决定了无法成为真正的希望。” 狛枝凪斗垂下眼眸,摸了摸自己的左手。 “狛枝凪斗!” 终里赤音终于忍不住发怒了。 “闭嘴!” 第184章 凶手受诛。 大家一个个从门离开,像被无形之物分隔开一样,彼此之间离得很远,如同被冷风吹散的星火一般。 花村辉辉只是个开端。 这场残酷的杀人游戏,逐渐从纸面上的规则一点点走入现实,带着咸涩冰冷的血腥味,划过每个人的鼻尖,提醒着他们—— 不杀人,就被杀。 狛枝凪斗癫狂的话在他们耳边萦绕。 日向创走出大门,回头望去,竟觉得恍如隔世。 十神白夜通过高人格魅力而组成的团结集体,在他死后不到一个小时就被瓦解得七零八落。 …… 夜深了。 日向创关上门,连衣服都懒得脱,直接软倒在床上。 明亮的顶灯挂在天花板上,刺得他眼睛发痛。 视线中的天花板重影,模糊,像蚊蝇一样乱飞,弄得人头晕眼花,不知所措。 寂静有如虫鸣围绕在耳边,心跳声像擂鼓一样烦人。 窗外,南国小岛的星星们依旧挂在晴朗的夜空里,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一闪一闪。 它们不在乎离它们无尽远的小岛上正在发生的惨绝人寰的悲剧,只是兀自高挂在天上,冷眼旁观世间的悲剧。 这种冷漠的感觉…… 就像樱井一样。 日向创叹了口气,翻身趴在床上,思绪烦乱。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狛枝在班级审判的时候突然提出什么“想不起来自己的能力”之类的话,好像让她非常生气。 总觉得樱井不是那么在乎所谓的“才能”的人呢…… 所以,到底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总觉得她超乎寻常地生气,那种眼神,和平常的冷淡一点也不一样,究竟是哪一点惹怒了她?难道是狛枝对生命的冷漠吗? 想到狛枝,日向创的脑袋又开始痛起来。 ……搞不懂。 为什么狛枝会想杀掉十神呢? 他口中的“希望”,难道就是以“超高校级”入学的同学……那他为什么要对十神动手,难道十神不是他认为的“希望”吗? 说起来,十神的才能也是显而易见的耀眼,和他完全不一样…… 不,别想这件事了,还是睡觉吧。 强迫自己清空大脑,疲惫的日向创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灯光大亮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如水般的安宁笼罩在这小小的空间内。 …… 笃,笃笃。 敲门声。 一声。 两声。 不紧不慢,似乎确信里面的人还没睡,来者非常有耐心。 日向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从床上弹了起来,警惕地竖起耳朵。 笃,笃笃。 静悄悄的深夜,万籁俱寂之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这么迫不及待,选择他入手,是因为他在班级审判的时候表现得太突出,所以被忌惮了吗……不,刚旁观完处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的话, “是……是谁?” 他犹豫地问道。 “是我,日向,你果然还没睡啊。” 一听就让人无法忘记的声音,高兴地拍门,“开个门,外面有点冷,我们进去说。” “樱井?” 日向创没有动作,缩在床上扬声拒绝: “我要睡了,樱井,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啊,你一个身高体壮的男生怕什么呢,我像是会对朋友动手的人吗?” 外面传来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笑意。 “我没怕。” “没怕你开门。” “我不开。” “不开?那你就是怕了。” “行,我怕了。”日向创果断承认。 “……骨气呢?” “要那种东西也没用吧,毕竟论身体素质,我也没有强大到像边谷山那样可以无视冷兵器的程度,骨气和生命比,谁都知道怎么选。” “……真不开?” “不开。” “听不见,这么小声还想上希望之峰?” “不开!” “好,有志气,我就喜欢你这种威武不能屈的好孩子!” 喀拉喀拉——咔哒。 门无风自动,一个湿漉漉的粉毛从门后探出头,潮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多余的水顺着发丝流下,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圆痕。 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就连裙子都紧紧黏在腿上,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海带的少女探出个头,眯起金色的眼睛,开朗一笑: “哟,这不是没睡吗?” “……” 坐在床上的日向创不由得向后缩了缩,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 槽点太多,他竟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吐起。 这是什么剧情? 少女夜半湿身敲门——白天和索尼娅这日剧重度爱好者讨论的剧情突然跳了出来。 ……不对,这根本就不对劲吧! 无论如何都不对劲吧! 他宁愿相信狛枝凪斗女装扮成女高中生去搞仙人跳也不愿意觉得湿淋淋的樱井里奈跑来找他是要发生点什么事啊! 杀人灭口还差不多! “你怎么进来的” 日向创紧张地站起来,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门,还是先下手为强抢到放在桌子上的刀防卫自己。 “哦,你说门啊。” 少女一个闪身闪进门,反身推上门并拧了一下房门,“咔哒”一声,房门落锁。 她打了个喷嚏,不在乎地挥挥手。 “门没锁,我就直接进来了,sorry啦,外面实在太冷了,你也不想见到同学因为你的冷漠而不幸患上感冒吧?” 她转头对他笑。 他回来的时候忘了锁门。 日向创努力回想。 是这样……吗? 不对,重点完全偏离了! “不对,就算门没锁,你也不该就这么进来吧?等等等等,别过来,别靠近床,我可不想凌晨洗床单!” “切,小气。” 少女撇了撇嘴,停下脚步,倒是听话地拉了个椅子,翻了个面,跨坐在椅子上,抱着椅背摇晃。 “不靠近就不靠近,反正我也对你的床不感兴趣,椅子也一样。” 日向创摇摇头,站了起来,打开了床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崭新的外套。 “只有这个了,明天可以去商店里找找有没有新的毛巾。” 此等绅士的举动,得到了她赞赏的眼神一个。 披着外套,抓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少女踢了踢椅子不满道:“喂,大侦探,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找你吗?” 日向创抱臂靠在柜子上摇头:“不好奇。” 总觉得顺着她的话说的话,就会失去相当重要的东西…… “很好,我就是欣赏你这样的人才,缺少吐槽役的冒险是不完整的冒险,这下总算舒服了。” “……你是被七海传染了吗?说话怪怪的。” “要不你和狛枝打一架?他觉得我像西园寺。” “……那还是没得比的。” 一提起西园寺,日向创就忍不住回想起她对他“一脸衰样的变态恋童癖大叔”的评语。 起码樱井不会叫别人“肥猪”“衰仔”什么的,比西园寺正常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 樱井里奈摇摇晃晃地翘起腿,试图用椅子的后面两条腿保持平衡,赞赏地看着他:“你比狛枝那家伙有眼光多了,日向,那家伙简直只会惹人生气。” 或许是夜太深了,亦或许是她今晚过于兴奋的情绪也传递给了他零星一点。 日向创靠在柜门上,忍不住稍微抱怨了两句:“……明明你的房子就在隔壁吧,拿件衣服顶多只要两分钟,干嘛顶着湿衣服和湿头发跑到我这里。” “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半夜去沙滩上游泳了吗?” “这不是有事想跟你说嘛……” 趴在椅背上的少女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睡不着,想到处走一走,走到被封锁的大桥附近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掉进了海里。” “你没事吧?” 日向创非常震惊。 这种事是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吗?! 这是谋杀! “没事,虽然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练过,但是我还意外地挺擅长游泳的。” 说着,她扬起手臂,展示了一下似有若无的肌肉线条,爽朗一笑。 “就算再拖着一个人也不在话下,小小浅海,拿下。” 日向创看上去有点生气:“谁推你下去的?” 樱井里奈翘了翘椅子,满不在乎地拉长声音:“当然没有,不然我就直接找上门去了,怎么可能还在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日向创难以置信:“你刚刚被人谋杀了,现在还敢大摇大摆敲我的门?你就不怕我就是动手的人,现在就把你留在这儿?” “切,得了吧,”樱井里奈翻了个白眼,“你想听好话还是实话?” “哪个都不想听。” “好话:我相信日向君的人品。实话:虽然我体术平平,但对付你绰绰有余。” 日向创哽住了。 一看他那种不解的表情,樱井里奈就笑了。 “我来这儿呢,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想,新的岛屿快开放了,看上去,还有凶手埋伏在我们之中——这次是我,下次小心轮到你。” “小心点,别被抓住把柄了。” 日向创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 他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她从冰冷的海洋里爬上来,第一时间来通知他小心,为什么? ——当然,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如此大的人格魅力,能让她一夕之间为他的安危挂心担忧。 日向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朋友之间嘱咐两句罢了。” 她说着,站了起来,把椅子拽回原位,日向创帮了她一下。 “谢了,日向。” 湿漉漉的少女把外套一扔,潇洒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晚安,早点睡。” …… …… 第二天早上,顶着浓浓黑眼圈的日向创走进餐厅。 “早啊,日向!” 转过身来的澪田唯吹吓了一跳,惊讶道: “哇,你这是什么装扮!好时尚!好摇滚!” “早,澪田……哦,早,罪木。” 日向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顺手和身边的罪木蜜柑打了个招呼,看上去迷迷瞪瞪的,呆毛都垂了下来。 “啊啊……早上好……” 作为卫生股长的罪木蜜柑犹豫了一下,把手边的牛奶推了过去,小声提醒: “那个……日,日向同学,熬夜对心脏不好……” “啊?哦,谢谢。” 日向创环顾一圈,还是忍不住犹豫道:“那个……樱井去哪儿了?” “她……可能还在睡觉吧。” “当当当——” 电视突然打开了,黑白熊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现在——在广场集合,重复一遍,现在在广场集合——” 第185章 新的岛屿开放了。 不仅如此,黑白熊还在广场中间设立了一个新的游戏机。 “真是怠惰得让人看不下去!既然你们都不想动手的话,那校长我就慈悲地给你们一个动手的理由——嘿嘿,一切真相就藏在这座游戏机里!” “这里面有个我很喜欢的游戏,唉,你们不知道,把它找出来花了我多少心思,让我掉了多少头发!” “但是!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亲爱的同学们!为了让大家随心所以地自相残杀,所以校长大方地送上了这座游戏机,向大家分享这个好游戏!呜噗噗,是不是很开心?” 换了新衣服的里奈遥遥站在人群最外面,望着站在最高处洋洋得意的黑白熊,撇了撇嘴。 呵呵,开心?除非你现在就把自己塞进游戏机里点火发射飞上太空。 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啊,这个人渣——不,熊渣! “谁要玩,明知道你不安好心!” 左右田不屑地朝它呲牙。 “随便你们咯,反正这游戏就放在这儿。” 黑白的玩偶一边说一边蹦蹦跳跳,不耐烦地呵斥:“你不玩,他玩,都现代社会了呀,各位同学们!你们不明白‘谁掌握了信息差,谁就站在胜利的天秤上’这个道理吗?” “邪恶,绝望,就是人最根深蒂固的本性,亲爱的同学们,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尚,也别太低估本校长——我不会逼你们,那有违我的绝望美学。” “这游戏机就放在这里,嗯哼,期待我们马上在班级审判再见了同学们,加纳~” 黑白熊又来无影去无踪地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游戏机矗立在原地。 像一颗沉默的炸弹,潜伏在深沉的地面上,等待那颗足以引爆它的火星的降临。 十四个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当然,不会有人去碰它,因为大家才刚刚义愤填膺表示过自己绝对不会因为一场游戏去杀人。 可这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在十神死之前,所有人也曾信誓旦旦地发誓自己不会对同学下手。 …… 晨会散了后,大家商量好一起去新开放的小岛去看看。 日向创跟在人群后面穿过无人的大桥,突然在桥中央停下脚步。 棕发少年扶着栏杆,偏过头,目光越过栏杆盯着蔚蓝色的海洋,在潮起潮落的白色海浪中发了一会儿呆。 这座桥,建立在两座小岛中间,海浪湍急,急流和旋涡很多。日向创觉得如果换成自己从这座桥上掉下来的话,活下来的几率应该不大。 不知道樱井是怎么游回岸边的,难道她真的对昨天发生过的事毫不介意?一个潜伏在众人中蠢蠢欲动的凶手…… 不知道她再临自己摔落的现场的心情如何。 不过见她平静的背影,和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双麻花辫来说,应该还不错。 昨晚亲近的态度就像露水,太阳升起的时候就随着南国小岛灼热的阳光一起增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向创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加快脚步,穿过了这座大桥。 去问问她吧。 …… 阳光热辣辣地炙烤着沙滩,光是在灼热的沙滩上走来走去就热得人头晕眼花,嘴唇发干。 奇怪的是,明明刚刚还看见粉色的背影路过了这儿,结果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日向创小心地走在建筑的阴影里,避开渐渐热起来的阳光,逛了逛美式快餐店,药店,还有新的大型超市,遇到了几个兴致勃勃的同学,像好奇的鸡崽一样在新的场地钻来钻去。 十神白夜的死亡阴云,好像一夕之间就散尽 了。 虽然说起来很无情,但是日向创不得不承认。 轻松的气氛让人放松一点,如果一直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像非洲草原的野兔一样成天担惊受怕的话,他们迟早会自己把自己弄疯。 就在这时,沙滩的热闹吸引了他的注意。 海浪翻涌的海岸边,终里赤音撸起袖子,和二大猫丸拳脚相加。 两人动作灵活,战况激烈,拳脚交加的“砰砰”声震得椰子树簌簌作响,速度太快,甚至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 嘭——砰砰—— 拳拳到肉,激情澎湃,毫不留手,每一拳都奔着对方的致命之处去,又被恰如其分地挡下来,攻守之势,层层变幻,杀伐果断。 少年少女在阳光下的沙滩上挥洒汗水,其一拳一脚狠辣程度看得日向创目瞪口呆。 一个超高校级的经理,一个超高校级的体操社员,为什么能打出音爆啊?! 科学不存在了! “哟,看那个恋童癖衰仔,看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一点出息都没有,噗呲。” 西园寺日寄子和小泉真昼坐在椰子树底下,娇小的和服少女捂住嘴嗤笑。 “日寄子!” “嗨嗨,不说了就是。” “日向君,别生气,她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小泉真昼靠在椰子树上,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安静点。” “小泉姐——”西园寺撒娇。 日向创问:“小泉,你有没有见到樱井?” “里奈?” 小泉真昼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西园寺挺直身体撇嘴:“哇,你找她干嘛?难道你看上那个阴阳怪气暴力女了?咦咦,好恶心,跟在女人屁股后面的变态好恶心!” “日寄子?” “呜哇,不说了不说了就是!别拽我啊小泉姐!” 饶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的日向创都有一丝无语,干脆偏过头去和小泉真昼讲话,视生气的西园寺日寄子如无物:“……你知道她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没看见她。” 小泉真昼松了口气,往树荫底下挪了挪,给他让出了一个位置:“我拜托她回中央岛上帮我个忙,日向君在这儿等会儿吧,她忙完就会回来了。” 虽然日向真的很温和,应该不会因为西园寺莽撞的话生气,但谁知道呢? 西园寺有时候总有种天赋,能把玩笑像坦克一样直挺挺地开进人家的地雷区里,再被连环的爆炸吓得吱哇乱叫,嚎啕大哭。 “她回去了?一个人?” 小泉真昼疑惑:“是啊,怎么了?” “……” 日向创皱眉,警惕起来。 “谢谢,我去找她。” 她一个人走了,离人群这么远?昨天晚上的凶手今天见到她完好无损地出来,一定明白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没准正在谋划第二次谋杀! 小泉真昼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为什么还敢在这种时候孤身一人回去? 他转身跑了起来,背影急匆匆的,好像有熊在追一样。 “诶!日向!等等!” 小泉真昼面色复杂地伸手。 但是迈着长腿的少年已经像只兔子一样跑远了。 “怎么了,小泉姐?” 西园寺抬起圆圆的眼睛,好奇问道。 “没事……” 小泉真昼面色复杂地坐了回去。 希望日向能跑得慢一点…… …… 挂在天上的太阳西斜,日向创找遍了整个中心岛,差点把整座岛翻过来的时候,找到了在旅馆门口端着吐司和牛奶兴致缺缺下楼的少女。 夏日的阳光在映在旅馆的屋檐下,像一团明光四射的火焰,高大的树木间落下的阴影,点缀其间。 这座南国小岛的风景很好,数不尽的高树,巨大的叶子像海浪一样随着风翻滚,潮湿闷热的风里,泛起淡淡的海腥味。雕花铁门泛着黑铁的颜色,在巨大静默的铁门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投落,在她身上划分出不同的色块。 粉色的头发如同开放在林间的樱花,那花瓣泛起波浪,柔顺地绽放,在波浪中泛起一丝温柔的波光。 这里是绝望的囚笼,也是造景美好的舞台。 少女倚靠在铁门上,低垂眼眸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她的一声叹息。 “都是这该死的好奇心害的。” 虽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端着吐司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可是再不走出去的话就有种故意窥探的嫌疑了,日向创的道德感发出了警告。 “发生什么事了?” 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衣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装作若无其事问道,“樱井,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儿?需要帮忙吗?” 少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恍然大悟。 “……刷新了。神奇的日向老师,只要遇到困难就会自动出现帮忙的神奇小O灵,随叫随到,像从球里面放出来一样快捷,难怪会被叫做超高校级的攻略家。” “?这话不能乱说。”日向创连连摆手。 总觉得说了这种话就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盯上。 “得了,不逗你了。你不是去新岛了吗,那边的新店挺多的,我看还有美式快餐店,你早饭没吃多少,不在那边吃午饭吗?” “我……我在找你,你……” 他看到她手里端着的吐司和牛奶,挠了挠头,“你中午就吃这个?正好,我们一起去快餐店吃饭。” 正好,两个人一起行动的话,凶手多多少少也会投鼠忌器。 “我吃完了,这饭不是给我的。” “那是……?” “嘻嘻,你好奇啊?给你呀。”里奈笑嘻嘻的,一下子把托盘塞进他怀里。 “?” 日向创歪了歪头,像只寒风里的鸽子一样,抱着托盘,茫然而不知所措。 “是……给我的午饭?” “怎么会,这是给狛枝那个讨厌鬼的。” “他……又怎么了?” “赤音他们讨厌他,又不能杀了他,只好把他绑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咯。” “绑起来?” “对啊,小泉和我讲,绑起来丢进旧旅馆 了。” “这样真的好吗……直接把人绑起来扔掉什么的,要是死掉了怎么办?这也太任性了吧!”日向创吐槽。 “唔……死掉的话只怪他太弱了吧,在这里,弱小就是原罪……之类的。” “喂,这里是什么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吗!” “差不多吧。” “哪里差不多,差很多!” “较真的男人不讨人喜欢,这个道理不明白吗?” “根本没有这句俗语吧!你自己不要随便乱编俗语啊!” 十分钟后…… 面色苍白的狛枝凪斗躺在地板上,动了动耳朵。 “就是这里了。” 下一秒,紧闭的木门就被一双手推开了。 “哟,下午好。” 粉发少女靠在门框上,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啊,看来你又陷入麻烦了呢,难道你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吗?” 第186章 躺在地板上,颀长的少年一身狼狈,粗糙的麻绳紧紧束缚着他的手脚,让他寸步难行,无力地躺倒在她脚下。 就像一只被困成粽子的毛毛虫——还是营养不良的那种。 乱糟糟的白色卷发糊在脸上,凌乱不堪,失去了软软的弹性,像一头枯萎的蓬草顶在脑袋上。 蓬草版乱乱的刘海下,灰绿色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脸上流露出惶惑和不解的神情,这种神情说明,这个洋洋得意,大局在握的少年如今碰到了不能理解的意外。 为什么来的会是她?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小泉真昼和樱井里奈的关系没亲密到这种程度1 她遇到困难第一时间不应该找日向创商量吗?他是个非常容易听别人话的软性子。 狛枝凪斗怀着点轻蔑想起日向创。 目光相接。 她很少见到这双冷漠的眼睛,因为它们经常潜伏在他夸张的动作,飘逸的刘海,做作的语言下,与他人隔绝。 这双冷漠的眼睛的主人咳嗽了两声,胸脯剧烈起伏,声音却虚弱又无力: “啊……原来是樱井同学啊……” 阖上双眸,他的脸压在地板上。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灰尘很多,万一沾到了你的衣服可不好清洗。” 脸颊上为数不多的肉被挤了出来,泛着血色,是青白的脸上唯一的艳色。 大概是被粗暴地推到地上的时候被摩擦出来的伤口,经过一夜放置,凝固成了血痂吧。 “我来看看你,省得这岛上再出现悲催的减员事件。” 樱井里奈双手抱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仓库没有取暖装置,又尘土飞扬,在这儿待上一晚,够他吃苦头的,再加上一天不吃饭,活生生饿死在这儿也有可能。 “我还以为……小泉同学不肯管我这样没用的恶人,我已经做好成为光辉的垫脚石的准备了,没想到樱井同学会来……咳、咳咳!” “感谢善良的小泉吧。” 她说着,目光在他摩擦出血丝的胳膊,还有被绑着青白的脚腕处一扫而过,轻声道: “我要是小泉就干脆饿死你算了,这世上的好心人还是疑似太多了。” “咳咳、好心人吗?连我这样的人渣任性妄为的要求都被放在心上,我太感激了。” “不会说话就当自己哑巴。” “呵……呵呵……” 躺在地上的少年低声笑了两下:“过奖了。” “等等,樱井,稍微让一下,我进不来了……” 身后传来日向的声音,连同玻璃杯和托盘碰撞的动静一起。 樱井里奈让开门口,摇摇晃晃的呆毛从门后探出头来,随即,棕发的少年凑到了少女身边。 “啊……日向君也来了啊。” 这句“hinatakun”的语气可比喊她“sakurai”的时候开心多了。 ……认真的?这么高兴,搞得我都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不愧是超高校级的攻略家。 樱井里奈摇摇头,退开一步。 “看来你真正的救世主来了,看在你这么期待的份上,我就不杵在这儿打扰你们俩了。” 好整以暇的少女让开空间,挥了挥手:“我走了,日向,你们好好培养感情,虽然我就在外面,但是有事也别喊我。” “等等!我一个人?” 手腕被抓住了,端着托盘的日向创慌张地盯着她,苍绿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看着像一只被扔进笼子里和雪貂面对面的仓鼠,只会“吱吱”叫着团团转。 可惜,咱从来不是个会被可怜小仓鼠打动的人类,超高校级攻略家的光彩在我这里可不作数。 “相信你自己,大侦探,你可以的,加油!” 朝他勾唇笑了笑,少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把地板踩得“咚咚”响。 听到她果断的声音,狛枝凪斗轻轻咳嗽了两声。 她走得太高兴了,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他很不解啊,虽然他们之间是曾经发生过一点点无关痛痒的龃龉(指他在班级审判中曾经试图栽赃嫁祸她)但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他也因此付出了代价,值得她记恨这么久,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娱乐时间也要来落井下石一趟吗? 这时的他完全不知道,是樱井里奈带来了日向创,而不是日向创带来了樱井里奈,她也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但显然,樱井里奈也无心对他解释。 当然,狛枝想,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记恨她。 尽管樱井小姐实在没有表露出任何有关她才能的迹象,就像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顶多有那么一些对富二代来说,过于发达的动手能力…… 那也无关紧要,要是她真是所谓的“间谍”,说不定他还没下手,她就已经成为希望们的垫脚石了—— 这也是他对她想“杀死”某些人的想法视若无睹的原因之一。 锋利的宝剑只能在千锤百炼中降世,砥砺琢磨才能造就最纯粹的希望。 想到这儿,他缓缓开口。 “说实话,日向君,我对你们很失望。” …… 沿着铺满碎石子的小路,高大的乔木枝叶交横绸缪,投下阴凉晦暗的影子,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庇荫长廊。 樱井里奈有些着急地走出旅馆,时不时回头,目光虚虚聚焦在半空中,满脸疑惑,好像看到了什么超脱常识的东西。 ……例如一头牛在天上飞。 小跑进长廊里,她又走了十几米,终于确认了什么似的,渐渐放慢脚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直到确认附近没有黑白熊的监控,她绷紧的脸颊才略微放松,靠在粗砺的树干上,她喘了口气,警惕地朝着空气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是个身形颀长,略显瘦弱的男子。 鸢色的眼睛狭长而深沉,像一只藏在夜帷里就不见天日的鬼魂。 他的皮肤苍白,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上一层叠一层缠着白色的绷带,可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绷带里面好像没有伤口,这些绷带一层又一层,像忠贞的侍卫一样,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包裹得一丝不苟。 披着一件漆黑色的西装外套,过于宽大的衣摆垂在膝边,散发着恢诡谲怪的气氛。 只要看到他,不由自主会产生潮湿阴郁的感觉,好像正身处于被大雨淋湿后的河流。 他很俊俏,深黑色的短发微微蜷曲,贴在额头上,把肤色衬托得越发苍白无血色。 最重要的是—— 他的双脚离地十几公分,像个鬼魂一样飘荡在她身后,一打眼看去,能吓得人半死。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听见我说话吗?别跟着我!” 她压低声音警惕着,心跳加速,藏在袖子里的弩箭蓄势待发。 没听说过这地方还有灵异设定啊?! 一种莫名的脱轨预感像冲出轨道的火车一样撞在她胸口。 前所未有的灵异事件发生了,这是比黑白熊妄图驱使他们互相戕害更严峻的突发事件。 无论是日向创,还是狛枝凪斗,在他突然闪出的时候都无动于衷,他们都看不到他,此刻,她确信他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 “真是疯了。” 她靠在高大的树上喃喃自语,寄希望于面前的“鬼魂”最好真的是她的幻觉,她宁愿自己疯了,也不愿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 飘在空中的男人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目光沿着她的脸爬到她金色的瞳仁上,鸢色的瞳孔里一片空寂。 随即,在见到她的一瞬间,那双漂亮如同琥珀一般的眼睛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啊,真是好久好久不见了,i……里奈。” 然后他主动降低了高度,伸出手,隔空摸了摸她的头,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 他的声音—— 很熟悉!低沉的,颓丧的,带着轻巧和奇异的韵律的! 在这一瞬,樱井里奈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记忆,自己好像真的见过他! 因为那种陌生中混杂的熟悉感,不需要记忆确认,她本能地认出了这个声音。 没有理由。 过往的记忆被埋葬,但直觉不会骗人。 i…… 她的名字,无论是姓氏“sakurai”,还是名字“rina”,没有“i”开头的发音。 樱井里奈默默记下这一点。 “我……我们见过吗?” “见过吗?” “嗯……你可以说我们见过,也可以说我们从未见过……哇,听上去是句非常有哲理的话,对吧?” “谜语人……” “我知道,谜语人滚出地球!对吧?” 黑发的青年伸出一根手指,歪头,语气欢快。 他的态度很亲昵,但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悲伤,樱井里奈不明白。 “别着急嘛,虽然你现在不认识我,但总会有认识的那天。” 他打了个响指,歪头一笑。 “一场谋杀即将发生,不去看看吗?再晚一点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无法挽回哦。” “你怎么知道?” 樱井里奈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能看见?还是说,有别的鬼魂在,你们可以互相交流?” 啊……真会撒娇。 金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某人的时候,那种抛弃了全世界,也要拥抱你一个人的错觉真的非常具有迷惑性。 就像传说中吸引人冻死在雪山里的雪女一样,拥有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魔性。 太宰治眯起眼睛。 尽管她的长相,年纪,声音都和以前截然不同,但这双眼睛从来没变过……真是一如既往会骗人。 【太宰先生,时间不多了,请尽快。】 少年温和的催促音回荡在他耳边,平和,又不失严肃。 是个不错的领导者,就是那声“里奈学姐”听得人十分不爽! 太宰治瘪瘪嘴。 “你可以把我当成某种助力,在规则允许范围内,你可以尽情使用来自我的力量。就像从天而降的小精灵,或者,游戏系统的插件——怎样,喜欢这个比喻吗?” “哈?” 系统? 少女皱眉。 虽然自认为还是个青少年,但她早过了中二病时期,知晓这世上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你看我相信吗。” 【请注意说话方式,不要给樱井学姐太大的心理压力,不要动摇她的世界观,否则她的排斥心理很可能会单方面断掉与我们的连接。】 切,明明是个很好的理由嘛!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 青年打了个响指。 一卷绷带凭空落到她手上。 沉甸甸的质感,昭示着它真实存在的现实,与此同时,一些奇怪的知识突然闯入她的脑海。 “唔!” 不顾少女捂着头的痛苦,他的手指点了点下巴,意味深长: “其实我是你的……嗯……第二人格!” “你不信我没关系,但你又不能不信你自己。撬锁,跑路,体术,格斗,血迹分析,挑拨离间,组装武器,衡量利弊——” “这些或新或旧的知识,有没有让你想起来点什么?” 里奈攥紧手里的绷带,面色逐渐凝重。 的确,在被卷入这场游戏里之前,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的确没有动机,也没有时间学习这些专业技能。 难道…… 她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真的是人格分裂?面前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坑死人不偿命的男人,真的是我的第二人格? “你出现就只是为了提醒我,我是个神经病?” “非也非也,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你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逃避姿态,一点也不可爱!不要再束手束脚了,就算你亲自动手杀了他们,我也可以帮你扫清尾巴。嗯,全都杀掉也没关系。” 【先生,我警告你,不要试图动摇学姐的选择!】 “……你说,岛的那边,有人正在计划一场谋杀,对吧?”她问道。 “嗯哼,怎样?想试试亲自动手,栽赃嫁祸给别人后逃脱审判的感觉吗?我可以教你哦~” “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嗯……对了,可以叫我太宰里奈!怎么样!” 不知怎的,一听到这个名字,樱井里奈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 “诶——为什么?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樱井里奈甩甩头,朝着大桥的方向跑去。 “诶!诶!不是说好不管的吗!” “谁和你说好了!变态!” 都说了,她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 第187章 实际上,樱井里奈完全没相信那家伙说的话。 抛开“突然见到第二人格跑出来和自己说话我是不是真的疯了”这种得不到答案的迷思不说。 光从心理角度分析,她,一个生长环境正常,精神内核稳定,从未遭受创伤的正常人,要是连这种条件长大的她都有精神分裂…… 嗯,那她可能要去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祖上存在翻车鱼血脉,在她这一代悍然跳反了。 还有啊…… 樱井里奈捏了捏兜里的绷带,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哪有幻觉可以把东西隔空扔到她手里的——说是魔法还差不多。 不过,不管了,管他从哪儿来的,这岛上妖魔鬼怪已经够多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里奈!里奈!” 过了桥之后,红发的小泉真昼朝她挥手。 樱井里奈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只见小泉真昼本该健康红润的脸色上,一条粉红色的血迹蜿蜒向下,流进了她的领口——她的头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顶在软踏踏的脖子上,朝她咧出一个开朗的笑: “这边,里奈!在发什么呆呢?” …… 当日向创满心愤怒地走出来的时候,狛枝凪斗的声音挥之不去地在他脑海里回荡——强弱天生注定,没有才能的弱者,就算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无功。 “绝对不正确,这种言论……这种轻飘飘的,否决人的努力的言论,绝对是错误的!天生的才能绝对不是人生的分水岭!” 一边,日向创一边愤怒地大声反驳: “如果要努力没用的话,人类怎么会进步?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有才能的几百人,绝对会毁灭!狛枝这家伙,根本就是一个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这种目中无人的人……就不该给他送饭,饿得他手脚发软还差不多,才能,哼,才能,看他的才能能填饱肚子吗?” “为了救这种人而死……真为十神不甘心。” 他一边愤怒地碎碎念,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路过的花花草草都遭了殃,被他牵连 着泄愤,被揪掉了不少叶子。 不知道这么走了多远,直到他的嗓子都念得发干了,日向创才停下了脚步,后知后觉的疲惫爬上脊背,让他大大地叹了口气—— “唉……”\“唉?”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粉发兜帽少女吓了他一跳。 “呜哇!” 连连后退两步才稳住身体的日向创余惊未消地摸了摸胸口,才认出来面前的人。 “原来是七海……吓死我了。”还以为碰上游荡的杀人凶手了。 “你在这儿干嘛?” “哈啊~我玩游戏……”七海千秋呆呆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溢出来的眼泪,疑惑地反问,“日向突然跑到这里,不是来玩游戏的吗?” “游戏?什么游戏?” “喏,那个。” 顺着七海千秋手指的方向看去,直到看到摆在那儿的大块头游戏机,日向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中央公园门口。 日向创惊讶:“你……你玩了那个游戏?” 那个据说藏着下一个行凶动机的游戏?七海居然……不,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这么一想,七海会玩那游戏竟然没那么让人惊讶。 不如说,对她这么一个重度游戏迷来说,不来玩一玩这游戏才是件奇怪的事吧。 盯着迷迷糊糊的少女,日向创这么说服了自己。 七海千秋诚实地点点头:“嗯。” “……”日向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他有些无力,他根本找不到一个理由谴责她。 说什么呢?他不也对这游戏很感兴趣吗?他甚至没有七海正常,起码七海很坦诚地承认自己的兴趣。 “需要攻略吗?” 已经又沉迷于游戏机里的少女突然头也不抬地问道。 “啊,啊,嗯——嗯??” 日向创惊讶。 “攻略?什么攻略?” 是像他想象的那个攻略吗? “就是游戏的攻略啊……黄昏症候群杀人事件,是个解谜游戏呢,解谜内容还算有趣,我倒是不介意向你剧透,虽然游戏还是自己玩比较好……”少女点了点头,自我肯定,“但要是日向的话,从我这里拿走攻略也没关系呢。” “不,我还没决定要玩游戏呢。” 七海千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就好像看穿了他的踌躇和犹豫一样,非常锐利,非常透彻,就像他们已经互相认识了很久一样,她非常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某种本质…… 日向创别扭地移开了眼睛。 不知为何,虽然被樱井调侃为“超高校级的攻略家”,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但是他尤其不愿意在七海千秋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好吧,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任凭这局游戏失败,抽出手来,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 “加油,日向。” 留下句莫名其妙的的话,少女飘飘摇摇地离开了公园。 现在,偌大的公园里只剩下了他……和游戏机。 那台游戏机就像一个黑洞一样,即使只是摆在那里也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日向创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打开了游戏机。 “我就了解一下……因为一个游戏杀人什么的,我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哔哔—— 伴随着少年的碎碎念,大块头游戏机的屏幕打开了。 【注意:本游戏取材自真人真事,与实际上的人物和团体一概有关】 令人不安的提示跳出,其蕴含的满满恶意几乎要从里面溢了出来。 随后,屏幕一黑,颇为复古的艺术字突兀地出现。 【黄昏症候群杀人事件——探索篇】 剧情开始,在学校的走廊里,由日向创操作的角色——A子,出现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时间: 【第二天】 顺着游戏指引在部门集合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一件事——报纸上的杀人案件。 校园里的二楼音乐教室里,死了一个女学生。后脑勺遭钝器击打而死,凶手似乎打破玻璃窗逃跑了,至今下落不明。据说,连学生泳衣都被偷了。 “话说,我们这样不好吧?”A子担忧地说,“我们才是第一发现者,不是吗?” “有什么不好的。”E子不太在意,“虽然我们发现了尸体,但只是没报警而已,这又不是犯罪。” “可,可是!” E子不高兴地打断:“好了,你自己犯贱或许无所谓,但我可不想卷进案件里。好不容易可以进入‘那间学院’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而失败啊!” “你说对吗?D子?” D子犹豫道:“嗯……这么说是没错啦……但是……” D子展示了自己拍到的照片:“我不小心拍到了照片……” “这种不吉利的照片撕了就好了!”C子烦躁地抢过照片,把它们撕成了碎片,看上去非常非常不想提到这件事。 “总之,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没什么第一发现者,知道了吗?” E子警告了所有人之后,今天就结束了。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过后,屏幕再亮起来的时候,竟然显示的是【第四天】。 日向创操控的人也变成了E子,这个有些骄纵的女生普普通通走在廊道里的时候,突然,一个血红色的对话弹了出来—— 【不会原谅你】 【不会原谅你】 【不会让你忘记不会让你忘记不会让你忘记不会让你忘记不会让你忘记不会让你忘记不会让你不会让你忘记忘记不会让你忘记!!!】 【绝对】 【绝对绝对绝对】 【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绝对】 伴随急促的音乐,血淋淋的大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直到挤满整个屏幕,不甘地胀大,变形,似乎要挤出屏幕,诡谲扭曲,恶意森森,看得人脊背发凉—— 【绝对不会原谅!】 血迹,和尖叫一起,覆盖了整个屏幕。 日向创后背发凉。 * 画面一转,游戏还在继续。 三个少女惊恐地聚在一起,日向创操控的主角又变成了A子,面临三个瑟瑟发抖的同伴,疑惑不解地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E,E子,E子她——” “E子怎么了?” “那边,那边的教室——” 日向创心里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操纵A子闯进了教师里—— “这,这是?!”他瞪大眼睛。 E子,死了。 一个金属球棒落在地上,凹陷的头骨里面,血液四溅。E子像个被打破的彩蛋一样倒在墙角,鲜红的血液溅得墙上,地面上,衣服上,到处都是。 她软绵绵地倒在墙角,四肢无力地贴在地上,毫无生气地垂着头,长长的黑发好像海草般死寂地垂着,鲜红色的血液沿着伤口从额头流到脸上,再缓缓流进领子里。 这是一具毫不掩饰的,真实的尸体。 日向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不同于游戏中颇为儿戏的3D建模角色,这具尸体,是具真实的尸体,真实的血液,真实的皮肤,真实的颓废扭曲的肢体——让人犯恶心。 大大的【GAMEOVER】跳了出来。 游戏结束了。 一个非常奇怪的游戏,莫名其妙的只有【第二天】和【第四天】,莫名其妙突然跳出了一个死亡结局,莫名其妙的冤魂索命。 日向创靠在游戏机边上,扶着下巴冷静思考。 不,应该不是【消失】的第二天和第四天,七海刚刚玩过这个游戏,按照她【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的身份,一定通关了这份游戏。 所以……还有他不知道的内容没打出来? “叮叮叮叮——” 突如其来的广播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不会吧—— 一股更加强烈的不祥的预感袭击了日向创,黑白熊的广播彻底打破了他的侥幸。 “发现尸体!发现尸体!” 第188章 名为希望的绝望微笑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日向创赶到游泳馆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九头龙东彦,澪田唯吹,边谷山佩子,澪田唯吹慌乱地围在尸体中间,捂着眼睛不知所措。 日向创闯进人群的包围圈里。 地上一片粉色的血液刺痛了他的眼睛,一股难闻的腥气散发了出来,红发的少女靠着墙倒在门后,双手垂地,头上流下鲜血,大大地睁着眼睛,早已气绝。 【超高校级的摄影师】小泉真昼。 死了。 被钝器击打而死。 散落在她三步之遥的金属球棒沾了血液,冷冰冰地昭示着自己的“凶器”身份。 球棒……半躺着的受害者…… 一股渗骨透肉的寒意生生侵入,日向创不可置信后退两步,陡然想起了自己刚刚玩过的游戏。 小泉死了—— 和游戏里E子的死法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凶手也玩了游戏——果真如黑白熊所说,只因为这一个游戏,就有人要对别的人痛下杀手! 那个人是谁? 杀死小泉的人是谁? “小泉,小泉死了……开什么玩笑!”九头龙冬彦愤怒地左右环视,“谁干的!” “发生什么了?”日向创问他。 “不知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小泉她就……对了,里奈,可以问问里奈,她可能看到了什么。”澪田唯吹 “别刺激她了,让她一个人待会。” 默不作声的边谷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叹气道。 听到关键词的日向创抬头:“樱井?她怎么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是她……发现了尸体……”澪田唯吹艰涩地开口,“然后,被吓到尖叫……我们才闯了进来,发现,发现……” “她呢?樱井人呢?”日向创追问。 “在那边……七海在照顾她。” 日向创望去,果然被盆栽遮挡住的桌椅后有两个粉发的少女,是樱井里奈和七海千秋——七海千秋站在椅子边,而被她挡住的人,看样子正是刚刚与他分别的樱井。 只不过此刻的她看上去状态非常糟糕,直面尸体的冲击让她大受打击,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时不时小声啜泣。 七海千秋站在她旁边,没有玩游戏机,而是静静地侧身为她挡住阳光,垂头和她说着什么。 日向创默默走了过去,渐渐听清了对话。 “你看到了什么吗,里奈?别担心,凶手应该早就离开了,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下手。” “我不知道……”垂着头的少女声如蚊呐,“小泉,小泉她……我刚刚还和她一起……” “别怕,大家都在这儿呢,就算他还在现场,也绝对不可能跑出来……这不是你的错。” 说着说着,七海千秋抬起头,看了眼凑过来的日向创,倒没什么反应,只冲着他轻微摇了摇头。 大概是在示意他不要刺激樱井? 日向创专注地垂头看她。 她把自己缩在藤编椅子里,长长的辫子松散地搭在身后,像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鸵鸟,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啜泣声。 看上去真的吓坏了。 那眼神,疑惑中带着三分担忧,担忧中带着三分警惕,就像要透过她深埋在膝头的脸看透她的心底似的。 看得樱井里奈自己都有点绷不住。 里奈把头往膝盖中间埋了埋,省得这个“超高校级的侦探”闲着没事观察她的表情,找到什么端倪。 这家伙,现在不该兴致冲冲地调查现场,查取罪证,在各个刁钻的角度找到那些看上去毫无关联的线索,然后在最后的班级审判上奇迹一般地用上所有的线索,把突然杠精上身来怼他的每一个人都给炮轰回去吗? 怎么突然站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当起雕像来了——这对吗,哥们? 没了日向创在现场到处翻动的动静,现场一时安静得可怕。 沉默在这个角落中蔓延。 “……七海,我能和她单独聊聊吗?” 七海千秋只是歪歪头,不说话。 好吧,看来是不行了。 “没关系,”一只手拽了拽七海千秋的外套,是樱井里奈。 她声音闷闷的:“我没事了,七海,谢谢你。” “真的没关系了吗?再休息一下也可以的。” “嗯,真的没关系了。”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里奈抬起头,眼圈红彤彤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坚强地缓和了自己的情绪。——起码看上去是这样的。 她勉强地笑了笑,拍了拍七海的手:“不能总是这样,让七海担心吧。” 少女乖乖地离开了,角落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日向创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旁边的贩卖机取了一瓶饮料递给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而已,倒是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坏事了。” “看来你是真的恢复了,还有心情调侃我。” “当然啦,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连你都没什么反应,我当然不会输给你,怎么,难道你找到了什么线索要和我讨论?” “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到底从哪儿来的……”日向创苦笑,却没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不会吧……”里奈逐渐瞪大眼睛。 “你玩过那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哦,中央公园的那个游戏机吗?我还没来得及去玩,这下更没心情了,”她打开饮料喝了一口,被腻得皱眉,“怎么,那游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日向创松了口气,坐在她对面的座位里:“你没玩就好,不是什么好事,小泉……小泉的死法和游戏里的受害者一样,我怀疑凶手也玩过游戏,不然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用同样的方式杀了小泉。” “真的……?” 樱井里奈抓着冰饮料敷脸,若有所思道。 “这么说,虽然我没去玩游戏,但是下午从废弃旅馆回来的时候,路过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九头龙,他当时瞪了我一眼,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她耸了耸肩:“毕竟他的脸色向来都是那么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九头龙……” 日向创若有所思,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 “话说,你有没有看清昨天晚上把你推下去的凶手的脸?” 里奈浑身一僵,随即放松了肩膀,若无其事地冷哼。 “没看清。” “我要是真的看清了那狗崽子的脸的话,你就不可能刚刚才听到尸体播报——哼,敢推我下水,要是被我抓到的话我就让那家伙自己选一只手留下,余生的话,就用一只手生活吧,权当是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忏悔。” 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出了相当可怕的话呢…… 日向创擦了擦冷汗。 到底谁才是超高校级的黑i道? 为今天不经意之间瞪了她一眼的九头龙祈祷。 “你不去检查现场吗?一会儿人肯定会变多的,就算是我也知道保护第一现场的重要性,” 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的少女推了推他搭在桌面上的胳膊,催促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快去。” “好,我去,别推了别推了。” 原本还想问她到底看到什么了的日向创就这么被迷迷糊糊推走了。 呼——自己吓自己~ 樱井里奈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刚想高高兴兴回去坐会儿,日向创就突然来了个锐角转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樱井。” “啊,嗯、嗯?” 日向创狐疑地扫了坐姿端正的少女一眼,挠了挠头,断断续续地说:“那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 “那个,狛枝……” “好端端提他干嘛,那家伙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凶手肯定不是他。”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只是……如果要召开班级审判的话,要全部的人都在现场吧?他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解开绳子,更别说走到班级审判的地方了,还有,如果放任他一个人的话,万一……” 无论是他变成了施害者还是变成了受害者,情况顿时就会滑向不可预测的深渊……只要一想到那种情形,日向创的胃就开始隐隐作痛。 而且,对于一个直面尸体的人来说,继续和尸体共处一室不是个好选择。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 我吗?(指自己) 日向创一拍脑袋:“等等,七海和你一起,哦,还有终里,她也来了。” 日向创没忘记那个不知道藏在哪儿想杀死樱井的凶手,但罪魁祸首肯定不是终里赤音。 要是她想杀任何人—— 想起在沙滩上发生的那场拳拳到肉的战斗,他抽了抽嘴角。 终里赤音要杀人的话,哪还用把人推进海里,直接冲着脑袋来上一拳,就是钢铁后脑勺都得瘪成拳头的形状。 “不要。” 没想到里奈竟然挥了挥手,举起胳膊,示威地挥了挥。 “我又不是什么柔弱的瓷器一碰就碎,一个人就行。” 日向创犹豫地看向她好像没有一丝肌肉的,软绵绵的手臂。 “你那是什么眼神?” 少女眯眼。 “怎么,你想试试?” * 终里赤音听见广播进来的时候,正好撞上粉发的少女往外走,她眼睛一亮,挥了挥手: “里奈,去哪儿?” “啊,是赤音啊。” 不知道为什么把衬衫袖子撸起来的少女握着门把手,笑道,“我去看看狛枝凪斗,免得那家伙给咱们添麻烦,走啦!” “哦,哦,拜拜~” 终里赤音呆呆地看着笑眯眯的少女推门而出,稀奇地转头拍了拍慢吞吞挪过来的日向创的肩膀:“嘿,日向,你也来了?” “嘶——” 日向创揉着酸痛的肩膀,扯出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勉强笑容:“ 啊,嗯,嗯,对。” “你怎么了?好像被人打了似的。” 棕发少年的呆毛抽动了一下,仿佛与此刻的主人心灵同感,想起了那个瞬间。 那个只记得自己点了点头之后天花板就飞到了眼前,胳膊一阵剧痛,自己则躺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冒金星的那个瞬间。 “不过就这么放过狛枝凪斗那种人真不爽。”终里赤音,绑架的策划者之一,一拳打昏狛枝凪斗的强者挑了挑眉,不爽道,“要是他袭击了里奈怎么办?不行,我得去帮她” “诶,别去,”条件反射抓住想冲出去的少女,面对她询问的神色,日向创苦笑一声:“那家伙要是能挺过去一个十字固,我绝对钦佩他。” 不过他应该不会那么傻吧…… 对吧? 日向创不自信地想着。 * * 其实十字固什么的倒不是她的本意啦。 樱井里奈掏出钥匙。 原本她只想给他一个过肩摔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倒在地上那瞬间,自己的身体就擅自动起来,抓住日向的胳膊给了他一下狠的。 sorry,日向。 颇为心虚地推开废弃旅馆的大门,一道身影扑了过来,樱井里奈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只手立刻就是一个短拳接膝击—— “咚!” 来人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捶倒在地。 “吃我一记天降正义!呃,怎么是你?” 里奈低头,和被压在自己膝盖下的白发少年面面相觑,她倒吸一口凉气: “嘶——你居然自己解开了绳子?什么时候?” 这还得了,他今天敢自己把绳子解开,明天就敢杀人放火……什么,他本来就敢? 哦,死刑吧(无慈悲) “不是我解的,是黑白熊……你居然又回来了?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人死了?” 额头渗出冷汗,狛枝凪斗轻轻挑眉,只不过苍白的脸色让他这份闲适有点好笑。 “装的有点过了。”里奈点评道。 第189章 “呜哇!说这种话,果然是非常不客气的里奈同学呢!” 狛枝凪斗无奈地反手把她推了起来,也幸亏他体重轻,换成二大重重砸这么一下,破地板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阳光都是个问题。 “谁知道是你,没准是藏在角落里专门以袭击女子高中生为乐的变态大叔呢。” “……这岛上哪来的大叔。”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既然尸体播报都出现了,那么,这次死的是谁?” 樱井里奈也跟着沉默:“是小泉。” 狛枝凪斗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啊……超高校级的摄影家?” “给我好好叫她的名字,幸运儿。” 里奈威胁性举起胳膊。 狛枝躲闪了一下,见好就收。 樱井里奈本以为他会说一些例如“超高校级的希望又陨落了一个,真是让人绝望啊”之类的屁话,说实话,她的正义之拳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就连狛枝凪斗这种没人性的家伙都罕见地对小泉真昼的死有所触动。 “啊啊,让人唏嘘——明明上午还见过的人,下午就死了,命运,还真是变幻无常。”狛枝凪斗推开门,看着傍晚如火焰般热烈的夕阳,叹息感慨道。 “如果有死后的世界,希望她能在那没有悲伤的死亡的世界里,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 勉强算说了句人话吧。 现实,永远做不到像游戏里那样非黑即白,杀死一个好人的,未必是一个坏人。 樱井里奈想起了耐心帮西园寺系和服的小泉真昼。 第一次,稍微理解了狛枝凪斗口中的“命运”。 无形无色,造化弄人,如同广袤辽阔,阴晴不定的大海,只是轻轻掀起一丝波浪,就能把船上的他们打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回过神来,望着静立在晚风里的白发少年,里奈推了推他的后背催促道:“快走了,别想溜,我不像小泉那么宽容,我真的会打人的哦。” “在樱井同学眼里,我竟然是这种形象吗?” 狛枝凪斗举起双手,无奈地被少女半推着走,嘴上仍喋喋不休: “嘛,也可以理解,毕竟和超高校级的樱井同学比起来,我这样的人渣似乎毫无作用,被樱井同学误会也很正常。” 樱井里奈心想:别搭理他。 和神经病交流的最好方式,就是别被他拉入同一思维方式,很容易被他用强大的犯病经验打败的。 “不过,为了我,樱井同学居然独自前来,这是何等的慷慨!让我有点自惭形秽。当然!像我这样渣滓的妄言,您当做一阵风略过耳畔就好~” 啊,太气人了。 “你——你这种说话的方式,在来希望峰上学之前没被打过吗?”樱井里奈是真的很好奇。 “没有哦。” 怎么会没挨过打呢? 里奈疑惑,里奈震惊,里奈大为不解。 狛枝凪斗回忆着,声音轻轻的:“在入学希望峰之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医院里呢~大家,虽然有时候会露出很可怕的表情,但是只要看到我身上的病号服,大家都会相当温柔地隐忍下来呢。” 那只是怕一拳把你这个病号给打死惹上麻烦而已,到底哪里温柔了…… “穿着病号服,你不会真的是个精神病吧?” 里奈感觉自己实在忍不住吐槽之力了,就算变成吐槽役这句话也要说出口! “嘛,虽然超高校级的幸运儿按理来说是全国范围内随机挑选一个适龄人寄出通知书,但希望之峰的理事会竟然会把精神病人也纳入发放入学通知的人群的考虑范围内吗?这也太不负责了。” “唔……樱井同学很有讲笑话的天赋——但事实上,鄙人经过专业的精神测试,测试结果表明,我的精神状态非常正常,完全符合一个‘正常人’的定义哦。” “正常人?” 如果你是正常人,那我们都是什么?疯子? 里奈腹诽,下了判决书:“OK,负责你的测试的医生可以纳入‘草菅人命’坏医生名单了。” “唔,如果有这种名单的话,樱井同学的嘴先位列榜首吧……哈哈,我开玩笑的。” “不过,你住院了?你有什么病?” 她上下打量他瘦弱的身体,猜测道。 “肠胃炎?营养不良?总不可能是校园霸凌吧?” 不过,像这种看上去一推就倒的家伙被霸凌…… 听上去居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诶。 感觉每个学校都有这种每天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同学,课堂上话也不多,和他聊天也都只能听他讲听不懂的话题。 这种人,没什么朋友,家长也不怎么管,爱收保护费的小混混最喜欢了。 樱井里奈原本不相信能来到希望之峰,这个聚集了全人类最顶尖高中生们的最高学园的人会遭受校园霸凌——听上去就像泰森被蚂蚁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一样荒谬! 但是在见过罪木蜜柑后,她信了!顿悟了!理解了! 蚂蚁怎么就不能过肩摔泰森了呢! 人类不该带着有色眼镜看蚂蚁嘛! 狛枝凪斗倒是被她的假设逗笑了:“诶呀,樱井同学……” 校园暴力? 想对他施加伤害的人,在还没动手之前就会被大大小小的意外送进医院。 当然,只有一个小小的代价罢了:在凶手受伤之后,他自己多半也会因为大大小小的意外同样被送进医院。 “让您失望了,那是个和本人一样无用且平凡的症状——小小的肠胃病呢。这个国家每三个人就有一个人怀有大大小小的胃病,我也只是国民中最倒霉的三分之一罢了。” “倒霉?我看可不见得,要是你倒霉的话,根本活不到现在……你说是不是,幸运儿?” 不知不觉走到桥中央的少女停下脚步,歪头对他一笑。 “诶?”狛枝凪斗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毫无防备的狛枝凪斗一下子被推了下去! 噗通! 粉发少女 把外套一扔,也跟着跳了下去。 噗通! 冰凉刺骨的海水里,狛枝凪斗放松肢体,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船,在漫无边际的暴风雨里随波逐流,被海浪顶上水面,又被海浪拍进水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一秒,也可能十分钟,他的腰身一沉,一股大力袭来! 他被强硬地拽到了岸边。 “噗哇——喂,喂喂,你还活着不?” 樱井里奈吐了口水,确认了他已经失去意识后,就急匆匆掀开他的外套,露出他的肚子。 白花花的皮肤上只有零散的淤青散落,没有伤口——而那淤青…… 似乎源自于她在旅馆里的膝击? “没有,没有,没有……” 樱井里奈疑惑地把无声无息的少年翻过来覆过去地检查,就差用X光透视眼穿透皮肤看清内脏了。 按理说这个距离,这个检查方式,就是个梨有都能数清皮上有多少个点了,更别说他只是个人了! 可任凭她怎么看,都找不到本应该在腰腹部的开放性创口。 昨天晚上,她在落水前反手一刀割在凶手腰腹部,就算不致命,也不可能一晚上就痊愈了啊——凶手竟然真的不是这家伙? “居然不是你?”这不可能啊? 樱井里奈大惊失色。 美少女的超绝推理竟然错了? 那种软绵绵的力道,狠心又巧妙的角度,恰巧来了一阵风迷了她眼睛的运气,不是狛枝凪斗?! 开玩笑的吧! 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浑身湿淋淋的狛枝凪斗安详地躺在沙滩上。 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没被翻动过后,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注意力一下子被少女疑惑不解的神情吸引住了。 粉发的少女跪坐在他身侧,眉头紧蹙,眼尾下压,头微微前倾,时不时发出“huh?”的疑问声。 面对这可爱的表情,他几乎要笑了出来。 然而,他忍住了这种冲动,躺在沙滩上,虚弱地咳嗽,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虚弱无力咳嗽了两声,皱眉不解道: “咳、咳咳、难道,鄙人这种人,也、也能引得樱井同学狼性大发吗?” 少年柔弱地仰躺在沙滩上,咳嗽得眼角泛泪,我见犹怜。 少女把湿透了的刘海撩到脑后,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恋地起身,避开了狛枝凪斗伸过来的手。 “谁要看你令人毫无欲望的儿童身材。” 儿、儿童身材?! “……好的” 没借到力的少年干脆躺了回去,虚弱地喘气,双目无神地直视天空。 “像我这种垃圾,果然没有被拯救的可能,就算无缘无故,被同学推进了海里,也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是当然的了,毕竟,我只是个不被在意的渣滓罢了,和樱井同学比起来,一文不值。” 面对少女抽动的眼皮,他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啊,不用在意我,我再躺一会儿,休息一小会儿,就能起来了。” “……” “要是樱井同学非常着急的话……咳咳、咳咳咳!”他歇斯底里地咳嗽,好像要把肺一起咳出来一样。 搞得她像个没人性的凶手。 “别咳了,我扶着你走。” 樱井里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耐下心主动伸手,把他拽了起来:“sorry,我的错,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快点回到岛上,走吧。” 然后差点被他故意压过来的体重撞倒在地。 “你——”她生气扭头。 “怎么了?” 面对脸色苍白,头发滴水,衣衫凌乱的狛枝凪斗故作疑惑的脸,樱井里奈脸色铁青地咽下了嘴里的抱怨,装作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没事儿,走。” 算了,大女子做事大女子当,虽然还是很怀疑就是这家伙,但还是先给他扶回屋子里再说,别呛死在这儿了——起码别死在自己手里。 …… 过了十几分钟,两人终于晃悠悠走回了桥上。此刻,少女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像个被压在蚌壳下的虾子了。 被搀扶着重新踏上桥的少年弯着腰咳嗽两声,望着桥下粼粼波动的海水,微微勾起嘴角。 他不会故意掩盖罪证,因为那毫无意义。 无论是霉运还是幸运,都不是他能掌控的东西。刚出生的婴儿无力改变面命运的安排,他又何尝不是? 开始他还能挥舞挥舞手脚,试图控制生活里的“意外”,等他一次又一次失败,生活被“意外”搅得一团乱后,他就突然明白了。 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为何他会凭空从楼梯上摔下来,从医务室回来的时候却在桥上碰到了独身一人的樱井里奈? 为何让那把朝着他的腰腹袭来的刀刃只划破了厚厚的绷带和药贴? 为何跌下楼梯后本不好解释的淤青,却正好和被膝击的部位完美重合? 他这种没用的人,只能当做希望的垫脚石,成为同伴们发光发亮的台阶。只要让他有幸活着目睹那最终的,再深厚的绝望也无法动摇的,那绝对之希望! 就算为如此之大的,填满胸膛和大脑的,冲毁思维和经验的,破坏了他过去十七年所有的生命的,无法估量的幸运,而付出他的理智,身体,命运,乃至轻飘飘的生命,他也毫无怨言——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怎么不说话?” 哦,她又开始怀疑他了——真敏锐,真麻烦。 狛枝凪斗勾起笑容,淡淡反驳:“就算是我这种无用的人,被人平白无故推下水也会生气的。” “你看,又急,我这不是救了你吗?” 她又在翻白眼了。 “好了,我道歉还不行,我还以为……算了,大不了,我的衣服借给你穿。” “咳咳、好冷,我感觉……要被风吹发烧了。 “OK,你想要什么赔偿,直接说就是了。” “我如果生病了的话,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医务室,岂不是很可怜……” “好了,停,我知道了,你要是真生病了,我照顾你,照顾你到病好,把你像祖宗一样好吃好喝供着,为我的莽撞赎罪,行了吧?” 少女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披上粉色小外套的狛枝凪斗看上去,苍白的脸,苍白的肤色,墨绿色的T恤和墨绿色 的外套——像一团被水打湿了,然后又被浪冲到沙滩上的湿淋淋白化海带。 他低低咳嗽了两声:“像我这种人怎么能……” “行了,知道了,闭嘴。” 已经可以熟练翻译他的话的樱井里奈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话。 “见好就收,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别消耗我的愧疚。” 狛枝凪斗,像这种人,就不能把他当地球人看。 要把他说的话当成外星文再翻译一遍才能对,例如: 像我这种人=我要开始阴阳怪气了,诸位。 我这种垃圾=在座诸位垃圾 希望的垫脚石=废物 像我这种垃圾,希望的垫脚石,也有被樱井同学照顾的荣幸吗=樱井同学这种垃圾,把我推下水就只有这么点赔偿吗?毫无自知之明。 听上去很让人生气,对吧? 所以她一般不这么清晰地换算,因为实在太欠揍了,她怕她忍不住,直接照着他的小白脸来上一发友情破颜拳,所以宁愿自己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 那很爽了(bushi) 等他们慢悠悠挪到海滨小屋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湿漉漉的两人震惊了,就连忙于整理线索的日向创都围了过来,线索都不盘了,后遗症般地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了痛失外套的樱井里奈。 “谢了。” 樱井里奈感激地朝心地善良的日向同学眨了眨眼睛。 面对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她熟练地应付了过去,直说狛枝不小心掉进海里了,她跳下去救了他。 狛枝凪斗很明智地没有出声拆穿她。 而日向创则用狐疑的,奇怪的,狛枝凪斗看不懂的眼神在他披着的外套上和少女的脸上逡巡,神色复杂难言。 第190章 这怀疑如此持久,甚至到班级审判开庭的时候,在进入中央广场下的暗室之前,日向创见缝插针把她从队伍里拽了出来,灰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似乎不从她这里得到个答案就决不罢休。 当然,樱井里奈知道他要问什么。 “没事,不是他。” 她的第一句话就像炮弹一样迎面飞来,把他所有问题都堵了回去。 “呃……你……你……” 日向创绞尽脑汁,想说些比较暖场的话,就像关心其他同学一样,他向来擅长和人打交道——但在粉发少女抱臂,好整以暇的目光里,不知为何,他的舌头有点打结。 “……你的衣服湿透了,没关系吗?” 她拽了拽肩上属于少年的外套,笑着调侃。 “没事儿,虽然我整天打游戏讨厌运动爱吃甜食,但好歹也算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按时吃饭,没那么容易生病。” “就是今天又借了你一件外套,不好意思,已经劫掠了你两件外套了——OK,如果有从这鬼地方出去的那一天的话……” 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开玩笑道,“留个地址,我给你寄两车新外套。” 日向创摆了摆手:“那种东西,你要拿多少都行,还外套就不必了,我可没有专门的房间放那些衣服。” “那我再送你套房?” “……算了吧,我已经对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快产生ptsd了,要是能活着出去,我肯定要去个正常学校上学。” 看她似乎真的没有受到影响,日向放松地和她并肩走进雕像下的班级审判地下室。 “还要上学,你真好学,我佩服。”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不然,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啊……不会等出去了,才发现我已经是要做社畜的年龄了吧?” “噗,那我希望等我出去,到时候,我聘请你来我们家工作,超高校级的职工?外交官?反正工资不会亏待你。” “这是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吗?嗯……我们应该算得上朋友吧?” “当然不。” 里奈晃晃手指,煞有介事地板起脸。 “和我们这种富二代做朋友要交押金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是乡下人。” “诶?说谎,我倒是觉得,日向的家庭条件还挺不错呢,没准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意外发现日向藏着什么隐藏身份说不定呢,比如超高校级的富二代什么的。” “噗,又不是在拍特摄剧,怎么会有这种设定。”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狛枝凪斗凑到他俩身后,带来一股水汽的同时,幽幽地插嘴:“这谁说得准呢,命运无常,不是吗?” “如果樱井同学和日向同学很有宝贵的空闲,并且愿意体谅一下我这种垃圾的话,那么鄙人能否非常荣幸地,得到一个可以容纳我这种人行走的,小小的空隙?” 说完,披着粉色外套的潮湿少年侧身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留下了一个背影,率先进入了房间。 “……他怎么了?” 日向创转头挠了挠脸,有点疑惑。 少女无所谓地耸耸肩:“哦,可能是我吧他推下去的时候他撞到了头,变成神经病了吧。” “???” 日向创一副世界观受到重创的样子。 “你怎么——不是,万一他死了,你岂不是成了杀人凶手?你有没有想过——” “肯定不会。” 她打断了他,抱臂挥了挥右手,不太在意。 “我试过,下面的海域没有礁石,也没有暗流,很安全的啦,就算是你和他绑在一起掉下去,我也能百分百保证,我可以把你们一起拖到岸边。”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超高校级的救生员?” 这可是一不小心就杀人的举动! 日向创不是想为狛枝出头,而是担忧樱井里奈的态度。她对人命的重量太轻飘飘的了,就像一只飘在空中的氢气球。 只要轻轻一拨,绳子就会断开,气球就会不可避免地失去控制,飞向高空—— 或者,撞上树枝或屋顶,然后爆炸。 “嗯,没准是超高校级的海豚呢。” 粉发少女耸耸肩,没怎么当回事,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少年尝试用眼神唤醒她的安全意识。 无果。 甚至被无视得彻底。 当然,意料之内。 西园寺,索尼娅,九头龙,和其他人比起来,樱井的态度甚至算得上和蔼可亲——只不过是小小的无视罢了。 日向创总觉得自己正常人的下限在和这些超高校级的家伙们打交道的时候在不断降低。 是好事吧…… 可能? 日向创耸耸肩,随之走到她身边站好。 * * 是熟悉的站位,还是熟悉的一圈人。 只不过这次,十五个人又少了一个—— 小泉真昼已经化作一张打了叉的黑白照片,挂在原本的位置上。 可是,没有机会为小泉真昼的死而悲伤了,不找出真正的凶手的话,除了凶手之外的所有人,都将为小泉陪葬。 “呜噗噗噗,非常高兴能在这个房间再次见到大家,同样,本校长也非常高兴地见到亲爱的同学们再次减少了一位——呜噗噗,何等美妙的绝望味道!” 黑白熊坐在国王椅上,高兴地宣布审判开始。 “凶手的动机,凶器,还有作案手法,我们先讨论哪个?”日向挑起话题。 “凶器根本不用看吧!除了丢在地上的棒球棍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西园寺日寄子不满道。 “动机我大概也知道,”七海千秋食指顶着下巴,冷静说道,“是那个游戏,黄昏症候群杀人事件。” “什么?你居然玩了?”左右田大叫。 “喂,有什么好惊讶的,七海可是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不玩才怪呢吧?” 终里赤音反驳。 里奈拆开半湿的麻花辫,干脆散着头发,一边用干燥的外套擦发尾,一边漫不经心补充道: “我记得,那游戏开始的时候,写了一句话——【注意:本游戏取材自真人真事,与实际上的人物和团体一概有关】。” “所以,游戏和凶手的杀人动机应该强相关,甚至,里面出现的角色可能就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嗯,说不准呢。” “哈?怎么连你也玩过?” 左右田抓着头发崩溃大叫。 这世界上难道就他一个老实人根本没碰过游戏机吗?! 狛枝凪斗向前探身,半个身体压在台子上,笑意盈盈说道: “我倒是赞同樱井同学的想法,游戏里的案件和现实一定有所对应,甚至,一些亲历者,就在这里,就在我们之间。” 他竟然这么温顺地交代出了关键信息? 樱井里奈皱了皱眉。在众人的目光里,还是说出了原本就想告诉他们的信息。 “游戏结束后的演员表里,有几个姓氏让人很在意——分别是澪田、罪木、西园寺、以及……小泉。” 澪田唯吹、罪木蜜柑、西园寺三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狛枝凪斗那张苍白的俊脸不做奇怪的表情的时候,还是很顺眼的,此刻,他微眯着眼,气势反常地强势起来: “不止,还有一个F男,在隐藏的关卡里。” “在报幕表里,F男的身份是——” “九头龙。”七海叹了口气。 “喂,你这家伙,在胡说什么?!” 九头龙冬彦反应很大,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一脸倦怠的七海千秋,恨不得用眼睛在她身上挖个洞。 他“嘭”地一拳砸在面前的台子上,满是不耐烦。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甚至连那游戏都没玩过!就因为一个姓氏就牵连到我身上,你们不觉得想笑吗?一群蠢货。” 听见这话,七海,狛枝,日向,以及樱井里奈自己,都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九头龙抱臂,撇开了眼神。 “无所谓,你们要觉得是我就是我吧,投票啊,然后用自己的愚蠢,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反正我已经习惯在地狱里活着了。” 超高校级的黑手i党吗…… 樱井里奈往前一靠,淡淡地把自己的目光从边谷山头顶挪开,心里劝自己,就当自己看不到。 幻觉,都是幻觉。 根本没有什么还活着的时候就鬼气森森的小泉,也没有浑身是血的边谷山,更没有被斩伤了一只眼睛的九头龙—— 都是幻觉嘛!(开朗) “我倒觉得不是九头龙,杀人凶手,难道不应该是小闪亮吗?” 超高校级的公主,索尼娅活泼地敲了敲桌子。 提起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作用是什么的,落在小泉尸体身边的卡通魔法少女面具:“那个面具,明明就是小闪亮的标志呀!” “难道说——九头龙同学,就是小闪亮?!” 九头龙沉默了。 “小闪亮……是什么?”没怎么和她打过交道的里奈转头问人际关系大师日向创。 还有冲浪达人的她不知道的卡通形象? 这kirakira的名字,一听就少女心满满,和九头龙有什么相似点吗? 哦,仔细想想还是有的。 九头龙冬彦,超高校级的黑手i党,是个矮个子和娃娃脸,他换上女装,娇俏地大喊“我和你们可不是一路人,哼!”的样子…… 呃…… 樱井里奈摇了摇头,赶紧把这种恐怖的形象从脑子里踢了出去。 日向创仔细地解释:“哦,那是像灭族者翔一样的杀人魔,不过和灭族者翔不一样,好像是不论男女,只论罪证的‘正义’杀人魔?暗地里的英雄之类的形象吧。” 然而樱井里奈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个名字吸引了。 “灭族者……翔?” 她喃喃自语。自己好像从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嘶—— 后脑勺突然一痛,一个扎着双低麻花辫的,戴眼镜的文静少女形象突然在眼前一闪而过,只不过她的眼神,在注视自己的时候,一瞬间变得非常不善—— 【你,你就是樱井财团的继承人,樱井里奈吗?你好,初次见面,久闻大名,我,我是……】 这次的幻觉,被这少女突如其来的一个喷嚏结束了。 “……腐川冬子。” 日向创听见粉发少女不自觉地喃喃道,目光涣散,神情恍惚。 “怎么了?没事吧?” 走神的人被他唤了回来,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事?有点困,想睡觉,算不算。” 日向创死鱼眼:“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只怕睡着容易,醒过来难。” 要是让凶手逃之夭夭的话,花村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唔……我相信你。” 樱井里奈歪头,朝他眨了眨眼。 “超高校级的大侦探,加油!” 说完,粉发少女竟然真的身体一歪,靠在台子上垂头闭目,打起了盹。 这不靠谱的一幕让日向创抓着头发大叫起来:“喂!别真的把所有压力都推给我啊你这家伙!” 这一幕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哈?她怎么了?”左右田和一疑问。 西园寺日寄子故意大声说:“不会她就是凶手吧!现在装作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就是为了躲避质问!哼,我就知道,她靠近小泉姐肯定没什么好心思,这个撒谎女!” 七海千秋生气叉腰: “她率先发现了尸体,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去接狛枝的时候又掉进水里,折腾了一下午,难受是当然的啊……又不是游戏人物,身体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西园寺不敢反驳这个有时候说话很犀利的人,讪讪地闭嘴。 站在她身边,日向创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妙。 “脸好红,发烧了?” “我,那个……一会儿,就,就让我照顾樱井同学吧!” 一向胆小的罪木蜜柑竟然敢主动出头,众人很惊讶。 “好了,还是回到案件上来吧。” 狛枝凪斗突然转头,朝王座上看得津津有味的黑白熊挥了挥手,问道: “校长,我有个问题,发现播报,应该是超过三人发现尸体后才能广播给所有人的吧。” “嗯……按理说是这样呢~” “那,这三人中包括凶手吗?” “狛枝同学,在考试中的作弊行为可是不被允许的哦~校长可不喜欢走捷径的孩子。” 黑白熊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 狛枝凪斗并没有被黑白熊威胁到,他这种人,对生死什么的都无所谓。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只是问了个问题就会被黑白熊杀掉。 这违反了它自己定下的规则。 “嘛嘛,罢了,谁让我是个关心学生的好校长呢?这次可以告诉你们——这次的话,不包括。” “好,我知道了。”狛枝笑眯眯地结束了话题。 * * 樱井里奈的退出并没有给班级审判带来什么影响,玩过游戏,甚至通关了隐藏关卡的也大有人在。 经过一场场激烈的辩驳,真正的凶手逐渐浮出水面 凶手,就是超高校级的剑道家—— 边古山边古! “没错,就是我” 她坦然承认自己是传说中的杀人魔“小闪亮”,因为玩了游戏,所以知道了当初九头龙妹妹死亡的真相。 为了报复帮凶,为了维护正义,她毅然决然将伪造证据,包庇凶手的小泉真昼杀死!不仅如此,她还发表了一通关于“正义的”,极尽扭曲又自私,让人听上去就生理性不适的发言。 类似“不能投我,将大家的正义汇聚到我身上,让我从这里离开!”“我是为了执行正义,让正义贯彻正义的道路,执行此世之正义”之类的话,非常之扭曲,和狛枝“希望说”的恶心程度有的一拼。 嫌恶的大家纷纷投票。 然而,就在投票被指认为凶手之后,戴着卡通少女面具,激动到疯癫的边谷山却陡然冷静了下来。 “……” 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的众人面面相觑。 现场一时安静 得奇怪。 “话说,就是很奇怪啊,小闪亮,性格明明和边谷山一点都不一样……” 打破寂静的,是“小闪亮超级粉丝”的索尼娅。 她端庄地握住双手,困惑地问道:“那个……边谷山同学居然不是霓虹国人吗?” “什么意思?” “就是……小闪亮不是霓虹人啊。” “什么?!”众人震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0-200 第191章 边谷山不是小闪亮!? “所以,是我赢了,喂,黑白熊,该由你遵守约定,把他送出这座小岛了。” 边谷山冷冷地抱臂说道:“我只是个工具而已,挥动我的主人才算是真正的凶手,放他离开。” “什、什么意思?什么主人?” 众人都被这转折弄得满头雾水。 “唔……原来边谷山同学怀着这种心态挥下球棒的吗?” 黑白熊扶着下巴沉吟:“这种解释还前所未见呢,把自己当成工具,亲手杀人的不是凶手,作壁上观的才是真的罪魁祸首吗……嗯嗯……很难判断的类型呢。” “什么?你在说什么?人怎么可能是工具?” 左右田不解地抓头大叫。 “不,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边谷山抱臂否认了左右田的说法,语气平淡地叙述: “因为主人才能活下来,因为主人才能活下去,活着或死去只在别人一念之间,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受过的训练,灌输的观点,全都围绕着全心全意服务的主人——这种人就是我。” “我是主人的剑,主人的盾,为主人而存在,为主人而战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九头龙冬彦,斩钉截铁道:“我是为我的主人而生的的工具,只要承认这一点就好了。” “九头龙?!” 大家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九头龙冬彦身上。 没人能想到,一向离群孤僻的九头龙居然和边谷山存在这种扭曲的关系,纷纷用怀疑人生的眼神看着神态痛苦的少年。 “喂,九头龙,说话,是你指使边谷山杀死小泉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终里赤音看上去气坏了,要不是有栏杆挡着,她很有可能上去给他一拳。 “我……” 九头龙撇开眼神,不肯与终里赤音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对视,咬紧牙关:“这都是小泉真昼的错,如果不是她包庇凶手,我妹妹怎么会——” “不,少爷,不要解释,对黑手i党来说,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边谷山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解释,双手在台面上有力地一拍,声音吓得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剑道家如剑般锐利的目光让所有被她扫视过的人都如芒刺在背,她的声音冷冷的,就像她的目光一样。 “无论怎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小泉真昼已经死了,质问少爷也并无意义。” “你们只需要知道,犯下罪过的并不止我一人,只是这样就好。” “这种说法……” 日向创若有所思。他想起了暮光杀人案件里的受害者,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 “唔……这么说,如果是九头龙同学支使边谷山同学杀了人,边谷山同学又自认为是武器的话……凶手到底是是谁呢?” 黑白熊装模作样思考:“诶呀,真烦恼呢……” “呜呜……所以我们,我们现在要死了吗?” 罪木蜜柑双手合十,惊恐地颤抖。 “不,怎么说,挥出致命一击的就是边谷山,就算边谷山自认为是工具,这种谬论也无法否认她本就是人类的本质吧。” 日向创倒是很冷静,有理有据地反驳黑白熊。 “但是嘛,校长也很纠结呢……唔唔,九头龙同学到底算不算凶手呢……?” 看够了众人脸上绝望的表情,黑白熊干脆跳上九头龙冬彦的台子,短短的手直指他的眉心,雀跃地欢呼。 “哈哈!那就让我们亲爱的九头龙同学自己说吧!我可是个非常善于倾听同学们意见的好校长哦~” 到底是独自逃脱,还是反抗到底呢?呜噗噗噗,这种挑战人性的戏码真是百看不厌——真让人,哦不,是让熊期待! “恶,这种话说多了好恶心,就像打到凌晨三点打到最终章想着打完就睡偏偏要啰嗦一大堆的反派一样。” 七海千秋默默戴上兜帽。她的吐槽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默感。 日向创侧目。 “呜呜——难道校长我不可爱吗?不关心同学们吗?冷漠的态度伤透了本校长的心呜呜呜呜!!” 最绝的是黑白熊竟然在地上撒泼打滚要求七海千秋夸它,□□脆利落地拒绝之后,整只熊显得无精打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被七海甩了呢。 然而深知自己的性命安危就掌握在它的爪子里的众人可一点想笑的感觉都没有,他们紧紧盯着九头龙,生怕他顺水推舟,直接认下了凶手的身份逃之夭夭。 “九头龙,你,你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 左右田抓着头发大喊大叫。 “呜呜……我不想死……呜呜呜哇哇!!”罪木蜜柑仰头嚎啕大哭。 “闭嘴,你这个恶心的猪猡!” “猪,猪猡?!”罪木蜜柑吓了一跳,默默闭上了嘴。 西园寺嫌恶地呵斥了涕泗横流的罪木蜜柑,小小的身体竟然显现出了惊人的威势,她伸出食指,直直地指着九头龙冬彦,大声指责:“你怎么敢杀了小泉姐!她明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昨天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会遇到危险,这么好的小泉姐,就死在你这种人手里!你这个杀人犯!” “西园寺——” 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时候的澪田叫住了个头小小,气势凶凶的女孩,随即转过身,看着九头龙冬彦直爽道。 “九头龙!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如果是我做错了事,那么我向你道歉!但是,不要向黑白熊低头啊!” 田中眼蛇梦捧着自己的暗黑四天王,向着九头龙的方向热血沸腾地举起手:“不要向黑恶势力以及它的爪牙屈服!向前,向前,在四天王的带领下,黑暗一定会像见了勇士的恶龙一样凶猛败退!” “像个真男人一样勇敢点!” 终里赤音握紧拳头。 少年,少女,他们都和他一样的年纪。 见到这些鲜活的人,本该毫不犹豫的“凶手”——九头龙冬彦的却明显动摇了。 “我是你的剑和盾,为你扫清障碍,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您的安全永远比我的生命更珍贵,少爷!” 边谷山迫切地催促。 所以,承认吧,承认我只是个工具,然后,作为手不染尘的,高高在上的少爷,从这个残忍的,灭绝人性的游戏中头也不回地逃离吧! 这就是边谷山边古,一个作为工具而生的少女。 为心地善良的少爷用自己的残躯铺就从地狱中逃离的道路,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在她短短的人生里,所能扫清的最后一个障碍。 她是主人手中最锋利的剑,也是保护着他心灵的,最柔软的盾。 但是她不了解的是他善良的本性。 不,说不定是因为太了解了才对。 知道他一定不会对别人动手,只好自己先下手,把杀害他妹妹的帮凶杀死,逼迫他逃离这个残忍的杀人游戏。 一边是宁愿舍弃生命也要将自己救出这个游戏的青梅竹马,一边是自己认识的无辜生命,九头龙冬彦站在天平的正中央,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好像卡了一块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坠得他心口疼。 边谷…… 九头龙冬彦抬头。 灰发红瞳的少女期待地望着他。 大家…… 他环视四周。 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他,七海千秋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责备,也不催促。 黑白熊好整以暇地躺在地上,一只手支着脑袋,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九头龙冬彦的挣扎,众人的不甘,边谷山的急迫,看的津津有味。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他不想杀人,却无可避免地被卷入这煎熬的选择当中? 为什么? 为什么? 九头龙冬彦挣扎着张嘴。 “我——” “九头龙,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何时,一直昏昏沉沉假寐的少女醒了过来。她低着头,靠在台子上,伸出手指左右拨弄手心里的一节绷带,声音冷静得像一潭深谷里的冰泉。 是樱井里奈。 她打了个短短的喷嚏,懒散地把头发撩到背后,锐利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睛,让他避无可避。 “无论你承不承认,边谷山都没有活路可走。可一旦你承认,她将真的以‘工具’的身份死去了。” “亲手否认了她作为‘人’的一面,向害死她的凶手低头认输,踏着她的尸骸苟且逃生,你甘心如此吗?做一个真正的,符合家族期待的‘黑手i党’” 为了活下去,把自己的尊严,情感,乃至人格,通通都像垃圾一样扔掉? 少女抬起头,藏在刘海下的金色眼睛毫无波澜,看着他的时候,就像看着一个瓶子,一片空气,或者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 这轻蔑的眼神毫无疑问激怒了情绪处在爆发边缘的九头龙冬彦。 “你懂什么!” 在这毫无感情的目光里,九头龙冬彦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样,他愤怒地一拍桌子大吼道:“像你这种人,像你这样生活在阳光和幸福里的人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立场来教训我!”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她轻轻地靠在台子上,手指一下一下敲在台面上,咚咚,咚咚,有一种奇异的节奏感隐藏在其中。 咚,咚咚,咚咚。 “我保证,连绵不绝的凶杀案决不会就这么结束,就算你想做关灯的人,干货也绝对不止边谷山同学,你想好了吗,余生就这么苟且下去?” “你,你怎么……?” 九头龙冬彦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语气平淡的少女。 就连死意已决的边谷山此刻也忍不住侧目投来混着惊讶和怀疑的目光。 关灯=杀人,干货=死者。 这是以前流传在黑手i党中间的隐喻,相当老旧的传统了…… 她为什么会知道?! “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樱井里奈卷起手心的绷带,轻柔得像一阵风,这阵风轻轻地卷起了他们的整个世界。 她抬眸,颊边的湿发蜷曲地贴在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湿漉漉的水痕沿着脸颊,脖颈,滑落到锁骨,未干的头发一缕缕的,卷曲的,像蛇一般地紧贴在脖颈间……九头龙冬彦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就像我知道,九头龙同学的妹妹……” “够了!别再说了!” 九头龙冬彦扭过头去:“她已经死了,被她们联手……就算有再多的错误,也该一笔勾销了!” “……真是个好哥哥。” 粉发少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站立在不正义之上的复仇,即使复仇对象并不无辜,也不能给自己披上一层“正义”的外衣。 依稀记得这是谁说过的话——别把猎物逼的太紧,给他两条差别明显的绝路让他以为一切抉择都出自自己的意志……什么的。 至于是谁? 啊,那个嘛……无所谓吧? 里奈挠了挠脸颊。 “如果你觉得就这么逃跑也无所谓的话……那我也没话可说。” “不……她不是工具!我不想就这么离开!” 一向别扭的少年此刻却直勾勾地盯着如雕塑般寂静的少女,眼角含泪,声音哽咽道: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句话!” “在这座学园里,我们不再是工具和主人的关系,——这句话,我明明告诉过你吧?!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好好当你的剑道家,为什么非要为了我做到这种程度?我不需要,不需要这种自以为是的牺牲——我要你活下去!”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少爷的位置,我在乎的就只是你!只是你这个人!”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的颊边滚落,真心的话藏在冷漠的表象下,终于借着痛苦吐露。 尽管它来得迟了一点。 边谷山边古的嘴角向上。 心里已然了然他的选择。 这就是……她怀揣着在黑手i党中格格不入怜悯之心的,名为九头龙冬彦的存在。 他是她的主人,上司,挚友,这辈子超越了一切的目标,她的太阳。 灰色麻花辫的少女嘴角上扬,手指一松,面具陡然坠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声惊雷一样的“咚”。 “是吗……我知道了。” 她的表情很温柔,嘴角挂着笑。 “我也是,我,我也……” “呜噗噗噗噗……无聊,好无聊的结局!” 黑白熊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感动的戏码在它眼里甚至还没有一杯鸡尾酒来得有趣,所以它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你不能——” 它站了起来,躲开九头龙冬彦的手,狞笑着砸下了大锤—— “比嘟比嘟,愉快的处刑时间到——!” 随着它一声令下,边谷山被投入一个空旷的广场,周围无数大门瞬间弹开,一只又一只握着刀剑的机械人前赴后继朝着中央的少女涌了过去。 一刀。 只需一刀,惊才绝艳的刀光,如雪练飞鸿,九天倒悬,电光石火间只一闪,无数的头便如雨般落下! 身形颀长的少女长舒一口气,缓缓归刀,如鹰隼般的目光划过依旧源源不断涌来的机器人。 它们不知疲倦,没有恐惧,即使身边同伴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它们仍然只顾着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前进再前进,只要能在少女身上留下哪怕一毫米的伤口,哪怕要被大卸八块也毫不在乎。 究竟有多少机器人呢? 数不清,只记得这机械浪潮组成的海洋犹如真正的大海一般深不见底,一浪接一浪,扑向那银光组成的小船,试图将少女拽到深海之下。 只有这时,这群站在人类之巅的少年少女们才能清晰地认识到——人力终有穷尽,哪怕他们几乎代表人力的顶峰。 一只,两只。 十只,一百只。 一千只,一万只。 源源不断,源源不断。 杀掉一只,扑上来十只,杀得越多,来得越多。渐渐的,汗水浸透了少女的脊背,握刀的手开始颤抖,眼前的景象一阵阵发黑。 “我,是这世界上锋利的剑!” 少女咬着牙踹开腿上的机器人,旋身一刀斩断飞来的刀剑。 “为了保护而生,为了少爷,我什么都可以做得到!” 少女用力拽住肩头的手,一个过肩摔,甩飞机器人,扫平了一圈空地。 此时此刻,她和一把锋利的剑没什么区别。只要敌人胆敢靠近她,下场就只有一个——被她如剑刃般锋利的意志一劈两半。 “哇哦,如此强大的希望,本校长都有点感动了呢!” 黑白熊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并没有的泪,突然双手一拍! “啊!” 九头龙冬彦余惊未消地瘫倒在少女身上,惊恐地盯着原本自己站立的位置出现的深不见底的坑洞。 “nono,校长,九头龙可不是凶手,没有惩罚他的规则吧。” 紧紧抓住他的粉发少女摇了摇食指,淡淡道。 “……” 气氛沉默了一瞬,只能听到远处少女不断砍杀的刀剑摩擦声。 樱井里奈没理沉默的黑白熊,转头双手扶住九头龙冬彦的肩膀,把他架了起来,让他直直地站好。 “喂,站好了, 别动。” “你——” “对,就是这个表情,看那边,让她好好看着你,” 她的双手强硬地掐住他,迫使他转头,看向那银光闪烁的战场,那里,一个熟悉的灰色身影正持剑看着他。 “你好好看着她,永远记住今天的心情,记得曾经有个人为了救你付出了一切,记住这耻辱的,仇恨的心情,恨意,是任何一个合格的黑手i党都该有的东西。” “看着她,别逃避。” 灰色的,红色的,白色的。 那是边谷山,与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从来没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下看过她。 熊熊的火焰灼烧他的心底,那是他的恨,他的怒,和他燃烧的悲伤。 不知为何,尽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九头龙冬彦心中就是觉得,那舞剑的少女在和自己说话。 但是太远了,他们之间隔着空旷的空间,数不清的机器人,还有让人心烦意乱的砍杀声。 他什么都听不到。 一行泪水从少年怔然的脸庞滑落。 “她在说——” 【对不起,少爷,再见,再见了。】 耳畔,和边谷山截然不同的声音低沉地复述,没有感情,平铺直叙,只是复述,只有复述。 【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 “边古!!!!” 少年的嘶吼声穿透了空间,其中蕴含的刻骨铭心的恨意让人心惊。 在刀光剑影的缝隙中,浑身是伤的持剑少女登临机械碎片组成的山巅,尽力仰起头,血红色的眼睛,透过机械的缝隙望着她,那一眼蕴含着无限的希望,和感激。 银发红瞳的少女微微张嘴,樱井里奈看懂了。 【谢谢你。】 谢谢你保护了少爷,谢谢你替我转达了最后的遗言。 我已经…… 没有遗憾了。 “不客气。” 粉发少女仰头望着倒下的身影,静静地挥手道别,告别这一抹锋锐的剑光。 “再见了(撒由那拉)。” 噗嗤! 鲜血四溅。 鲜活的少女,在无数的斩击中化为了一潭血肉。 直至此时,她才明白一件事——天长地久,武力终有穷尽,唯有渺茫的希望,才能令人心甘赴死。 第192章 残忍的处刑结束了。 场中的密密麻麻机器人渐渐停下劈砍的动作,垂下头,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嗯,还真是不错的风景呢,那,今天就先这样哩,亲爱的同学们,期待我们下次再重逢。加纳~” 黑白熊像往常一样鼓吹了两句“绝望”之后离开了,顺手把掉在天花板上的黑白美也带走了。 留下安静的众人站在原地。 所有人呆呆注视着远处已经失去活动能力,却依然压迫力十足的乌泱泱的机器人大军,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绝望。 面对军队一般的武力威慑,渺小的个人能做些什么呢? 他们像被关在罐子里的蚂蚁一样,一举一动都只能任凭罐子外的黑白熊搓圆捏扁,连反抗都显得如此儿戏,面对无穷无尽的机器人追杀,没人有自信能从中活下来—— 人,怎么能战胜军队呢? 看不见的刀悬在每个人头顶。 只要他们还活着,这把刀就会日日夜夜折磨他们,让他们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把他们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孤岛,如同走钢丝一般,孤身一人站在孤立无援的绝望境地里,孤身一人,目之所及全是敌人,无法信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人群里,唯一能称得上平静的只有三个人—— 困困的七海千秋,冷静的樱井里奈,以及被仇恨火焰灼烧心灵的九头龙冬彦。 哦,还有坚信“绝望越大,希望越大”的狛枝凪斗。 除此之外的所有人,无一不阴霾遍地,眉宇间泛着忧愁。 物伤其类。 这次死了一个边谷山,焉知下次死的不会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被消除了记忆,没人能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绝对不可能犯过错,不可能被当做下一个目标被痛下杀手。 死亡的阴霾笼罩众人。 【我们,真的能战胜黑白熊吗?】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渐渐压的人喘不过气。 气氛一时间凝滞了,谁也不敢说话,就好像从天而降一张巨大的塑料薄膜,由上而下罩住了每一个人,堵住了他们的眼睛,嘴,耳朵,甚至手脚,令人举步维艰。 “……” 樱井里奈环视一圈,看见众人脸上挥之不去的恐惧,眉头微微一皱。 突然,一道身影翻过了栏杆,蹿进了大开的处刑广场里! “喂,樱井!” 日向创率先从忧心忡忡的状态回神,焦急地抓着栏杆,用力向下伸手,企图把她拉上来:“你干嘛?快上来!” 万一那些东西受到刺激,再动起来就糟糕了! “稍等一会儿。” 少女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朝他颔首,随即转身冲刺,像条灵活的沙丁鱼似的从机械和刀剑的森林中闪过,挤进了战场最狼狈的废墟里。 冲到最中心的小山上时,她甚至踩着断了电源的机器人的脑袋往上爬,手脚并用,实在爬不上去的就伸手推开,在一堆“乒铃乓啷”的声音里利索地向上。 层层叠叠的机械假人很快掩盖住了她的身影。 她的行为无疑像一颗石子落进水面,打破了凝固的氛围。 目睹了这一切的众人解冻了一般,惊疑不定地,互相交换眼神和低语。 嗡嗡的交谈声取代了吓人的寂静。 “这是干什么?” “直面深渊的勇士啊,吾赞颂你的英勇!” “嘶——她冲进去了!樱井和边谷山的关系这么好?平常怎么没看出来?” “噫!我,我们是不是该救人?” “嘶——这些鬼玩意儿要是突然动起来怎么办?里奈太冲动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 咔—— 咔咔—— 场中突兀地渐渐响起机器运转的声音。 “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啊!” 被谴责地盯着的终里赤音挠了挠脑袋,气沉丹田,大 声吼了出来—— “里奈!!需不需要帮忙!!!” 千钧一发之际,浑身是血的少女如闪电般冲了出来! “谢了!!不需要!!” 她大喊一声,随即目光转向紧紧盯着她的日向创,脚步一转,躲开身后袭来的两把刀剑,大叫一声—— “日向!” “这里!往这儿!!” 日向创向下探出胳膊,踮起脚尖,扯着嗓子回应。 化作一道影子冲出重围,蹬墙,转身,抓住日向创的手向上猛地一蹬! 少女如烟花般升空越过高高的围墙,外套随风扬起,随即单手撑地,落在地上,轻盈得如同一片鸿毛。 “没事吧?!” 众人惊慌地散开,然后又聚集起来,绕着少女围成一个圈。 “谢了,日向。” 她站起来,拍了拍龇牙咧嘴揉着胳膊的日向创的肩膀,成功让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要是你再轻一点的话我会说‘不客气’的。” “唔,下次会记得的。” “还有下次?!” “嘻嘻。”少女抹了一把胳膊上的血,恶趣味地抓住日向创干干净净的手握了握,状似诚恳地点头:“好啦好啦,我尽量,这不是吃到教训了嘛。” “……我看是我吃到教训了还差不多。” 日向创无奈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血糊糊的手,再抬头看看披在她身上同样血糊糊的外套,感觉好像自己同样下去再刀光剑影里走了这么一遭似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再来一次就可以准备准备,把他风光大葬了。 粉发少女一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外套上擦了擦手,就拨开人群,直直走到呆愣的九头龙冬彦面前。 “喏,拿好,别掉了。” 她掀开外套,从怀里掏出一长条状的血淋淋物体塞进他怀里—— 那是边谷山背在身后的竹剑。 当然,内里真正的长剑已随着主人的死去崩落为万千碎片,殉葬在血红色的战场中心了。 但作为外壳被丢弃在一边的空心竹剑无人在意,也因此得以在刀剑的洋流中侥幸存活下来。 握着轻飘飘的竹刀,九头龙冬彦咬紧牙关,双膝一软跪坐在地,眼泪一滴滴洇湿地毯,嗓音沙哑:“边古……”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周围的人也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起来,别哭了。” 只有樱井里奈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拎着西装外套强硬地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就像她把他从陷阱上拽过来一样用力,金色的瞳仁凝视着他灰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如果你想给她报仇,就别向悔恨屈服,回顾过去并不能让现在变得更好,人要学会向前看,不论是你,还是边谷山,还没学会这道理吗?” 说罢,她胳膊发力,九头龙踉跄地扶着膝盖狼狈站好。 “哈啊——困死了。” 她打了个哈欠,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率先走出了房间。 日向创凝视着她的背影,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违和感。 “原来里奈是为了鼓励九头龙!” 终里赤音砸拳,恍然大悟,也跟着拍了拍九头龙冬彦的肩膀。 “没想到里奈还是很关爱同学的。” 唯有狛枝凪斗,像被刀捅了一刀似的,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日向创猜他是想说“为什么这同学爱轮到他就成同学恨了”。 只能说幸好靠近他的不是终里,否则按照她讨厌他的程度,五花大绑再扔进海里的几率大大提升。 “里奈……真是个好人……” 七海千秋打了个哈欠:“我也……困了……” “可恶,你这家伙,竟然能得到两个女孩子的优待!”左右田表示自己也想要。 “唔……九头龙同学,要好好珍惜樱井同学的劳动成果啊。” 索尼娅的眼睛kirakira的,声音昂扬。 日向创一眼就发现这家伙又开始崇拜武力值强大的同学了,内心也是略微无语。 “哼,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 西园寺日寄子也不敢说难听的话,生怕自己会被生气的里奈杀掉(虽然她并不会那么做),为了维持面子,装模作样放下几句软绵绵的狠话,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太好了……大家都……” 罪木蜜柑双手合十,露出幸福的微笑。 气氛就这么和和睦睦地散了。 …… 直到他洗洗涮涮完,安静地躺在床上,违和感也没有消散。 一闭眼就是“不对劲”,像根刺一样扎在他犀利。 “嘶……不对啊。” 窗外的月光越过窗户洒落在床上,照亮了棕发少年疑惑不解的脸。 他翻了个身,感觉硌到了不舒服的肩膀又火速翻了回来,看着月光下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掌,脑海里思绪翻腾。 自从发现小泉真昼的尸体之后,樱井里奈的行为举止就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樱井本人,从她审判时候说的话可以分析出来,她玩过《暮光症候群杀人事件》,甚至进度和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七海千秋不相上下。 她了解事件的原委,看到过所谓的“谢幕列表”,按照她的聪明程度,知道受害者与九头龙有关,而包庇凶手的人正是谢幕表里出现过的四人一点也不意外。 一件发生了的,尚未了结的杀人案。 被害者的亲属,还有包庇了凶手的帮凶,两方同时存在在一个可以肆意杀人的小岛里,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吧? 那么,为何樱井里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她不想掺和这件事,那她发现尸体的时候没提出过异议? 为何她会被装作吓到,隐瞒了九头龙的嫌疑? 日向创皱眉,干脆从床上翻了起来,站在窗前,压低眉眼凝视着不远处灯光熄灭,窗户一片漆黑的房间。 他的眼神似乎要穿透漆黑的夜色,直面粉发的少女错综复杂的心一样。 他才不信敢一个人跳进坑里面对碎尸和杀人机器的少女,会被一个钝器击杀的尸体吓得瑟瑟发抖。 由此可知,她一定隐瞒了什么东西…… 这件事驱动着她,让她若即若离地参与整个事件,不主动推进探案进度,却也不肯放任凶手离开小岛。 她隐瞒的究竟是什么? 那个想置她于死地的杀人凶手,真的是随机杀人吗……亦或是樱井里奈身上,有什么他必须铤而走险的东西? 还有潜伏在人群中的卧底…… 不知不觉,思索得烦闷的日向创推开门走了出来,打算直接去敲少女的门问个清楚—— 哪怕被赶出来他也认了! 给他一个准话,别拿谜语人作风折磨他了! 然而,敲门后房间却无人应答。 只有寒风在呜呜吹拂,吹得站在门口吹冷风的棕发少年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一样,透心凉。 啊…… 我在干什么蠢事! 他懊恼地回头,迎面撞上了一个脑袋—— “啊!” 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日向创揉着脑袋抬头,一头非常富有特色绝对不会认错的白毛随风飘荡。 “……是你?” 白毛的主人微微瞪大眼睛,好像对他的出现措手不及。 “你那是什么意思?” 日向创疑惑道。他这反应就好像他不该此刻出现在这儿似的。 “等等,”他突然反应了过来,鸣响警钟,防备性地说道,“是你干的?” “干什么?” 狛枝凪斗看上去比他还疑惑。 “不是你?” “什么?” “把樱井……” 日向创原本想说“把樱井推下水”,但想起少女对他的怀疑,以及这人只会把简单的事搅得更复杂的本事,硬生生截断了话头。 可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摆脱,讨狛枝凪斗就不是那个讨人厌的狛枝凪斗了。 “樱……樱井?” 他把这两个字仔细地咀嚼,然后从面前少年的脸色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兀自笑得开朗:“诶呀,原来你是来找她的?屋子里没人?” “这个方向……你也是来找她的?” “诶呀,别激动,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对樱井同学动手,难道你不想知道她藏起来的秘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其实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一到这种时候,日向创就痛恨自己,为什么对秘密这么没有抵抗力。 …… 一白一棕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躲在雕花栏杆下面,大气也不敢出,屏息凝神地偷听。 “安息吧,边谷山,小泉,我会好好保存你们的遗物。” 樱井里奈此刻换了身衣服,长发挽起,抱着长长的时绘竹刀站在两个小小的鼓包前,黑色的长裙摆在夜风中随风舞动,飘逸灵动。 小小的鼓包,掩映在花丛和树木间,带着新翻的泥土的深色。 在这两个崭新的土包旁,还有两个土包,明显已经干透了,和环境融为一体。 结合她刚刚说的话,日向创有了一个猜想。 “她在……安葬小泉和边谷山?”日向创低声问道。 狛枝凪斗指了指两个稍旧的土包,小声回答:“应该不止。” 难道那是…… 十神和花村? “你为什么会知道?” “啊嘞?” 狛枝凪斗露出意外的表情。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日向创严肃地盯着他。?? 狛枝凪斗的笑容凝固了。 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质问我?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少女突然抬头,面露无奈:“……别说了,求你。” 日向创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然而他转头,少女只是仰头看着半空,神情复杂,根本没和他们说话。 那里……有人吗?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而,那里除了光秃秃的树枝外,什么都没有。 但少女的反应明确表示,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并且还在和她对话。 这一变故打断了两个少年之间的交流,他们屏气凝神地敛息,专注地盯着少女奇怪的一举一动。 “学会读一下气氛啊,怎么会有人在别人哀悼的时候讲冷笑话啊?不好笑!”她一脸无语地叉腰。 一段停顿后,她的表情变成了豆豆眼,尴尬地笑了两声。 “哈,哈哈……要不你还是把上次那家伙叫出来吧?谜语人总比冷笑话大王好。” “……” “绝望了,什么老师,怪蜀黍吧你,我要报警把你抓起来!” “……” “她……?” 日向创扶着下巴,面色凝重。 鉴于樱井对谁都可以亲近,但谁也没深入了解过她的特点,日向创有理由怀疑在这群人里,自己对樱井的了解还算多——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知道她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习惯。 “难道……” “难道……” 一棕一白两个少年面面相觑。 难道樱井竟然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 突然,少女机敏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声音严肃。 “谁在那儿——给我出来!” 第193章 “喵~喵~” 微弱的猫叫声伴着树枝婆娑的声响渐渐远去,好像一只猫匆匆从树丛间路过,被她的声响惊动,仓皇逃离。 樱井里奈眯起眼睛:“原来是只猫——” “……才怪啊!这种老套的套路到底谁会信啊!” “噗,这是糊弄你呢,小傻子。” 穿着奇怪的黑色长袖长裤,眼睛系着眼罩,白发乱蓬蓬的男人凑了过来,笑得前仰后合: “啊 哈哈哈,把你当成没脑子的蠢货骗,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方法?傻得有点可爱了。” 谢邀,我看过动漫,不是山顶洞人,也不是游戏里睁眼瞎的NPC。 里奈无声翻了个白眼,侧跨一步躲开了他想摸她头的手,抱着头顶警惕地眉毛倒竖反驳他:“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噗哈哈哈哈哈哈!” 白发的男人笑得更厉害了。 樱井里奈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笑点 “你,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用指节揩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忍不住点头赞同,“那也挺对的,我全家都是傻子,尤其是你,哈哈哈。” “谁和你是一家。” 樱井里奈眉毛一皱,下颌微缩,后退了两步,嫌弃地侧过身子,不理他了,直接三步并做两步冲进草丛里,把瑟缩得像个鹌鹑一样的人拽了出来。 “啊痛痛痛痛!” 狛枝凪斗抓住自己的领子往外扯,细细的胳膊用尽全力,对抗那股想把他的脖子直接扯掉的巨力。 他虚弱地举起右手:“樱,樱井同学,就算是我这种人,脖子断掉也会死掉的啊?” “咳咳、虽然死在樱井同学手里听上去对我这种人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但是果然……” 他的脸色逐渐变红,说不清是被勒的还是兴奋的。 “切,什么东西。” 飘在空中的高个男人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这是谁,小里奈,这种人也是你的同学?” 樱井里奈对耳边两人吵嚷的动静充耳不闻,直到把他拽到这片小树林的最深处才停手,抓着他的领子居高临下,凑近他泛红的脸颊森森冷笑。 “狛枝同学,半夜不睡觉,跟踪我很好玩?” “咳、咳咳!” “请不要用这种语气指责我。” 他拽着领子咳嗽了两声,脸颊微红,说谎眼都不眨: “这里又不是樱井财团的私人后花园,里奈同学,说实话,就算像我这种没有价值的人渣也有半夜睡不着起来走走的权利吧?” “毕竟您看,鄙人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今天还被您推到水里,现在身上的淤青还没退下,跟踪您根本自讨苦吃……喔,讲道理,我该躲着您走才对。” 瘦弱的白发少年挺直了脊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所以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们真的是偶遇呢?唉……过于疑心也是富二代的通病,和你们经历了许多,这种缺点我倒也可以理解。” 说完,他摆烂地往地上一坐,双手一摊,做出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的样子。 抛开事实,只看现场,瘦弱的青年,气势汹汹的少女,一个跌坐在地,一个气焰汹涌。 如果不明真相的旁观者看到这一幕的话,准会以为是站着的樱井里奈在欺负瘦弱的狛枝凪斗也说不准呢。 是我的错…… 樱井里奈反思了一下,觉得他说得对,自己的确有错。 ——觉得这种人会有“脸皮”这种东西的确是我的错! “给我向所有的富二代道歉啊你这个家伙!” “啊!” 被狠狠踢了一脚的狛枝凪斗失去平衡向后仰倒,恰好避开了震动的树枝震动而掉下来的鸟窝。 啪嗒。 侧翻的鸟窝倒扣在地上,青青白白的油状不明物质弥漫开来,一股微妙的臭味弥散。 “切,让这小子躲开了。” 五条悟撇撇嘴,拍拍手从树枝上飞了下来:“什么狗屎运。” “啊哈,差一点点就被砸到了啊……就算是我这种人渣,也不想被‘从天而降的鸟屎’砸在头上呢。” 狛枝凪斗意有所指: “不过好端端的,为什么这鸟巢会掉下来呢?” 樱井里奈的拳头逐渐攥紧。 白发少年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 “我刚刚好像听见樱井同学在和谁说话?这么晚了,樱井同学要小心啊,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危险的,如果今天不是我路过的话,换成任何一个对你心怀恶意的人……” 一边说着,他微微笑着的眼睛一瞥旁边的草丛。 在那里,屏气凝神藏着一个棕发的少年,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一站一坐的两人。 “都会很危险。” 狛枝凪斗笑着补充了后半句,就像没感受到从胡搜阿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一样。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只要自己主动露出马脚,被她发现,同样趁乱转移了地方的日向创就能安然无恙地藏下去——当然,这并不是他突然有了同学爱之类的东西,只是他觉得同样是她的同学,樱井同学对待他的态度和对待日向的态度完全相反呢。 这让狛枝凪斗有些微妙。 无论如何,他好像没暴露他试着杀过她的事吧? 像樱井同学这样冷酷的人,也会因为他曾经试图对十神下手而感到愤怒吗……啊,想起来了,十神好像是她的朋友,对吗? 有点可惜啊,这么早就死掉了,十神同学。 狛枝凪斗耸耸肩:“这么晚了,还是待在屋子里比较好,如果像里奈同学这样的希望,像我看好的十神同学一样不幸陨落的话,那一定是巨大的令人手脚麻木的超级绝望吧——” “不过别担心,希望,往往就在绝望中像河底的砂石一样,想要目睹零碎闪烁的光芒,必须先潜入最深的漆黑水底。” “正所谓,‘绝望越大,希望越大’。” 说着,他抱住了自己,微微仰头,沉醉在自己“希望论”的河流里。 “什么鬼东西,被咒……被邪祟附身了?你上的这学校怎么连神经病都收。” 五条悟嫌弃地离犯病的狛枝凪斗远了一点:“要杀了他吗?我可以帮你,保证现场绝对不会留下线索,干干净净。” 安静点。 里奈白了他一眼。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聒噪的家伙,一出场就啰啰嗦嗦说个不停,我 才会在别人面前不小心暴露。 杀了狛枝凪斗容易,如何脱罪? 就算能脱罪,难道要她向黑白熊低头? 绝对不可能! 不向敌人低头,不祈求敌人的怜悯,即使形骸尽消也无碍,直到胜利,或者死去。 樱井里奈从受过的教育中得到的道理,如果只剩她臣服着活下去一条路的话,她宁愿像边谷山一样干脆利落地去死。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决心,五条悟没有再尝试怂恿她杀掉狛枝凪斗,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唔……面前这个神经病不杀算了,但藏着的小老鼠好像不止一只哦,要我帮你把另一只抓出来吗?” “行了,我知道,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她头也不回地点点头,直视着狛枝凪斗灰色的瞳仁,丝滑地继续自己的话题:“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觉得我是卧底,是未来机关为了把你们永久困在这儿投入的变数,就像看守监狱的狱警一样。” “鉴于我们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我不能果断地否认你的怀疑。” “但是,狛枝凪斗。” 她低头,靠近他,金色的瞳孔在暗处不断放大,狛枝凪斗能清晰地看到她黑漆漆的瞳孔:“别来阻碍我——否则,我不介意把这狱卒的位置变成真的。” 月光为她粉色的发丝镀上一层冷冰冰的光芒。 语毕,她冷漠地松开了他的领子,拂袖离去。 …… 等到她走远了,灰头土脸的日向创才敢悄默默地从草丛里站起来,脸上满是不解。 原来,狛枝一直都在怀疑卧底是樱井? 虽然这推测没有逻辑上的硬伤,但日向从心底抗拒这个假设。 不记得自己的才能就是罪过吗? 他不相信会冒着生命危险捡回边谷山的竹刀的她会是导致他们失忆,把他们困在这儿的罪魁祸首。 如果非要从中挑出一个人。 他宁愿相信这个卧底是狛枝。 “……斯巴拉西哟!” 突然,刚刚还一脸冷静的少年突然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抓住领口,脸上潮红,呼吸急促,眼神迷离。 “喂,狛枝,你没事吧!” 焦急的日向创顾不上心里的不满了,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扶起他的肩膀,着急地摇晃:“你怎么了,狛枝?你还好吗?” “啊……这种感觉,好奇怪,”瘦弱苍白的少年捂住胸口,大口呼吸,声音颤抖,“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就算扰乱整个世界在所不惜的锐利杀意!何等无情,何等冷酷,何等耀眼的人格魅力,何等耀眼的希望!” “呐,日向,这就是藏在樱井同学漂亮表面下的本性,”他脸色红通通地转过头,微微喘气,用一种轻轻飘的迷幻语气感慨,“啊,这,还真是让人心潮澎湃,心跳加速啊!” “……” 日向创无语地放开他,任凭这个激动的人落回地上。 呵呵。 觉得这人还有救真是他的错。 …… …… 回去的路上,五条悟有些不解,直截了当地发问:“藏起来的人,不管吗?” “我知道啊。” 里奈枕着胳膊,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无所谓道,“日向嘛,除了他我也想象不出谁会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还能和狛枝凪斗平和地待在一起的第二个人选了。” “他对你的事感兴趣……?”五条悟的表情奇怪,有点警惕,还有点不满。 走在他前面的樱井里奈没看到,为他解释。 “哦,他就是这样,像只刚出生的小狗一样,好奇心满满,见到什么都要嗅嗅……反正我是不讨厌他的好奇心啦,被他好奇的人也会得到他的关心,被称为超高校级的攻略家是有原因的——应该没人会讨厌一只狗崽吧?” “……我讨厌狗。” 樱井里奈摇摇手指:“抗议无效,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说真的,你真的不觉得和他们走得太近了?” “嗯……有吗?这不就是很平常的同学关系吗?”里奈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行为没问题。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有个问题。” “嗯哼?” “你生活得很幸福吗?” 里奈回头看着他的脸:“你不是我的第二人格吗,怎么,我幸不幸福,你不知道?” 他扯开一个大咧咧的笑:“我还是觉得和我一起的生活更幸福一点。” “呵呵……疑似太有自信了。” “什么嘛,和我一起怎么啦,总比和其他人一起好吧!相比起来,我难道不是相对正常的那个吗?”他生气地叉腰。 “哈?其他人?” 樱井里奈烦恼地抱怨:“还有几个?” 五条悟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讲真的,这种东西应该问你自己吧?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樱井里奈却以为他说的是“第二人格”:“真的假的,我的心理状态有这么糟糕吗?” 哈,一切肯定都是黑白熊的错。 无论什么锅,都推给黑白熊就行了,反正它身上的罪过数不胜数,多一件两件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枪毙一万次和一万零一次的区别罢了。 “唉,一想到我竟然不是你的唯一什么的,我也很苦恼啊,你就不能专心一点吗?” 五条悟惬意地枕着隔壁,仰面向上,望着南国小岛深邃迷人的夜空,手指隔空描摹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做出一副幽怨的表情:“不过你真想知道还剩几个?我倒可以帮你问问。” “哈?问谁……?这种事也是能问出来的吗?”里奈疑惑。 “当然了,本人精通神秘学和占卜学,擅长测算祸吉福凶,专业盲人占卜三十年,说谁三更死,就留不到他到五更。” “嗯……嗯?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哈哈哈,谁知道呢。”五条悟耸肩。 里奈也跟着耸肩:“好吧,那你什么时候算到我的死期,记得提前通知 我。” “你算这个干吗?” “呵呵,我要提前拉你这破算命的垫背。” 明明不算什么好话,高挑的男人依旧露出一个闪亮的微笑,果断答应下来,高兴说道:“好啊!真到那天的话你就叫我的名字~不保证能活,和你死在一起还是很简单的哟~” 他做了个wink的动作,虽然看不见眼睛,但里奈还是觉得他顺眼了不少。 “你这家伙……” 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 或许她需要的就是这样无条件无厘头的支持吧,如果真有一天她要死在这座岛上,只剩下一段故事残留在世间的话,那她希望她留下的,是一段关于反抗的故事。 不过那都是等她从这该死的岛屿上润了之后该考虑的事了! “不过放心吧,不会有这一天的,我可是积极向上遵纪守法的美少女!” 仰头直面着天空上高悬的月亮,脸颊亮亮的少女揉了揉脸打起了精神:“我一定会活着逃出这里,嗯,绝对!” “我相信你!毕竟,本人可是无敌的!喏,这个留给你。” 高大的男人拍了拍她的头,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后沉下声音,柔和说道: “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里奈手里一沉,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副墨镜——棱角分明,镜片宽大,明显是按照他的体型设计的。 她试着戴在脸上,宽大的镜片遮挡住半张脸,眼镜架直接从鼻梁上滑了下去:“啊呀。” 然而神奇的是,本来漆黑一片的道路竟然清晰了一些。 明明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墨镜……? 滋——滋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戴上墨镜后总有细微的电流声穿过耳朵,让她有些恍惚。 “哟,高科技。” 她戴上摘下,戴上摘下,一亮一暗,一亮一暗,兴致勃勃地比对视野的不同,“还挺好玩,什么原理?能再给我一个吗,我回去拆开研究研究。” 她转身,结果身后空无一人。 “喂,人呢?” 夜风摇曳林叶,浓厚的夜色凝聚成露水从叶尖滴落,夜已深,世界早已沉睡于深沉冰凉的黑暗离。 她来过的路空无一人。 “切,走得真快。” 她嘟囔着,把仍有余温的墨镜推到鼻梁上。 第194章 次日,黑白美为他们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新的小岛又开放了。 这座新的小岛,与其说是旅游景点,不如说是废弃的城镇。新的小岛中的设施的确很多,电影院、餐馆、广场、就像一个小型的人类聚居地。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高楼还是宽敞的广场,都破旧不堪,透露着一股岁月的味道。破旧的,挤挤挨挨的房子沿着上扬的坡度一层层向上,盘旋如鱼鳞,顶层的一排排房屋隐没在灰绿色的天空下,如同隐匿于漂浮水面上的浮萍下,濒死的鱼群。 贾巴沃克岛是真正的无人岛,岛中各处设施都依赖机器自动运转,除了机器之外看不到一个人,就好像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但是,虽然无人维护,但以前他们遇到的建筑完好,商店物资充足,就好像有人专门在他们来之前为这座小岛补充满了物资,提供了满足他们衣食住行所有生理需要的物品,让他们能心无旁骛地投入这场杀戮里一样。 然而这座新开放的小岛完全是一副荒废已久的模样。 残垣断壁处处可见,路边栏杆残破,就连封锁着门窗的铁板上都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沉寂是这座小岛的主题。 这里就像一座战争后的废墟,或者电影里被炸毁的废墟实验室,观众散场,喧哗消去,无人在意,唯余一地寥落。他们闯入这个破旧的世界里,就像打开楼阁里尘封已久的八音盒,灰尘扑面而来,让人直打喷嚏。 “噫……这地方,阴森森的。” 西园寺日寄子抖了抖,皱眉捂住鼻子: “就算是母猪也会嫌弃垃圾场一样的家吧?难道那家伙已经破产了,连修房子的钱都掏不出来了吗,真穷酸,这里一股乡下人的臭味,快走快走,我的衣服都要染上讨厌的穷酸味了!” 她反复地说着“讨厌”“下等”之类的话,就好像不这么做,缠绕在她身上的恐惧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前几天那个勇敢到莽撞的她仿佛是个错觉,失去庇佑她的小泉后,她又捡起了锋利的语言工具,把它当做树枝,像个小孩子一样胡乱挥舞。 里奈不想和这被惯坏了的孩子计较,干脆三两步从队后跑到队伍前面,和兴致勃勃的几个人并肩而行。 这其中就包括了日向创。 “早啊,日向。” “嗯?嗯……啊,早,早,樱井。” 他太好懂了,即使走在她身边也不肯看她,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地面,灰绿色的眼睛躲躲闪闪,就是不肯和她对视——简直把“我有问题”写在了脸上。 樱井里奈心里乐不可支。 和今天早上一切如常,甚至还主动和她打了招呼的狛枝凪斗相比,一向藏得住秘密的日向创今天居然把自己的慌乱掩藏得如此蹩脚,她不得不自以为是地认为他在疑惑关于她的事。 也许他的脑瓜里正盘旋着“樱井同学是不是人格分裂?”这种傻乎乎的问题, 噗。 一想到这儿,她就有点忍不住笑。 “呀,你的黑眼圈好重!”少女故作吃惊地捂住嘴,踮脚,突然凑近,笑盈盈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啊?!啊,嗯,嗯……没错……” 他像一只被猎枪吓到跃起的鹿一样惊慌失措地后退,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含糊不清地胡乱应着。 企图找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把他从这危险的境地解救出来。 狛枝呢?狛枝救命! 面对堪称被他拉到这一泥潭中的日向求救的眼神—— 狛枝凪斗耸了耸肩,毫无同学爱,移开了目光。 啊,可恶! 你这家伙昨天晚上拉我出去凑热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日向创死鱼眼。 “哦……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日向你还有睡不好的时候。” 少女踢了一脚面前的石子:“印象里每天早上看见你都精神满满的,还以为你天生就是让人羡慕的好睡眠呢,怎么了,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 做噩梦没有,睡不着倒是真的——任谁疑似见到人格分裂同伴的另一面都会被吓到吧! “没、没事,”日向勉强打起精神,应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脑子乱糟糟的,想东想西睡不着,因为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偶尔也会失眠,你知道的吧……” 说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挠了挠脸颊,干巴巴地补充了个笑容。 “……哈哈。” “噗。” 里奈真乐了。 “什么嘛,想东想西?原来是这么无聊的理由吗,还以为日向是大心脏选手,无论发生什么都睡得很好呢,这么说,看来日向同学也是个普通人嘛。” “什、什么?就算记不清才能,这么讲也……” 虽然有点应付不来她,但是一提到“普通人”就会反应很大呢。 里奈挠了挠脸。 “果咩果咩,不是指那种平庸的人啦,日向同学的‘普通’,更多表现在性格方面吧?啊,真羡慕呢,能这么稳定地面对挫折,就算有种……嗯……打不死的蟑螂的感觉?” “并不会因为这种比喻而高兴……” “哈哈哈,抱歉,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了,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不过,我倒是真的觉得日向同学很厉害哦~有时候,我会觉得‘普通’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一无所知或许会更幸福呢?” “你不会醉了吧?说话方式好奇怪!” “噗,虽然我昨天为了驱寒,是喝了一点酒啦,但是现在已经完全醒酒了哦。” 樱井里奈笑眯眯地压了压帽子。 怪不得总有那么多人愿意和日向创交朋友。 一个诚恳善良又有些聪明的老实人,和他相处没有突然被干掉的心理压力,随便和他讲点什么他都会放在心里。 啊,同情心又泛滥,吐槽力又溢出,就像一坨缩在小屋里只会拿屁股对人的仓鼠,戳一戳,逗一逗,也只会毫无攻击力地真的很开心。 莫名的,她有种稍微理解了狛枝凪斗的感觉。 ——欺负老实人,真的很快乐啊! “好了,可别这么无精打采的,你可是我们之中最有用的大侦探。”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至少别在胜利之前倒下呀,我还等着日向同学像神兵天降一样,把我们从这里救出去呢!” “……这是捧杀吧,这绝对是传说中的捧杀吧。” “哈哈,我可是完完全全,真心实意地这么想的哦。” 她向下推了推墨镜,露出真诚的,波光粼粼的金瞳,长而卷翘的睫毛随着眼睛的动作微微颤动。 日向创第一眼就注意到她今天换了一个橘红色的眼影。 落霞一般的橘红,如傍晚燃烧的火烧云,把锐利的金瞳修饰得很温柔。 “因为日向同学很可靠嘛,作为一个能在现场跑来抛弃调查取证,每次都能成功带领大家找出凶手的大侦探,有日向同学在真的很安心哦,虽然你在武力上实在帮不了什么忙就是了。” 后面这句话可以不说的! 日向创感觉自己的耳朵热了起来:“等、等等,樱井,你——你没事吧?” 他的脸微红,灰绿色的圆眼却浮现一种混杂着惊讶和疑惑的神色,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他似乎很久没有受到这么直白的夸奖了。 自从来到这座学院,和聚集了人类才能之巅峰的各位超高校级的高中生做了同学,见识过能以一敌百的剑道家,名震全球的舞蹈家,财产遍布整个国家的贵公子…… 他被樱井里奈夸奖的这些品质,相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不过说真的,虽然久违地被夸了很开心…… 但是也很惊恐啊! 巨大的疑惑萦绕在他心中,这种异常感太强大了,以至于他挣脱了表面上的满足和得意,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 樱井。 那个樱井? 在夸他? 诶?发生了什么? 生活不是galgame,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又不是自信心爆棚的左右田。 他可没有自信到可以凭借个人魅力把樱井财团的继承人迷得神魂颠倒。 “樱井你……” 生病了? 他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出她笑眯眯的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是那么精致开朗,甚至因为墨镜看上去质感很好的样子,把她的肤色衬得白里透红。 等等,开朗? 日向创沉默了一会儿。 难道说,现在的樱井……不是主人格? 人格分裂的嫌疑又上升了! 樱井里奈非常享受棕发少年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的眼神。 就像一只突然被塞了五十倍猫粮的猫,眼里没有对食物的渴望,只有被反常现实恐吓住的无措和惊吓。 叫你半夜不睡觉,偷看美少女行程。 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哦。 或许人在干坏事的时候演技也会飙升一百倍吧,樱井里奈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捡起了很久以前应付同学用的积极态度,活泼爽朗地笑: “加油哦,日向,我很看好你的哦~” “你——你!就算你这么说……” “嘿嘿,既然不想当普通人,那就成为救世主怎么样?反正日向本人很温柔嘛!” 装元气也很简单嘛,尾音上扬,只要按照西园的模板…… 西园……西园…… 眉毛皱起,少女调皮的神态逐渐变得迷惑起来。 西园是谁? 西园寺吗? “喂,看我干嘛!” 个子矮矮的西园寺日寄子气力不足地瞪了她一眼,杀伤力约等于零。 “看你可爱。”樱井里奈笑了笑。 矮矮的和服少女一下子脸爆红,又躲在澪田唯吹身后不说话了。 于是疑惑又像薄雾一样散去了。 “啊,果然,像我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在乎嘛,明明昨天还对我严词厉色,今天再见面,就把我当成垃圾一样……啊啊,真残酷呢。” 日向创嫌弃地理又开始犯病的狛枝凪斗远了一点:“不是,你脸红什么。” 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来,不需要你的时候就别跑过来找存在感了吧。 “诶,有吗?” 脸色通红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呆呆地歪头:“啊,好像是有点冷呢……冷到要流汗了……呵呵……” “有点冷?这种天气怎么会……” 还没等日向创的话说完,狛枝凪斗就如同瞬间断电的人偶一般,一头栽在地上。 “喂,喂!” 日向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劲: “醒醒,嘶——好烫!狛枝?狛枝?!” 第195章 “唔……” 陌生的、天花板。 少年静静躺在床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已经,睡了多久了? 陈旧、废弃,角落染着花花绿绿的霉斑,斑斑点点,从缝隙最深处蔓延,慢慢慢慢地侵蚀空白的地方,直到所有地方都染上腐朽的绿色,不可抵挡,无法反抗,最终拉着一切堕入深渊…… 讨厌的联想。 他下意识烦闷地移开目光。 阳光透过陈旧的窗柩,轻盈地朗照在身边雪白腐朽的隔离帘上。 高悬于视野之中的点滴,一滴一滴,冰凉的药水代替血液,输液管代替血管,连接着自己和冰凉的吊瓶。 这景象太过熟悉,一时间他竟然恍惚。 这里是…… 医院? 后知后觉,他反应了过来。自己还在贾巴沃克岛上,作为“超高校级的幸运儿”,参与这场危机重重的自相残杀游戏。 “啊。” 意识到这一点,他紧绷的脊背骤然放松,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外面还是白天,看来,自己昏迷得应该不算太久,应该是有人把自己送到了医院里。 不过…… 好热啊。 难道屋子里面没有开空调吗? 亦或是大家终于看不下去他这样的人,准备把他一个人丢在灼热的病房里任他自生自灭吗? 啊……真残酷呢。 他淡淡地叹气。 是,他是做了一点不太光彩的事,但这里面难道没有同伴们的错吗? 如果他们肯齐心协力,集合所有人的才能,这样耀眼的希望难道不能战胜人类的绝望吗?这不也省得他处心积虑为了磨炼希望主动担任讨人厌的恶人角色了吗? 所以说嘛,大家都有错。 有错的群体,怎么能放逐一个同样犯了错的同伴呢? 真的搞不清啊,完全,完全搞不清楚呢。 略微闭上眼睛,狛枝凪斗感觉自己的头很痛,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脑勺用棒球棍痛击一样,一次一次,一次一次,把他的感官搅得天翻地覆。 没关系,这种程度的痛苦而已,比起……完全可以忍受。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找到同伴们吧。 哪怕被抛弃了,像他这种人,也要顺着那耀眼的,永不熄灭的,闪烁在每位同伴心里的光芒,忠诚地跟随其后啊! “唔……” 无论是酸痛的肌肉发出抗议的呻i吟,还是沉闷的胸腔破风箱般的呼吸,全都被身体的主人抛在脑后置之不理。 瘦削的少年固执地掀开被子,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脸颊因疼痛阵阵泛白。 不知道……樱井同学他们在哪儿呢…… 他伸出手,摸了摸胸腹,数着一根根清晰可见的肋骨,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声抱怨道: “啊……真是的,再坚持一下嘛,别拖我后退啊。”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哭喊猛地在门外爆发,打破了一室寂静! “呜呜……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执意想挑战黑白熊的话,二大和里奈就不会受伤,都怪我,全都怪我!!呜哇哇哇哇!!” 伴随着哭喊声,“嘭”地一声,病房的大门被狠狠推开,猛地撞在墙上! “快快快,这边!!” 一群焦急的少年少女乌泱泱冲了进来,带进一阵灼热的狂风。 发生什么了? 狛枝凪斗目光放在领头的罪木蜜柑身上,罕见的,这位懦弱自卑得可怕的同学表现出了强硬的一面,不仅挥开了想来帮忙的终里赤音,还动作利落地踢飞了所有挡在前路上的拦路物件。 “这里!这里!快,快!” 她转头,和狛枝凪斗好奇的目光相对的瞬间愣了瞬间,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却立刻又挺直腰板,移开目光,把他床边的隔离帘往他身边推了推。 手脚绑着绷带的少女利索爬上床铺,一把拉开被子,让出了他隔壁整洁的床铺,斩钉截铁指挥道: “床上!把她放在床上!” “好!” 乱糟糟的一群蜜蜂中央,不知道是哪个应了一声,随即,一道灰扑扑的身影被众人从中心小心翼翼让了出来—— “我知道了!” 火急火燎的日向创抱着怀里昏迷的少女,气喘吁吁地闯出人群,把她的后背轻轻放在床上,挂着腿弯把她的小腿抬了上来妥帖放平,顺便把 散落背后凌乱的长发捋了出来搭在枕头边。 就连垂在地下的衬衫都被好好地捡起放在身边了。 “现在呢?现在该怎么办?” 狛枝凪斗好奇地探头,透过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发现了躺在床上的人,竟然是樱井! 粉色的长发凌乱地铺在枕头上,苍白的脸色,紧闭的眼睛,只有颊边弥漫着可疑的红晕,整个人就像刚从战场的战壕里被拽出来的一样狼狈不堪。 她的衣服和裤子皆有不同程度上的破损,不规则的破口被血红色浸透,淡淡的铁锈味从伤口弥漫,看上去像擦伤。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好烫!难道伤口感染了?” 惊讶的罪木蜜柑被烫到一样收回手,火烧眉毛地转身拉出医疗箱,一边害怕地发抖一边抽出退烧针和酒精,大声给自己鼓励:“没,没关系的,只要,只要有我在,不会有问题!” “呜呜……都是,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错……” 一向大咧咧的终里赤音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是这样的呀,”她身边的澪田唯吹站得直直的,一板一眼地回复:“终里你也别太自责了,毕竟人总是要为自己做出过的选择而付出代价。” “呜呜呜哇哇哇!!” “你们两个……” 一身灰尘的日向创深深地叹了口气,来不及穿运气,直接把两个女生按到病床边的凳子上,强硬地揭开退烧贴,贴在她们的额头上。 “你们两个也别说话了!快贴上这个退烧贴!” 冰凉的温度刺激得两个少女打了个激灵,倒是安静下来了。 日向创撑着膝盖,狼狈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地拉开衬衫扇风: “真、真是的,麻烦事全都、全都聚在一起了——” 先是狛枝这家伙突然晕倒,然后是终里非要瞒着大家去挑战黑白熊,结果差点被找到理由动手的黑白熊直接杀死! 幸亏二大猫丸和樱井跑了过去,二大凭借自己的身体给终里赤音挡下了炮弹。 樱井一脚踹飞重伤的了二大,间接救了他一命,躲开了接踵而至的第二枚炮弹,她自己却被爆炸的余波掀飞,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回想起少女踉跄站在硝烟中的身姿,忍不住叹气。 如果不是她以“一抵一抵消”的条件,用黑白熊主动伤害了二大的事实换来了它原谅终里赤音的结果,现在,终里赤音应该已经是尸体一具了。 只不过,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可恶……” 他局促不安地走到床尾,目光忐忑地越过罪木蜜柑的肩膀,看向昏迷不醒少女苍白的唇,皱起的眉毛。 “……她怎么样?” “她……她在发烧,温度非常高,”罪木蜜柑跪在床上,头也不回地掰开安瓿瓶,撩开她的手臂。 针尖闪烁着银光,日向创条件反射地撇开目光。 “和狛枝同学一样,我也只能先试试退烧针……按照护理狛枝同学的经验的话,一针退烧针应该能稍微抑制半个小时……” “啊,对了,狛枝。” 才想起来狛枝凪斗好像也在这个病房,日向创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狛枝凪斗已经醒了。 人蔫哒哒的,正坐在离他一臂远的隔壁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昏迷的人,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平常像个刺猬似的倔强翘起的白色发丝也软趴趴贴着脸颊,弧度大不如前□□。 “狛枝?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日向创凑了过去。 太好了,不幸中的万幸,看来这病并没有想象中严重。 谢天谢地,这可能是今天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啊啊,真是太让人绝望了!外面难道一片安宁祥和?难道大家刚刚没有我的时候,度过了很高兴的瞬间?不,这肯定不是正确的,对吧?” 狛枝凪斗突然开口,慷慨激昂地挥手! “??” “看到大家开开心心冲进来的时候,我可是喜欢到极点啦!如果你能闭嘴的话,告诉我在我昏迷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你的!” “哈???你脑子烧坏了吗??” 还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日向创张开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也不热啊! “其实十神同学根本没死,像他那么狡猾阴险的人,根本不会死!其实,他就是卧底!”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真的醒了,不会在梦游吧!” 然而狛枝凪斗却根本不理他,只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晕乎乎地说些根本让人理解不了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对同学们下手呀,天气好冷啊,这里好吵,感觉脑袋都冷静起来了,感觉超级好!!” 终里赤音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怎么办怎么办!!狛枝同学也坏掉了!都是我的错……啊啊,都是我的,我的错……” 澪田唯吹机器人一样地点头,举起手,发出赞同的声音;“嗯嗯,对的呢,是这样的呢。” “哇!同学们也太善解人意了,我好感动!!”狛枝凪斗抱住了自己,开始大声赞美起当场所有人。 哭声,应和声,粗重的呼吸,大声的赞美,疑惑的窃窃私语——一种又一种声音互相交杂,凌乱无章,一浪叠一浪,吵得人耳膜发痛。 “哈——哈??????” 日向创坐在乱舞的群魔之间捂着脑袋崩溃。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第一次有点羡慕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樱井呢。 到最后,日向创甚至双眼无神,眼神放空,开始幻想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呜噗噗噗!” 就在场景一团乱糟的时候,得意的黑白熊不知道又从哪儿跳了出来,沾沾自喜。 “这可不是发烧,而是一种由看不见的虫子引起的疫症!” 它低低地笑着,手舞足蹈。 “噗噗~感染者会发烧,患上各种各样奇怪的病症,这些病症因人而异,但基本上患病的人都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绝望!” “狛枝同学的撒谎病,终里同学的懦弱病,澪田同学的一板一眼病……” “呜噗噗,尽情享受吧,误解吧,最后厮杀吧!这就是我给你们的伟大动机啊!!” “……临时添加设定,好衰。” 专心打游戏的七海千秋在乱舞的群魔中淡淡地打了个哈欠,淡淡地吐槽。 日向创反射性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少女。 发烧…… 难道樱井也被传染了绝望病?! 撒谎,懦弱,一板一眼,似乎都是和原来的性格相反的特质? 如果猜测是真的的话,那她的病症,会是什么? 第196章 【喂】 【喂!】 【喂,醒醒!】 不知何处传来的,不知何人的声音。 【喂,醒醒,快醒过来啊!】 一只手猛地拍在肩头,把她从长久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你终于醒了!” 映入眼帘的,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年,语气调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真是的,没想到你这么能睡,要是我不叫你的话,难道你要睡到学校关门吗?” “……” 樱井里奈尝试着张嘴回答,但无果,这具身体就像遥控器坏掉的机器人一样,根本不受她控制,反而自顾自地打起哈欠来。 “哈啊——” 她能隐约感受到酸痛的肩膀,以及趴在桌子上睡得太久而发麻的腿。 面前看不清脸的少年笑了: “不会吧,还没睡醒吗?快走啦,我可不忍心看见可爱的女孩子被放鸽子,嘿嘿,你这家伙,不会以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诶——诶?” 【我】发出了相当熟悉的惊呼。 哈?这不是日向的声音吗? 樱井里奈被搞得一头雾水。 “好啦好啦,快去,值日什么的,下次请我喝可乐好咯,要是能顺便和我聊聊本部那边的情况,那哥们感激不尽~”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明天会记得的,那么值日就拜托你了。” “快走吧你!” 半推半就地出了教室。 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下楼,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个少女。 非常熟悉的少女。 她半靠着雕像,坐在喷泉下玩游戏机,宽大的兜帽遮住她的上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尽管如此,一个名字还是如同镌刻在心一样,不由自主地从【我】的嘴里蹦了出来—— “等很久了吗,七海?” “啊……你来了。” 少女熟稔地摘下兜帽,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也没有,在玩新出的游戏,顺便等你出来啦。” 温暖的夕阳洒在她白皙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让人心动的柔光。 粉色的短发随风而动,饱和度更高的粉色眼瞳迷离地眯起,看起来像只刚睡醒的粉色兔子。 七海千秋。 ——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 【哈?七海?】 没想到还能见到熟人的里奈一愣。 【日向,七海,放学……】 【这是日向以前,我们还在希望之峰上学时候的记忆?】她吐槽道。 【搞什么鬼,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进展到可以分享过去的程度了吗?】 “新游戏好玩吗?” 听不到吐槽的【日向创】自然地坐在她身边,把书包挂在雕像的翅膀上。 【我】看着七海千秋思考了一会儿,转身又从书包里掏出两个被压得瘪瘪的面包,比了比,把还算完好的那个递给七海。 “吃吗?” 【就请女孩子吃这种东西,你没救了。】樱井里奈扶额。 “吃。” 【你们两个……!】 撕了一片面包塞进嘴里,七海千秋模糊不清地咀嚼着点评: “唔,怎么说呢……游戏画风可以称之为有特色,但也可以称之为简陋吧,游玩的内容不多,出场的反派也很讨人厌,推理部分很简单,是反复推重复的部分也很乏味。” 【听上去像个因为成本太低而不得已阉割了不少东西的推理游戏。】 樱井里奈一针见血。 这游戏的描述让她想起了一部靠查找监控而破案的推理游戏,同样经费有限,但做出来的效果却不错。 “诶?不好玩吗?”日向创惊讶。 “也不能这么说吧,抛开这些问题的话,cg好看,有伏笔有设定,人设丰满,剧情完整,结局也有笑有泪。嘛,总体来说还是一部不错的作品吧。” “结局?呃——这游戏不是昨天才发售吗?” “哈啊——所以啊,这么讲嘛,”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轻描淡写复读道:“重复的部分很乏味。” “你又熬夜打游戏?” 七海千秋和樱井里奈同时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熬夜打游戏什么的,怎么能叫熬夜呢?游戏玩家的乐趣,你不懂啦。】她讪讪为自己狡辩。 “没办法嘛,就是很喜欢……啊,不说这个了。” 七海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抽出另一部游戏机递给他。 “喏,给。” 他结果打开,果然发现里面多出一个崭新的游戏。 “谢了,预售版竟然只在本部有,才不得不拜托你,辛苦你跑这么远了,七海。” 【没想到日向你这家伙,竟然也是个游戏迷!在岛上怎么没怎么见你玩过游戏……】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课要上。” “要……再玩一次吗?” “好啊。” 两个人凑到一起。 坐在暖呼呼的喷泉下,头靠着头,面对一个小小的掌机屏幕,时而欢呼雀跃,时而一起生气到手舞足蹈。 唔…… 里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体会了一会儿这种感觉。 随着她在这具身体里待得越来越久,似乎那种阻碍她操控身体的墙壁也越来越弱,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渐渐地如糖一样融化在温暖的心情里。 樱井里奈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靠近一个人的内心。 原来,过去的日向是这种性格吗? 与此同时,一股悲伤也像被月亮吸引的潮汐一样,漫上她的心头。 【唔……】 又温和,又哀伤,就像轻轻覆盖在宝石上的月纱,朦朦胧胧,却又真实存在,刮开愉快的表层,无法遮掩的悲伤底色,星星点点从胸膛中漏了出来。 樱井里奈皱眉,不解地摸了摸闷闷的胸口。 这是……日向的感情? 为什么? 希望之峰的教育不是出了名的以学生的才能为准,量身定制教学计划,不给学生任何压力。 和朋友一起上课、做值日、下课、玩游戏——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活啊。 可是,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挥之不散的紧迫?无形的警报压迫在头顶,每一分,每一秒,如同刑场前等待死刑的犯人,等待悬在头上的石头落地。 可恶,发生了什么? [GAMEOVER!] 结束声传来,日向创失望地叹了口气,放下被捂得热乎乎的掌机,在腿上擦了擦汗:“又被干掉了……” “唔,的确呢,这里是有一点难度?”七海千秋不确定地附和。 对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来说,任何游戏里的难题都像幼儿园过家家一样简单。 她只不过在学着附和他罢了。 显而易见,日向创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啊,没事儿,我的技术肯定不如你啦……喏,给你,帮我过了这一关嘛。” “好啊。” 七海千秋欣然答应,眼睛亮亮的,那是真正热爱的,无比自信的光芒。 日向创怔然地盯着她的侧脸,耳畔传来游戏启动的声音。 他有点失神,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如果,我也能……” [YOUWIN!] “什么?”七海摘下耳机,歪头问道。 “……不,没事。” 他扯出一个开朗的笑,接过游戏机:“谢谢你,七海!” 然而樱井里奈清晰感受到了—— 他的内心,做出了一项艰难的选择。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吊在头上的陨石砸在地上的声音,振聋发聩,如梦初醒。 “下次,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吧。” 这次会面,以日向创的主动告别为结尾。他背对着夕阳,站在雕像的阴影里,朝夕阳下的七海千秋挥手。 “再见!下次见!” 【等到下次再见面,我一定会给你个惊喜的……】 少年低沉的声音,犹如昭告黑夜的乌鸦。 樱井里奈眼前一黑。 链接断开了。 就像有条绳子绑住她的手,猛地往后一拽,她整个人飞了起来,一瞬间好似跨过了千万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安然落下。 …… 【bibibi——】 【bibibi——】 这次叫醒她的是手机的消息提醒声。 “唔……” 再次醒来,【我】躺在雪白的床上,穿着条纹病号服,浑身上下插满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管子,一些液体通过管子输送进身体里。 一间病房。 太安静了。 窗外没有鸟鸣,门外也没有人的动静,只有屋内各种大型机器,发出的均匀的“滴滴”声,才让樱井里奈觉得,这具身体还活着。 “b ibibi——” “唔……” 低沉地痛吟一声。 【我】醒了过来,昏昏沉沉地捡起身边的手机。 樱井里奈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清瘦的手背。 骨节分明,血管清晰,密密麻麻残留着红通通的针孔,在凸起的青紫色血管上格外显眼。 【这声音……听上去不像日向,这次换别的人了?】 【重病患者?诶——会是谁呢?】 在她好奇的目光中,一只简约到没有任何装饰的手机被从被子里抓了出来。 “咔哒”一声,屏幕被解开了。 【……哈?】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但是樱井里奈凭借动态视力看清了。 毫无疑问,漆黑的玻璃上反射的那张苍白的、泛着一丝病态红晕、流露出一副可怜的气质的脸,带着下垂的眼角,棉花糖一样雪白的头发,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会飞走的神态。 是她绝对不可能忘记的一张脸—— 她一字一顿,不解地念出这听见就让人生理不适的名字。 【狛、枝、凪、!、】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家伙? 为什么不是香香软软的七海,大大咧咧的终里,或者胆小一点的罪木也可以啊! 哪怕是别的男生呢?左右田、田中、甚至是死掉了的花村都可以啊。 为什么偏偏是他? 樱井里奈死鱼眼。 “唔……” 打开手机,狛枝凪斗却没有着急看消息,反而打开了其他通讯APP。 联系人空荡荡的,一排排号码整齐地排列在通话记录里,却连一个有备注都没有。 点开邮箱,依旧一个新消息都没有。 里奈注意到,邮箱里按时间排序,最近的邮件全都是医院的缴费通知。 这很奇怪。 虽然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怎样,但是无论如何,还没入学希望峰的狛枝凪斗都算未成年吧? 缴费单竟然直接发给本人,怎么看都很奇怪。 “唔……” 由于插了许多奇怪的管子,【我】并不能说话,就算说了,也只能发出朦胧的,混着插在喉咙里的塑料管发出的空腔音。 被这些粗粗细细的管子插着的感觉肯定不怎么舒服……她最讨厌打针生病了。 里奈由衷感激起那股把她抗拒在外的力量。 …… 狛枝凪斗在巡视了一遍各种交流渠道后,终于打开了line。 【只有line才有人找吗?人际关系混到这种程度该怎么说呢……不愧是你,狛枝凪斗。】 然而他突然断开网络,点开位于聊天记录里最顶端的对话框。 ———— 【[be赛高]】 【[be赛高:诶——最近出了新口味喜久福——烧鸟味!什么嘛,发明这种口味的人都应该拉出去枪毙十分钟好嘛!](未读)】 【[be赛高:只是在路上好好走着,这只猫就缠了上来,毛好软ww~](未读)】 【[be赛高:没事吧?最近好久没看见你上线。(未读)]】 由于他提前断了网,所以这些消息尽管被看到了,但是依旧显示未读。 樱井里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见到这个对话框,她就有种头皮发麻、想要尖叫的无厘头感觉。 【be赛高】? 听上去挺符合她的审美的,非常有品位的一个ID,管中窥豹,屏幕对面的网友也一定是个风趣幽默,品位高雅的人(确信)。 而且,从聊天记录里可以推测,该女子也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就连流浪猫见了都忍不住为之倾倒的美女。 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唯一美玉微瑕,美中不足,竟然和狛枝凪斗这种三观不正、吓哭小孩的神经病患者做了网友,简直是赛博案底啊! “叮”的一声,无形的灯泡点亮! 樱井里奈决定了! 要是能把黑白熊一脚踹飞到外太空之后全须全尾地回家,一定要本着人道主义关怀精神,好好地给对面这个叫做【be赛高】的好人发个line,提醒她—— 虽说网络一线牵,但交友还是要注意一点啊。 最起码加人联系方式的时候别那么掉以轻心,先辨别网线背后的网友是人是鬼。 拯救失足少女,你我携手同行。 …… 虽然此刻,她的心里昂扬向上,但很可惜,这段回忆并不因她的意志而改变。 因为他的另一只手被牢牢绑在病床上防止脱针,因此,他只能用一只手慢吞吞地打字,尽管对方一条也看不见,但是他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依旧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地回答对面的问题。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奇怪的口味,烧鸟味,难以想象,所以到底算甜品还是零食?]】 (发送失败) “嘛,就算内心邪恶,但想来外表依旧白白软软,所以……应该算甜品?” 樱井里奈饶有兴趣地插嘴。 尽管此刻躺在床上的这段回忆也听不见她的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他们两人在做的,都是无聊而毫无意义的事,只不过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而已。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可能是见你拎着塑料袋,以为是吃的?流浪在外的猫,总是有这种敏锐的观察力嘛。]】 (发送失败) 樱井里奈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 两人就这样一唱一和,直到只剩下最后一条消息,没有被(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覆盖。 那是【be赛高】听说他去医院检查后失联,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唔……” 插着管子的喉咙无法说话。 可一旦卸下这些管子,他刚刚做完手术的身体就会迅速滑落到崩溃的深渊。 就像他本人一样。 面对最后一条消息,他输入了又删除,犹豫了不知道多久,最终输入了一句奇怪的话。 【[恋爱游戏无法理解:我看到一个码头,有人在那里……]】 “摆渡灵魂。”里奈下意识接上。 第197 章197你朝着名为希望的绝望微笑 这句诗,让她想起了曾经玩过的一个游戏。 是个小众的游戏。 讲述的是一个流浪在荒野和乡村中的诗人,做了个梦,梦见了自己成为了冥河的摆渡者卡戎,载着一船又一船的死者渡过冥河的故事。 在沉寂晦暗的冥河中,死亡的人类化成的魂灵在岸边徘徊,手中握着贿赂他的银币。 【可我是个诗人,要银币有何用?】 于是,上他的船只需要一个代价——为他讲述一个足够吸引人的故事。 慷慨救人而死的勇士激昂陈词,讲述自己如何从猛兽的嘴里救下无辜的儿童。 寿尽而终的老人娓娓道来,自己参与过的战争,颠沛流离的青年时代,养育长大的儿女,和最后弥留之际孩子们的笑容。 不幸夭折的儿童开心地分享早晨的日出,好奇地趴在船舷上伸手妄图触摸漆黑的河水,被他的船桨轻轻打了一下,溅起一个微不足道的水花。 一个又一个故事,串联起诗人兼职摆渡人的一生。 他做了很久很久的摆渡人,直到最后,他的船上迎来了一个诗人。 【讲述一个故事?啊,对于像我这样的诗人来说,多么容易!】 【那么,请听听我这首诗歌吧,它忧愁又美丽,专门为你而作!】 游戏到这里黑屏结束。 ………… 非常意识流的一个游戏,游戏机制很简单,就是操纵着主角在岸边接人,倾听他们的故事之后,划动船桨操控小船,把船上的客人一个一个送到对岸去。 这是她很早期的实况作品,游戏也是偶然间在游戏平台上发现的小众游戏。 虽然在她出名之后,有不少粉丝曾经怀着看看她青涩时期的目的看过这期视频,但碍于晦涩难懂的剧情,以及聊胜于无的游戏性,这期视频的反响平平。 但樱井里奈本人很喜欢这个游戏。 一个普通人偶然闯入神秘世界,套着马甲尽情收集自己喜欢的故事的情节,配上淡淡的bgm和昏暗的画面,是她初期接触游戏的时候,关于游戏艺术的启蒙。 这句诗,就是游戏结束后出现在黑屏上的诗。 【还挺有品位的。】她点评道,随即,身体又感受到了那股强力的吸引力。 【快走吧快走吧。】 她安宁地闭上眼睛,飞快地离开了这段真假不知的记忆。 —— “你醒了?” “唔……日向?” 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张满是担忧的脸。 “你没事吧?刚刚你突然昏过去了,我和大家只能把你先带到医院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上、精神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昏迷了多久?” “半个小时?我没太看时间,但感觉差不多。” “唔,只过了半个小时吗?明明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不见,但我的心里却好像过了一万年一样久,这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 一连串的话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嘴里飞出。 “啊……是你把我抱过来的吗?弄脏了你的衣服,非常抱歉,请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让我与你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少女灵敏地从床上坐起,拉住慌乱的日向创的手不放,盘起双腿,仰视脸颊已经涨红成番茄的少年,深情脉脉地握住他的手心: “你的手好冷,让我为你暖一暖吧。”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行!你你你,你做什么——” 日向创像被飞来的炸弹当面炸了一番似的,结结巴巴地后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恶—— 力气好大?! 他两个手竟然扯不动一她一个! “为何,你不肯接受我的心意?难道是我太唐突了?” 少女垂下双眸,哀怜地抚着胸口:“我知道了,这莽撞的,在胸口燃烧跳动的情感本就与你无关,我有何理由将自己的痛苦强加在你身上呢?” “请原谅我的情不自禁,我只不过忍受不住这魔鬼的折磨,心不由主地向你飞奔,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 说完,她放开了手心中挣扎得厉害的手腕。 “唔!” 猝不及防被放开的日向创差点撞在墙上,田中扶了他一下。 被强制绑在隔壁床上的狛枝凪斗突然开始长吁短叹,颠三倒四的言语中带着隐藏不住的轻蔑。 “何等让人欣喜的画面!啊,樱井同学醒来后第一瞬间竟然是关心日向同学,多么美丽,多么温暖!” 日向创揉着手腕哀叹:“这种时候你就别捣乱了吧!” 狛枝凪斗的动静吸引了自怜自艾的少女。 她转头,见到了被拘束带牢牢绑在病床上的白发少年,双目相接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震动穿透了空间,在两人的心间产生共鸣。 “等等——” 日向创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啊~狛枝同学,为何将你强硬地困于一隅之地?别怕,我来救你!” 少女如同飞鸟一般飞跃而来,狛枝凪斗嘴角讥诮的笑容愣了一下。 “别扑过去啊,你还在发烧!” 日向创像个绝望的幼儿园老师一样跟着扑了上去。 “日向同学?爱不是温室里娇生惯养的玫瑰——只有最勇猛的战士!才能将这垂怜的花朵收入怀中!” 少女拽住束缚带,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闪闪发光的水果刀,笑嘻嘻地抬起手—— “从哪儿掏出来的小刀啊!放下,放下!” 最后,还是体型比较高大的田中和日向练手,才把刀片从激情的少女手中夺了下来,把人牢牢按回床上。 直到被按到床上,她还在挥舞双手,胡言乱语: “你能辨识出这感情的真面目吗?你的疲惫,我见到了,为了短暂的激情,你甘愿燃烧自己——但你可想过,我亦如是!” 被按在床上的少女脸颊酡红,眼角带笑,长而蜷曲的粉色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就像一丛开得极盛极艳的石榴花。 尽管四肢都被紧紧裹在被子里,但她毫不在乎。 明艳的少女亲昵地,可怜可爱地呼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日向?日向?为何将我束缚在阴影中,为何不愿怜悯怜悯我,难道,你竟然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左右田“啧”了一声。 说实话,抛开性格不看的话樱井长得真的很好看,是一种,高高在上,但又偶尔会照顾他们的类型。 虽然完全不是他的菜啦,但任谁被热情的、无法形容的、浪潮般的炽烈呼唤着,都没办法做到冷静吧?就算是块石头,在美少女面前也应该动摇了。 左右田偷偷撇过头去看被急切呼唤的日向创。 不出所料,他已经完全红成了一个西红柿。 就连耳朵尖都变成了熟透的状态。 从颜色来看,他才是发高烧的那个吧! 可恶,这家伙,先是和文静的七海走得那么近,现在又得到了美少女樱井的热烈告白——怎么这么让人羡慕! “应该是病发了吧。” 七海千秋冷静地放下游戏机。 “她好像完全陷入了一种狂热状态,像个迪斯科灯球一样,无差别地悬挂在天花板上,试图照耀每个目之所及的生物……大概是这样吧。” 脸色红红的西园寺哼了一声。 “听起来像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可以起名叫‘花心病’了!” “我觉得叫‘诗人病’更合适吧。” 索尼娅不愧是遍阅各种肥皂剧的公主,面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慌乱,甚至眼睛闪闪发亮地,感慨起她的遣词造句来。 “我在电视剧里面好像看到过诶,这种表白的方式。就像……诗歌一样!好酷!” “这有什 么可酷的……” 左右田“切”了一声。 —— 鉴于患病的人实在太多了,医院又离他们睡觉的小木屋所在的中心小岛很远,为了照顾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病号,大家决定留下两个人看守这里。 为了病号的个人隐私着想,这两个人最好是一男一女。 作为“超高校级的卫生股长”的罪木蜜柑自告奋勇留下来,剩下一个男生的名额。 左右田倒是非常积极地举手:“我可以!我可以!” 然后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 开玩笑,把好色的左右田和手无缚鸡之力的罪木蜜柑以及发着高烧的少女们放在一起干嘛? 把少女们的安危悬在他薛定谔的良心上吗? 不过,说起良心…… 众人的心里几乎立刻想起了同一个人。 “……”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棕发的少年无奈地举起手,“今天晚上我会留下来的!” “喂!什么意思?我就不行,日向就行?!” 只有左右田一个人不太满意:“什么嘛……我到底比他差在哪里了……” 时间就像被高热蒸发的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边最后一丝颜色也消失殆尽。 黑夜重新笼罩世界。 白炽灯光以肉眼不可见的频率闪烁,嗡嗡的沉闷声音,催得人昏昏欲睡。 棕发少年坐在病床前,一只胳膊撑着头,心力交瘁地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呆毛也随着头的幅度延迟地一点一点。 看得人有点想睡觉。 狛枝凪斗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日向创点了多少个头。 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 他头痛、胳膊痛、喉咙痛、哪儿哪儿都痛。 绝望病扭曲了他的思维方式,让他所言所行和自己的本意完全相反。 但他还是他自己,没有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只不过,与充盈无限希望的以前相比,现在的自己,心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对现状的绝望。 【不要再坚持下去了,反抗毫无意义。】 【他们不会感激你,人类也不会感激你,你所有的行为都只是在感动自己。】 【没准外面已经毁灭了,你现在所做的,无疑是把同伴们从一个丰衣足食的牢笼,投放到另一个废墟一样的劳动。】 【何必呢?这一切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保证自己不死不就行了?这对你不是很简单吗?】 “……” 拘束带下的少年胸口起伏微微加大,灰色眼眸沉寂无垠,看不见的灰黑色从地板上蔓延上来,逐渐侵入他的手指、胳膊、肩膀…… “咔哒。” 微不可见的声音过后,一道身影站在了他的床前,严严实实挡住了刺眼的白色灯光。 一缕粉色如藤蔓般垂下。 “喂,狛枝同学,夜色很美。” 不知何时割断了拘束带的少女笑盈盈地站在他的床头,手中紧紧握着闪烁冷光的美工刀,朝他微微一笑,刀尖直指他的眼睛: “我们一起去看星星?” 第198章 “……” 说完这句话过后,樱井里奈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了。 躺在床上的狛枝凪斗静静地睁着绿色的眼睛望着他,沉默得像个没有声息的雕塑。 既不拒绝,也不答应。 什么嘛,这种态度。她撇撇嘴。 从看到她醒来开始,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难道他以为自己很想和他一起走吗? 都怪这该死的绝望病! 早知道就偷偷溜走不看这一眼了,到底为什么会患上这种让人脚趾扣地的病? 难道喜欢玩战斗游戏的,现实里一定喜欢打架,喜欢玩恐怖游戏的,现实里就要和女鬼深夜激情互殴? 虽然她在游戏里当海王,但这不代表她在现实里也想见一个撩一个! 【看什么看!】 即使内心吐槽,她的话说出口依旧被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扭转成了另一个模样: “黑夜是幕倒影,我与你沉溺与此,反射彼此的倒影,不必凝视我的眼睛,因为此刻,我们之间只有黑夜。” 说完,她的脸扭曲了,像被南美洲的袋鼠照着脸活生生来了一拳。 再这么酸下去她宁愿被袋鼠打! “樱井同学,看上去真让人悲伤……像我这样伟大的人,竟然能得到卑微的樱井同学的讨厌,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 说完这话,狛枝凪斗看上去想掐死自己。 互相伤害的世界达成了。 “唔……” 糟糕的是,迷迷糊糊的棕发少年趴在床上哼出模糊的疑音。 一站一躺两人不约而同屏气凝神。 他要醒了? 狛枝凪斗眼神一动。 说不清到底是期望她躺回去,还是期望看见她干脆一点直接对日向创下手(双重意义上)。 毕竟,这家伙醒过来的时候看上去简直为他神魂颠倒,心荡神摇啊,被绑起来的时候,那心碎哀切的声声呼唤,唉,简直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要是能把这股劲头用在希望的大业上的话,他们没准现在早就离开这座岛了。 这可恶的,没有干劲的人! “里奈……?”日向创迷迷糊糊抬头。 “我在呢,”她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把呆毛压下又捋起,“做噩梦了吗?” 她的表情非常、非常柔和,宽恕,怀里又那么暖和,让人忍不住靠近。 这格外温柔的态度似乎迷惑了少年,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如同在睡梦中陷入了流沙里的旅人一样,浑浑噩噩的,浑然不知危险逐渐逼近。 “你怎么……” “晚安,”她缓慢地低头,在他的发旋上一吻,“愿你我今晚,能梦里相见。” “你——” 眼睛瞪大的少年还来不起站起来反抗,瞬间昏软绵绵地倒在她怀里。 “唔,真是甜蜜的负担呢,日向同学。” 樱井里奈弥补性地摸了摸他泛红的后颈,抱歉地把人打横抱起,放在她空下来的床上,细心地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别着凉了,盖上。” 她还顺手把破破烂烂的拘束带捡起来,绑在了他身上。 熟悉的步骤看得狛枝凪斗眼角一抽。 这是报复吧? 这一定是报复吧?! 你就是记恨他没管你的哀求直接把你捆起来了对吧?对吧? 你们两个也是够了……好恶心,在演什么偶像剧吗? 此刻,他的吐槽微妙地和索尼娅重合了。 澪田唯吹和终里赤音因为还能自主行动,所以被分别安排到了别的病房。 原本狛枝凪斗和樱井里奈两个人也要分别安置,但他们俩一个昏迷,一个高烧最严重,移动哪个都不妥。 日向创只好挺身而出,从忙碌的罪木蜜柑手里接管了照顾樱井里奈的责任。 因此解决完了日向创,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 “……” 狛枝凪斗和她面面相觑。 她开悟了,走到他的床边,拉起被子直接盖到了他的脸上。 狛枝凪斗:“???” 鼓起来的白色棉被严严实实地覆在床上,徒留一头乱糟糟棉花糖一样的白色头发露在枕头外面。 从远处看整张床简直像一颗没下水的,肚子鼓囊囊的白皮饺子。 从被子底下泛起了一浪浪微弱的鼓动,夹杂着某人沙哑的呼喊: “唔……好凉快!非常可以呼吸!快把我塞进去!” “噗。” 没法打你,还没法制裁你吗?这可不是虐待哦,这是来自她温柔体贴的关心! 【搞定!】 “亲爱的,晚安~” 樱井里奈拍拍手,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放我进去!唔唔——放我进去!” …… 为什么非要趁着这个时候出来?嗯,只能说她有非出来不可的理由。 被困在疑似回忆里的日向创身体里的时候她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凭借优秀的记忆力,她尽力记下了他路过的每条路,每个视野里的建筑。 此刻,这份谨慎为她送来了情报。 喀拉喀拉。 夜色下的残破建筑群更不忍直视了,简直是可以登上杂志上的危楼榜单top3的程度。 就连虫鸣鸟叫都荡然无存。 漆黑的夜幕像个倒扣的玻璃罩子,过滤了所有活泼积极,只在这片南国小岛上留下永恒的寂静。 这片寂静,倏忽被打破。 这里是废弃医院的一层。 这座医院,在日向创的回忆中也出现过,但是,和现在这幅破旧的样子比起来,当初的医院可气派多了。 樱井里奈蹲在天花板的横梁上,耐心地解锁着通往顶层阁楼上的楼梯。 喀拉喀拉,喀拉喀拉。 生锈的机械锁在她的手心发出干涩的声音,复杂的机括结构简直专门在为难她一样,又涩又锈。 但……怎么说呢? 盯着厚重的铁锁头,樱井里奈丢开手里断掉的生锈铁丝,转而从头上拽下来两个发卡掰弯,一个搭在锁眼下方充当翘板,一个伸进锁眼中试探构造。 虽然她的动作青涩中透露着一股不熟练,但她就是莫名其妙有种预感——这种锁拦不住自己。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樱井里奈放空了自己,手上机械性地试探着,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把一切交给本能。 喀拉喀拉。 听着发卡和锁头碰撞产生的零碎动静,一些平常被她强硬排除在外的、零散琐碎的想法像无孔不入的海水一样,穿过她高热的额头,闯入脑海。 【好热,好闷……话说,这病总要有治好的一天吧?总这么烧着的话,人都给烧成加热器了。】 喀拉喀拉。 【多亏了我还记得 一些梦里的记忆,这不就用上了?我真聪明!】 【不过,日向记忆里果然还是有相当让人在意的事啊……】 喀拉喀拉。 【本部什么的,没听说过希望之峰有本部和外部之分,硬要说的话,倒是有一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外部……】 喀拉喀拉。 【狛枝凪斗那家伙,可恶,如果有得选,真不想和他产生什么交集。超高校级的幸运?被选进这场游戏里,真不知道幸运在哪儿了。】 【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他应该在入学之前患了很严重的病才对,短短几个月,怎么就能轻松自如地跑跳了?什么手术这么有效,高科技吗?樱井财团能不能掺一脚啊……】 想起樱井财团,就不得不想起死去的十神白夜。 【十神……不知为何,对他的死居然没有太大实感。是因为我的记忆被消除了吗?总觉得,现在的十神和以前的十神好不一样啊……我们以前的关系有这么差吗?】 或许夜晚代表着安全吧,所以人类的基因里,自然而然镌刻着在夜晚放松心防的片段。 每当漆黑的夜幕降临之时,总有人会望着天花板、望着顶灯、望着一望无际深蓝天空,想起家人来。 樱井里奈突然叹气。 【啊啊,搞不懂,为什么非得是我,一般拯救世界的主角不应该是藏着秘密的热血少年吗?日向那样的……】 【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 揉了揉眼睛,蜷缩在横梁上的粉发少女撇撇嘴,龇牙咧嘴地接着和手里的锁头死磕。 【可恶,都是绝望病的错,把我这种活泼开朗的美少女都磋磨成了这种怨气冲天的样子!】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作为这群笨蛋里为数不多掌握了一些真相的人,如果就连自己也放弃了希望,随波逐流地把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话,那才是真的辜负了爸爸妈妈! 就像回应她的坚定一样,就在这时,她手里的锁“咔哒”一声,弹开了。 “哦,亲爱的,爱你哦~” 这么轻浮的话,对着锁头似乎能轻易说出口呢。 嗯哼。 樱井里奈一撩头发,跳下天花板横梁,抓起身边一个塑料椅子伸长一勾—— 唰! 一条长长的梯子,顺着打开的天花板飞了下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藏着一些关于学生们的档案。” 少女的身影拾级而上,渐渐消失在如浓雾般的黑暗中。 “让我看看……我到底是脑子进了什么水,非要进这所见鬼的学校就读。” …… 与此同时,强制性陷入昏迷的日向创在做梦。 一些记忆碎片飞速闪回。 这里,似乎是一间教室?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愣愣地直视前方。 【你们听说了吗?好厉害哦,据说他要去希望峰学园念书了耶……】 【可是啊……那家伙有那么优秀吗?】 一些窃窃私语传进耳膜。 好吵。 我不想听。 这些像蝇虫嗡嗡声的无序声音,好难受,好吵,我不想再听到了…… 【咦?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听说,要进入希望峰学园,没有特别优秀也可以哦……】 【可是,那是仅仅招收全国各地最优秀的学生的学校吧?】 不…… 不要说了! 好想逃…… 离开这里,去哪都无所谓,离开这里! 可是,他的身体却轻易违背了脑袋,像蜡像一样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烦人的杂音还在继续。 【喔,还有这种方法啊……所以,那家伙也是吗?】 【我猜应该是的吧。】 【向往那所学校倒是无所谓啦,只是苦了他的爸妈了,要花那么大一笔钱,肯定不便宜吧,听说他的爸爸还……这种方法,还不如不去呢。】 【一定是的吧,因为我们都知道嘛,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被希望峰录取的特殊才能——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哦。】 第199章 这到底……说的是什么呢? 我已经完全听不懂,不明白,不理解了。 我现在很累…… 我只想睡觉。 —— 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不知为何,一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喘不过来气。 脖子就像被厚厚的棉花堵住了一样,胸口起伏困难,明明用力呼吸了,却一点空气都摄取不到。 我像个溺水的骆驼,或者被渔网捞到岸上的鱼一样徒劳地张大嘴,平躺着喘气,手脚却被渔网缠住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不仅如此,就连脖子上也像被蟒蛇紧紧缠住了,空气无法通过狭窄的喉管,以至于我的耳朵里出现了“嗡嗡”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我努力抬起眼皮向上看去,原来缠住我的不是蟒蛇,而是睡得一脸满足的罪木同学? 此刻,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入,在她微醺的脸颊上映衬出一条美丽的光路。然而我却无心在意。 因为我的头,正被她像个抱枕一样架在膝盖和胳膊肘中间,喉结正正好好被膝盖骨卡住,无法呼吸。 “啊……啊……” 就在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掉了的时候,罪木同学总算被我微弱,并且越来越微弱的挣扎叫醒了。 “啊啊,日向同学!” “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她吓了一跳,从床上跳了下去,一双手不安地紧握着,颤抖着解释:“因为我想叫你……但是,看见你睡得很熟,就没忍心叫醒你……” “然后……因为太困了,所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呼——哈——呼——” 我简直五脏六腑都充满了感激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几分钟后,才算彻底从死亡的恐惧中清醒了过来。 ——然后,我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我用力往下看,不知何时,破破烂烂的拘束带横七竖八地拦在我身上。 虽说绑法稀烂,仅仅凭着最基本的材料束缚着他罢了,但托罪木蜜柑的福,他现在被勒得手软脚软,一点都动不了。 “咳咳、咳、帮,帮帮我,”我只好求助一个劲解释的罪木蜜柑,“我被绑住了,动,动不了!” “怎么会!别担心,等我,我来给你解开!”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我总算好好地被从床上救了下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咳、咳咳!” 朦胧的余光中,隔壁床位被子摊开,褶皱平整,哪里像有人的样子。 对啊。 我明明昨天在帮忙照看病人来着,为什么自己会被绑到床上? 人呢? 此刻已经顾不上和罪木计较了,我抓住她的肩膀,冷静地问:“罪木,你看到狛枝和樱井了吗?” “诶……诶?” 她抵着下巴想了想: “诶?我早上进来的时候好像没看见狛枝同学,也没看到樱井同学,只有你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睡得很香呢。” 她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啊、啊!他们去哪儿了?发烧的时候可不能乱走!一不小心很可能会摔倒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然后加重病情呢!” “……” 我那是被绑住了,才不是睡得香!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绝望病明显会让患病病人的行为异常兴奋,处于这种状态的人干出什么事来都不意外。 杀人啊被杀啊都是麻烦事。 不能放任他们在外面逗留。 退一万步来说,把绝望病传染了别人,让所有人都变成行事诡谲的疯子也很麻烦。 就在这时,罪木突然小声惊呼了一下:“狛枝……狛枝同学?” 我脚步一转赶回了床边。 原本的被子被罪木蜜柑掀开,露出被子下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狛枝凪斗——???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 么好。 …… 他穿着过于宽松的病号服躺在床上,双手紧贴在身边,依旧保持着被拘束带捆住的姿势。 可能是发烧又盖严了被子的缘故,他出了很多汗,额头上的卷发湿哒哒贴在皮肤上,枕头被汗湿了一小块。 与此同时,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潮湿的病号服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就像被烧焦的塑料袋紧紧贴在烤熟的红薯上一样密不可分,勾勒出他瘦得过分的身体。 不仅如此,他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和紫茄子一样紫。 我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狛枝?!!” 虽然他嘴角带着笑容,在睁着眼睛看着我,但我觉得他的灵魂此刻已经通过空洞的眼睛飞出了身体,飞到了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罪木蜜柑摸了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 “狛枝同学……啊,温度更高了!还能听见我说话吗?狛枝同学?狛枝同学?!” 大大地睁着眼睛的狛枝凪斗充耳不闻。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略微起伏的话,我大概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狛枝凪斗竟然没跑,而是被压在了被子下面? “温度又上升了……这样盖着被子对发烧的身体不好,幸好,昨天我从药店带来了足够的退烧针。” 罪木蜜柑拿出“超高校级的卫生股长”的派头,从医疗箱里翻出新的退烧针,解开束缚带,抓住他干瘦的手臂,快准狠地插入针头。 “嘶——” 针尖插入皮肉的景象看得我牙龈发酸,但狛枝凪斗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 就在这时,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樱井去哪儿了?” “啊,对哦!樱井同学呢?”罪木蜜柑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原本一动不动的狛枝听见‘樱井’后,突然反应激烈地从床上像火箭一样弹射起身,差点拗断了罪木的针头。 他流着口水,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力气大到反抗不了,让人不敢相信他是个病人地呵呵大笑: “啊……你睡过去啦?她回来了哦!就像天狼星一样,‘咻’地一下,掀开我的被子,然后回来了哦!” 我扶着晕乎乎的头踉跄了两步,努力理解他的意思。 呃…… 意思是…… 樱井走了? 临走之前还盖上了他的被子? 话说…… 我好像有点印象? 我依稀记得昨天晚上的情形,在我睡着之前,温柔的笑,温暖的体温,和抚摸后颈略微冰凉的手—— 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我拨开他的手,无奈地点头,“我现在出去找她。” 校规不允许我们在外过夜,所以她不可能从医院跑出去。 现在时间还早,还没过早间黑白熊十点的早间播报。 她还生着病,一定跑不远。 “我,我也去!”挂着黑眼圈的罪木蜜柑自告奋勇地举手。 明明照顾了终里和澪田一整晚,早上才睡了一会儿呢。 “算了,你还是睡一会儿吧,二楼有休息室,我一个人就够了。” “啊、好,好的!” 而狛枝凪斗站在原地,大咧咧地举起双手,说一些听上去不像人类能说出来的话,听久了还有种掉san的感觉: “好冷呀,这里,今天是星期一,明天是星际三,好耶,我感觉有点呼吸很顺畅,今天天气一点也不好,早上好!” “噫!你的温度又上升了,快,快躺回去!” 忙碌的罪木蜜柑又强撑着把他按了回去。 “别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嗯!” 她这么说着,随即拔掉了弯曲的针头,撕开新的一包针。 把病人交给她应该没问题吧…… 嗯,应该吧。 “你照顾好他!” 我火速起身,离开了这个病房。 …… 出乎意料地,找到消失的樱井里奈并不是个困难的任务。 我的旅程刚开始便结束了。 我甚至连医院都没出,只是上下扫楼的阶段就在医院的四楼找到了消失不见的樱井。 她沉沉地躺在一地垃圾和医疗废物之间。 要不是他的视力比较好的话,没准就把这个和地板融为一体的不明灰色生物落下了。 “樱井?” 我赶紧跑到她身边,蹲下把人从垃圾里拽了出来。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浑身上下简直没一处干净地方。 昨天晚上新换的病号服皱巴巴,粘着不知道哪儿来的蜘蛛网和灰尘,两道灰印印在脸颊上,整个人活生生像从尘封的地窖里逃出来的似的。 她脸色通红地倒在我膝盖上昏迷不醒,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即使昏迷了也不自觉地蜷缩着身体,发热的情况看上去和楼下的狛枝凪斗不相上下。 “樱井?醒醒,醒醒!” 我不敢摇晃她,只能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 没有用。 她还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像个放料过多的樱饼,红通通地瘫在膝头。 “不……” “什么?” 我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不要……不……” “什么?” 我努力地贴近她,才能在近乎气声的呢喃中捕捉到一丝丝可以被称作“词语”的东西。 “不要……杀掉…新世界……” "碎片……集齐……" “神座……神座……不……” 后面都是一些听不懂的话,喉咙深处的呓语连绵不断,像从池底翻涌而出的浑浊泡泡一样难以辨析。 她在喊一个我并不认识的人名。 但是莫名地,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我的心头。我几乎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悄悄地伸出手,像做贼一样把手伸进她靠近我的身体方向的侧兜。 一块热乎乎,坚硬的条状物被我顺了出来,我连忙将它偷偷藏在袖子里。 真是疯了。 疯了!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趁他人之危的一天。 在樱井昏迷的时候从她身上拿东西,我怎么会这么做? 可是…… 可是! “神座……神座……” 她还在一遍遍念叨这个奇怪的名字,越听,那股强烈的,越来越近的预感就越迫近。 在这股预感的支撑下,我强撑着把东西还回去的想法,把人背了下去。 直到晚上,她还没有醒过来的预兆。 而揣着u盘的我,则在夜晚废旧的电子产品店的电脑前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第200章 “你怎么在这儿?” “啊,日向!你怎么跑出来了!” 左右田惊讶地捂住嘴,像躲避蟑螂一样避之不及地后退。 “喂!” 我的额头蹦出无奈的井字:“你躲什么,我又不是患者!” “那也不能排除你现在已经被感染了的可能性!离我远一点!” “你这家伙……” 我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诚实地往后挪了挪。 我不想和他起冲突,因为今天晚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我装作不耐烦地问: “大半夜的,你不在汽车旅馆里休息,跑到这边来干嘛?” “他是来找电子元件的……哈啊——” “哇!” 我被不声不响藏在黑暗里的七海千秋吓了一跳:“七海!你怎么也在这儿?” “唔?” 七海千秋歪头:“我来这边捡垃圾啊。” “捡、捡垃圾?” “对啊!” 她粉色的眼睛亮闪闪的,闪烁着名为“感兴趣”的光,“这里可是电子设施区域,很可能藏着宝藏哦。” “哪里是藏着宝藏!这里绝对到处都是宝藏!” 左右田抱起一个大块头屏幕,深情地对视,狠狠地亲了一口:“mua!看这流畅的线条,再看这复古的造型——啊,多么美的美人!我的手指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这才想起来,左右田的才能是“超高校级的机械师”。 对他来 说,这件摆满了各种废弃电子产品的店铺,或许和四敞大开的银行金库没什么区别。 我有点羡慕他。 拥有这种时时刻刻都能发挥作用的才能。 “哦,对了,日向你怎么……” 我心头一紧。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七海千秋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问话。 “唔……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里面有没有游戏主机?不论型号有多老都行,只要能开机就行。” 七海千秋凑了过来,好奇地摸了摸这位大肚子“美人”,祈求地看向左右田。 他绝对不会拒绝的…… 我心中腹诽。 果然。 “啊哈哈哈哈哈,当、当然没问题!” 面对美少女的请求,左右田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我怀疑就算七海说让他现场组装个游戏机出来,他也会“哈哈哈”笑着答应。 别的地方不说,关于机械,左右田还是有信心的。 “哈啊——好困。” 七海千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就这么席地而坐,专注地望着深一脚浅一脚在垃圾堆里探寻的左右田,一心一意期盼自己的游戏机。 啊,真倒霉。 我无所事事地靠在发霉的墙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 兜里的u盘在掌心默默发烫。 明明选了所有人都睡着的时间,精心避开了一路上所有可能遇到人的地方,就是为了保证这一路上万无一失。 谁知道今晚会碰上来寻宝的左右田和七海? 倒霉啊! 要是明天……樱井醒了过来…… 那我就没有机会知道u盘里的东西了。 要不再等等? 我双手合十,真诚地向自己记得的所有神都祈祷了一遍——祈祷樱井晚点醒,祈祷左右田和七海早点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离开,祈祷自己能从u盘里找到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唔……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七海千秋棉花般轻轻的声音传来。 一阵光亮闪过。 我好奇地被吸引了过去。 “好像是台电脑?唔……这个型号挺老的了,”左右田凑过来掂量了一下,无聊地得出结论,“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大概只能玩玩自带的单机游戏什么的了吧。” “好吧,我也不太感兴趣。” 我的心脏狂跳。 因为我看到了,电脑旁边的USB插口,这代表—— “给我吧,我想看看。”我尽量语气平稳地把手伸过去,生怕敏锐的七海意识到什么。 “你想要吗?好吧,那给你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七海把电脑递过来的时候眼睛还留恋地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 她想玩吗? 这疑惑只在我迫切的脑袋里停留了短短一瞬就被我甩了出去。 我几乎急迫地站了起来,编了个蹩脚的理由离他们两个远了点,不着痕迹地把u盘插了进去。 等待这马上关机的旧电脑读取的时间简直是我短暂的人生里最难熬的两分钟。 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两分钟后,一个文件夹弹了出来。 文件夹的名字叫—— 《希望之峰学园第77届入学学生资料名单》。 我呼吸一滞。 难、难道? 我可以从这份文件里得知我们的生平?得知我们为什么会被消除记忆,又为什么会被投入这惨无人道的杀人游戏里,为了活下去而互相残杀的原因? 或者…… 叛徒的名字? 不管是哪个都好,不管是哪个都是很有价值的信息。 我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这份文件。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这是份不完整的文件。 不仅仅是指人员不完整,还指名单内的信息也不完整。 我不可置信地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 名单内没有我的名字。 搞什么! 霎时间,我感觉天旋地转,那种奇怪的预感又来了,让我心里发紧,手心冒汗。 不,不是的。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毕竟你看啊,这份表上没有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别人啊…… 没有七海,也没有十神,也没有…… 等等,有樱井?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内心里这种复杂的情感是什么了。 我只能凭着一股不甘,愤懑,或者被排挤在外,像幼儿园小孩子一样不起眼的愤怒行事,如果可以任凭行为被感性支配的话,我想把这电脑连同戏耍了我的u盘一起狠狠折断,然后连同我一起丢进海里。 可惜我不行。 我还是个正常人,我的内心还没有被绝望病侵蚀,还能清晰理智地思考问题。 于是我只能怀着一股别扭的感觉,点开了她的资料。 【姓名:樱井里奈】 【性别:女】 【年龄:15岁】 【才能:超高校级的jk】 超、超高校级的jk? 一瞬间,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该说这才能出人意料好呢,还是怀疑这份资料干脆就是樱井为了整蛊我才留下的好呢? jk? 请问呢,谁家jk能无伤躲开蜂拥而至的机器人再凌空跳起两米高? 又是谁家的jk又像阴晴不定的猫一样时而亲近,时而翻脸? 我已经搞不懂了。 我真的搞不懂了。 这肯定是个恶作剧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绝望地接着往下看去。 【观察资料:我们在数以千计的疑似人选里选出了一百个候选人,在一百位候选人中,逐步投放观察者进入其生活,其中,候选人樱井里奈表现出了超乎常理的吸引能力,尤其体现在她‘学生’的身份上。】 【初步断定为‘超高校级的jk’,派遣更多的观察人员。】 【3月26日:观察到该候选人接触了关键人物西园惠】 【7月7日:观察到该候选人接触了关键人物狛枝凪斗】 【9月10日:观察到该候选人接触了关键人物十神白夜】 【12月3日:观察过程因关键人物西园惠干扰而终止,该候选人因意外袭击陷入昏迷】 【4月24日:经管理层一致投票,向‘超高校级的jk’樱井里奈发放录取通知书】 资料最后,附加了一份关于“超高校级的jk樱井里奈”的生平简介,最后一份有关她的资料,则是详细附上了一份她昏迷不醒的就诊书。 资料表明,身上大大小小的挫伤,烧伤,加上不明原因的贯穿伤和感染,一度危及生命。 甚至,她还伤了一只眼睛? 可是…… 我想起这几天和她单独相处时的经历,非常疑惑。 她并不是个保守古板的人,常常会尝试不同的穿衣风格,在灼热的天气下,她穿短裙和短袖的时间并不少。 然而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没有,白皙平整得非常符合她的身份,甚至连不均匀的晒痕都没有。 两只金色的眼睛也没有任何异常,能自如地转动,瞥视,虹膜可以收缩,甚至正常地流泪——科技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 而且,按照资料来说,她明明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可为什么希望之峰依旧向她发放了录取通知书? 事到如今,纠结这份资料的真假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错,按照资料的说法,她明明躺在医院里—— 我宁愿相信这份资料是假的。 开玩笑的吧? 樱井,虽然她游离在人群之外,浑身上下藏着数不清的秘密,有时候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有时候对自己恶趣味过头…… 虽然有这么多的缺点,随便数一数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过来…… 但是…… 我叉掉了资料,闭上眼睛。 但是,她积极、自信、坚强、永不放弃——像灼灼燃烧的太阳。 无论遇到多么绝望的问题,陷入多么无力的境地,只要身边还有这个恶趣味的少女在,哪怕她不够强壮,不够伟岸,不能用身体把所有危险因素都挡在外面…… 但只要还能看到她游刃有余的笑,我的心底就永远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定。 我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内心隐隐约约的怒火、嫉妒和委屈都随着这声叹息散去了。 是的。 我不得不承认。 樱井是我内心安全感的一部分,无关感情,只关乎她匪石不转的精神,如同茫茫海面上永远矗立的灯塔。 所以…… 我承认。 元气、积极、永不犹豫。 她的确是“超高校级的jk”…… 如果我也能有这样强大的内心就好了,这份资料肯定是开玩笑的。 身为成功入学了希望峰学园的第77届学生,樱井里奈绝对不可能身受重伤。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0-210 第201章 即使灯塔和整片海洋相比依旧渺小如尘埃,即使灯塔的光并不能实质性地把人从海里救出来,但只要灯塔还存在在那儿,永不熄灭的光芒就能带给迷航的人希望。 “唉……” 我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资料里身受重伤的樱井,接着看了下去。 左右田、二大、田中、花村…… 澪田、终里、罪木、西园寺…… 一个又一个同伴的资料从我面前如瀑布般划过,我走马观花一般看着,其中记录的都是一些相当基础的材料,姓名、年龄、联系方式什么的。 虽然没有十神和七海的资料。 但他们的才能我都知道。 一个超高校级的贵公子,一个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资 料里没有一个人的材料和樱井一样,里面有类似【观察日记】一样的记录。 侧面印证了樱井的确有些不同。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这种不同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且…… 为什么没有我的……? 我不愿多想,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 可能本来就缺损了一部分吧。 我这么想着,关上了文件。 刚想把u盘拔出来的时候,桌面上原本就存在的一份文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史上最大最恶劣绝望事件?” “日向君……?” “呜哇!”我被吓了一跳。 七海千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身边,吓得我赶紧趁着转身的机会用袖子掩饰,拔掉了u盘。 庆幸的是,半夜起床的七海困得直打哈欠,并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 “七、七海?” “唔……人类史上最大最恶劣绝望事件?” 七海抵着下巴疑问。 “这是什么?” “不知道……要看看吗?” 她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么头抵着头看了起来这份文件。 …… 人类史上最大最恶劣的绝望事件。 有一段时间内,在希望峰学园中,同一时间超过2000名预备生集体自杀的事件导致学园和政府全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件事成为了导火索,骚乱不断扩大,在罪魁祸首的有意操控下,“绝望病”蔓延全世界,引发了大量暴力事件,众多国家的军队政府失控被迫停摆,全世界各国陷入偌大的混乱中。 ——这便是“人类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 “什、什么?外面已经混乱成这样了吗?” 我不可置信,“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如今距离那时候又过了多久——外面、外面的世界还存在吗?” 即使是我,也明白这种程度的混乱已经称得上“世界级”了。 别说世界了,在这种程度的骚乱下,还有人类存在吗? 他、他们十七个人不会是最后的人类? “冷静,日向。” 七海千秋拍了拍我的手,表现出了和她软绵绵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冷静。 “现在思考这些事情完全没用,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游戏里的主角一样,有无数个困难摆在我们面前。” “困难要一个一个克服,怪物要一个一个打,想要解决最后的boss,就要先把沿路所有阻拦我们的怪物先清理掉。” “七海……” 我的脑袋乱糟糟的,只能祈求地看着她,被动地接受她的话。 “我们……我的家人……” 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妹妹,他们还好吗? 在这种程度的浩劫之下,他们、他们还活着吗? 我现在、稍微理解了花村的选择——这种一无所知的煎熬,真的会把人扭曲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前所未有的想法啊一个接一个从我慌乱地脑袋里蹦出来,然后安营扎寨。 “安心……日向。” 七海千秋久久地注视着我,粉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我看不懂的复杂情感。 “一切都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你还在这里,只要你和我们站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说完,她向前一步张开双臂想给我个拥抱。 我却忍不住退后。 好陌生。 这样注视着我的七海,好陌生。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要我还在这里? “呃——” 我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些记忆碎片,全都是各种各样的七海。 冷漠的、认真的、疑惑不解的、痛苦的、不忍的…… 沾满了鲜血的。 这、这是什么?!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我面前一闪而过,巨大的痛苦如同海浪般席卷了我! “呃啊——” 头、头好痛! “日向!” 在偌大的痛苦中,我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忍不住痛呼。 左右田的惊呼、七海的呼唤,全都像隔了一层玻璃一样被拦在我的世界外面。 【神座……神座……】 樱井如鬼魂般的呢喃缠绕在我身边,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在忽略这个名字了,我一定要找她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强忍住像被锥子凿脑袋的疼痛,晃悠悠站了起来,朝着满脸担忧的左右田和七海露出一个微笑。 “我、我没事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怎么样,但是,我尽力忍住疼痛,在不知真相的两人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 如何装作若无其事隐瞒自己。 微笑,温和又疏远的态度,状似亲昵的语气。 这是我从樱井身上学到的技巧。 敏锐的七海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但左右田真真正正被我蒙骗了过去。 “吓我一跳,日向你这家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都没察觉,“还以为你真的感染了,要在我面前倒下了呢!” “怎么可能,我的温度很正常,怎么可能感染。” 我的头很疼,但我学会了隐藏这种烦人的疼痛感造成的面部扭曲。只要藏起来就不会被发现了。 我扯出一个完全正常的笑容。 看上去非常成功。 左右田完全被我蒙骗过去了。 “喏,给你。” 他大大咧咧地递过来一个仪器。 “我做了一个通讯器,可以通过它联系在汽车旅馆的我们。上面还有个屏幕,喏,”他按了一下屏幕边上的按钮,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拆下来的液晶屏幕顺利地在黑夜亮起,稍微点亮了一角黑暗。 与此同时,在他手心,另一个屏幕也随之亮起了。 “虽然受限于电量,这个一次只能用三十分钟啦,”他挠了挠头,爽朗地比了个赞,“但这是个很好的开端,不是吗?” “谢谢……你真的很厉害。” 我接过他手里的通讯器,如果我有精神的话,真的很想成诚心诚意地再多赞美他两句。 但原谅我吧,我的头现在还在一跳一跳的疼。 骗人可真不是个容易活。 或许是看出我有点疲于应对,我们 很快就分别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u盘,资料,观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杂事就像蜘蛛的网一样,一圈又一圈,把挣扎着的我一圈圈饶紧。 藏在暗处的蜘蛛好整以暇地躲在天罗密布的蛛网后,以观察我,我们的挣扎为乐。 我们失去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 未来机关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座小岛? 叛徒又到底是谁? 我想不起来的才能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樱井会在入学前被【观察】?她所谓的重伤昏迷到底是真是假? 越是调查真相,藏在迷雾里的谜团就越多。 咚。 脚尖和门扉相撞的声音唤醒了我走神的意识。 我抬头,正好和粉发金瞳的小头像四目相对。 啊,不知不觉,我竟然走到了樱井的病房前。 我注视着面前挂着她Q版头像的雪白色的木门,试图透过这如她一样雪白的门直视她复杂的内心。 樱井里奈…… 这一切疑问的开始,都从她的u盘开始…… 不,或许是从我和狛枝把她从海边拽上来的那一刻开始,浑身缠绕着秘密和疑惑的樱井就像一颗燃烧着火焰的陨石,狠狠砸在我的人生里,把一切原本理所应当的都搅得天翻地乱了。 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 时至今日,我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无法确定了。 但是…… “呵……” 我自嘲地低头,手指搭上冰凉的门把手,轻轻摩挲着上面光滑的金属,轻柔得如同抚摸一只警惕心很高的野猫。 如果我们的过去缠绕着谜团。 那起码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在这大雾弥漫的禁忌之地里,我和她一样,都深陷在形不吊影的悬崖上,进退无路。 换句话说—— 如果真相后是吊死我的绳索。 那么起码现在,这绳索的一端已经套在了她的脖颈上。 想到这儿,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想笑。一想到她这样滑不留手的人也会深陷泥潭,和我们一样面对不知何处的威胁,这种感觉就让我的胸膛有点热热的。 ……好吧,我想我是有点幸灾乐祸。 我看了看楼梯的方向。 罪木蜜柑已经被我劝到二楼去休息了,她真的累坏了,摇摇晃晃上了楼,看上去随时都能睡在楼梯上。 我想我该把东西还给她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我收回目光,推开了她的病房。 “咔哒。” 我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月光笼罩的病房。 皎洁的月光如丝线般穿透云层,洒落在白色的病房里,银白色的纱线给陈旧的病房轻轻披上一层银白色的素色面纱。 窗外的树叶随风摇曳,夜色是浑浊的,而月亮清澈得格格不入。 她坐在床上,双手搭在被子外,歪头看我,散乱的粉色长发落在胸前。 她的轮廓在月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一湾静谧的山泉,朦胧得像个不真实的梦。 我们就这样,隔着无形的空间互相对视。 她似乎看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开口。 “日向……?” 我看着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就像我偶尔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月亮。 明明它离得很远,远远得挂在怎么也够不到的天边,只在夜晚自顾自地升起,每当我抬头看月亮的时候,看到它那么明亮,或圆或缺地挂在天边,就觉得它拒人千里之外。 但不知怎么,当我又低头看到朦胧的月光,毛茸茸地洒在地上时,我又觉得月亮很温柔,把自己变成了琐碎的,闪烁的丝绸,似乎又触手可及。 “日向?你怎么不说话?” 我回过神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屋子:“啊……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个时候醒了,有点惊讶。” 我自然地走近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发问:“怎么样,还好吗?你昏倒在医院四楼了,发生什么事了?” “日向……你……” 不知为何,她好像没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我拿走了,没有质问我,也没有朝我要u盘。 相反的,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 她竟然对我有一点担忧? 我又搞不太懂她的想法了。 所以,我干脆学着她主动出击:“樱井,神座是谁?” 第202章 空气凝固了。 呵呵……我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总之,一切都是时辰的错! 先找时光机!时光机在哪儿?! 樱井里奈呆呆坐在床上,面前,距离她不到一臂之遥的凳子上,坐着风尘仆仆的棕发少年,正担忧地看着她。 棕发少年歪着灰绿色的眼睛,问她“神座”是谁。 开玩笑的吧…… 这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床头摆着一个定时炸弹,并且炸弹的倒计时已经走到“1”了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真的需要一个时光机了! 我没在开玩笑。 或许给我一个超人也可以。 “日向君……在说什么呢,呵呵。” 她挠了挠脸颊,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话题,“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亮啊……” “日向……君?” 日向创皱起眉头,露出了那种不解的复杂表情。 “为什么要加敬语……?” 糟了,一不小心就…… 话说你也太细心了吧? 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的观察力吗? 怪不得能成为超高校级的…… 嗯,攻略家…… 嗯。 但是幸好,她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可以用。 里奈挠了挠脸颊,微微一笑: “日向君为什么这么问呢?距离总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某些东西越远离,相应的,某些东西就越靠近。” “有时候加上敬语,反而有种更亲昵的感觉……你不这么觉得吗,日、向、君?” “你这家伙……” 他忍不住捂住了脸。 差点忘了,樱井还在生病,说话方式奇怪得要死。 虽说如此,但是日向还是不想放弃这个趁着她生病,心理状态不正常的情况 下,从擅长隐瞒的樱井嘴里打听到消息的好机会。 他长舒一口气,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樱井,神座是谁?” “呃、呃?” 明显的,少女被他的直言不讳打了个措手不及:“你从哪听说这个名字的?” 日向创抿嘴不说话,直勾勾盯着略微慌乱的少女。 “唔……难道大好的独处时间,日向君居然想和我谈论无关之人吗?” 她搓了搓发尖,坚硬得像个到处都是刺的石头,找不到一丝可以进攻的缝隙。 “诶呀,这样会让我怀疑我的魅力的啊,日向同学。今天晚上的月亮这么美,难道不是为了你和我之间搭建的舞台吗?难道不想和我谈论风花雪月吗?正好,我很擅长这个哦。” “……” 日向创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无时无刻都在散发魅力的樱井让人无所适从。 原谅他吧,他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擅长进攻的女孩子好好聊天。 明明面对软弱的终里、一板一眼的澪田都没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她们的绝望病太没有攻击性了吧。 想到这里,日向创有点搞不明白。 别人的绝望病都或多或少地让他们本人表现出软弱的一部分,为什么轮到樱井的时候就变成这种攻击性性格?! 这绝望病到底绝望的是谁啊! “你……算了,你现在在生病,还是好好休息吧。” 日向创深深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肩头猛地松开,表现得像个垂头耷耳的兔子。 “我不该来打扰你休息的……说到底,我的事本来就与你无关,擅自来找你果然会让你为难……是我太冒昧了。” “……嗯哼。” 怪怪的。 太奇怪了。 樱井里奈目移。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现在坐立不安的却是她? 可是面对面前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她还是忍不住直叹气。 “你这种说话方式……唉……” 就算想找个人算账也做不到啊。 她没办法理所当然地把错全都推到他身上,想要才能,想自由地生活,想和朋友更平等一点…… 这些愿望本身并没有错,有错的,是利用了他的梦想的人。 要是还没认识他,自己当然可以优游自如地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他头上啊。 ‘反正都是不认识的人,背后说两句坏话也没什么吧。’ ↑当然会理所当然这么想。 但是吧……谁让她在失忆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得及躲开就认识了现在的日向创呢? “算了,真是败给你了。” 少女双臂一环。 “你知道的吧,我们所在的这所学园,希望峰。” 放弃了什么似的,她泄气地往后一靠,靠在床头上耸耸肩。 “这座学校的创始人,就是神座,全名神座出流。正是他建立了我们后来入学的希望峰学园,也因此,‘神座出流’这个名字,在某种程度上,也在希望峰里代表着‘希望’。” 但正是这“希望”,把一切推到了“绝望”的深渊里。 但她不会把所有真相都一股脑告诉现在这个天真的日向,不仅仅是因为她恐惧他身上背负着的诅咒,还因为—— 【因为我们是朋友】 “希望……?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 “……” 里奈微笑着,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想欺骗你,日向君,因为对你撒谎无异于消耗我们之间珍贵的信任。所以,真相需要你来自己寻找哦,要相信自己啊——” “就像我始终这么相信你一样,大侦探。”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就是,别拿你这一套再来对付我了。” 日向创忍不住移开了眼睛。 “真是的。” 他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第一任校长的名字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他也被传染上了绝望病? 就在这时候,紧闭的房门又被打开了。 黑暗的走廊里,突然传出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绝望……” 不约而同的,日向创和樱井里奈两个人心里同时一震。 有的人就是能做到这种事情。 他的武力并不超绝,威胁度也排不上榜,但是只要他一出现,就代表现在简单的局面绝对要被其人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搅得一团乱。 里奈沉痛地闭上眼:“狛枝……” 我们一般称这种人为“搅屎棍”。 日向创回头,差点被近在咫尺的绿色眼睛吓得魂飞魄散! “呜哇!!吓死我了!!” 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的狛枝凪斗扯出一个弧度诡异的微笑,身形单薄得像张纸,仿佛风一吹就能倒头就睡。 “啊……日向君,樱井君。” 他微微出声,活生生像个女鬼。 里奈也被他吓了一跳:“你……?” 她只见过被绑在床上的狛枝。 那时候他看着还挺正常的,除了会莫名其妙地胡说八道之外,神志看上去还挺清醒,还有余力用眼神对她冷嘲热讽。 雪白的月光下,清秀的脸上只剩下病态的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他站在床边,慢慢地抬起头,蓝白交错的领子皱巴巴地揉在颈边,衬得他原本就凌乱的白发更散乱了。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苍白着一张病态的脸,深陷于眼窝里的绿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嘴角挤出一丝矜持腼腆的笑。 ……怎么现在变成这幅病弱到不行的样子了? “……你们在做什么呢?” 他弱弱地微笑,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俩,要在他们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似的。 日向创还记着他傍晚貌似神志不清的癫狂情状,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乖乖地从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站了起来,试图把他按到椅子上。 “狛枝!你怎么跑出来了,你的病好点了吗?” “我现在感觉很好很好啊,前所未有的好!” 略显激动的白发少年径直略过了他,狠狠地(真的是狠狠地)坐在了少女的床边。 床都抖三抖的樱井里奈:??? 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发癫。 “嘭!” 一个枕头狠狠摔在墙上,弹了一弹,甩到地上。 日向创惊讶地张大嘴,看了看若无其事0帧起手的粉发少女,又看了看一个闪身避开超级导弹的瘦弱少年。 两人都嘴角带笑,泰然自若,堪称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 日向创恍惚了,迷迷糊糊地坐回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茫然。 难道…… 刚刚是我的幻觉? “哇哦,好冷静啊,”狛枝凪斗抱住自己,瑟瑟发抖,“樱井同学,看上去状态很好呢。” 他的状态好像好了一点,起码现在说的话人能听懂。 就是讲话一如既往让人不高兴呢。 “为什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养病呢,狛枝君?” 樱井里奈保持着礼貌的语气,说着挖苦的话,“想约我一起散步吗?您的身体看上去还很虚弱呢,我没有虐待病人的嗜好哦。” “没关系哦,我的身体完全很好,一点也不用担心哦!等等,对哦……我为什么要来这呢?” 他的脸上浮现一点点迷茫。 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搞得像是我请你进来似的。 里奈腹诽,切了一声: “狛枝君,天色已经很晚了哦,好孩子要在月亮落下去之前睡着啊,不然会被抓走的。” “是吗?” 狛枝凪斗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40度的高热摧毁了他的思维,他现在脑袋里全是稀奇古怪的想法。 比如打开窗户跳下去啊、把总是干扰让人讨厌的樱井绑起来丢进海里啊、或者直接把玷污了希望之峰的预备学科干脆利落地杀死什么的…… 嘛嘛,但是他的理智还没有出走呢! 所以这一切也只是想想罢了(乐) 所以说啦…… 他到底为什么要跟过来呢? 嗯……嘛,可能是想来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预备学科吧!哈哈! “……哈?” 看我做什么? 面对笑嘻嘻的人的盯视,狛枝日向创显得有点莫名其妙。 “等等、狛枝君,你出去了吗?” 而樱井里奈注意到了他病服上沾到的灰尘,疑惑地问道。 “哈?等、等等,”日向创看上去有点生气,“不是叫你好好在病房里待着了吗” 发烧发到胡言乱语还能自主行动,该说这人强大还好,还是顽固好呢? “唔……别这么散漫嘛,我可是、完完全全为了自己着想哦?” 狛枝凪斗露出一副亲昵的样子。 “为了大家的危险,我可是非常轻松地走一步看一步呢,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啦……我可是会高兴的呢!” 如同他们真的是亲昵的好同伴,就像他们还没发现他准备杀死十神的计划之前一样,还能像挤在悬崖上瑟瑟发抖的绒鸟一样互相蹭头,互相取暖。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日向创明明白白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幅样子还真有欺骗力啊…… 这张纯良的脸。 如果只看脸的话,有谁知道其清秀的皮囊之下藏着这么扭曲的灵魂呢? 纯粹的“希望”推崇者,为了见到最纯粹的“希望”,甚至可以计划杀掉自己的同学,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么想着,日向创忍不住把自己的屁股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这种纯粹的目的主义者更让人害怕,甚至超过了单纯的杀人狂带给人的恐惧感,因为你甚至不知道他会因为什么而发疯。 “真让人高兴啊,日向同学。” 狛枝凪斗摇摇头,乐呵呵地扶着下巴要求: “还有啊……日向同学,能不能和我说话?每次和你讲话,我都很高兴哦!” “哈?我没有惹你吧?” “哈哈,谁知道呢?” “你这家伙,那是什么态度!”日向吐槽,“不要仗着你自己病人的身份就胡作非为。” 里奈不想看见这张笑嘻嘻的脸,因此撇过脑袋去:“狛枝君总是这么活泼呢……但是别欺负日向君哦。” 此刻,一些过去的记忆萦绕在她脑海里,那张被水性笔画得一团糟的脸逐渐和面前这张流着口水的呆脸重合到一起,让人非常生气。 她撇了撇嘴:“欺负人可是不对的。” 混蛋家伙,简直让人想把他连人带脸一起摔进太平洋里淹死。 “虽然同样患了绝望病,但果然,樱井比你这家伙讨喜了一百倍。” 日向创点点头。 被两个人一起排挤的狛枝凪斗表情扭曲了一下。 “呵呵……你以为……你没有资格和我这么讲话——” 狛枝凪斗站了起来,表情很复杂,既有仇恨,也有遗憾,让他昂扬的声音扭曲得吓人: “你这个让人喜欢的……预备学科!!” 第203章 “狛枝凪斗!!” 粉发少女又惊又怒,直接伸手把大放厥词的白发少年推倒在地上:“你在乱说些什么?!” “嘶——” 被猝不及防推到地上,狛枝凪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还想说出口的别的话也被一下子塞回喉咙深处里。\ 樱井里奈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脑袋嗡嗡发响,气得脸颊通红:“你怎么——你怎么敢——” 这神经病,绝望病根本就没治好! 我就说就应该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把他敲晕扔进海里的! “呵呵……呵呵呵呵……” 被摔在地上的少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神经质又癫狂。 “这种有用的家伙……我为什么不能说?嗯?预备学科,预备学科,啊,很荣耀嘛,一想到和这样的人竟然做了同学,我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 “狛枝凪斗!” 怒发冲冠的少女从床上跳了下来,踢了一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的屁股。 “什么意思……?” 日向创肩膀一抖,茫然地看看地上的少年,又抬头仰望怒火中烧的少女。 在……讲什么啊? 什么预备学科…… 开玩笑的吧? “他脑袋不清醒了,别理他。” 里奈扯出一个微笑,摸了摸迷茫的日向创的头。 “可是……” “没有可是,他就是烧坏了脑袋,胡言乱语罢了。” 她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日向创只好咽下自己的恐慌和疑惑。 “别想这种无稽之谈了,亲爱的。” 少女一个翻身下床,随手抄起被子,干脆利索地把人一拉一卷推到墙角,彻底隔绝了他说话的可能。 “呼——” 少女拍拍手,偏头对他“wink”了一下,故作轻松地感慨: “轻便的话是不能随随便便地说出口的,狛枝君,学会说话的艺术,像我一样,就可以熟练地讨人欢心哦。” “我没看到……” 被卷在厚被子里的某个棉花糖男执着地蛄蛹:“我没看到!我可没亲眼见到他的档案!” 档案。 这两个字让日向创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砸得他头晕目眩。 他……消失的档案! “闭嘴。” 一脚把某个被子卷踹出病房,神清气爽的里奈刚关上门,就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空气寂静,如同抽掉了屋子里的所有空气,四周坚硬的墙壁塑料膜一般压迫着在场的三人,五脏六腑受到无形的挤压,连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也要被强硬地拽出去。 怎么不说话? 一卡一卡地转头,她看到日向创低着头坐在床边,指节修长的双手紧紧抓着雪白的床单,挤出一道一道坚硬的褶皱,看得她眼皮一跳。 no…… 别这么对我吧…… “日向?” 她声音小小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 低着头的少年一言不发。 窗外如水般的银白月华洒落,轻纱般拂过他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太亮了,亦或是她烧得太严重了……哈,哈哈…… 一滴冷汗划过她的额头。 怎、怎么总觉得日向的发色有点不对……? 应、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遇到这种情况的话,第一个反应应该是…… 里奈面对着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沉寂少年,一点点、一点点,不着声色地后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现在可是知道这家伙到底是谁的! 一步,两步,三步—— 她就像森林中最谨慎的薮猫,巧捷万端,机变如神,潜伏在最低的叶子下,抖擞一双金色的眼眸,伺机而动。 赌上……赌上本人打了数十款恐怖游戏的经验! 樱井里奈深深地、慢慢地呼了口气,分出一部分注意放在脚下,注意那些散乱堆放的杂物,一边躲,一边向门口靠近。 小心小心再小心。 绝对不是她怂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寂静无声的静谧房间,除了少年略微急促的呼吸之外落针可闻。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和随时都会爆炸的煤气罐没有区别。 虽然撤离的过程很顺利,但樱井里奈的心头始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即使她没有直面过传说中的“那个人”,但从同伴的三言两语中也能勉强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杀人不眨眼。 不受控制。 残忍的帮凶。 在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中,他的形象似乎都接近一个冷漠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领导者。 和普普通通的男高中生日向创比起来,神座出流的确称得上“超高校级的希望”,他的身上汇聚着全人类的希望。 就像偏科的运动员遇上了来自未来世界的全科机器人。 人类怎么能打过机器人?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果不其然发生了。 “没见过的人……” 她轻推开大门的时候只感到一阵冷风闪过。 几乎是眨眼间,长而漆黑的发丝就把她整个人完完整整笼罩了起来! 冰冷,蜷曲,漆黑浓重的长发,沉重到让人几乎闻到湿漉漉水汽的发尾,散发着病态的冷气。 这些,冷冰冰的发丝,一瞬间让她幻视了蜘蛛。 蜘蛛,这些平常不起眼的家伙。 栖息在不起眼的墙角,一圈一圈地用透明的线织造陷阱,先是一颗豆子大小,然后,是一颗苹果、一个西瓜,直到这片黏腻脆弱的陷阱有他自身一百倍大才会施施然停下。 只要撞上过蜘蛛网,就绝对不会忘记那种触感。 被锁定了。 像顽固的口香糖,挥之不去的阴影,哪怕洗脸,哪怕淋浴,很明确地告诉自己所有蛛网都洗干净了。 可是只要哪天想起来撞破蜘蛛网这一幕,脸就会跟着痒痒起来,无关事实,满是幻觉。 粉发少女保持着打开门的姿势凝固了,尽管她的脚尖离空旷的走廊仅有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之遥,竟然比深渊还难跨越。 因为蛛网的阴影还在她身边挥之不去。 “你是……谁……?” 横平竖直的,没有波动的淡漠声音。 日向是亲切的,温暖的,关切的;这个人是冰冷的,淡漠的,他们共享相同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会被杀死的,绝对会被杀死的!’ 这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目下无尘的目光,像蛇一样冰冷,又像针一样危险,足以一瞬间之内杀死她千万遍—— 超级危险! ‘不要动,不要说话。’ 她的脑海里,和自己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声音低声呢喃。 ‘不要反抗……只要不反抗……’ 不知为何,她非常熟悉这样的目光,就像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内生活在这种目光下,无比明白怎么在这种高压中生存下来。 可是—— “日向……你这家伙……” 粉发少女深吸一口气:“玩什么变脸……”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少女灿金色的双瞳如骄阳般猎猎燃烧! 一段奇怪的文字凭空出现: 【尊敬的玩家】 【欢迎回到imoto模拟器!】 如山般巍峨的压力瞬间崩塌! 灵活的少女以一种自己都不可置信的速度转身抓住他的手腕,核心用力,一翻而过。 一股清凉的水雾从她袖间藏匿的瓶口喷洒而出!正中少年白皙的脸颊。 “你——” 黑色长发的红瞳少年惊讶地瞪大眼睛,摇摇欲坠地软下身体。 纯粹的,鲜艳的血红色,细细的白色纹路。 如同盛放在血池里的枯骨。 这是少女视野晦暗下去之前,见到的最后的颜色。 —— 不知过了多久。 “唔……” 头,好痛! 好像被谁从身后狠狠甩了一个闷棍,被塞进洗衣机里转了一万圈,再拎出来用棍子狠揍一顿甩干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正常。 我睁开眼睛,只觉得还不如让我昏迷了来得2痛快。 “嘶——” 难道地震了吗?把我压在废墟底下了吗? 我忍着剧痛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目之所及的是一片狼藉的病房,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唯一还能勉强称得上“完整”的东西只有铁做的架子床和铁打的柜子,剩下的东西不是碎了就是瘪了—— “发生……什么事……” 我茫然地跪坐在地上,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这里是哪儿,自己在这儿做什么。 我的记忆像被暴力揉搓过的纸,一行行本该清晰明了的字迹被揉成一团难以辨认。 我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我甚至…… 不知道我的名字。 余光里,那抹樱花般明亮的粉色唤醒了我的视觉。 那是个高挑的少女。 身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面朝下 趴在地上,明亮的粉色长发如瀑布般向四面八方弥散,看上去像一朵盛开在灰烬里的粉色樱花。 明亮得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 我不明白她是谁,就像我也不太明白我是谁一样。 但我的腿依旧颤巍巍地撑起了我惊讶的身体,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一步一跌地踉跄走过去,直到跌坐在她的左侧才罢休。 我的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了出来,从柔顺的发丝中央穿过。 以五指为梳,掬起一捧粉色的支流,让它汇入了宽阔的河流,露出少女陌生中带着些许熟悉的侧脸。 细长的眉毛,圆圆的眼睛,略微带着弧度的脸颊,很漂亮精致,但又不失伶俐的长相。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认识的,不然,两个陌生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倒在一起?除非我们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呃…… 应该不是……吧? 我伸出手,碰了碰昏迷的她的脸颊,为她擦掉碍眼的那抹灰印。 “ri……” 一个不注意,陌生的音调自然而然地从我的沙哑的嗓子里冒了出来。 ri……? 我觉得这应该是她的名字。 可是当我主动回想的时候,有关过去的事又像滑不留手的鲶鱼一样轻触我指尖,摆摆尾巴,灵活地从指缝中溜走了。 可恶…… 想不起来…… 头好痛…… 棕发少年茫然地坐在少女身边,用手指轻轻地点触她的侧脸,蜻蜓点水一样,与其说想唤醒她,不如说通过确认她的存在,在确定自己也是真实存在的人才对。 不知道这样呆呆地坐了多久。 直到月亮爬下树梢,直到深夜的凉意渐渐透过衣服攀附上膝盖,如雕塑般的两个人才有了点动静。 “唔……” 似有若无的闷哼响起来的时候,我几乎瞬间回过神来。 让我不安的是,明明刚才我的心还因为在她身边而安定。 而现在,我的手却明明白白地攥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高高悬在她的头顶。 我恍惚了一下。 为什……么……? 一无所知的少女趴在地上,长长的睫毛颤抖,眼见要苏醒了。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是敌人? 是朋友? 她……睁开了眼睛,是——灿烂的金色…… 我不由自主愣神,盯着她金色的眼睛看了很久,什么也没想, “日向……?” 她醒了。 看上去好累。 日向? 是我的名字吗? 她,费劲地伸出手,带着伤痕的手一点点从地上摸索,沿着我的膝盖向上…… 诶?难道是在找我 我不确定要不要主动说话,于是我只能主动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握住了她虚弱无力的手,做出一副熟悉的样子,紧紧地抓住手心中这只冰冷的手。 我这么做对吗? 她在呼唤的“日向”,是我吗? 我不确定,所以我只能装出一副熟稔的样子,低声模糊地应和了一声“嗯”。 “……” 她愣了一下。 是我做错了吗? 我紧绷起身体,随时做好为了保护自己而落下手里的石头的准备。 “啊……你这家伙,一声不吭的……吓我一跳。” 幸好,良久的沉默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回握住了我……我的前半截手掌,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们之间手竟然差了这么多,我的手几乎比她大了一个号。 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服准确传递给我,冷静的声音稍微抚平了一点我的不安。 我们应该是朋友。 我为这个结论而单纯地开心着。 “你……没受伤吧。”她用微弱的力气晃了晃我的手。 “我还好。” 我心虚地放下手里的石头,攥紧了她软弱无力的手。 “哈,那就好……” 她扑闪了两下眼睛,急促地喘息了两下,促狭地笑了,断断续续地讲着: “你、你这家伙……人情真是,欠、欠大发了,不、不卖身给樱井集团简直……简直天理难容……” “真是的……我还没做过,这么、亏本的生意呢……” “啊,是吗?” 明明不是什么温柔的话,但奇怪的是,我也不知不觉跟着勾起嘴角,跟着笑了起来。 啊,一不小心就、放松过头了。 回过神来,我吓了一跳,连忙摆出一副像小学生一样认真聆听的样子。 “笑什么笑,扶我、扶我起来!” 误会解除,我自然是乖乖地把她搀扶了起来。 她的手下意识在面前挥舞了两下,目光毫无焦点。 我的心像过山车一样极速下降。 第204章 “所以说嘛……” 她本人则是很无所谓的样子,放心大胆地被我搀着,坐到床边,笑眯眯地说:“你的人情欠大发了,要卖身赶紧卖哦,否则等我出去之后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卖身倒是没关系……不过这是违法的吧……” “此言差矣,”她晃晃手指,“小日向,这里是现代社会,和封建的奴隶社会随便买卖人口可不一样,我们有更文明的办法卖身。” “什么办法?” “这个嘛……” 她伸出一根手指,声调昂扬地朝他挤出一个wink:“嘛嘛,当然是劳动合同啦!” “啊……这个……” 仔细一想…… 算了,还是别仔细想了。 “可以自愿签署劳动合同嘛,当我的……嗯……” 她扶着下巴沉吟:“鉴于日向的亲和力,感觉把你放到销售部门很适合啊……” “喂喂。” “开玩笑~日向这种心软的人,一定会轻轻松松就被对面的老狐狸把底价骗出来的~这样吧,来当我的生活助理,负责给可怜失明的我读报纸,摆餐具,读弹幕,怎样?” “……” “好啦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我现在好累,想休息了。” “可是……这里的床已经不能住了。” “没关系,我在隔壁休息一下就好。来,扶我去隔壁,顺便看看那个讨厌的家伙还在不在外面。” 打开房门,外面的人早已不在。 幸好,废弃病房的墙还是很牢固的。 隔壁房间还维持着原来的摆设,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能入住。 “好了,我到了。” 见他还想跟进来,里奈及时制止了他: “OK,OK,如果你想现在就适应一下生活助理的生活的话,那么首先,我要教你一件事——” “首先,不要对雇主的作息有任何的质疑,懂了吗?” “懂了。” “非常好。” 樱井里奈关上了门,笑眯眯地把担忧的视线关在外面。 “……” 呼——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左右转动视线,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障碍,坐到床边。 虽然她失明了,但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一股奇特的视野在眼前展开,就像…… “简直像蝙蝠一样嘛。” —— 神座出流——这原本应该是希望之峰第一任校长的名字。 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却被另一个更为恐怖的人发扬光大了。 那是人造的明星,科技浓缩的产物,【神座出流计划】的唯一成功者,是希望之峰诸多站在人类顶峰的人才曾经的遗留汇聚在一起造出来的人造怪物—— 【超高校级的希望】,神座出流。 同样也是原预备学科学生日向创。 希望之峰那些脑子有泡的家伙,多年来从预备学科的学生中大肆敛财,聚集了相当惊人的财富,用以支持他们的人造希望计划,又连个保险机制都不上。 不仅如此,还敢大喇喇地藐视法律,替杀过预备学科的正式学生掩盖罪证,用自己在政界的影响力压下学生家长的反抗。 神座出流…… 不,日向创。 就是经他们欺骗,而被改造成集所有 才能为一体,失去感情和记忆的受害者。 除了神座出流,还有一个人也值得注意。 第78届希望之峰入学学生,【超高校级的辣妹】,江之岛盾子。 她在在校期间伙同神座出流,逼迫学生会的13名学生自相残杀,并录制视频到处传播,鼓动当期所有预备学科生自杀示威,由此引发了“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 而77届全体学生被染上绝望病,散布全国,发挥自己原本应该用来造福全人类的才能,来制造一场又一场混乱。 “搞什么……面对这种人……” 樱井里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温热的小臂。 上面一片平整,没有任何疤痕或伤口。 但那里原本应该有一个疤痕的。 因为她,是因为车祸延迟入学而侥幸错过一切的,第77届唯一的幸存者。 在江之岛盾子被击败死亡后,剩下的77期生原本应该同样被处刑。 但是,击败了江之岛盾子的,原第78届【超高校级的幸运】,现未来机关重要领导者苗木诚挺身而出,为他们争取了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那就是清洗掉他们的记忆,把他们投入高度模拟现实的新世界程式中,让他们好好地,再次度过一个没有江之岛盾子的高中生活,从而起到让他们改头换面的作用。 而担任这一过程的引导者,即为原77届生,樱井里奈。 以及原78届班长,【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七海千秋。 但是她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潜入了医院存放档案的地方,找到了属于大家的档案,强烈的刺激之下,她成功突破了新世界程序的封锁,回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里奈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说,为什么新世界程序里会出现黑白熊?” 就像原本为了让罪犯洗心革面的监狱,竟然没有配备狱警,让他们自由自在地自相残杀一样。 太奇怪了。 只可惜,新世界程序一旦进入,除非外面的人主动终止,否则,内部的人是无法主动退出的。 这制度原本想得很好…… 少女的脸逐渐变得幽怨。 但能不能考虑一下无辜的我的感受? 说好的夏日修学,突然变成了相爱相杀大逃杀就算了。 为什么神座出流本人居然同意了封闭记忆,进入新世界程序,以“日向创”的原本面目面对他们这些同伴啊? 为我发声! 为我发声! 想到这里,里奈深深地叹了口气,向后一仰,躺在床上,伸出手,手指在虚空中来回滑动。 【imoto模拟器】 她曾经玩过的游戏。 竟然出现在了现实里。 如果她中二一点的话,可能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金手指吧。 可惜。 她百无聊赖地在莹蓝色的屏幕上滑动。商城,任务栏,角色,等级,道具,全部一比一还原她玩过的imoto模拟器。 嗯哼,新世界程序,很神奇吧。 “苗木你这家伙……” 一想到稳重靠谱的苗木居然做了这种事,她就有点想笑。 甚至为了还原,构建了太宰治、五条悟的形象给她送道具吗? 他温我哭。 她这么想着,解开病号服的扣子,把手伸进病号服外套内部一个隐藏的口袋,隔着布料抚摸里面坚硬的水晶。 希望的碎片。 如同游戏里的任务道具一样。 曾经77期的同伴们心中尚且存在的希望,被做成了希望的碎片,隐藏在他们的数据内。 只要拼凑齐6个碎片,新世界程序完全启动,就能消灭他们心中的绝望,把他们重新变回即使没有洗脑也不会发病的正常人。 原本这碎片应该像挂在树藤上的葡萄一样,润物细无声地接受大家的同学之爱,直到成熟后自然掉落。 但黑白熊的出现断绝了通过这个温和的方法实现的可能性。 依旧能只能铤而走险走向另外一条路。 在最深沉的绝望中,让他们的内心迸发出希望的火花。 如同一闪而逝的花火,片刻爆发后,留下深沉的希望余韵。 被子里,她的指尖一片一片,从暗兜里划过。 垂下眼眸,每一片,都寄托着伙伴们对她的信任和希望。 这一片,属于最早的殉道者,十神白夜。 这一片,属于一个为了少爷付出生命,可悲又可敬的少女,边古山边古。 这一片,属于看破了自己,战胜了胆怯的黑手i党,九头龙冬彦。 六片碎片,集齐了三个。 还剩下一半,她就能解开新世界程序,把还剩下的同伴完整地带出去……大概从西园寺、终里、澪田、七海她们下手比较容易吧。 可是,不面临死亡的威胁,真正璀璨的希望,还有可能会出现吗? 在这种略微诡异的气氛中,她握着这些硌手的东西,烦闷地睡去了。 她现在只想集齐这些该死的碎片,把自己从这个鬼地方救出去。 …… 第二天,她是被谁呼唤起来的。 “喂,樱井,醒醒。” 谁…… 大早上的扰人清梦,没有公德心啊。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竟然是毛茸茸的发丝。 就是蓝色的视野让她非常不适应啊。 “你终于醒了。” 穿着常服的狛枝凪斗眯起眼睛,爽朗地朝她挥手:“还以为叫不醒你了呢,差点就直接动手了,哈哈。” “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一个翻身从床上翻起,里奈貌似“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手指直直地朝他的脸戳过去。 “诶呀,我才不会对樱井做那种事呢,毕竟樱井现在,是我们的希望啊……” 笑眯眯的棉花糖男也“不经意”地躲开了袭来的手指,抱着手臂感慨道:“如果没有樱井的话,很难想象我们团结到一起时的样子吧……我可是很喜欢樱井同学的。” “哪怕樱井同学冷酷地把我关在门外,我也还是这么想的哦。” OK,知道你讨厌我了。 绝望病起码还做了件好事,让这气人的家伙嘴里尖酸刻薄的话变得好接受了许多,就像游戏里的过滤系统一样,绿色健康小清新,这点挺好的。 樱井里奈看了一眼窗外,才想起来自己看不到。 “你过来干嘛?罪木没有拦着你吗?” “啊,忘记说了。” 他皱起眉头,好像有点为难地扶着下巴淡淡道:“音乐厅那边……好像发现了尸体,大家都被叫走了,剩下樱井同学一个……所以我秉持着对樱井同学负责的态度,来贴心地提供叫醒服务了哦!” “什么?” 谁死了? 谁又死了? 怎么又死了?! 第205章 “我不明白,到底谁会干这种事!” 她来到现场的时候,闷热的风混杂着争吵声传来,逼得她犹豫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这么热…… “怎么了?樱井同学。” 近在咫尺的耳边,传来狛枝凪斗低沉的声音,略带调侃地问她:“不进去吗?大家都在等着呢。” 离得太近了。 这家伙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稍微离我远一点,可以吗,狛枝同学。” 她不着声色地推了推墨镜,推门而入,和身后的他拉开距离。 一进门,比起吵闹的声音,更容易感受到的是难闻的血腥味,而且由于闷热的房间,这股味道变得有些折磨她因为失去视觉而变得过于灵敏的鼻子了。 果然…… 樱井里奈悄无声息抬起袖子捂住鼻子。 对现在恢复记忆的自己来说,直面尸体还是有点勉强,有时候人果然还是没有退路比较好。 诶,勇气。 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这里是新世界程序的时候反而勇敢一点。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破罐子破摔吧。 【购买[空气清新剂]?】 这算破坏现场了吧! 她悄无声息叉掉面前的弹窗,撇撇嘴,还是强迫自己适应了这股难闻的气味。 她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 “哟,大家,早上好!” 紧跟其后的狛枝凪斗阳光开朗地朝所有人挥手:“看见诸位希望齐聚于一堂,我这样的人渣竟然有幸参与其中,真的非常感动啊!” “这种说话方式……” 左右田眯起眼睛,露出嫌弃的表情。 索尼娅惊讶地捂住嘴:“狛枝,你的绝望病治好了?” “呜噗噗,既然已经发生了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我就把绝望病收回来了呀!” 黑白熊像触发了关键词的机器人一样突然跳了出来,无所谓地挥挥手: “一个套路用太多就不新鲜了,为了避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给大家提供更新鲜的杀人体验,本校长可谓是尽心竭力啊!” “今天也是绝赞的一天,请大家为了活下去,尽情地互相残杀吧!呜噗噗噗噗噗!” 放下这句让人生气的话,它像来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太好了……” 罪木蜜柑松了口气:“终于……终于结束了。” 她没日没夜照顾病患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今天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 绝望病消失了? 樱井里奈背后毛毛的,忍住自己瞥向身后笑眯眯某人的脸。 那这家伙早上…… 不,哥们,你ooc了知道吗? 你不是这么阳角的人设吧! “怎么了,樱井同学?” 换回平常装扮的狛枝凪斗笑眯眯地朝她微笑,这张清秀的脸不崩坏的时候观感还是挺好的。 话说,她还在教室里上学的时候,依稀记得和这家伙的关系还不错来着? 樱井里奈恶寒地抖了抖,向着最中央的尸体走去。 ……太可怕了,还是走吧。 …… 两个尸体并排放在地上。 日向创远远地坐在最远处的椅子上,盯着众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彩色的霓虹灯光在他身后不断变换,他身前投出一片巨大的阴影,他的神色藏在阴影之下明灭不定,看不清楚。 罪木蜜柑一边做尸检,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日向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明明长相还是原来的长相,但就是看着让人有些害怕……尤其是和他的眼睛对视的时候,总觉得压力很大,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据说,是他第一个发现了死者。 可是,他竟然没有主动调查,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最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我们,视线也很让人有压力,就像……就像以前她那些“朋友一样。 作为一个新晋的瞎子,本来就不会看气氛的樱井里奈做事更横冲直撞了,直直地朝着七海千秋走了过去。 “早,七海。” “早,里奈。” 两人靠在一起寒暄。 “今天好些了吗?看你的脸色还是有点不好,要好好休息啊。”七海千秋摸了摸她的额头。 颇有前辈的风范。 知道她也是自告奋勇来拯救大家的樱井里奈更喜欢这个迷糊的孩子了: “放心放心,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我才不会被区区这些小病打倒呢。” “诶,你的眼睛……为什么戴上了墨镜?” “哦,你说这个啊,”她指了指戴在鼻梁上的墨镜,爽朗一笑,“好看吗?我从商店里找到的,很适合我的风格吧。” “嗯……”七海千秋左右端详,盯着反射出自己的脸的漆黑镜片,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除了尺寸之外,一切都非常合适呢!像为你量身定做的道具一样。” “嗯哼~” 粉发的少女从喉咙深处哼出一个得意的鼻音。 “里奈。” 日向创突然出现在她们背后,打断了对话。 “早啊。” “诶?” 樱井里奈惊讶地转头。 她还真没注意到日向竟然也在。 “早啊,日向,你起得这么早吗?怎么早起的时候都没叫我。” 所以她才被反常的狛枝凪斗站在床头吓一跳。 “是我发现了尸体。”他后退一步让开距离,淡淡地转向神色不明的七海千秋: “抱歉,七海,我有事跟里奈讲。” “没关系。”七海千秋善解人意地让开了位置。 粉发少女被扶着小臂,走到日向创原来待着的霓虹灯下,远离了人群。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变得这么好了吗?” 索尼娅凑过来,一脸好奇:“日向竟然直接喊她‘里奈’诶,在你们国家,这是很亲昵的称呼吧?” “是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恢复正常的终里赤音凑到七海身边,挠了挠头:“日向那家伙,一整个早上都是低气压状态,他那样的好人都这么为难……到底是谁杀死了澪田和西园寺!可恶,我一定要把这家伙揪出来!” 另外一边,被当成真盲人搀扶到犹带着余温的座位上的时候,里奈还愣了一下。 好吧,果然她还是没办法把日向当成神座来看待。 明明就不是一个人嘛…… 可恶,苗木君,如果这是你的阴谋,那我承认,你赢了!如果日向这种有趣的吐槽役消失了的话,她大概会感到寂寞吧。 即使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起学习过的同学。 “死的人是谁?” 日向创淡淡的声音传来:“澪田唯吹和西园寺日寄子。” 他尽量使用客观公正的语气描述情况,避免产生误差。 “西园寺日寄子的死因是失血过多的休克性死亡,澪田唯吹的死因是窒息,第一个死的是澪田,在我回到汽车旅馆找帮手的时候,西园寺日寄子也被杀害了。”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本能告诉他,要隐藏好自己的异常,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不是以前的【日向创】。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抬头,疑惑地歪头:“那个…… 你还好吗,日向?” 【日向创】心里一沉:“怎么了?” “你听上去无精打采的,好像没睡好似的,有什么烦心事吗?唔……看在我们的交情的份上,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做一下倾听者啦……”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很善意,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她犹疑的尾音。 【日向创】低下头,注视着面前似乎警惕起来的少女,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很好。” 你是好了,我一点都不好! 日向创不会这么说话! 里奈挂起勉强的笑,只觉得屁股底下有刺,刺得她坐立难安,只想跑出去。 他是个底色温柔的人,拥有超强的共情能力,有时候会因为这种共情能力显得有些热血上头,但总而言之,是个可以放心地捉弄他而不用担心会遭到报复的人。 面对同伴的死,他才不会平淡到冷漠的程度。 樱井里奈向后坐了坐,尽力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你别装了,聪明机智的我早就看破了你的伪装!你超高校级的演技最终还是抵不过本人细致入微的观察力——神座出流! 救命啊苗木学弟,你的游戏里有鬼啊! “你们在聊什么?” 就在这时,救世主出现了! 一个身影插入他们中间。 “啊,是预备学科啊,为什么你还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呢?一看到你假装无辜的脸,我啊,就感觉连呼吸都不畅快了呢。” 狛枝凪斗的语气非常不好,看好的希望的种子竟然只是个连才能都没有的预备学科……这种期望被辜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了对日向创的厌恶。 “……” 樱井里奈死鱼眼。 救世主消失了……!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样,棕发的少年闭上眼睛,握紧拳头。 预备学科…… 虽然不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被狠狠刺痛了。 【[日向创]的心情剧烈波动!】 等、等等! 里奈吃了一惊。 不应该是神座出流吗? “少说一点,”她顾不得怀疑提示的真实性,赶紧站了出来阻止他接着刺激他,“别这么刻薄,我可不想再给你收拾一次烂摊子。” “日向,你去调查一下现场?” 沉默着的日向创盯着她,良久,缓缓点了点头,离开了这个略显拥挤的角落。 “樱井同学好善良啊。” 狛枝凪斗对她的态度竟然也一转往昔,笑眯眯地低头:“这么体贴的樱井同学,简直散发着闪闪发亮的光芒,像指引我们前进的道标哦。” 我可不想当你的道标。 被你当成希望的下场就只有被你暗杀。 樱井里奈把滑下去的墨镜稍微往上扶了扶,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把这家伙的赞美当成一阵风放掉。 狛枝凪斗也没有趁机穷追猛打的意思,绿色的眸子里满是调侃:“如果樱井同学有什么,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讨论,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神经病。” “恰恰相反,樱井同学,我可以保证,即使我的存在渺小如尘埃,但我本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疾病——起码精神上没有。” 狛枝凪斗慢条斯理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爽朗得像个真正的男高中生。 “我是如假包换的正常人哦。” 这就是冲突所在了。 如果狛枝凪斗在入学前已经病到了必须长期住院才能维持生命技能的程度,那么他怎么能顺利入学77届,又怎么可能成为绝望残党,满世界传播绝望,直到被希望机关抓住,洗脑投入新世界程序呢? 不,没准只是重视超高校级的人才的学校治愈了他的疾病也说不准。 里奈本能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别聊这个了,要是班级审判出了问题,我们都没有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还是先找线索吧。” “如果你不想聊的话,嗯哼。” 狛枝凪斗移开目光,放空地盯着,在那里,两个尸体并排躺着,脸颊都有不正常的酡红。 罪木蜜柑正在为她们做尸检。 “真可悲。” “如果……”里奈深吸一口气,用自言自语的声音低声喃喃,“如果你被洗脑……” 狛枝凪斗歪头:“嗯?就算是我这样的人,樱井同学,也是会为了保护自己的脑袋而大打出手的哦。” “如果是为了你的希望呢?” 狛枝凪斗沉默了一会,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颇为苦恼地叹气:“这种问题还需要回答吗?我还以为我说得已经够多的了,每一次我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像我这种人,成为希望的垫脚石,是我无上的荣幸啊,我可以为了希望,付出我的一切,这是我的人生追求。” “你这种家伙,就像漫画里的反派一样。” “反派?那樱井同学大可放心,我可是绝对站在人类这一边的。”狛枝凪斗抱着手臂,白色棉花糖一样的发丝被霓虹灯涂抹上一抹滑稽的彩色,他耸了耸肩,一挺腰站直,扔给她一瓶水,“现在,我要去给预备学科一点点提示咯。” 樱井里奈抬手接住水,冰凉的水珠在她手心蔓延。 拧开瓶盖尝了一口,她沉默了一下。 竟然是电解质水。 是为了补充发烧过后的盐分? 不得不说,她真的有点口渴,这屋子里面太热了。 还是她喜欢的桃子味——难道这就是超高校级的幸运? “狛枝?你过来干什么?” “啊,预备学科,我想起来,今天早上听见你下楼的动静,好吵,把我都吵醒了,今天你醒的好像比预计要早啊。” 远远地,狛枝凪斗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 “就因为这种事?你——今天早上通讯器响得比以往早,我当然——” 日向创说着说着,愣了一下。 是时间吗? 里奈不想掺和他破案的过程,直面尸体总会给她一种不适感,毕竟她和在场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真的比他们多了一年大家在一起学习的记忆。 躺在地上的,不是刚认识十几天的陌生人。 她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复杂的现状。 为了摆脱这种压抑的感觉,她站了起来,推门走了出来。 外面咸涩的海风带着热烈的海岛气味,能闻到太阳的味道,樱井里奈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了她现在这个情况到底为什么熟悉了—— 失明,特殊的视野。 难道—— 她动作一顿、一点点把手伸进口袋里。 “嘶——” 一阵疼痛传来,她条件反射抽出手,手指一抹,黏腻的触感和淡淡的铁锈味都明明白白告诉她一件事—— 她受伤了。 ……呵呵,没有什么不会了。 她沉默地抹掉指尖的血珠,往口袋摸了摸,掏出伤害她的罪魁祸首,一截干枯的手指。 干枯发黄的手指,就像从木乃伊手上拽下来的一样,摸上去凹凸不平,满是深刻的纹路。造型就像一截干枯的树枝,指尖尖锐的指甲经过风干依旧保持着锋锐的硬度,只是略微触碰就能划破她的皮肤,造成一条伤口。 在手指的最外侧,歪歪扭扭裹着发黄的布条,不太妙的是,布条已经松动到略微一碰就散落,飘飘悠悠掉落在了地上。 ……我说,苗木君,这种东西就不用1:1复刻给我了吧。这种恶心的东西最终的归宿不应该是垃圾桶吗? 里奈沉默地盯着手里的干巴手指,过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抬起手,瞄准了路边叶子树荫下的垃圾桶。 一、二、三,走你! 红棕色的不详手指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进垃圾桶里,发出“咚”的一声。 让人安心。 里奈长舒一口气,打开水瓶—— “你倒是胆子大,嗯?” “噗——” 一口水差点呛死自己,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会吧…… “你——你谁啊?” 但事情和她想象得有点不一样,起码来的人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 从身后飘出来的身影并不畸形,甚至也不高大,他只有两只手,也只有两只眼睛,甚至长相正常,甚至尚且能从眉眼中看出些许青涩—— 是个年龄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一点的少年,穿着正常的T恤和长裤,颇为拘谨地交叠双手,目光游弋不知道看哪好。 “你好,我是虎杖悠仁!” 就连声音都很正常很阳光诶,是她好久没有接触过的阳角角色!好耶! ……不对,你到底是谁啊? “切,小鬼,这么久不见,怎么一见面还是这么一副可怜样?” 突然,面前阳光开朗的男生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张看上去好让人讨厌的嘴! 这嘴不但朝她邪恶地笑,还发出了类似某个四手怪物的声音! 牛顿呢,牛顿快来管一下啊!这个世界里不存在超能力世界观吧?设定崩坏了啊! 樱井里奈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或者,自己现在还沉浸在幻觉里也说不定呢?幻觉的名字就叫“樱井里奈被现状折磨疯掉之前的走马灯”之类的,自己没准已经死在绝望残党的暴乱里了! 好耶! 原来我只是死了,不是见鬼了——那太好了! 樱井里奈决定原地睡觉! 啪! 爽朗的少年一巴掌拍在邪笑的嘴上,不停地弯腰道歉,每次鞠躬都弯到了接近一百八十度: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五条老师说只有这样才能帮到你,如果吓到你了,我先向你道歉!” “啊,不,这倒是没关系……” 比起他人的恶意,里奈挥了挥手,下意识后退一步,更不习惯接受他人真心的歉意。 “又是这幅让人恶心的样子,恶——” 虎杖悠仁眼疾手快地拍掉了手上冒出来的嘴: “谢谢、谢谢你!如果我给你造成了麻烦,请一定要和我说,虽然我不能解决你现在的麻烦,但是尽量控制一下祂还是能做到的!” “呃……请问它是……?” “是非常麻烦的家伙,名字叫做‘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我怎么记得祂不长这样……”里奈疑惑地,“它怎么变成插件了?” “啊,这个啊!”虎杖悠仁挠了挠头,“因为我不小心吃掉了祂的手指,受肉变成了祂的容器?所以要想祂出现在这里,我只能跟着来一趟了……” “???” 樱井里奈大惊失色:“吃掉……吃掉了,是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一边的垃圾桶,反复确认:“那个东西?长得像风干树枝的,指甲尖得能把人刺死的东西?吃掉了?” “嗯!” “……你,我倒是很佩服你……” “哦,对了,五条老师拜托我带一句话:【啊,都怪这些家伙不让我进去,不然我就直接顶替悠仁的名额进来了!对了,要是你改了主意,决定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光的话可以拜托悠仁转述给我哦!我可以做得一干二净,保证不留任何把柄哦!】” 他挠了挠脸颊,开朗地露出八颗牙齿:“就是这样!” “……” 世、世界观还带联动的吗? 不对,应该是苗木君在通过这种方式向我间接传递消息吧。 【把所有人都杀光光……】 应该指的是,如果我实在没办法改写他们堕落成绝望残党的结局的话,未来机关可能会直接把剩下的人处死以避免麻烦吧…… 果然是典型的独裁领导者思维呢,看来苗木君现在的处境也很不妙。 想到这儿,里奈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环胸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我全力完成任务的。”尽力集齐希望的碎片,带着他们回到现实。 “唔……”虽然本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虎杖悠仁明白,面前这个叹气的少女身上背负着多重的使命。 他现在还能好好上学,好好地被五条老师庇护在羽翼之下,无需直面咒术界残忍的一面,都是面前这个少女的功劳。 尽管她现在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尽管命运像最恶劣的操盘手一样操纵了善良的她的命运…… 粉发的少年咧开一个开朗的笑:“辛苦了!你是个伟大的人!希望你能做到自己想要的,我要向您学习,老师!” 这样一个人,才不愧是夏油先生和家入老师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啊。 说完,他就一个鞠躬,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把形状怪异,像被她扔进垃圾桶的干枯手指打造的匕首从天而降,落在她手里。 “诶,等等!我还有话想——诶诶诶??” 留下樱井里奈一个人愣在原地。 什么叫……老师??? 她什么时候当的老师??? 这疑问一直盘旋在她脑袋里,直到班级审判开始。 “呜噗噗噗,很高兴见到大家再一次聚集在这里!” 黑白熊颇有仪式感地敲下锤子:“本校长宣布,班级审判——开始!!” 第206章 熟悉的环形审判庭。 在这里,他们曾经告别过四个同伴,不论是咎由自取还是情有可原,杀人都不可原谅,他们坚守着这样的底线,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处刑掉不可原谅的凶手。 顶灯直勾勾地洒在她的头顶,把她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她皮肤透露着一股营养不良的苍白,浑身上下绑着凌乱的绷带,把她瘦削的身形衬得更长。 她穿着一如既往洗得有些旧了的连衣裙,两条麻花辫编得紧紧的,顺从地耷拉在胸前,就像本人一样毫无反抗意愿,长时间的怯懦弯腰让她的后背即使在站立的时候,也像一条无法负担重量的柳枝一样微微弯着。 即使被西园寺大声喊着“恶心的母猪”“痴女”这样的外号也从不反驳的,性格过于懦弱的少女,超高校级的卫生股长,罪木蜜柑。 也是杀死西园寺和澪田的真凶。 她的声音很甜蜜,微微颤抖着,似乎无法负担她胸膛正汩汩向外喷涌着的灼热感情。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杀掉她们呢?” “啊……真是个好问题!问我为什么要杀掉她们——当然是因为我很想和大家交朋友啊!” 她怯懦地捧着脸,弱弱地说: “我一直,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我想交朋友的话,大家就要打我,拖到厕所里,脱掉衣服拍照,把我塞进马桶里……不过,我真的太想交朋友了,只要成为朋友,就不会被打——不!哪怕被打,也要和大家成为朋友啊!” “只要一想到大家幸福开心的笑脸,似乎身上的痛都减弱了很多呢!所以啦,我明白了一件事,大家想要幸福的话,只要把所有的不幸福都交给我不就行了~幸福!” 她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随即又像过山车一样猛地掉到最低点。 一连串的质问从她弯曲的脊背里震荡出来,仿佛澪田曾经在演奏厅演奏过的重金属音乐,一浪高过一浪的音浪如海浪般,一层层敲打着所有人的心。 “可是呢,即使我忍下去了,即使我根本没想做什么过分的事,大家为什么还是一如既往不想和我做朋友,不需要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呢?不是说好了,只要我不反抗,大家就是朋友了吗?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她一点点,迟疑地咬指甲,慢吞吞地呻i吟,好像有虫子在身上爬一样,颤巍巍地开口: “但是她不一样……” “直到我遇到了她……我才明白……我是为了为她效忠才存在的……” “她不一样,她理解我,像妈妈一样……我愿意为她而战,哪怕为她而死也在所不惜,我爱她,只有臣服于她,我才能感受到我存在在世界上的意义!” “ 我愿意为她去死,我愿意为她杀掉任何阻拦她的敌人!” 被揭穿的少女一改往昔的懦弱模样,情绪激动高昂,脸颊酡红,声音像醉酒了一样轻飘飘的。 “绝望病……” 狛枝凪斗喃喃。 是的。 【绝望病是传染的疾病。】 他们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而樱井里奈知道的更多一点。 罪木蜜柑口中的“她”,就是已经死去的江之岛盾子,把77期全体学生洗脑成为绝望残党,全世界传播绝望的人。 “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生病了。”七海千秋微微偏过头,不忍直视她癫狂的形态。这就是绝望病,能把熟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但这同样不是她杀人的借口。”日向创平淡地回答。 “何等可悲,这种歇斯底里的质问,已经无药可救地堕落进绝望中了。”狛枝凪斗望着哭泣的少女,“她曾拥有过比珠宝还闪耀的才能,但却把自己无意义地浪费在和平庸之人的互相消耗里。” 如果,自己也变成这种样子的话…… 狛枝凪斗移开目光,看向对面似乎有些担忧的少女。 那么,希望能有人在我向绝望屈服,忘记现在所追求的一切之前杀了我。 罪木蜜柑的争辩结束了。 她是个可怜的人。 但并不意味着被她杀掉的西园寺和澪田不可怜。 当初进入程序的时候,苗木和他们说的大约是一样的,“新世界程序百分百模拟现实,在里面受伤,过于逼真的触感会让大脑也以为受伤,如果真的死亡的话,以为自己已经死掉的大脑也真的会死亡”。 也就是说,这里和现实没什么区别,人被杀,就会死。 “呜噗噗噗,现在,是大快人心的处刑时间!” 黑白熊毫无怜悯地敲下锤子,定下了她的生死。 脸颊染着不正常酡红的少女被架上病床,黑白熊举着超大的针管,狠狠地推进药液—— 少女的脸很快红得不成样子,瞳孔涣散,脸颊不由自主浮现出兴奋的笑容,很快,那红色就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甚至能透过她薄薄的皮肤看见皮肤下埋藏着的血管在疯狂跳动。 她痴痴地笑着,涣散的神志不知道飞到了哪个角落。 超剂量的兴奋剂注射,让她混沌的脑袋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肉i体血管涌动,巨大的痛苦却被飘飘然的脑袋隔绝在外。 “我想……交朋友……” 潮湿的,咸涩的泪水,一滴滴重重砸在地上。 众人都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 还剩8人…… 唔,好烦。 抛开未来机关的七海千秋,只剩下七个人。 要从这七个人里攒出两个希望结晶,怎么不干脆直接杀了她算了! 里奈趴在夜晚的医院天台上,吹着凉爽的夜风,鼓起腮帮,小发雷霆。 璀璨的结晶在手指间旋转,一点一点,完全不理解她的烦恼,只骄傲地向她展示自己漂亮的切面——虽然她看不太清。 在病房里看护她,尚存一丝神志的少女,趁她昏迷的时候塞进她兜里的结晶。 罪木…… 果然是想起来了吧,自己曾经身为绝望残党,全世界散播绝望时期的记忆。 可是她还是选择把这结晶送给身为敌人的她吗? 只因为她送过她一个温度计? “当我什么,救世主吗?” 她嘟嘟囔囔地把晶体收了起来。 她可没在楼梯间下面住过,也没有闪电疤痕。 就算是救世主,也是自身难保的救世主。 就在这时候,她耳朵一动,警惕地直起身体。 一道人影从楼梯上逐渐靠近。日向创跟了上来,白色的短袖让他的身影在黑夜中非常显眼。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像在接近一只优游自如的飞鸟,直到站在好整以暇的少女面前不到两米的距离的时候,才慢慢地停下了。 在月光下,他本就白皙的脸竟然有一瞬间让她幻视了神座出流。 不不不,不能自己吓自己,苗木君的提示不都说了吗,他是日向创。 她咳嗽了一声,尽量调节好自己的心情,平静地打招呼:“怎么想到也来这个地方放松了?睡不着吗。” 得到回应的日向创松了口气。 他学着她的样子把双手搭在栏杆上,小声回应:“我跟着你来的……看你心情不好,有点担心。” 班级裁判过程中,实际上出力最多的是他。某种程度上,她把他当做杀死罪木蜜柑的推手一点也不过分。 尽管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好像对罪木蜜柑的死完全不在意,表现得像个局外人。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罪木蜜柑处刑之后一言不发走出去的就不会是她,直到在食堂吃完晚饭之后都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会是她。 即使理智上知道,执行保护自己人身安全的第一要义完全没错,看见整个晚上连饭都没吃几口的樱井里奈,他也很自觉明白,人的感情不能和理智相提并论。 “你不会觉得我会因为罪木的事怪罪你吧?” 樱井里奈有些啼笑皆非。 她是有些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不过这也不代表她真的是非不分,非要为了朋友牺牲剩下所有人,尤其是自己的小命。 “那你算是多虑了,”她转过头,耸了耸肩,“我可是很惜命的。” “不过呢,日向君不愧是超高校级的攻略家,每个女孩子的心情都了如指掌嘛!只能说幸好你不是渣男类型的,否则凭着这张脸和这个性格,交往过还能对你念念不忘的女朋友大概可以随便选一个小岛填满。” “……” 他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好用微笑来应付她。 樱井里奈微微叹息,侧过身,整个人倚靠在栏杆上,对他伸出手:“还给我。” “什么?” “u盘,应该在你身上吧。” 日向创默不作声地在身上到处乱摸,直到摸到最里面的衬衫口袋的时候,才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亮银色的u盘。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什么时候在他身上的,他醒来的时候情况很乱,根本没有时间确认自己身上携带的东西,等到一切都安稳下来的时候,他又没有地方可以确认这块u盘里的内容。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这块u盘竟然是她的东西,失忆前的自己不知为何,从她身上拿走了这块u盘。 直到她看也不看地把u盘收入口袋,日向创才忍不住好奇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其实里面什么资料都没有,u盘的存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东西被她夹在夹层里,不拆开的话这就是个空空如也的普通u盘。 里奈转身,面对栏杆,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她嘴上不说,只是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啪”“啪”地转动火石,转头问疑惑不解的日向创:“你觉得,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我不确定。”日向创迷茫地摇头,像只从羊群走丢的绵羊,“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几乎被黑白熊牵着鼻子走,在它的规则下生活,逃出生天的几率很小。” “wow,很客观。” 里奈轻松地靠着栏杆转身,换了左手把玩打火机。 “客观得让我有些想起一个故人。” 在她对面,比她高了一点的日向创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一把造型奇特的刀正死死抵在他的喉咙上,稍微一动,就能割开他的喉咙。 匕首的主人若有所思。 “原来,电视剧里那种重生归来,我一定要复仇的剧情真的很傻,没有人是傻子,看不出来身边朋友的剧变。” 里奈微微挑眉,夜风掀起她的衣摆,几乎为她镀上一层雌雄莫辨的英气滤镜,打火机在她的指尖灵活翻飞, “一个人一旦改变,最先注意到他的一样的一定是两种人。” “第一,是和他亲近的人,敌人,或者朋友。因为太亲近,彼此的生活互相交织,就像坐在跷跷板两头一样生活,对他的行走坐卧如观掌中纹般了然于胸。因此,这种人不可能不注意到在意的人最细微的变化。” “而另一种,则是头脑伶俐,观察入微,如名侦探般善于观察生活中的每个细节的人。对于这种人来说,即使是只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陌生人,他们最微小的变化也尽在掌握。” “你猜,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日向创低着头,脑子里的思绪纷繁杂乱,只有一个想法在脑中盘旋。 她发现了! 她发现自己的异常了! 他们确实是朋友,同仇敌忾抵挡着黑白熊的迫害,但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或许曾经有过,但是现在,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讨论自己失去记忆这件事。 “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突然,另一个身影从楼梯下缓缓出现,略带戏谑地出声:“看来我来得有点晚?夜谈活动,我也很感兴趣呢。” 里奈愣了一下,转头望去。 日向创见状,本能嗅到了脱身的机会,一转手腕一手刀砍在少女清瘦的手腕,锋利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弹飞到了远处。 “啊哦,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面对少女燃烧着怒意的眉眼,狛枝凪斗无辜地举起双手。 被一不小心打掉武器的少女转了转酸痛的手腕,金色的眸子在黑夜中明亮得像某种夜行生物:“狛枝凪斗,你是不是故意的?专门等在那里,就为了给我添堵?” 日向创愣了一下:“对不起,条件反射……” 他蹲下,捡起落在一边的匕首,拉起少女的手把刀柄塞了回去,然后拽住刀背,抵在自己的喉结前,然后一脸呆萌地睁着灰绿色的眼睛看着她。 “……” 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就算把刀抵在你脖子上也根本对你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吗? 士可杀不可辱! 里奈一脸便秘地把刀撤了下来。 能 直接卸掉我的匕首,你还说你不是神座出流! “啧。” 狛枝凪斗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啊,预备学科君,你的脑袋好像不太好用了。不会因为我残忍地揭示了这铁板钉钉的事实,才刺激了你脆弱的脑袋,把你本来就不聪明的小脑瓜变成现在这种呆呆傻傻的样子吧。” 能看破一个人的变化的人。 亲密的朋友,抑或敌人。 “你是……狛枝?” 日向创用熟悉中带着陌生的目光看着他,诚恳地道歉:“虽然我并不觉得一旦有人对我单方面抱有期待,我就有义务承担他的期待,但我们是朋友吧?为此,我也会道歉的——对不起。” “wow~”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樱井里奈在一边兴奋地鼓掌添乱。 “是朋友呢~狛枝君~” 狛枝凪斗露出了“你在说什么我艹好恶心”和“这说的还是人话吗,孩子”混合的惊悚表情。 值了! 第207章 先说好,她对狛枝凪斗和日向创之间的爱恨情仇(?)没有兴趣。 谁管他们到底是“你为什么敢辜负我的期待”还是“这种人为什么也能和我一个班救命救命”,无论是什么情况,到底想干什么,都和她这个只是路过一心想把自己从该死的赌命游戏里救出来过自己平静安宁富二代生活的路人无关。或许过去还怀揣着对这个该死世界一丝同情心的她还尚有余力拯救别人,现在,已经完全看清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是人的她早就失去了怜悯他们的可能。 救救他们?呵,谁来救救无辜的我呢?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变态了,纯洁的我和他们格格不入。 “别瞪我,又不是我说的,”樱井里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指甲刀”,回瞪了一眼狛枝凪斗,“你们继续,别管我。” 哪怕失忆了,日向创显然也不想和神人过多纠缠,但狛枝凪斗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搅屎棍的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来的。 狛枝调整了一下自己崩坏的面部表情,摆出一副最擅长的无辜脸色,凑近两人, “朋友……咳咳、嗯……朋友?” 他走了过来,说“朋友”的时候面部表情纠结成一团,看上去他的脑袋很想和他的嘴打一架。 “呃……好吧,朋友?” “离我远点。”樱井里奈默默后退。 “诶?难道我们不算朋友吗?樱井同学,曾经把你从海里捞出来,一起吃饭,一起生病,一起住病房的情谊,难道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对此,粉发少女表示自己要吐了。她默默地拉过一旁呆呆的日向创拦在身前,狛枝凪斗硬生生拦住了自己过来的脚步。 谢谢,你真好用,兄弟。 比起和狛枝凪斗这个脑袋里全是“希望”,随时都能暴起伤人的神经病比起来,还是日向创让人安心一点,再怎么变态,起码神座出流也算个正常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和狛枝凪斗这种玩精神污染的套路一点也不一样,朴实得很安心。就像……嗯,辛辛苦苦的学生一样朴素。 她还记得记忆里曾经的日向创。一个喜欢打游戏,对自己要求很高,面对优秀的伙伴既会开心也会自然而然产生嫉妒的男子高中生,结果一个不小心,被人骗到手术室里这样那样,真的很难不觉得既心疼又搞笑诶。 我就这么一个合格的吐槽役,轻点玩,别玩死了。 突然,被拽到身前当盾牌的某吐槽役男出声:“狛枝你这算性骚扰了吧。” 狛枝凪斗毫无疑问地又被点燃了:“诶?诶诶诶??并没有和讨厌的预备学科说话,没有成为希望的种子资格的预备学科还是不要插嘴吧,我在和樱井同学讲话,这样不是很礼貌呢!” 他还特意在“同学”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才能论……” 日向创挡在里奈面前,脸上露出深深的厌恶。 “怎么了?小型犬天然就打不过大型犬,鸭子 再怎么努力也变不成天鹅,一个人能达到的高度从他出生开始就定下了,没有天赋的人只能等着有天赋的人引领,这是天然的道理,难道普普通通生活了十五年的预备学科还不懂吗?” 狛枝凪斗理所当然地摊开双臂。 日向创握紧拳头:“你这家伙,难道要抹杀掉努力的存在吗?就因为,你那种根本没有道理的歪理邪说?” 狛枝凪斗转头望向天边的月亮,沉默了一会,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啊。” 努力吗? 无论怎么努力也徒劳无功,置身于命运的大海之上,面对毁天灭地的风暴,一人无论如何挥动船桨也没办法把自己毁灭的结果延迟哪怕一秒,那种面对庞然大物的苍白无力感,只要经历一次,就足以摧毁任何人的自信。 更何况,他与这种无力感对抗了整整十五年。 “真佩服日向君呢,小型狗狗的脑容量容不下太多思考。” 其实仔细想想也挺不错,除了吃就是睡觉,不开心了叼着玩具朝主人的脚甩甩尾巴,追追飞到院子里的飞盘,摇头晃脑地带着一身泥巴和口水跑回来,治愈一身的不开心,很开心嘛。 “你说谁是狗?” “谁知道呢,谁答应谁是狗吧。” “喂!” “……” 樱井里奈非常熟悉这种情况,番剧和游戏里经常会出现的两种人,互相看不顺眼,只要一碰到一起就像火星撞地球一样吵架。 她曾经说过什么来着?想让吵架的两人分开也很简单,只要说一句“你们两个感情真好”,正在吵架的两个人就会像被流浪汉强吻了一样面色铁青地分开,异口同声地调转枪头反驳她“哪里有”! 嗯,她经常靠这一招分开吵架的十神和苗木。 但她现在可没这个心思和这一棍一人浪费心思。 趁他们吵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粉发少女在浓厚夜色的掩盖之下,悄悄地绕过他们。 半路在路过沙滩,矗立在中央的自动贩卖机非常显眼,琳琅满目的商品整齐有序地排列其中,冲浪板,人偶,书本……甚至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器械,远远超过一个贩卖机应有的容量。 一个人影站在贩卖机前扶着下巴沉思,姣好可爱的面容隐藏在黑暗里,被贩卖机的灯光照亮粉红色的虹膜。 是七海千秋。 她竟然没有在打游戏,真罕见。 樱井里奈看着她发呆,表现出完全与众不同的样子似乎对她的更了解了一点。 见她从沙滩上走下来,她主动开口打招呼:“晚上好,里奈。” “晚上好,七海,”面对这个隶属于未来机关的同伴,里奈的态度还是挺好的,站在楼梯边朝她颔首发问:“这么晚了,不回宿舍吗?” 七海千秋摇摇头,眼神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一会儿就回去了。” 樱井里奈若有所思。 或许罪木蜜柑的死对她来说也是个沉重的打击吧。 对七海千秋来说,犯下杀人罪过无可救赎,但杀人凶手被绳之以法,似乎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对她来说也一样。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重来的机会。 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 “我懂了,七海是想要里面的东西吗?” 她抛开莫名其妙的感慨,走到贩卖机前,和七海肩并肩,变魔术般捧出一个奇怪的模型。 形状就像三个柱子插在一个球上一样的小模型,约莫只有一个指节大,做工却不糙,沉甸甸地坠在手心里。 “锵锵~” 她得意地勾起嘴角:“不睡觉的小孩会被我抓住送礼物哦!” “这是什么?” 七海千秋好奇地接过少女手心奇怪的模型,捧在手心打量。 “迷你消波块!对比着消波块的形状一比一还原哦!很可爱吧。” 消波块,通常做成这种奇怪形状的水泥块,分布在海边或者水流湍急的河边,顾名思义,用来消除波浪。 七海千秋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认同了她的说法:“很可爱。” “不仅仅是可爱哦,别看一个两个消波块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是如果在海岸边上防止成千上万的消波块,就连巨大的海浪都会乖乖偃旗息鼓呢!” “好厉害——” “是吧是吧!” 指尖在小小的消波块上轻轻划过,里奈笑着拍拍少女的肩膀。 “心情好些了吗?” “……这么明显吗?” 她若有所思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别担心啦,我们一定可以找出方法,离开这里的。” 里奈的微笑非常自信,让人看上去就忍不住想相信她。 “我会好好收着的,和上次的礼物一起。” 七海千秋抓住兜帽的两根绳子,不好意思地低头:“谢谢你,里奈。”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嗯!” “早点回去休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那我先走了?” “拜拜!” 笑眯眯地目送七海千秋离开,樱井里奈转身,和静默矗立在一旁的贩卖机面对面。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离开了这里,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门好好地反锁了之后,安心地睡去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病愈的原因,她这一觉睡得非常不安稳。 —— 几颗星星点缀在天鹅绒般的夜空中,略微照亮了她身边。 这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唯有她脚下站立的一小块地方如孤岛般漂浮在一望无垠的黑夜里。 举目四望,到处不见的光芒,好像全世界被吞进了巨大的怪兽胃袋里,不存在声音,也不存在亮光,甚至连自己的存在慢了两秒才意识到。 我怎么会无故做这种奇怪的梦? 樱井里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低头望去,同样是看不到深浅的一片黑暗。 天地之间,好像只存在自己一个人一样。 幸好我没有幽闭恐惧症……也没有空旷恐惧症。 这么想着,樱井里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不痛。 果然是在做梦吧。 于是,她悄无声息地蹲了下来,换了个姿势,静静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罕见地什么也没想,把自己想象成深海的一条小鱼,努力放空大脑。 做一条小鱼也挺好的,吃吃喝喝,自由自在,脑袋小小,烦恼少少。 她都做梦了,就让让她吧。 在梦里,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揣度。时间在这里不存在,只要她想,就能永远在这安详静谧的黑暗中一直一直待下去,把所有困难丢在脑后,拿起蛋糕叉,切下一片小小的时间,专心享受这份只属于自己的安静时光。 在艮久的时间跨度里,没人能永远存在,她思考,像一颗芦苇,这一颗苇草迷你,脆弱,毫不起眼,比浩如烟尘的尘埃还微小。 黑暗。 黑暗。 黑暗。 她在黑暗里栖息得太久,身体软绵绵的,似乎要融化,她融化,像一段无知无觉燃烧的蜡烛,流出潺潺的青烟,流到脚下,流出黑暗。 她的形体融化,如同一潭腐烂的淤泥。 腐烂的淤泥深处,一点点冒出一颗翠绿的嫩芽,抽芽,卷团,舒展,迎着黑暗招展,像苇草一样思考,像苇草一样摇晃,像苇草一样萌芽。 数不清的时间内,无数的人在这里长成一颗苇草,这里是思想的源泉,也是思想的坟墓,炽烈的情感,清醒的思考,像恒星一样碰撞,爆炸,最终,化作一场大火,燃尽每一根分枝,每一片绒毛。 茫茫大的黑暗里,她睁开眼睛。 于是意识到了,别的存在。 “我曾非常生气,生气我信以为真的一切竟然对你来说只是场游戏,我好像个傻瓜一样,把你随随便便的玩笑当真。” 樱井里奈仰头看去,一个棕色的帽檐率先映入眼帘。 帽檐之下,是一张白皙的,带着婴儿肥的,气鼓鼓的脸,眯着眼睛,不满地俯身盯着她。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你不应该早就想到了吗?” 和她印象中的人相比很相似,但也有些不同,长高了,也成熟了一些,脸上再也没有那种天真到幼稚的儿童神色,取而代之的,认真,专注,他和以往全然不同,瘦瘦的身体披着棕色的披风,温顺地垂在身后。 不同于太宰治、五条悟等人的恶劣,面前的名侦探,浑身上下散发着陌生的感觉。 他真切地因为她而改变。 此刻,樱井里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 是真的,过去了好久了。 “是啊,我早就想到了,怎么可能缺了你呢?” 她微弱地开口。 “对不起。” 像是被敲碎了蛋壳的鸡蛋,露出里面还未发育成熟的,带着血丝的小鸡。 说到底,她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世间一切本与她无关。 不如说,如果没有被选中的她,现在的世界应该面临糟糕得多的深渊。 现年二十七岁的江户川乱步,深刻地理解一切。 “没有对不起,”他干脆地岔开腿,坐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没有对不起,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不要在意别的人他们都是些笨蛋,需要本大人的保护。” “从前我有许多事不知道,是你一点点教会了乱步大人,现在,轮到乱步大人保护你——从来没有,我从来没有任何一点点后悔,如果在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选择,我依旧会选择,再次成为你的哥哥。” “哪怕你只当成游戏,只把聪明绝顶的乱步大人当成一个游戏NPC!” 说到这里,他愤懑不平地鼓起腮帮,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哪怕只是这样,乱步大人也从来不后悔!不许摆出这幅样子!” 真是仁慈的说法。 或许我内心其实意外地很擅长原谅自己? 虽说是这样,但她心里那股因接下罪木的希望碎片而产生的愧疚感减缓了不少。 “这样才对嘛,打起精神来!” 江户川乱步叉腰,自得意满地拍拍胸口:“世界第一名侦探,可不是浪得虚名!如果这点小小的困难就能打倒你,那我可要真的生气了!” 樱井里奈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翘起来的发丝,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扎手。 “想不到,事到如今,竟然换成你来安慰我了。如果我能出去的话,一定给游戏公司打个好评。” “啊啊!你这冥顽不灵的家伙!” 梦境中断于江户川乱步生气的一个头槌。 “生气生气生气!超级生气!” 樱井里奈一个猛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光洁如新的额头。 怎么聊着聊着突然生气了? —— “咚咚。”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稳重的敲门声。 “谁啊?”樱井里奈爬起来,匆匆忙忙穿好外套和鞋子。 “是我,里奈。” 第208章 是……终里? 刚想给她开门,枕头边一个闪亮的物体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黑白熊硬币? 她疑惑地拾起硬币,特制的硬币摸起来和随处可见的硬币有略微的不同…… 等等,我好像能看到了! 她慢了一拍地反应过来。 难道说苗木君他们终于把这该死的bug给修好了? “里奈?起床了吗……难道睡着了?” 打开门,果然,外面举着手打算敲门的终里赤音,见到她出门,她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哟,你总算起床了!一起和我们去食堂吃饭吗?” 你们? “还有谁啊?” 里奈探出脑袋,果然在屋子前的泳池边上见到了正在打游戏的七海,以及日常被左右田纠缠的索尼娅。 看见她,索尼娅挥了挥手:“早上好,樱井同学!” “早上好。” 她,终里,七海,索尼娅四个人,加上一个聒噪的左右田一起往食堂方向走去,刚刚踏入二楼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 来了粗犷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大家,我终于又回来了!” 樱井里奈眼睛一亮。 是二大猫丸的声音! “呀,是二大同学回来了?太好了!他的伤没事了吧?” 索尼娅开心地鼓掌,声音吸引了被围在众人中央的高大身影。 他转过身来——果然是二大猫丸。 只不过现在的他用绷带吊着一条胳膊,额头缠着纱布,腋下架着一根拐杖,看上去狼狈得像刚从骨科出来一样。 不过他还活着,太好了。 樱井里奈往嘴里塞了一片面包,抽空鼓了鼓掌。 太好了,咱们这有去无回的班级终于迎来第一个回头客了! 什么暗杀教室,和我们这明着杀的根本比不了,这就是格局。 “唔……本来差一点点就能把二大同学变成超级拉风的机器人的……” 黑白熊沮丧到毛茸茸的玩偶脸垂到地面:“结果二大同学竟然转危为安,让本‘超高校级魔术师’的才能毫无发挥地步,生命力顽强成这样,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这种才能还是不要为妙,有种被恶意卖萌的恶寒感……” 七海千秋的吐槽一如既往犀利。 “啊——这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左右田垂头丧气地踢了一脚沙子。 “你到底在失望些什么啊!” 日向创的吐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无论如何,二大同学安稳地回来了,是一件好事呀!” 索尼娅开心地鼓掌。 “这都多亏了樱井同学!” 二大猫丸知道要是自己没被樱井里奈踹飞,下场肯定会和黑白熊说得一样,光靠现代手术手段根本回天乏术,真有可能被变成机器人也说不定…… “谢谢你!” 浑身上下缠着绷带的二大结结实实一百八十度弯腰,头低到地上,直直地冲着里奈鞠了一躬:“非常感谢你的挺身而出!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吾辈必当尽心竭力,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樱井里奈火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个跨步,灵活地避开了鞠躬挥了挥手。 “没关系,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二大同学没事就好。” 比起你的赴汤蹈火,我更想要属于你的那份希望碎片,要是能给我这个的话,我才要谢谢你! 可惜,这种东西不能说给就给。 只有怀揣着哪怕被绝望覆盖,堕入深渊,依旧不放弃人心中微弱的希望,这样坚韧不拔的理念,才能触发新世界程序的监测系统,发放“希望的碎片”。 “为什么?” 新的小岛又开放了。 “搞什么鬼,死一个人就开一座岛,死一个人就开一座岛,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左右田态度不好,但话说得有道理,每座新岛就像黑白熊放下鱼饵的钩子一样,它巴不得他们直勾勾地冲进去,落进它的陷阱里自相残杀,遂了它的愿。 “诶多……是这样的吗?”黑白熊装模作样思索了一会儿,见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忍不住捧腹大笑:“呜噗噗噗,你们不想打败我吗?秉持着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本校长可以大发慈悲告诉你们,离开这座岛的关键线索就藏在开放的小岛上!” “未来机关的线索!” 狛枝凪斗发出“诶?”的声音。 “造船用的零件!” 左右田和一眼睛亮闪闪地大喊:“真的假的?!” “还有……”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黑白熊得意地放下一颗炸弹:“你们在希望峰学园上学时的个人资料什么的!”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宽敞的食堂顿时喧闹起来,像一百只鸭子同时大叫一样,吵得人心烦意乱。 “怎么样,危险和机遇并存,既有被身边的同伴杀死的风险,也有找到逃出去的方法的机会,很公平,不是 吗?” 黑白熊的大笑像吊在陷阱上的诱饵,引诱他们跌入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里,可是,无奈的是,即使忍住了诱惑,他们身后的道路也一点点崩塌。 向前,可能会死。 可是不向前,留在这地方相当于慢性死亡。 其实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得选,不是吗? 樱井里奈对所谓的“造船材料”不感兴趣,但“未来机关的线索”和“关于他们希望峰学园上学时期的资料”这两份资料,她必须拿到手。 前者关乎自己和七海千秋的性命,后者,关乎日向创预备学员的身份,无论哪个都不能轻易公之于众。 唉。 默默叹了口气,收回放在日向身上的眼神,里奈伸了个懒腰,预感到自己接下来几天都没好日子可过了。 做叛徒可真难。 余光瞥见黑白熊正饶有兴趣地抱着手臂看她,一红一白的缝线眼睛,明明应该看不出情绪波动,但却莫名其妙的让她脊背发凉。 自己不会被这家伙当成下一个凶手了吧……不对不对,自己知道真相,直到贾巴沃克岛根本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小岛,而是新世界程序为了关押77期曾经的绝望残党修建的监狱,她没理由,也没必要对身边的同学下手。 “未来机关的线索……难道、会有关于叛徒的线索吗?” 一提到“叛徒”这种东西,索尼娅的兴致就会空前高涨起来。 “要说叛徒这种东西,狛枝最有嫌疑吧!” 左右田“切”了一声,指向一脸无辜的狛枝凪斗:“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唔……” 狛枝凪斗思索了一会,低声笑了,摊开双臂,无奈道: “就算是毁灭世界的组织,也不会接受我这种人吧?” “如果说间谍的话,最适合这身份的人应该是日向吧!混在一群超高校级的学生里面唯一的异类,难道还有第二个吗?” “说得好像也对啊……” 毫无思考能力的左右田被牵着鼻子走。 “日向也不知道自己的才能……” stopstop,别说了! 余光瞥见日向创的惶惶的脸色,樱井里奈咳嗽了两声,举起了手: “嗨嗨,诸位!” “说起异类这种话,很荣幸再重复一遍,其实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才能哦?” “的确呢,如果光从‘不知道自己的才能’的角度出发,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吧,”另一个真正的“叛徒”七海千秋扶着下巴,反问道,“如果日向和樱井是叛徒的话,凭借她的身手和他的计划,不会到现在都没杀掉我们当中任何一个。” 嗯……虽然这种辩解方式很诡异,但大家好像都很自然地接受了? “没错,就算是加上暗黑破坏四天王的力量,吾被封印的能力也只能堪堪和樱井打个平手,强大的地狱之火,是不会被用于残害同伴的!” 田中罕见地说了句公道话。 “我相信樱井同学!因为以本人超级杀人魔粉丝的身份来看,樱井同学看上去就很……正义!不会做出对同学下手这种事!”索尼娅也捧着胸口正义地应援。 “就是啊,狛枝你这种家伙,不要乱说话!” 毫无原则的左右田当即调转枪头,无脑附和索尼娅。 一场风波消弭无形。 所以说嘛,有时候语言沟通派不上用场,这时候就是我的超级肌肉发挥作用的时刻了。 樱井里奈眯起眼睛,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高兴地拍了拍手上的渣滓。 呦西,搞定! 砰——咚咚!! 就在她的脚步踏入门扉的一瞬间,几声礼炮声响彻。 蔚蓝的天空,一群五颜六色的鲜艳气球像飞鸟一样成群结伴四散而飞,高高的天边,依稀可见蓝色尖顶似的城堡建筑,森林一样顶着尖尖的穹顶,森严地矗立在天的尽头。 明黄、靛蓝、深紫、大红、嫩粉……五颜六色的涂鸦交织在每一个角落,每一栋建筑上,就像跗骨蚀髓的苔藓,深深扎根在每一处墙面之上,看久了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新的岛屿上,每个建筑都充满了童趣和新奇,数不清的游乐装置在岛上星罗棋布,要不是时不时出现在缝隙里的黑白熊图案提醒着他们这里还是贾巴沃克岛的话,樱井里奈几乎以为自己误闯进什么妖怪的游乐园里了。 就连空气里都充斥着爆米花和棉花糖甜甜的香气。 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吧。 “这又是干什么……游乐园吗?” 樱井里奈无奈地拍掉肩膀上的彩带,顺着只有一条的路往前,一点点参观这座据说藏着秘密的新的岛屿。 她的记忆里,希望峰学园内部并没有这种建筑,所以,对资料的隐藏地点,她现在也一头雾水。 惊奇屋。 虽然挂着这样的牌子,但是里面只有一个停靠着云霄飞车的站台,狛枝凪斗站在站台边,扶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居然没追在日向屁股后面叫他“可恶的预备学科”? 樱井里奈承认,自己可能有点刻板印象了。 路过云霄飞车,前面就是放飞了许多气球的城堡所在地。 樱井里奈在巨大的拱门前停下脚步,日向创也站在门口,抬头看着粉色老鼠卡通头像做的门牌,一脸疑惑。 一个…… 以老鼠形象作为标志性形象的城堡? 呃…… 见到她过来,日向创挠了挠头。 “这种形象真的很想让人吐槽啊。” 樱井里奈面无表情捂住了日向创的嘴:“不要讲。”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想呼唤自己的法务团队…… 应该是错觉。 对,没错,错觉。 黑白美和黑白熊跳出来,大喊着“讨厌老鼠喵~会被咬耳朵喵~”…… 然后跑远了。 “哈?” 樱井里奈忍不住扶着额头叹息。 够了,版权法在凝视着你们,要反复横跳离我远点好吗,我可不想被你们沾上什么晦气东西。 樱井里奈心累,三两步跑到紧闭着的大门前,却发现大门上锁了,根本推不开。 “哇呀呀!城堡大门锁住了!一定是因为里面住了好多老鼠!” 黑白凶跳出来捂着头大喊大叫。 “讨厌老鼠喵~会被咬耳朵喵~”黑白美瑟瑟发抖。 然后这俩玩偶又尖叫着一溜烟跑远了。 “到底是搞什么……” 身心俱疲的樱井里奈根本不想搭理它们,直接 沿着路往前走,就能见到一栋像森林里的女巫住的尖顶房子,门前挂着“鬼屋”的牌子,黑白美扭扭捏捏地表示,那里是她的家。 绕了一圈什么发现也没有,樱井里奈回到了尖叫屋,实际上是云霄飞车停靠的站台处。 果然,大家都聚集在这里。 因为黑白熊说了,“只要所有人一起坐了云霄飞车,就给你们准备一份特别的‘奖励’哦哦!”,所以就连晕车的左右田都被大家齐心协力地架上了车。 “呜哇哇哇哇哇!!!这里是地狱吧!!一定是地狱吧!!!救救我!!” 伴随着左右田越来越微弱的呼救声,天边的云霄飞车终于在一个相位猛冲后缓缓停靠回了站台。 “唔咕噜咕噜咕噜……” 除了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的左右田之外,大家都意外很喜欢这种刺激的设施,就连受伤的二大猫丸都一脸兴奋。 “嗨嗨,既然大家都勇敢地完成了我的人物,那么,当当~奖励如约发放!” 黑白熊掏出了一本手册丢给了他们。 樱井里奈凭借超高机动性和站位优势一伸手就接住了沉甸甸的手册。 深绿色的封面上,印着一个艺术字体的“未来”字样。 这就是“未来机关”的标志。 凭着手快的优势,她在众人凑过来之前先打开了手册,一目十行,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大致浏览了一遍里面的内容,然后舒了口气。 幸好幸好,里面写的都是78届生的事件,而里面的6位幸存者,不知是不是为了保护七海千秋的缘故,并没有她的任何信息。 里奈松了一口气,把册子递给身后的人,轻松地退出了人群。 “这里面就是未来机关的信息吗?诶,等等,这家伙怎么会在里面!” “十神白夜!” 等等,谁? 十神? 里奈重新凑近去看。 虽然身形纤瘦,神态桀骜,但看他蔚蓝的眼睛,一丝不苟的白西装,还有熟悉的眼镜——无疑,那就是十神白夜,而且,和她记忆中的十神白夜一模一样,不是个胖子,而是个正常的少年。 但是,十神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78届学生幸存名单上……? 他不也是77届生吗? 樱井里奈嘶了一声,捂着脑袋尽力回想,竟然除了“苗木诚”之外,想不起来任何一个78期生的名字。 日向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身边,紧紧捏了一下她的手。 “嗯……嗯?” 她瞬间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含担忧的绿色眼睛。 “大家在说,要不要听黑白熊的话,乘车前往惊奇屋。” 日向创扬声,自然地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呢,里奈?” “哦,我都行,都无所谓。” 里奈能感受到狛枝凪斗怀疑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犹疑,但她此刻没心情管他了。 她现在处在一个草木皆兵的状态下。 如果,她假设。 如果连她的记忆都不再可信。 这虚假的程序世界里,她还能相信什么? 坐在车头里的黑白熊双眼几不可察地一闪,嘴角勾起细微的笑意。 第209章 其实,真正的惊奇屋需要他们搭乘火车才能到达。 当明显不对劲的白雾在狭窄隧道里弥漫开来的时候,樱井里奈反射性闭气。 想法很好,可惜黑白熊不讲武德。 棍子落在脑后的时候,她昏迷之前内心只有一句话来回刷屏: 黑白熊我去你XX的! …… 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们被带到了真正的惊奇屋。 这里到处都是草莓的纹饰,草莓墙纸,草莓天花板,草莓地板。 根据黑白熊的介绍,这里名叫草莓屋,是惊奇屋的一部分。 三楼的室内公园。 二楼有五间客房和休息大厅,两间豪华客房,一间普通客房,以及两间漏风的简陋客房。 一楼只有一个房间,就是名为“绝命终结室”的房间。 一楼连接着一条长廊,长廊尽头连接着高塔。 而惊奇屋没有出口! 也就是说——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黑白熊捧着大肚子放肆大笑,“这就是本次的动机咯~” 封闭空间的逃脱游戏! “只有你们互相残杀,我才会放你们出去哦!逃脱游戏开始喽!” 随着一声大笑过后,肆意的黑白熊消失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明明只是像往常一样探查新的岛屿的环境,却被猝不及防关进这座没有出口的房子里等死。 “可恶!都怪我一时放松,没有及时打开黑暗结界,让黑暗的气息渗透进来了!” 田中眼蛇梦抓着四只仓鼠愤懑不平。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我们分组探查一下这个草莓屋的结构吧。” 七海千秋困顿地揉了揉眼睛,瞥了一眼靠在墙边若有所思的少女,转开了目光。 唔…… 黑白熊以前从来没直接用过这么激烈的手段逼迫他们自相残杀,毕竟它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主动地陷入绝望,从而让未来机关洗白他们的愿望落空,简单地弄死他们显然没有这个效果。 很显然,它有些着急了。 为什么? 什么因素促使它剑走偏锋,做出了如此冲动的决定? “分头行动?OK,那我先走了。” 少女揉了揉后脑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一个转身下了楼。 “……” “……” “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众人面面相觑。 天知道,她只是还没从惊世骇俗的一棍子里缓过神来而已。 “真是够了,这种性命毫无保障的生活。” 螺旋向下的阶梯,就连楼梯表面上画的都是粉红色的草莓。 恶意卖萌啊,这家伙。 草莓屋的结构和黑白熊介绍的差不多,没什么好介绍的,里奈直奔一楼而去。 【绝命终结室】,顾名思义,充满了一不小心就会让人丧命的危险的房间。 据说只有通过了里面的“赌命游戏”,才能得到传说中的杀人凶器。 这种房间有什么好看的。 踢了一脚紧闭的房门,里奈撇撇嘴。 …… 在探查完整座草莓屋后,众人乘坐电梯,来到了对称的另一座屋子,和草莓之屋对应的葡萄之屋。 葡萄之屋和草莓之屋的布局差不多,同样的三楼,同样的到处都印着绿色的葡萄。 不同的地方在于,葡萄之屋的一楼没有所谓的【绝命终结室】,反倒是在三楼,增加了一个【黑白熊资料馆】。 两座楼通过草莓走廊和葡萄走廊之间的紧闭的两扇大门连接,这两扇大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也就是说,从草莓走廊只能打开草莓之门,无法打开葡萄之门进入葡萄之屋,反之亦然。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 无论哪座屋子,里面都没有食堂或者厨房之类的地方。 也就是说,如果不尽快行动的话,他们会被活活饿死渴死在里面。 黑白熊明晃晃的恶意。 没有食物,没有水,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最多坚持三天。 三天之内,必定会发生命案。 不是饿死人,就是饿得要死的凶手杀人。 情况似乎一下子就陷入无解的境地之中了。 眼看他们商量不出什么解决方案,里奈干脆叫停了吵嚷的众人,提议先去休息一下,修养好精神,保存体力优先。 正好有两座塔,可供男女生分别住宿。 可在分配住宿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 女生有四个。 樱井里奈,终里赤音,七海千秋,还有索尼娅。 四个人,五间房间,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男生这边却有六个。 日向创,狛枝凪斗,二大猫丸,田中眼蛇梦,左右田和一,以及九头龙冬彦。 六个人,怎么看也住不下五间房间。 女生这边,和和睦睦地商量好了房间。 反观男生这边,反而不好商量谁住在哪里…… 毕竟先不说谁都不想住破破烂烂的简陋客房,他们多了一个人,有个人反而住不上屋子才是最大的问题。 “要不然我们来猜拳决定!” 二大猫丸提出了个看似正常的意见。 樱井里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内心忍不住腹诽。 和狛枝凪斗玩运气游戏? 你想直接让给他就直说。 果不其然,狛枝凪斗赢得了最豪华的客房。 日向创喜提四海为家套餐。 这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狛枝凪斗用自己超高校级的运气在排挤某位预备学科。 “遗憾,预备……日向君没地方住,”狛枝凪斗笑眯眯地提建议,“不然,日向君住在休息厅里也不是不行嘛,只要心怀希望,哪里都可以是日向君的卧室,不是吗?” 嗯,居然没叫他“讨厌的预备学科?” 里奈吹了吹指甲,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似乎有所收敛的狛枝凪斗。 哦~ 传说中的“只有我可以这么叫你!”的宿敌情结! “那个……我们这里还空余了一间房间,”七海千秋拉紧兜帽,平静地说道,“日向可以到我们这边来住。” “不不不不不不,绝对不行吧!!!”左右田捧着脸尖叫起来,“日向可是男人啊,怎么可以和女生们住在一起!” 这种好事,应该让他来! “唔……也没关系呀,反正房间都有锁,正好还空余了一间房间,总不能真让日向同学住在房间外面吧,那样也太危险了。” 索尼娅展示了一下瘦弱的手臂,活泼积极地说道:“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爱卿受到生命威胁!” “万一再外面睡会被认为不在规定的地方过夜的话,万一违反了校规怎么办?不能给黑白熊可乘之机!” 这位超高校级的公主倒是非常可爱,非常活泼。 怪不得左右田这么迷恋她。 “我无所谓。” 本能动物一样的终里赤音只想吃饭。 三个女生都同意了,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靠在墙边玩弄头发的粉发少女。 这种时候,只要她说一声“不可以”,这件事绝对不可能通过。 “我?” 粉发少女指了指自己。 众人点了点头,尤其是左右田,期待的目光简直要把人射穿。 “可以啊。” 粉发少女的微笑,如同法官的重锤,一锤落定了日向创的归属:“我相信日向同学的人品。”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左右田崩溃地跪地抱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成一片片的声音。 女生全票通过的日向创留在了葡萄屋。 剩下的男生拖着地上的左右田,浩浩荡荡回了草莓屋。 …… …… 深夜,黑暗笼罩整座惊奇屋,深邃的黑暗吞噬了天上的星光,寂静无声。 住在简陋客房,日向创坐在木板床上,静静地盯着破了个洞的衣柜,脑袋里罕见地思索起了现在的情况。 今天一天,除了在老鼠城堡外的两句对话,樱井里奈一天都没怎么和他说话。 和狛枝凪斗说的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紧迫感缠绕在她周围。 难道真如狛枝凪斗所说,所谓的“叛徒”、“间谍”,其中之一正是樱井? 一走廊之隔,正对面的房间,他思索的对象也同样失眠。 为了照顾几个女生主动搬到了简陋客房,樱井里奈躺在硌人的简陋床板上,睁着眼睛数天花板上的漏洞,脑中思绪烦乱。 十个人。 还剩十个人。 刨除七海千秋和她,还剩八个人。 在这八个之中。 她要想办法得到剩下的两枚希望碎片。 嘶—— 她烦闷地翻了个身,伸出十根手指。 剩下的人里,她比较熟悉的也就只有终里赤音,日向创,狛枝凪斗,七海千秋这四个了。 嗯,七海千秋不能算,那就还剩下三个。 这三个里,一个扭曲的希望厨,一个中途插班的预备学科,一个头脑空空食欲旺盛的单细胞生物…… “唉。” 简直梅仪阁诗人! 樱井里奈掰着手指算了算,由衷地发出一声叹息。 要从这三个神人里面选两个深入了解,其难度无异于要她在三道诡异料理里选两道当成早饭快快乐乐地吃掉——纯为难人。 哇,看看这三个神人。 还是选个正常人从零开始接触吧,家人们。 思来想去,还是得从剩下的五个……不,四个人里找找方法,毕竟九头龙的碎片已经在她手里了。 左右田? 嗯,对他的印象只有“机械狂”“好色”“索尼娅重度依赖”这种负 面的词汇呢…… 田中? 中二病晚期,妥妥的。 二大? 和终里一样不好搞的纯热血笨蛋。 索尼娅? 似乎在一个相当奇特的国家长大的公主,喜欢电视剧,喜欢杀人狂,活泼开朗,相当有公主的责任心。 “……” 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樱井里奈绝望地发现,这群神人里,正常因子的含量约等于零。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jpg 秉持着车到山前必撞车,船到桥头自然沉的超前理念,里奈按下心中的不安,拽起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深吸一口气,闭上准备睡觉。 “……” 滴答。 滴答。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寂静的缘故,耳边好像响起了秒针的动静。 简陋的客房,不仅漏风,还漏音。 挂在外面墙上的钟表声似有若无,滴答滴答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本来就烦闷的心情更雪上加霜。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好吵。 床上的少女不耐烦地侧过身,卷起枕头捂住耳朵,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 这房间的隔音真是差到一定程度了! 真是的。 就算是监狱里的犯人,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也不该提供这么烂的住宿环境吧,冷风都吹进来了! 在似有若无的寒风与和滴答滴答的秒针走动声中,里奈卷起被子,努力忽视肚子里时不时传来似有若无的饥饿感,缓缓闭上了双眼。 …… 再睁开眼,四周暗若死灰。 宏大,而又神秘。 像深不见底的裂隙,又像高不见顶端的天穹。 上下左右,深不见底,就好像被驱逐到了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 “啊……” 呆呆地环绕一周,光着脚的粉发少女才略微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又是这个梦……”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反复梦到这个地方。 难道真的最近,心里的压力太大了吗?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地方已经不是寂静到能听到心跳的地方了。 一种有节奏的,如庭前滴水般的声音,微如蚊呐般,细细地响起。 滴—— 滴—— 滴—— 随着她侧耳倾听这声音,随之而来,脚下深不见底的深空刹那间绽放出点点星光,如残花落雨,点点光芒浮现。 是星星。 深邃的夜空上,无数星星好像点缀在网上的珍珠,沉甸甸地坠了下来,在触手可及处摇晃闪烁,似乎互相勾连,织成一张巨大的星网,把她从头到尾笼罩了进去。 “哇——” 每一颗星星,身旁都环绕着奇异的光芒,仔细看,似乎有镜子碎片般的琐碎星芒闪烁。 樱井里奈踮起脚尖,伸出手,尝试触碰近在咫尺的星星。 璀璨的星光,粼粼波动,在她金色的虹膜底色上映出温柔的银色辉光。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她恍惚了一瞬。 自己好像化身为了一片云,飘忽忽浮在这篇广袤的星海中,随银波逐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把她从这种恍惚的状态拽回来的,是从身后传来过分熟悉的少女声音。 “里奈!!小心!!!”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刺耳的鸣笛声,轰鸣声,撞击破碎,闯入,飞荡,翻滚。 滚滚浓烟刺激得人眼泪直流。 在朦胧的刺鼻气味中, “不要!!!!” 冷汗岑岑的少女猛地起身,伸手徒劳地向半空抓去,五指划过空气,和某种无形的东西擦肩而过。 房间内寂静无声,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门外,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照在她的裙角上,把她拉回了现实。 少女呆呆地揩了一下眼角,注视晶莹的水珠从指尖滑 落,半晌,才徒劳地攥拳,低声喃喃。 “是……是梦啊……” 擦去额头的冷汗,略显狼狈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好好深呼吸了几次,才把梦的阴霾从脑袋里吹走。 怎么会做这种梦,真是太不吉利了。 一定是因为半夜不小心从床上滚到地下,着凉了。 没错。 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打开大门,意外的,门外竟然站着一个日向创。 “你没事吧?” 他犹豫地放下敲门的手,问到:“我好像听到了尖叫?” “我有事,非常有事。” “诶、诶?” 棕发少年手足无措地后退,试图观察她身上哪里有伤口。 “受伤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眼睛、还是别的地方?” 里奈一早上的坏心情就这么被冲淡了。 说实话,如果他只是日向创的话,这么温和又好欺负的性格,简直是攫取希望碎片绝佳的选择。 可惜…… “我说,当然会不舒服了吧,” 看够了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粉发少女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肚子,“我可是整整一个晚上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肚子饿到可以吃掉一头牛。” “……” 日向创觉得自己的担忧好像喂了狗,眯着眼试图无声谴责对面,唤醒她的良心:“喂——” “OK,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做了个“stop”的手势,粉发少女困扰地用手指梳梳头发,妥协般后退半步,“知道了知道了,开个玩笑嘛。” “别冷着一张脸了,本来就很饿了,一点也不想吃‘闭门羹’之类的东西哦。” “这种时候还能开出玩笑来,你也真是的……” 日向创坚持了一小会,还是在她的冷笑话之下破功了。 “我好像听到了鸡蛋饼?” 终里赤音从门后兴致勃勃地探出头。 “没有这种东西啦!” 里奈哭笑不得地把她凑近的脸推远。 噩梦的阴影就在日常的对话中消散了。 尖叫,刹车,如灾难般的刺鼻气味……逐渐从她脑袋中淡化。 …… 可再欢乐的气氛,也抵挡不了残酷的现实。 没有食物。 没有水。 甚至黑白熊还强制要求他们七点之前在两塔之间的连接大厅集合,打什么太极拳…… 自从他们被关进这里,已经过了两天。 大部分人都饿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手脚乏力,恨不得把墙纸上的葡萄和草莓抠出来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看不见的死神一步步逼近。 死亡,从遥远的设想,变成了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威胁他们生命的东西。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硝烟气味在房子内膨胀。 空气中充满火药的气息,动物性的生存敌意高涨,人们的每一次对视,每一次擦肩而过似乎都能迸出火星来。 被逼到极限,人会做出似乎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 “喂,日向。” 在“绝命终结室”前,恍惚的少年被冷淡的声音钉在原地。 “那个里面,可是赌命游戏哦,”靠在墙上,粉发的少女换了只脚支撑自己,环着双臂,语气淡淡,“赢了的奖励只有一个——杀人的凶器。” “自杀?还是想杀人?” 第210章 杀人? 被杀? 相当严厉的字眼,把恍惚的少年从迷茫中拽了出来。 “我……” “走吧,这世上没什么东西珍贵到值得用别人的生命来交换。” 粉发少女拽住他的手腕,转身上楼,粉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幅度相当大地在背后甩来甩去。 明明连力气都变小了很多,但是却因为这种事情这么生气吗 棕发少年被拉到二楼,塞到椅子里面。 不知为何,被相当生气的少女凝视,注意到她金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的时候,他的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心虚气短的感觉,好像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住了一样…… “我刚才……” “好了,OK,不要说了,”少女打断他的辩解,气愤地把自己摔到另一个椅子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听懂了吗?” 她…… 她是打算包庇我吗? 日向创内心惊讶,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尽管差一点行差踏错,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但她竟然想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本来左右田那个笨蛋家伙就怀疑你是叛徒,要是被他们知道你竟然还想进……”她含糊地略过了那个词,“你会被扣上多大一个黑锅,你知道吗?” “这种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 粉发少女疲惫地撑着一只手,靠在椅背上,低声喃喃,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群体意识,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它的可怕之处。 如果让本来就对日向怀有一丝不满的人知道他曾经到过“绝命终结室”,这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在现如今紧张的局势下,随时可能化为攻讦他的借口,让众人合理地群起而攻之,把“叛徒”的黑锅严严实实扣在他脑袋上! 现在的气氛就是这么严肃。 只要小小一颗火星,瞬间爆炸,把所有人炸得鲜血淋漓。 日向创不是叛徒,她非常清楚这件事。 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顶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黑锅。 “总之,你好好待着就是。” 说完这些,少女闭上嘴,陷入了沉默。 日向创坐在她身边,抬头就能看到她闭目养神的脸,眼下的青黑色在白皙的脸颊上格格不入,粉发散乱堆在肩膀上,凌乱垂落两丝于胸前。 就算是她,看来这两天的日子过得也很不好。期间还调停阻止了一场男生们之间的冲突,根据七海的转述,她大概是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屈从在黑白熊的威胁之下,不想见到任何同伴再牺牲了。 不过这种压制也只是饮鸩止渴,就算大家再怎么相信同伴——客观的困难总不会以人的主管意愿而转移,冲突只是被压制在幕布后了,而不是消失了。 虽然失忆后和这些同伴的相处时间不多,但日向创从这几天的相处经验来看,他们除了某一方面极其优秀的才能之外,剩下的部分和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面对死亡的威胁,同样恐惧,惊慌,裹足不前。 他…… 他也是这样…… 低头注视着双手,日向创不由得承认,自己刚刚,也曾有一瞬间升起“如果有人死掉的话就好了”这样卑劣的心思。 这就是人类的本能啊。 —— 第三次被饥饿从睡梦中叫醒的时候,一股无名火起,促使里奈从破旧的床板上翻身而起,坐到床边用力拍了一下快要散架的床头柜。 床头柜晃了一下,稳稳当当地屹立不倒。 可恶…… 饿了这么久,连力气都变小了。 “黑白熊!你出来!” 她抓起身边的枕头,丢到了衣柜边碍眼的电视机上,把它砸得摇晃了一下。 “唔……” “噗”的一声,随着烟雾和声音一起从地里冒出来的,穿着蓝白条纹睡衣的黑白熊,抱着一个同色系抱枕,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出现了。 “干嘛呀,樱井同学……就算无比迷恋本校长这幅英姿,迷恋到只是一晚上看不到就想念得睡不着,也不能这么晚把我吵起来吧……” 它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恬不知耻地发表了一番让人拳头发痒的无耻宣言。 “哈啊——半夜扰人清梦,很不道德哇!” “废话少说,我问你,‘绝命终结室’里面有什么?” “哇,樱井同学是想挑战绝命终结室吗?看到一向顽固的樱井同学做出历史性的改变,本校长真的感受到了传说中教书育人的快乐呢!没准,我很适合老师这行业也说不定呢?” 黑白熊自卖自夸,换来樱井里奈无语地眼神。 “好了好了,真是没耐心的学生,”他挠了挠头,“里面藏着的,可是我精心为你们准备的最佳凶器哦!” “没有吃的喝的吗?” “唔……这样的话……倒也不是没有……” 还没等她高兴一下,黑白熊直接掀开谜底: “见血封喉的毒药,让人陷入深度昏迷的毒药,或者直接心跳骤停的毒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里面没有的哦!” “本校长为了照顾同学们的口味,还特意研发了不同的口味,从热带水果到海洋风味,应有尽有哦!” “呜噗噗噗,怎么样,本校长是不是很贴心?” “呵、呵呵……” 谢谢你,这多余的贴心,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给你才好。 掂量了一下彼此的武力差距,最后,里奈还是放下了把这家伙塞进下水道里的想法。 “怎么,樱井同学要放弃了吗?” “……” 眼见少女躲进被子里不肯理它了,黑白行沮丧地叹了口气。 躲在被子里的里奈假装没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咚!! 从睡梦中,好像传来了一声巨响。 里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 …… 第二天,身心俱疲的她出门。 “哈啊……几点了……?” 七点还要集合呢,虽然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和黑白熊一起胡闹了也就是了。 “哇,你的头上好像顶着一个草莓棉花糖!” 索尼娅开朗地双手合十,眼睛亮闪闪地问她:“我可以吃一口吗?就吃一口!” “哪里有这种东西。” 有气无力地躲开了王女的突袭,里奈无奈地叹气,用手指当梳子,把所谓的“粉色棉花糖”捋平整些。 什么棉花糖,那是她早起乱蓬蓬的头发! 索尼娅被饿晕了头了吗? “走吧,我们去集合……” 日向创默默跟在她身后,手里拽着半梦半醒踉踉跄跄的七海千秋。 七海千秋几乎一天到晚保持晕晕乎乎的状态,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好在被拉着的时候还是可以自己走的,省了把她背到集合地点的功夫。 两分钟后,他们到达了走廊尽头。 日向创拉开走廊的门,随后被门后的情形惊得睡意烟消云散,他攥紧门把手,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 “啊!!!” 索尼娅捂住嘴,眼眶中有泪水浮现:“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怎么了?”里奈怀揣着不好地预感上前一步。 虽然心中有些预感,但当她真的见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的时候,脸色依旧不可避免地一白。 死者是二大猫丸—— 所有学生中,她最接近,最有可能得到他的希望碎片的那个人! 樱井里奈眼前一黑,连日的失眠加上滴水未进,几乎让她倒在地上—— 怎么会! “樱井!” 一个身影几乎立刻挡在她身前,扶住她的手臂。 棕发少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态度,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和尸体隔离开来,半拖半拽地把她扶到墙角。 叮叮咚咚—— 不知按在何处的广播声无情地响起。 “发现尸体!发现尸体!” —— 死者是二大猫丸。 怀揣着某种“死了也无所谓”的万念俱灰的心态,里奈坐在墙角,嘴角含笑,注视着他们来来回回找线索,断断续续拼凑真相。 就连黑白熊送的每人一份的面包和牛奶,都安安静静躺在她腿边,充当一份装饰…… 哦,或者说贡品也可以嘛。 已经无所谓了。 爱怎样怎样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阴影突然兜头笼罩过来,她的视野也随之被一双长腿挡得严严实实。 “不去帮忙吗?光靠预备学科一个人的话,似乎颇为勉强呢。” 低沉沙哑的少年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用抬头她都知道是谁。 “走开。”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现在没心情对付乐子人。 也没心情成为乐子人的乐子。 “呼——” 事与愿违,他一点都不见外地坐在了她身边。 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一股硝烟的刺鼻味道让她忍不住皱眉,往旁边挪了挪。 “什么味道……?” “抱歉,有味道吗?” 他拽起衣服闻了闻,若无其事地,“可能是开枪的时候沾上的?没办法嘛,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换衣服,况且,诸位这样的希望忍受这一点味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开枪?” “那叫什么来着……俄罗斯轮盘赌,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俄罗斯轮盘赌,在左轮的六发弹膛里压上一发子弹,转动轮毂,把枪抵在太阳穴边,开枪。 六分之一的概率,当场死亡。 真正的赌命游戏。 “绝命终结室?” “嗯,像我这样的人渣啊,只有在这种运气游戏里才能证明,好像自己也有和在座诸位相匹配的才能呢……成为希望的垫脚石,多么荣幸!” 他笑着说些疯话,好像刚刚死里逃生的不是他似的。 “六分之一的概率,你也真敢赌。”樱井里奈服了,连这种游戏都敢参加。 对自己的运气到底是多有自信啊,这家伙。 “嗯……实际上是六分之五?” 狛枝凪斗耸耸肩。 “我不知道规则啦,但是,越难的游戏,得到的奖励越多,这不是基本的规则吗?所以我抽掉了一发子弹。” 哈? 这家伙疯了吗? 六分之五的几率当场死亡,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这家伙活着回来了。 也就是说…… “超高校级的幸运……”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哪是幸运,这简直是许愿星! “如果……” “当当当当~诸位,时间到!让我们开始举行愉快的班级谈判吧!” 他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被黑白熊的广播打断了。 “时间到了。” 他拍拍手站了起来。 再也无法得知,他刚刚想说些什么了。 …… 现场调查她一点都没参与,因此,对案件的前因后果也几乎一点也不知道,全程充当一个旁观者一言不发。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皱眉。 难道是因为所有人都饿了太久了吗……? 为什么发言一个比一个降智? 很显然,这个问题不止她一个人发现了。 “你们,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完全不会思考吗?要依靠你们这种人来战胜未来机关,脱身而出成为绝对的希望,一想到这个,由衷有种无力的感觉……” 狛枝凪斗手抵着额头,一脸不满。 这下倒轮到她奇怪了。 这家伙的态度好奇怪。 难道是饿了三天,太虚弱了,一不小心招惹了西园寺的鬼魂,导致自己被鬼魂附身,学会了西园寺的嘴毒绝招? 话说……总这么说话,很容易像西园寺一样被一刀砍死啊…… “话虽然这么说,到底也不想跟你们陪葬啊……因为,这也是我好好看清你们的必要过程……” 他说这话时候的语气很低沉,好似乌云过境的天空,明明没有下雨,但只要站在黑压压的天空下,人们就会有种“要下雨了”的预感。 搞什么,这个人,这种压迫感……? 不会真的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吧? 里奈有些不解。 就连那个“我这样的人渣”也不说了? 反而让人有种在酝酿大招的担心感。 “说实话,有一阵子,我真的觉得,如果可以成为你们的希望踏板,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啊啊,但是现在的我,还是乖乖收回这句话吧。” 狛枝凪斗颐气指使地扶着额头,指了指苦思冥想的棕发少年: “快点结束吧,在我被这场暖场似的班级审判气到晕倒之前,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吧!就连愚蠢的预备学科都能轻而易举战胜,你们这群人,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又无辜被踩了一脚的日向创发出“哈?”的声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0-220 第211章 尽管不太情愿被人指使着破案,但无论怎么讲,找出凶手都是关乎他们全体成员性命的大事。 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台后一言不发的少女莫测的神情,日向创叹了口气,双手一拍,反驳了索尼娅关于凶手的诡辩: “按理说,豪华客房的条件非常优越,不仅温度适宜,装修豪华,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条件——隔音非常优秀。” “也就是说,明明不该听到声音的田中却准确无误出现在休息厅里,和九头龙他们一起关闭了提前订好的闹钟,按理说,这绝对不可能。” “可、可是……” 索尼娅犹疑地握紧了拳头,还想争辩: “他有可能想去上厕所啊,或者,他偶然地醒过来了,想去外面绕一圈放松一下也有可能啊,不能这么武断地用这种方法确定他就是凶手吧?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证据!” 她说的有道理。 但是…… 狛枝凪斗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很可惜,这里不是公正的审判庭,判处一个人是凶手也不需要板上钉钉的证据。” 白发的少年笑了一声,手指在额头点啊点,点明这个残忍的道理:“只要超过半数的人赞同,甚至不需要证据或推理,就能理所当然地淘汰掉一个人,这就是班级裁判的规则啊,没有法律的约束。公正公平?在这里,没有这种东西。” “狛枝同学你——!” 索尼娅眉毛倒竖,愤怒地指着一脸无所谓的狛枝凪斗,呵斥道:“强词夺理!” “如果不需要证据就能杀掉一个人,那我们迄今为止做的一切不都是自私自利的事吗?” “不为了公平正义,也不为了惩罚 罪恶,只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让自己再苟延残喘久一点,为了自己的欲望,才肯站出来,调查杀害同伴的凶手?!” 呵,天真。 这种天真的论调! “呀,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自私。” 狛枝凪斗转过头去,脸上挂起笑容,声调抑扬顿挫:“我们聚集在这里,当然是为了超绝的希望啊!” “只有一次又一次战胜绝望,在粗砺的困难中不断水洗冲刷,最璀璨,最耀眼的希望才能踩着逝去之人的尸体,像钻石一样从平庸的石头中脱颖而出啊!” 促使大家站在这里的,不是仇恨,不是自私—— 而是对伟大希望的追求啊! “能为伟大的希望牺牲,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狛枝凪斗沉醉地抱住了自己。 “你……你……” 索尼娅无话可说了。 “噗。” 见到索尼娅的小脸青青白白,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樱井里奈偷偷笑了一声。 不要和异教徒说话,否则很容易被带入他们的逻辑,然后自己把自己气笑。 这家伙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自私,无私,所有的地方都被所谓的“希望”填满了。 她怀疑只要目的是追求他所谓的“希望”,他甚至可以把凶器自己递到凶手手里,欢欢乐乐地赴死。 剑走偏锋的幸运儿,偏执固执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魔怔程度了。 “够了!” 一声大喝,制止了所有吵闹,所有人的眼神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田中眼蛇梦闭上眼,气势汹涌地承认: “我承认,是我杀的二大!” 这一声大吼,吼得全场落针可闻。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没人想到他竟然自己站出来认下了凶手的身份。 先是惊讶,随即接踵而至的是愤怒。 “为什么?”左右田拽住自己的头发,一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杀掉二大啊?!”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在我杀掉你之前!” 无法接受的终里赤音把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额头青筋暴起,看上去忍耐到了极点。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二大猫丸救了她,和她对战,一起健身,指导她如何放松肌肉——他们早就是朋友了! 可就是这样的好朋友,却被杀死了! 如果不是黑白熊在上面的话,她一定要冲过去杀了这个混蛋!! “我不会辩解,吾所作所为,我只能说,二大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田中眼蛇梦拉起围巾,遮住下半张脸,把头扭了过去,做出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总之,凶手的确是我。” 之后,无论众人再怎么问,他都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啊……” 日向创叹气。 既然这样的话,再坚持下去也毫无意义。 “投票吧。” 在众人或怨怼或仇恨或不解的目光中,真正的凶手——田中眼蛇梦,确认! 处刑开始! “嘟嘟嘟!超高校级的饲育员,田中眼蛇梦——处刑开始!” 一望无际的黄沙里,灼热的温度不断加热,半空中浮现扭曲的高温空气。 突然,遥远的地平线,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黄沙,如同云彩一样猛地从天边腾起,漫天遍野,铺天盖地。 见过动物迁徙吗? 成千上万的动物聚集在一起,朝着一个方向埋头狂奔,绝不回头,把路径上的一切统统推倒,踏碎,甩在脑后。 “原来是这样……放马过来吧!吾决不会怕!” 围着围巾的高大少年摆开姿势,聚精会神,没有任何动摇。 面对这骇人的巨浪,他的脑海里,却不经意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 那是被关在这里的第二天。 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偶遇,目光相接之间,一股同类的气味传递了过来。 二大猫丸。 【再这么僵持下去的话,所有人都会死。】 他这么说着。 呵,那种同类的气味。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正如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一样。 【难道你想杀我?呵呵呵……吾的黑暗之力隐藏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如果你非要招惹我的封印的话,你会见识到连大地也能粉碎的黑暗之力!】 【不,我不想杀你,我这个“超高校级的经理”也不是浪得虚名!我能看到,隐藏在你身体中强大的潜能,如同一片亟待开发的蓝海!】 【哼,算你有眼光!你想说什么?】 【战斗吧!在战斗中,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力量!】 【哈哈,正合我意!】 直拳,格挡,扫腿,架点,翻身,裸绞…… 直到现在,想到那场战斗,他的心中依旧会溢出满足之感,如同在炎炎夏日痛饮一杯冰水一样爽快。 势均力敌的对手! 不,不仅仅是对手。 每个动作的破绽,在狂风暴雨般激烈的攻击下被注意到,逐渐改进,直到连最普通的重拳都能下意识做到最好—— 这是他们的擂台,也是属于二大猫丸和田中眼蛇梦的交流平台,一往无前,超越极限,每一刻,把前一刻的自己甩在身后,极速狂奔。 这种挥洒青春,压榨每一分力气直到极限的感觉,是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境地! 【我赢了——!!!】 面前厚厚的壁垒被一击重拳击倒的时候,我无法形容那种畅快的感觉! 同样大汗淋漓的他躺在地上,朝他扯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那里面有什么呢?鼓励,欣慰,如释重负,以及……放下一切后的轻松。 【你赢了。】 【是啊,我赢了。】 在这场战斗中,无形无色的共识达成了。 田中眼蛇梦闭上眼睛。 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生命,要为了超越极限战斗到最后一刻,不做一个胆小鬼—— 这就是他动手的理由。 为此,他可以付出生命。 死在绝命终结室,死在二大猫丸手里,或者最好的结局,死在处刑下! 对一个武者来说,自尽是无法被原谅的懦弱之举。 能从他们燃烧的心中取走珍贵的生之意志的人,只有战胜他们的人,超越他们的人! “暗黑破坏四天王……” 他轻轻地把手掌里的四只松鼠赶到了树枝上,折断一根树枝,在身边火速刻画着阵法! 唰唰—— 唰唰—— 成千上万的蹄子,腿,爪子,滚滚而来! 烟尘的浪潮吞没了他,刻画着地狱纹路的地面突然发出闪耀的光! 滴滴滴—— 在地狱的大门打开之前,四肢长着翅膀的小兔子从天上飞下来,一边笑着绕圈,一边吹着小喇叭。 接引走了他的灵魂。 “不要放弃……活下去……” 充满遗憾的叹息,似是而非地在耳边回荡。 迁徙的兽群浩浩荡荡地消失了。 场地中央只留下了四只瑟瑟发抖的仓鼠,以及破破烂烂,光芒消散得一干二净的法阵。 “就这么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日向创闻言转头,看到了哭泣的索尼娅,她的眼眶红得不像话,里面酝酿着遗憾和无奈。 “为什么要杀掉二大同学……” “我们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白白牺牲。”七海千秋拍了拍她的肩膀。 目睹这一幕的里奈也忍不住叹息。 又少了两个人。 今晚,他们又失去了两位同伴。 取而代之的,他们重新获得了有限的自由。能回到自己的小木屋里睡觉,再也不用为了简陋的装饰和漏风的墙壁叹气。 …… “唉……” 夜晚,趴在床上的樱井里奈长叹一口气,手中热乎乎的触感让她发愁。 四只仓鼠站在树枝上,呆呆地被她拢在手心里。 “你们几个,该说是幸运好呢,还是不幸好呢……” 她接手了这四只仓鼠。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它们! 只不过再怎么说,这都是四条生命,还是曾经的同伴遗留下唯一不放心的遗物。她只能勉为其难把它们捡了回来,找个空 盒子勉强养一下了。 “唉……我从来没养过动物啊,更别说一下子养四只了,这是简直是在为难我胖虎嘛。” 幸好她不怕毛茸茸的动物,也不怕老鼠。 少女伸出手指,把四只花色各异,体型不同的仓鼠捏起来,排排坐放在手心里,挨个戳戳,很快发现一件事。 “诶?为什么你这么胖?” 明显比它的兄弟们胖了一圈的黄白花色仓鼠被戳得一个仰倒,四脚朝天地挣扎,像个长了腿的发毛团子。 “哈哈哈哈哈,好笨!” 突然,倒在手心的仓鼠慢吞吞爬了起来。 短短的手在脸上擦了擦,一仰头,以张嘴,吐出一个透明的东西来。 一瞬间,它圆滚滚的脸蛋就放气的气球似的瘪了下来。 “诶……” 里奈惊讶地坐起身。 月光下,她的手心里,一枚灰扑扑的碎片闪烁着微光。 樱井里奈愣了一下,把碎片上的灰尘用衣角擦干净。 切割整齐的水晶拭去灰尘,一如既往美丽。 细碎的微光如彩虹的虹光般,星星点点落在掌心。 美丽的,脆弱的…… 希望的碎片。 诶—— 诶诶诶? 希望的碎片?!! 被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砸到头的少女懵了一下。 “在面对绝望的时候,心中依旧不会放弃微弱的希望,希望的碎片才会产生……” 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 第212章 田中眼蛇梦,他是怀着无与伦比的希望才杀掉了二大猫丸的。 真正的武士,决不允许自己软弱地认输,正如怀着拯救大家的心情犯下杀人案的田中一样,即使犯罪的目的是把所有同伴从地狱里拯救出来,他也决不会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主动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因为认输,是对抗争的武士精神最大的侮辱。 “虽然有些不能理解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 少女侧身倒在床上,如瀑般的粉色发丝垂落床沿。 她蹬了蹬腿,举起手中的碎片,透过透明的晶体,灿烂的彩色光斑亲吻她灿金色的虹膜,暖色系的交融,竟比月光更胜一成。 她转动手里的碎片,小声喃喃。 “但是,还是谢谢你。” 直到最后,都没放弃过和命运抗争。 希望的碎片。 心怀希望之人才能产生的道具。 足以说明,田中眼蛇梦直到死前,心中依旧留有一丝希望,拯救同伴,就是他的希望,他无声的遗言。 “希望……” kibo。 短短两个音节就能概括的词语,是笼罩整个世界的灾祸被战胜时的决定性因素,是未来机关评判一个人是否值得信任的唯一标准。 也是狛枝凪斗口头上“即使所有人都成为垫脚石也在所不惜”的抽象概念。 “说起来……希望,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樱井里奈收起“希望的碎片”,一脚撩起身边坨成一团的被子反身盖好,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深吸一口气。 这些碎片,明明这么轻。 可是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重量却又那么重。 她抱紧了被子,把碎片护在自己和被子之间,鼻尖闻到了自己身上淡淡的沐浴液香气。 希望是什么呢?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未曾入学希望峰的日子里,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兼游戏玩家,希望对她来说大概是每天期盼新游戏发布,期盼和朋友一起出门玩,期盼甜品店的新品足够好吃……这样普普通通的愿望吧。 入学希望峰之后,希望对她来说变成了一个具体的概念。 希望之峰的建校理念,老师同学们言语缝隙之间透露出的追求,和她在这所学校里生活的规矩——这些无不告诉她,希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希望之峰,就是为了把有资格追求“超高校级的希望”的学生们聚集到一起,培养他们造福全人类的学校。 他们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践行这所学校一直追求的“希望”。 在这个阶段,她从没认真想过,如宝贝一样被人推崇的“希望”到底是什么,正如没人会想过为什么学校要叫学校,学生要学习一样。 史上“最大罪恶绝望事件”发生之后,希望的脚步逐渐迫近,离她更近了一点。 苗木诚,这个入学年份低她一届,身高也低她一点的学弟,一年不见,摇身一变,变成了带领77届的学生,击败江之岛盾子,夺回希望峰学园的,“超高校级的希望”。 超高校级的希望,不就是校规里所追求的东西吗? 似乎,他就是“希望”的最终答案。 可对她而言…… 答案似乎并不如此。 虽然她不清楚自己的答案,但她明白,自己收集到的希望碎片的主人们,他们的希望千奇百怪,其中绝对有“苗木诚”或“超高校级的希望”。 十神白夜的希望是想要阻止大家自相残杀、边古山边古的希望是想让九头龙活下去、九头龙冬彦的希望是想让边谷山自由自在地生活、罪木蜜柑的希望是想和大家成为朋友、田中眼蛇梦的希望是拯救同伴…… 唔…… 她沉吟片刻。 这样看来,希望似乎千人千面。 在不同的人面前,它展现自己不同的样貌。 “如果是我的话……” 睡不着的少女枕着手臂,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星星,神游天外起来。 如果是我的话……? 自己的希望会是什么呢? 从自相残杀的游戏中胜出? 逃离新世界程序? 把讨人厌的黑白熊狠狠地揍得死去再死再活? 好像都有点不对。 做这些虽然能让她很开心啦……但要说“面对最大的绝望,最幽深的绝境也不放弃”,还到不了这种程度呀。 她出神地叹了口气,然后差点被自己的叹气声吓一跳。 不行不行,叹气会变老的! 果然,在漫漫长夜里思考人生这种事对她这种妙龄少女来说为时过早! “胜利的曙光近在咫尺……” 隔着衣服摸了摸靠近胸口的兜,满满当当的手感,满满当当的安全感。 里奈闭上眼,悄悄给自己加油打气,就像考试前最后一天,打开书本复习时自己会做的一样。 还不是幻想结束的时候,革命尚未成功,活泼的妙龄少女仍需努力! 六篇碎片已得其五,还剩最后一个! 进度5\6!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少女抱着香香的被子沉沉睡去,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 —— 幽邃深暗的光云缓缓搅动,带起明亮的光和雾。 伸出手,那如有实质的虚无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穷尽亿万万年野无法触摸。 在广袤如深海的中心,如尘埃般渺小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虹膜,一瞬间点亮了整个浩渺无垠的星海。 “又是这个梦……” 樱井里奈站直身体,又面不改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不疼。 非常不妙啊…… 她的神色逐渐凝重。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觉得就算自己再迟钝,也该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不是个习惯做连续梦的,即使在升学压力最大的时候,做的梦也罕见有这种连续梦。 更别说,这种程度的清醒梦了。 简直像…… 另一个世界?!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了。 那么,超出正常状况的异常情况总要有个原因? 和新世界程序有关? 抑或是…… 想到这段时间内唯一能称得上“不对劲”的东西,一个大胆 的猜想在她脑中缓缓成型…… “打开面板?” 她试探性出声。 “唰”的一声,一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荧蓝色面板猛然弹出,验证了她的想法! imoto模拟器! 她曾经玩过的游戏,眼熟于心的面板和操作手法。 在进入新世界程序后,神座出流出现的时候猛地弹出的“金手指”。 ——可以简单查看对方对自己的好感起伏,随时随地关注自己的状态,甚至还可以时不时让自己拿到自己在游戏里那些“哥哥”们的能力。 虽然不能和游戏里一样肆意使用商城和背包,但她不贪心,这种程度的帮助也足以让她心满意足。 她原以为,这是在外面的苗木诚见她活得困难,特意制造出来的金手指。 为什么七海千秋没有? 同样顶着“未来机关的叛徒”的身份,按道理来说,作为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学,七海千秋更值得苗木诚信任吧? 更可疑的是,明明疑点那么多,她却和恐怖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随随便便找了个理由就把自己打发了,一意孤行相信这是苗木诚给予的援手。 直到现在,她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像电影里面气人的主角一样在尘埃落定之后感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想到? “你到底是什么……?” 她喃喃自语,审视面前熟悉的面板,前所未有地认真。 “未来机关的对手?新世界程序的bug?” 脱离游戏的视角,真正把它当做一个突如其来,不请自到的陌生人看待。 可无论她怎么看,怎么敲打,怎么点击,这屏幕都毫无反应。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这种默然无声的反应中看出了拒绝交流的意味。 “难道这世上真有超能力这种东西?可,为什么?” 她不可置信。 那为什么,她前十几年的人生里,竟然连一丝风声都没听说过? 别告诉她,她其实是天选之子,全球几十亿人里,冥冥之中的意志唯独选中了她一个,给予她拯救世界的任务,却连个新手教程都没有。 樱井里奈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心中仍然怀有一丝希望: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就在她几乎放弃和它沟通的时候…… 突然,一个对话框子从右下角跳了出来。 [新通知:您有一条新消息,请及时查看。] 几乎称得上风驰电掣,她打开了沉寂落灰的消息界面。 里面所有的好友头像都是灰沉沉的,列表里只有一个名字亮着,名称是一段乱码。 对话框里,新发来消息的,正是这个乱码名称的用户。 一道新消息倒映在她的视网膜上—— 【你的愿望,不正是拯救世界吗?】 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里奈绞尽脑汁回想,突然,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boss,电笼,以及那个给小小的她大大的震撼的手炮! 古老的记忆开始复苏。 是那个—— 打盲探的时候曾经带飞过她的无名大佬! 竟然这么早就埋伏在我身边了吗? 不讲武德! 或许是曾经那个温温柔柔的声音给她了信心,让她有勇气调出键盘,生气地和对面对线: 【是,可世界上梦想着拯救世界的不止我一个吧,孩童时期的梦话,谁没说过几次?除了拯救世界之外,还有人梦想当奥特曼,有人梦想当太空人,有人梦想当上帝,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 对面的一句话噎得她哑火。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有压力啊! 谁想当救世主,哈,谁想? 就算曾经的她想,现在也不想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的目的是什么?】她噼里啪啦一顿输入。【不能换个人吗?】 【不能。对于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的目的,就是你的目的,为了拯救……】 【拯救世界?你找错人了,拯救世界这种事,是苗木学弟的专业。】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这段故事只有你能亲手为它写下句号,这是由你开启的故事,本该由你结束。】 留下一句谜语,对面的默认头像随即黑了。 对方下线了。 【你倒是把话给我说清楚!】 【喂!】 【放完谜语就走,你敢不敢再阴一点!】 【喂!喂!】 无论她怎么试探,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 摆明了是不想再聊。 “可恶!” 我恨谜语人! 最后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了,还是被气晕了。 —— 第二天。 粉发少女顶着一双黑眼圈来到食堂。 大家基本上来得差不多了, 只有狛枝凪斗一个人没在。 食堂里,西园寺为小泉树的牌位还幽幽散发着怨念,可到现在,竟然连为别人树立牌位的人都成了一个牌位。 多可笑。 里奈晃晃悠悠走到牌位之前,摸了摸供奉在桌子上的体温计,仿佛还能听见少女怯弱的道谢声。 “心情不好吗?” 日向创凑了过来,递上一杯牛奶,顺手把供台上已经放了三天的面包换成新的,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顺手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清醒了一点,樱井里奈打了个哈欠略了过去:“我没事,总是这么敏锐的话会被女孩子讨厌的,日向。” 比起那个神秘的imoto模拟器来,眼前这个随时都有可能美少女变身的定时炸弹看上去都顺眼了许多。 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虽然她并不想要这么惨烈的对比呢(微笑) “是吗……” 日向创若有所思。 “那个,打扰一下大家。” 黑白美浑身是血地跳了出来,怯生生道:“最后一只黑白兽,也被伦家打倒了呢!” “现在,大家可以前往最终之岛了!” 第213章 最终之岛……? 最后的岛屿……? 难道! 难以抑制的兴奋和一丝惶恐浮现心头。 “没错,这就是最后一座小岛了。” 好像明白她在想什么似的,黑白美匆忙擦了擦脸上的粉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弱弱地解释:“伦家能做到的不多,但是大家不要放弃呀,黑白熊不是不可战胜的呀!鼓起精神来呀!” 没人理它。 知道是它夺走了他们记忆的真相之后,谁还会再相信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兔子? “大家……” “好了,别说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什么同伴之类的空话吗?” 九头龙抱臂,斜睨了一眼略显失意的黑白美,娃娃脸上满是嘲讽,“同伴是什么,我们一步步走到现在,比你这种家伙更明白,就别做无用功了。” “诶多……” 黑白美被说了一顿,圆圆的玩偶眼泛起了泪花:“伦家可是一心一意为大家好……” “算了,别理它了,我们总不能真的一直裹足不前,”九头龙拽住了左右田的胳膊。 到了这种地步。 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就算是陷阱,他们也必须进去,在绝境中找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 最终之岛。 灰白色的天空和灰白色的大地毫无阻碍地融合在了一起,像被无形的大手揉捏过一样,向天边远眺,分不清哪里是灰败的大地,哪里是晦暗的天空。 一栋栋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整齐排列在如网络般的道路旁边,外墙被涂抹成了灰色和黑色,墙上泛着被雨水冲刷过 的深色洇痕。 墙皮脱落,堆叠在地上,化成一小团灰色的泥土,与水泥和大地融为一体。 机器人零件加工工厂,堆满重武器的停机坪,量产黑白熊等身玩偶的制造工厂…… 最后,在逛完一整座岛之后,众人选择在唯一尚有人气的地方——小吃街集合。 “那个……我们不管狛枝同学吗?” 七海千秋歪了歪头。 左右田“切”了一声:“管他干嘛,他和我们又不是一伙的!” 九头龙冷静一些:“没办法,从早上开始根本没见到他的身影,就算想叫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叫。 “闭嘴!” 对左右田来说,索尼娅的轻斥绝对比大禁言术还好用。 “根本不存在什么叛徒!那只是黑白熊捏造出来的人物,目的就是为了分裂我们,让我们互相怀疑,没办法好好合作!” 索尼娅义正严词。 心是好的。 可惜…… 里奈无声叹气。 原谅她不能说出口的苦衷。 一切都是黑白熊的错! “唉……这种姿态,太可耻了……” 一声叹息,如同一滩冷水泼在众人身上,浇灭了热闹的气氛。 这熟悉的,低沉的嗓音,总像感冒了一样沙哑,缓慢,又压抑。 我只花了0.1秒的好成绩认出来来者是谁,你也来试试吧!( 樱井里奈头也没抬,一个精确的转身就躲开了身后的手。 “面对困难,不仅没有努力想办法解决问题,还只是一味悲惨地逃避……这种软弱,真是可耻的姿态,我为在座诸位而感到无比绝望啊。” 一只手擦着她的肩膀落下,手的主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灰白色的头发随着微风摇曳,总是带着笑意的绿色眼睛此刻伴着夜风,竟然显得莫名洒脱。 可惜,再好的皮囊也藏不住他爱搞事的本质。 “说话就说话,” 她抚平衣摆的褶皱,自然转过身退开一步,“别动手动脚的。” 我现在身上可背负着世界的希望,摸坏了你赔得起嘛。 日向创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啊……不像你们这么傻,无头苍蝇一样随地乱转。” 他耸了耸肩,有些失望道:“我去找人了。还以为那个人已经来了,难道是悄悄躲在哪里,在观察我们吗?” 左右田挠挠头:“你在说什么啊?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狛枝凪斗大方解释:“上一次自相残杀的获胜者,生存下来的学生。” “什么,你说的是十神吗?难道他没死?” 左右田大惊失色。 “……唉。” 长久地盯着他的脸,白发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迟钝了,你们……到现在这种地步了,能掌握的线索竟然只有这么一点吗?太让人失望了。” 左右田被刺痛了:“喂!说得好像你就知道很多似的!” “虽然还不知道‘叛徒’的具体身份……但只有这个的答案,我可以……” 清隽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在他不发疯的时候,其实看上去还挺正常的。 就在她一门心思看戏的时候,狛枝凪斗突然一个转头,不确定地张嘴:“如果,如果消灭了这座岛上所有的‘绝望’,我可以有幸被称作那个吗?” 在问我? 还是自言自语? 樱井里奈回了他一个歪头。 “那个……?” “啊啊,当然是璀璨的,光辉的,即使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啊!” 冷风卷着塑料袋从脚边滚国。 哈? 超高校级的希望? 少女头上冒出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朋友,虽然你的理想很远大! 但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该用户名已被注册啦! 苗木诚iswatchingyou—— “算了,这种问题问你们也是白问。” “喂!” 没搭理少女不爽的啧声,狛枝凪斗开朗地砸拳,露出爽快的笑容:“哦,对了,见到黑白熊的话,请转告它一声:不用费心准备此次的动机了。” 那种东西,已经不需要了。 “我打算盛大地做一场,反正……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 “等等、狛枝同学,你那是什么意思?” 七海千秋上前一步,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问他。 “再见~” 他却并不正面回答,坦荡地挥了挥手,一转身,钻入了街道深处的黑暗里。 “他,他是什么意思?!” 左右田大惊失色:“那是什么,杀人预告?他要对我们下手吗?我就知道,他是个不值得信任的家伙!” “他下手的目标应该是所谓的‘叛徒’。” 九头龙沉思:“可连他本人都说了不知道叛徒是谁,那他怎么对‘叛徒’下手?” 索尼娅忍无可忍爆发了:“都说了,不存在叛徒这种东西!!” 一抹阴影从樱井里奈心头划过,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垂在身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不由得惶恐。 杀死‘叛徒’? 别人不知道,可她自己清楚。 所谓的叛徒,来自未来机关卧底在他们之中的“外来人士”——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和七海! 可恶…… 自己身上背负着五块碎片,只差一片就能集齐六片“希望的碎片”,逃离这里。 胜利近在咫尺,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下? 要是他真的对她下手…… “要是狛枝真的下手怎么办?” 清朗的少年音完美讲出了她的心声。 她猛地抬头,却发现日向创没在看他。 日向,你这家伙…… 都说了,太敏锐的男生不讨女孩子喜欢! 心中却松了口气。 一根筋的终里赤音仰天大笑,提出建议:“哈?他敢出现的话,就把他绑起来吧!” 一次奏效,就想再来一次吗? 里奈无奈地扶额。 真是单细胞生物特有的一 根筋想法啊。 “可以,就这么办!” 七海千秋罕见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呜呼,像那种家伙,我一个人可以打七个!” 终里赤音发出一声怪叫,弯起手臂,展示自己绝佳的肱二头肌。 鼓鼓囊囊的古铜色肌肉,在晚霞的照耀下散发着油亮的古铜光芒—— 好,好耀眼。 就算现在的自己,对上终里赤音的话,也不能打包票说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率。 “好主意诶……” 虽然表面附和,可是少女的心中还是隐隐不安。 狛枝凪斗这种人,单纯靠武力,真的能镇压住他吗……? 不过如果让她给出一个更好的方案,她也说不出来了。在不能杀掉他的情况下,还要控制他的行动…… 除了困住他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虽然达成了一致,但鉴于天色已晚,众人还是约定好第二天再食堂集合,再商量一下绑架狛枝凪斗的具体计划。 可是她总觉得,已经被绑过一次的狛枝不一定还会上当。 “算了,我不参与了。” 在不安的预感下,樱井里奈拒绝了明天的集合申请。 幸好,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狛枝关系怪怪的,也没人强硬要求她。 —— 希望今天晚上,别再做那种奇怪的梦了。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这样的想法在里奈脑袋里一闪而过。 或许是托睡前祈祷的福,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整天都待在宿舍,一整天都相安无事。 撑着腮帮,注视着夕阳的少女指尖在桌上轻敲。 咚。 咚。 咚。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蜜流淌在大地上,一视同仁把所有景色都镀上一层甜蜜的滤镜。 “轰!!”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滚滚袭过! 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嵌在窗框里,猛烈地震动,房梁颤抖,灰尘像瀑布一样“扑簌簌”地倾斜而下! 正开开心心逗仓鼠的少女浑身一震,惊得呆毛天线一样竖了起来。 耳朵嗡嗡作响,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 “发生什么事了?!地震了吗?!” 条件反射护住胸口的袋子,少女一个翻滚滚到了门外的开阔处。 紧接着,她见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哈哈哈哈哈,新世界的开幕仪式!” 橙紫交加的天空之下,明亮的火焰在夜空中狂舞,如同一条嚣张的巨龙,热烈而张扬。高温的热空气席卷而来,卷过她的每一寸皮肤,灼热滚烫的刺激。 墙壁,家具,门框,熊熊燃烧。 漆黑一片的焦土,散发出一种呛人的烟熏味。 少女藏到门后,隔着泳池和门板,伸出半个脑袋偷看。 在滚滚浓烟中,一个绿色的身影无比显眼,裹挟着火焰和焦炭,踩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张开双臂,大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哇哦。 无可奈何涌上心头。 哈哈,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砸脚面上了! 狛枝凪斗!! 她的脸色逐渐狰狞。 你这家伙终于失心疯了,准备炸死所有人了吗?! 就不该把这疯子放在外面一整个晚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在整座岛上埋了足以把这里炸上天十次的炸弹!” 熊熊烈火中央的少年放声狂笑:“如果不想所有人都被炸上天的话,叛徒就来单独找我承认一切吧!否则,大家一起死在这里也不错!!” 听到这里,樱井里奈金眸一冷。 第214章 放下这句话,他踩着一地的废墟狼藉,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炸弹波及,躺了一地的少年少女暂时无力阻止他。 “喂!” 冲动的终里赤音被拉住了,九头龙冬彦朝她摇了摇头。 现在的狛枝凪斗,和刀抵在人质脖子上的劫匪没什么不同。 要是不小心刺激到他的话,没准他会立刻引爆炸弹,把所有人炸上天也说不定。 “可恶……” 终里赤音不甘心地缩了回去。 按理说,现在才是把这家伙留在这儿的好机会。 但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粉发少女躲在门后,咬着指关节犹豫,丝丝缕缕的痛帮助她迅速清醒下来,扑灭了内心蠢蠢欲动的火焰。 没错,她不能冲动。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身上的碎片被黑白熊夺走,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她不能冲动…… 不能冲动…… 就这样,少女说服了自己。 “等等!” 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推开身上的碎石,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灰扑扑的脸挡不住他义正严词的眉眼。 日向?! “你这个家伙……给我等一下!” 剧烈撞击下,想起了在岛上的记忆,日向创不甘地望着火和硝烟里渐渐隐没的背影,不甘心地大喊一声。 就算顶着“为了找出叛徒”的理由! 但无论如何,他激烈的举动伤害了同伴,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难道为了找出所谓的“叛徒”,他竟然打算牺牲掉所有人吗? 不可置信,愤懑,和恣意也没意识到的一点挽留,他从废墟里颤悠悠爬起来,大声质问: “难道只有这一种办法吗?狛枝!” 一声质问,白发少年的身影停下了。 日向创不解地发问: “难道说,是不是叛徒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宁愿带着所有人一起死,也要把他揪出来?” 他一点点转身,微敛双眸,目光向下,轻蔑又冷淡。 “区区预备学科,居然敢质问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认定“毫无才能”的预备学科质疑让他格外接受不了的原因,他竟停下了脚步,一步步走近了废墟里勉强站着的棕发少年,面露讥讽地嘲笑: “我说过的吧,预备学科。” “小型犬生来就打不过大型犬,趴在水面上的虫子也注定见识不了世界的广阔,先天条件带来的差距,后天无论多么努力也无法抹平。” “在绝对的才能面前,努力徒劳无功。” “同理,为了追逐璀璨的希望,一切代价都可以接受——无论是你的命,我的命,还是任何一个人的命。” 说到这里,苍白羸弱的少年轻笑一声,抬起头,目光环绕四周,每个人的反应都被他尽收眼中。 仇恨……不解……愤怒…… 这些同伴们,他们太迟钝,太盲目,像一群被驯化的羊群,只会无意识跟着领头羊走。 而他们的领头羊…… 狛枝凪斗碧绿的眼珠转了回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狼狈的日向创,讥诮地环住双臂: “预备学科,像你这样毫无存在意义的人,怎么能理解我?超高校级的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触及——” “哪怕付出惨痛的代价?” 日向创忍着酸痛,强迫自己站直,寸步不让直视着那双翠绿的眼睛的同时,心中感到一阵漫长的悲哀。 同样的话,在十神死后,自己曾在仓库,听到被五花大绑的他说过。 同甘共苦的日子里,共同笑过,哭过的经历,难道都是假的? 【璀璨的希望】? 就为了……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以至于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具体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竟然只能无力地笑: “哈,哈哈……你太可笑了,狛枝!” “是你太无知了,日向君。” 狛枝凪斗没有靠近,他的语气轻飘飘的,找不到落点。 被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的日向创浑身不适,心中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样。 “诶呀,炸弹可不等人。” 他扔下一句轻蔑的话:“如果不想所有人一起被炸死的话,就努力找出叛徒,让他向我承认自己的身份吧,预备学科。” “哦,对了,顺便一提,时限是明天中午十二点。过了这个时间,叛徒还不来找我的话,我会立即引爆炸弹,把所有人一起炸上天。” 说完,他不屑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狼藉一片的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日向创的错觉,总觉得他离开的时候,目光在联排木屋中的一栋一晃而过。 —— 第二天。 所谓的炸弹还没有影子。 狛枝凪斗中间回来了一次,告诉他们炸弹藏在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 于是大家决定分开行动。 终里赤音留在这座岛,左右田负责第二座岛,索尼娅负责中央之岛,七海负责第三座岛,日向负责第四座岛,九头龙负责最终之岛。 还剩下一个人。 粉发少女沉默了一下。 “我负责去抓狛枝凪斗那家伙,尽量从他嘴里问出把炸弹藏哪了。” —— 灼热的太阳高悬于天际,无情烘烤地面。 路旁的野草被晒得蔫头耷脑,叶子打着卷儿,吹在地面上,叶尖枯黄发白。 植物依靠阳光生存。 可凡事过犹不及,太耀眼的阳光,同样会要了植物的命。 顺着有阴凉的小路一路向前。 “唉……” 寂静的林间响起一声叹息。 粉发少女蹲在几个凸起的土包前,手里拿着一个包子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叹气。 她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她紧抿着的嘴唇。 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怕热的少女却一反常态,在长袖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走动之间,白皙的皮肤反射星星点点闪烁的汗痕。 “唉……” 把包子吃完,她懒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和一群土包面对面,愁容满面地忍不住叹气。 “果然,狛枝凪 斗就是个全自动搞事精……” 她根本…… 根本就不想找狛枝凪斗。 说实话,她根本就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啊啊,无论说得多么好听,团结互助,共同抵挡绝望,也依旧阻挡不了,她一点实感都没有的事实。 她想回家。 想吹着空调玩游戏,想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想吃托撒爷爷做的早饭! “为什么啊……” 把头埋进膝盖,再抱住膝盖,这样就会安心。 她明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为什么会被卷入自相残杀的游戏,为什么会被神秘的游戏系统选中,又为什么要拯救班级,拯救世界? 谜团一层叠一层,她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受这种苦来偿还? 心中默念“面板”。 熟悉的面板又弹出来了。 果然,自己的心情值低到了极点,就连晒太阳也拯救不了她。 狛枝凪斗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惹祸,想逼迫叛徒主动站出来承认。 可她明明是来救他们的,却被冠上“叛徒”的名号,她又不是什么真的圣母,没有“弥赛□□结”,对当救世主什么的…… 当救世主…… 救世主…… “啊啊啊,烦死了!” 即使被逼到了绝路,被这种蠢的要死的梦想害得现在如履薄冰! 可为什么,否定这梦呓般的梦想的时候,还是说不出口呢? “可恶!” 想起梦里的乱码人发来的“这不是你的梦想吗?”,樱井里奈狠狠挠了挠头,把头发揉得一团乱。 “可恶可恶可恶!” 树荫随着微风摇晃,投影出晃悠悠的影子。 在阳光和影子的分割线里,一排明暗交界的土包静静矗立着,无声陪伴着纠结的少女。 就连湿润的风也好似被严厉的阳光烤干了一样,耳畔只剩下淡淡的,树叶摇晃的声音。 细微的,有规律的声音……像海浪,一浪一浪打在沙滩上,沙沙作响。 气氛静谧,树荫凉爽。 “哈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睛。 长长的白色睫毛覆盖在眼皮上,随着他的眼球转动而微微颤抖,距离太近了,她甚至能从他虹膜的倒影中看清自己睡得酡红的脸。 眼睛的主人微微一笑,声音柔和: “呀,原来樱井同学在这儿啊,让我一顿好找呢。” “WC!” 开局直接突脸,吓得樱井里奈一个翻滚过电般爬了起来。 “樱井同学,吓到你了吗?” “你你你你你……” “原本我在等樱井同学来找我呢……但是左等右等,等了很久,樱井同学也没来……” 他扶着下巴,一副困扰的样子:“我就只好自己来找你咯。” “本来还想随便选个方向找一找,根本找不到诶,在樱井同学面前,我的运气好像一向都不太好呢。” 现在的他又没有了那股癫狂的劲,像个正常人似的好好说话,看得人…… 怪惊悚的。 “你找我干吗?你就不怕我把你按在地上绑起来,送到大家面前?” “呀,樱井同学好残忍。” 他换了只手撑住腮帮,笑着道:“但是我不怕哦~毕竟……” “樱井同学也有不能告诉大家的秘密,对吧?” —— 经过一番苦寻,九头龙找到了炸弹,满满一车,放在生产黑白熊玩偶的工厂里,连着一个引爆机器。 九头龙把大家召集了起来,除了怎么也找不到的樱井里奈之外,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那是什么?” 日向创发现了一台旧电脑,就放在卡车前面的地上。 打开电脑,一个设定好的视频自动蹦了出来。 “呃……” 按照视频里的说法,只有叛徒自己的学生手册可以停止炸弹的倒计时。 可关键就是,谁会承认自己是所谓的“叛徒”呢? 所有人面对面发呆。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时间快到了!” 左右田发出绝望的哀嚎。 “算了,时间紧急,一个个试过来吧!” 眼看是生死瞬间越来越近,七海千秋二话不说,直接掏出学生手册,在读卡器上一刷—— 哒哒! 读卡器发出了错误的音效。 索尼娅紧随其后,把自己的学生手册按了下去。 哒哒! 紧接着是左右田、九头龙、终里…… 日向创最后把自己的学生手册贴上去的是时候,机器发出了让人绝望的提示音—— 哒哒! “不行了不行了,要爆炸了,马上要爆炸了!” 在紧张绝望的气氛里,倒计时迎来重点—— “不要啊——” 哗哗—— 灼热的火焰和璀璨耀眼的火花一同迸发。五颜六色的火花在小小的工厂中肆意绽放,上演一场近距离烟花秀。 “烟、烟花?” 左右田余惊未消地从地上爬起来。 “是烟花呢……” 索尼娅点头。 被扔到一旁的电脑突然亮起,弹出第二个视频。 果不其然,狛枝凪斗笑嘻嘻地出现在屏幕正中央,看得人想打他一拳。 “呀,大家,有没有被吓一跳呢?” 他耸耸肩。 “‘把整座岛炸飞十次的炸弹’……想想也不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吧,就算真的有,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用啊。” “怎样,叛徒桑有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呢?按照我的猜想的话……唉,应该是没有吧。” “结果到底怎样呢?我就在旁边的仓库里,来找我对答案吧,诸位!” 他朝着屏幕用力地挥手:“再见咯,诸位!” 当他们急匆匆冲到旁边的仓库里的 时候,迎接他们的却不是狛枝凪斗。 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第215章 “狛枝,你觉得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人吗?超高校级的希望。” 那是前天晚饭过后。 我站在水池边吹晚风,樱井里奈从高墙后绕出来,走到我身边,一脸奇怪地朝我发问。 原本在我的计算下,应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这时候的我经历了一场精疲力竭的班级审判,还被黑白熊无情地饿了三天,所以我只是在保持礼貌的同时,尽力朝她扯出一个和平常没有区别的笑容,寄希望于自己现在的脸色足够苍白,能让她发发怜悯心离我远点。 可我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樱井里奈敏锐地意识到了我的不正常,甚至能让她宁可直面我如此明显的拒绝也敢直接坐在我身边的沙滩躺椅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敢靠近,难道她忘了我曾一手策划“杀死十神白夜”的事吗? 更何况,我曾真切朝她下过杀手,虽然她没有证据,也抓不到我的把柄,可她绝对察觉到了案件的蛛丝马迹,再也没单独出现在我面前过。 “有时候,我倒想过,要是你这样的家伙成为敌人该怎么办。超高校级的幸运,一定很难抓到,也很难对付吧,只要有人想对你下手,运气就会自动帮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是吗?” 我不置可否,内心却忍不住否定她的假设。 不,我的幸运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才能。 起码,在这个奇怪的同学面前,我的幸运能办到的事寥寥无几。 想亲手杀掉她,却被她侥幸逃生;在废弃旅馆想偷袭她,却倒霉地被凹陷的地板绊了一跤;明明想躲开她,却总是被她轻易找到……这么一想,他简直想再动手一次,试一下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客观规律。 “狛枝?” “嗯,我在听哦,樱井同学。” 或许觉得我的反应很无趣,或许真的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樱井里奈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第一时间远离我,而是静静地站在我身边,仰头注视着天空发呆。 金色的眸子真的很碍眼。 我保持着礼貌的表象,心中却忍不住想象该怎么杀掉她,用刀还是毒药? 当然,我不是真的要杀掉她。我的计划不能停留在这里,我更不能以一个“普普通通的杀人凶手”的身份从舞台上退场。 我只是想想罢了(笑) “樱井同学很无聊吗?预备学科他们好像聚集在食堂里商量什么,樱井同学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看他们。”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若无其事的支开她。 “下次赶人可以用个好点的理由,高情商暖人一整天。” 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对我翻了个白眼,三步并做两步绕过了我,消失在道路拐角。 那天她凑过来想和我说什么,我到底不得而知。可是,我却知道,她是个擅长洞悉他人想法的人,既冷淡,又好奇,藏着一颗敏锐的心,在我的计划真正能实施之前,我得避开所有可能会导致我行动失败的可能因素。 这其中包括她。 也包括那个一无所知的预备学科。 ……世界上存在超高校级的希望吗? 无意义的问题。 我正是为了追逐希望而生。 在我短暂的一生里,没什么永恒不变的东西,我想要的,未必能得到,想伤害我的,也全都无法实现,我只会付出与“幸运”的重量相等的代价——哪怕这代价让我孑然一身,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归。 没有选择的余地。 总之,我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我着天边太阳最后的余辉被夜幕吞噬,心里却一阵畅快。 我讨厌阳光。 太过灼热的光线会灼伤我的皮肤,打乱我的出行计划,甚至让我连常穿的外套都不得不搭在臂弯,黏糊糊地出门。 因此,当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双灿金色的眼睛的时候,我的第一印象—— 好讨厌。 但我却面无表情地,附和了那个无脑的预备学科关于她眼睛的赞美。 这或许就是我被人评价为“擅长伪装”的理由。 人类实在是一种虚伪的生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地追寻金钱地位,只为了把同类才在脚下,对其施加压迫和伤害,从不平等的身份和地位中贪婪地汲取情绪价值。 无论是钱,还是权,对幸运的他来说唾手可得,他想要的,偏偏是他们弃如敝履的,偏偏不想要的,午夜梦回间总悄悄敲响他的门。 【飞机失事,却又侥幸存活。】 “太幸运了!” ——这时候,他们开心地这么说。 【父母意外去世,获得了常人十辈子花不完的钱。】 “倒说不清是好是坏……” ——这时候,他们无奈地这么说 【摔成骨折住进医院,躲过车祸。】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倒霉?” ——这时候,他们犹豫地这么说。 【爱犬惨死,让他提早发现潜入了宅邸的恶人】 “怎么总是出意外……这孩子是丧门星吗?” ——这时候,他们害怕地这么说。 命运就这样循环往复,不断重演。 一次,一次,又一次。 一年,一年,又一年。 一次次死里逃生之后,他早已忘记最初的梦想。 或许…… 他只想要一种永恒存在的,坚定不移的,璀璨到可以战胜一切绝望的…… 确诊胰腺癌的一瞬间,无人明白他的心情,既恐慌,又期待。 如此巨大的绝望,必定会以相等的希望回馈他—— 于是某一天,他清理信箱时,发现了来自希望之峰的录取通知书。 “我面对的,是巨大的绝望。” 我望着天边逐渐明显的月亮,理所当然地想。 “所以,必定存在史无前例的,超高校级的希望。” —— 时间稍微往前拨,回到前一天的傍晚。 被当面堵住的粉发少女坐在树枝上,扶着树干,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下笑眯眯的少年,神色莫名:“你别靠近我。” “樱井同学别担心,我身上什么都没带,对你来说毫无威胁哦。” 这个昨天还炸了一层楼的狛枝小伙,现在装作一副无辜的清纯模样,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不能聊聊吗?” “找我聊天?我不觉得有什么可和你聊的,你不是在找叛徒吗?难道你怀疑我是叛徒?” 她把问题扔了回去。 像不粘锅一样的态度换个人站在这可能会生气,但狛枝凪斗有一点挺好——平常状态下他脾气好,踩一踩也不生气。 只要话题不有关“希望”“才能”,不踩这个神经病的雷点的话,其实他还挺好相处的。 “怎么会,如果我知道知道叛徒是谁的话,何必绕这么一大圈,逼迫叛徒亲自站出来找我承认身份呢?” 见她不下来,狛枝凪斗干脆坐在树下,带着淡淡的笑意:“下来吧,樱井同学,我们聊一聊,有些话题,还是小声点讨论比较好。” “比如……我们来聊聊,我旅游的时候曾经见过的一款水晶挂件吧。” 少女的表情消失了。 “你疯了吗?” 她从树上跳了下来,脸上不再有笑容。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们之间,必定不可能再好好相处。 那么,不如做得干脆一点,直接了当地正面对决,把话挑明。 “陪我再赌一次吧,樱井同学”兴奋如同红酒般从心间满溢而出,散发让人沉醉的醇厚香味。 他转身,不知道从哪儿端来两个玻璃杯——两个杯子里都盛着清澈见底的清水。 “选吧。”狛枝端过杯子,手指摩挲着杯沿,“一杯是无害的清水,一杯是‘无色无味的毒药’。” 他突然转身,带着无所畏惧的笑容:“你的选择,将决定咱们之间胜利的人选。” “你疯了吧?我为什么要选?” 和“超高校级的幸运儿”赌运气,樱井里奈自忖自己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赌局当然要有吸引人的彩头。” 樱井里奈的眼神凝固在他的掌心—— 那是一颗璀璨动人的,闪闪发亮的菱形碎片。 “就拿这个来当彩头吧,樱井同学。” 里奈的目光在两杯水上扫过,指尖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有些忧愁。 两个杯子从外表上看上去完全无法分辨,杯中的液体无色无味—— 从外表看上去,完全一致。 “不用费心分辨了,我选择的药没有任何气味或者外表上的破绽,” 狛枝凪斗抱着双臂爽朗地笑,颇为苦恼地敲了敲两个杯子,“实际上,这两个杯子经过机器打乱,连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来到底哪杯是毒药,哪杯是清水。” “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突然开口,“为了逼迫我开口,赌上自己的性命?” 狛枝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转头,瞳孔在阴影里缩成细线:“哦?观察力不错嘛,樱井同学。” “算不上观察力,只是最简单的推理罢了。” 里奈向前一步,鞋跟碾碎了脚边的泥土,“你总说自己是‘被运气诅咒的人’,但据我观察,你不是个习惯性依赖运气的赌徒,如非必要,你并不想把自己珍贵的“希望”用在毫不相关的人身上。” “所以,能让你做出如此巨大牺牲的,必定是你急需证明的,有关‘叛徒’的猜测。” “哈,哈哈哈!” 狛枝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赞赏:“看来樱井同学比我想象中更懂我,像我这种人也能得到这种程度的关注,真让人心怀感激……” “别说了,只要我赢下游戏,你就给我我要的东西,对吧?” “没错哦。” “那我就勉为其难,应下“来自幸运儿的挑战”吧。” 她突然抄起右边的杯子,仰头灌下一大口。 咕嘟咕嘟—— 毫不犹豫,何等自信! 多余的水渍顺着少女喉咙滑落下去时,狛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盯着里奈的眼睛——那双让人 讨厌的金色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好像从开始就自信能赢过他一样,甚至好像不只在这场挑战中。 “哈啊——” 发出一声畅快的吐息,少女挑衅地倒过空空如也的酒杯,扬起眉毛:“到你了,狛枝同学。” 另一杯水静静摆在他面前。 清瘦的少年愣了一下,犹豫着伸出手。 就像白雪公主故事里鲜红的苹果一样,散发无与伦比的诱惑气息,引诱他喝下这杯水,悄无声息地结束生命。 那本该是…… 他盯着自己的这只手,突然有些生气。 犹豫……? 什么时候,我竟然会因为运气游戏而犹豫? 樱井里奈,这个与我无关的人,藏着什么神奇的魔力? 在她面前,我的运气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要涉及和她有关的事,凭借武力无法胜利,挑拨离间不起作用,就连百试百灵的运气也失去了以往的靠谱。 ——这是成为‘超高校级的希望’之前,最后需要翻越的一座山峰。 这注定互相伤害,舍弃掉也没关系的关系! 就让我赌一下,命运,究竟站在谁那一边吧! 狛枝凪斗如此确信着,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同样空荡荡的杯子被倒置过来,隔着透明的玻璃,她望见了他挑衅的眼神。 然后她笑了。 “你觉得谁会赢?” “啊,樱井同学,运气的游戏……我还从来没输过……” “这可未必。” 粉发少女站起身来,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与之相对的,白发的少年步履摇晃,一股疲倦之感从胃部翻涌而上,充盈脑海,让人昏昏欲睡。 “是不是很困,很想睡觉” 少女笑盈盈凑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你早知道?” 他踉跄着扶住树干,药瓶从口袋里滑落在地,“咕噜噜”滚到她脚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里奈弯腰捡起药瓶,把瓶身的标签一把扯了下来,“我只是在赌,赌我不会输。” 她晃了晃药瓶,倒出一片白色药片,“真正的毒药你可不敢用,万一一不小心毒死了我的话,你可背负不了杀死同伴的罪恶。” 她这么说着,甚至捏起那片药片,挑衅地扔进嘴里。 “嗯……甜的。” 她吐掉药片,笑弯了眼睛:“毫无用处的药丸有什么好赌的,要赌,就来试试我找到的镇定剂,怎样,是不是很好用?” “你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虚弱发颤。 “在你提到‘埋了可以炸飞整座岛的炸弹’时。”里奈把药瓶塞进兜里,笑了笑,“你说想验证叛徒的身份,可你的测试本身就是个笑话——让叛徒来决定大家的生死,和绝望残党的随机杀人有什么区别?” 此刻,药劲上涌,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他倒在草地上,听见里奈蹲下来的声音:“你以为我会让你掌控全局?从你炸掉一楼大厅的那一刻起,你的行为就必须处于我的观察之下了。” 她扯下自己的发带,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药渍,“离开了宿舍区之后你能过夜的地方寥寥无几,晚上十点过后又不能在外停留,你晚上在汽车旅馆过夜——这给了我偷换药品的机会。” “我说过的吧,狛枝,”她站直身体松手,发带轻飘飘地落在他急促起伏的胸口。 “没什么绝对的希望,即使你是“超高校级的幸运”,命运有时也会和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狛枝想反驳,却发现舌头像灌了铅一样渐渐不听使唤。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最后停留在里奈弯腰在他身上摸索的身影上——最后,她搜到了他身上藏着的那枚碎片。 “啊哈,看我找到了什么?” “你早就料到了……” 白发少年无力地躺在地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的做法,没什么问题,”里奈站起身,月光从破窗照在她脸上,“你我之间,只是不能相互理解。” 她不懂他的孤注一掷,他也不相信她的坐以待毙。 所以面对只有一个人能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现状时,他们之间只有互相排挤,彼此攻击这一条路。 直到一个人被从这狭窄的悬崖上挤下去,再也不能阻拦另一人的道路,争斗才会停歇。 “你要我容忍,抱歉,我天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少女挑了挑眉,把碎片收了起来。 这段不堪的日子是她亲手做出的选择,与其让它草草了结在别人之手,不如自己早早地先动手,了结了它。 可就连这样的痛苦也是他十几年来未曾得到过的。 因此,他不但不恨她,甚至,因为她光明正大地击败了他,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非常强烈的痛苦,随着而来,前所未有的轻松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脑袋。 为什么我会输呢…… 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沦为绝望的一部分? “告诉我……你可以战胜……” “我说过的吧。”里奈站直,毫不留情地抽出被他攥得发疼的手,“你觉得才能天定,庸人无用,但你错了——” 她的目光穿过林立的土堆,投向远处的天际线,“我从不为‘希望’背书,我所拥有的,只有是每一次‘再试一次’的勇气。”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狛枝凪斗恍然大悟。 这就是他输掉赌局的原因—— 她是个不相信命运之人,也因此,是面对注定的结局也要举起反抗旗帜之人! 我们互相敌视,因为我们彼此清楚,对方注定无法相互理解。 为什么,我竟无法让你也体会到无论如何反抗也徒劳无用的绝望呢…… 最后昏迷之前,狛枝凪斗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遗憾的想法。 真是,太可惜了…… 第216章 趁着狛枝凪斗昏迷的空档,樱井里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搜了他的衣服,不放过任何一寸可疑的地方。 没有? 可恶,竟然没有? 心心念念的希望碎片竟然没在他身上找到,翻遍了每个角落,别说碎片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可恶,可恶……你耍我?” 半晌后,少女疑惑地站了起来,踢了一脚昏迷的少年。 恰巧,一本奇怪的手册从他怀里掉了下来。 【77届生入学资料】 银灰色的嵌字,在光与影子的交织变换中闪烁着不详意味的光,如同故事里魔鬼的瓶子,只要打开,必不可免会放出里面满心怨怼的魔鬼,使渔夫面对险境。 “这是……什么?” 可好奇心,同样是上帝创造人类时,赋予他们的劣根性之一。 我只看看,应该没事吧 怀着这种心情,好奇的少女捏着冰凉的封皮,掀开了这本档案册。 开幕就是有关她的资料。 【姓名:樱井里奈】 【身份:希望峰77届学生活动,曾以绝望残党的身份活跃在塔和市,现下落不明。】 —— —— 火。 到处都是火。 橙红色的火焰裹挟着无与伦比的灼热扑面而来,灼痛感逼得几个人连连后退。 “着火了?!” 左右田挥退了萦绕的呛人烟尘,三步并做两步退到了安全的距离,望着冒出滚滚浓烟的大门,满脸不解:“狛枝这家伙,搞什么鬼?他不会想烧死我们吧?” “不对……”日向创本能否认了这个假设,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着火的仓库。 不知为何,日向创的心一直怦怦乱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坠在心头一样沉甸甸的,沉重的预感,让他呼吸困难,心里发慌。 好奇怪。 他凝视着燃烧跳动的火焰,一时之间竟然挪不开眼睛。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隐隐约约的不祥预感如蛛丝般断断续续落在他头上,让他如鲠在喉,心乱如麻。 他在跳动的橙色火焰中,他看见了奇怪的幻影。 侧耳倾听,似乎有人忍痛的哽咽丝丝缕缕飘散,声声切切,无 休无止。 那种残酷的,想从心间一跃而出的迫切感情,到底是为什么? “里面……不会有人吧?” 离他最近的九头龙听到了他轻微的喃喃,转头拉了他一下:“现在想这种事也没用!快走,我记得生产车间那边有灭火器和便携灭火剂,灭火啊!” “哦哦,好!” 日向创回过神来,跟在众人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匆匆往生产车间跑去。 可当他们赶到生产车间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灭火器全都不翼而飞,空荡荡的架子上只摆着两排红色灌装的灭火瓶,孤零零站在货架上。 “便携性阻燃剂……?灭火器怎么不见了?” 索尼娅看了看手里的瓶子,一甩头发跑了出去:“算了,有得用就行!” “喂,等等我!” 左右田随便抓了两瓶灭火剂追了上去。 每个人手上拿了两个灭火瓶,匆匆跑到仓库门口,像扔手雷一样扔了进去。 红色的灭火瓶划过一道道抛物线,撞进火焰里。 砰砰! 灭火瓶一接触到灼热的火焰就猛地爆开,天女散花,散落一地液体。 奇怪的是,火焰不仅没有熄灭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像被化肥滋润了的野草一样迎风暴涨,眨眼间便占据了整个仓库,逼得人必须远离十米远才敢停下后退的脚步。 “喂!这到底是阻燃剂还是助燃剂啊!” 终里赤音怀疑人生地转过手里的红色罐子,又看了看已然失控到无法控制的火势,睁大了眼睛,满脸不知所措。 “为什么火越烧越大了?” 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日向创头脑一热,扔掉灭火剂,脱下外套披在头上就闷头往里冲。 “喂!你这家伙不要命了!” 幸好九头龙眼疾手快拉住了日向创的肩膀。 霎时间,一句巨大的拉力顺着接触的地方猛地传来,被巨大的力气带得往前,两个人滚作一团,不由自主地往前滚了两圈,撞在七海千秋身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啊!” 七海千秋抓住索尼娅的手勉强站稳,手中本来想抛出去的灭火剂滚落在地。 “嘶——你想死吗日向!” 揉着酸痛的胳膊起身,九头龙不解地把还在往里冲的棕发少年拽了起来,强硬地抓住肩膀,用力摇晃:“这么大的火,就算你是超人也会被烧成焦炭的!” “可是……” 棕发少年恍然回神,低头看着九头龙:“我……” 九头龙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手。 怎么回事? “里面有人!” 日向创从地上踉跄爬起,冲到门口却被众人拦住,然而,他确信自己看见了仓库最深处有团黑影蜷缩着,周围堆着成堆的箱子,已经燃烧成了成堆的木炭。 “里面绝对有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日向是不是被毒烟呛到了?里面哪有人?” 被合力拦下的少年捂着脑袋,脑袋里嗡鸣作响,让他昏昏沉沉,寸步难行。 【你能想象到吗?我们的世界,这个无比真实的,欢笑和痛苦都真切存在的世界,会毁灭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少女手里?超高校级的绝望,一旦开始,便会无止境地繁衍,如同陷入沙漠的旅人,越挣扎,便陷落地越快。】 【毁灭何其容易,重建又何其困难,我原以为我会一辈子生活在愧疚里,奈何命运弄人,让我这种人掌握了改变世界的机会。】 “呃啊——” 棕发少年突然面露痛苦,狼狈地跪在了地上,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呻i吟。 【如果你真的认为绝望可以战胜希望的话,就绝对不会自愿参与这个游戏。】 冷冰冰的男声,熟悉又陌生。 【亲爱的朋友,我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本意不想见到真实的希望,却因七海而产生动摇,我们之间的合作,不也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吗?】 记忆中的谁,自信地朝他伸出手: 【来打个赌吧,我赌我会成功,你会失败——赌注就是你我的命,怎么样?】 这是……谁的记忆? 日向创捂着头,总觉得脑袋深处有一道始终冰冷的目光盯着他,居高临下,高傲且轻蔑。 “呃——” “日向?你还好吗?” 就在这时,里面的浓烟总算淡了些。 最里面的幕帘被撩开的瞬间,浓烟裹着焦糊味涌了出来。 破碎的残骸在夜空中炸成金红色的碎片,火星子噼里啪啦溅在仓库铁皮顶上,把整面漆黑的墙映得像浸在血里一样。 六道身影被火光扯得东倒西歪—— 众人猝不及防被浓烟呛了一下,日向创和七海却不可置信地冲了进去,颤抖地停在焦黑的幕帘之前。 所有人面色各异,纷纷转头看向一脸惨白的少年。 日向创停住脚步,面色空白。 不会的…… 怎么会…… 这一定是我的幻觉…… 正中央的水泥地上,粉发少女仰面躺在血泊里。 她整齐的衬衫前襟浸透暗红,左胸插着半把匕首,刀刃没入胸骨,边缘血肉翻卷,又被灼烧得扭曲,像朵漆黑的花一样,盛放在她的胸口。 她双手被绑放置在胸前,掌心紧握,修剪得整齐的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 被绳子绑紧的手腕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紫色,皮肤上磨出了淡粉色的伤口。 她的发带散了,缠着金色丝线的淡蓝布片松松垮垮缠在凌乱的粉色发丝上——她金色的眼睛睁着,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痛苦,也没有惊讶,似乎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发呆而已。 但她不再起伏的胸口,和被血染红的侧脸明明白白表示着一件事—— 她已经死了,死得透彻。 “里奈!” 日向创第一个了冲过去,膝盖撞在烧得透彻的地板上发出闷响。 “……不对吧,”他的声音虚无缥缈,轻飘飘的,好像天上的云彩,“怎么会是……她不是好好地在外面待着……” 怎么会是樱井? 怎么可能是她?! 【滴滴滴,发现尸体!】 广播无情地打破了他仅剩的侥幸。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将召开班级审判!】 “发现尸体的广播……?” 还能勉强保持冷静的九头龙踮脚绕过人群,蹲在里奈头侧,颤抖着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颈侧—— 一片冰凉,毫无生机。 “樱井同学……真的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挑开里奈额前的碎发,露出额角一道浅而长的伤口——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硬物磕的,而非利器所伤。 “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她的致命伤。” 日向创的声音传了过来,像冰锥一样冷得吓人:“胸口的伤流血了,说明她被刺入这一刀的时候还活着。” 他又掀开里奈的衣袖,解开被麻绳绑住的手腕,抓住右手手腕摩挲上面细小的伤口,冷静分析道:“挣扎过的痕迹,但不剧烈。” “喂,日向,你没事吧……” 九头龙担心的话被他毫不留情打断。 “看这里。”日向创毫不动摇地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她的食指关节泛着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的手心里有东西。” 他摊开手,掌心里躺着半枚水晶碎片—— “不明意义的碎片。” 一时间仓库内陷入死寂,除了少年淡然的自语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哈?日向他还好吗……” 左右田小声地靠近九头龙,小心翼翼地悄声问:“我要不要上去把他拉开?” 明明他很冷静,表现得也很正常,但就是让人不由得心惊胆战,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217章 平心而论,谁也不能违心地说一句:日向创和樱井里奈的关系一般。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樱井里奈外热内冷,平常除了女生外谁都懒得搭理,但日向就能轻轻松松靠近和她讲话,谁都知道,对于日向,樱井总是有一份奇特的宽容在。 而日向平日里虽然看似脾气很好,和谁关系都不错,可实际上除了必须一起行动的时间外,休息时间里总是能看到他到处找樱井的身影。 他们两个平常是肉眼可见的关系好。 现在,樱井死了。 面对这种情况,日向创反而冷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色如常地调查现场,勘探线索,翻动尸体,看上去一点儿都没被里奈的死影响到。 有道说,真正伤心到极点反而是哭不出来的。 看看他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吧,这怎么能叫正常? “日向……” 想起那个满满冷意的眼神,九头龙犹豫了一下,上前想扶住他的肩膀,“别太伤心了,我们都在这儿,一定能抓到凶手。” “别碰我,我没事。” 日向创头也不回地躲掉了肩膀上的手,绷紧双唇,一字一顿: “告诉大家别进来了,免得破坏现场,虽然幕帘里面没被火烧过,但最好还是别把希望寄托于凶手会犯错上最好。” 没错,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早已认识到了,贾巴沃克岛绝不是什么安静祥和的度假胜地。相反,残酷的规则一次又一次强迫他们自相残杀,所有美好的情谊统统被踩在脚下,没有同情可烟。 在过去的几天里,十神、边古山、小泉……一个接一个的,死亡已经带走了许多同学,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也不过是在无所事事里等待无情的死亡哪天把自己带走而已。 我们永远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 这是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残忍故事,谁是下一个都不足为奇。 只不过是这次,轮到了樱井里奈而已。 没错。 没什么可伤心的。 他这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可惹恼了本来就伤心的终里赤音。 “喂,日向!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终里赤音本来就脑袋乱糟糟的,结果日向创还这么冷静地拒绝了 她们靠近,简直在她的坏脾气上煽风点火。 “难道我们连见见里奈的尸体的权利都没有吗!我们可不是那种见到同伴死了还能若无其事研究她的尸体的冷血动物!” 这话说得极重,连一向不会读空气的左右田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生怕她和诡异平静的日向创打起来。 行了行了,别添乱了,本来经过一番大火之后的仓库就摇摇欲坠,再也经不起你们这种人再折腾一次了。 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吧! 诡异的是,即使被这么严重“控诉”,日向创的表情依旧保持始终如一的冷静,面对她的怒吼,少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盯着尸体的手掌,理智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考虑到樱井的身手,能把她绑起来并杀害的凶手肯定有两把刷子,很可能留不下很多线索。” “况且大火过后,留下来的线索本来就少,我不得不考虑人类活动对现场关键线索造成不可扭转的破坏性损伤的可能。” 终里赤音管他这啊那啊的,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解释,撸起袖子就往里冲。 “别,赤音。” 七海千秋上前,拦在终里赤音和日向创中间,对她摇摇头。 终里赤音“嗤”了一声,扭头不理他了。 谢天谢地。拉不住像牛犊一样健硕的少女的九头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往七海的方向丢了个感激的眼神。 幸好这里还有正常人。 “谢谢你,七海。” 日向创头也不回地道谢,跪在地板上,俯着上半身,用眼睛仔仔细细调查她身上每一个可疑的线索,力图不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迹。 期间,所有试图参与其中的人统统被他拒之门外,哪怕同样和里奈是朋友的七海千秋和终里赤音也不例外。 “什么嘛,搞得像看守监狱的预警一样严肃。” 左右田踢了一脚地上被烧成黑色的灭火罐,然后猝不及防被溅起的灰尘迷了眼:“诶诶诶诶呦!” “真是的,本来里奈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朋友啊,”终里赤音抱臂扭头,推门而出,“真搞不懂他想干什么,啊啊,烦死了!” “你去做什么?” 没想到的是,对外界没有反应的日向创反而站起身,精确地叫住了她。 终里赤音没好气:“呵呵,我走开,给你这个大侦探让地方还不行吗!” “不要随便离开现场,避免增加自己的嫌疑。” “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会杀了里奈?觉得我是凶手?” 这下,就算是粗神经的终里赤音都被气得脸都绿了,撸起袖子,恨不得一拳打在日向创看似平静的脸上,把这个小白脸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最好是有证据!我可不是什么像七海一样好脾气的人!” “证据?班级裁判不需要证据,不要添无用的麻烦。” “你!” 激动的终里赤音再次被九头龙抱住了胳膊。 “冷静一下!他现在不理智,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啊!” “没准呢,”左右田在旁边用手掌扇了扇风,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没准日向是叛徒,樱井也是,然后狛枝见他们久久不出来,就直接杀了樱井呢?那这种反应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话说得实在是没良心,不光是,就连气势汹汹的终里赤音都停住了,一脸“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的表情,捏紧的拳头甚至转了一下方向,朝着他挥舞了一下。 “我都说了!这里没有什么叛徒!” 见索尼娅也发飙了,被众人集火的左右田连忙补救:“我乱说的,我乱说的。” 他这么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烧焦的墙壁角落,识趣地在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姿势。 见他老实了,索尼娅才停下撸袖子的动作,担忧地看了日向创一眼。 自从终里放弃走出去之后,他就一言不发,甚至就连左右田像往常一样质疑他的身份的时候,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吐槽他根本站不住脚的逻辑。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只有七海千秋放下兜帽,顶着日向创平淡的眼神直接走到他身后,用同样冷静的声音问道:“难道你就打算这么僵持下去?” 一片寂静中,日向创像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慢吞吞转头问道:“狛枝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 “该处现在这儿的明明是狛枝凪斗,为什么打开门,门后竟然是樱井?”日向创拍拍手站起身,“现在,他的嫌疑最大了。” 七海千秋一个侧步挡在他面前,掷地有声:“让大家参与进来!班级裁判不是你一个人的游戏,找出杀害里奈的凶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如果不阻止这种异常状态的话,一定会被趁虚而入的!她早早明白了,彻底沉入偏执中的日向创的可怕之处,现在,第二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重蹈覆辙? 这种可怕的设想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执拗地盯着少年的眼睛,等着他一个答案。 所以七海千秋站了出来,并且不打算再退缩。 “……” “……” 粉红色和草绿色的眼瞳互相凝视,几乎碰撞出火花来,最后,还是七海千秋更胜一筹,面对少女执拗得仿佛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的眼神,日向收回目光,无声落败。 七海千秋伸出双手,脚底用力,把高大的少年从漆黑的地板上拉了起来。 少年踉跄了一下,避开了七海伸过来服他的手,扶着膝盖慢慢站直身体。 “你们查吧,别弄乱了现场。” 他扶住额头,一步一磕绊地晃过众人身边,脚步沉重而迟滞,每一步好似千斤重,重重敲在他们心上。 日向创还能行动,但没人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清醒,只能给他让出一条路,索幸,他也没有要发疯的前兆,只是踩着满地的黑炭和灰烬,摇摇晃晃走到门边,一步踏 出门口。 门外,翠绿的树叶在熹微的暮光下尽情舒展身体,地平线处,一轮橘红色的太阳暮沉沉地,一点点下落。 太阳…… 下山了。 日向创忍不住伸出手挡在眼前,以免自己适应了昏暗的眼睛被强光刺激到流下眼泪。 终里赤音忍不住开口:“你去哪?” 说完,她别扭地补充了一句:“你自己说过,出门就是增加自己的嫌疑,别干自己砸自己脚的蠢事。” 虽说看他很不爽,但看在里奈生前对他挺在乎的份上,她还是勉为其难关怀一句吧,就算是这么讨人厌的时刻,依旧不可否认的是—— 日向……同样也是他们的朋友啊。 “我出去透透风……你们谁怀疑我,想跟上来就跟上来吧。” “谁会和你一样神经啊。”终里赤音摇了摇胳膊。 “那就好。” 终里赤音脸上不屑“切”了一声。 棕发的少年还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稍作停留,见没人表达想跟上来的意愿,无所谓地抬脚,离开了一片狼藉的现场。 直到少年晃悠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所有人绷着的那口气终于喘出来了,心头压着的大石头一松。 七海千秋扶着墙壁,望着门外的方向发呆,兜帽下的双眼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太清。 “我……我还是去看看他们吧。” 索尼娅 —— 另一边,闷头一个劲乱走的日向来到了一个脏乱的建筑前,推开挂着粉发少女Q版头像的破门。 “啊,是预备学科啊。” 一张讨人厌的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 日向创睁大眼睛,不敢想象自己怀疑的目标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而且还是以一种任人宰割的狼狈姿态。 他惊讶到后退了一步,仰头看了看门口的门牌,确认这里的确是樱井里奈住过的病房,才把头缩了回来,皱起眉头质问:“你怎么在这儿?不,你怎么回事?” “呀,某种程度上人生最糗时刻,竟然被讨厌的预备学科撞个正着。” 躺在破烂的铁丝床上,被绳子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白发少年咧开一个爽朗的笑,“太棒了,真是让人绝望啊!” “哈?你又惹了谁?谁把你绑在这儿的?” “在这之前……”狛枝凪斗轻轻喘息了一下,“是否能拿掉我脖子上的绳子呢……稍微、有些、喘不过气呢……呵呵……”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日向创堪称粗暴地扯掉绑在他脖子和脚踝上的绳子,专门留下了绑住双手的绳子限制他的动作。 “这你倒是放心,我现在浑身发软,一点也力气也用不上哦,不过……你身上怎么有种烧焦的味道?” 日向创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指缝之间,淡淡的黑色附在皮肤上,怎么搓也搓不掉。 看到这一抹黑色,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气味,焦糊味、刺鼻的化学气味、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还有……少女仰面向上,如睡着般安宁祥和的神态,和胸口那骇人听闻的血洞,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会为这等惨烈的对比而留下深刻的印象。 “狛枝凪斗……” 缓缓收拢十指,迎着挑衅的狛枝的目光,日向创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道:“里奈死了,死在你让我们去的仓库里、” “你说什么?” 狛枝凪斗的笑容消失了,他失声道:“这绝对不可能!” 第218章 “我没有理由骗你,更何况,发现尸体的广播你没听到吗?” 日向创站在他的床前,居高临下,他的话语中没有悲伤,只有如北极冰川般的冷静。 如果面前这个人就是杀害里奈的凶手的话,他被绑起来的现状可能为了脱罪,可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么里奈找他的时候,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他一向觉得狛枝凪斗这种人非常可怕,为了所谓的“希望”,竟然可以正大光明朝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下手。 里奈平常和他的关系看上去剑拔弩张,似乎两人水火不容,可也没见她多么防备和狛枝两人独处,里奈和他不一样,她要是真讨厌一个人,手上有一百种方法让那人避着她走,他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狛枝凪斗从来没这么迷茫过,他躺在床上,双眼发愣,茫然得像只海滩上被人类抢了薯条的海鸥:“她死了……?死在仓库?” “没错,死在仓库幕帘后面,死在火被扑灭之后。” “不,不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她不知道真相,也没有运气类的才能,没有理由为此牺牲,如果她明白现在的局势,更没有理由这么做了……” 日向创不住追问:“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是你杀了她吗,回答我!” 狛枝凪斗不搭理他,努力从床上挣扎下来,急迫地问他:“她怎么死的?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她死了的,仓库里的火灾谁扑灭的,用什么扑灭的!你们不会用的制造间里的便携灭火瓶吧,全都用了吗?!” “她不是被火烧死的,”日向创冷静地说,“她是被一刀捅进胸口,流血致死,发现尸体时,不在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狛枝,你最好解释一下从下午到现在,你都干了些什么,否则我不得不把你列入嫌疑人名单榜首。” 狛枝凪斗扭了两下,发现挣不脱绑在手腕上的绳子,紧抿嘴唇,直面他的视线一字一顿道:“我要求去调查现场。” “你还想做什么,她都已经死了!” “别白费力气了,预备学科,”狛枝凪斗即使双手被绑处于弱势,不怕死的态度依然一如既往,他冷哼一声:“在见到尸体之前,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你什么意思?!” 但白发的少年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闭上了嘴,一动不动,像尸体一样躺在床上,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 “你!”日向创气急,伸手去拽他。 可就算狛枝凪斗再瘦弱,那也是身高一米八,体重130斤的男生,和日向的身高体重相差无几,他不发力的情况下,日向创很难把他从床上拽起来。 两人拉拉扯扯许久,日向创拿这块不怕死的滚刀肉彻底没办法了,只好冷着脸拽住他的领子,没好气道:“给我起来!” 狛枝凪斗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看得他牙痒痒。 —— 与此同时,在一个堆满了电线和屏幕的房间内。 几道身影静静站在屏幕前,平静的五官被屏幕散发的蓝光照得半明半暗。 几个椭圆的舱室静静摆在屋内正中央,被无数粗粗细细的红蓝电线围绕着,如同钢铁巢穴里脆弱的鸟蛋,一股紧张的气氛在房间内弥漫。 这里是位于塔和市的市中央大厦最下层的秘密实验室,自从人类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过后,塔和市被毁灭又被重建,曾经到处作乱的机器人一夕之间消失在历史的烟尘里,连同这里以前流的血和牺牲的生命一起,化作胜利后几个冰冷的数字,新的秩序在一片废墟中重建,未来机关艰难接手了这个被摧毁的城市。 现在,这座位于建筑最下层,被密不透风的安保层层包围起来的房间,圈禁着绝望残党最后的火种。在未来机关消灭绝望的进程里,这里沉睡的人们曾是未来机关迎来和平前的最后一块,也是最艰难的一块拼图,现在,这块拼图的进度已经达到了99%,只需要最后一步,他们就可以宣布,绝望已经被彻底战胜了,那就是—— 把他们的同伴完整地救回来。 苗木诚静静站在巨大的屏幕面前,凝视着屏幕上一张张或严肃或平静的证件照,仿佛能透过这一张张平静的脸看透他们心底一样。 “那个……监测到新世界程序登入人数又减少了。” 围着口罩的白大褂推门而入:“ 要不要启动程序介入一下再这样下去,就连最后的班级审判的人都凑不齐了,希望渺茫啊。” “还剩几个?”站在屏幕正中央的矮个少年开口,声音竟然和狛枝凪斗有些许相似,他转头,深深凝望房间中央的几个舱室,有凝重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还剩7个,但是……” “又死了一个吗……但是最后一个岛了,还能再坚持一下。” 少年握紧拳头。 “没错,可刚刚消失的信号,来自重点标记角色【樱井里奈】,没事吗?” “什么?!” 少年意料之外地惊呼一声,立马冲到最中心的舱室前面,抹掉舱门上的水珠,果然,里面本该安宁静躺的粉发少女果然皱起眉,露出一副难受的神色。 “樱井学姐?可恶,怎么会是她!” 苗木诚当即按下舱门旁边的按钮,试图终止新世界程序。 就在这时候,占据整面墙的屏幕突然弹出了猩红色的【error】! 一道,一道,如蝗虫过境般一寸寸蔓延,从中心繁殖,一眨眼就占满了整个屏幕,给整个空间镀上一层不详的红色滤镜。 尖锐的警报拉响,敲响警钟! “我就知道!” 少年大叫一声,以风一样的速度从研究院内身边卷过,按下操作台的按钮,不一会儿,从敞开的门后面蹿出两道狼狈的身影。 “雾切,忌村学姐!” 紫发的少女抬起手制止了少年的解释,直接拉起银白色短发的少女跑向最中央的舱室,干脆利落地按下按钮。 透明的舱门“嗤——”地掀开,冷气还没散完,雾切响子迅速从里面捞出一只湿淋淋的胳膊朝忌村静子递了过去。 “这里!” “好!” 闪烁的红色的警报中,忌村静子应了一声,从随身的药箱里掏出一针药剂迅速地推了进去。 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但让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即便用了药,警报还是一个劲儿地扯着嗓子嚎叫,压根没有平息的趋势。 “怎么回事?!” 忌村静子怀疑人生,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的药剂从来没有失手过! “樱井学姐果然是特殊的,”雾切响子倒吸一口气,把挨了一针的胳膊好好放了回去,并没有因为这突发状况自乱阵脚,“没事,我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提前三天把家入小姐请到了这边。” 这么说着,雾切响子拨通了随身的 苗木诚一听“家入小姐”这个名字,心里就反射性一虚,但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是纯科技可以解决的了,适当求助魔法侧的帮助相当合理。 就在雾切挂掉通讯器的三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背着手术包的短发女人干脆利落推门而入,眉眼间虽透着掩盖不住的倦怠,眼神却犀利如鹰。 她环顾四周,看见不断报警的警灯和红通通一片的大屏幕,不耐烦地从怀里抽出一支棒棒糖塞进嘴里慢悠悠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苗木诚恨不得多长两只手直接把人甩到房间中央去:“樱井学姐的数据消失了,忌村学姐的药剂不起效果!” “那你们怎么现在才叫我来!” 家入硝子“哈?”了一声,以一个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高度瞬身跳到了房间中央,一伸手摸到了少女略显冰冷的脸颊,她的手心浮现一丝丝微光,顺着肌肤相接的地方融入少女的身体。 忌村静子站在她身旁,冒出一个头好奇地观察一切,不时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雾切响子站在另一边,手中通讯器上捏着另一个通讯方式:“情况怎么样?” 幸好,在反转术式的帮助下少女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占满屏幕的【error】也随之如退潮般逐渐消弭,一场波澜被艰难平复了。 “呼——幸亏我来得早,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仪器不靠谱,哼,早知道就把里奈直接搬到东京去了,省得和你们这些小鬼扯来扯去!” 家入硝子叹气。 这些家伙总是乱来一通!家入硝子略微有些生气,她把里奈交给她这些学弟学妹们照顾,没想到这些学生连五条新收进来的一年级学生都不如,一年级学生遇见事还知道找老师呢,他们竟然敢随便乱搞人的意识和身体。 忌村静子拽了拽口罩:“呃……其实转移意识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只不过樱井学姐有点特殊,她的意识波处于一个不容易被捕捉的频段,连接非常不稳定……” “那你们搞清楚原因了吗?” “这个……” 家入硝子冷笑:“呵。” 苗木诚忍不住叹气。 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啊,人的意识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拿根火腿肠随便勾引两下就能勾引过来吗?学姐的意识不想和新世界程序有过多链接,像躲着蟑螂一样躲着他们的程序走,怎么这也能怪到他们的技术头上? 再说了,我们才是学姐的原生同学吧,你们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亲属强行并入我们的世界就算了,自顾自想把学姐从我们这里抢走也算了,现在还贬低起我们和学姐联合研究的意识潜入技术来,真的很冒昧! 不过现在不是和她吵架的时候,日向创盖好连接舱的盖子,重新注入营养液,离开了满是电线和屏幕的房间,乘着电梯来到了建筑物楼上的部分。当务之急是重新找到学姐的意识链接去了哪儿,他莫名有种预感——樱井学姐身上的秘密,正浮出水面。 —— 熟悉的星空…… 漂浮在空中,仿佛占据宇宙中心的少女缓缓睁开眼,她拥有一双璀璨的金眸,灿烂到仿佛把正午的阳光撕下来一缕放进了她的眼眶里,只要见到这一抹灿烂的金色,就好像见到了高悬于天空普照大地的太阳的一角。 星星的光洒在广袤无垠的浩瀚蓝海,一点一点,联结成星光的网,驱散了寂寞和黑暗。 可此刻,少女安静地飘在空中,她眼神像死水一样波澜不惊,再也见不到以往的灵动和好奇。 好像这片天地里,再也没有她能为之侧目的事物了。 “好安静啊。” 一个身影蜷腿坐在她身边的虚空里,感慨道:“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安静的时候呢……都有点不适应了。” 樱井里奈不说话,只是微微移动眼睛,侧眸看她。 橘红色短发的少女伸出一只手,俏皮地卷起四只手指,声调昂扬地打了招呼:“hi~里奈酱,有没有想人家呀?人家可是想你想得茶饭不思,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呢……” “就连在地底下也一直思念着里奈酱,就算爬人家都要爬出来找你啦,感不感动?” 第219章 狛枝凪斗被半推半搡踏进屋内,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集在他脸上,见到这张耍了他们一整天的脸,除了心态比较好的两位女士态度还算正常之外,基本上剩下所有人都对其怒目相向。 “喂,狛枝!是不是你这家伙杀了樱井!” 左右田第一个忍不住跳出来,义愤填膺:“我就知道,你这种人故弄玄虚,根本没改过自新的意思,像潜伏在丛林里的蚂蟥一样,一找到机会就跳出来咬人!” 狛枝凪斗不搭理他,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人却直直地从门口闯到最深处的幕布后,把左右田当成空气。 “喂!你不许走,别靠近樱井的尸体!” 左右田的阻止毫无作用。 其实根本不需要靠得很近,她的尸体大喇喇摆放在正中央,在门口就能直接看见,靠得更近只不过能更方便地看清细节罢了。 很难形容他第一眼看到这具尸体时的心情,如果非要找个确切的形容词的话,那么“愤怒”倒是第一个从复杂的情绪中能清晰分辨出的感情。 竟然真的死了,这种人。 狛枝凪斗蹲下,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生气,忍住把人揪着领子提起来的冲动,仔仔细细地观察这具冰凉的尸体。 她的死状不算凄惨。 起码比起他预定的死法来看,死得称得上安详。 狛枝凪斗垫着纸巾,挑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 毫无声息的少女双目紧闭,嘴唇轻抿,唇角微微向下,自然又放松。 无论他怎么看,这张已经失去血色的脸上都没有任何可称得上“痛苦”的神色,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 抛去胸口明晃晃的利刃之外,说她只是在小憩也不违和。 狛枝凪斗收回手,扔掉沾了血迹的手帕,平静地表面下忍不住露出一点讥讽的恼怒。 “竟然是真的……光明正大赢了我之后竟然真的……” 这种让人恼火的安静,根本一点都不像【樱井里奈】应该有的下场。 能战胜他的幸运的人,就连死也应该死得轰轰烈烈的,就像他放在承重墙上的定时炸弹一样,用毁灭性的爆炸席卷世界吧?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想过的那样,完美杀掉她的办法太难了,如果一个受害者太敏锐,太有反抗能力,对凶手来讲无疑算是个大麻烦,人都喜欢捏软柿子,他实在想象不出除了自己,这里还有谁吃力不讨好地一直谋划着杀了樱井里奈,还真的付诸了行动。 看看这些人吧,其中有哪个能完好无损地从她手里脱身? 狛枝凪斗站起身,环顾四周一圈后,目光落在被烟熏得黢黑的天花板上。 ……消防喷淋装置启动了。 地板上散落便携灭火瓶,但是不能确认里面有没有那些被加了料的瓶子,没有罪木蜜柑,就代表没人能给尸体做尸检。 死因不明啊…… 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就大了。 深吸一口气,狛枝凪斗抬起头,斩钉截铁说道:“是我杀了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 “混蛋!”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终里赤音红着眼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来,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 “哐当”一声,白发少年应声而倒,更可恶的是即便他被揍了一拳,狼狈地躺在地上,可是他的脸上不仅毫无悔改之色,甚至还有心情低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 断断续续的笑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犹如一只残破的喇叭一样吱吱呀呀乱响,发出让人忍受不了的杂音。 “你笑什么!你很得意吗?”终里赤音狠狠揪住了他的领子,上半身被拎起腾空,怒目圆睁,“你这个杀人凶手,毫无廉耻之心吗?” 狛枝凪斗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对她的拳头甚至主动出言嘲讽。 “廉耻之心?这种无所谓的东西怎样都可以吧。是我让樱井同学成为了光荣的牺牲品,为了大家光明的未来,无论是她还是我,都是可以被牺牲的祭品,不怕死掉,只怕对大家毫无用处。” “啊呀,像我这样的人,只配做希望的垫脚石,为了大家而死吧——无上光荣啊,能在最终之岛上成为阻拦大家的最后一道阻碍,太荣幸了!只要跨过我,踏着我的尸骸,诸位将会迎来最后的曙光,啊,想想就幸福!” “可恶!” “这就是你的理由?!这就是杀人的原因?!” 终里赤音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手臂青筋暴起,拳头带着猛烈的罡风狠狠朝他的脸挥下! “!” 狛枝凪斗条件反射闭上眼。 意料之中的剧痛却并没有降临。 他慢慢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草绿色的眼睛,凛然中带着冷静,看向他的目光竟然有意思陌生。 是冷静到令人发指的日向创。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终里赤音的拳头。 “日向?你干嘛?” 终里赤音惊讶,随即怒火更盛,“你要包庇他?包庇这个杀了里奈的凶手?!躲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日向创冷静地扯开挥到脸前的拳头,缓缓开口:“别冲动,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说得倒轻巧,他可亲口承认了,就是他杀了里奈!” 顿了顿,终里赤音想扯回拳头,一下子竟然没扯动,顿时动作一顿。 这家伙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亲口承认也不一定是真相,你忘了他承认过杀了十神吗,”日向创冷静地分析道,“他说了什么不重要,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他这么一个擅长随口胡说的人身上。” 终里赤音似然愤怒,但她不得不承认日向创说的有道理。 “行了,我知道了,你最好能调查出什么别的东西。” 放下这句话,终里赤音气冲冲地撂下手里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缩回墙角,眼睛直勾勾盯着日向创,满脸不服气。 “好了赤音,别生气了,日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 七海千秋摸了摸终里赤音的头,转头担忧地盯着围在少女尸体边上的两人,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 里奈被人杀害,到底是谁…… 这是没有写在剧本上的突发情况。 可如果现在就主动联系外面的话,前面所有牺牲累计起来的优势都将化为乌有,新世界程序失败的后果她无法接受。 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七海千秋默默地握紧了手里的游戏机。 —— —— —— 橙红色的短发,就像旭日的余晖那样耀眼,温暖,迎着落日跳起来的时候,干脆利落的线条曾是她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于网球这个运动全部的理解。 西园惠,樱井里奈。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逛街买东西,什么都是一起。 她们深入参与彼此的人生,几乎已经堪称自己不可分离的一部分,哪怕她们曾经吵架,伤心,嫉妒对方身边有了别的朋友,有时候闹些可大可小的别扭,可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论她们吵过多少次架,说过多少次“再也不理你了”,一时上头的情绪总会过去,璀璨的友谊便会如浪潮拂过的沙滩一样,即使经过流水的冲刷,却反而留下一地闪亮亮的贝壳。 曾经光彩夺目的两个少女,一个为了救下车祸的朋友牺牲,另一个为了复活朋友选择与绝望同行。 衣着单薄的少女站在宇宙的正中心,行星、恒星、宇宙尘埃,宇宙里一切的一切都围绕她而运转,她就是一切存在的意义,她就是宇宙始与终。 万众瞩目,炳如日星。 这就是她想象中的救世主该有的待遇。 这就是她所期待的那种剧情。 可为什么……为什么只是站在这儿,只是听她讲述那些遥不可及的故事,她的心脏就会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牛皮纸一样酸涩不堪,她的腿就不听使唤,她的嗓子也说不出任何话? “惠……” 樱井里奈盯着这样的少女,不自觉流下眼泪,心中悲痛难忍。 西园惠,她最好的朋友,那场车祸中为救她而死的挚友,她遍寻手段也要报仇的挚友…… 自己怎么能忘记她? “诶呀,怎么哭啦?” 西园寺托起腮帮,伸出手指,轻轻地揩掉她的眼泪,温柔地问道: “我知道啦,外面有人欺负你,对吧?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本小姐可不是吃素的,谁欺负了里奈酱,别怪我把他打得满脸桃花开!” “惠……惠!” 再也被办法忍受心里波涛汹涌的思念,里奈一个翻身,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像要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全一起吐出来: “我后悔了,我就不该接受什么新世界程序,要是早知道未来机关竟然还有意识上传的技术的话,我还是抢过来比较好……都怪他们,瞒的这么紧,也怪我,根本不应该听信他们的谗言,干脆单打独斗,情况肯定比现在好得多!” 里奈的头埋在少女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如果拯救世界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看这个脆弱的世界也没什么必要被拯救,早点毁灭算了,哼。” 西园惠“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诶呀,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她微微侧过身体,轻柔地抚摸她柔顺的长发,低头,把散落的鬓发抚到耳后:“谢谢你,里奈酱,在你的心里我竟然有这么重要的地位,诶呀,能和你成为朋友,是我一生中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 “什么嘛,这种煽情的话,我可是在说正事,正事!要是我能活着从这儿出来,肯定不会放过那些凶手!” “不行,里奈酱!” 西园寺托着她的肩膀坐了起来,抓住她的双手,拢在手心里,认真地盯住她的眼睛,樱井里奈能透过她的虹膜看到自己迷茫的脸。 “别再想这件事了,你记住,我的死与你无关,那只是个意外……” “才不是意外!” 西园惠的话被少女强势打断。 “那不是意外,我敢发誓,这场车祸绝对是蓄意谋杀!” 少女的怒意如草原火灾般蔓延。 如果是意外的话,那辆车根本不可能从保镖车流里破隙而入,更不可能精准挑中她在的车直勾勾撞过来! “一定有人蓄意谋害我,只不过他没想到你救了我,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他是故意的!我绝对不会原谅凶手,拼尽全力也要找到他!” 她脸上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狠辣深色。 就连灿金色的双瞳都蒙上一层不详的阴云,这张脸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阴郁之色,像狂风欲来的天空,沉甸甸的能拧出水来。 西园惠剩下劝说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 激动的里奈没有发现,身旁 的“好友”一瞬间露出了阴郁的表情,转瞬即逝后又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脸,拽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就不说,我们不聊这些让人扫兴的话题了,好不容易再见面,聊聊你自己吧,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跑到外太空当太空人来啦?” 西园惠拍拍膝盖站起来左右环顾,好奇地戳了戳虚空,对周围的幻境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这是哪儿?” 好问题,我也想问。 樱井里奈默默地摇头。 关键问题就是她对此也知之甚少,只知道这里和imoto模拟器有关,就像轻小说里面写的那样,平凡普通的主角得到了一个金手指,开启自己龙傲天的一生,至于金手指怎么来的? 谁知道。 “那个……里奈酱,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见打听不出什么,西园惠托着腮帮,状似无意地发问: “谁杀了你?里奈酱,如果你不想被杀的话,应该没人能碰到你吧?” “的确……凶手的身份他们应该找不出来吧,估计班级审判有的他们烦恼了。” 一想到日向创那副胃痛的样子,就算躺在地上的受害者是自己,樱井里奈还是不可自抑地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是自杀的?” “诶,怎么这么说?” 西园惠有一瞬间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当然是我猜的啦,像里奈酱这样的人,我才不信有人能杀掉你呢。” “唔……如果你觉得是的话,其实也没错啦,但是……” “为什么?”西园惠打断她的话,不停追问,“你不是很讨厌狛枝凪斗吗?如果你不死的话,死掉的不就是他了吗,你知道的吧,他自杀的计划。” “唔……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吧。”里奈拄着腮帮叹了口气。 狛枝凪斗事前来找她,不就是为了把她从计划中排除在外,防止他的计划被破坏吗。 超高校级的幸运儿。 正是因为这份才能,让他有恃无恐,觉得能用自己的运气战胜她,这是他的优势,也留下了可乘之机。 他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报,但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想用自己的死保证凶手的安全,保证未来机关的卧底能活着离开,把剩下的绝望残党连同自己也一起埋葬与此,是个糟得不能再糟糕的主意。 不过…… 即使深陷于和挚友重逢的喜悦中,潜伏的本能依旧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 少女长吟一声,冷不丁发问: “惠,你为什么会知道新世界程序内部发生的事?” 第220章 “啊,我真的和他没有一个字的共同话题可说!顽固不化之人,按照我国法律应当被放逐到海里自由漂流三个月!” 王女殿下气冲冲地冲了出来,挥着双手大声抱怨: “我记得工厂里有材料,我们几个人一起做个筏子把他流放到大海里吧!三个月、不,冒犯了王女,放逐三年!” “这个不行。” 日向创不假思索地拒绝了索尼娅异想天开的想法。 “诶?为什么不行!难道是因为你们这个国家的法律不允许这么做?” 气鼓鼓的索尼娅扶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慷慨地一扬手,骄傲地宣布,“我以公主的身份赦免了尔等的罪过!请诸位爱卿尽情撒手去做吧!” “这下子可以了吧?”她期待地看向少年。 “就算是这样也完全不行!”日向创依旧否决,深深叹了口气,“真是的,太乱来了,不知道你们国家的公民到底怎么和睦地活下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啦!还有,不许说吾的子民!” 索尼娅抱着手臂,抬起下巴,受不了似的“pang”地一声摔上门,斜睨了靠在门框边上的日向创一眼。 “你进去,你自己想办法让他开口。” “哼,他的态度明显摆在那儿——非暴力不合作,我努力过了,他不听,那有什么办法?要是你还想努力努力的话,你去吧,不论你怎么做,反正我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说完,索尼娅耸耸肩,同步宣告了放弃,气冲冲走开了。 剩下孤零零站在门口的日向创迷茫地环顾四周。 接触到他的目光后,仓库里的大家装作各自有事要忙,没一个人和他对视。 日向创无奈扶额。 该出马的时候,除了索尼娅之外一个人都不愿意站出来——明明是大家一致同意把他先关起来问问有没有隐情的? 只有终里赤音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哈?要不然我去?可以啊!求之不得!” 蜜色肌肤的少女咧嘴一笑,撸起袖子,露出肌肉块块分明的手臂:“让我好好、好好和他谈一谈~” “算了,还是我去问吧。” 少年扭头开门闯进了屋子。 把终里赤音放进去的话,那就不是一件命案能终了的事了。 狛枝凪斗就算脑袋在聪明,和终里赤音放在一起也是秀才遇到兵,和把他直接赤手空拳丢进狮子笼里和狮子搏斗有什么区别? 算了,一个两个靠不住。 还是我自己来吧。 —— —— —— 日向创打开门的时候,漆黑一片的房间毫无动静。 一只盘踞在黑暗里的巨兽向他张大嘴,漆黑无光的环境就是野兽的喉咙,静静趴伏在原地,耐心等待猎物上钩。 “谁?” 灯还没开,嘲讽的声音就先一步飘了过来。 “送走一个还有一个,啊……这种程度的盛大关注,浪费在我这种人渣身上真让人惶恐。” 狛枝凪斗靠在椅子上,伏案不知写些什么,白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头也不抬地说道: “杀掉她的人的确是我——如果想从我 这儿得到第二个回答的话,那么请回去吧,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相信。” 少年清越的声音斩钉截铁,和昏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日向创闯进了这片寂静的世界。 “我不信她会这么轻易死在你手上,也不信如果你会这么轻易承认,她的死,背后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原因,你比我多知道些什么?” 听见这堪称武断的结论,狛枝凪斗稍微意外地从抬头,发出一声理所当然的感慨。 “哦,是你啊,预备学科。” “是我。” 时至今日,日向创已经对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预备学科”完全免疫了。 刚登上岛屿时候见到的礼貌又普通的少年完全是这个人的伪装,现在这种刻薄又傲慢的样子逐渐取代了以前温和有礼的形象,成为剩下这些幸存者的共识。 怪不得从一开始,樱井就完全和他合不来……还以为她天生讨厌这种性格的人,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什么吧。 想到每一次见到他们凑在一起时,少女溢于言表的嫌弃之色,日向创有点想笑。 可嘴角的弧度却像被灌了铅似的,抽搐两下,最终还是无奈放下了。 回忆里鲜活的少女,此刻正躺在一墙之隔的地板上,冷冰冰地面对着烧焦的天花板,孤独寂寞地一个人等待着真相被发掘出来的那一刻,给她一个交代。 棕发少年缓缓关上门,确保自己的声音外面完全听不到后,慢吞吞地走到狛枝凪斗身边,指尖在桌面上划过,伴随着几不可闻的低声: “狛枝……人,我如约让你见到了,按照约定,你该告诉我事情的首尾了吧。包括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你人在哪,做了什么,为什么把我们聚集在车间,又为什么突然把我们引到仓库……” 少年轻声道:“把一切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 好让我判断,你究竟是不是那个杀害了她的凶手。 “……” 沉默着的狛枝凪斗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他,望了望紧闭的房门,略显疲惫的双目仍然炯炯有神,不可战胜的某种光芒正透过这双绿色的眼睛闪烁,让日向创莫名其妙感到有些烦躁。 “真天真啊,日向君。” “你期望我——”他笑着指了指自己,交叠双腿,饶有兴趣地歪头,“杀人的凶手,面对审问的时候,竟然毫无芥蒂地向你坦白自己的杀人手法和杀人动机吗?” “别做无用功了,言语对我而言并不起作用,就算说再多也无非是那两套,可我这样的人渣,一不怕连累你们,二不怕死,再怎么劝我也是徒劳——” 说到这,他竟然笑出了声。 “哦,不如说,如果鄙人的死能为诸位通向希望的道路上增添哪怕最小的一块砖瓦,鄙人都将荣幸万分。” “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凶手——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你——” 日向创不明白这无缘无故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 包庇凶手究竟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让他能一次次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好像生怕自己不能在游戏结束之前赶紧死翘翘似的。 但他明白一件事。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揪出真正的凶手,带领剩下的同伴们回到外面的世界。 “我在现场发现了这些。” 日向创深吸一口气,拽下后背的包,蹲在地上,许多不同的东西被从鼓囊囊的包里一件一件往外掏,整整齐齐排列在地板上。 狛枝凪斗意外地瞥了一眼,心中顿时一跳,赶紧若无其事转开了目光。 可那一眼就像阳光一样,在他脑袋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象,无法挥去。 黑黢黢的,还带着新鲜焦痕的瓶子。 红彤彤的瓶子经过烈火炙烤后,外表变得丑陋不堪,就连瓶身上的标签都在大火的无情灼烧下变得残缺不全。 整齐地排列在地上的时候,仿佛还能闻到鼻腔间残余的一丝烧焦气味。 消防喷头,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一卷粗麻绳,绳头处呲着杂毛,明显被剪过。 “现场的所有物证,我都验过了,有嫌疑的地方很多,而最可疑的是,我在这个灭火瓶里面发现了毒药。” 怎么可能? 狛枝凪斗忍不住想抬头,但很快他就忍下了这种冲动,藏匿好惊诧的情绪,不让紧盯着他的日向创发现一丝一毫。 一瞬间,数不清的情绪从脑海中闪过。 罪木蜜柑已经死了,剩下的人里面根本没人懂怎么验尸,更别说毒理分析了,这种需要专业仪器的科目,就算罪木蜜柑没死她也绝不可能独自一人做出来—— 这也是他的计划实行的前提! 可现在——怎么会? “可她的死因并不是毒,她死于胸口一刀失血过多,从她身上验出了更小一些的刀伤,以及反抗过程中造成的淤青。” 日向创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放下一枚又一枚炸弹: “能在反抗中制服她的人不会是你……所以,你的嫌疑降低了。” 这句坏带给他的冲击无异于一只山羊突然站起来口吐人言对他念了一篇和歌,巨大的冲击力把他原本准备好的话都冲击得一片零碎。 狛枝凪斗微微睁大眼睛,罕见地卡壳:“……” 不是自杀?! 可她确实死在自己准备好自杀的屋子里,就连死法都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怎么会不是自杀? 为什么会不是自杀? 狛枝凪斗抬头,借着窗外最后一丝夕阳的余韵仔仔细细观察日向创的表情,试图从他的眉眼之间找出哪怕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让他挫败,面对他尖刻的审视,棕发的少年毫无心虚,一点退缩的迹象都没有,坚定得仿佛澎湃海潮里兀自矗立在最高点的岩石一样毫不动摇。 在对方的眼睛里,他自然而然看到了熟悉的坚定,那坚定不混杂着一点欺骗,纯粹到让他的质疑像泡沫一样一触即溃。 “我向你坦诚了我了解的全部,狛枝。” 棕发少年用不容闪躲的坚定态度把他钉在椅子上,敞开一切向他展示了自己的信念:“轮到你了,我不想把你当成敌人,我总觉得即使你这样的人心里也承认里奈是我们的同伴——我不会放过凶手,我一定要把杀害她的凶手送上绞刑台。” “我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也想知道真相的话。” 沉默。 巨大的沉默像夜色一样渐渐上涨,淹没两人之间的时空。 他会如自己所愿吗? 日向创不想浪费过多时间在“说服狛枝凪斗”这一项上。 “……啊,”良久,沉默的白发少年终于憋出了一句话,“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已经有超过外面那些人的决心了。” “竟然在你这种预备学科身上见到了希望的闪光……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身形单薄的白发少年轻叹一口气,合上桌上的本子。 “从哪开始说起呢?昨天中午吧……” 太好了! 日向创心中悬着的石头一松。 …… …… 星光旋转,看久了总会有种晕晕的感觉。 浩瀚无垠的星河中,两个少女肩并肩亲昵靠着,气氛却有点僵硬。 “惠,这些事你为什么会知道?” 少女语气平静,可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面:“我可不记得新世界程序里有你的备份。” “嗯……我也不知道呢,可能外面把我的身体也放进连接舱里面了?我一觉醒来就站在这里了,什么也不知道。” “是吗?” 樱井里奈胸口起伏了一下,很快制止了这种冲动,扯出一个微笑:“你看,那边好像有颗奇怪的星星。”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 橙发少女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然而实际上,一片莹蓝色的光幕正静静漂浮在她面前。 樱井里奈胸口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怒气! 【检测到目标[江之岛盾子]的好感度降低!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0-225 第221章 江之岛盾子? 哈? 这不对吧!就算最糟糕的设想里,也没有“江之岛盾子”假扮“西园惠”接近自己玩好朋友游戏这一条啊! “你——怎么是你,开什么宇宙大玩笑!” 樱井里奈弹了起来,直接一个后退一二三四五六步,摆出一级警戒状态,隔着遥远的距离防备坐在地上还笑眯眯的少女。 “嗯……?怎么了,里奈酱?” 橘发少女歪头,右手撑着腮帮,露出熟悉的“西园惠式”微笑:“怎么突然跑掉啦?快过来,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讲给你听呢!” “别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好恶心。” “诶?这种话简直伤透我心啊里奈酱!” “我说——” 樱井里奈为数不多的耐心很快就被对面插科打诨的态度消耗殆尽:“别用她的语气和我说过话,你没有资格用这张脸——江之岛盾子!” “才见面不到五分钟,里奈酱已经厌烦了我了吗?我真的好伤心,唔唔……” 假模假样地哭泣,一阵光芒闪过,橘发少女身形拉高,只一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丰满的身材,大胆火辣的短裤,蓬松爆炸的粉色双马尾,加上肆意骄纵的脸—— 正是曾经的“超高校级的辣妹”,现在的“超高校级绝望”,江之岛盾子! “呀嘞呀嘞,你怎么发现我的?” 江之岛盾子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颇为苦恼地抵着唇角,拽了拽自己的短袖领口,颇为苦恼地扇了扇风:“语气,容貌,装扮,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做到了完美无缺,怎么看都不应该暴露吧?对于我这样的辣妹而言,模仿别人简直是手到擒来!” “一下子就发现了我的伪装,太让人家挫败了!是你们之间约定好了什么暗号吗,还是我哪里不小心露了破绽?到底怎么做到的呀,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里奈被她肉麻的撒娇语气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揉了揉手臂,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真吐出来。 严格来说,江之岛盾子的伪装的确称得上完美。 不光是外貌和声音,就连惠的性格和过去的经历也一同模仿得惟妙惟肖。 一度被惊喜冲昏头脑的她差点也相信了。 如果这里不是“imoto模拟器”弄出来的世界的话,如果她再粗心一点的话,没准真会让她得手也说不定。 可惜没如果,金手指还是有点用处的。 樱井里奈并不想搭理江之岛盾子。 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和“善良”两个字一点也搭不上边,她就是“善良”的反义词,就像一条潜伏在阴暗处虎视眈眈的毒蛇,友好只是它的伪装。 如果她真的因此放松警惕的话,殒命之刻已迫在眉睫,面对一个曾经掀起全世界范围的大混战的罪魁祸首,她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清清楚楚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江之岛盾子轻笑,似乎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却一点都不介意。 “看见了我死于班级审判的悲惨下场?” “太天真了,我死了,那又如何?” 身材傲人的少女吹了吹指甲,挑眉戏谑。 “只要有希望的地方就有绝望,有绝望的地方就有我——超高校级的绝望,江之岛盾子!!” “啊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似乎相当满意自己的发言,少女抚着胸口发出了嚣张肆意的邪笑,笑声中的邪恶完全掩饰不住。 简直像个反派一样嘛…… “世界上没有鬼,装神弄鬼这招对我没用。” 直面反派后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质问? 逃跑? 不不不,都不是。 粉发少女压下心中的怒气,反手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形状怪异的短刀,手腕下压,脊背弓起,目光牢牢锁定闲适的江之岛盾子。 “唰”的一声,一道粉红色的闪电蓦地闪过。 江之岛盾子还没来得及抬起手,下一刻,这把匕首就出现在她的颈间。 不知何时闪身来到她身后的少女靠得极近,声音低沉,平淡地描述事实。 “江之岛盾子,一手策划了78届自相残杀事件发生的学生,听上去还挺耳熟的——看来新世界程序也并非万无一失。” 已知,新世界程序里的贾巴沃克岛全部由代码组成。 能在一串串代码组成的世界里违背程序意愿,篡改程序要求,甚至凌驾于管理员之上,那么她的本质毋庸置疑。 江之岛盾子,是一串数据,或者说—— 是一串过于强势的病毒。 “啊,你发现了呀。” 江之岛盾子笑得花枝乱颤。 即使脖子上锋利不似凡兵的匕首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也完全不带怕的,虽然缓缓举起了双手,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她只是觉得这么做很好玩’一样。 “安啦安啦,千万别手抖,对辣妹来说,脸蛋可是和内裤一样,要用一生守护的宝物呢!” 纯洁的少女妹子里奈顿时打了个恶寒的寒战,手里的匕首不由分说地更用力了三分:“别说怪话,我问你,该怎么从这个该死的程序里逃出去?” 黏糊糊的血液顺着匕首流下,浸湿了她雪白的衬衫,匕首本身却雪白光亮,一尘未染。 血液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 可是数据竟然也会受伤吗?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完全没想到真的能行的里奈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心中感动得泪流满面。 虽然蓝莓酸奶你这家伙值得被挫骨扬灰一千一万遍,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中肯的话—— 不愧是概念神级别的切割,我爱你(的指甲),Foever! “……啊呀,朋友,这里明明是用来困住你们的监牢,你们现在却向我这个敌人问逃出去的办法?” 江之岛盾子身上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哪怕刀子架在脖子上了,一点也不怕“劫匪”恼羞成怒给她一下子狠的,依旧敢肆无忌惮地想说啥说啥: “人类的身体不过是一艘承载绝望的船,就算杀了我,江之岛盾子也不会死。更何况,你能对我下手吗,里奈酱?” “我可是实实在在的人哦?” “在这里待着有什么不好?外面的世界难道对你很好吗?” “只要你们选择留在这儿,我,伟大的江之岛盾子小姐,也只能被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永生永世地困在这儿了,这交易简直太赚了!wow!” “别废话,既然你能闯入这地方,一定也知道该怎么把我带出去,就算不能回到现实世界,至少也把我带回新世界程序内部,不然我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闻言,江之岛盾子胸有成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别的情绪。 “哈?” 她翻了个白眼,露出了专属于“辣妹”的刁钻表情:“你让我带你出去?这里可是你内心世界的映射,你现在要我带你出门?” “真服气,从来没听说过主人要客人带她出门的,今天算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我倒是见识到了。” “我的……地盘……?” 樱井里奈也迷茫了。 她一直以为,这地方就是“imoto”模拟器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在危险的模拟世界给她一个金手指,或者保证她还记得自己是谁,还能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 现在,江之岛盾子却给了她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 这里呈现出的一切,都和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息息相关。 所以…… 把我困在这里的,是我自己? —— 与此同时,另一边,班级审判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七个人围着中央团团站,十七个位置里,只剩下这七个位置还站着人。 被淘汰了的人变成打着荧光粉叉的黑白画像,高高地挂在站台后,或微笑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场几乎是一边倒的声讨。 狛枝凪斗几乎要被全票投出的时候,不知为何沉默了一整局的日向创突然开口了。 “人是我杀的。” 开口就是大炸弹,炸得在场所有人外焦里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发出鸭子似的“嘎嘎”的叫声。 “我靠???兄弟你疯了??” 左右田当场就是一个挠头:“日向,不对,哥们,别搞,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我好像没睡醒……听到了日向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什么的。”索尼娅揉揉眼睛。 “哈??都这个时候了,你捣什么乱?”终里赤音很生气。 “和狛枝没关系,人就是我杀的。” 无论其他人怎么生气怎么劝说,棕色短发的少年就像被什么东西迷了魂一样,只会执拗地说这一句话,仔细看,他的手还在小频率地颤抖。 而另一边,突然被接过黑锅的正主却只是优哉游哉靠在台子后,玩弄外套上的两根绳子,脸上既没有马上要被处决了的恐惧,也没有日向创突然跳出来替他顶锅后的感激。 平静的样子,好像不是站在审判他的审判台前,眼前也不是可以看见的刑罚烈火,只是普普通通地出了个门,参加了一场与他无关的无聊会议一样。 对比众人的义愤填膺,狛枝凪斗可谓是把“轻描淡写”四个字诠释到了极点。 “哦?诸位看我干嘛?” 白毛男淡然地卷了卷自己帽子上垂下来的两条绳子,动作自然地好像在卷他的头发一样。 他抬眸,轻笑,笑声里说不出的讽刺:“难道诸位怀疑,是我对日向君懂了什么手脚吗?” “你们谈了什么?” 九头龙倒是还挺冷静,或许是他明白,日向创并不是那种惹同意被三言两语骗得团团转的人。 更别说死的是樱井,是个人都知道,日向和樱井的关系很不错,几乎称得上“好朋友”,虽然这个“好朋友”里面似乎有些奇怪的氛围……但依旧不折损他们相信日向创想为樱井报仇雪恨的心。 “谈了什么?各位同学们,我可以保证,在你们不曾参与的谈话中,我未曾教唆日向同学承认任何事。” 他低低地笑了,说了这么一句像解释又不像解释的话之后,就低下头再也不理他们了。 油盐不进也不过如是。 “看上去……现场的审判似乎陷入了僵局啊,你说,他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圆形审判场的正中央,以某种不可见形态僵持着的两位少女面对面坐着。 江之岛盾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手把脖子上的血抹了抹,擦在了外套上。 坐在她对面的少女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金灿灿的瞳仁安静地注视着目光执拗的棕发少年,尽管他根本看不到她。 “樱井是我杀死的。”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日向在第三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竟然和她的视线交错重合了一瞬。 一瞬间,这张脸就把樱井里奈的思绪带回了死前的时空。 第222章 怎么从新世界程序中逃脱? 这是个大问题,而且,是关乎她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浑身酸痛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的时候,樱井里奈脑袋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无限延伸。 按理说,她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大大的好人。 为了拯救这些陷入绝望里的同学,才和他们相处过一年的自己毅然决然放弃独自苟活的想法,舍己为人,头也不回地跳入了“新世界程序”这个大坑里。 然而新世界程序,坑就坑在这东西,能定向修改深处其中的人的记忆。 她太过相信记忆,以至于根本没想过要是事实不仅不是这样,如果事实和她记忆中的完全相反怎么办。 天花板上赤裸的横梁散发着霉味,凭借她高达5.0的视力,就连藏在缝隙里闪烁红光的烟雾报警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报警器的灯光一闪一闪,看得人昏昏欲睡。 突然,一汪瀑布般的黑发倒悬急下,毫无防备地就落在她发呆的脸上,惹得她很想“呸呸呸”几声,但近在咫尺的血红色眼眸其中散发出的危险意味,还是让她抑制住了这份冲动。 “……啊,早上好,吃了没?” 红瞳的主人略微移了移瞳仁,昏黑的空间内,浮尘如游鱼般漂浮,傍晚的霞光把透过缝隙的光柱染成漂亮的橘红色。 早上好? 哪来的早上。 奇怪的疑惑以从他的眼神里流露了出来。 有时候樱井里奈真不知道,为什么吐槽役日向清洗掉记忆后会变成这个看上去呆呆的无口史前巨兽。 搞不懂为什么的她只好跟着呆呆地叹了口气。 唉,乌鸦落在煤堆上,大家谁也别说谁,全都一般黑,自己也没有权利说他啦。 已知前提:新世界程序里关押的绝大部分都是绝望残党。 嗯,这其中包括带领超小学级的几个小学生在塔和市到处破坏的狛枝凪斗、包揽了改造黑白熊以及到处掐断反抗军通讯的左右田和一,到处掀起战乱的索尼娅…… 哦,也包括在江之岛盾子死亡后,曾在塔和市组织过三次大规模反抗未来机关清缴行动的绝望军首领—— 樱井里奈。 某个反抗军首领也有话要讲啊:是,我是小小地阻止了一下你们清缴绝望残党,可我不是有苦衷的吗? 我那么大一个挚友,平白无故死了,还是因为你们希望之峰搞出来一个神经病掀起了暴乱才替我死的,你让我怎么说? 哦,我知道你们也是无辜的,所以呢? 我也没找你们麻烦啊,我这不是一个人待在塔和市,安安静静找罪魁祸首算账,顺便找找据说能把咱惨兮兮的好朋友拼回去的超高校级的先进技术嘛。 也不知道为啥,砍死罪魁祸首和找办法复活挚友,就这两个愿望,竟然一个都没能满足。 里奈也很无奈啊。 首先就是这个罪魁祸首,江之岛盾子。 你说她干啥不好,非得鱼死网破潜入都被她打封闭了的希望之峰里面去搞什么自相残杀直播,这下好了,不仅没能把人家学弟学妹们最后一口气打散,还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打死了,搞笑来的。 临死之前,这人还贼心不死给她发了个消息,说什么“能满足你愿望的东西就藏在塔和市”之类balabala的。 哈,她难道看上去很像老实淳朴的草帽小伙,说一句“我的宝藏就藏在那里,去找吧!”就会兴冲冲地gogogo出发咯? …… 好吧她会。 可惜,邪不压正。 最终,以十神白夜为首的未来机关军队潜入了被绝望残党控制的塔和市,成功控制了所有剩下的绝望残党,并且清洗了他们的记忆,把他们投入了新世界程序中期望他们能改邪归正。 重点:所有绝望残党。 ……所以,作为重点监测对象的樱井里奈,该怎么逃脱这座为她而造的监牢呢?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明晃晃的杀意差点没冰得她一个激灵。 回过神来,果然是面露不耐的长发女鬼。 开玩笑,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你个女鬼? “别这么看我,我说了,这是互利共赢的局面。” 樱井里奈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一墙之隔,少年少女青春活泼的吵闹声透过木墙传了过来,像几只叽叽喳喳的吵闹小鸟。 “凭现在的体术,我赢不了你,唉,也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来吧,按约定动手,时间快来不及了。” “你是第一个主动让我动手的人……被动杀人,我还是第一次。” 黑发红瞳的凶手盯着手里短短的 水果刀,饶有兴味。 “快点吧,别废话,要不是你惹祸,局面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我也不用死。” 少女闭上眼,任凭双手被牢牢捆死,抱怨了一句:“嘶——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动手,马上他们就该过来了。” “虽然不认同你的计划会成功,但我欣赏你敢于自我牺牲的态度。” “呵呵,我谢谢你。” 锋利的匕首,高高扬起,一刀毙命。 随着血红色的液体溅射,开在血花中央最璀璨的眼睛,则是她见到的最后景色。 —— 怎么从新世界程序逃脱? 哦,答对了。 那就是写在程序里的答案——希望碎片。 脸色苍白的少女抽动两下,双手在胸前合十,安详闭上了双眼。 在如睡颜般宁静的尸体胸口,一枚闪亮的水晶碎片正如皎洁新月,缓缓升起。 这打破了物理规律的神奇一幕如果让别人看到了,肯定会让他们怀疑人生。 “再见,樱井里奈。” 长发的男人缓缓站起,慢慢地说着,对着门外透进来的几缕夕阳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食指和拇指之间,明晃晃夹着一枚流光溢彩的晶体,六个角闪烁着让人愉悦的彩光,澄澈,透亮,像一汪清泉凝结而成的精华。 “那么……这个我就收下了。” 背影推门而去。 “希望你的计划顺利。” —— “日向怎么回事?不是他自己说要去说服狛枝,让我们给点压力的吗?” 略微偏过身子,左右田捂住嘴,压低声音和身边的七海千秋说道。 “现在怎么变成他要自首了?狛枝那家伙,不会趁我们不注意给他灌了迷魂药吧?” “唔……不知道……” 左右田挠挠脸颊,有点不自然:“这是唱什么戏,临时改计划倒是提前和我们商量啊,再不济,偷偷给我们点提示也不是不行,承认自己是凶手,你说日向到底怎么想的。” 原本以为大家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结果车都开起来了你告诉我你要中途跳车? 那你倒是先从驾驶座上下来啊! “我就说日向这家伙根本不靠谱……” 左右田捏住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反观他身边的粉发少女,兜帽一戴,小手一抱,时不时发出一点做梦似的呓语:“唔……” “喂,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也怪怪的,晚上没睡好吗?” 粉发少女反应慢悠悠的,听见他的问话,也只是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一点一点的头颤抖。 要不是有个台子挡着,左右田毫不怀疑她会直接倒在地上开始呼呼大睡。 “我去,这里还有正常人吗……” 抱头蹲地,左右田有点绝望了。 他看上去大大咧咧不靠谱,其实心里大概也知道是非曲直,别看他一直嚷嚷着无能力的日向创一定是内鬼之类的话,看上去像个没有判断能力的弱智…… 实际上要他真投票谁是凶手,明明白白被绑了一个下午的狛枝凪斗肯定没有嫌疑啊。 投错了人的下场,可不是简单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的啊…… 人造灯光从头顶垂直射落,白惨惨的,射得人眼睛酸涩,脑袋发晕。 左右田有点绝望了。 九头龙看看日向创,又看看狛枝凪斗,脸上满是疑惑和焦急。 不论别人怎么想,他真心实意想找出杀害樱井同学的凶手——哪怕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黑i道重视恩义,以恩报恩,以怨报怨。 只要找到凶手,哪怕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她的救命之恩都完全没问题。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凶手。 有日向的证言,足以证明狛枝凪斗无辜……可就连日向本人,现在也不够可信了。 “啊啊啊,你们到底在干嘛?!” 终里赤音受不了现场凝重的气氛了,双手捶得桌子“咚咚”作响。 “日向!你倒是说句别的话!不然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哈,终里同学拿出了她最擅长的威胁法,一力破万法吗?那很有用了。” 狛枝凪斗说话依旧气人。 “喂,日向同学?不准备向他们解释一下吗?” 日向创还是垂着头,不发一言。 “日向同学?日向同学?预备学科??喂——” 狛枝凪斗唤得烦了,干脆把手一甩,俊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烦闷: “你不会要我替你说明一切吧?我又不是你的代言人。” 日向创:…… 狛枝凪斗:…… 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氛围,那种守着同一个秘密,所以有一种无形的隔膜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算了,都到这地步了,还是我来解释吧。” 狛枝凪斗靠在台子上,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要从自己拯救世界的计划开始说起……还真有点难为情啊。 —— —— 从拿到那份资料的时候,狛枝凪斗就在想一件事。 原来,这座岛上的人都是绝望的一份子啊…… 无法理解。 无法原谅。 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该葬身于此。 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没有以前的记忆的狛枝凪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屈从于绝望。 不过好在,他从来不是一个过多纠结的人。 以前的狛枝凪斗,和现在的狛枝凪斗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狛枝凪斗深深相信着璀璨的希望之光,哪怕拆掉自己肋骨为大家搭成触及希望的垫脚石也在所不辞,因此,他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那就是把未来机关的卧底挑出来,然后,剩下的大家,就和鄙人一起,葬送于此吧。 “怎么……怎么可能!”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是什么绝望残党!” “我不信……我不信……” 狛枝凪斗的目光扫过反应不同的每一个人。 谁能想到,明明上一刻他们还在畅想自己的高中生活,可下一秒,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不知名海岛上开启自相残杀的残忍生活。 朝不保夕,担惊受怕。 平凡普通的初中生,自己的记忆却简简单单停留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惬意的假期结束后,一觉醒来却被告知自己成了罪大恶极的杀人犯。 这叫他们怎么能接受? “呵,诸位,尽管这听上去非常不可置信,但我保证,这一切都是真的哦。” 狛枝凪斗低声笑了起来。 “‘和你们一起死在贾巴沃克岛’,这是我原本的计划,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原本想用炸弹的假消息让你们自乱阵脚,趁你们慌乱的时候在仓库引火自焚,如果计划顺利,你们其中的一位将会拿到掺了剧毒的便携灭火瓶……” 说到这,白发青年略显夸张地比划了一个“爆炸”的动作。 “然后——‘嘭’地一声,把这位卧底三振出局。” “可是这样的话,你也活不了啊!”终里赤音不理解。 这计划成功的前提,就是他得死,不仅死,还要死得够惨。 怎么会有人能对自己狠心成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衬托得少年俊秀的脸如若鬼神:“所以呀,左右田君……我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说过吧?” 他抚着胸口,眼神突然变得清澈无辜。 “为了璀璨的希望之光,我可以死一千次、一万次、死到尸骨堆成高塔,血液流成冥河……” “为了伟大的希望,付出鄙人的性命乃至一切,都在、所、不、惜、哦~” “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 终里赤音被他不要脸的态度气得胸口发闷。 “可惜啊可惜,我的计划本来很完美……只要除掉一个变量——” “樱井同学,是我遇到过唯一一个,可以无视我的运气的人呢,如果这种人也是绝 望残党的话,一定会成为希望的头号大敌。” “可是啊……在运气这一部分,我,超高校级的幸运儿,狛枝凪斗,没想到会输给樱井同学呢,明明是为她准备的安眠药,却被我自己倒霉地选中了。 狛枝凪斗抱住自己,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不可自拔。 “明明应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啊啊,果然,像我这种人,连浅薄的才能能派上的用场也如此稀薄……上天都不肯眷顾我了吗……” 终里赤音义愤填膺:“因为里奈破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原本准备自杀的装置直接杀了里奈?!” “哈?” 狛枝凪斗用她看不懂的眼神看她。 终里赤音莫名感到非常恼火。 “按照狛枝的意思,也就是说,他选中了安眠药,然后被樱井同学绑了起来。” 帮忙通俗易懂解释了的九头龙冬彦捏着下巴沉思:“这就是日向说是他杀死了樱井同学的原因?因为是他偶然拿到了有毒的灭火瓶?” 索尼娅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了九头龙的说法:“不对,日向说里奈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不可能是被毒死的,他自己也相信自己的验尸结果。” 呵,既然知道死因还来指认我是凶手。 果然之前的众口一致是商量好给我压力的。 不经意间勘破真相的狛枝凪斗无所谓地耸耸肩。 不过也无所谓,他本来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自己。 左右田烦躁地挠头:“没准是他看错了,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日向有什么不可以告诉我们的呢?” 索尼娅不解。 “他肯承认是自己杀了里奈的话,告诉一下我们原因也不是很困难吧?” “因为杀了樱井的是他,可也不是他。” 白发少年面色复杂地晃了晃自己软蓬蓬的头发,一脸菜色。 “日向创,原预备学科学生,现希望之峰77期学生,登记在册的名字为……神座出流。” “什么???” 第223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神座出流,建立希望之峰,历史上担任希望之峰第一任校长的人。 一手创建这个世界顶级学校的伟人。 像这样一个只存在在历史课本上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开什么玩笑? 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德川家康突然复活了,并且悄悄和他们成了同学——那肯定是此人疯了! 突然说日向是神座出流,肯定也是狛枝同学疯了。 “哈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狛枝凪斗微笑,风度翩翩的样子看上去冷静到不能再冷静了,实际上,他现在冷静的样子看上去恍若初见。 “这是玩笑,对吧?” 狛枝凪斗但笑不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左右田已经完全搞不懂现状了。 索尼娅灵光一闪,举起右手,眼睛一亮,得出了一个听上去完全不靠谱的结果。 “难道说,第一任校长就是日向?!” “……” 这回就连隔岸观火的狛枝都忍不住露出无语的表情。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索尼娅振振有词,嗓音压得极低,故弄玄虚:“人心惶惶,腹背受敌,隐藏在人群之中,一只无形的黑手悄然降临,藏匿在众人之间,阴鹜的目光如鹰隼般寻找着下一个受害者,只等待一个明晃晃的机会——痛下杀手!” 一阵阴风吹过,烛火摇曳明灭。 “呀!” 被其他人奇怪的眼神盯着的时候,终里赤音不自在地站直,咳嗽了两声,环顾四周,有些恼羞成怒: “看什么看,我就是有点感冒!”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众人回以无语的眼神。 九头龙摸了摸脑袋,提出了另一个想法:“两个名字……很像九头龙组曾经的一个会计,我记得他在组织内就有两个代号,不过他也是迫不得已,我的印象很深刻,兼职行动组的会计的确行业内少见。” “可是他之所以用两个代号,是因为他有人格分裂症,两个代号分别代表不同的人格,在不同的时间分别使用身体,迫不得已才这么做……” 日向创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日向……?” 九头龙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要不是看见人还好好站在那儿,他差点以为一瞬间见到了停尸房里冰冻久了的青白色的尸体。 变化来的实在太突然了,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脸色差得要命。 更别说其实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其实都暗中集中在了一言不发的棕发少年身上。 不会吧……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 九头龙嘴巴开开合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那种比漂白过的纸浆还无血色的脸色,冷汗岑岑,略微颤抖。 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声音大一点就要震碎了惊弓蛇影的少年。 见到他的反应,谁还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双、双重……”索尼娅的话还没说完就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略显心虚地望了一眼日向创。 双重人格? 简直太酷……哦,不,简直太坏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索尼娅的国民能安稳生活到现在,和从上到下朴的民风不是没关系。 “这只是一种假设吧……” 九头龙很谨慎,没有贸然做出决定,“没有证据,我们不可能就看两个人的一己之词下决定,这太草率了。” 退一万步来说,假设日向真的有第二人格,那也不能就这么把凶手的锅扣在他头上。 他们不能随随便便没有证据就把狛枝投出去,难道就可以随随便便把日向投出去吗? 不都没有证据。 真要这么做了才是笑话。 “不……” 狛枝凪斗慢吞吞拉长音,一字一顿地慢慢开口:“不是没有证据。” “血迹。” “血迹?” “没错,杀死樱井同学的凶手,无法处理的血迹。” 说着,狛枝凪斗不知道从哪儿拽出来一件外套,从制式和样子来看,正是属于日向的外套,大家非常眼熟。 因为这件外套曾经披在樱井里奈的身上,并且和湿淋淋的少女一起,从头到尾参与了一场班级审判。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既然日向同学说了,樱井同学死于失血过多,同时身上还有反抗的痕迹,那么凶手杀死她的全过程未必和平,”狛枝凪斗换了条腿支撑身体,好整以暇地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嫌疑人。 “除了以绝对的武力压制住樱井同学,让她一点也动弹不得之外,整个作案过程凶手身上绝对不可能一尘不染。” 也就是说…… 终里赤音一把抢过外套抖落开,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只见展开的外套衣角处,果然染着深红色的血迹,像一朵暗红色的花一样,不注意的话还真的发现不了。 “日向……真的是你这家伙?!” “等等!” 索尼娅条件反射地反驳:“如果有人栽赃陷害呢?日向君的外套也不止有这一件吧。” 九头龙也赞同:“这不能被称之为决定性证据。” 按照日向的性格来看,八成出门的时候也不会记得锁门,或许是凶手为了栽赃陷害拿了他的外套也有可能。 “wow,还真是团结啊,怎么轮到我的时候就没这么多人质疑没证据……” 狛枝凪斗小声地发牢骚。 左右的人全当自己没长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人要贵有自知之明。 …… …… “日向君的人缘真不错啊,看得我都羡慕了。” 坐在正中央的江之岛盾子吹了吹指甲,转头,脸上的担忧装得一点也不真切:“怎么办啊樱井君~这样下去,找不到凶手,很可能你亲爱的同伴们要和你一起下地狱咯~” 里奈转过头去不理她。 “诶诶诶,别转过头去呀,我费心费力找你,不就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看这场最后的班级审判吗?好啦好啦,别任性了,给你吃爆米花。” 说着,她竟然真的从身后掏出一大捧爆米花来,一个接一个扔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像看电影一样惬意。 一边吃,她还饶有兴趣地发表影评。 “神座出流,那家伙如果知道自己被当做第二人格的话一定会露出非常有趣的表情吧。” 这句话透露出其他意思。 里奈扶着下巴思索。 江之岛盾子认识神座出流,并且,不是一面之缘这种肤浅的关系。 联想到本该死去的江之岛以ai的形式活在新世界程序中,或许,把它带进来的人正是神座出流。 她早就考虑到了类似的情况。 在“咔嚓咔嚓”的吃爆米花声音中,一道莹蓝色的面板毫不避讳地“唰”一下展开。 就算是人造的希望又如何? 她能在这个世界一如既往好好活下去,就像游戏里面做的那样一样。 …… 另一边,随着一件又一件证据被摆出,日向创的嫌疑以指数级别向上增长。 可以说,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意识到,凶手真的可能是日向。 或者,是他体内所谓的“第二人格”—— 神座出流。 “怎么会……” 索尼娅泪眼婆娑,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为什么会是日向……怎么会是日向?” 剩下的这群人里,毋庸置疑,日向创是和大家关系最好的那个。 可现在,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第二人格,她就要亲手杀死这位善良的同学? 开什么玩笑!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第二人格! 太荒谬了,我不接受! “我不信……我不信!” “索尼娅……” 左右田想安慰崩溃恸哭的索尼娅,碍于距离只能干巴巴地伸出手,说了两句没营养的安慰。 处于旋涡中心的日向本人却在这生死关头没有任何悲伤的情感。 恸哭的索尼娅、不知所措的九头龙、不发一言的七海、面色复杂的左右田,还有一脸无辜的狛枝…… 他抬头环视一周周围的同伴,心里却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就像悬在头顶上的利剑终于落下来了一样,即使要面对死期,他的内心也从来没这么轻松过。 “我其实……一直也有预感。” 他抚着胸口,深吸一口气,把自己闷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全部吐出。 “为什么,明明只是预备学科,我却能和大家一起入学。” “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我的印象偶然会闪过自己躺在实验室的情景、为什么我会突然失忆?这一切都有原因,只是我不愿意面对而已。” “这些旧日的影子一直在纠缠我,我却像个胆小鬼一样只会逃避,本能忽略掉所有预兆,怀揣着侥幸心理,妄图躲避目之可及的悲剧。” “这一切的一切,我本应该想到、看到的,如果我能想得更多一点……樱井就不会死,这是我应得的结果,是我逃避过去才造成的惨剧,我不会再逃避了。” “无论如何,杀掉她的的确是这双手,为了我,也为了大家,请把我投出去吧!” 他说了一大段的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失忆,人格分裂,杀人……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面前熟悉的棕发少年身上好像突然笼罩上了一层看不清的迷雾,变得陌生起来。 投票环节很顺利,顺利得就连日向创自己都投给了自己。 索尼娅倒是弃票了,但她一个人不能动摇群体的结果。 高位上的黑白熊看戏看够了,嗤笑一声。 “好了,过家家游戏也玩够了,既然投票出了结果,那么,本校长宣布——” “凶手日向创,行刑开始!” 嘟嘟嘟—— 随着老虎机欢快的电子乐跳跃,屏幕上的三个栏目飞速旋转,随即一个响指,缓缓停在了日向创的Q版头像上。 一只机械大手从天而降。 日向创闭上了眼睛。 …… …… 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片白茫茫雾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位身材曼妙的美少女。 修长丰满的长腿,纤细的腰肢,大波浪粉发绑成两个高高的爆炸马尾,刘海处别着颜色艳丽的塑料发卡,少女一步从浓雾中踏出,骄傲得像只高傲的孔雀。 这种身材,这种长相——称之为超高校级的模特也完全说得过去! 不知为何,对她竟然有点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 躺在地上,日向创满脸迷茫。 他不应该因为班级审判死掉了吗? 这儿是哪,她又是谁? 这位突然出现的时尚少女得意地一撩头发,高傲地开口:“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哈?” “我可以把你送回去。” 作为一个正常人,日向创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警惕心一下子拉到最满。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看着不断后退的少年,恼羞成怒的江之岛盾子“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生气地竖起眉毛:“给我好好听话啊!” “唔!!” 日向创捂着头倒在地板上。 数不清的记忆碎片潮水般涌入脑海! 自费进入预备学科、遇见七海千秋、得知神座出流计划,报名实验,躺进实验舱被动刀……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被屏蔽的,抛弃的,遗忘的记忆,在病毒的加持下统统还给了它们原本的主人! “呃……” 冷汗岑岑的少年从地板上手脚并用爬起来,踉踉跄跄站直,草绿的眼睛中迸发出惊人的恨意。 “江之岛……盾子……” “嗯哼,盾子大人就在这里哦~kirakira~” “你应该死了才对!” “唉……又是这个问题,到底要我解释几遍才够啊!” 江之岛盾子扶额,非常不耐烦,“闭嘴,再问下去,宽容的盾子大人也不能保证自己不把你一巴掌扇飞哦!” “多余的问题也不要问,多余的话也不要说,你就直接答应,然后我把你送回去,一举两得,岂不是很好?干嘛总问东问西的,你这样的男人很不讨女孩子喜欢哦!” “把我……送回去?” 此刻,继承了全部记忆的日向创内心百感交集。随着记忆一起涌入脑海的,还有有关新世界程序的真相。 原来如此…… 怪不得黑白美随手挥一下法杖就能把农场的奶牛变成鸡,黑白美明明说站在他们这边却一点实质性的帮助都提供不了。 他们身处于一个虚拟的世界里。 只要想清楚这一点,所有的疑问都将迎刃而解。 可是…… “你难道不想出去吗?”日向创并不相信她的好心。 江之岛盾子就是一种和“善良”完全绝缘的生物,指望她善心大发,世界毁灭也不可能做到。 只要程序内还有学生,只要外面的人不主动放开程序限制,新世界程序内维持的虚假世界就永远不会结束。 她会被永久困在程序里。 “嗯……好问题!” 江之岛盾子一锤掌心,调皮地wink了一下。 “我的确是‘江之岛盾子’,可我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江之岛盾子’。” “你不觉得,自己费尽心机留下的后手,竟然为了苟活下来对你们这些昔日的敌人俯首称臣,像狗狗一样摇尾乞怜,听上去就特可怜,特可恨,特别让人绝望吗?” 少女的逻辑非常诡异。 诡异到日向创忍不住想,果然,要他理解这些人还是太过困难了,只有疯子才能和疯子惺惺相惜。 如果要想得到超越他人的才能,要先放弃一部分正常人的特质的话…… 这么一想,或许当个普通人也挺不错。 “诸君,为了达成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望之境地,本人,名为‘江之岛盾子’的ai,大发慈悲,决定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 她张狂大喊,精神状态看上去让人担心。 “那就是和你们一同留在这虚拟的可笑世界里,直至世界毁灭!” “哈哈哈哈,只要稍微一想到余生都要被困在这程序里,我的心中就会涌上无与伦比的黑暗——多么庞大的绝望啊,这才是史上最大最恶之绝望!” 少女形状癫狂,彻底破坏了她青春活泼的相貌,让人看了忍不住害怕。 这种哪怕毁灭自己也要贯彻到底的疯狂……或许在某些走投无路的人眼中看来也别具一番人格魅力吧。 日向创沉默了。 她说得对。 江之岛盾子已经死了。 留下来的不过是继承了她记忆和思想的智能ai罢了,而ai和人类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人类有手有脚可以到处跑,关到监狱里也有被同伙救援的风险。 可ai不同,新世界程序是完全对外封闭的局域网络,江之岛盾子ai程序是通过机械u盘被物理携带进程序内部的。 也就是说,如果永远不开放新世界程序,那么江之岛盾子的ai就会永远被囚禁在这儿,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听上去算是个和平的结果。 只需要牺牲他们,就能把绝望的种子彻底掐灭在这里。 他们原本就是绝望的残党,是席卷世界的绝望之火的一部分,熄灭在新世界的虚假摇篮里,抱着和绝望同归于尽的想法被困一辈子,也算是种解脱。 日向创握紧拳头,脑袋里的想法乱糟糟的。 突然间,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头。 “还想什么呢,日向?难道说,你竟然想把我放出去吗?” 耳边传来温热的吐息,江之岛盾子轻轻贴近他的耳朵,做作地咏叹他的“慷慨”。 “诶呀呀,没想到日向君竟然对我如此仁慈……好感动啊,感动得人家都想,以、身、相、许、了呢!” 日向创愣了一下。 一柄硬硬 的东西抵在他的后腰上,让人汗毛直竖。 “懂得知难而退,也是一种生存智慧呢,日向君~” 砰! 说是迟那时快,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迸射而出,拦住日向创的肩膀直接一个翻滚,躲开了致命的一枪。 子弹擦着他们的边缘射到地面上,消失在迷雾里。 死里逃生的日向创被带着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力,视野天旋地转,被扶在怀里再次抬头时,映入眼帘的是让他忍不住瞳孔一缩的侧脸。 “里、里奈?!” 他忍不住失声大叫。 “喂,看电影看到一半竟然丢下客人先跑了,这可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 朝面色不善的江之岛盾子摇了摇食指,眼熟至极的少女低头,开朗地咧起笑容,灿金色的虹膜晃得他失神。 “好久不见,日向!” 粉发少女开朗活泼地挥手,向他打招呼: “比起那家伙,果然还是你现在的样子更顺眼一点,鬼畜黑长直这款早就不流行了,现在是亚撒西的时代!” “可恶,樱井?” 江之岛盾子对她的出现非常惊讶。 就好像洗澡的时候看见她开着跑车撞碎了墙一头闯进她的浴室,并且眼睁睁看着她一车头把浴缸撅飞了出去似的。 很难形容江之岛盾子现在的表情,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日向创觉得她现在应该很想拿枪把他们俩一起突突成筛子。 樱井里奈没理她,低头迅速说道。 “快走,别答应她的要求,也别听她的鬼话,呆在这儿对你们来说……。” “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啊!烦死了!闭嘴!@” 装都不装了,江之岛盾子直接右手一挥,一道旋涡突兀地在日向创身后展开。 猝不及防的日向直接被吸了进去! “日向,记住,相信你自己!” 他最后见到的一幕,就是粉发少女朝他wink了一下,灿金色的虹膜还是那么让人难忘。 …… “呜呜……日向……” 另一边,刚刚目睹了日向倒下的众人悲伤难以抑制,围在一圈,时不时能听到索尼娅小声啜泣的声音。 他们刚刚又禽兽送走了一位同伴。 气氛一时间十分悲伤。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光闪过,随即一个人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 “啊!痛痛痛!” 众人和坐在地上揉屁股的少年面面相觑,索尼娅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悲伤的气氛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尴尬地僵住了。 “……hi?” 猝不及防和大家面对面的日向创尴尬地挥了挥手:“大家……我回来了……” “……” “闹鬼了啊啊啊啊啊!!!” 左右田一个箭步跳到了索尼娅身后,拽住她的衣角,满脸惊恐。 “不是我动的手,你要索命就去找黑白熊!我是无辜的!!别杀我,别杀我,等我出去之后一定会记得给你年年扫墓送祭品的!!” “笨蛋!他没死!” 索尼娅一抹眼泪,高兴地把他拽了起来,紧紧抱住了他:“是日向!活的!” “喂,不会吧……” 九头龙围了过去,踮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显而易见地高兴。 “哇!这是怎么回事?!” 终里赤音吓了一跳。 大家热热闹闹地把“死而复生”的少年团团围住,一时之间勾肩搭背,前尘旧怨,一笔勾销。 远离人群的狛枝凪斗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 “呜噗噗噗,很高兴看见大家团圆重逢,感动啊,感动得校长我都要掉下眼泪来了!” “不过校长我的身体里好像没有这个功能,呜噗噗,那太遗憾了。” 黑白熊“唰”地跳了出来,面对被团团围住的少年捧腹大笑。 “江之岛盾子!” 日向创迅速向大家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样的炸弹炸得头晕目眩。 唯有早有猜测的狛枝凪斗在听见“这里是虚拟世界”的时候略微恍神了一下,心里阻塞已久的几个问题倒是茅塞顿开。 “好了,我也懒得和你们纠缠。” 身材火辣的少女从失去生机活力的黑白熊身后走出来,打了个响指。 咚、咚、咚! 众人纷纷飘了起来,被甩到属于自己的投票台后面。 “留在这儿,还是出去被以‘绝望残党’的身份处死,你们自己选吧,呵,本校长说过,我可是很民主的,哦吼吼吼~” 少女发出反派的笑声。 投票的按钮再次升起。 与之前都不同的是这次只有两个选项。 【留下】 【离开】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离开了!不然我们陪你玩这么久游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左右田这么说着,就想按下“离开”的按钮。 “等等!” 神色凝重的九头龙制止了他的动作。 “如果日向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要我们出去了,这个名叫‘江之岛盾子’的ai也会被放出去,万一再次造成‘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重演的话,世界就完蛋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活下去!” 嘴上恶狠狠说着,左右田的手终究是悬在【离开】的按键上,没能一狠心按下去。 “我们留在这儿对她有什么好处呢……?”索尼娅不解。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果我们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绝望。” 狛枝凪斗冷静发言。 “新世界程序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我们这些绝望残党重新清洗成希望的一份子,如果我们选择留在这儿的话,反而会让程序以失败的结果结束。” “到时候,就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江之岛盾子了!” 日向创补刀:“里奈也和我说过,千万不要相信她。” 比起陌生的敌人,当然是同伴更值得信任。 在一场场自相残杀中存活下来的同伴们更加相信彼此,残酷的困难反而变成了粘合剂,把他们前所未有地团结在了一起。 或许,这就是希望总会战胜绝望的真相。 绝望只会让心存希望的人们更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 江之岛盾子沉默了一会儿,“我就应该先杀了你的,亲爱的狛枝同学~” “wow,让我来翻翻学生手册——投票规则,嗯……” “看到了!”少女“啪”地一下合上书,兴高采烈地举起右手,“现在,本校长宣布,只有得票超过一半的结果才有效!” 终里赤音不服气:“什么啊,已经全票通过了吧!” “嗯嗯~可是全部学生有十七个人哦!这里只有……嗯……一、二、三……” 装模作样数了一会儿,江之岛盾子开心地鼓掌:“这里只有七个嘛!距离一半远得很~” 索尼娅,七海,终里,九头龙,日向,狛枝,左右田,七个人。 超过一半要九个人。 可恶…… 九头龙内心算了一下,得出一个绝望的结论—— “这不是根本没有选择吗?” “哈?怎么能用最开始的数量比较?” 终里赤音刚想冲出去和她理论,就被冷静的日向伸手拦住了。 江之岛盾子把玩自己的外套拉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哈?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说有用吧?” “和你们开个玩笑,别这么严肃嘛~” 沉重的空气凝结在周围,每一次呼吸都坠得人心口闷闷的。 这种傲慢的样子…… 果然就应该成为踏脚石,成就璀璨的希望! 不起眼的角落里,白发少年凝视着熟悉又陌生的江之岛盾子,捂住了自己隐隐发痛的左手臂,默不作声地按住了口袋里的东西。 就让我见识一下。 你所谓的绝望,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滋滋—— 滋滋—— 霎时间,周围的墙壁如同发生故障的电路板一样闪烁,红绿色的霓虹灯光快速切换,闪得人眼睛发酸。 一道傲慢又矜持的声音响起。 “一段时间不见,看见各位依旧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空荡荡的站台后,一道修长高挑的影子如接触不良般闪烁。 紧接着,另一道稍矮的身影出现在另一端。 如晴空般海蓝的眸子微微眯起。 金发略微凌乱,领口打着整齐领带的少年冷哼一声,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一般,渐渐浮现在众人面前。 “呃——十、十神?” 左右田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长相非常熟悉的少年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撇了撇嘴。 “别把我和那种家伙相提并论。” “十神家的少爷无论如何身处何种境地都谨守高贵和优雅的准则,保持清醒的理智和对自身的高标准,绝对不可能胖成这样一头让人看了绝对会连夜乘上飞船逃离这星球的不明生物。” “哇,这人怎么回事?这人怎么长得和十神这么像?” 左右田抱头大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说话这么欠揍!” “毫无思想的草履虫不要和我说话。” 俊秀版“十神白夜”淡淡瞥了一眼惊讶的左右田,淡淡收回目光,镜片闪烁着蔑视的光芒。 “哈?哈?说什么呢这家伙!” 索尼娅捂住嘴,惊讶于日语怎么还能这么排列,同样的声音怎么到人家这儿就能直接化身成精神武器,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类。 “十神不仅人变帅了,嘴也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得让人心痛了!” “十神白夜——?我已经提前控制了新世界程序的系统,就算有七海千秋在绝对不可能从外突破?” “你说得对,但是不能从外部突破,不代表从内部不能想办法!” 虽然江之岛盾子听不见,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哈?” 十神白夜转头瞪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少女,推了推眼镜,竟然也显得有点惊讶。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以“幽灵状态”漂浮在他身边的樱井里奈翻了个白眼。 “看我干嘛?难道你还等着我像反派一样一个字一个字解释我的计划吗?” “上吧,就决定是是你了,给她最后一击,眼镜兽!” 灿金色的眸子翻了个白眼,看得十神白夜手痒痒。 “我就知道最后还是要我来收拾你的烂摊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十神白夜的行动非常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了面前的“拒绝”按钮! “喂,江之岛,你为非作歹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快滚出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灵魂状态的里奈也按下了属于自己的按钮! 第224章 塔和市,位于地底深处的实验室。 人数比平常多了一倍,可房间内并不显慌乱,穿着白大褂的人们有条不紊地来回穿梭忙碌着,分工明确,检查设备,编写程序,动作间利落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像深埋在地底的蚁巢一般,未来机关的程序精密有序地运转着,做好万全的准备面对即将来临的变故。 突然,紧紧盯着屏幕的成员大喊一声。 “来了!” 滴呜—— 滴呜—— 实验室立刻响起刺耳的警报! 紧紧盯着休眠仓的成员紧张地大叫,消息经由传呼机传到每个严阵以待的成员耳朵里。 “他们醒了!做好准备!” 随着刺耳的警报声一起传出来的,还有连接舱“嗤——”地开启的声音。 随着冷冻的白雾逐渐弥散,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身影接二连三地湿淋淋地破水而出,各异的声音响彻昏暗的房间,恰如一场黎明前的交响乐。 “噗、呸呸呸,这是什么鬼东西?咸死了!” “咳咳、谁、谁暗算吾等?” “好暗,我什么都看不清啦,谁开个灯?谢谢!” 淅淅沥沥的水渍溅射在地板上,弄脏了电线和舱体,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在乎这点了。 一旁严阵以待的白大褂们裹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冲了上来,领头的矮个少年显得尤为激动。 “太好了,十神,你们回来了!” 苗木诚冲到十神白夜面前,狠狠地抱了他一下,语气中的兴奋难以掩饰:“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雾切响子打开随身的平板汇报: “新世界程序的封闭解开了,江之岛盾子的活动痕迹完全消失” “太好了!” 苗木诚心中一块大石坠下,终于抽出空转身向还懵着的其他人点头:“诸位,欢迎回到未来机关!” 【新世界程序】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绝望,也不存在绝望残党了! 一个呆呆的未来机关成员转头望向身边的同伴,想从他身上得到一点这不是幻想的支持。 “我们……成功了?” 身边的同伴扶了扶眼镜,语气平静,只是灿然的辉光依旧从镜片后忍不住透露出来。 “我们成功了,新世界程序成功了。” 这场长达三年与绝望拉扯的浩大战役,耗费了数不尽的金钱,牺牲了数不清的同伴,终于,象征人类希望的未来机关彻底战胜了绝望的江之岛盾子,消灭了世界上最后一群绝望残党,解放了误入歧途的同伴们。 每个人都挂着喜悦的笑容,互相拥抱在一起,激动地欢呼。 未来机关万岁! 人类希望万岁! 欢呼,尖叫,组成了狂欢的浪潮,欢乐的气氛潮水般山呼海啸来,淹没了每一个人,耳朵被欢呼填满,目之所及也全是兴奋的笑脸。 被欢呼声淹没了的十神白夜却意外地冷静。 他推了推湿漉漉的眼镜,望向人群中央毫无声息的休眠仓,推开围过来检查的白大褂,语气严肃地转头看向日向创。 “樱井 怎么还不出来?” 欢腾的气氛悄然蒙上一层阴霾。 —— —— 十神白夜、日向创、狛枝凪斗、七海千秋、左右田和一、终里赤音、九头龙冬彦、索尼娅……同级们的身影,一道接一道化作流星消失。 横亘在彼此中央的隔膜不知何时消失殆尽,目光相接之时、团结一心的信任自然而然流出。 如逆流而上的瀑布,倒飞划过的流星。 八道灿烂的光星曳着长长的尾巴飞向顶空。 在那儿,破碎的裂口会保证他们完好无损地回到自己躺在休眠仓的身体中。 演员们已经退场,舞台便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蓝色、紫色、绿色……数据碎片如彩带组成的大雨般纷然溃散,淅淅沥沥砸下。 街道寸寸崩塌,广告牌脱落、下坠,深不见底的数据海水涌动后又消聚,墙壁以违反物理定律的形态化作寸寸飞灰。 血红色的数据乱流如深海巨浪,裹挟着毁天灭地的赫赫威势席卷而来。 毁灭的浪潮劈头盖脸卷过的地方,万物崩毁,稳定的底层逻辑一层层剥离。 失去运行的最终目的,新世界程序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就像被抽走地基的大厦,崩塌只在顷刻间。 天空染上血红,地面如龟板皲裂,地动山摇,面前这一切就像灾难片里的世界末日一样。 不同的地方在于,世界末日电影里的主角还能逃,可程序里的世界末日连个逃跑的方向都没有。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逃了。 站在崩塌的深渊之底,两位粉发的少女如同世界之主宰一般,面对天崩地裂的地狱景象依旧面不改色,针锋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危险的数据乱流化作她们的衬托。 皲裂的大地也只是她们脚下的点缀。 偌大的新世界,最终只剩下了她们所立足的方寸之地。 “……哈。” 长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江之岛盾子抬起手。 自己的右手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数据形成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下面真实的一片虚无。 而另一位少女的状态看上去比她好多了。 哪怕程序彻底崩溃,完全的人类还是能维持完整的自我意识啊…… 毕竟ai就是ai,就算模仿得再像人类,从本质上讲也是完全另一种东西。 大海干涸,先渴死的一定是土生土长的鱼。 “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和我了解的你一点也不像,樱井。” 江之岛盾子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看上去还挺体面。 “真不知道他=他们到底哪里好了,继续跟着我做事不好吗?你想要的我都能够给你,没有规矩的约束,这不比未来机关好多了。” 时间还多,樱井里奈并不介意和这串即将消亡的数据好好聊聊。 胜利者总是游刃有余。 此情此景,她突然心领神会,明白为什么反派都话多了。 “你很了解我吗?”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浑身轻松的少女面对着她摇了摇食指:“社交的手段,很忌讳说‘我很了解你’这种话哦,万一对方鱼死网破,拼个你死我活怎么办~” “就像你一样?” 里奈耸耸肩:“就像我一样咯。” 这就是她的代价。 为了击败数据化的江之岛盾子,她只有舍弃身体,同样化作一道数据病毒,才有能里应外合打开被江之岛锁住的新世界程序,放在外等待的十神白夜进来。 与此同时,她将被程序同样识别为【入侵者】的一部分,永远被困在这永不结束的【新世界】里。 江之岛盾子不明白。 明明她和所谓的“同伴们”的关系并没有这么深刻吧? “你不怕死?” 被困在废弃的程序内部,对一串数据来说,和死有什么区别。 “别把我想得很高尚,我和教科书上那种真正的好人不一样。” 樱井里奈对自己的本质认知很清楚,无论有什么奇遇,无论被外界怎么评价,都掩盖不了她是个普通人的事实。 作为一个普通人,小决定犹犹豫豫,大决定一拍脑袋,不是很正常吗? 她一点点把自己的袖子卷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臂,慢吞吞道:“我没想过很多,不能放走你,只是这样而已。” 放走江之岛盾子,外面很可能会再次掀起更大的浩劫,她的家人可都在外面呢。 拉她一起下水,就不必有更多的牺牲。 简单的选择题,任谁来选都是一个结果。 江之岛盾子试图挑拨离间:“哼,难道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 “哦,与你无关。” “直到我死之前,他们都把你视作敌人哦?” “哦,与你无关。” “难道你不想复活你的朋友了吗?” 这句话总算刺激到了平静的少女。 “哦,总算找到一个与你有关的话题了,你是故意的,故意杀死惠,故意放出消息引我到塔和市,故意切断了我和外面的联系,只为了让我‘绝望’。” “我说得对不对?” “哈。” 江之岛盾子笑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里奈也不恼。 “没关系,既然你都舞到我面前来了,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哈哈,我向来有仇当场就报的。” 荤素不忌的态度气得江之岛盾子忍不住跺脚:“不可理喻,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况且,论不可理喻,你才是佼佼者。” 里奈盘腿坐在地上,玩自己的头发,云淡风轻。 “不过没关系,我们有得是时间,我也……有的是耐心。” 死亡的丧钟已经为江之岛盾子敲响,现在该着急的不会是自己。 “啊啊,作为绝望的我怎么可能和你一起永远被困在这儿!盾子大人决定了!” 江之岛盾子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一下子抱住她,越过狭窄的边界,纵身一跃—— 仅剩的地面“哗啦”一声崩毁! “诶我去!” 猝不及防被带着跳楼的樱井里奈睁大眼睛,视野被江之岛盾子漂亮但狠辣的脸占满。 她的眼中没有对失败的懊悔,只有能拉敌人一起下水的痛快。 “哈哈哈,盾子大人决不会向你们这些人屈服!樱井!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那就和我一起死吧!” 作为加速程序崩毁的代价,江之岛盾子程序毁坏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狗急跳墙、鱼死网破、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数不清的成语从脑子里呼啸而过,留下一地无语。 诶,朋友,我可没说过“很了解你”这种话吧?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这个……” 灿金色的双眼睁大,还没等她用优美的语言传达出自己的谴责,强行催动程序的严厉下场就追上了鱼死网破的江之岛盾子。 见过初冬结冰的冰面被熊孩子搬起石头砸碎的情景吗? 江之岛盾子就是薄薄的冰面,从四肢开始,一点点被数据蚕食,逐渐化为碎片。 四散纷飞的数据碎片卷起巨大的旋风,旋风最中央,毫无悔改之心少女似笑非笑地抽了抽嘴角,像一尊投入火中的纸神像一般,在无形的业火舔舐中毫无改悔地化为飞灰。 风一卷,这罪恶的灵魂便彻底结束了她的一生。 她最后的神情很难形容。 那表情里似乎带着一丝蔑视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里奈不由得想起海洋干涸后死掉的鱼,一圈扩大的黑色,一圈镶边的白色,透过晶状体,不再收缩的虹膜里便能略微看到到类似的神情。 不合时宜的高傲,鱼死了,它的尸体还在说“愚蠢的人类”。 从这种荒谬的联想里,樱井里奈反而给自己逗笑了。 江之岛盾子。 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代名词,你很难说去痛恨一个没有意义的杯子,尽管前一刻它刚刚划伤了你。 她实在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坏人,拥有一些名门正派自叹弗如的执拗劲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很难说到底是她在散播绝望,还是绝望拽着她不撒手,纠缠不清的双方,成为某种不可观测的混沌状态。 最终她也只是作为绝望的领袖,一个绝望的代名词,被正义和善良打败了,就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 “你只是我生命中必须战胜的一个难题,如同升学典礼前的考试一般,仅此而已。” “再见,江之岛盾子。” 毫无波澜地放下这句话,里奈展开双臂,惬意地享受从耳边飕飕刮过的冷风,什么都不想,全身心放空, 坠落。 无尽地坠落。 在漫长的坠落过程中,她似乎产生了错觉:无穷无尽的空间里,似乎什么都在改变,又似乎什么都一成不变。 当时间线被无限拉长,人对时间的感知便会扭曲,到底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 对一串数据来说,讨论时间的长短显然很不明智,她反复打开imoto模拟器的界面, 其他功能锁着,意外的,聊天竟然亮着。 【滴滴】 对面发来一条新消息。 第225章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的呢? 咦? 点开对话框,在数据风暴中完完整整存活下来的面板功能齐全,暗黑无光的虚空中,唯有这一扇窗散发着唯一的莹蓝色光芒。 如此虚幻的存在,竟然变成了此刻最触手可及的真实。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imoto模拟器,还有突然出现在新世界程序中的五条悟、太宰治、江户川乱步……他们也是真的吗? 更进一步的话,那些世界…… 只是稍微想一下以上这些全都是真的的后果,樱井里奈打了个寒战,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屏幕上。 还是先解决面前的问题好了。 至于其他的? 哈哈,再说,再说。 就在这时候,屏幕上的消息经过漫长的加载,终于弹了出来。 【还好吗?还能应付吗?】 樱井里奈顿时精神一震,打起精神应对突如其来的对话。 好得不得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心脏也不跳了。 变成数据——怎么不算一种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呢? 【还好,除了略微有点失重外,其他都很好,或许现状意外地适合躺平也说不定。】 【……】 对面似乎get不到她的冷笑话? 她无奈耸了耸肩。 真遗憾。 她继续在屏幕上输入。 【当然,如果你能提供些许帮助助我逃离这地方的话,在下不胜感激。】 这话说得不好听,隐藏着些微的试探,细细追究也不算过分。 如果对面会被这种程度的玩笑惹怒的话,那樱井里奈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金手指”的阵营了。 幸好,对面并没有翻脸的意思。 【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我们并不是敌人,正相反,我们帮助了你许多,不是吗?】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她也只能装作开玩笑的样子,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笑)】 【我不否认这点,毕竟从天而降的奇遇,任谁也不可能拒绝,是吧?】 对面[正在输入中]保持了好久,发来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你以为是我们选中了你?】 【不然呢?】 她有点莫名其妙。 还能是我主动找上门的? 【恰恰相反,是你足够特殊。】 【?】 她露出一个“你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 一个戛然而止的问号,蕴含着不属于短促字节应该蕴含的庞大信息量。 对面似乎也不是很着急,耐心地一句一句解释。 【很奇怪吗?如果我说,你生来就不是个普通人,天生就应该承担拯救世界的职责,很奇怪吗?】 樱井里奈憋着一口气,长叹一声,发出一声感慨: 【难道我竟然我不是人?】 JOJO,我不做人了! 妖精,咒灵,神? 她的想象力插上翅膀到处飞翔,从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到小说里虚构的,甚至神话里描绘的种族,一个个想了过去。 最后遗憾地发现,每天晚睡晚起,爱吃零食,不爱运动,烦恼减肥的自己无疑是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无论哪个种族好像都不符合。 对面的话也无情打碎了她的幻梦: 【论种族的话,可以说是纯种的人类,百分百,纯的。】 【……】 当我发这个省略号的时候,不代表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别急,如果要解释的话,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那就长话短说,我的流量有限。】 樱井里奈可没心情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听故事,毕竟她向来是短视频和快餐爱好者。 小小的脑袋里塞不下太多信息量。 【好吧,那我们长话短说。】 对面非常配合。 …… 平行世界设定,一种在各种游戏里经常出现的经典设定, 简单来说,想象有一个分叉路口,一个人每次做选择就会分裂出一个新的世界,不同的世界中,此人可能向左转,向右转,向前走或者直接后退离开。 在量子的世界里,粒子的状态有叠加态,就像薛定谔的猫,在没被观测前处于既死又活的状态,平行世界理论认为,当粒子出现不同状态时,就会产生不同的平行世界分支。 【在主世界的每个细微的不同都会导致一个平行世界产生,只不过这些世界有大有小,例如早饭吃面包还是米饭,这种抉择产生的平行世界存在的时间极短,差不多刚刚产生便会湮灭。】 【与之相对的,一场毁灭世界的战争的胜利方,这种答案的差别几乎关乎世界存续,由此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存续时间甚至可以和产生它的主世界并肩。】 【你们的世界也是如此,一场战争,比如“史上最大最恶绝望事件”。】 【这场由人物[江之岛盾子]掀起的战争,未来机关彻底消灭[江之岛盾子]作为结束——本该是这样。】 【起码原本是这样的。】 对面漫长的铺垫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怀揣着一丝“没准是我理解错了”的希望,她屏住呼吸,轻轻发了一条。 【难道说……】 【没错,这个世界便是[江之岛盾子战胜了苗木诚,成功毁灭世界]的分支哦!】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但是?】 一般以这种故事作为开头,后面都该发生点意外吧? 【是的,但是。意外总是和我们的工作如影随形,我都快习惯了。】 对面的文字之间弥漫着一股命苦气息。 【你知道,生物总有自救的本能,连世界也是如此,几个相邻的破碎世界竟然慢慢聚合到了一起。】 【它们虚构了一个本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角色],企图用[变量]对冲[命运]——就这样,你诞生了。】 里奈瞬间呆住了。 【我是凭空出现的?!】 一连串的哲学问题扑面而来,粉发少女举着手指数数,眼睛变成了蚊香眼。 我不是我? 谁是我? 我是谁? 【哦,那倒没有。】 幸好对面及时解释,把她从存在主义危机里捞了出来: 【主世界樱井夫妇完全没有后代,不存在[樱井里奈],你是个平行世界主动创造的,时间线外的角色而已。】 【wow,我是土特产。】 她只用一秒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 现在轮到对面发问号了。 【按照我们的推测,你以[救世主]的身份在各个世界穿梭,不断死去又重生,以满足它们[不被毁灭]的愿望。】 【听起来和我现在做的事差不多?】她有点疑惑。 对面轻描淡写地补充: 【哦,忘记说了,你本该成为各个世界的[救世主]在各个世界穿梭,以满足它们[不被毁灭]的愿望——在没有我们游戏系统的帮助下。】 没有[imoto模拟器]? 歪着头想象了一秒那样毁天灭地的情景。 没有系统,没有游戏,没有朋友,只有拯救世界的目标和无限重生的能力的…… 毁灭性的场景让少女一秒滑跪。 【那还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生活谁过谁疯。 听上去好可怕。 简直是把她当成工具来用,要我讲,这样的世界真的还有拯救的必要? 她扶住胳膊抖了抖,为了那不曾发生过的悲惨生活。 【哈哈,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们互利共赢的工作,就像蜜蜂和鲜花一样,互相得利。】 【如果你失败了,前所未有的原创[变量]引起的连锁反应会连累到几千个本不该毁灭的世界,进一步扩大所谓的绝望模因,这种程度的未来已经足够我们出手了。】 对面的目的终于浮出水面。 就像管理着花园的花匠照顾数不清的鲜花一样,对面的组织宏观管理着许多世界。 一朵两朵花腐烂可以任其发展,可一旦发生威胁整个花园的大规模传染病,作为花匠的组织必定不能眼睁睁看着疾病蔓延,必将把疾病爆发的根源掐灭在种子阶段。 看来,他们选择的“特效药”就是作为本土[变量]诞生的自己。 【所以这就是我得到[imoto模拟器]系统的原因?】 里奈突兀地想起了刚在新世界程序醒来时听到的女声。 [超高校级的救世主] 顿时心情五味杂陈。 【[imoto模拟器]……】 对面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哦,你是说我们的[救世马甲系统不完全复制12.7.4(最最最终版)],这个是技术部门给的东西,是不是很好用?】 这到底是什么社畜味满满的命名方式……都宇宙观测者了,竟然还要上班? 这个超人也要上班的世界果然还是毁灭了算了。 虽 然不想变成吐槽役,但她真的忍不住吐槽。 【哦,你说这个。】 对面倒是很能接受这个名字。 【一个马甲系统的前辈路过,给了我们一点指导,我们参考了她的马甲系统,又听她的建议加入了游戏的因素,形成了一个没有智能的半成品系统投放到网络里……前辈说这样好接受一点。】 这就是[imoto模拟器]诞生的过程。 所以,我玩的游戏不是游戏。 是个名字叫[救世马甲系统不完全复制12.7.4(最最最终版)]的半成品系统? 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系统让我拯救世界呢! 【那你得到系统真的愿意拯救世界吗?】 粉发少女目移。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我就知道……等等,转机来了,一会儿再联系。】 等等! 还没等她挽留,对面的头像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对话框不知所措。 转机? 转机是什么?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一道无比眼熟的粉红色身影如箭矢一般破空而来,以比她快得多的速度向下坠落! 速度太快了,宽大的外套在空中猎猎作响,粉红色的短发随风舞动。 转机来了。 下坠的世界里,里奈的眼睛缓缓睁大,少女的容貌前所未有清晰地印在视网膜上。 粉红色的短发,同色系的眼眸,总是因困顿而显得迷迷糊糊,藏在兜帽阴影后,然而此刻,去掉一切掩饰,光洁白皙的脸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神态。 七海千秋。 超高校级的游戏玩家。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樱井里奈捂住脑袋。 她怎么会忘了七海千秋已经死了这件事?! 死在雪染千纱手下,被冈格尼尔之枪穿透胸腹,失血而死的班长! 她的死亡成为导火索,间接导致了全体77期学生陷入绝望。 新世界程序中,在所有人的潜意识里聚集形成的领导,天生的班长—— 由不二咲千寻制造的超级ai! 别着粉色发卡的少女越靠越近,伸出一只手,竭尽全力靠近她,坚定的声音被切割得细碎:“坚持住,里奈!我不会放弃的!” 尽管她的手臂在颤抖,兜帽下的身体也变得支离破碎,可少女的眼神非常坚定,她下坠的动作却不可动摇。 七海千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大家一起制造出来的,轻飘飘的幻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结】 第226章 名为“七海千秋”的ai,死后同样延续了曾为人的七海千秋的意志,坚持在最后一块虚拟的战场,冥冥之中保护同伴们不受绝望的侵扰。 她的使命,直到樱井里奈也坠入程序的深渊后也未曾完结。 她是77期学生们的班长,答应了班主任,要好好领导77期的学生们,践行追求希望,造福人类的校训。 如粉水晶般澄澈的瞳仁中,逐渐倒映出她惊讶的脸。 —— 苗木诚曾经参与过一场残酷的自相残杀游戏,并且率领同伴们成功击败了江之岛盾子,向全世界宣告绝望的失败。 在那段痛苦的时期过后,他理所当然担任了残损的未来机关的领导者,和剩下的绝望残党斗争。 也正是因为曾深入参与过江之岛盾子的游戏,他才能作为过来人给七海千秋提供一些可能就连江之岛盾子自己本人也不知道的隐秘消息。 据说。 在江之岛盾子的游戏里,存在一枚直接通关按钮。 那是只有0.001%几率刷出的东西,像一道钥匙,只要拿到它,就能随时突破江之岛盾子的封锁,获得游戏胜利。 如此之低的概率,除了作弊之外,苗木诚想不到能正常拿到它的手段,怀着“知道总比不知道好”的心情,把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全告诉了程序中刚诞生的“七海千秋”。 恰巧,七海千秋知道樱井里奈手里就有这么一个“作弊道具”。 —— “里奈,接住!” 继承了七海千秋所有的记忆、思维方式、想法的ai,以“七海千秋”的方式默默守护着他们。 正因为我们经历过数不清的失去,正因如此,为了追逐萤火一样的微光,才能甘心付出一切——! 一枚造型奇特的按钮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她怀里。 “唰”的一声,里奈的身影闪烁两下,陡然消失在无尽虚空内。 粉色少女的ai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 太好了。 这一次,我赶上了! —— —— 夜晚安静无声,偶尔有几声草丛虫鸣,更衬夜色寂寥。 一场足以改变三个世界的剧变悄然发生。 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灯光凝滞,人们保持着上一秒的动作,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停在半空,无比违和。 铺满电线的实验室不复白日的欢乐,人们凝着眉头,各司其职,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继续和绝望斗争。 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场凝固的旧电影。 寂静,安宁,一成不变。 直到一声破水声打破寂静。 “哗啦!” 紧接着,极富科技感的流线型舱门“嗤”地弹开。 一只湿漉漉的手臂破水而出,恶狠狠地扒住舱门,手背上的血管因为过度用力而突兀地显现,星星点点的针口显露鲜艳的红。 “嘶——好冷。” 粉发少女擦干身上的营养液,撑着金属舱壁缓缓站起,环视四周。 凝固的场景里,她是唯一能活动的东西。 雕塑一样的人们保持一个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水杯停留在空中,泼洒的咖啡诡异地保持着从杯口中喷涌而出的姿态凝固在桌子上,就连咖啡蒸腾起的白 色热气都保持聚拢不散的形状,停在半空。 一闪不闪的灯,稳定地照亮屋子,把整个房间照得像个恐怖的蜡像馆。 “我去!” 这种奇异的怪异感简直能把人吓死。 樱井里奈一口气憋在心口,踉跄着爬出休眠仓,心想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感觉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随手扯了一件搭在椅子上,不知道是谁的外套套在身上。 上面有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但又累又饿的樱井里奈没心情分辨了。 一脚踢开挡路的电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这串脚印从中央的休眠仓开始,绕过形态各异的“雕像们”,从半开的门中蔓延向上。 哒哒,哒哒。 带着点黏腻水声的脚步一点点蔓延,撞到冰凉的金属墙壁上,连一点回声都没有。 “晚上十一点半……” 收回放在表上的目光,樱井里奈摸着墙沿路一直向上,凭借直觉向外走。 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活动的声音。 不会流动的空气…… 寂静到她甚至能听到身体内部的骨头摩擦产生的碎响,像某种齿轮啮合的动静。 十分钟后,用了点“紧急开门技巧”才突破了封锁的少女赤着脚站在高高的天台上,靠着栏杆,踮脚眺望整座笼罩在黑暗之下的残破城市。 很眼熟的城市。 塔和市。 天上的残月隐藏在薄云之后。 从高处放眼望去,寂静无声的黑暗城市就像一片一望无际的黑色麦田,被战争波及到的大地平坦得让人心惊,残破的钢筋兀影支离,如同一丛一丛拔地而起的黑色小麦。 麦田麦浪不再涌动,血腥味藏在每个角落里,洗也洗不干净。 空无一物的城市。 怪异凝结的时间。 面前这幅恐怖片一样的情景,肯定不是她一个人能搞出来的东西。 【恭喜恭喜,恭喜你回到现实。】 【感觉还好吗?】 她整理衣袖的动作一顿。 莹蓝色的屏幕弹出。 【应该还不错,毕竟这不是你第一次从数据形态变回人类形态了,习惯的力量很可怕。】 像一把利剑一样劈开一切猜测,明明白白向她宣告着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经历的所有都不是幻想。 终于碰上另一个活人了。 她松了口气,干脆靠在冰凉的栏杆上轻松地打字。 【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搞这一出吓死人了,差点以为我还在新世界程序里没出来。】 【哦,你说这个啊。】 对面的回答倒是云淡风轻,就是内容让人不怎么淡定: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救世主,恭喜你彻底改变了这几个世界的命运!命运之弦缠绕在你身边,同样被改变的灵魂将被命运拉到你身边!欢呼吧~】 被吓了半个小时的少女很冷酷:【说人话。】 【换句话说,世界彻底开始融合了,这种罕见的情况这个无异于一群鸡蛋硬生生撞到一起融合,为了不让鸡蛋黄散掉,只能先把各自的世界暂停咯。】 【原来是这样……不对,那我怎么没事?】 翻了翻自己的衣服,樱井里奈确定自己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种特殊一点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例外,我已经做好了下次联系你的时候世界已经融合完毕了的准备……】 字里行间的疑惑不像假的。 【也许……你是个变量,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毕竟我不是技术部员,不擅长这部分。】 【难道不能各自过各自的?我看合在一起也未必是件好事……】 【你就这么害怕世界融合?】 【废话,零个人想看到自己玩过的游戏降临现实好吗?】 【不太理解你的心情。】 莫经他人苦,休劝他人善啊。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樱井里奈足尖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我想问一下…… 对话框里闪烁的话还没发出去,对面就发来了新的消息。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听不听?】 好消息? 斟酌了一会儿,她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消息,搭上对方的话茬。 【说来听听。】 【实现愿望的机会,要不要?】 【真的假的?】天上真会掉馅饼? 【我骗你干嘛,本来我司拯救世界就有额外奖励,你不是员工,折算成你能用到的奖励很正常。】 说着,对面给她一点点罗列她做过的好事。 第一个转折点。 作为六眼之一的她四处消灭咒灵,拯救了星浆体,避免了一个无辜少女的牺牲,掐灭了一场悲剧所有的诞生因素。 第二个转折点。 她阻止了龙头战争的巨龙现世,以首领之身份建立孤儿院,拯救了无数本该死于龙头战争的无辜牺牲者。 第三个转折点。 救死扶伤的神女诞生于诅咒之下,反而四处游走,救治伤员,留下数不清的药方,最后以身为禁,封印了诞生于浓厚恶意中的诅咒之王,留下传唱千年的传说。 第四个转折点。 死于政治斗争的正义刑警的女儿,以身入局,破坏了一场涉及拐卖和异能研究的超大型罪案,拯救了整个地下研究所的大人和孩子们,为父亲报仇。 先抛开主观意愿不讲。 她这个人干的事倒是的的确确救了许多人。 原来秩序善竟是我自己?! 少女沉思了一会儿,问出了个重要的问题。 【我可以许几个愿望?】 【实现一个还不够吗?】 切,不过三分之一个阿拉丁神灯而已。 最终通关奖励和通关难度一点也不成正比,如果换成关卡策划设计出这种难度的关卡的话,一定会被玩家喷死的! (ps:魂类游戏忠实爱好者除外) 既然这样的话…… 一个好主意涌上心头。 樱井里奈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分心回复。 【让我成为创世神!】 一步到位。 想干什么干什么! 【不行。】 对面无情拒绝了。 这种钻空子的小想法,怎么可能得逞。 【切,那让我统治世界!】少女撇撇嘴。 【想得美!】 给我好好许愿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伤脑筋地挠挠鼻梁,里奈忍不住叹气,“怎么这么多限制!” 【那这个愿望好鸡肋。】 【这已经是优待中的优待了!真是的,生活过得那么顺遂就是为了现在这种时候为难我这个打工人吗!太恶劣了!】 眼见对面的火山已然要爆发,里奈见好就收。 【那把这几个世界分开?】 想到自己在游戏里做过的事,她忍不住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大家还是各过各的比较好,至于兄妹情什么的…… 有些该过去的东西,就让它过去吧。(确信) 【阻止倒是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对面竟然没有否决这个愿望。 【不过这些世界联系太紧密了,强行拆分只会一起碎掉。你见过打散了的鸡蛋还能一个个挑出来吗?】 这不还是不行嘛! 没有戳破对面的言下之意,仔细思考过后,她谨慎问道。 【我可以许愿……复活大家吗?】 【可以倒是可以,剩下的人,他们都不像你这样特殊,调取过往的数据倒是挺简单。】 【不过你确定要把机会浪费在这种地方?虽然这对我们来说算是件轻松的好事,但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最优选。】 【没必要斤斤计较,我只是做了最有利于我的选择。】 站在操作台前,凝视着上面“七海千秋”ai的笑脸,少女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灼热如晚霞般的短发。 【不改了,就这样。,】 还有! 再强调一边! 我最讨厌的词就是“最优解”! 【确定每个人都可以?】 【确定每个你想的人都可以。】 一个更让人放心的 答案。 那就好。 【那就这样吧。】 她微微一笑,打开房门,又回到了这扇门之后。 食指悄无声息用力。 桌面下,一枚刻录光盘悄无声息弹出,又静静地被按了回去。 能从记忆中复活逝去之人的技术。 嗯,想来想去,还是活生生的人更可爱。 【时间快到了。】 她打了个哈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跨进休眠仓里,准备回到休眠仓里接着休眠。 路过倒了的杯子的时候,还顺手帮忙把倾倒的杯子扶正了。 “睡回笼觉去了,勿扰。” 【注意,开始了。】 随着这条消息一起开始的,时代的巨浪。 正轰隆隆席卷而来。 无与伦比的希望之光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善良、同情、宽容、保护、这些美好的感情再次如春草般在人们心中缓缓复苏。 咒术界、咒灵…… 黑手i党、异能力…… 希望、未来机关…… 借助这场浩大的动荡,不同的世界缓慢地融合在了一起。 平平无奇工作生活的普通人们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就好像世界本来的样子就是这样的一样。 太阳依旧升起。 未来的劫难随之灰飞烟灭。 平凡普通的日常日复一日进行着。 而这一切,都托了一个任性的救世主之福。 —— —— 第二天。 最后一位绝望残党——樱井里奈从沉睡中苏醒,宣告着未来机关的胜利。 —— —— 一周后。 橘红色的少女停在客厅门外。 “在打败了邪恶的女巫后,世界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房间内,传出潺潺流水般宁静的声音。 “勇者小队得到了应有的奖赏,他们带着满满的宝藏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wow,里奈酱,你什么时候喜欢童话故事了?” 橘红色长发的少女笑着拧开门把手。 “我回来了。” 西园惠笑着举起手里的塑料袋,褐色的鲷鱼烧散发着甜蜜的红豆香气,让人垂涎欲滴:“看我买了什么好吃的?学校附近的那家甜品店的招牌!我排了好久好久呢!” 窗外春光灿烂,明亮的阳光穿过透绿树叶,穿过毫无杂质的玻璃,摇曳着身姿降落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为薄薄的一层绒毛染上可爱的微光。 灿金色的眼瞳望过来时,比灿烂的阳光还要温暖。 “辛苦啦,惠!” 坐在沙发上的粉发少女合上故事书,歪头轻笑: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躺在沙发上,七海千秋含着棒棒糖模模糊糊说着。 超高校级的玩家全神贯注盯着手里“哔卟哔卟”的游戏机,看上去正打得热火朝天。 “wow,我好像闻到了甜食的味道?” 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从厨房门口探出,手里还攥着一只锅铲。 “我要我要!我要吃!” “没有你的份!”西园惠朝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做了个鬼脸。 “呵,狗鼻子倒是蛮灵的。” “喂,硝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谁是狗?” “呵,谁应谁是狗。” 躺在七海千秋对面,家入硝子拽过毯子,懒洋洋地拉了拉眼罩,充耳不闻某个人做作的抱怨,翻个身继续补觉了。 五条悟鼓起腮帮,刚想说什么,身后猛地窜出一股黑烟。 “五条先生!五条先生!锅在冒烟啊,锅!” 刘海破破烂烂的少年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带着一身的烟气,身上还松松垮垮缠了一圈绷带。 “太宰先生用胶带把高压锅缠起来了——这个真的可以吗?有点太乱来了吧!” “哼,人虎,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怎么能抛下太宰先生一个人在厨房里!” 面色冷到能把人冻死的黑发少年扔下手里正在摘的菜,大喊一声:“罗生门!” 吼!!! 巨大的黑影怪物咆哮着冲过岛台,冲进厨房! 哐当! 哗啦! 噼里啪啦! 厨房里瞬间乱作一团。 “呵呵,学姐这里……还是这么热闹啊。” 未来机关的首领,超高校级的希望——苗木诚干笑两声。 “……” 白发的人造希望坐在榻榻米上,扔出一张uno牌,努力忽视身旁俊美的金发少年身上的低气压,余光时不时放在挤在一起,甜蜜分食鲷鱼烧的少女们身上。 咚咚。 “哦,来了!” 家入硝子一个踢腿,跳起来打开门。 “外面好热,让我进来。” 裹着袈裟的黑发男人推门而入,拽着领子不停扇风,身后跟着庞大的怪物头上顶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外卖袋,伸出舌头喘气。 “让你穿成这样,这不是自找?” 家入硝子白了他一眼,拎起两袋沉甸甸的打包袋,放到可容纳十几个人一起坐的岛台上,大声招呼: “开饭了开饭了!来晚的没饭吃!” “走走走,吃饭了!” 西园惠把故事书扔在茶几上,拉起她的手,欢呼一声,一屁股敦在岛台上,亮闪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堆成小山的外卖袋。 “硝子姐英明!” “外卖简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我爱外卖!” “好啊,你们开小灶不叫我!” 五条悟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挥着锅铲挑开了一袋子寿司,灵活地卷走了打包盒。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从阳台跳下去了!” 厨房里传来中岛敦惊慌失措的声音,以及芥川龙之芥渐行渐远的大喊:“太宰先生!我来救你——” “真是一刻也不肯闲着。” 书房的门打开,红黑色的光芒裹挟着一瓶酒从酒柜里飞出,气场强大的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坐在了她身边,身上满是未散的硝烟气息。 看来是半路匆匆赶来的。 “喂,你们倒是等等乱步大人!” 江户川乱步推门而入,脸颊气鼓鼓的,一屁股把中原中也挤开了。 拎着太宰治的社长跟在后面,朝她点头,看上去还是那么不苟言笑。 “开饭开饭!” 西园惠才不理这些人的小九九呢,她开心地撬开一瓶可乐,举到发呆的少女面前: “好耶!为今天的和平,干杯!”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干杯干杯!” 当~ 玻璃相撞的清脆声音,和大家的欢呼交织在一起,楼下花园里给花浇水的管家爷爷露出欣慰的笑容。 太阳照常升起。 世界已经被拯救,就像阳光终会驱散乌云。 今天,也是樱井家平凡普通的一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