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农女她靠卖货发家致富了!》
1. 梦境桃林
花容月再次醒来,是被硬邦邦的木板床膈醒的。
睁眼后,望着周围干净到没东西又四面透风的屋里,怔了好一会儿。她只记得昨晚在作坊熬夜研究新的手工皂制作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哪里她都不知道,翻身下床。揉了揉被膈疼的后背,摸到了粗糙又喇手的布料,定睛一看,身上穿着不知道多少补丁的衣裙。
难道是穿越了?
花容月皱了皱好看的眉,出了房内。不大的院内,坐着个跟她穿着同样补丁衣裙的女人,头发用粗布盘起,别了根木制的素簪子,上面没有什么华丽的坠饰,再朴素不过。
许是听到了身后有动静,院落的女人停下手中清洗衣裳的动作,扭过头看见花容月慈爱的笑了笑:“月儿,你醒了?”
女人是花容月的母亲,姓苏,名媚扶
笑起来的时候苏媚扶眼尾间都是皱纹,脸色布满岁月的痕迹。花容月勉强扯了扯嘴角,嘴张张合合却未说出什么。
“你阿爹一早就出门种地了,锅里有阿娘给你留的蒸芋头。”说着挽了挽衣裳的水又道:“快去洗把脸吃饭。”
阿爹名叫花魄布
花容月僵硬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灶房。灶房比她刚睡醒那屋好一点儿,至少还有些锅碗和柴火。
揭开锅盖,里头是一碗用破了缺口的碗盛着的芋头,上面还有细细透亮的东西,看着像糖。花容月身上取起,端出了造访,走到了阿娘身边蹲下。
阿娘亦侧过头看来,花容月捧着那碗芋头开口:“阿娘,你也尝尝。”
苏媚扶手上有衣服还有水,用肘处轻轻推了推道:“阿娘吃过了,不饿。”
花容月心里泛酸,眼瞧着阿娘唇色泛白,刚刚明明对着这碗芋头咽口水,却说不饿。
“阿爹也吃过了吗?”
苏媚扶笑着应了声,花容月垂下眸子,都在撒谎。
这一碗芋头,像是全留给她的。
花容月拿起一块芋头咬了一口,唇齿间被芋头的绵软和糖的甜蜜侵袭,但花容月怎么尝都觉得苦。
只尝一块,就又放回了灶房的锅里。一碗芋头留给她一个人,要是全吃了不知道晌午和晚上还有没有的吃。
她现在清楚了一点,这个陌生的家里很穷苦。
又回到苏媚扶身旁,花容月想帮帮忙的,却被苏媚扶拦着不让。
只好作罢,于是四处转了转。出了院落的门,这里是十几户挨着的小村落,田地大致的连接围绕着一起,田埂间是一群穿着破布烂衫劳作的农户。
不知道那个是她的阿爹,不过花容月现在又清楚了一点,不仅这个家里穷,这个村也穷。
白天就这样混过去,苏媚扶洗好衣裳后便出去了,说去田间帮着阿爹干农活。让花容月自己留在家里守着,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花容月嘴角抽了抽。
不明白这家里有什么可守的,除了一些锅碗和破衣烂衫,还有膈人木板床...
天擦黑时,苏媚扶和花魄布才扛着锄头回来,花容月早就在灶房热好了晨起没吃完的那碗芋头,热饭的时候,柴火她都不敢多使。
晚饭间,苏媚扶瞧见那碗芋头,还责怪了花容月几句。不过花容月并未放在心上,三人平分着吃完了那碗芋头。
花容月眼瞧着,阿爹似乎寻常男子更消瘦。像是时常饥一顿饱一顿,面色蜡黄,唇瓣也泛白起皮。
许是在外劳作一天的缘故,除开刚才吃饭的间隙,几人时不时说了几句话。花魄布早早的就回了屋里,花容月视线顺着花魄布回屋的方向看去。
苏媚扶则是起身收起了碗筷,直到再花魄布消瘦的身影没入屋里关上门不见,花容月的视线才收回来。
苏媚扶手上正拿着三双筷子和一只碗,花容月走上前欲伸手将碗筷拿过来。
“阿娘,你跟阿爹辛苦一天了。这些我来做。”
“月儿孝顺”苏媚扶粗糙的手抚了抚花容月的脸,笑的慈爱。
花容月亦回了个笑脸,直接把碗筷搂过来。嘴上还赶起人来:“阿娘,你快回屋歇着吧。”
“若实在做不了,就放着。明儿晨起时阿娘来就做好啊。”苏媚扶现下确实觉得有些疲乏,再者早些入睡,也能抵消一些饥饿感。
花容月乖巧应下,苏媚扶笑了笑,伸手捋了捋花容月额前的细细发丝,拖着疲累的身子和神色进了屋。
屋内的油灯将花容月的身影映在光秃秃的墙上,随着油灯芯摆动,墙上的影子跟着摇曳,花容月眉头皱着,嘴唇狠狠抿了下。
随后,微微躬了下身子。吹灭了堂屋那残破木桌上的油灯,就着屋外撒进来的月色,抱着碗筷进了灶房。
就一个破碗,三双筷子。费了不了多大功夫,她属于是“瞎子”摸黑,但也做的利落,毕竟此时她正身处,吃不饱饭,穿不好看,连点个油灯都让她觉得奢靡又有罪恶感的穷苦人家里。
回到那间漏风的小破屋,花容月躺回了那张膈人木床。望着房梁发呆,肉眼可见上面还布满着扬尘和蛛网。
内心却又隐隐心事,眼下她更加确认自己是穿越了,总不能一堆人穿着破衣烂衫跟她玩儿角色扮演吧?晚饭间听的阿爹和阿娘闲话几句,说不知如今的域金国是何样貌。
本来她还诧异了下,后面想来,许是阿爹,阿娘未曾出过村子。
想她一个现代化世界的非遗手工传承人,就是熬夜研究个配方而已,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到了古代,穿越就算了,还穿在这么穷的农户里!
好在她有一技之长,既然穷,那就“咸鱼翻身”,不然迟早得饿死在这儿。
何况家里虽穷,可阿爹,阿娘却实实在在疼爱她。宁可多饿肚子,也要把吃的留给她,所以她也理当对阿爹和阿娘好,至少在域金国,在这个地方,阿爹,阿娘是她最亲近的人。
这样想着,带领全家翻身暴富的想法更加坚定和强烈。困意渐渐席卷,房梁上的蛛网愈发模糊,随之便沉沉睡去。
“叮!”
花容月身躯一震,意识穿透,一缕透明的魂魄从身体抽离,穿透薄雾来到了一处桃林仙境。
眼前的景色让她惊叹,依山傍水,十里桃林,如同神仙境地一般。
但是...花容月挠挠脑袋,略有疑问,她记得自己睡着了啊?这难道是梦吗?这样思虑着,周遭却刮起一缕风,瞬间无数花瓣随风而起,一些砸在了她的手上,花容月顺势捏捏,触感是那样真实。
难不成自己又穿越到什么地方了?这个想发才在心中燃起一半,只见刚刚被风吹起的那些花瓣不知什么时候将她周身围绕着打转。
随即一道空灵的青叔音响起,语气顿缓沉稳:“你终于来了,我已等候多时。“
花容月惊诧的四处转头:“谁?”
“不必害怕,低头看看身旁。”周遭再次响起这道声音,带着指引。
花容月虽疑惑,但还是低头看了看,心中依然维持着警惕:“是你在说话?”花容月指着周身围绕的桃花瓣问道。
“没错。”
“你认识我?”疑问得到肯定的回答,花容月又再次询问,刚刚那句“你终于来了,我已等候多时”听着就像是早就认识她,并且一直在这里等着她。
而“他”却未回答,只低吟浅笑了两声:“你当醒来了。”
花容月眉头皱的紧,听得一头的雾水,这乱七八糟的在说些什么呀?正当她想继续开口问两句时。
突然旋起一阵强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睁不开眼,周身围绕的花瓣竟有无数砸进身体,与之融合,花容月被这强大的张力牵扯,屁股狠狠的撞在了地面上。
疼的她龇牙咧嘴,饶是她再好的脾气,此刻也是忍不了了,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又莫名遇一男子说些听不懂的话,现在还莫名的被一阵强风吹倒在地。
花容月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揉着屁股,没好气的对着周遭的空气质问:“喂?!你究竟是何人?”
周围静了会儿,没声儿。花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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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的伸手胡乱拍打周身的桃花瓣:“为何将我带来这里?为何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话?”
而这时周遭的花瓣瞬时泯灭,彷佛与空气融为一体消散不见。
而天空之上,再次响起那道青叔音,悠远绵延:“谜底需你自身揭晓。故人,我们自会再见。”
话音尾落,四处静了下来,此刻只有这让人觉得享受的桃林仙境。然花容月却再没了观赏了的兴致。
眼瞧着心情就不是很好,正想着怎么从这桃林仙境回去呢,耳边却又响起“叮”的一声。
不等花容月反应,又一道声音接踵而来:“已开启任务和副本!!!”
这声音听着奶不叽叽的,像个小孩子?经过刚刚那一遭,花容月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惊恐,只是懒洋洋的问:“小屁孩儿,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主,请叫我万能小灵通。”
花容月有些好笑,这听着还不服气?但花容月懒得理这些,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明日还得与阿爹,阿娘商量买卖的要事。
“你干嘛来了?”
“本灵通已悉知小主要做笔大买卖,开创致富之路,所以来给小主送温暖来了。”
送温暖?她正愁手里穷的张不开锅呢,家里啥都没有,连做手工皂的模具什么的都不知道从哪儿弄,这小灵通这么说,倒是勾起她的一点兴趣。
“说说看。”花容月插着腰,饶有兴致的这么问了句。
“小灵通先带小主了解任务与副本。”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灵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听它讲话,总会觉得在这异能世界找到故人的感觉。
花容月点点头,等着小灵通往下讲。
“首先第一个要讲的是任务!”小灵通张嘴激昂,花容月以为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结果只听见小灵通清清嗓子,然后干巴巴的说了句:“这个得小主自行探索,一切自有定数。”
花容月差点气背过去,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刚刚那神出鬼没的男子...似乎也说了这样的话,大致意思都差不多。
花容月晃晃脑袋,还是先听听副本是什么吧。
“副本呢?”
“副本也就是小主即将要做的事情。”
‘创业暴富?”
“没错!”小灵通语气畅快。
花容月扶额,这用它来讲吗?这本来也是她要做的事情。
“不过...”小灵通语气顿了顿又道:“任务是小主必须要做且要完成的事情。”
“副本就不是了?”花容月没好气的这么说了句,眼下没有什么比赚银子和不饿肚子更要紧的事了。
“主为任务,次为副本。小主,小灵通已为你绑定生产系统,用作手工皂产量用,当然也可以生产除手工皂以外的物品。”
!!!这么好?!花容月眼前一亮:“那制作材料和工序都能一起搞定了?”
本来明日她还打算出村去寻找手工皂需要的材料呢,现在有了生产系统,不省事多了。
“不能,本系统为初级,只能产量和一些用具,用具则需要小主将图纸画好,并用意念传输即可!初级系统附带储存空间。”
花容月眼里的光灭了大半,搞半晌前奏不还是得她亲历亲为吗?算了,细想想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用具和产量方面她无需操心。
“温馨提示!随着系统升级以及小主主要任务的谜底逐渐揭开,蛰伏的危险也会接踵而来,小主要时刻小心哟~”
“且越往后会越困难!小主背负的东西自然会更多!若小主没有疑问,小灵通即刻送小主离开这里。”
这话花容月听着心里隐隐的不适,但先离开这里,改善家中现状才是她当下要做的要紧事。
“行吧!你说的我已知晓,先送我离开这里。”
“好哒!”
花容月满意的点点头,顷刻间,身子就被一股无形的重力牵扯,似被什么高高举起又重重砸向地面,而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2. 十里瘴
准确来说,灵魂是重新被砸进身体里的,并且很用力。
灵魂与身体融合一瞬,花容月身子一抖,并着无形的巨力,摔下了床。再睁眼,纯是被疼醒的。
花容月揉着后背和屁股,此时外头天色已然见亮。定睛一看,原本就破旧的木板床,床尾的一脚却断了一只。
捡起断在一旁的床脚,气的她直直叫骂:“你是什么小灵通!?改叫大力士得了!你陪我床脚!!!”
还嫌这个家里不够穷吗?断了一只床脚犹如雪上加霜啊!!!花容月抱着断掉得床脚欲哭无泪,嘴里还不停的叫骂着,而房门在此时被敲响。
只听见三声叩门的声响,花容月回过头,随即门外便传来苏媚扶的声音:“月儿,你醒了吗?”
花容月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朝着门边走去,取下门栓,拉开了木门。与苏媚扶四目相对。
“阿娘,何事啊?”花容月扯起一丝笑,乖巧的问道。
苏媚扶神色自若,只浅声道:“方才阿娘起身,经过你房门。听见你在屋内自然自语说些什么,便来问问。”
花容月听完面色僵了下,许是刚刚骂小灵通被听到了,好在阿娘并没有听清在骂什么。
“那个...是我在说梦话呢。”
苏媚扶点头,似是信了。余光一撇,瞧见花容月手中断掉的床脚。
“咦?这是...?”
顺着苏媚扶视线看去,瞧见自己手中的床脚,花容月解释:“我昨夜睡觉不老实,有些梦魇。许是梦中挣扎滚落床下时,不小心把床尾的一脚压折了。”
说完对上苏媚扶的眼睛,只是她眼中并未有责怪之意,而是满满的担忧,伸手将花容月往跟前带了带,轻柔的抚她的脸:“好端端的怎么梦魇了?可有摔到什么地方?”
苏媚扶将花容月的身子转了又转,看了又看:“赶快进屋去,让阿娘好好看看。”
“阿娘~放心,我好着呢。”花容月顺势攀上苏媚扶的手臂,语气带着点儿撒娇,宽慰着苏媚扶。
“真不要紧?梦魇可要阿娘寻村里的神婆子来瞧瞧?”虽听见女儿这样说,但苏媚扶还是不太放心。
“不要紧~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罢了,也算不得是梦魇,不必寻神婆子来瞧的。”说罢,花容月又看回手里断掉的床脚:“只是这...”
瞧见花容月面色有些愧疚之意,苏媚扶柔声宽慰:“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原是这床榻年久失修,叫你阿爹修补好就是,月儿没伤到便好。”
花容月听得感动,她的阿爹,阿娘怎会这般好?损坏了东西不是责骂,而是关心她伤没伤到。
自然也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让阿爹,阿娘过上好日子。
‘现下才卯时,你梦魇醒得这般早,可要再去睡会儿?”
花容月摇摇头:“阿娘,我有些事要与你和阿爹说,怎的没见着阿爹?”花容月伸长脖子四处瞧了两眼问道。
“你阿爹起的早,估计又是到田地看庄稼去了。咱这破落村穷苦,一户人家就分这么点庄稼地,还要靠老天爷给口饭吃,你阿爹最是要紧这个。”
也是,这村子每家农户够穷了,一年到头的辛苦就为这么点粮食,要是没了收成,一家老小不知更要苦成什么样子,可不得看勤点儿。
“你方才说有要事讲,怎的不接着说了?”苏媚扶问。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们说,我想出村子去寻些艾草。”原本想说的创业致富计划,被花容月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阿爹不在,那便等晚些时候再说吧,今日她还得去寻制造手工皂的原料呢。
听完苏媚扶脸色严肃的几分,拉着花容月的手,嘱咐:‘要出村子也行,但切记不可走出三里地远。”
“为什么呀?阿娘?”花容月不明白,都出村子了,还要限制范围?
“这附近有瘴气,变幻莫测。瘴起时泛迷雾,绵延十里,也称十里瘴。”
“十里瘴?”花容月看向苏媚扶。
苏媚扶点点头,继续讲道:“正是,此雾瘴起时毫无章法,听你阿爹说,前些年间村里一小子不听劝诫,出了三里地,不料正是日照当头,却泛起了大雾,此雾迷人方向,乱人心神。”
“等后来寻得那小子时,人已晕倒在离村子两里地一处山沟里,回来后人是清醒了,但似乎吓傻了。”
花容月听的后背冒冷汗,心里也燃起警觉:“这般厉害吗?”
苏媚扶拍拍花容月的手,花容月心下安定不少:“所以,一定要切记阿娘嘱咐你的话,记下了吗?”
“记下了。”
苏媚扶满意的笑笑:“那阿娘先去做饭食,你若不睡了,且去梳洗装扮。一会儿阿娘还得去地里跟你阿爹忙活呢。”
眼瞧着苏媚扶转身要进灶房,花容月赶忙开口:“那你跟阿爹不在家屋里吃了?”
苏媚扶摇摇头:“一会儿将吃食捎去地里就是。”
闻言,花容月没在问了,苏媚扶则进了灶房忙了起来。转身花容月去了院里,院里一角有一处水缸,直接照着水面理弄起头发来。
伸出双手,将水拨弄掌心,随意的往脸上糊糊。抬手就着粗布的袖口擦擦脸上的水珠,就算是梳洗好了。
苏媚扶将吃食弄好,就扛着锄头到田间去了。临出门前,花容月还特意瞧了眼苏媚扶,见她怀中真放着吃食,花容月才放心了几分。还以为阿娘又要骗她,跟着阿爹一起饿肚子。
今日,锅里蒸的不是芋头,而是几个红薯。花容月拿起一个就咬了口,绵软清甜,十分好吃。
再出门时,已过了辰时半晌。好在屋里有竹篮子,还有镰头,取好这些,将房门掩好落上栓子,便朝着村口边去。
村子里的人,躬身低头,在田间劳作着,并没有注意到花容月出了村子。
村外的空气彷佛与村子里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的自在感。外头的景色也十分养眼。
“这破落村人穷地穷,不想村外景色竟如此养眼。”花容月向前走着,瞧着眼前的场景,嘴中也不免要感叹几句。
此外不似密林般,树木紧紧相拥,稀攘开来,日光穿透树枝枝叶,每处日光照向地面都那般恰到好处,脚下青葱翠绿,野花遍地,时不时杂草枝叶穿插其中。
苏媚扶的嘱咐在花容月脑子里牢牢记着,饶是被这外头的景色吸引,也断不敢出了三里地。
毕竟听阿娘说起这十里瘴,觉得怪异又危险。
眼下要紧的是寻些艾叶和其它用料,好在这外头的物质富足,走了段路,爬了几个矮脚坡,便寻得不少艾叶。花容月高兴的不行,一下忘记了时辰。直至日阳有逐渐萎落之象,花容月提着满篮子,就要往破落村折返。
沉浸在收获不少的喜悦,丝毫没注意身旁不远处泛起了雾。而一身着战甲的长发男子,骑着一匹黑马,不知何时,闯进了十里瘴。
早已在十里瘴内,盘旋已久。
马蹄来回哒哒的步子,暴露出此刻男子与马匹的焦灼与慌乱。忽然十里瘴里传出马儿啼叫的声音,像是在迷雾中碰撞到了树干,引入花容月耳中。
脚下步子一顿,扭头向身后望去。这才瞧见身后泛起大雾,已绵延致脚前一寸,心中泛起警觉,难道这就是阿娘说的十里瘴?
想着,花容月本能的朝后退了两步,瞧了两眼,似乎这雾就在脚前一寸不动了?随即想起阿娘嘱咐的话,此刻她身处的应当是三里地,十里瘴蔓延不到的地方。
然这时,十里瘴里马儿啼叫的声音,再次穿透大雾。花容月站在原地没动,却朝着传出声音的十里瘴方向望去,心下想着,莫不是有人误闯了十里瘴?为何十里瘴里有马儿的叫声?
于是朝着雾里大声唤着:“雾里可是有人?”
听得外头有一女子叫唤,令无城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儿也不再乱串,回应道:“正是!不知如何闯入这迷雾之中,竟被此雾盘困多时,不得脱身。姑娘是何人?为何在此?”
还真是有人闯入了十里瘴,不知怎的。花容月忘却了回村的要紧事,竟然站在三里地内与雾中的男子对起话来。
“我是这附近的农户,出来寻些家用之物。”
闻言,令无城心下涌入欣喜之色:“姑娘既是附近居民,想必知晓此雾破解之法!?”
这...!花容月想来,饶是她知晓十里瘴的厉害,也是从阿娘口中得知。可破解之法,她并不知晓。
“抱歉,这位公子,我也不知此雾破解之法。”花容月略表歉意,有人被困,她自然想帮人摆脱困境,可她有心无力。
令无城心下以为擅闯了人家的地境,不想说出破解的法子,赶忙道:“姑娘,在下无心闯入此地,还请姑娘助我脱身,在下感激不尽!”
花容月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不是她不想帮,是她帮不了啊。
“这位公子,此雾名为十里瘴。乃是禁地,饶是我等居民也不敢乱闯,更别提破解之法。”眼瞧着暮色渐晚,须得回村,以免阿爹和阿娘担心。
“抱歉,我得回村了。”说完,花容月转向要往村口折返。
令无城站牵着马,站在十里瘴里也不敢擅动,听见花容月要走,有些急切道:“姑娘!姑娘今日若助我脱身,在下一定竭尽所能报答姑娘!”
鬼使神差,花容月停下脚步。道德与理智在作祟,可想起阿娘的嘱咐...此雾凶险,阿娘说过有人闯入十里瘴后疯掉的,若是不救这男子,是不是也会像阿娘说起的那个人一样呢?可若是要救,将自身置地危险不说,那要使什么样的法子去救他?
花容月踌躇在原地,身后却是令无城一遍遍的呼唤,由期待到失落。
最终,理智还是拧不过道德!花容月将篮子和镰头搁下,谁叫她人美又心善呢?
转过身又冲着雾里唤道:“你且等着,我想法子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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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已经走掉的人,此刻又在与他讲话,令无城原本打算乱杀乱闯出去。听得刚才那道熟悉的声音,眼里重新染上欣喜之色。
“是你吗姑娘?你又回来了?”
不知道这男的在高兴什么,十里瘴这么危险,反正她是高兴不起来。
心下却琢磨起法子。
“姑娘?”令无城试探性的又喊了声。“姑娘若是觉得危险,保重自身便是,在下想法子杀出去就是!”
张嘴闭嘴的打打杀杀,难不成是个士兵吗?正烦着呢,左一个姑娘,又一个姑娘的喊着。
“闭嘴!”
被花容月这么凶巴巴的喊了句,令无城当下就禁了声。乖乖站在雾中等着被救。
望向三里地前的十里瘴,花容月想起苏媚扶的话,说此雾迷人方向,乱认心神。变换莫测,毫无章法。
可如何要做到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也能救出雾中的男子呢?花容月闭上眼冥想,动用起智慧的大脑。
迷人方向难道是指,雾起时抬头不见人,伸手不见五指吗?却能靠声音勉强辨别方向,难道说此雾如同“障眼法”一般?看不见路,就找不到方向?
那乱人心神呢?难道是指人在陷入困境后的恐惧?支配心智,丢失了清醒与冷静,在恐惧的支配下,毫无章法的乱串?稳不住心神,难怪会乱人心神。
这便是了,可变幻莫测,毫无章法又是指什么呢?若是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闭着眼一直朝这个方向走,是不是就可以找到他?只要沉稳冷静,是不是就可以定住心神?
再出十里瘴的话,寻着进雾时的路,丝毫不改的原路折返,应当可以走出来。
心下暗暗确定,花容月再次朝雾里唤着:“等会儿我俩都同时出声,好辨别方向。然后我们各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拢,记下了吗?”
“记下了!”令无城亦大声回应。
“好,那照着我的法子开始做。”
花容月走出了三里地,踏进了十里瘴的雾中,脚刚踏进一只便被雾包裹得看不见。这般厉害,花容月不禁咽了下口水,但还是硬着头头皮朝雾中走去。
两人分别你一言我一句,“公子你在哪儿”“姑娘你在哪儿”雾中两人都看不清方向,就这么靠听着对方的声音慢慢靠拢。
花容月闭着眼睛稳定心神,令无城则是闭上眼仔细倾听花容月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人走一步就睁开眼看一看,眼前全是迷雾。随即又再次闭上眼喊话,听声音辨别方向。
两人丝毫没注意,各自腰间隐隐闪现一枚玉佩。似乎是越靠近,两人腰间的玉佩像是磁石般,之间有着强大的牵力,隐隐闪现的玉佩周遭泛起的白光也越发激烈。
而十里瘴也随着两人不断的移动,逐渐改变了方向。方才花容月所处的三里地,已然被迷雾侵袭。
再次停下睁眼后,花容月隐隐发觉不对劲。理当越来越近的两人,耳中传入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远,花容月朝身后望了望,放在她放篮子与镰头的三里地,全然不见。
花容月心下大惊,难道说,随着两人的移动,迷雾中的方向也会改变吗?
想着,花容月立马叫住了令无城:“你先站在原地别动,十里瘴的方向似乎改变了,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令无城也察觉到两人距离便远的状况,不想这十里瘴如此厉害。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你且继续站在原地喊话,我寻你声音,向你靠拢。切记你不要再动!”
“好!我记下了!”令无城大声回应下,就真的站在原地没动,按照花容月的话,不断的喊话,给花容月辨别方向。
她想,既然两人一起动,十里瘴会发生变化,那一个人呢?花容月寻着声音一步步靠近,似乎这个法子可行,能感觉到离他越来越近。
花容月心下染上欣喜,眼瞧着就要寻到他了。就在迷雾中两人距离只有几步之遥时,花容月还闭着眼往前靠近。
忽然花容月腰间泛着白光的玉佩,泛出一道刺眼的强光。花容月察觉到,不等她睁眼瞧一番,身子就被一股无形点点力量往前一扯,接着花容月撞进了一道宽厚又结实的胸膛,男子灼若的气息包围她的周身。
令无城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扶住了花容月的腰身,将她稳稳扣在怀里。而在两人撞了个满怀后,彼此腰间隐现的玉佩紧紧贴合在一起,白光逐渐削弱,随即再隐匿不见。
两块玉佩贴合在腰间消失后,十里瘴像细沙一样散开,逐渐消散。能清楚的看见一高一低的两人在林间山野相拥。
花容月抬眸向上望去,而令无城则亦垂眸看下,四目相对,花容月先羞红了脸。因为此刻,她瞧见,在眼前的是怎样一张好看到惨绝人寰的俊脸。
令无城亦因花容月的容颜征了神色。
花容月泛起傻笑,心里惊叹三连。她置身险地救下这样的美男子,倒也不亏!值了!
3. 故人再遇
垂涎美色还不够,花容月直接上手摸起来了。虽然掌心每到一处都隔着战甲,但她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男人强壮又张力,且又精干的身躯,妥妥一个练家子,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令无城被这身上到处游走的手扯回征住的思绪,意识到还互相抱着,一个大男子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姑娘...我们还要抱多久?”
一语点醒“梦”中人,花容月清醒过来,瞧见自己正半个身子依偎在人家怀里,脸还贴着人家的胸膛,还毫无形象和规矩的泛着花痴。
不过一瞬,花容月弹似般的脱开了这份怀抱,细软的腰身在令无城掌间一空。倒让他心里生出丝别样的滋味,空落的掌心藏匿在身后,手指来回在掌心摩擦,感受还遗留下的那般柔软的触感。
花容月朝后退了几步,与令无城拉开了些距离,眼睛却向别处看去,两人都明白此刻彼此之间诡异的氛围。
令无城虽也感到些许羞涩,但到底是男子。且此时站他眼前的人救了他,于是他躬身抱拳对着花容月行礼。
“在下令无城,多谢姑娘方才舍命相救。”
花容月偏头看向令无城,这般行礼倒让她更有些不自在了。便又朝他上前走了两步,姿态随意,双手扶起他躬下的身子。
“我人美心善,无须言谢。”
这等言论倒让令无城觉得诧异又新鲜,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与京中那些寻常或官宦家的姑娘,小姐不同。不过这话却也合情合理。
“敢问姑娘芳名?”
“花容月。”
令无城在嘴中细细呢喃这三个字,便语出惊人:“原来是花姑娘。”
“......”
花容月嘴角抽了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她不想应下这个称谓,便随意扯了个话茬儿出来,瞧得令无城身穿战甲,腰间佩剑,便问:“瞧令公子这身装扮,倒像是行军打仗之人。怎的来到这偏野之地,还误闯了十里瘴禁地?”
令无城眸中快速隐晦掉一抹异色,神色泰若,话语简洁。既说明了误闯禁地的缘由,又丝毫未暴露军机秘要。
“原是随军返京,不想眺望得远处如此美景,一时神往便...”
花容月点点头,此处破落山村外,景色的确迷人雅致,饶是她出村寻艾叶时,也神往了许久。
“只是军中军纪当严,公子擅离。不怕被军法处置吗?”
没想到花容月会这样问,令无城愣了一瞬,到不以为意:“左不过扣些军饷被斥责一番,再不济就挨两鞭子。”
花容月挑眉,军法森严,这人居然毫不在意,语气这般轻佻。
罢了,刚刚救他费了些时辰。花容月抬头看看天,已经擦黑了,得赶快回村子,不然阿爹和阿娘该担心了。
“公子既已脱身,那我便先告辞了。”花容月微微颔首,转身便要离去。
到底是算得是救命恩人,令无城早瞧得花容月穿着装扮似清贫穷苦。却也不问他要些谢礼?
“花姑娘。”令无城叫住了她。
花容月脚步一顿,她虽很不满意这个称呼,还是转身看去:“公子还有何事?”
令无城走上前两步,从身上取下一枚玉色系的玉佩,上面吊着黑色得穗子,玉佩方方正正,中间刻着一个大大的令字。
“这枚玉佩赠予姑娘,若日后来京中或是遇到要紧事,可凭此玉找我。当时答谢姑娘救我的一点谢礼。”
花容月原想拒绝,可玉佩却先一步放在了她手上。
“还请姑娘收下。”
令无城瞧着眼前的人儿,哪怕不留下这玉佩,去当铺换些银子倒也能改善她的生活,即便没用这玉佩,若她有困难,他也一定会鼎力相助。
左思右想,加之她得赶紧回村。便收下了。
“多谢。公子也快回吧,天色渐晚,这十里瘴变幻莫测,若再着了道,那便不好了。”花容月颔首微微一笑:“告辞。”
随即走向方才被十里瘴淹没得三里地方向,弯腰捡起竹篮子和镰头,便朝着村口而去。
令无城站在原地,望着花容月得背影,直到再瞧不见。方才回神,取而代之是一贯清冷与寒气,随后翻身上马,朝反方向离开。
就在两人都离开这里后,方才消散的雾又缓缓冒出聚拢,而在雾中显现出一个人,雾气环绕瞧不清脸,却瞧的此人一袭仙风白衣,声音似像老者。
只见此人在雾中缓慢开口,沉稳幽静:“千年等故人归,想必就是你们了。”
而后,雾又散去。雾中的人也消失不见,只留漆黑静悄的夜空与山林一阵苍老爽朗的笑声。
花容月紧赶慢赶,赶回村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还有些月色,不然真看不见眼前的路。
两只脚和身子刚踏进村子里,忽的跟前串出来一个人,这人手里还拿着一火把。花容月受惊不小,连连往后栽了几个踉跄的步子,手中装满艾叶的竹篮子差点滚落在地。
等稳住身形,花容月就着那火把的光瞧清了这人的脸,一男子,正傻呵呵的笑呢。
这...花容月细细一想,这人难道是阿娘说的被十里瘴吓傻那小子?
原是村子里的人,花容月放下心来,主动朝这傻小子走近,问他:“你叫啥名字?”
傻小子又傻呵呵的笑了几声,嘴角还淌着口水,说话也憨憨的:“花吏茂”
“你也姓花?”接着花容月又问:“天色这般晚了,你在村口做什么呀?”
“寻...寻你。”说完,花吏茂又傻呵呵的笑起来。
“寻我?”花容月正诧异怎么回事呢,这时不远处乌泱泱的一圈人,举着三四个火把朝村口这赶来。
很快这群人就到了村口,在正中间是花魄布,一旁跟着的则是苏媚扶,身后是破落村的村民。
苏媚扶一脸的焦急与担忧之色,花魄布脸色不太好,但眼中却也流露着担心。
瞧见花容月与花吏茂站一块儿,苏媚扶赶忙上前拉着花容月就细瞧了一番,语气责备,但能听出苏媚扶隐隐的哭腔:“你这孩子,说是出村寻些艾叶。怎的天色这般晚了才回来?阿爹和阿娘担心死了。”
见苏媚扶担心的快哭了,还有这么多人来找她,花容月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心软去救那男子,也不会耽搁了时辰。
花容月拉着苏媚扶的手,又上前走了两步到花魄布跟前,来回看了两眼。
先喊了声阿爹和阿娘,然后乖乖认错:“原是寻些艾叶就早早回村的,不料外头物足富美,太高兴一时就忘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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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好,让阿爹和阿娘担心了。”
花容月随意便了个借口,并未将她踏足十里瘴救人的事说出来。不过是回的晚了,阿娘就担心成这样,若是将实情告知,只怕更会让阿爹和阿娘担心。
晨时,苏媚扶将吃食弄好,便去了地里。将花容月要出村的时告知了花魄布,好在苏媚扶再三嘱咐过花容月,听闻后花魄布倒也没说什么。
本以为寻些艾叶费不了什么时辰,苏媚扶以为晌午头子花容月早就在屋里了,却不想日落十分她跟花魄布回家时,屋里漆黑一片,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起初还想着是不是这丫头到村里乱串去了,寻了一遍却不见人影。而村里的村民也自发跟着苏媚扶寻人,中途有人提及,是不是花容月出村时误入了十里瘴,寻些艾叶不过些许时辰,何至于天快黑了还不见回来。
这一说,苏媚扶慌了神。便于花魄布和村里的人往村口赶来,打算出村寻人。只是不知花吏茂这傻小子怎么先他们一步走到了村口,想来是无意间听到了村民之间的对话。
“告诉阿娘,你可有踏足十里瘴地?”苏媚扶神色严肃的询问。
花容月心下还是一惊,但嘴上却道:“阿娘,我没有!你的话女儿牢牢记着呢。”
“真没有?”苏媚扶显然不是很相信。
花容月强壮面色自若,苏媚扶盯得她有些后背发凉。再盯下去,就要露出破绽了。
于是赶忙转移话题,抱着苏媚扶撒娇:“阿娘~真的没有。天色这般晚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女儿肚子好饿。”
这便是苏媚扶的软处了,花容月一撒娇,她便什么都依她了。
“罢了,月儿既说没有踏足十里瘴,现下又平安回来,那便回屋去吧。”
花魄布站在中间,说道。花容月心里松了口气,好在没有太深究。
而当中一村民亦开口:“花老兄,既然寻得你家姑娘,那大家伙儿便先回了。”
花魄布颔首道谢:“有劳各位,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大家同是破落村的人,互帮互助也是应当的。”这村民说完,大家伙儿就各自离开了。
花吏茂也傻呵呵的跟在这群村民身后离开。
花容月对着这些村民的背影挥手:“谢谢各位父老乡亲!”
等她把手工皂做出来,你们人手一块。花容月这样想着。
随后,花容月提着竹篮子,跟着苏媚扶和花魄布一同回了屋。
*
令无城骑马赶了半程的路,才与赶来寻他的下属汇合。
远远瞧见令无城骑着黑马绒戟驶来,楚上居下了马匹,领着手下的士兵等在原地。
令无城在快接近楚上居一行人时,放慢了速度。令无城骑着绒戟慢慢停下,却并未下马。
楚上居赶忙领着身后众人,单膝下跪抱拳请罪:“上居来迟了,还请将军责罚。”
令无城牵着马绳子,绒戟脚蹄子在原地来回踱步。他面色清冷威严,冷声道:“此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我等须尽快回京,一切事宜且等回京述职再细细详谈。”
“是。”楚上居应下,也翻身上马,令无城骑着马匹疾驰在前,楚上居一行人则跟着身后。
一行人骑马而过,给泥泞的路面留下深深的马蹄印。
4. 担忧
进了院落,花容月将镰头放回了原处,装满艾叶的竹篮子提到了堂屋。花魄布先进了堂屋坐着,苏媚扶则是去灶房端了吃食来。
放下竹篮子,花容月在花魄布身旁坐下。顺势瞧了眼花魄布,他坐着却佝偻着背,身上穿得破烂又简薄,面色不似寻常人那般光洁和好神色,到差了许多。
苏媚扶只端了个破碗出来,依旧是些红薯。里头有几个晨时花容月没吃完的几个,这会儿看着又添了些新鲜的进去。
苏媚扶坐下后,伸手捡了个上头最新鲜的红薯递到花容月面前:“方才不是说饿了?快吃些垫垫肚子。”
瞧着阿娘慈爱又笑弯了眉眼的模样和阿爹佝偻的身子,花容月心里有些泛酸。伸手接过后在手中将红薯一分为二,分别递给了苏媚扶和花魄布。
“阿爹和阿娘先吃吧。”
苏媚扶与花魄布对视一眼,相即欣慰的笑了。
“月儿孝顺,你也快些吃,别饿着了自己。”花容月这样懂事孝顺,将苏媚扶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花魄布话虽少些,可也实打实疼爱花容月,眼里也满是欣慰。
花容月乖巧的伸手去拿红薯,并未选择那新鲜的,而是挑了个晨时剩下的红薯吃。特意将新鲜的留给阿爹和阿娘吃。
一口咬下去,还是那般绵软清甜。眼下手工皂的一些大致原料都差不多准备好了,只是一些用具还须画图纸传入系统制作,晨起时花魄布不在,花容月便将创业这个计划搁置了。
这会儿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正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花容月讲嘴里的红薯咽下,抬眸先看了眼苏媚扶,而后再看了眼花魄布。心下生出几分紧张,也不知这想法说出来,阿爹和阿娘会不会同意。
压下心底那几分紧张,思轴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阿爹,阿娘,我有件要紧事想跟你们说。”
苏媚扶和花魄布纷纷看向花容月,瞧花容月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媚扶问:“何事啊。月儿?你且说就是。”
花魄布也在旁边点点头。
花容月搓了搓发汗的掌心,随即才缓缓开口:“阿爹`阿娘,我想去京城做生意。”
这话说出口,花容月又紧张起来。眼睛都没敢看苏媚扶和花魄布。
花魄布看不出什么神色,倒是苏媚扶有些吃惊。两人对视一眼后,苏媚扶怔怔的问:“你这孩子莫不是在说些胡话?你自小便长在这破落村里,村子都鲜少出,何况是京城这般遥远之地?”
“阿娘,我不是在说胡话。”花容月有些无奈。
“可...可若是做生意,须得有经商头脑,你可有一技之长?再则...”苏媚扶又看了看花魄布,语气有些窘迫“咱家里穷,我与你阿爹就靠那点儿田地,养活咱三人。日子还照样穷苦,京城路途遥远,若是要做生意也须得大把的银子,可我与你阿爹...”
听出苏媚扶话里的意思,花容月赶忙道:“阿娘,这些你都无须忧心,女儿会想办法的。”
等入夜睡时,她就把小灵通唤出来,问问看若是在图纸上画个银子的样子,能不能也产出银子来。
“而且我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苏媚扶不解的问:“什么呀?
“手工皂!”
说这话时,花容月眼里都亮晶晶的,不过转头苏媚扶一句话就给花容月浇得透顶。
“那是啥皂?”
“咳咳...这个等我造出来时再跟阿爹和阿娘解释。”
“你何时学会了这些的?”苏媚扶有些意外,不知自己女儿怎么说些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她一个现代古法手艺人当然会了,然而她居然忘了此时是另一个时代。花容月眼珠子转转,随意就编了句话:“在书本上看到的...”
听完,苏媚扶点点头。并未存疑,早些年间,村里来了位游学先生,因着村子里穷苦,村里的孩子都没上过学,这位游学先生便在村里留了几年。
天明时,村里的农户照旧去地里干活,而一些孩子就跟着这位游学先生学些知识。当时村里的人对这位游学先生很尊敬,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人就突然消失了。就像忽的人间蒸发一般。当时村里的人还在村里四处以及村外三里地找了许久,却也不见人影,最后也不了了之了,时间太久,苏媚扶都差点忘记这茬儿事了。
未见苏媚扶与花魄布松口,花容月又撒起娇来,苏媚扶最是吃这个。
“阿娘~你便答应女儿吧,女儿如今长大了,瞧不得阿爹和阿娘如此辛苦,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扯着苏媚扶的手撒娇还不算,干脆就过去把脑袋埋在苏媚扶颈间来回的蹭。
“阿娘~女儿是认真思量过的,若是真能赚些银子。阿爹与阿娘也能少些辛苦不是?”
何况这村子,这家里实在是穷得慌,她要不去想法子翻身,真得饿死。
苏媚扶最是吃不得花容月撒娇,方才心就有些松软了。现下心里更是柔软的不行,女儿有想法做娘的本不该反对,理当支持。
只是京城路途遥远不说,也是在担心路途上的危险。若没有马车,马匹什么的,去趟京城来回也得个把月。
何况出了村口,三里地外就是十里瘴,十里瘴本就变幻莫测。若是误入了那可怎么得了?
“可是...”苏媚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若你想做那便去做吧。”
花魄布一直坐那儿没有出声,花容月原本以为她阿爹沉默就是反对了,没想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阿爹...”花容月从苏媚扶怀里起来,这么怔怔的唤了声。
花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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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花容月那双水透的眸子,面色松和:“你若真的想好了去做便是,只是阿爹和你阿娘使不出银子帮你,若是有其它能出得上力的,阿爹与你阿娘不会说一个不字。”
“京城偌大繁华,你能去看看也好。别似我跟你阿娘跟着村子里得人似的,一辈子被困在这破落村中。”
花容月鼻尖泛酸,眼眶微红。重重的点点头:“嗯!谢谢阿爹,阿娘。”
“老花!”苏媚扶眉间还是透着担忧,十里瘴地可是很危险的。
花魄布倪了眼苏媚扶道:“我知道你说想说什么,天色不早。都回屋歇息吧。”
说完花魄布起身进了屋子,而苏媚扶后脚就跟了进去。花容月看了两眼,不明所以,阿爹都答应了,虽说阿娘还有些异议,但终归没有明确的再反对,许是还为进京的事有些担忧。
见花魄布与苏媚扶都进了屋子,花容月便主动将搁在桌上那装着没吃完的红薯收进了灶房,简单的清洗了把脸后,也进了自己屋子。
今夜还有要事做,索性也没多去留意苏媚扶与花魄布那边,用系统将需要用的用具制出来后,就得去制艾草那些,赶着这两天靠系统产些初量,去京卖货试试水。
想想创业暴富的路子已经开始铺起来,花容月就觉得兴奋。
而另一头,苏媚扶跟着进去后,两人也未在房中争吵。花魄布背着苏媚扶站在窗边,还未等苏媚扶开口,花魄布就先一步说了话。
“可是担忧十里瘴的事?”
苏媚扶点头,轻声嗯了下:“吏茂那小子闯入那瘴地,如何痴傻的,你是知道的。我们就月儿这一个女儿,实在是...”
实在是不敢随意拿去冒险。
“你我夫妇二人给不得月儿什么,如今她有这般想法。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保她进京。”
“可...可这十里瘴你我二人如何能解,如何保月儿走出十里瘴地,顺利进京啊?”
外头的月色从窗边撒进,花魄布瞧了眼照在身上的月光,沉沉道:“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而后转身朝着苏媚扶一笑,柔和道:“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说罢,倒是先躺上了铺里,只是心中隐隐心事藏匿,未让苏媚扶察觉。
*
花容月翻身躺去床上时,便瞧见了床尾那修补好的床脚。似乎这木床睡着跟昨晚比起来更牢固,花容月甜甜的笑了笑。
然后她闭上眼,脑袋放空。让自己彷佛置身一段空旷的境地,昨晚在“十里桃林”时,忘了问小灵通,要找它时该怎么唤它。
想起小灵通说什么用具图纸可以用意念传送,索性她就用意念唤小灵通试试看。
周遭静了会儿,脑子里又“叮”的响了声。
奶叽叽的声音又在花容月耳边想起。
“小主,找小灵通何事啊?”
5. 神婆-邬灵骨
花容月闭着眼,嘴角向上扯起一抹笑。没想到用意念瞎试试,还真让她给试对了。
既然小灵通唤出来了,索性就直接开门见山。
“小灵通,本小主的创业计划路已铺上。只待这两日加紧生产手工皂后,便可进京,不过嘛...”花容月尾音故意拖长了些,眼珠子在眼皮下打了好几圈的转“不过,完事且具备。还差一点儿东风。”
“小主有话不妨直说。”小灵通语调懒懒的道。
“我手头有点紧。”见这小鬼性子直爽,花容月也懒得再跟它拐弯抹角,明示,暗示的味道溢的快满屋子都是了。
“要银子?”
花容月好看的细眉稍扬了扬,一点就透,她喜欢这样的聪明...思绪卡了卡。这小灵通应该算是人呢?还是系统?
算了,这个不重要。
花容月睁开眼从床上翻身盘腿坐起,头猛点:“对对对!”
“没有”
见这小鬼拒绝的这般干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花容月瘪瘪嘴,饶之鄙夷,还说送温暖呢?一个破系统这不行那不行就算了,要点什么的也没有
“破落村离京城尚远,若无马车。饶是步行也须得走上十天半月的路程,钱财没有,水粮食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还没赚到银子暴富呢,就先死路上了。”
花容月抱怨了几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想问你,既你说系统可以产,除手工皂产量以外的东西。那要是我在图纸上画出银子的形状,系统是不是也可以产银子?”
说到后面一句话时,花容月又期待又有点兴奋。方才那些个抱怨早抛得十里八村远了
然,小灵通将花容月那点儿期待和幻想浇灭的透透的,小灵通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
花容月皱眉,她怎么从这小鬼的叹气声里听到了无语的气味?
“小主,系统不支持发横财。所以不能造银子。”
“什么叫发横财!?”这小鬼说话是懂怎么气人的,情绪一激动,花容月嘴里的几点唾沫星子就乱飞到了空气中。
小灵通轻哼一声,傲娇回道:“小主既想靠自己双手创造财富,那便不可走捷近。那便失了小主的本心。”
“喂!你这个小鬼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就是想要些进京赶路的钱而已,等我卖货赚到银子还你便是,这总可以了吧。”
要不是靠意念唤这个小鬼出来说话,见不着它真身。她非得一拳干它脸上!
“新买卖不稳定,一厘也没有。”虽然绑定在花容月身上的系统不能产银子,但它小灵通还是能变的,只是这种有风险的买卖它小灵通不做!
何况,一切自有定数。且不能随意插手,否则很有可能改变一些事情原本的走向,要是能靠系统产银子,那还做什么生意啊?每日就在家中画画图纸,靠系统产银子暴富改变命运得了。
利益熏陶的太久,人是会变的。
一厘都不给?这小灵通人小鬼还挺大的。今日冷眼旁观,来日她花容月暴富一定拿鼻孔看人!狠狠打某个灵通的脸!
兴致乏乏,花容月身子一直又栽回了铺里,拉上被子,闭上眼。动作一气呵成,就赶人:“你走吧,本姑娘要眠一眠。”
“小主若还有要紧事,可随时唤小灵通出来哦~”
花容月没再理会,直到那股奶叽叽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耳边。花容月才再次睁开了眼,偏头望向窗边,屋外的月色似乎不错,透着她这间墙四面漏风的屋子,月色折射的满屋子都是。
躺了小半会儿,花容月再次从铺里翻身起来。今晚她得熬夜赶赶进度,把做手工皂的用具产出来,明日天亮就有的忙了。
不过画图纸要纸张,笔和墨那些东西,这家里穷得连只老鼠都没有,更别提这几样东西了。
下了床,穿上布鞋。花容月轻轻取下了门栓子,小心翼翼的将木门拉开一条身子可以够出去的缝,但这个家里什么都是破破烂烂的,尽管她这般轻手轻脚。这破门还是发出了些声响,就怕吵不醒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
虽跟阿爹和阿娘说了做生意这件事,但有一些事若是被发觉了...比如她用系统产工具这件事,屋里凭空多些这些东西出来,这是难以用文字去解释清楚的。
好在白天在田地里干了一天农活,回家时又折腾一番寻人。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早就累的睡沉了。
花容月在门边静待了会儿,瞧苏媚扶那间屋子没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的将身子探出去,摸着黑一路磕磕绊绊去到了灶房。
然后摸到了灶门前,伸手就往灶洞里掏着什么。手在里面瞎摸一番,摸到个光滑又有沙沙感的东西,便是用手碰了下,手心立马沾起一些小颗粒。
手从那灶洞里拿出来,粗布的袖口上沾了不少的灰,还带了一些飘在了空中,呛的花容月打了个喷嚏。
花容月拍拍袖口上的灰,取好碳便从灶房的门出去,到了院落。
月色照的院落透亮,挑了块空旷的地方。花容月蹲身坐到了地上,既然没有纸张墨水那些东西,那她用碳作笔和墨水,这院子的地作纸张,来画图纸总可以吧。
上方的月色就像小灯一样,花容月小小的身子在这半大院落显的无比的清影,一缕长发吹落从细肩向下搭去,影子被照印在地面上,牵的老长,像是长在月色里的仙子。纤细的手拿着碳,手腕灵活的在地面上一笔笔落下在脑中构思的东西。
有条不紊的将需要的用具和脑子里构想的东西,一一排列画出。最后一笔落下时,花容月满意的笑了笑。
现下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都一一画好了,只待传输系统制造即可。顾不上清理手上沾的碳,花容月坐直身子,盘好腿。
闭上眼睛,便开始使用意念。一缕清风划过,吹荡了她的发丝,然渐渐的身子彷佛轻了起来,只感觉周遭都很空旷。
接着脑子里响起一道木讷的声音:“生产系统已开启运作。接受图纸中...”
随着这道声音的尾音落下,花容月跟前那一道道画好的图竟然与地面脱离,缓缓升了起来。然后一张张有序的穿透进花容月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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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将图纸纳入后,又响起一道提示:“制造完毕后,是否将物品纳入储存空间?”
没有犹豫,花容月选择了是。要是现取,这屋里都没藏的地儿,阿爹,阿娘闻起来,她要怎么解释?
“开始生产中”
这一步算是做完了,花容月慢慢将意识拉回,轻巧的身子逐渐回到原有的重感,空旷的感觉消散后,她睁开了眼。
地面上的图案都已经消失纳入系统制作了,这到省了她要事后消灭证据的这一步。
站起身子,花容月走去了水缸旁,浮了几把清水,洗掉了手上的碳。望了眼不远处树干上月色烙下的阴影,怕是时间很晚了。
伸手揉揉身子四处,这会儿瞌睡虫已经找上来了。
又抹黑回了屋子,轻轻的将房门掩上,把栓子落好。就扑在了铺里,上下眼皮打了会儿架后,便睡着了。
*
次日,叫醒花容月的是脑子里那道木讷的系统提示。
一道“所有物品均生产完毕,已全部纳入储存空间。”的声音响起后,惊醒了铺里睡的死沉睡像又毫无章法的花容月。
只见她身子一腾,胡乱挥舞着手臂就起来了。
足足征了好一会儿花容月才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有人在她床边说话,看看四周什么也没有。仔细回味了番那木讷的声线,想来也是那没有活人味的系统了。
瞧眼外头,天色早就亮了。苏媚扶和花魄布也早早的起身了。
院落外头传来些动静,既醒了,索性便不再睡了,今日可还有得忙呢。
翻身下床后,出了屋子。花容月径直去了院落,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媚扶又在清洗衣裳,这会儿在晾呢。
不过又没瞧见花魄布,花容月站离苏媚扶身后不远处,出声问道:“阿娘,阿爹一早又去地里了吗?”
听见声音,苏媚扶停下了手中晾衣裳的动作,转过身子,眼里一丝异样的情绪飞逝而过。苏媚扶轻声一笑,掩去那原本快要显露的不自然,话语绵柔:“你这孩子何时醒的?竟也没发觉你。”
随后又道:“你阿爹最是要紧这个,晨起若是没见着他,那多半便是去地里了。”
只是这次苏媚扶扯了谎,瞧见院里少了把锄头,花容月没有多想,便信了。
晨起时花魄布如往日般扛着锄头出门了,但今日却反常的没有去地里劳作,而是将锄头搁在地里后,便朝着村里深处那片密闭的青竹林走去。
在那片青竹林后,有间简易的木屋。里头住着苏媚扶口中提起过的那位神婆子。
神婆子名为—邬灵骨。
是这村子的“守村人”,也是这破落村第一个人。
说她是神便也不是,可也绝非是普通人,在后来破落村人口日益渐长,世人却也信奉这位神婆子—邬灵骨,为破落村供养,不可冒犯的神灵。
她瞧病算灾,极为灵验。通晓天文地理,占卦一绝。破落村的人换了好几代,后代世人由轻态而老去,却唯独邬灵骨,容色不见半分衰退。只这些年发丝参了半白。
6. 占卦
花魄布顺着路从平顺到蜿蜒,从平坦到曲折,然后爬了几段坡,才算是快要走到那片青竹林。
原本这段路程费不了多大功夫,只是花魄布有些年纪,加上平日里饭食少进。很多时候一天吃个一顿,身子消瘦不说,底子也稍差了点儿。
路一直延顺到青竹林前,便再没有了路。花魄布站在这片竹林面前微微喘着气,仰头瞧了眼这大片竹林,竹叶枝条上还挂着清透的小水珠,薄薄的水雾缭绕。
从远处看,花魄布消瘦佝偻的身形在这片青竹林前和这水雾中,像是一道孤影。
竹林后就是木屋,平日村里的人碰上点病痛或是什么,便会到此处来。不过无路可进竹林后的木屋,里面是何样貌无人晓得,所以一直一来,村里的人来请神婆子便都是在这竹林外边儿。
而神婆邬灵骨,平日也轻易不现身,只在村里的人看病瞧灾或是有事来求时,出现。
花魄布理了理衣裳,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双腿稍合拢,双膝跪了地上。双臂划了个大大的弧度,俯身将头埋的很低,额头贴在手背上,十分的虔诚。
“奉拜神灵,问字求解。”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的尾音落下,一阵吟吟轻声穿透竹林,而后又响起枝叶颤动的沙沙声,那片青竹林间竟岔开一条小道出来。
“进来吧。”
一道女人声线,空旷幽灵,拖着长音尾调。
原本埋着身子低着头的花魄布,寻声抬头,直起了身子。瞧见跟前那道小路,紧排的竹林绕展两侧。
视线顺着小道往里瞧,一眼望不到头。花魄布站起身,拂了拂沾在膝上和手上的脏东西,却没有迈出步子往里走。
虽平日村里的人都唤邬灵骨为神婆子,看病瞧灾也只在竹林外求。虽都见过邬灵骨的面容,却从未有人踏足过竹林里去,邬灵骨为破落村的“守村人”,亦是破落村奉养的神灵。
神灵不可随意侵犯,如此花魄布敬畏却不敢往里进一步。
似是察觉到花魄布的疑虑,里头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已算得你今日会来此地寻我,既是为女求解,进来便是。”
花魄布在原地踌躇了下,将一只脚迈进了小道。心中的敬畏不增反减,饶是进了竹林小道也是本分的往里走,不敢随意乱瞧半分。
每往里走一步,身后两侧绕展的竹林便合拢一处,而那间木屋也越发清晰在眼前。
在外头望着的时候,本以为里头会是多长的一段小路,进来后却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木屋不大,只有一层,且木屋的门早已打开了一侧。
花魄布到了木屋前,上了三格木台阶,而后缓缓进了那扇门里。里头光线不差,还算亮堂,而邬灵骨早已坐在屋子最里处那扇窗边等着,一袭流沙质感的黑衣,裙摆像水一样摊开。
发丝也只是简略的盘了一些,青白丝交织,还有散在后背和颈间与胸前,脸上未敛半分妆色。
花魄布定了定身子,然后走了过去。邬灵骨顺声偏头瞧了一眼,只淡淡道:“坐吧。”
花魄布微微颔首,便在邬灵骨对面规矩的坐下。
两人之间有张暗色的小方桌子,而上面摆放的是占卦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个人骨骷髅。
看起来像是刚占过卦。
都没有先说话,邬灵骨抬手给花魄布添了杯清水,随后又拿起自己面前那一杯抿了口。花魄布却纹丝未动,他既敬畏又是为正事而来,自然喝不下去水半分。
“这水甘甜,到能解你一丝心中烦苦。”邬灵骨放下杯子,神色沉稳。
花魄布叹了口气:“烦苦尚解,但却...”
邬灵骨倪了眼花魄布,未理他眉间的烦苦,而是道起了别的:“上次见人还是半年前,而占卦离迄今为止却是十八年了。”
占卦?花魄布有些不解,虚心发问:“不知神婆何意。”
邬灵骨低眉看了眼桌上刚占过的卦,思绪略有回忆:“十八年前,午夜正时,花家降女。”说完看向了花魄布,又道:“贵女之命,命数所致。”
花魄布饶是没什么文采,却也简单听懂了神婆邬灵骨的话,这不正是在说他女儿花容月吗?只是后面那句话是何意?与他想求解之事又有何关联?
“还请神婆点明一二。”
“十里瘴一事非你夫妇二人所能为也,便是插手也是无解。”
无解?花魄布听见这两字有些情急:“十里瘴气如此凶险,若无解岂非月儿还未进京便要折在这十里瘴中?”
邬灵骨神色未有波动,她道:“无须担忧,她会顺利进京。”
村里人人都知神婆邬灵骨厉害,饶是刚才听见“无解”二字,那般忧心,花魄布现下也放心了许多。
今日他来此地就是来找神婆子邬灵骨求十里瘴解开的法子,破落村人世代没出过村子,这十里瘴更是从建村时便有的,这里彷佛与世隔绝,前些日子花容月听花魄布和苏媚扶口中提及起的域金国,也是那时听来村的游学先生说的。
“既求得答案,无事便离吧。”
花魄布站起身,行了个礼:“多谢神婆。”
邬灵骨轻点头,花魄布快走到木屋门边时,她忽然又开口提点:“切记凡事须她亲历亲为,必要时自有贵人相助。”
花魄布转身,虔诚点头答道:“记下了。”
木屋重新合上,花魄布独自一人走出了竹林,邬灵骨望向窗外,轻声呢喃:“两玉相吸,当解十里瘴气。”
在那次与令无城在雾中相拥时,两人腰间隐现的玉佩相吸,贴合在一起,便解开了这十里瘴气。
*
花容月简单的吃了几口吃食,便在院里坐着。就等苏媚扶去地里跟花魄布干活呢,但今日苏媚扶清洗好衣裳却迟迟未动身,花容月左等右等,实在安奈不住了,她问:“阿娘?今日你不去地里吗?”
“今日不去了,你不是说要做啥皂进城做生意吗?你阿爹叫我留在家看看能不能帮你点儿啥。”
花容月双眼瞪大,心下惊慌,这还得了?要是阿娘留在家里,那她还怎么召唤系统在储存空间拿东西啊?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绝不能让阿娘留在家里!
“阿娘,此皂做法简单,我一个人能行的。”
苏媚扶张嘴想说些什么,花容月又立马道:“若是真的忙不过来,女儿再请阿娘助我如何?~”
“你一个人真的能行?”苏媚扶问,本是想留下帮忙做些什么,不然她也心疼她这个董事孝顺的女儿,但好像这小丫头不是很乐意。
“阿娘~真的能行的~”
又是撒娇,没办法,花容月一撒娇苏媚扶就拿她媚办法了。
“行行行,你这小丫头倒是嫌阿娘无用了~”苏媚扶故意这样说道,花容月笑吟吟的上去搂主苏媚扶的脖子,赶忙哄人。
“才没有呢,阿爹和阿娘在女儿心里是最厉害的人!”
苏媚扶笑着用手指刮了下花容月的鼻子,花容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画面再是温馨不过。
“若是真的忙不过来,便到地里唤阿娘,千万别累着自个儿了,听见没?”
“嗯!”
花容月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是做些半成品的活儿,虽然要费些时间,但她一个人还是能搞定的。
不多会儿,苏媚扶便扛着锄头去地里了,见苏媚扶身影愈发的远。花容月放下心来,没再耽搁,从系统储存空间将那些制造的用具取出来后,就关上门在屋里捣鼓起手工皂的第一步。
昨日采回来的那些艾草需要理理,然后清洗。其它寻到的一些原料先搁到了一边,按照做法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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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一步步来,清洗好艾叶捣碎取汁,过滤。
然后将其它原料一步步加进去,这一捣鼓起来时辰便过了大半,每一步都做的很细致,因此当花容月将弄好的半成品倒入模具中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等凝固冷却,花容月用意念将装入模具的成品传入系统,选择好产量数量,花容月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细汗,这下就等系统生产数量了。
没想去歇着,毕竟她还得在苏媚扶和花魄布回来前,将“战场”收拾好。天擦黑不多时,苏媚扶和花魄布扛着锄头回来了,而花容月早就做好了吃食在堂屋等着。
见两人回来,花容月主动迎了上去。
“阿爹,阿娘~”
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干了一天的农活回来,疲累得不行,但还是扬起笑脸看向这个向他们蹦来的乖女儿,苏媚扶更是给顺了顺毛,跟摸小猫似的。
“饭食得了,快洗洗手吃饭吧~”
花容月开心的这样说着,今天不仅把手工皂完成了,还赶着阿爹和阿娘回来前弄好了饭食。这会儿她心情很是不错,等明日把她设计的包装盒子产出来装好,最迟后日便能出发去京城了。
花容月等两人洗手,三人一起落座。家里的吃食就那几样,反正这几日不是些芋头就是些薯类。
苏媚扶坐下后,眼底泛出心疼:“今日你在屋里忙你自个儿的事,还把饭食做好了,瞧你累的。”
花容月摇摇头,赚钱的事她怎么会觉得累呢?
“我不累的,不过是动动手的事。那有阿爹和阿娘辛苦呀~”
苏媚扶与花魄布互看一眼,便宠溺的笑出了声,他花家养出来的女儿,不仅水灵漂亮,嘴还这么甜。又这般懂事孝顺,简直是上天赐给他们的一个小福宝。
饭食间,一家三口相谈甚欢。不过到饭后花容月收拾碗筷时,苏媚扶倒是突然问了句话。
“月儿,今日你说在屋里做...什么..皂来着,可做好了?也不见拿出来给阿爹,阿娘瞧瞧?”
花容月抱着碗筷往灶房走的身形一顿,这不全送系统去产量了吗?干呵呵一笑,解释:“是手工皂~还没好呢,我放一个阴晾干燥的地方等成形呢。”
“明日...明日便好了,到时我一定拿给阿爹和阿娘看看。”虽然手工皂早就干透在生产了,但为了找个借口先糊弄过去,只能这么说了。
这样的事情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原本也不懂,不过是想起来随口问这么一句,再则她也想瞧瞧女儿口中说的手工皂,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见两人没再问,花容月便快速转身进了灶房。花容月主动担了洗碗这样的活儿,苏媚扶和花魄布便早早洗漱进屋歇着了,这样的事他们从不勉强也不强硬花容月做。就是把碗筷收进去放哪儿不洗也无碍,晨起时苏媚扶顺手就做了。
因为自小便是要娇养花容月的。
说是不觉得累。这晚花容月梳洗好回房后,躺上铺里很快就睡沉了,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
醒来后苏媚扶和花魄布,早已经在地了干活儿了,饭食照旧给花容月留在锅里。
不过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进入系统的储存空间,将已经产好的手工皂取了两块出来。
手感光滑细腻,成色极佳,青绿色放在掌心中,活像块玉石。在制作模具的时候,她还特意画了花样,是艾草叶的图样,加了些自己想的小创意。
若不是今日还要产些包装时的木盒子,她现在定会拿着这两块皂飞奔到地里去,跟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分享的。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不过是在将木盒子产好,把要送给破落村村民的手工皂打包好以后。
花容月拿着手工皂往地里赶时,苏媚扶和花魄布正埋头除着庄稼地里的杂草,来时还贴心的带了水到地里。
7. 送行
苏媚扶和花魄布听见声音抬头,直起了身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远远便瞧见花容月朝他们小跑着来,小脸上扬着笑意,手里好似还拿着个绿油油的小方块,像只小兔子一样在田埂间欢快的蹦跶。
嘴里一声阿爹,阿娘的唤着,看着那样有朝气,有活力。
苏媚扶丢下手中的锄头,便迎上去接她,花魄布也跟在苏媚扶身后,一同去接花容月。
两人刚在田埂上站稳,花容月就一把冲入了苏媚扶的怀中,苏媚扶顺势抱住。向后撞出了个大大的弧度,好在苏媚扶身后站着花魄布,他伸手稳稳的托了一把,母女俩才稳住了身形。
而苏媚扶抱着花容月也没有撒手,而是腾出一只手,用袖口撵着花容月刚跑来额头上出的细汗。
“瞧你,满头大汗的。也不知道慢着点儿跑,若是摔倒了可怎么好?”
花容月倚着苏媚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但却感到那样幸福和开心,阿娘虽嘴里在责怪她,可是却没有真的生气,明明就是满满的关心和担忧,阿娘永远这样好。
花容月笑吟吟的离开苏媚扶的怀里,引着他们坐下,花容月则是坐在两人的中间。斜阳照在一家三口的的后背上,花容月将带来的两块手工皂给苏媚扶和花魄布两人的手中一人递了一块。
分别看着花魄布和苏媚扶两人,甜甜一笑,讲话时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阿爹`阿娘,这就是手工皂,用艾叶做的,上面我还特意刻画了艾叶的图案呢。”花容月边说边把刚一起带来地里清水倒出来,给花魄布和苏媚扶递去。
“阿爹`阿娘给,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苏媚扶脸都要笑烂了,饶是花魄布平日里这样寡言少语的人,也是开口毫不吝啬的夸赞起花容月。
“我家月儿当真是体贴又能干。”说着花魄布将花容月递给他的清水吟入口中,又道:“今日这水吟着如此甘甜,与平日里不同。”
花魄布看着手中的水,假意端详思考,花容月和苏媚扶齐齐看去,而后花容月有些好奇她阿爹喝口水在卖什么关子,正欲问两句。
便听见花魄布自言:“我知道了,水是闺女送来的又是闺女参水递来我手中,难怪喝着觉得这般甜。”
母女俩相视一眼,都笑出了声。不想这寡淡少言的人,夸起人来是这样的。
苏媚扶更起直接打趣:“瞧你阿爹,夸人便夸人吧,还兜这么个圈子。”接着又故意阴阳怪气的道了两句:“平日里见你话少,夸起人来还挺像书生那套嘛。老花,原来你嘴这么会说话,会夸人啊?”
花容月一副看戏的样子,她听出阿娘是故意这样为之,但也听出了一丝的委屈。花魄布和苏媚扶二人一起走过了数十载,饶是花家这般穷苦,日子过的这样艰难,还许多时候无食裹腹,常常饿着。
但苏媚扶从未有过离开的念头,而是坚定的跟着花魄布一起经营着这个家,不仅把家里的事操持的很好,跟着花魄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里的活计也干的井井有条。
抱怨一句没有,更是把花魄布和花容月照顾的很好。
只是花魄布话少,许多时候像是羞于用嘴启齿,表达情谊或是其它。更多会默默做出些行动,偏苏媚扶需要流露表达的话,她虽不说却不是不在意,今日借着这个话茬,就敲打他两句。
花容月只是撒个娇,苏媚扶就受不了,心软的一塌糊涂,要是花魄布开窍了,这好声好气的夸她几句,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花魄布梗着脖子,耳尖却不知何时羞上了点粉红,参在他幽黑的肤色里,形成一种反差。
还是那副不开窍的模样,但心里却在默默的反思,但嘴还是硬:“说闺女便说闺女,扯我身上做什么?”
被打趣了一番,花魄布讲话时有些不自然,吹胡子瞪眼的,苏媚扶瞧他这样子就觉好笑。伸手拍拍花容月的腿,使了眼神让花容月瞧过去。
花容月顺势看去,瞧见她阿爹一副含羞窘迫的模样,夹在两人中间,竟意外嗅到了一丝打情骂俏的味道。
玩笑开开便好,苏媚扶见点了花魄布也不上道的样子,也再没这个趣味。于是也端详起手中的那块用艾叶做成的手工皂。
还拿进鼻间嗅了嗅,一股不清不淡的艾叶香沁入鼻腔,越发觉得这手中的小方块新鲜。
“这皂倒是新奇,从前也未见过,不想艾叶能做这玩意儿出来。”说着又闻了闻味道,“味道也好闻,咦?我瞧着这上面似乎还刻着...像是艾草?”
花容月点头:“嗯!就是艾草的图案。”
苏没扶拿在手里细细的摸着,越看便越喜欢,眼里更是止不住对花容月的赞赏:“月儿当真的聪明又厉害,会的多不说,瞧这皂做的这般好,看这颜色在日阳下瞧着,像个透亮的玉石一样,若拿进京城去卖,肯定受欢迎。”
花容月被夸的嘴角都列到耳朵根了,那脸扬起就没下来过。虽说她一个古法手工皂的艺人,做这些简单的像家常便饭,但是一人来夸一句,这谁受得了啊?
“这皂咋使?有何作用?”苏媚扶问。
“这艾草原是作用药材,不过也可用来做手工皂,可用来净脸。原是女儿家的东西,对皮肤好。”花容月耐心的解释,“若是遇上蚊虫多的季节,也能防这些,它作用多着呢。”
苏媚扶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阿爹,阿娘。”花容月这么喊了声,似有话要讲。
苏媚扶正瞧着皂新鲜呢,看了眼花容月问道:“怎么了?月儿?”
花魄布也看着她,等着她讲话,花容月捏捏粗糙的衣裙,话语缓慢:“我打算明日动身去京城。”
闻言,花魄布和苏媚扶都愣了下。也顾不得新鲜玩意儿了,神色诧异像是意想不到这么快,花容月就要去京城,从她说出要去京城做生意这个想法也不过才三两日。
“明日吗?会不会太急了些?”
花容月摇头:“进京路上也须耗费数日,若我早些进京也能早些回来。”
况且这手工皂纯手工制作,零添加,放置久了也不太好。
苏媚扶看向花魄布,他没说话。昨日花魄布从神魄邬灵骨那里回来时,讲邬灵骨说的那些话都讲给了苏媚扶听,现在花容月忽的说明日便要动身去京城,还是有些忧心。
再则,破落村此去京城尚远,算上路程,在京城卖货的时日,一来一回,便要分别数月。
可花容月从未离开过她身边这样远,这样久。
花魄布沉闷了会儿,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脏东西,转身去地里抗起了锄头,然后道:“既然月儿明日要动身去京城,那今日便早些回去。”
苏媚扶只得无奈的去地里抗起她那把锄头,跟花魄布两人走在前,花容月跟在最后头,敛到苏媚扶情绪有些低落,她心里自然也是有些酸涩不好受。
日阳稍有沉落之像,三人便回去了。路上遇到几位村民笑着打趣今日花魄布这两口子回的早,以往可是要天擦黑才回的,花魄布也只是笑笑没有正面作答,简单的唠了几句活计,这中途花容月又顺带听了几句村里人夸她的话。
无非是些夸她能干懂事之类的,她听的开心也很受用,当然也乖巧又嘴甜了说几句哄人的话,逗的跟他阿爹闲话那些个村民哈哈大笑。
三人回了屋子,花魄布将锄头放在院儿里,人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苏媚扶进了里屋,不知在哪儿翻出块布来,颜色看着老些又那样暗沉,左不过是用来装一些花容月的衣物,放些吃食,便也不拘这些了,实用最要紧。
苏媚扶忙前忙后,花容月站哪儿到成了个闲人。收拾些衣物不费功夫,家里几个人,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件,花容月稍微多一点点,不过都是些补丁。
苏媚扶一件件叠好,然后放置规矩。花魄布出门半晌后这时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苏媚扶瞧了眼迎上去,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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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儿来的白米?我记得去年咱地里收成不好,年节用些后,便无了。”
花魄布将那小碗白米放在堂屋的木桌上,回道:“出去走了遭问村里人一家借了点儿,日后新米收成下来,再还。”
“月儿明日进京,总得吃些好的,晚上你便煮了去吧。”
苏媚扶点点头,端起那碗米便进了灶房了,进去时花魄布还嘱咐她小心着点儿,别把米撒了。
这晚,饭吃的比平时还要静,花魄布本来就是话少,苏媚扶就是想到与女儿要分别这么久,还担心路途上她的安全,白米粥捧在手中都有些食不知味。
花容月自然也有些不舍,虽她到这里不过几日,却早就深深融入这血亲里。平日里那少用不敢奢靡的油灯,也在这夜然了许久才灭。
回到屋子里,花容月望着房顶,幻想着进京路上和进京后的事,她既憧憬,内心也有丝不安,毕竟还未看到京城里的样貌,什么都是未知的。
想到什么,花容月伸手在枕下摸出了一块玉佩,是那日在十里瘴地,令无城赠给她的。回来后便放在这枕下压着。
指腹在那个大大令字上来回的抚摸了下,她眼里浮游出一丝她自己都未发觉的波澜,就这么细细的端详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
次日,月亮早已沉去。
破落村天刚见亮,花容月就被苏媚扶从铺里薅了起来,花容月也没有懒床,早起一刻,便早些时候到京城。
行囊和手工皂那些昨夜便收拾好了,起来后花容月就往院儿里走,打开门的一瞬,她倒吸口凉气,被这院儿里的阵仗惊讶到。
院里来了不少的人,都是这破落村的村民,一个个正笑吟吟的看着吃惊的花容月。
花容月忙去到苏媚扶身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阿娘,这咋回事啊?我就出门做个生意,这么多人来送我吗?”
这阵仗,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她逼格真高啊!”,以前她哪儿有过这样的待遇啊?!这样弄得她好像个大人物般,怪不好意思的。
苏媚扶捏捏花容月鼻子,温声回答:“油嘴滑舌,昨夜你不是嘱咐阿娘说给咱村里人一人留了块皂吗?这不她们就都来当面感谢你,顺带送送你。”
花容月送手工皂的原因其实也就是那日大家伙儿一同出村来寻她,表一点谢意,再者破落村人惺惺相惜,互爱互助,就算不是为这个,她也是要送的。
不知阿娘是何时将这些送去村民手中的,只记得昨夜进屋入睡时,手工皂还在堂屋放着。殊不知,昨夜苏媚扶烦忧的没睡好,今早很早就起了,拿着皂挨家挨户的去送,这些人也是自发跟来的。
因为都知道了,花家的丫头今日要出村进京城。
花容月瞅着大家伙儿不知道说些什么呢,院里站着的村民里就有人先开了口。
“花丫头,谢谢你送我们手工皂,大家伙儿也祝你顺利进京,生意顺遂。”
说完就接着有人附和起来。
“是呀,你是咱破落村第一个敢走出去的姑娘,日后回村,可要给大家伙儿讲讲京中的趣事啊。”
话又落下,这些村民互相对视,然后统一有序的上前,往花容月怀里塞吃的,什么芋头,什么番薯,什么洋芋。一人塞一下,花容月怀里都快放不下了。
“这算是大家的回礼,破落村穷,进京路途遥远,大家伙儿也只得保你不饿肚子。”其中一个婶子说道。
花容月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吃食阿爹和阿娘有为她准备的,花容月鞠了一躬,朝大伙儿道:“谢谢各位,大家日子都过的紧,还拿出这么多吃食给我,我一定记得大家的恩情。”
众人也只是笑着摆手,说无碍。
“好了,月儿。别再耽搁了,早些赶路吧。”花魄摸了下花容月的脑袋,温声提醒。
花容月点头应了声好,,将大伙儿送来的吃食重新装好后,拿上包裹,朝着村口去。
8. 千古道
花魄布等破落村一行人,跟在花容月后头。
出了村口,花容月转身回头,对着花魄布和苏媚扶扬起笑脸,开口道:“阿爹,阿娘。就送到这里吧。”
然后又对着破落村的那些村民道:“各位叔伯,婶子也请回吧,谢谢你们来送我。”
苏媚扶用手掩面,擦了擦眼眶的泪,不舍的紧:“我与你阿爹再送你段路。”
花容月瞧见苏媚扶哭,心下也酸涩,走上前抱住了苏媚扶,安慰道:“阿娘别哭,女儿就是进京做买卖,不些时日便回来了。阿娘这般伤心,叫女儿如何放下心进京啊?”
苏媚扶伤心,不过是因为花容月从未离她这么远,也从未离开她这么久过,加之出了村,过了三里地,便是十里瘴地。
这是无论去哪儿,都是要过的必经之地。
十里瘴绵延甚广,又变幻莫测,十分怪异。凡是被困进这十里瘴地的人,便很难走出来,外头的人轻易进不来村子,里头的人也难出去,如若不然,花吏茂那小子是如何傻掉的?
那日花魄布从神婆子哪儿离开,到地里时,苏媚扶已经劳作了半晌。见花魄布回来,苏媚扶丢下了手里的活计,满是担忧的问花魄布,神婆子怎么说的,有何指示。
倒是没在花魄布脸上瞧见什么不对的神色,只是说神婆子给的指示,便是十里瘴一事,他二人不要插手,女儿会顺利进京,必要时也有贵人相助。
破落村人人知晓神婆子的厉害,听见花魄布说神婆子给了这样的指示,心放宽了不少。可是到了今日,苏媚扶不免还是担忧起来。
苏媚扶敛了敛情绪,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勉强笑道:“阿娘只是一时不习惯与你分别这样久,若是扰乱了你心绪,还要分神思虑我与你阿爹,倒是阿娘的不是了。”
说完,苏媚扶伸手扶了扶花容月鬓边的青丝,眼神一刻也没从花容月脸上离开过,她柔声又道:“罢了,不过短短数月,阿娘能等。只是月儿孤身在外一定要保重好自个儿,月儿在外头好好的,阿爹和阿娘在家里才放心。”
“好了,快些赶路吧,我与你阿爹送你出三里地。”
花容月点头,知道阿爹和阿娘舍不得,所以苏媚扶再说要送她段路,也就没在拒绝。
而花魄布想着大伙一早便赶来送他家姑娘,饭食还未进不说,地里的活计也耽搁了。
三里地这段路他与苏媚扶送送便好,所以花魄布转身对着身后破落村的大家伙儿道:“有劳各位来与我家姑娘送行,我老花感激不尽。未免耽搁大家伙儿手里的活计,各位便请回吧,三里地这段路,我与贤妻送送便好。”
大家伙却不以为意,只当是小事。道过谢后,花魄布便回头带着苏媚扶和花容月踏上三里地,花容月也笑着抬手跟大家伙儿道别,破落村村民也没有即刻散去,而是目送了一家三口一段路,才逐渐散去,无人闲话,回到各自的庄稼地里,干起了活计。
三里地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花容月三人还是走了好一小会儿,在离快出三里地界到十里瘴地只有几步之遥时,花容月率先停了下来,随即花魄布和苏媚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阿爹,阿娘。便送到这儿吧,再往前就是十里瘴地了。”
花魄布与苏媚扶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二人只能送到这里了。苏媚扶不忍分别,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花魄布情绪也有些波动,他自然是与苏媚扶一般,既舍不得与女儿分别这么久,又担心女儿独自一人进京。
花魄布拍拍花容月的肩膀,语气那样温和,那样慈爱:“月儿,若是在京中有什么不顺或是受了委屈吃了苦,便早些回家来。阿爹与你阿娘,在家中等着你。”
“便是不做这生意也无妨,阿爹多吃些苦,也能养着你和你阿娘。”
不过是日子清贫些,若是因为做生意而让女儿收了委屈吃了苦头,他定是不愿的。若是这样,还不如一家三口就待在这破落村,平平淡淡的生活。
花容月将视线落在自己阿爹身上,细瞧了一番,发现今日的阿爹与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样子不同,现在看着已然一副慈父的模样,那双眼眶周围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睛里,流露出少有的真情实感。
便是刚才那番话,也着实让花容月感动。只是......她不想继续过这样饱一顿,饿几顿的,睡觉屋子还到处漏风的日子啊!!!
知道饥饿侵袭大脑的时候,人会有多么的痛苦吗?!要不是想着那张破床还要留着睡觉,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在饿出幻觉的时候,把那张破床当吃的啃了。
破落村每户人家就这么点儿田地,又靠天吃饭。花魄布年纪又在这里,饶是再怎么吃苦,她想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她出去闯一闯呢,不仅她自己不要过这样的苦日子,她也要阿爹和阿娘,还有破落村里的人,都摆脱这样穷苦的日子!
花容月给了一个安慰笑容,语气肯定:“阿爹,阿娘,放心!女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便快些动身吧,我与你阿娘就在这儿看着你走。”
花容月又抱了抱花破魄布和苏媚扶,然后道;“那...女儿走了。”
花魄布点头,花容月将肩上挎着的包袱提了提,再看了眼花魄布和苏媚扶后,便抬脚转身,走出了三里地,往十里瘴地里走去。
原本敛好情绪的苏媚扶在看到花容月转身走进十里瘴地一瞬间,又泛红了眼眶,身子也不自觉的往前探了一步,花魄布揽着她的肩,没再让上前。
若不是前面就是十里瘴,苏媚扶可能真的会追上前,再送送花容月。
“真的会没事吗?神婆子说的准不准?”
花魄布低眉瞧了眼怀中的人,他们在破落村待了数十载,神婆子的能力几乎是人尽皆知。而现如今因为担心女儿,苏媚扶第一次问出了准不准这样的话,换做平日,花魄布一定会觉得这是在亵渎神灵。
但现下,他心中竟燃起与苏媚扶一样的想法,即便是得到了神婆子的指示,可在女儿面前,他同样选择了冒犯与亵渎。
花魄布将苏媚扶的身子在怀中紧了紧,布满老茧的手替她擦去泪水,轻声安慰:“神婆子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别瞎担心了。”
两人一同望向花容月渐远的身影,花容月也是几步一回头,直到身影完全再瞧不见。
“我还在这儿多待会儿,你可要先回村子?”花魄布问。
苏媚扶摇头,拒绝道:“我与你一同待着。”
其实花魄布没想着回去,是因为他想在这儿守着,十里瘴起雾时毫无章法,他想若是在这儿守上一时半会儿,若是月儿被困在十里瘴或是遇到危险,呼救的话,也能及时的听到,再则也是想看看,是否真如神婆子所说,月儿会顺利出十里瘴地,顺利到达京城。
反正,出了十里瘴地,便可稍稍放心些。
花容月进了十里瘴地后,说不害怕和紧张那是假的。虽说上次闯雾里救人摸出了一点门道,但是也是靠着声音辨别方向,而现在她可是一个人,要是被困十里瘴,不知会不会像那日的男子一样那样幸运,遇见她这样人美心善的人,来救人。
说起来也奇怪,她都进了十里瘴这么久了,也不见起雾。还真是像阿娘说所那般,变幻莫测,又毫无章法。
花容月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将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闷头又继续向前走着。
而破落村深处,那片青竹林后。
那间木屋的门被缓缓的打开,邬灵骨从里头走出来,向村口外十里瘴的方向看去。这儿所处的位置高,视野开阔,这片竹林彷佛是有神力般,外头的人瞧不见里面,而在竹林里面却可以清晰俯瞰整个破落村以及村外的地方。
视线收回,邬灵骨仰头向天上看去,白日里,竟有两颗隐隐闪现的星星,泛着亮光朝着同一方向,缓缓聚拢。
邬灵骨唇腔发出一声低笑,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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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日阳升起,耀眼极了。阳光透过十里瘴地那片林子,穿透枝干与树叶,日光相交,从而四处散落在地面上。
花容月闷头走着,因着赶路,额头上渗出了细汗,用袖口拂了拂,看了眼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这十里瘴地的范围,方才光顾着闷头赶路,也不知走了多远了。
只要还在这十里瘴的范围,就随时有困在瘴气的危险,而且...要是再来个豺狼虎豹什么的,她就死翘翘了。
早知道前几日产用具的时候,该画些图纸产些防身的武器,这样带在身上赶路,也多一分保障。
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还没出十里瘴呢,她才不会傻的在这里现画图纸,至少等出了十里瘴这个鬼地方,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随后,花容月又继续向前赶路。
而在她身后,这片林子中的一处,缓缓的升起了一片雾,那雾中走出来一辆马车,随后雾又散去,马车上坐着个身着白衣,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悠哉游哉的拿着竹条,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马的屁股,马蹄踩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引的花容月回了头。
瞧见一辆马车朝她这个方向驶来,不免诧异,呢喃道:“这鬼地方,哪儿来的马车?”
花容月向旁边走去,与那马车拉开了些距离。眼里保持着警惕,要是情况不对,她撒腿就跑!
视线落在那马车上,花容月故意等着那马车经过她身旁,然后离去。偏那马车没如她所想,分毫不离的在她身旁几步停下。
马车上的老头翻身下来,捋捋嘴上的胡子,笑眯眯的开口:“小姑娘,可要搭老朽的马车?”
花容月上下打量了下,看着不像是个坏人,但也没有轻易上前,亦扯了个笑脸问道:“老人家,你这附近的居民?从未在此地见过你。”
老头子瞧她一脸警惕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花容月皱眉,不明白眼前这个老头子在笑什么,她的话有问题吗?
笑声过后,这老头子才答道:“非也,老朽不过是四处游历的车夫,若是路上遇见赶路的人,便问问是否要老朽捎一程。”
“不过是恰巧游历到此地,又恰巧遇见你这小姑娘,便停下来问一句,算是积德行善。”
这么巧吗?她却也不知这里何时出现了游历车夫?不问钱财,不为利己?只为积德行善?这年头,听着既新鲜又怪异。
花容月未答话,那老头子瞧了眼便主动开口:“瞧你这行囊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不少东西,你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背着也不觉得沉?”
花容月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想抢东西?幸好手工皂被她放储存空间了,这包袱里都是些吃的和一些衣物,这也想抢?
想着,花容月又往后退了几步。这动作老头子收入眼底,手指捎捎白眉,心下却不免感叹,“这小丫头居然这般谨慎?”
便有了几分想要逗逗的想法。
“小姑娘,你往后躲什么?我这个老头子又不吃人,还怕我一个头发花白,半百的老头欺负了你不成?”
这么一说,花容月也觉得有些谨慎的太过,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人家真不是什么坏人,自己这些举动岂不是冤枉了人家?
花容月迈回了几个步子,解释:“出门在外,谨慎些总归是好的,若是刚才的举动冒犯老人家,在此向您道歉。”
他摆摆手。
“无妨,老朽也不过是趣味几句。”想到什么,老头子又道:“不知你叫什么?老朽—千古道。”说完颔首欠礼。
花容月亦回了个礼,答道:“老人家,我叫花容月。”
千古道神若有思的点点头:“你我二人既互换了名讳,那你且称我一句千老,我便唤你花丫头如何?”
花容月点头答应,不过是个称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知花丫头要到何处去?老朽游历此地便要赶往京城,若有顺路的地方,也可捎你段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