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omega也要先婚后爱吗》
7. 第7章
纪清雨张了张嘴试图辩解。
傅寒已经把书房的门摔上了,没一会秘书跑过来三四趟,急匆匆地给傅寒送不同的文件。
纪清雨这一上午算是彻底没了写歌的心情。他无所事事地看见王嫂在厨房里忙,于是走过去跟王嫂打招呼,顺便搭一把手。
傅家的厨房十分宽敞,窗户外是茂密的绿茵,绿色像风的使者,摇晃不停。
纪清雨撸起袖子帮王嫂和面,他做这种事十分娴熟,小时候林英也经常和他一起包饺子,王嫂连连道不用,在纪清雨的坚持下才让步。
“听说夫人喜欢吃芸豆的,专程给你做的。”王嫂一边擀面,一边纪清雨说。
纪清雨有些错愕,“我确实喜欢芸豆。”
不过他不记得跟谁说过。
王嫂是个实心人,又觉得夫人是个没架子又好脾气的,怕他新来傅宅心里不踏实,便悄悄告诉了纪清雨:“傅先生说的,还跟我们讲了不少你的习惯。”
……傅寒?
纪清雨并不相信,只当是王嫂跟他开玩笑,笑了一下,便也不再深究。
“其实今天老爷和傅先生之间之所以这么生气,也是有原因的”,王嫂继续道,“傅先生小时候,傅先生的妈妈还在,家里的氛围比现在要好很多,老爷和少爷之间也远远没有闹到几乎要决裂这一步。”
“只不过后来,傅先生的妈妈就走了。”王嫂起了个头,却没有把故事讲完,她似乎意识到不妥,把饺子馅和好就闭口不言了。
纪清雨却小心翼翼地问:“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不告而别了,连手机和身份证都没有拿,只拿了现金,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王嫂说,“他是个很好的omega,以前经常和我们下人一起打牌,喝完酒会在客厅里跳舞,对了,他曾经是个国家级舞蹈演员,夫人你或许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骆笙,有很多粉丝的。”
骆笙。
纪清雨顿了一下,没想到当年国家话剧院的首席在最巅峰退役,居然是嫁给了傅云柏。
这件事比傅家的其他消息瞒得还要好,或许除了极少部分知情人士,其他人都无从得知其中的内幕。
纪清雨把饺子皮赶出来,一个个包好。
王嫂忙去推他,“好了夫人,你刚嫁过来,这些活本来也不是给您干的,今天又受了老爷好一通无名火,还是快去歇着吧。”
纪清雨笑眼弯弯,“我和您一起包完吧。”
直到饺子上了桌,傅寒的会也没有开完,秘书干脆不走了,就在门外随时随地等待傅寒的传唤。
纪清雨就把他一起叫过来吃饭了。
秘书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眼睛下面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停对纪清雨说谢谢。
“没事,没事,那个我也没干什么,快吃吧。”纪清雨把碗往对方面前推了推。
他想给傅寒也送一碗进去,可又怕打扰到他,那人一点就着,索性不去触这个霉头。
秘书一边吃,一边跟纪清雨聊了几句:“夫人,那琴和音乐设备您用着还顺手吗?傅先生选了很久呢,我陪着他一起选的,我当时就觉得是要送人,结果他全让送家里了。”
“啊?”纪清雨有点发懵,“凑巧吧,或许是看完纪燃的演唱会忽然想买乐器。”
“您不知道,他还让我把之前他办公室里的东西都打包过来了,以前他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的。”秘书小声蛐蛐,“要是傅先生平常工作的时候也像对您那样就好。”
纪清雨低着头戳碗里的饺子,心想,要真那么对你难道要给你脖子上也来一道吗。
很多话都难以真的说得清,纪清雨并不把这几句半真半假的恭维话当真,更没有把某些事拎出来说的兴趣,索性闭口不谈了。
那天傅寒一直忙到很晚才出来吃饭,正撞上要去睡觉的纪清雨,傅寒脸上难得有些倦容,西装衬衫开了两个扣,眼睛垂下来去看他。
“那个,你忙吧,我去客房睡了。”纪清雨露出个笑容,穿着合身的棉质睡衣对着他笑,他的头发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是热腾腾的水汽。
傅寒却好像很不满意似的,“你做妻子,不尽应尽的义务吗?”
“什么,什么义务?”纪清雨嗓子发紧,心里大骂傅寒的专治独裁,面上却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模样,乖乖地睨着傅寒的脸色。
傅寒戏谑地笑了,拿出烟忍了忍又放下,俯身凑近,声音里仿佛混合了令人上瘾的鸦片,低哑轻慢,“你说呢?当然是给你丈夫暖床。”
说什么呢……
纪清雨有些脸红,他的面皮很薄,烧起来整张脸都是红的,傅寒说这种荤话总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
他犹豫半晌还是去了主卧,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十分忐忑,却一着床就睡了,这床不知道用了多贵的三件套,床垫松软地包裹住他,他像在云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具炽热的身体包裹住他,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傅寒亮的眼睛。傅寒有些强硬地用手隔绝开纪清雨的视线,接着咬住纪清雨的嘴唇。
纪清雨愣住了,他被动地接受着这个吻,傅寒有些烫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眩晕,青梅像江南的雨季,纪清雨没去过江南,可想到江南却总会记起傅寒。
这样冷的一个人,却有着格外不相符的信息素,酸涩而温柔。
他的后颈只能可怜地散发出一点雨水的气息,既没办法对傅寒起到安抚作用,也无法让对方感受到他的情绪,这点雨水味很快也被浓郁的青梅味覆盖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梅子味,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散。
纪清雨睡得很熟,嘴破了皮,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在下雨,傅寒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在床上茫然地怔了一阵,才缓缓爬起来,雨天带着湿热的闷意,碧绿色粉刷整片窗子,他的身上黏上一层薄汗,空调小幅度地开着,却依然没什么用。
纪清雨在这片对他来说依旧陌生的空间里四处转了转,他去了傅寒的书房,他想找找那一面装满书的墙里有没有乐谱。
看了一圈却只有些枯燥乏味的工具书,还有英文大全本,似乎最上面一层的书背看上去更像是些闲书,他踩在最高的凳子上伸手去拿。
屋外阳光正好,鸟儿鸣叫一声让他分了神,他一个打滑带着随手抓到的一本跌下架子,吃痛地摸了摸屁股。
是本画册,看起来有年头了,他坐在地上翻了几页,才发现这不是印刷品,是小孩自己的作品集,完成度太高,似乎经过二次修改,几乎每一张画的右上角都一笔一划写了几行小字,纪清雨缓缓看过去。
这是什么,日记吗?
他皱着眉借着往下翻。
“妈妈爱喝酒,薄荷味的冰块在酒里摇晃,他让我也尝一口,我尝了,很苦。”
字迹很稚嫩,歪歪扭扭,另一种字迹在旁边写了批注,“小孩子不许喝酒,只许喝这一次!”
后面还画了个笑脸。
“妈妈和爸爸吵架了,妈妈半夜爬起来抽了一整包烟,他以为我不知道,我过去抱住他,他就哭了。可是他是我的妈妈,妈妈和孩子是有心电感应的。”
批注是:“爸爸妈妈不会再在你面前吵架了,对不起……”
“我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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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爸爸撕了,他说这是不务正业,妈妈和爸爸大吵一架,我很害怕,我害怕妈妈不再笑了。妈妈,我不再画了,你不要再和爸爸吵架了。”
从这一页起,后面的画没有了二次修改,也没了批注。
“……”纪清雨往后翻了很多页,他有点忘记时间,直到最后一页,他觉得有些难过。
“妈妈一整夜没睡,他以为我睡着了,那是他最后一次亲我,他说他要走了,不要去找他。我没有睁开眼,因为我知道,我如果醒了,他就走不了了。”
“妈妈,在我心里你是一只自由的小白鸟。”
最后一页画了一张白色的鸟,已经没有人给傅寒修改了,那只白鸟像只肥肥的小鸡,这才像是孩子的简笔画。
纪清雨从来不知道傅寒的童年居然是这样的,他自己的童年有林英的保护,还有隔壁水果摊的哥哥和他一起玩,过得很开心,所以即使后来遇到不好的事,心里也有人撑着。
他虽然对傅寒如今的处事风格颇有微词,却同情起以前那个孩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曾经也是有孩子的人,只不过他和傅寒的妈妈一样残忍,都丢下了自己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放在一旁的电话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纪燃,纪清雨犹豫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我早上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接?”对面强压怒火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早上?
纪清雨的手机常年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就是怕林英那边有紧急情况纪燃会联系不上他,可是早上的电话他的确没听到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他的手机没设密码,居然被人开了睡眠模式。
“或许是雨天信号不好。”纪清雨也有点懵,这样回复他。
“你把你现在手里有的歌发过来给我听听,没有的话半成品也行。”纪燃那边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一些人的对话声。
纪清雨攥着手机,手指蜷缩抓住画册一角,说:“我没有新歌了,那四十首歌,能不能从里面找几首?”
“你的歌我都发完了,”纪燃道,“别总让我重复,让你给我写首歌,你还这么推三阻四。”
其实纪燃大可以随便找找别人,写几首类似纪清雨风格的抒情曲,再混上点摇滚乐的beat,他的粉丝也不一定不买账。
纪清雨不懂他为什么总对自己这么执着。
纪燃发来几张图片,他站在林英的病房前,玻璃窗里面医生围了一整个病房,有位医生手里拿着针。
纪燃的声音依旧平静的,带着种堪称温和的语调,“你不要以为嫁给傅寒就能改变什么,你如果把不该告诉的事跟傅寒讲,我可以让阿姨在被转移之前就跟你说再见。”
纪清雨的心脏被高高提起。
“别动她,我写。”纪清雨试图稳住纪燃,“你让他们先把针放下,我马上就写。”
纪燃敲了敲玻璃,里面的医生收到信号抬起头,其中一个走出来问他怎么了。
“先不用注射了。”纪燃说,“家属不乐意。”
纪清雨的手指泛白,他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把画册放回去,手指扶着书柜边缘,他腿发软,只能勉力支撑。
纪燃还要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傅寒的声音。
“他人呢?”傅寒在问王嫂,纪燃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迅速挂了电话。
纪清雨想站起来,可是双腿发软,没撑住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手腕很痛,膝盖也痛。
傅寒猛得推门进来,盛气凌人,可看到纪清雨的样子,反而蓦地松开紧皱的眉头,他的声音轻缓一些,依然带着责怪的意味,问道:“你怎么了?”
8. 第8章
纪清雨摇了摇头,想要起身,可是腿却麻了,他顾不上,心急如焚地去拿手机。
傅寒朝纪清雨走了过来,把他捞进怀里,纪清雨不得不用两只胳膊环住傅寒的背,有些紧张地低声说:“我可以走,我自己走。”
傅寒不理纪清雨,抱住他往外走,他只能像个树懒一样攀在他身上,直到傅寒把他放在沙发上。
纪清雨没回过神,身后那人便拎着盒子走了过来,是位医生。纪清雨有些不安地看着傅寒,没拿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发现什么了吗,所以才那么生气,发现他流过产了?怎么可能,那也太敏锐了……
“嗓子和后颈都一起看了,仔细点。”傅寒吩咐道。
检查不需要多长时间,医生摘下手套,又去看后颈的伤:“脖子上的伤已经结疤了,这伤口剜得真深啊,嘶,等脱疤之后抹点消疤的就可以了,但是很不幸的是嗓子已经没法救了。”
纪清雨坐在原地,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刚伤到那会就去问过,之后也找过不同的医生,渐渐地也就不抱希望了,只是再一次听到这个结论依旧有些怅然。过了一会他才觉得像有人拿着小锥子往他心脏上敲了一下。
医生拿出摄像仪器:“傅总,您看看,这声带受损太过严重,夫人现在不仅好好地站在您面前,还能说话,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有没有改善的方法?”傅寒问。
“……多喝点保养嗓子的,我开点药吧。”医生说,“不过也不要抱太大希望……能维持现状就可以了。”
“我花大价钱养着你们,不是吃白饭的。”傅寒完全不讲理,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面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如果只是维持现状,你们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医生擦了擦汗,小声说:“可是傅总,有些损伤他就是不可逆的啊,它存在了就是在存在了……您就算再有权有势,也没办法倒转时间啊。”
医生开完药叮嘱完纪清雨离开后,傅寒的视线审视般落在纪清雨身上:“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纪清雨坐在那里,双手绞在一起,一阵沉默。
“你弟弟的演唱会,为什么会唱你的歌?”傅寒继续问,纪清雨坐在沙发上,后背冒汗,他意识到早上傅寒应该是看到纪燃的电话了,并且傅寒很喜欢听纪燃那些歌,也不奇怪也能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
他想找借口,可是傅寒离得太近了,纪清雨脑子一片空白。
“你即使不说,我也可以自己查到,听话一点。”纪清雨被惊得往后缩了一下,又被拽回来,傅寒垂下视线,命令道,“说。”
纪清雨的心跳越来越快,在这场两个人的对弈中很快落在下风,他知道事情很难瞒住,可是纪燃不能信任,难道傅寒就值得相信吗,他们都是睚眦必报的类型,得罪了谁都是麻烦。
“我的嗓子辍学之后意外伤到了,我为了钱,把曲子卖给了纪燃。”纪清雨嗓音发抖,竭力让自己平静,“就是这样。”
傅寒没接他的话,手指抚摸着纪清雨的耳廓,又移动到脆弱的耳骨,他一下一下捏着,似乎在琢磨纪清雨言语中的真实性。
纪清雨心里叹了口气,把脸往傅寒的手上贴,声音发紧,嘴里说着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话:“我爱你,哪有胆子骗你。”
傅寒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恶心到了,猛得松开了手,“你的那些歌,之后万一有纠纷,你是想害得整个傅家跟你一起遭殃吗?”
只不过是担心纪燃会因为这件事名誉受损吧,纪清雨想,“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会嫁给你,更何况纪燃也没怎么样,你消消气吧。”
傅寒停顿了一下,语气莫名地更差了,“他花多少钱买的?”
“……四十万。”
“你现在坐的沙发都不止四十万。”傅寒重重呼出一口气,猛地摔碎岛台上的象牙瓷杯,“那些歌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纪清雨不说话了。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傅寒站起身,纪清雨抬头看他,发现他皱着眉,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厌烦,“有算计我的本事还能活成这样,你也是独一份了。”
纪清雨抿了抿嘴唇,倒也不觉得疼,只是麻木,耳边嗡鸣一下,他的注意力有些涣散。
傅寒的声音传过来,他正吩咐王嫂给他做一份秋梨膏,又细细地和王嫂对了一遍医生开的药。
之后傅寒把手机放在耳侧,似乎在联系什么人,他的脚步越来越远,纪清雨看着他的背影,修长挺拔,他短暂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高二那年,文艺汇演很顺利地结束,傅寒没有上场,节目改成他一个人的钢琴独奏加唱歌。
节目是临时改的,据说傅寒家里出了什么事,他赶着回去处理,放了老师和所有人的鸽子。
纪清雨被赶鸭子上架,虽然之前在livehouse打工,几乎隔三差五就要上台弹琴,但他从没有开口唱过。
他十分忐忑,刚一开口,全场就安静下来,紧接着是沸腾。
他的眼睛只有面前的麦克风和琴键,一场文艺演出在学校里引起了风暴般的轰动。
谢幕时纪清雨看到站在演唱厅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傅寒。
现场这么多人,纪清雨却只能看到他,如同恐怖故事里勾魂夺魄的精灵,在黑暗里歪了歪脑袋,对着纪清雨笑了笑。他消失了,隐匿在黑暗中,好像从未出现。
纪清雨站在台上,有些恍惚。
他的粉丝后援会从livehouse蔓延到了校内,可是纪清雨并不适应,甚至称不上喜欢。
书桌里不间断地出现礼物,他打开过一次,从里面掉出了一本小黄书,ao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他像被马蜂蛰了一样松开手,一下就把那本书塞进了书桌的最里面,之后他委托粉丝后援会的会长,不要再让人给他送礼物了。
他还是一样,独来独往,远离人群。
渐渐地,学校表白墙上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生活似乎也慢慢平静了,他才松了口气。
高中生们的新鲜劲就一会儿,何况他的性格又不怎么讨人喜欢,这件事没多久就落下帷幕,同时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来了,运动会,运动会结束第二天就放暑假。
纪清雨并不擅长体育运动,这种集体活动他一般都是找个地方自己坐着,或者出去走走,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想起那本在他书桌里积灰的成人书籍。
他趁着没人回到教室,躲在校内小公园最偏僻的角落看了起来。
他是看过这些东西的,说来尴尬,他以前还没分化的时候被隔壁水果摊的小马哥带着看过黄片,是两个beta的,他把自己代入进去,也没觉得有什么意思,片子里两个人叫得酣畅淋漓,正至高潮,小马哥见他站起来要走,嚷嚷着问他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可是这本书他却越看越入迷。
他之前从不知道ao之间居然还要这样,alpha的牙齿那么尖,不会很疼吗,那个o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他无意识地咬着手指,一边觉得害怕,一边又神情专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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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翻。
可是这天撞了鬼,书上遮下一层灰蒙蒙的阴影,纪清雨以为要下雨了,抬头看见傅寒的脸。这张脸离得这么近,冲击力太强。
他顿了一下,迟滞地反应半晌,脸红起来,慌忙地想起来要去拿书,可是那书还是被傅寒抢了过去。
纪清雨跳起来要去拿,嘴里喊着,“那是我的东西。”
傅寒把手举得高高的,一下一下在纪清雨眼前晃,纪清雨脑子一片混乱,去拽他的校服衣袖,像只兔子,脸红又气喘吁吁。
“你就这么想要?”傅寒心情似乎很好。
纪清雨又急又燥,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跳得气喘吁吁,眼泪快被傅寒逼出来。燥热、难堪、气恼,他也分不清楚那种情绪更多一些,最后只耳边只剩下傅寒的笑意。
纪清雨的脸一阵燥热,他一只手按在纪清雨的头发上,另一只手拎着那本书,单手往后又翻了几页。感官刺激赤裸裸的,傅寒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微不可察的雨水味,是纪清雨的信息素。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这种。”傅寒细细品鉴,慢条斯理,“我以为你是个乖孩子。”
纪清雨站在原地,终于被惹恼了,他连书都不要了,只想离开,傅寒却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扯回来,“被我发现了这种秘密,不需要拿点东西做封口费吗?”
“你,你,”纪清雨一连好几个你,手攥成拳头,眼睛都急红了,他被气得想哭,他知道自己偷看这种东西是不好,可是傅寒这样做更不好,他很想对着傅寒的脸给他一拳,可是他又不敢真的这么做。
“你什么?你真讨厌,你好烦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傅寒学着纪清雨说话,声音又轻又慢,嘴角勾出揶揄的笑。
“你要什么东西,”纪清雨妥协了,低着头在心底小声咒骂,“我没钱……”
“也没什么,”傅寒摸着下巴想了想,“给我唱首歌吧?”
“你在台上那首,我来的时候你都快唱完了,再重新给我唱一遍。”傅寒拿着那本书在手里转圈,丢回纪清雨怀里,“我要听完整版。”
他找了块干净的树干,靠在上面抱着胳膊,如同一株闲散的玉兰花,漂亮的白瓷色肌肤被树影笼罩,光斑落在他的脸上。
纪清雨怔怔地看着他,很久以后才回神。他有些紧张地唱了起来,傅寒的眼睛缓缓闭上了,他带着一种放松的心情听完了整首歌。
“还算不错。”傅寒这样点评。
纪清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接他的话。
光影折叠成一个带着棱角的透明玻璃,把两人折叠在其中,纪清雨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于是转身离开,这次傅寒没有拦他,他头脑很乱,一口气走出去很远。
明德的夏天很热,热气蒸腾起来,纪清雨的眼前是浮着水蒸气的幻影,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教学楼拐角纪清雨被女性omega撞了一下,那个omega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慌忙地说了对不起,朝着公园的方向离开了。
纪清雨慢半拍地说道,“没事。”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劲,于是转身往回跑。
风掀起他的衣角,纪清雨的步速越来越快,直到看到omega摘掉颈环,朝着坐在石凳上小憩的傅寒走去,才如梦初醒,像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停了下来。
他脚步踟蹰,眼睁睁看着omega俯下身,去亲傅寒的脸颊。他的胸口像被打了一针强力浓酸,又一次,纪清雨意识到,是他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9. 第9章
不是有那种时候吗。
阴天出门忘记带伞,把安眠药当成维生素,考试涂错答题卡,还有刚刚在书本上看到的内容在现实中上演。
空气中omega的信息素浓烈到让纪清雨有些不适。他分化得很晚,受信息素影响也比较小,不像傅寒这种顶尖的a,对o的信息素如此敏感。
纪清雨看到傅寒捂住头,与omega拉开距离,omega仍旧黏在傅寒身上,傅寒想把她撕下去,眼睛却被逼得发红,
于是纪清雨了冲过去,把omega推开。女孩疯了一样挣扎。
纪清雨甚至有些制不住她,被她在手臂上抓了好几道血痕,更不幸的是,傅寒身上释放出的信息素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纪清雨快要坚持不住。
他狠了狠心,一掌敲在女生的后颈上,女生瘫倒在他怀里,失去知觉。
纪清雨的头上全是汗,胳膊上是刺痛发肿的血痕,整个人因为这场搏斗气喘吁吁。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后颈处忽然感受到一阵带着热意的气流,纪清雨的脑海还是一片茫然,迟滞的幻觉欺骗了他,没能及时做出反应,一只手掐住纪清雨的脖子,把他往后拉。
后颈处传来刺骨的酸痛。
浑浊的热意裹着青涩而陌生的欲望,将纪清雨整个人卷进浪潮里。
犬齿刺入,纪清雨浑身发麻,尽全力去掰傅寒的手,可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发情中的alpha都是些疯子,只知道把自己的信息素更多地注入进omega的腺体里,强烈地渴求占有更多领地。而omega在天然的性别压制下总是显得如此渺小。
信息素注入的过程如同一场漫长而难堪的酷刑,纪清雨浑身酸胀难耐,嗓子里发出小声的喘息,眼中雾蒙蒙一片,却无力挣脱。
“松手,傅寒,你是不是疯了,你……你快……放开我!”他奋力挣扎,毫无作用。
傅寒顿了顿,感受到纪清雨的抗拒,情绪激烈起来,他咬地愈发紧了,拢在纪清雨小腹上的手烫得惊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傅寒攥着纪清雨脖子的手上沾满泪珠。
傅寒松嘴的时候,纪清雨脚下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膝盖很痛,身体每一寸都是麻的,带着痒意,呼吸时就连嗓音都在颤,纪清雨盯着眼前的地面,汗水和眼泪混合在一起。
后颈火烧一般,纪清雨浑身冒虚汗,黏腻的触感让他极其不适。
没来得及跑,傅寒便猛得把他捞起来,紧紧揉进自己怀里,仿佛他是个巨大的玩具娃娃,那力道让纪清雨涣散的眼神被迫紧绷,他哭着求傅寒放他一马。
傅寒短暂地抽出自己的犬牙,用动物舔舐的方式去舔纪清雨的伤口,似乎在安慰他,声音喑哑地说着,“没关系,不会很痛的。”
可是下一秒又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啊!”纪清雨彻底没劲了,他蜷缩在傅寒的身体里,任人宰割地喘息着。身体一瞬一瞬颤抖着,眼泪无意识地流淌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寒逐渐从信息素的控制中清醒过来。
纪清雨红着眼看他。
傅寒侧过脸,舔了舔牙齿,像是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他去看纪清雨的后颈,还没来得及看清,纪清雨的手打在他的侧脸,这一巴掌轻得像猫挠,傅寒挑了挑眉,视线凝在他身上。
“傅寒,他们没说错,你就是个混蛋。”纪清雨眼泪直直落下,那种酸意从四肢百骸蔓延,“临时标记要三个月才能消,马上就要暑假了,我还要打工,你咬我,我,我要怎么办,怎么见人?”
傅寒摸了摸自己的脸,擦了一下嘴唇上渗出的血迹,他盯着那血液,沉默地站在原地。
纪清雨擦了擦眼泪,抖着腿去扛旁边的女生,试图把她带去医务室,没走两步,身上忽然一轻,傅寒接过女生,“我来吧。”
“你的脖子也要去看看。”傅寒平静地说,“我叫私人医生来,你等着,别去医务室了,今天这件事可能有问题。”
纪清雨的眼睛依旧是红的,发梢垂落,他的头发半断不长,眼睛里续满泪水,丢下一句,“不用你管。”
他跑了,比兔子还快,撩起一阵细小的风旋。
“喂!”傅寒在身后喊他,他没有回头,低着头穿过长长的教学楼,冲进医务室拿了两片抑制贴,又埋头走了。
纪清雨连下午的运动会都不去了,把抑制贴贴在脖子上,回教室拎起书包收拾东西,直接翘课回家。
他回去的时候有街坊跟他打招呼,他没理,家在老街的最里面,巷子两侧窄窄的墙上都是绿植,离菜市场很近,能听见叫卖声。
他走进楼道时惊扰一只常驻于此的橘猫。小猫喵呜喵呜叫了两声,跳上灰灰的水泥墙逃走了。
居民楼外墙很旧,内里却整洁干净,鲜花放在茶几上的玻璃瓶里,灶台上放着盆还在醒的雪白面团,纪清雨什么都没管,一股脑冲进卧室,把头埋进枕头底下。
他这时才觉得有些难过。
潮水般的感官刺激笼罩住他,他伸手去拽书包,把那本少儿不宜的书扔进床底,什么omega很爽,都是骗人的,他已经快要痛死了。
傅寒是属狗的吗……
林英是下午收摊以后回来的,看见纪清雨吓了一跳,“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没事情干。”纪清雨的声音还是闷,半个小时前他拿着个照镜子照脖子,后颈的红色刺目骇人。
他不愿意再看,贴上防水贴迅速冲了个澡,又去翻出林英唯一一瓶香水,往自己身上猛喷。
纪清雨家有个半开放似的阳台,正好够他坐在阳台上,穿着个白色老头衫,大裤衩一提,拎着吉他练歌。
他的兴致缺缺,橘猫在阳台架子上众多的绿植中间落脚,亲昵地在纪清雨身边蹭了蹭。
林英拎回两条鱼,放在案板上拍晕,把鱼骨拆出来,鱼肉剁成泥,然后洗干净手洗了个水果打开电视。
“清雨,一会煮个鱼丸羮,还有你小马哥让你过两天放了暑假跟他摘果子去。”林英在看黄金档狗血剧,“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纪清雨随意扫出一个音,头发垂落一点在脸侧,大概是尘絮迷了眼,他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我讨厌alpha。”
林英把那个桃子吃了,看着纪清雨的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视线又落回电视上:“孩子大了,有心事都不跟妈妈分享了,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你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我一个中年beta又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你喷这么多干什么。”
纪清雨第二天去livehouse时带着深重的黑眼圈,他的脖子上缠着丝巾,在夏天显得格格不入。
酒吧老板娘皱了皱眉:“小雨,你身上什么味啊,怎么开始喷香水了?”
“嗯……想尝试一下。”纪清雨调试吉他,嘴里咬一片柠檬,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歪着脑袋,用肩膀和脑袋夹住吉他,手里的笔飞快在写。
昏昏沉沉的黄昏里,酒吧角落坐着个人,棱角分明的脸在夜色中晃地惹眼,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纪清雨抬起头,看到傅寒抱着胳膊,神态傲慢,正盯着他的本子看:“这种事情也可以用来写歌吗?”
“你,你怎么在这?”纪清雨有些发懵,“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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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跳过纪清雨的问题,手里递过一张薄薄的黑色卡片,语气不善,“拿着,你也不算亏。”
“啊……”纪清雨摇了摇头,“你拿回去吧,我不要这个。”
“……这里面的钱够你用了,以后就不用打工了。”傅寒说着,表情里全是敷衍和不在意,皱了皱眉又问,“你身上什么味道?”
纪清雨像只被惹恼的兔子,放下吉他摔下本子,也不管面前站着得是谁,愤怒地说,“傅寒,你别以为有钱就能买到所有东西,我会用自己的手挣钱,不用你这样!你当我和那些omega一样吗,你给钱,就可以给你咬?你们就是一群把omega当快消品的混蛋!”
原来他也有这么吓人的时候。纪清雨回忆着,傅寒当时是什么表情来着,惊讶,茫然还是被冒犯到的愤怒,或许仍旧是面无表情,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他的记忆有很多模糊的地方,六年来发情期的反复折磨比他想的还要猛烈,他的身体和头脑都没办法回到十八岁。
他短暂地发了一会呆,然后强迫自己站起来,套上衣服赶去医院。
他不知道傅寒要怎么处理版权的事情,更担心林英的情况,医生看见纪清雨,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怎么能随便给她注射东西?”纪清雨问,强烈的愤怒笼罩住他,“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
“纪先生,那只是生理盐水,”医生说,“您今天不让注射,我们也立刻停止了,本来就应该正常注射的。”
“你们那么多人围在那里,那也是正常流程吗?”纪清雨质问。
“今天是多人会诊,林英女士的情况有所好转了,这件事应该也已经通知过您了,不是吗?”医生说,“林英女士脑子里的肿块本来正好压迫神经,现在位置往一旁移动了,如果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能够通过手术将肿块取出来。”
“你们,你们说真的?”纪清雨心里有一块熄灭已久的火苗被重新点燃了,他激动地抓住医生的领子,“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别激动。”医生推了纪清雨一把,他看着眼前这人,也有些于心不忍,妈妈生了病,自己又是个omega,一个人怎么抗。
“今天您弟弟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您不用担心了,无论如何,最起码还有弟弟支持您,大歌星呢,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医生安慰完纪清雨,却看到对方的脸色更白了,“他今天走的急匆匆的,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您要不联系他一下吧。”
纪清雨去无人处打电话,走廊空空荡荡的,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
纪燃的声音还是温和,“傅寒来找我谈,要把你的歌拿回去,你才跟他过了几天,我以前可真是小瞧你了。”
纪清雨的嗓音紧了紧,低声说,“他找了医生过来,要看我的嗓子,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根本瞒不过去。”
纪清雨以为纪燃会发怒,可他居然只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这件事还有得谈,你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妈妈马上就要做手术了,重要关头,出什么事都有可能。”纪燃那边响起开门声,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纪燃的语调柔和下来,应了几句话,“就这样吧,我可以和他谈,只不过谈得越不顺利,你妈妈就的事就越不好说。”
“我,我不会让他知道的,我不敢的。”纪清雨说着,再一次沉默下来,他总是不敢的,他有挂碍,可是这种挂碍也让他有了希望。
他微低着头,单薄的像个离群索居的影子,靠在医院白的刺目的墙边,细密的汗珠布满额角。
后颈的伤口似乎不会好,明明已经结痂了,却仍旧带着隐痛。
10. 第10章
律师开始频繁地出入别墅,带着繁冗的合同资料,要纪清雨确认。
“纪燃的歌播放量都超过几亿了,”年纪大些的律师把合同翻到下一页,“他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过他是唯一的词曲创作者,这一点是侵犯您权益的……”
纪清雨协助他们做完了剩下的工作,在律师们即将离开的时候站起身:“我希望不要把这件事闹大。”
“纪先生,您现在不止代表自己,更代表傅氏。”律师有些不解地皱起眉,“纪燃和傅总的关系外界一直众说纷纭,这次他表明立场,站在您这边,其实是好事啊。”
立场?
纪清雨没说话,他并不相信。
这件事傅寒为了报复纪燃也好,为了维护傅氏家主妻子的名誉也好,不会是为了他。
他已经自作多情了太多次,这次不会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他靠在墙边,垂下视线,眼前模糊一片,空旷的客厅让他产生一种幻觉,仿佛他是被装在盒子里的鸟,飞不出去,停不下来。
他觉得有些疲惫,头发松散地扎起来,他坐回沙发,看着合同上那些严肃的词句,侧头往窗外看。
窗外一片湛蓝色,浅浅的青裹着柔和的暗影。
他给发了消息,“纪燃的事可不可以找个折中的方式。”
傅寒半小时以后打电话过来。
他接起来,傅寒的声音比冰碴还冷,上来便带着劈头盖脸的讽意,直往纪清雨心尖上戳:“你们俩还真是兄弟情深啊,也是,他当年就是你的好帮手,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嫁给我了,当然要知恩图报了。”
纪清雨连回这句话都不想回。他的手指攥紧沙发上的布料,说出来的话依然平静,“求你了。”
几秒之后,傅寒挂断电话。
纪清雨忽然觉得很累,他只盼着林英能好起来。
这段时间风波不断,纪燃的演出活动被全面暂停了。最近的一次卫视节目,傅寒临时换歌,从自己的曲子换成经典老歌。
众说纷纭,之后,纪燃的四十余首曲子被全平台下架了,歌迷炸开了锅。猜测接踵而至,咒骂声不停,这次却多半是在骂纪燃的。
没过几天,律师再一次拜访的时候带来了新一版的合同,只是说歌是纪燃和纪清雨共同创作,以后纪燃的演唱会用会按照分成划给纪清雨,傅氏会配合纪燃解释本次事件,争取给双方留足体面。
纪清雨打开音乐软件,忽然发现,那些歌的作者栏多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指摸了摸那三个字,手机屏幕亮亮的,他的眼睛也亮亮的。
划了划手机,发现纪燃在社交媒体上发了条声明。大体意思和律师说的一样,看来双方是达成共识了。
纪清雨看了看声明的评论区,仍旧是水军和粉丝的控评,可是随着营销号对纪燃过往黑料的起底,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混杂进来。
“傅寒这是对纪燃由爱生恨了吧,得不到的就毁掉啊。”
“纪燃是绿茶。”
“纪燃还要不要脸,这不就是抄袭吗?”
“抢别人的作品,还好意思说都是自己写的,那些明明都是他哥哥的经历吧!”
“我讨厌的人终于被发现了!”
纪清雨沉默地看着,很奇怪,纪燃终于为了他做过的事付出了一些代价,他明明应该感觉到快意,心底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公告发出去的傍晚,傅寒回来得很早,他的心情似乎格外差,纪清雨听见他开门回家,凑过去帮他拿衣服,居然闻到他的西服上沾着些酒气。
傅寒靠在门边,微微抬头,头发有点散开了,凌乱地散在额头上,看着纪清雨把他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纪清雨转身去厨房把王嫂一早温好的蛋羹端到桌子上,想叫傅寒过来,傅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了。
“你总是这样,”他似乎醉得厉害,手撑在纪清雨身后的椅背上,遮挡住纪清雨头顶的光线,缓缓开口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纪清雨很茫然,总是,什么总是,傅寒或许是把他当成了别人,也或许他不经意之间又干了什么得罪他的事,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立刻就说,“对不起。”
傅寒的神色并没有因此好起来,他的眼皮有些浅浅的红色,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
在纪清雨的印象里,傅寒不爱喝酒,即使喝了也从不会喝醉,可是结婚后才多久,他已经见过两次傅寒这样不清醒的时候了。
傅寒低着头,眼睛平淡地看着他,纪清雨想要起身,又被他按回座位上,傅寒的声音沉得像水,“纪清雨,那些歌加上别人的名字,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为什么要问你的意见。
纪清雨不想和醉鬼多说,他想站起来,可是傅寒已经倾身过来吻他,他的嘴里没有酒味,只有淡淡的薄荷含片的味道。
“你根本什么都不在意。”傅寒喃喃自语,锢在纪清雨下巴上的手发紧,“你什么都不懂。”
纪清雨想,他有在意的东西,只是那个名单里没有傅寒。
他被傅寒亲的发懵,脑子雾蒙蒙一片,几乎停止运转,后脑勺被扣住,泪珠顺着眼边滑下来。
酸梅的海洋爆炸开,将他淹没。
傅寒好热,纪清雨感觉被傅寒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傅寒的手又一次落在他的腺体边缘,低头嗅了嗅,纪清雨的信息素淡得像水。
傅寒显得有些不悦,再一次贴过去,身上的青梅味更重了,可是他得不到回应,纪清雨干涸的身体回应不了他。
他攥在纪清雨腰上的手便收得越来越紧,得不到omega信息素安抚的alpha总是焦躁的,像头上吊着一颗永远也咬不到的苹果,纪清雨还以为傅寒用不了多久就会去找别人疏解欲望,而不是在这里对着他要那点微薄的信息素。
纪清雨也没办法,腺体的伤痕是永久的,即使以后恢复得好,他的信息素味道也会很淡。
可是傅寒很不满意,他又去看纪清雨的腺体,疤痕已经脱落了,新的皮肤是粉色的。
纪清雨以为傅寒要咬他,颤抖着想躲开,可是傅寒只是摸了摸那条伤疤。
纪清雨愣了一下,他又去亲他。纪清雨推不开他,整个人被傅寒裹进怀里,然后傅寒去拨纪清雨的嘴唇,纪清雨张嘴想说话,看上去就像主动在咬傅寒的手指。
傅寒愣了一瞬,停了下来,暧昧而冷慢地笑,视线寒凉:“勾引人倒是在行。”
“我没有……”纪清雨轻轻抓住傅寒的手,希望他放开。
“没有?那你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傅寒又在说这种曲解别人意图的话。
纪清雨被噎了一下,有点破罐子破摔地呛了回去:“对,我,我处心积虑,我好不容易和你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能觊觎你。”
纪清雨欣赏了两秒傅寒无话可说的表情,傅寒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怔然,松开了捏着纪清雨下巴的手。
可是很快,不等纪清雨逃开,他就反应过来,用更狠的力道去咬他。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撕成两瓣。
夜雨寒凉,雨声裹着水雾,把两人笼罩在卧室里,房间安安静静,被子里却传来两身低哑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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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傅寒经验丰富,纪清雨又什么都不懂,被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又疼又难受,整个人宛若一条被腌入味的咸鱼。
到了半夜,纪清雨迷迷糊糊地起床想去喝水,他起身时整个人几乎要散架,腰格外酸,他尝试起身,试了几次才成功。
杯子被他碰到地面,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寂静的夜里显得很突兀,纪清雨怕吵到傅寒,回头却发现那个宽阔的人影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纪清雨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像被烙铁烫到,猛得收回手,他的困意当下便醒了一半。
纪清雨试图把他从床上晃醒,他拍拍傅寒的背,低声叫傅寒的名字,对方都没反应。
他只能在半夜十分抱歉地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医生让纪清雨先找点药给傅寒吃,他要后半夜才能到。
纪清雨手忙脚乱地去找药,到了傅寒嘴边却死活塞不进去,把纪清雨急得满头大汗,想照着傅寒这张帅脸来两拳,他心想傅寒明明是个病人,不知道刚刚哪里来得力气折腾他。
他侧靠在床边,盯着手里的白色药片发愁,床边开了个小夜灯,他低头就能看到傅寒的侧脸。
真是好看,纪清雨一时愣了神,伸手去摸傅寒的鼻梁,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脆弱,眉头微微蹙起,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纪清雨怔怔失神,心想这样一张脸,怎么长在如此喜怒无常的人身上。
傅寒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纪清雨愣在原地。
“你醒了,你发烧了,把药吃了吧,医生一会就过来。”他的手还在傅寒的鼻梁上没放下来,只能露出个尴尬的笑。
傅寒握住纪清雨的手,很听话地去拿纪清雨手心里的药。
“先等一下,我问问医生喝了酒能吃这药吗。”纪清雨把手收回去,决定再和医生确认一遍,傅寒安静地看着他,视线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
像静静蛰伏的野兽。
纪清雨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替他盖了盖被,把药喂下去后想起身去拿条凉水打过的毛巾,可是还没动,手就已经被傅寒拉住。
“你要去哪?”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傅寒的眼睛还是红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我去给你拿毛巾。”纪清雨不跟病号计较,放低声音哄道。
傅寒的额头上全是汗,眼睛也湿漉漉的,他像黑暗中的精灵,傲慢美丽。
“会回来吗?”
“回来的。”
“骗我。”
“不骗你。”
傅寒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背对纪清雨躺了下来,这样亲昵到近乎撒娇的动作,或许是把他当做纪燃了吧。
纪清雨不觉得自己有此等殊荣。
黑暗中传来一道轻得仿佛是幻觉的自言自语:“明明是写给我的……不在乎歌,是不是也不在乎我,你到底在乎谁,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这个骗子,你如果骗了我,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
傅寒的声音太小了,纪清雨只能听清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拼凑了半天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傅寒让他无可奈何,只能配合着他一遍一遍说对不起,说他不会离开。
夜色低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来了,纪清雨把位置让出来,想了半天,他又去浴室把毛巾用冷水打湿,推开卧室门递给医生。
忙完以后他不敢走,靠在门边看着窗外的夜色,稍许怔然,又抹了把脸,咬了下舌尖,一点尖锐的余痛。
他从前为了嗓子从不抽烟,现在却很想来一根,短暂地麻痹自己的神经。
11. 第11章
傅寒应该是忘了自己昨晚做了什么,醒来跟没事人一样,吃了几片感冒药又变回那副高不可攀的傲慢样子,纪清雨也就配合他一起失忆了。
医生说是喝了太多酒,情绪波动又太大,最近一段时间傅寒太过操劳。
纪清雨并不了解傅寒有多累,傅寒也从不跟他说。
医生叮嘱了很多,也连带着叮嘱了他这个家属很多,可是傅寒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依旧每天早出晚归。
纪清雨没办法管他,他自己也要写歌,忙了起来。
纪清雨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摸起来一看是囡囡,按下接听,对面的女声笑吟吟地传过来:“老师,你什么时候来呀,我的作业都写完了,你要来检查呀!”
“我明天就过去。”纪清雨想了想,去翻他带过来的剧本和新歌,“囡囡,舞台剧你的部分排练得怎么样了?”
“我很认真的练了哦。”囡囡说。
“嗯。”纪清雨说,“你们也放暑假了吧,如果想试试的话,我可以把大家都召集起来。”
“好呀。”囡囡的声音雀跃,带着几声欢呼,纪清雨也跟着笑了起来。
京市有不少展演厅。
他联系了其中最便宜的一家,即使这样也依旧花去了他大半年的积蓄,这家展演厅在小山上,虽然在郊区,却离几个孩子家都很近。
他们开始排练,展演厅老板是个精明的alpha,和纪清雨商量下来,一个月后就要卖票,值不回票价,这一个月的场地费还要翻倍。
囡囡牵着纪清雨的手:“老师,不要担心,我们都在呢。”
舞台剧的主题是摇滚版格林童话,纪清雨一个人包了所有的词曲创作,小朋友们也各有分工。
音乐部分是纪清雨一点一点写的,对他还说不算很难,但是剩下的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却让他犯了愁。
舞台布景,道具,一切的一切。他甚至不敢把这些东西带回家去,照傅寒的性子一定会说这些东西是纸糊的破烂。
纪清雨变得很忙碌,有几天甚至后半夜还窝在展演厅想布景和转场,拿着本子一遍一遍改。
这场舞台剧他刚刚带囡囡他们时就开始筹备了,不仅是孩子们需要一个正式的演出场合做积累,更是为了他自己,他希望能够创作出更多自己的作品。
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总也不觉得累。
纪清雨回家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黑暗的,他的动作很轻,不想触傅寒的霉头,倒在客房的床上就睡,连着几天下来,他都没有和傅寒见面,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直到某天晚上回家,他看见客房亮着灯。
傅寒一脸不善地坐在床边。
纪清雨按开手机,已经半夜三点了,傅寒今天明明清晨就出去开会了,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纪清雨客气地笑笑,背贴在门边,傅寒似乎才意识到他的存在,视线从手中的书上转移到纪清雨身上,缓慢地挑了挑眉。
“站在那里干什么?”傅寒问,“过来躺下。”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纪清雨尴尬地笑着,腿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傅寒的神情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楚,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如同夜色中的一尊佛像。
“你……要在这里睡吗,这个床比较小,可能会有点挤。”纪清雨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笑容也挂上一丝讨好。
傅寒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不耐地把头发往后抓,露出光洁的额头,这让他本就锋利的五官显得更加尖锐,他抬了抬下巴,“我的家,我想睡哪里还要你同意吗?”
“不,不用,”纪清雨说,“那你休息,我去主卧。”
傅寒的表情带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困倦让他的耐心变得格外少,他把腿上的书随意扔在床边,姿态散漫,眼神冰冷,“纪清雨,这几天你都是凌晨后才回家,这里是旅馆吗,你连招呼都不打,睡一觉就走?”
“我还没有好,而且你也需要休息。”纪清雨不知道傅寒又犯什么病,他也很累,不想在这里周旋,于是语气软了下来,求饶般说,“我怕打扰到你,今晚能不能别再来了。”
“凭什么?”傅寒舒一口气,他没穿上衣,凶猛的纹身盘旋在肌肉上,仿佛有生命一般,那只凶兽怒目圆睁。
“我……都说了,我还没好。”
“所以呢?”
“所以我不舒服,我受不了的,我……我让你抱,行吗?”纪清雨脸红燥热地试图反抗,他是真的累了。
“这算什么条件?我现在也可以抱你。”傅寒仍旧闲散地靠在床边,饶有兴味地歪了歪头,轻缓地说。
纪清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微低着头,头发垂下来,声音小的像蚊子叫,“那,我抱你,可以吗?”
“什么?”傅寒挑了挑眉,“你抱谁。”
纪清雨的声音更小了,他的手攥在一起,心底骂了傅寒几遍,嘴上依旧乖觉,“抱……老公。”
傅寒嗤笑起来,玩味地看着他,罕见地没有提出异议,在灯光下长久地凝视纪清雨,然后关灯翻身,留下个冷漠的背影。
说出这样的话,即使是纪清雨脸皮如此厚的人也会感到难堪,他脱了衣服,换上睡衣,仓鼠般屈膝上床,缩进被子里。
两个人在这个小床上只能紧紧贴在一起,他伸出手,搭在傅寒的腰上。
alpha的体温太烫了。
纪清雨这样想着,却太过疲惫,眼皮打架,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淡淡的青梅味道裹着清爽的冷调香薰,纪清雨紧绷了很久的神经松懈下来。
梦里有人一直在轻缓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他感觉自己的后颈上冰凉一片,一种舒适的药草香味在鼻尖萦绕。
一夜无眠,闹钟响起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身旁是空的。
很不愿意承认,可是这是纪清雨最近一段时间睡得最好的夜晚。
傅寒又离开了。
纪清雨照例去展演厅,最近没有演出,整个展演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大叔坐在座位上看他们排练。
囡囡弹了好几遍吉他,音都对了,配上舞蹈就开始出错。
纪清雨的额头上也开始出汗,他面上不显,仍旧鼓励道,“别着急,我们再来一次,慢慢来就好。”
他蹲下的时候一阵腰痛,只能站在台下,看他们排练,不知不觉,身旁多出个人来。
大叔手里捧着保温杯,鼻梁上架着个细框眼镜,“你这小朋友的舞蹈是谁编的,对小孩来说太难了,和曲子也合不上。”
“我在网上花钱请了人。”纪清雨有些戒备,问道,“您是?”
“我是这的保安,山上的展演厅和林子都归我,我就住后山上。”大叔推了推眼镜,指挥囡囡道,“小姑娘,你别跳了,看我怎么跳的。”
纪清雨觉得有些荒谬,推己及人,怕这大叔闪着老腰。只见他找了根红绳往腰上一勒,还真有那么点架势,他把保温杯塞进纪清雨手里,“剩下的几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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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别玩了,都过来看着。”
“你,小伙子,长得挺漂亮的,怎么人这么呆,你去给我伴奏去。”纪清雨意识到大叔是在叫他,立刻应声,他把保温杯放在钢琴上,虚虚地坐了下来。
一曲结束,纪清雨眼睛都看直了,这人绝对是个练家子,他简直想跪求他当他们的舞蹈老师。
“卧虎藏龙啊,您太厉害了,我刚刚眼睛都没从您身上下来过。”纪清雨什么好听捡着什么说,奉承话一箩筐,大叔很受用,拍了拍纪清雨的肩膀。
“我年轻的时候,咳咳,也是很辉煌的。”大叔说,“叫我林枫就行。”
“有多辉煌?”纪清雨打探。
“居委会话剧团一颗草。”林枫毫不谦虚,“教你们这些愣头青,绰绰有余了。”
“小伙子,我看你眼下浮青,年纪轻轻腰还不好,是不是太缺乏锻炼了。”或许是看纪清雨嘴甜,林枫格外关心了几句。
纪清雨有些命苦地笑了笑。
有了林枫叔的帮助,今天的排练时长缩短了三分之一,家长们来接的时候,还不到晚饭点。
囡囡的妈妈工作很忙,没法提前过来,爸爸又赶巧出差,纪清雨想了想,干脆提前结束了独自加班的时间,决定带着囡囡去商场找点吃的。
可是还没来得及坐上巴士,傅寒的视频电话便打了过来。
“今晚回家吃饭,律师也会过来,把你版权的事收个尾。”傅寒看起来有点累,秘书在旁边低着头翻页,往他手里送文件。
“我要陪学生吃饭,可能回不去。”纪清雨温声说。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傅寒也看到纪清雨手里牵着的小鬼头,囡囡看着傅寒,小声对纪清雨说:“哇,好帅!”
“把她带过来一起吃。”傅寒说完,又有人在叫傅总,他的视线在纪清雨脸上掠了两下,甩下句,“挂了。”
纪清雨有些无奈,他蹲下身,扶着囡囡的肩膀,带着征询的语气,“囡囡,你想跟老师回家吃吗?你要觉得不自在,我们就在外面,老师都可以。”
“我们去吧!”囡囡有点兴奋,“纪老师,你老公好帅啊!他简直是我的理想型!”
纪清雨沉默半晌,觉得囡囡看男人的眼光不行。
回家的路比去商场远很多,纪清雨叫了辆车,囡囡一路上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纪清雨见她这幅样子,已经开始担心一会傅寒要是不搭理囡囡,她会留下童年阴影。
“纪老师,悄悄告诉你,其实最近的网络上的事情我都看了哦。”囡囡靠在纪清雨身边,“他们说好多不好听的话,可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要理他们。纪老师,如果你老公真的和你弟弟有什么的话,无论他有多帅……我都……不会喜欢他……”
囡囡毕竟还只是个刚上四年级的孩子,精力有限,在出租车的颠簸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纪清雨把肩膀放低,让囡囡的头落在一个合适的位置。
窗外树影重叠掠过,暗淡的昏黄光线让一切都不那么真实,长夏过了一半,蝉的叫声都衰弱下来。
车载电台里播放着娱乐新闻,语调夸张,“傅寒曾多次出现在纪燃演唱会的vip位置,现在,两人又起版权纠纷,不知道是否是傅寒仍旧对纪燃念念不忘。”
司机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纪清雨,视线从后视镜里打量他,纪清雨尴尬地躲避开,心中发紧,思绪跟着电台回到六年前的夏天。
那时也是一样的燥热,让人心中烦闷又厌倦。
12. 第12章
认识纪燃是在暑假。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那张银行卡没送出去,傅寒却也没生气,只是纪清雨被他折腾得没消停过。
傅寒叫了一群朋友来livehouse喝酒,常常出现。
每当傅寒撑着下巴坐在台下,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纪清雨就浑身发毛。偏偏他也不做什么,只是坐着听歌。
傅寒就像一个不请自来的煞星,或许是觉得纪清雨新鲜,也许只是单纯找个就近的地方喝酒。
某一次捧场的人格外多,那是纪清雨第一次见纪燃。
纪燃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脖子上带着止咬项圈,项圈是上流社会才会用的东西,他披着那层礼貌而客气的皮,仰头喝了一整杯干马天尼,又喝了面前一整排shot,居然神智清醒,一点没醉。
傅寒坐在人群最中心,傲慢冷淡,带着种散漫的厌倦感,他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兴致缺缺。
衣服上徽章反射出金属的冷调色泽,他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衬衫领带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胸口敞开一大片,露出健硕的腹肌。
一群人似乎是刚结束某个正式场合,来喝酒放松。
似乎察觉到纪清雨的视线,傅寒侧过脸,眼神穿过人群,牢牢锁定。
纪清雨呼吸一窒。
傅寒的目光冷而沉,他的心跳变得剧烈到不受控制,在胸膛里疯狂跳动,他只能努力将精力集中到吉他上,半低着头弹起今天第一首抒情歌。
“傅寒。”有人叫他,嗓门很大,纪清雨能听到,“台上那个我们学校的。”
“全额奖学金,靠资助的,玩玩也没什么。”那人继续说,神态谄媚,纪清雨记得他,是京市龙头企业的公子哥许盛,“你要喜欢,我给你弄过来?”
他在校最张扬,身旁omega不重样。
其实傅寒也不重样。
纪清雨想,他们是同类人,天生就拥有一切,普通人沾上一点,却要面临灭顶之灾。
纪清雨惴惴不安,手指僵硬,思考要不要提前跑路。
傅寒听着许盛献媚,歪着头笑了笑,手指撑在脸侧,像听到什么笑话:“我喜欢?我为什么要喜欢贫民窟里的灰姑娘。”
“你真不喜欢,那我可就上了?”许盛先是征询了头狼的意见,见傅寒没兴趣,才敢动手,他真的站了起来,盯着纪清雨这头肥美的猎物,有些奇怪地道,“你们说这小东西这么热的天围什么丝巾,不是发情了吧?”
“他要是没发情,我不介意帮帮他。”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
许盛也很得意,对这样无权无势的小玩意,他势在必得。
纪清雨的眼睛是弯弯的笑眼,可气质却是冷的,淡漠疏离,带着种阴郁,仿佛三月的季雨,让人心痒难耐。
“说起来,我还从没玩过他这样的,贫民窟里出来的,不会甩不掉吧。”许盛笑着说,“不过吃腻了庸俗的,换点清粥小菜才解腻啊。”
抒情歌唱到一半,纪清雨停了下来,他转身想走。
许盛冲过去拽住他,手里拎着瓶啤酒,试图往纪清雨嘴里灌。周围的酒保没人敢上,这群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哪个都得罪不起。
纪清雨被攥着头发,酒瓶磕到牙齿,刺激性液体让他难以招架,他拼命挣扎,却忘了自己已经不是beta,而是天然就弱小的omega。
众人吹着口哨,起哄,尖叫。
傅寒点燃一根烟,烟雾中看不清他的脸,酒精被灌进半瓶,许盛还要搞更大的,他去扯纪清雨脖子上的围巾,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傅寒就在这时站了起来,黑漆漆的光线,手里的烟刺目滚烫,他拽开许盛的胳膊,一拳打了上去。
许盛那张孟浪又轻浮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嘴角淤青,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有些茫然地问道:“你不是说你不玩吗?”
傅寒没说话,活动了一下脖子,他缓慢地走了两步,随手拎起桌上未开封的酒瓶,对着许盛就砸了下去。
玻璃碎裂,许盛惨叫一声,捂住额头,鲜血淌了半张脸,却不敢躲也不敢骂,周围也响起几声尖叫,傅寒不紧不慢,又抽了一口手中的烟,烟雾弥漫,他拎起新的酒,对准同一个位置继续砸。
一连砸了三个瓶子,周围死寂,空气仿佛静止下来,纪清雨才缓过神,拎着吉他愣在原地,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到颈侧。
“累了。”傅寒慢吞吞地说,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几瓶,“剩下的你自己动手吧。”
贴近傅寒的漂亮omega被吓得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
纪清雨也吓傻了。
全场只有纪燃一个人神色如常,平静地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冰酒,眼神凉凉地盯着纪清雨。
许盛几乎站不住了,他想求饶,却看见傅寒嘴角的冷笑,那点黑色的纹身从傅寒的胸口露出来,他颤颤巍巍拿起瓶子,纪清雨忽然小声说:“够了。”
“别再砸了。”
那天傅寒的样子让纪清雨深深畏惧,他差点忘了,傅寒从来都是这种人,后来许盛再没出现过。
自从那之后纪清雨逐渐和纪燃有了交集,纪燃每天送花给纪清雨,说是他的粉丝。
而傅寒再却没怎么来过,那条丝巾纪清雨围了一个夏天,临时标记终于消失了,纪清雨松了口气,却不知道那只是个开始。
出租车行驶到站,纪清雨回神,和刚刚睡醒的囡囡一起下了车。傅寒就靠在门口,穿一身休闲装,挑眉看着他们。
“进来吃饭。”傅寒甩下一句话,先一步回屋了。
囡囡大概是被吓到了,始终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低头吃饭,纪清雨怕她不好意思,往她的碗里一直夹菜。
傅寒说:“你都给她夹了小半碗了,自己吃不吃了?”
纪清雨默默往傅寒的碗里也夹了几块红烧肉。
傅寒不说话了。
饭后,纪清雨联系了囡囡的妈妈,对面万分抱歉地说刚刚加完班,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开车过来。
纪清雨便让囡囡随便转转,自己去和律师对最后的收尾工作。
不过就是些附加合同和条款,他这个业余人听着律师交代就行了,处理完之后他送走律师,去找王嫂端了果汁,转头发现囡囡和傅寒都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最后在钢琴室看到他们俩。
钢琴室的门只开了个小缝,傅寒坐在囡囡旁边,囡囡嘴里正绘声绘色地念叨着什么,傅寒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居然听得很专注的样子,纪清雨有种不祥的预感。
“纪老师刚来的时候比现在瘦多了,精神也不太好,我妈妈差点就没让他继续教,结果上完一节课之后,说什么都要让他留下了。”囡囡回忆着,“纪老师教了我很久了,他脾气很好,就是身体好像不太好,总是心事重重的。”
“他几年前也是这幅样子?没什么变化吗?”傅寒问,手里攥着个橘子,来回把玩,看起来只是在闲聊,毫不在意,“也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凑合过的样子?”
“那时纪老师的状态比现在差多了,他当时一个人要教好多人,还要打别的工。”囡囡大概是被傅寒的美色蛊惑,没什么防备的就把所有事都说了,“你都不知道,他当时过得可惨了!”
傅寒不抛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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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橘子了,眉头皱起,“他那种人,还会过得不好?”
“当然了,他又不是什么超人,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要打这么多份工,他也不告诉我,只说我是个小孩子,不让我管,这不歧视小孩吗?”囡囡小声念叨。
傅寒又问了什么,他听不清,他们两个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在说什么悄悄话,说了足足十分钟还没完,纪清雨越听越着急,一不小心把门推开了。
吱呀一声,一大一小立刻止住话头。
“果汁来了!”纪清雨急忙装作刚刚才来,推门进去,露出个尴尬的微笑。
傅寒挑眉看他,拿过果汁,眼睛在他身上打量,“是太瘦了,摸着硌手。”
纪清雨轻轻把手从傅寒手心里拽出来。
他把囡囡拉过来,往门外走。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纪清雨问,“你可别看他长得好看,你一不小心就被他骗了。”
囡囡的小手拉着他的手,手里还是没喝完的果汁,她又喝了一口,眼睛一眨一眨:“他刚刚问我,你的嗓子当年看起来痛不痛?是不是需要吃止痛药,有没有因为嗓子的事不开心,我跟他说没有。他还问我,你刚来教我的时候心情怎么样,是开心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我说你没难过过。”
“做得好,”纪清雨顿了一下,心想傅寒还真是在乎他的嗓子啊,可能很遗憾他不能随时给他来一首了吧。
“老师,我想他并不是什么坏人吧?”囡囡问。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可能傅寒在囡囡面前表现得还算亲切,但是对别人来说却不一定。
但纪清雨还是说:“对,他是个好人。”
“那正式演出的时候我们能请他来看吗?”囡囡问,“我想一个老公如果爱自己的妻子的话,一定会为了他的作品自豪的,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算了吧,”纪清雨笑了笑,理了理囡囡的头发,“他不会喜欢的,这种小事他也看不上眼。”
“谁说我看不上眼?”身后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傅寒靠在墙边,屈膝抱住双臂,散漫地看着他,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了,连一点偷听别人说话的心虚都没有。
“那我到时候给你留个位置?”纪清雨被吓了一跳,语气有些勉强,本来舞台剧的事虽然忙,但他并不觉得有压力,一想到傅寒要来就紧张起来,“其实你也不用勉强,我知道你事情很多。”
“位置留出来。”傅寒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囡囡的妈妈也赶了过来,王嫂说已经到门口了。
纪清雨牵着囡囡往外走,最后一个问题,囡囡却还在问:“傅哥哥,你和老师在家里谁说了算啊?”
傅寒站在纪清雨旁边,和囡囡一起看向他,颇有打算听他怎么回答的意思。
纪清雨咬了咬牙,不想在囡囡面前丢份,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是我说了算。”
“傅哥哥,是这样吗?”囡囡去看傅寒,没说完,就被连连道谢的妈妈接走了。
纪清雨松了口气,扶着门对着囡囡挥了挥手。回过头一看,傅寒眸色深沉地打量着他,极具侵略性地俯身,语气恶劣,“再说一次?”
纪清雨手指蜷缩一下,立刻表示:“你说了算。”
傅寒的眼眸又深了几分。
纪清雨又连忙补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然是我说了算,你最好认真记好了,”傅寒似乎被他听话的态度取悦到了。
可纪清雨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攥了起来,“既然你那几年那么惨,何不再来骗我一次,你知道,看在我们那么有交情的份上,我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13. 第13章
说得好像自己没去找过一样。
纪清雨假装没听见,快速离开,结束了这个话题。
晚上他睡得并不好。干燥的空气里夹杂着些稍纵即逝的冷意,他的身体习惯性地盗汗,这种情况已经很久都没出现了,今天却又一次反复。
半夜纪清雨醒了一次,他起身,按开手机,发现已经三点了,头条推送给他不少娱乐新闻,有一条弹进纪燃的剪辑切片。
纪燃没躲几天,又上了新的综艺。
纪清雨迷迷糊糊看了两眼,发现纪燃开始营销和自己的亲情,试图把两人所谓的高中友谊营销成纪清雨把版权给他的证据。
“我和哥哥小时候联系很少,后来我们相认,还是在暑假,他在酒吧里打工,差点被人为难,我就去救了他。”纪燃看侧身坐着,没事人一样,脸上仍然勾着笑。
“说来也巧,您当时和傅寒也是一个学校的吧?你们三个人还真有缘分。”主持人不放过任何猛料,拎着纪燃最有话题的绯闻问。
“是啊,其实我和傅寒熟悉,也是因为他欺负我哥,才不打不相识。”纪燃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们当时关系好像并不好,我记得我去后台找纪清雨,看到傅寒把他堵在角落里,好像在威胁他。”
“还以为傅总高中就和夫人关系很好呢。”主持人打圆场,扯开话题又问,“那后来,您和哥哥还发生过那些趣事呢?”
纪燃坐在那里,带着点无辜,像个善解人意又精致懂事的洋娃娃,很容易就挑动起他人的同情心。
“还真有一件。”纪燃说,“我哥高三的时候似乎得罪了傅寒,被他逼着退学了,当时我哥可惨了,还是我援助得他。”
傅寒似乎听到点声音,迷迷糊糊把纪清雨的手机扣下,头埋在纪清雨颈侧,呼吸滚烫,语气恶劣,“睡觉。”
纪清雨乖乖躺下,顶着天花板,他有点睡不着了。
纪燃的话真假掺半,却让人无法解释,这样下去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其实他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也并不知道为什么纪燃一直都如此忌惮他。
第二天,他决定去找纪燃谈一谈,纪燃欣然同意,两人在咖啡店会面。
纪清雨走过去的时候纪燃的咖啡还一动没动,他看着窗外,并不在意纪清雨已经落座。
“哥,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纪燃仿佛和纪清雨之间什么也没发生,笑容温和,“你就算落魄成那样了,还是能峰回路转,我呢,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害人,靠自己抢歌,靠自己制造舆论吗。
纪清雨没说话,纪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窗外车水马龙,他们的位置隐蔽安静,外面是防窥玻璃,没人能看见。
“我不会跟你对着干的,这次是个意外,之后我都不会影响你,更不会跟你抢什么,”纪清雨在乎的只是林英平安罢了,其他都可以靠边放,他语调平静,“我跟你保证。”
“不对着干?”纪燃低头旋转着手上的奢牌戒指,面无表情,“你什么都不做,就能写出这种歌,什么都不付出,就可以被傅寒喜欢,你凭什么?”
纪燃的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快就又被微笑掩饰过去,“明明老老实实做个摆设就行了,还要我费心思解决你的事,要不是因为你有用,我不会让你还能好好坐在这里。”
有用?纪清雨默然,他差点忘记纪家从傅寒那里拿了多少好处,这样想来这桩婚事真是一本万利,纪家的确将他的价值最大发挥。
“对不起,再也不会了,”纪清雨说,他在纪燃面前总是落败,没什么话语权。
纪清雨觉得即使出了这种事,纪燃也依旧游刃有余,他很快就重振旗鼓,并且想方设法来将他一军。
在纪燃面前,纪清雨总是输,授人以柄,永远都只能低头。纪燃从来知道纪清雨不敢违抗,这样一点小差错已经让他无法容忍。
纪清雨低着头,觉得自己是纪燃面前一条只能听之任之的狗。
不用他发话,纪清雨就会为了面前那块骨头拼尽全力,任他羞辱。
纪清雨从不敢违逆纪燃,因为他知道,纪燃是真的狠心,如果他超出纪燃的掌握,就会像一块无用的垃圾被他轻易扼杀掉。
手中那杯咖啡缓慢地旋转着,窗外的人流步履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有他停在原地,困在阴影之间。
天空好像一副泼了墨的油彩,倾盆大雨冲刷每一块城市天阶,纪清雨感觉到一阵难过,他把这种情绪忽略过去。
“好了哥,你也尽力挽回了,我相信你,这不过是个意外,毕竟你最近也做得很好,爸也很开心,以后说不定还需要你做更多事,”纪燃推过来一份文件,是医院的诊断报告,“你知道阿姨的病情有所好转了吧,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就可以熬出头了,你说呢。”
他站起来,戴上墨镜,“回去吧,还有惊喜在等着你,你这么对我,我总要给你点回报。”
回报?纪清雨攥紧手里的咖啡杯,经纪人在门口等纪燃,纪燃路过纪清雨的时候,轻飘飘的把整杯咖啡都泼到他的身上。
纪清雨愣了一下,没有躲。
服务员正要过来收拾餐具,有些惊愕地看着他,忙给他递纸巾,他擦了擦脸,摆摆手说没事。
他去盥洗室,对着镜子拿纸巾去擦,头发和衣服上都是咖啡渍,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衣服。
这里没有人,本来还很平静,下一秒不知为何忽然鼻头发酸,纪清雨颤抖着,眼眶却像火烧一样,忍不住一阵刺痛。
他反复尝试擦掉身上的颜色,却毫无作用。
回到座位的时候纪清雨的头发上滴着水珠,他翻开报告,首页显示:病人的情况已经好转。
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痛,嘴角挂着笑,病例上林英的照片是她还没生病的模样,笑意鲜活。
他看了很久,一遍又一遍。
直到服务生走过来,“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纪清雨像个游魂,已经到晚饭的点了,却不知道要去哪,最后本能地去了展演厅,一个人坐在台边,把脏衣服换下来,穿了件戏服。
脖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却忽然觉得疼,不仅是脖子,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他张了张嘴,尝试发音,试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还能奢望什么呢,几乎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这样呆坐着,纪清雨忽然想起纪燃在采访里说的话。
六年前,傅寒的确找过他麻烦,那是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纪清雨在后台等纪燃过来,他们约好了一起去吃夜宵。
纪燃对他和别人不同,亲切、温柔、热烈,和傅寒的咄咄逼人不同,纪燃总是体贴他,他们还是同姓。
纪清雨想,如果他有个弟弟,大概就是纪燃这样的。
说起来傅寒也比他小,可是因为傅寒成熟又骇人的做派,他经常忘记这点。
化妆室的门被人敲了敲,纪清雨眼睛亮了亮,还没来得及说请进,傅寒便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止咬器,视线落在纪清雨的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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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上。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纪清雨没注意,只是看着他越走越近,纪清雨的手绷紧了,后背全是冷汗。
傅寒已经走到他面前,他看清了傅寒手里的东西,是花,傅寒随意地把那束花扔在桌子上,低头去解纪清雨的丝巾。
纪清雨干笑一下,抬手想阻止,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干嘛?”
“放暑假前的那个omega我查了查,没查出门道,不过她已经退学了,很有可能是我家里人搞得鬼。”傅寒没搭理他,解下丝巾,认真看了看纪清雨的腺体。纪清雨耳朵通红,心跳如擂鼓,可是傅寒很快放过他,“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我知道,没关系的。”临时标记快要消失了,可是傅寒一接近,他的身上就不对劲,紧张,心跳加速,腺体也跟着发烫,他想他们彼此的信息素匹配度一定很高。
纪清雨低着头,以为傅寒交代完就应该走了,可是那道影子仍旧站在他面前,傅寒扣住他的后脑,带着点强迫意味地让他抬起头来。
纪清雨头脑发懵,傅寒的手摸着纪清雨的嘴唇,垂眼看他:“你接过吻吗?”
“……啊?”纪清雨磕磕绊绊,嘴巴打结,他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像被扔进沸水里煮的一条鱼,上下摇滚,心中打鼓。
傅寒的手指伸进他的口腔里,把他的舌头往下压,“你都成年了,也该玩玩了,我可以教你。”
“那天我听见纪燃叫你哥哥了,我也比你小,”傅寒戏谑地一笑,语气轻佻,“说起来我也该叫你哥哥。”
纪清雨脑子一片混沌,一边想使不得,还是我叫你大爷吧,不然多折寿啊,一边想,如果他现在咬傅寒的手指会怎么样。
“算了,现在摘下止咬器,我的自制力没那么好。”傅寒低头拨弄纪清雨的唇瓣,他被傅寒拎起来,不轻不重地撞在墙角,傅寒的腿卡在他的双腿之间,他不能动,傅寒凑近他的耳畔,声音像最上等名贵的低音提琴,嘴里的话却下流地让他难以忍受,“教你点更刺激的,你不愿意就告诉我。”
傅寒用膝盖贴近,纪清雨被逼得流下眼泪,强烈的刺激让纪清雨克制不住地释放出信息素,雨水味笼罩整片休息室。
傅寒的铁质止咬器磨着纪清雨的腺体,纪清雨抓在傅寒后背上的手收劲又松开,门又一次被人敲响,纪燃的声音传进来,“哥,你在里面吗,你方便的话我就进去了?”
纪清雨被吓了一跳,猛得推开傅寒,颤抖着扯过一旁的外套,把自己裹住,狼狈地躲在傅寒身后。傅寒回过头,面色不善地看着纪燃。
“傅寒?”纪燃也怔住了,语气里带着些试探,还有几分了然,“你怎么在这?”
“跟你有关系吗,”傅寒不置可否,散漫地回头看纪燃,止咬器泛着不祥的冷光,身体还挡在纪清雨身前。
双方对峙,空气中都是火药味,似乎只要一个火星就能把窄小的房间引燃,混乱、痛楚、恐慌同时塞进纪清雨的身体,他的大脑宕机了。
傅寒和纪燃吵了起来,声音尖锐,言辞激烈,他只依稀听到一句:“傅寒,你家里那些破事处理干净了吗,还有空来撩拨别人?你不怕把无辜的人一起卷进去?”
争端停息了。
纪燃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傅寒身边扯走纪清雨,傅寒没有拦他。
纪清雨没搞清状况,惶惑回头,看见傅寒盯着桌子上的茉莉花,面容藏在更衣室的阴影里,什么神情他看不清楚,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或许是谢谢,又或者别的,可是最后说什么都来不及。
14. 第14章
纪清雨正想着,展演厅的灯亮了,刺目的光线让纪清雨有些难受地眯了眯眼。
来人是林枫,手里拿着个扫把,“我以为进贼了呢,你一个人在这干啥?”
纪清雨攥了攥手,站起身,小声道:“对不起,我马上走。”
林枫走过来,皱眉看他,纪清雨被包裹在戏服里,像一片快要摔倒的纸,他的头发温顺地挂在肩膀边,眼眶下面是浮起的红。
“孩子,你要不要去我那喝杯茶啊?”林枫挠挠脑袋,“说起来,我也有个孩子,跟你差不多大了,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
纪清雨低着头,眼睛有些失焦,不知道为何就将心事倾诉给了林枫,“叔,我觉得自己不够好,高中辍学,一事无成,嗓子也哑了,身体很差,名声也很差……”
“起码你不抽烟,不酗酒,五官漂亮三观端正,而且你很有才啊。”林枫点燃一支烟,细细的烟雾在空中漂浮起来,“遇见不对的人,就跑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跑不掉的,”纪清雨说,声音轻飘飘的,“能跑到哪里呢?”
林枫无言的看着他,递给纪清雨一支香烟,纪清雨点燃,吸了一口,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林枫哈哈大笑。
纪清雨抬头去看林枫,林枫娴熟地转着手上的烟盒,抽烟的时候两只手夹着,雪白的雾气在空中漂浮着,盘旋飞舞。
他有些不修边幅,胡子遮挡住下半张脸,可是眼睛是极漂亮的,那是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
“走吧,孩子,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林枫推了推纪清雨的背。
纪清雨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整个屋子都是黑漆漆的,他以为傅寒睡了,尽量放缓声音。
路过沙发的时候,发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沉默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身前的烟灰缸里塞了二十多支烟把,尼古丁刺鼻呛人,纪清雨被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傅寒沉沉的声音,哑得厉害,“纪清雨。”
傅寒就坐在那里,眼神没看他,可是气势骇人,扣子扯到最后一颗,语气明明很平静,纪清雨却一眼就看出他在生气。
他像被定住一样僵在原地。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戏服,那是件月白色的旗袍,勾勒得他身段漂亮,像哪家出来的小少爷。
傅寒用下巴点了点他面前,“过来。”
纪清雨一声都不敢吭,默默地站过去。他想去洗个澡,头发上的咖啡渍黏腻地贴在他头上,傅寒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被一把捞过去,傅寒贴在他的小腹上,似乎在听什么,随后用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嗓音说:“好像有心跳声。”
纪清雨觉得有些荒谬,冷汗浮上来,推了推他:“怎么可能。”
“谁知道呢。”傅寒嗤笑道,“如果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会让你打掉的。”
傅寒似乎还有更多恶毒的话要说,最后却因为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干脆放弃了,最后只说,“你这种人怎么配当妈妈。”
傅寒这样说话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般纪清雨是不会往心里去的,脑子里基本也不会放,可是今天不一样。
他已经很累了,被纪燃折磨得够呛,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林英,舞台剧,网上的舆论,不能再写歌,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傅寒还要往上补一刀。
“你这种人为了攀附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即使真有了孩子,也不会好好对待他。”傅寒语气厌倦,“如果孩子有你这样的妈妈,一定是他的不幸。”
纪清雨被他揽着,张了张嘴,窗外月亮皎洁,银灰色投射进窗户里,像波光粼粼的海面,他是被关在海中的陆地生物,时刻都在体验窒息、无力。
傅寒非要这样吗,每个人都要这样吗,谁能管管他是什么心情,他曾经有个孩子,傅寒却说他不配。
纪清雨觉得自己的喉咙里被塞进一团湿湿软软的棉花,上不去下不来,他不禁想起林枫的话,活下去真的会好吗。
他们依旧还是会如此轻慢,几乎是残忍又冷漠的把纪清雨重新拖进那个笼子里。
他不想知道傅寒在这里坐了多久,为什么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反正又是出了什么事,找茬来吵架罢了。傅寒就像一块铁板,好像感受不到疼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表现出丝毫的脆弱。
大概他没有心吧,可是纪清雨是有的。
他咬了咬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味,疼痛让他恢复了些勇气,他推开傅寒,往客房走去。
傅寒想生孩子,外面有大把人在等着他,实在不必在这里警告自己。纪清雨想,生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想生就能生。
他进了门,把门狠狠摔上,试图把自己从痛苦中拖拽出来。
他一惯是很能忍痛的,可是这次被傅寒突如其来的发难搞蒙了,傅寒总是喜怒无常,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和他温情脉脉,心情不好就用那些带刀子的话折磨他。
纪清雨试图忽略掉脑海中的一切,用惯有的方式让自己停止思考,他渐渐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嫂上来敲了敲门。
“夫人,您的衣服上怎么沾上咖啡了,是去咖啡店不小心蹭到了吗?”纪清雨迷迷糊糊,这才想起他把装衣服的纸袋丢在楼下了。
“对,”纪清雨动不了,勉强提起精神,“您放那吧,我明天就洗。”
“我顺手给洗出来了。”王嫂说,“给你们留了宵夜,两个人都不吃,现在都快冷了,快别闷在屋里了,过来吃饭吧。”
“谢谢王嫂,我就不吃了。”纪清雨很快又睡了过去,他并不想再思考傅寒想些什么了,他不愿意伺候了。
半梦半醒间又听到玄关处传来巨大的关门声,比他摔门的声音还大,之后窗户外面闪过车灯,这次是真走了。
傅寒大概是住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别的什么情人家里,纪清雨管不着也不想管。
他只是沉沉地将自己闷在被子里,任由空气逐渐稀少,被子中又黑又热,他在这狭窄的空间中却觉得安全。
第二天起床纪清雨要去进行最后一次排练,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迷迷糊糊就要往展演厅去,王嫂拦住他,“夫人,让家里司机开车带您去吧。”
以前并没有这种先例,纪清雨有些疑惑,“我也没什么事,坐公车过去就可以了。”
“是傅先生说的,”王嫂叹了口气,“以后您出门最好有人跟着。”
纪清雨沉默一会,平淡地接受了,到目的地之后车开走,林枫忽然跳了出来。
“小友,怎么看上去你比昨天还要没精神?”林枫围着纪清雨看了一圈,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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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他的脸,“我看你心里有郁气,郁结于心,可是对身体不好啊。”
他说着又从兜里拿烟,往纪清雨面前怼,“爆珠的,劲小。”
“我不抽。”纪清雨笑了,有点无奈,“叔你也少抽点,尼古丁有害健康。”
“没事,”林枫十分看得开,“我喝两口冰酒缓缓就好了。”
纪清雨对着林枫抱拳,表示他甘拜下风。两人把舞台剧的背景立牌摆好,纪清雨忽然问:“林叔,你想不想上台演个角色?”
“我?”林枫愣了愣,“格林童话,孩子演演就罢了,我上去像个啥?”
你上去没问题的,纪清雨想,你比宝宝还像个宝宝。
他把本子递给对方,“这是我特意写的角色,有一段独舞,其他时间也不会影响囡囡他们的剧情,你看,我还给你写了首歌。”
林枫攥着那张纸,仔细打量,看了好几遍,似乎下定了个很艰难的决心,再三确认这舞台是只卖出了几十张票。
最后他终于下定了这艰难的决心,指挥纪清雨道,“来,把这段给我弹一遍,我顺顺调。”
纪清雨就坐在那里,按响第一个琴键,那是首欢快的歌,林枫只是随意一跳,手里的香烟还没有熄灭,纪清雨闻到一种灼烧着的薄荷味。
林枫上了舞台有种强烈的吸引力,让人移不开眼,结束之后纪清雨疑惑地问:“林叔,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嗨,”林枫摆摆手,“我面善,觉得我眼熟的人多了去了。”
林枫想起什么,又问道:“你是不是和你家里那位吵架了?”
“我和他关系一直不怎么样,没事。”纪清雨并不在意,正好囡囡他们也来了,就都带上来,完整的走一遍流程。
灯光布景舞台效果,一切都要万无一失。
林枫又凑到纪清雨身边,问道:“那你老公演出的时候不会不来了吧?”
“啊……”纪清雨想了想,演出也没多久了,最多一个星期,就现在这情况,傅寒那个眼睛长到天上的人绝不会率先低头。
“他不会来了。”纪清雨说,“林叔,你也别闲着,就站在囡囡旁面,对了,你还有几句词。”
那天排练到下午,很快就结束了,顺利得不可思议,纪清雨回家的时候撞见傅寒的车刚刚离开,王嫂在门口送他。
纪清雨走过去,回头看着那辆逐渐缩小成小点的车,“他不是说这段时间不回来了吗?”
“唉,说来话长,”王嫂叹了口气,“马上就是老家主夫人离开的日子了,每年这个时候,傅先生都会提前把那位的东西拿走,等接下来几天手机关机,谁也别想联系上他。”
“他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可吓死人了。”王嫂说,“全家人找了他三天三夜,还以为他是被绑架了呢,结果第三天晚上他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了。老爷和他大吵一架,哎呦,闹得可凶了,之后他们的关系就更紧张了……”
纪清雨几乎想象不到傅寒抱着那些东西是要去哪里,或许是找个地方独自舔舐伤口吧。
过几天就要演出了,纪清雨拿出手机,打开傅寒的聊天框,还是一如既往的纯黑头像,他想到底要不要再提醒傅寒一下,他犹豫半天,在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手指悬停在发送上,迟迟按不下去。
15. 第15章
算了,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演出前几天纪清雨有些焦躁,开始强迫似的清理家里的杂物,他在别墅的钢琴室里翻到一个盒子,那是放在衣柜最深处,被杂物遮挡住的木质方盒。
纪清雨用手擦去盒子上的浮灰,把金色的锁扣往一侧拨,咔哒一声,有节奏的碰撞,他掀开盖子。
里面放着的是满满的空的信息素抑制剂瓶子,玻璃瓶子横七竖八地倒着,最底下还压着一本薄薄的注射记录。
很有规律,几乎是每过几个月就要注射一个周期,注射时每天三次,并且剂量越来越大,这完全是不正常的。
这表明omega发情期几乎都得不到满足,没有充足的alpha信息素,就需要依靠药物,而纪清雨知道,只有已经被永久标记的omega,发情期反应才会如此猛烈。
他们强烈渴望着另一半的信息素,得到的数量不够的话,身体中的欲望就会持续不断的燃烧。
有些alpha甚至会用信息素操控omega,延长对方的发情期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纪清雨用最便宜劣质的抑制剂熬了六年,健康的身体变得瘦弱不堪,反应和注意力也都随之下降。
而这个本子的记录上,omega依靠抑制剂的时间跨度长达八年之久。
这意味着这位omega长期被自己的alpha伴侣控制着。
纪清雨手心有些发凉,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骆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悬着的心有些死了。
除此以外还有两封信,大概是给傅寒的,纪清雨没有看,他把所有东西规整好,有些奇怪傅寒怎么没把这个箱子也一起拿走,或许是忘了。
他决定去问问王嫂傅寒会拿走些什么东西,还没找到人,傅寒的助理忽然来访。
“夫人,傅总让我来找两封信。”他看起来很着急,见到纪清雨的时候几乎想哭,“他说在一个木头盒子里,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等我一下。”纪清雨想果不其然,他把盒子和信都递给助理,想道别却发现助理站在原地踌躇。
“怎么了,你说就可以,不用怕,”纪清雨给助理倒了杯温水。
“夫人,傅总这两天心情都不好,我刚刚工作上出错把他惹生气了,现在过去就是挨批,”助理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脸红得像猴屁股,“您能不能和我一起过去啊,就一小会,马上就送完了。”
纪清雨想,他过去完全是火上浇油,可能本来只是轻轻训两句,让我搅和两下直接给你开除了。
他本来想拒绝,却看见助理求救般的眼神,心软了一下,又觉得傅寒对谁都一样,他过去说不定能分担一部分火力。
他和助理上了车,车内有种冷调的檀木香气,两个人都安静而沉默地坐在车上。助理率先说:“夫人,傅总把你们的结婚照放在桌子上了,还放了好几张。”
“哦。”纪清雨木木的,他的头发扎成一束,柔和地落在肩侧,两只手交叠握紧盒子,缓声询问,“是因为他办公室经常有合作客户要去吧。”
维护良好的家庭形象很重要。
“夫人,前段时间总裁都不加班了,可是后来又加了,我问过他,他说回家也没人……”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您前段时间很忙呀?”
纪清雨干笑起来,“还行,瞎忙。”
助理的话很多,过了一会又忍不住说:“其实我之前是傅燃的cp粉,但是我现在已经无条件拥护你们了,我手机里还存了不少您和总裁结婚时的视频呢。”
纪清雨愣了愣,手里被塞进一个手机,屏幕上的视频点击量很高,是他和傅寒念证词的时候,傅寒的手揽在他的腰侧,低着头看他,那视线有些灼人,纪清雨急忙把手机塞还给助理。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机一个甩尾,车就停在了集团楼下,纪清雨小心翼翼地跟着助理往上走,最顶层的电梯门刚打开就听见一阵斥责声。
回头一看,助理把他推进办公室,自己不见了踪影。
纪清雨抱着盒子,有些茫然地撞进去,傅寒还是老样子,面色平静却让人畏惧,面前几人瑟瑟发抖,这沉重的氛围被纪清雨打破了。
“你怎么在这?”傅寒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语调冷淡疏离,吩咐下属先行离去,然后扯了扯领带,靠在办公桌旁。
“我,我来送东西,”纪清雨用余光看了看,桌上哪里有什么结婚照,他连忙把盒子递过去,立刻马上就想走。
“站住。”傅寒的声音冷下来,纪清雨像被点了定身符,立刻就不敢动了。
傅寒敲了敲盒子,声音清脆缓慢:“这里面的东西你看了吗?”
“没有。”纪清雨想,就当你说得是信了。
傅寒却把盒子打开,把那两封信都拿了出来,在手里缓缓摊开,“这是我另一个父亲写的,他叫骆笙。”
“他人呢?”纪清雨配合傅寒,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知道,丢下我走了,我八岁那年他就离开了,之后一次都没回来过。”傅寒把信丢回盒子里,玻璃瓶碰撞发出些细小的声音,纪清雨看着傅寒,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告诉他这些事。
办公室的窗帘拉了一半,窗外的阳光照射不到他们在的角落,傅寒的脸上带着点不咸不淡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悲伤。
纪清雨时常觉得傅寒是没有感情的生物,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有这一种表情,让人猜不透,让他觉得很遥远。
傅寒平铺直叙,仿佛说得是其他人的事,“他离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暴雨把所有痕迹都掩埋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傅云柏把整个京市倒过来找了一遍,这么多年派去全国各地搜查的人也不计其数,却始终没能找到他。”
“他还在的时候我时常觉得他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家里随便哪个下人对他说几句软和话,他都会开心很久。”傅寒从口袋里抽出烟盒,拎出一支烟,忍了忍还是没点。
傅寒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纪清雨窥探不了一丝一毫对方心中的情绪,只能默默听着。
“后来,他在腺体上划了一刀。”
纪清雨心脏一紧,抬眼看他。一个omega自己把腺体毁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没了腺体提供源源不断的激素,对于omega来说是致命的。
纪清雨想,他是短暂做过妈妈的人,他知道,如果一个妈妈还活在世上,他一定会记挂着自己的孩子。这跟ao之间的相互吸引一样,是根本无法违背的自然界法则。即使过了快六年时间,他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也一样会心痛。
骆笙当年究竟有多绝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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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选择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见自己的孩子。或者,他是不是早就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用掉的抑制剂?”兔死狐悲,悲伤剐蹭着纪清雨的心脏,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因为傅云柏是个变态。”傅寒唇齿间流露处强烈的恨意,“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更爱对方还是更恨对方,或许他就是单纯自卑吧,怕我妈离开他。”
“所以他就吊着骆笙,不给他信息素?逼着骆笙求他?”纪清雨感觉到一阵悲凉,凭什么alpha可以标记无数omega,而对于o来说,一旦被标记,就像被关进了永远无法逃离的牢笼,只能像狗一样祈求对方的施舍。
纪清雨觉得骆笙走得对,他应该跑远一些,跑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他的地方。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傅云柏,当然,我也不会原谅骆笙,更不会放过你。”傅寒把那个木盒关上,放在办公桌上,“你做的事,和他们没有区别,甚至更加恶劣。”
纪清雨蜷了蜷手指,无话可说。
傅寒的眼神凉薄地落在纪清雨的脸上,那种打量物品般的眼神让纪清雨背后发凉,他想傅寒会不会也继承了傅云柏的基因,会对他施加同样的暴行。
说来好笑,不用他亲自出手,这样的酷刑他也已经承受了六年。
纪清雨不想再听,转身想要离开。
傅寒的手从背后拢住傅寒的小腹,语调极冷,带着种试探开口询问:“纪清雨,你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现在说还来得及。”
纪清雨闭了闭眼睛,只想离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纪清雨感觉傅寒抱住自己小腹的力道越来越重,傅寒更加生气了,这两天傅寒都很反常,这种无名的怒火让纪清雨找不到缘由。
傅寒的情绪总是隐藏太深,他的头脑不算太好,找不到最深层的原因,可是他也不想再一味地再说对不起。
他只是格外同情骆笙,丈夫是占有欲强的偏执疯子,儿子因为他的离开而怨恨,腺体损伤,大好的前途毁于一旦,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舞台,只能隐姓埋名。或者干脆连隐姓埋名的机会都没有,已经是一缕亡魂。
谁又在乎骆笙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着发痛,想一想,他和骆笙的经历又何尝不相似,只是他连逃都逃不掉,更加可悲。
傅寒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那张好看的嘴里似乎要吐出更多的,源源不断的恶毒言语,可是最后却只是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往休息室里带。
被摔到床上的时候纪清雨看到床头的相框,一张一张扣在桌子上,他无从得知相框的内容,alpha露出尖锐的牙齿,纪清雨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是他自己打掉的,六年前那些没有希望的日夜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做出了抉择。
贫穷、病痛、负债,他怎么能生下那个孩子。
可是明明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纪清雨的小腹还是痛得厉害,整个人难过得撕心裂肺,他空茫地盯着天花板,视线找不准落点,他如今万分后悔,每一刻都在自食恶果,他想,其实傅寒说得对,他不是一个好母亲。
傅寒又一次俯身下来,攥住纪清雨眼神的手那样用力,痛意生冷地传过来。
他的牙齿碰到纪清雨的腺体,似乎下一秒就要恶狠狠地咬下去。
16. 第16章
纪清雨承担了傅寒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任由他怎样请求傅寒都不肯停,这对纪清雨来说实在太过了,傅寒的牙尖甚至几次碰到了纪清雨的脖子,让他毛骨悚然。
之后他累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浑身酸痛地从床上醒来,有些头晕脑胀,傅寒和桌子上的盒子都不见了。
纪清雨意识到什么,摸索着去找那些倒扣的相框,却发现已经全部被清理走了。
刚刚到午后,这间办公室明净敞亮,却让他觉得透不过气。棱角分明的办公桌,看不见一点温暖的木质元素,更没有植物,玻璃水杯是造型简约的设计款,办公室门口立着个猫头鹰雕塑,眼睛盯着他,让纪清雨有些发毛。
他没跟任何人说,沉默地离开了,集团大楼实在气派,在市中心建起这样一座独栋不知道要烧掉多少钱,他从电梯里下去,看着高楼林立的天空,又在便利店啃了个面包,决定去医院看望林英。
明天就是演出,纪清雨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出地铁口的时候遇到一个算命的,他没忍住,还是给了钱坐在小马扎上。
算命的拿出个乌龟壳,乌龟壳里塞着铜钱,又拎起个碗边缺了口的瓷碗,说道:“施主只需想着心中所求,然后把铜钱摇出来,老天爷会给你一条明路。”
老天爷?纪清雨想,他和老天爷的关系可不算好。
虽然这样说,纪清雨心中还是默念,明天演出会不会顺利。他拼命摇,摇了六次,铜板在碗中哗啦啦作响,算命的摸了摸,摇了摇头,“怕是会有变数。”
“啊?”纪清雨擦擦汗,心想票都卖出去了,这可怎么办,不过他还是问,“如果是换个日子能解决吗?”
算命先生一手伸碗一手要钱,意思是再来一次。
于是纪清雨用他已经酸痛的胳膊继续摇,算命先生又摸了摸,还是叹了口气,“跟哪天没关系,施主,这不是你的劫,却要借着你去应。”
纪清雨挠了挠头,说得什么玩意?
算命的对着纪清雨行了个礼,纪清雨立刻站起来也回了一个,他本来想走,算命先生又摇了摇手里的碗,“既然有缘,施主何不再算算感情,我和施主结个善缘,第三卦就当送你了。”
感情……纪清雨觉得厌倦,他不太想算跟傅寒有关的事,也不想窥探和傅寒之间的关系,他怕这样的窥探会让上天认为他们的缘分未尽,扯着命运的红线将他们越拴越牢。
他摇了摇头,脚步却像黏在石砖路上了一样,一动不动,权衡再三,他最终还是接过那个旧旧的乌龟壳,摇了起来。
他的脑子很乱,没能想出具体问题,只是想着傅寒的脸,最后一个铜板落在碗里,声音清脆地晃了晃。
纪清雨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
算命先生摸了摸,又掐指一算,随即赞叹道,“施主,这是好姻缘啊,大富大贵,嫁入高门,丈夫深爱,幸福美满。”
果然,纪清雨心想,他从第二单就觉得这人是个骗子。
他放下心来,敷衍一番后准备离开,结果转头撞见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叔,你怎么包成这样,我都看不见你的脸了。”纪清雨干笑一下,见林枫戴着帽子口罩,鼻梁上还架着墨镜,全副武装,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药瓶,上面是复杂的术语,他看不懂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信这个?”林枫乐呵呵的,对算命的说,“师傅给我也算一卦吧,我没啥事业,就算算感情吧。”
纪清雨去扯林枫,小声告诉他:“别,叔,这是个骗子,算得不准的。”
可林枫已经拿起了乌龟壳,纪清雨只能心中叹气呆在一边,他去看林枫,发现对方的脖子上有一道比他明显很多的疤痕,一直被碎发遮住,看不清楚。那道疤痕鲜明刺目,像是用钝刀划的,歪歪扭扭,盘踞其上。
算命先生摸了摸那些铜钱,掐指一算,称赞起来:“哎呀这个也很有钱,而且对方对你始终情根深重,从一而终啊。”
“不准。”林枫给了钱,偷偷对纪清雨说,“果然是个神棍。”
“林叔,你已经结婚了吗?”纪清雨心里想着那道刺目伤痕,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找不到那条关键的线索。
“结了,不过丈夫死了十多年了,不提也罢。”林枫十分看得开,勾着纪清雨的肩又问,“你怎么在这,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纪清雨想了想,觉得告诉林枫也没关系,不会影响什么,于是他说,“我妈妈在这里,她生病了。”
“哦……”林枫顿了顿,皱了皱眉,又点起一根烟,他抽了一口,拍拍纪清雨的背,“叔现在也没什么事,需不需要陪你一起上去看看?”
纪清雨答应下来,他觉得林枫面善,不知为何本能地喜欢他。
他们一路走上去,走到林英的病房前,林英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夏末带着些微末的凉意,人的影子被拉得更长。
纪清雨依旧向医生申请了三分钟的探视时间,消毒,走进去将林英手上检测用的夹子换个位置,又把自己写的舞台剧曲目给林英放了一遍。
林枫就在病房外等他。
明净的玻璃病房,隔绝开两个世界,大概是被这种悲伤所渲染,林枫也露出些难过的神情,他的眼角是岁月烙印下的皱纹,微笑时这些皱纹却显得他更温柔。
林枫总是给纪清雨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他不修边幅,胡子遮住半张脸,头发半长不短,却并不显得邋遢,虽然说自己是个守山的保安,舞蹈却跳得那样好,纪清雨走出病房,林枫一把抱住纪清雨,那是个绵长而缓慢的拥抱。
纪清雨从没得到过父爱,却在林枫的拥抱里咂摸出一点堪称替代的东西,温暖、高大,像层叠的树影,又像延绵不绝的群山。
“你妈妈的病都是你独自来看望吗?你老公都不管吗?”林枫的眉微微皱起,又操心起纪清雨的事,看上去有些不悦。
“啊,”纪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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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铁质座椅上,看着病房里,医生新换了一盆白瓷底的绿植,就放在林英床头,他缓缓说,“他不知道。”
“什么?!”林枫情绪激动起来,几乎有些错愕,声音也高了起来,“这种事他怎么能不知道?”
纪清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原因比较复杂……”
医生又进去给林英例行翻身了,最近多了一件事就是监测林英脑内肿块的位置,同时医生也在规划手术方案。
“再复杂他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抗啊。”林枫显得有些愤怒,纪清雨眨眨眼看着他,在心中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枫干脆不走了,一直陪着他到太阳下山,医生仔细告知了纪清雨林英目前的情况,手术可能的风险,术后苏醒的几率,最后总结道:“总之,这次手术康复的可能还是很大的,但我们也不能排除风险,现在缺一个时机,到时是否手术,也需要我们再定,我只能说,目前看到的情况都是向好的。”
纪清雨道谢,又陪了林英一会,和林枫两个人沿着路往回走,夕阳投下橘红色的亮丽倒影,直到走到车站,林枫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友……你是不是需要和你家里那位说一说,这种事情,不要一个人扛着,多一个人,能分担一点也是好的。”
纪清雨摇头:“不了,其实等妈妈好起来,我也就打算离开了。”
林枫僵住,带着些不可置信,回头看纪清雨:“你们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其实我看过你们的视频,我还以为你们感情挺好的……”
有没有的,也就那么回事,纪清雨不想谈,于是只是笑笑:“他喜欢的不是我,我们只是出于利益才在一起,他在媒体面前都是装的,他甚至都不想让我生下他的孩子。”
林枫怔了怔,错愕地看着纪清雨,纪清雨的头发被风吹起一点,有几缕从发圈中跑出来,让他显得更加单薄和阴郁。
公车来了,缓缓停在两人面前,最后一点夕阳也落了下去,林枫该走了,坐车回去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林枫摸了摸纪清雨的头发,安静几秒,叹了口气:“你这么好的孩子,不会是你的问题,一定是他不好。”
是吗,或许是吧,他也分不清了。
林枫这样一个只有几面缘分的陌生人能这样鼓励他,纪清雨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他对林枫说谢谢,看到林枫手里的药摇摇晃晃,那些复杂的术语中夹杂着信息素这几个字。
他想,或许林枫的腺体和他一样,也不太健康。
他觉得有些可悲,omega除了依赖alpha以外,真的没有第二条可以获得幸福的路径吗,这种畸形的寄生关系刻在ao的基因里,像是诅咒。
林枫站在车上对着他挥手。
公车即将开走,纪清雨把冒出来的念头全部抛在脑后,他打起精神,对着林枫大声说:“叔你放心吧,我现在想得都是咱们明天的演出,那个算命的说得不准,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至于别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不会去想。
17. 第17章
演出当天也是傅寒例行的独自离开的日子。纪清雨早早就起床了,傅寒果然还没回来,这场冷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整个房间有些冷清清的,他在床上醒了醒神,下床洗漱。
客厅里宽敞明亮,王嫂做了赤豆元宵和熬了整晚的小米粥,她知道今天纪清雨有演出,特意做了些好消化又能补充体力的。
“多吃点。”王嫂看着纪清雨,比起刚来的时候,他已经长了不少肉,不再骨瘦如柴,但是即使如此,手腕上的骨骼依旧清晰可见。
从王嫂这位老一辈人的角度看,纪清雨实在太单薄,让人有点担心。
她有一次撞见纪清雨和傅寒吵架,那时她走得晚了些,卧室的门又没关好,傅寒臂膀宽阔,把人按在墙角,纪清雨跑不掉,被傅寒单手托起下巴。
傅寒平和地说:“你又想去哪,像你高中时一样在背后放冷箭,然后装无辜,装单纯?”
“纪清雨,你总是看起来乖,其实心里的账算得比谁都要明白。”
纪清雨并不反驳,似乎也没有被傅寒的话刺激到,他的背贴在墙上,低着头,浅栗色的头发自然垂落,有些凌乱地散在肩膀和脖颈上,显得很乖,皮肤白但没什么血色,视线微微下垂。
他的两只手背在身后,嘴唇抿起一点,目光没有聚焦,似乎在发呆,带着种抽离在环境之外的距离感,像一只漂游的浮游生物。
王嫂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纪清雨这样的人,即使是路边的小动物也会亲近喜欢,只有傅寒对他异常憎恶。
她还没来得及出些动静打断两人,那种紧张的氛围忽然变了,纪清雨踮起脚亲了亲傅寒的下巴,拖鞋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迅速而轻快。
他仍旧是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
傅寒怔愣一瞬。
王嫂不敢看了,屋内的灯影在晃,她忽然明白,纪清雨没有看起来那样柔弱,他知道怎样对付傅寒,也很清楚傅寒的软肋在哪。
纪清雨慢吞吞吃完那碗粥,起身跟王嫂打过招呼,收拾好东西,早早便出了门。
来到展演厅时天色微微擦出点光亮,他这时才感觉到紧张,将这种从未有过的尝试搬上舞台,坦白来说,他心中不怎么有底气。
他缓缓想起,之所以有童话这个独特的灵感,还是因为自己高中时在学校图书室看书,大概是为了防止学生看太多杂书,学校书架上除了密密麻麻的辅导资料,就是整套精装的中英双语格林童话。
这导致纪清雨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几乎能搜罗到的所有童话故事都看了一遍。
那时傅寒刚刚转移了阵地,将图书室占据为自己的地盘,他安静地靠在窗台边小憩,纪清雨就在旁边默默翻书。
本来两个人互不打扰,可是傅寒会忽然凑近,困倦地看两页书的内容,这种时刻傅寒一般不太清醒,翻页时小指碰到他的腕骨,若有若无的青梅味道从傅寒身上传过来,纪清雨的大脑就开始缺氧。
“童话有什么好看的。”傅寒并不理解,声音懒洋洋,缓慢低沉。
“那你就别看了,快还给我。”纪清雨轻轻皱了皱眉。
“你的品味总是很差,”傅寒伸了个懒腰,随便拿起堆在桌子上的一本选集,盖在脸上遮挡阳光,又用膝盖碰了碰纪清雨的腿,不轻不重,缓缓道,“我困了,给我念一篇。”
“……你有想听的吗。”纪清雨轻轻从鼻子里舒气,翻开两页,傅寒没再说话,似乎已经睡着了,纪清雨轻巧地将书拿走,伸手把白色窗帘拉上。
居然已经是那样久远的往事。
纪清雨回神,揉了揉眉心,将旧事抛诸脑后。
展演厅已经有人入场,他偷偷从后台掀起帘子,前排最中间的位置依旧没人,空空荡荡在人群中显得突兀,纪清雨看了两秒,又把帘子放下。
后台忙得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兵荒马乱,带着即将上台的紧张和雀跃。
林枫手边放着杯喝了半瓶的廉价威士忌,坐在化妆台前的矮脚凳上,正在对他那几句台词。
囡囡已经穿好她的衣服,那套泡泡袖的裙子还是纪清雨买材料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其他几个小朋友也各自干各自的,背谱的,面壁的。
只是这样一个不算大的舞台,只是一些或许仅仅是凑热闹的观众,对纪清雨来说却是筹备几年的开始。
他的手心是细密的汗珠,让他兴奋、愉悦、恐慌。
他脑海中又冒出那个不合时宜的人。
不知道傅寒怎么样了,现在在干什么,是在看骆笙留下的信吗,还是仍旧在工作,他今天不来的话,明天会来吗,纪清雨也不是期盼,只不过希望傅寒能遵守约定,免得他心总是悬在半空。
来得人居然比想象中多,密密麻麻,近乎上百,他把所有的细节在脑海中又理了一遍,流程是他们一遍遍对过的,排练得很熟练了,纪清雨逐渐放松下来。
“站位和舞蹈动作都是反复练习过的,不用担心。”纪清雨看着时间,舞台上放起音乐,“这场演出是不允许拍照的,即使演砸了大家也不用担心留下黑历史。”
林枫把威士忌丢进纪清雨怀里:“紧张的话就来一口。”
纪清雨攥了攥瓶身,犹豫一瞬,靠在桌边仰头灌下一大口,辛辣的烈酒让他的身体暖和起来,他被呛得剧烈咳嗽,眼眶发热,脸颊红了些,酒精让他变得不太清醒。
观众席上热闹起来,光影叠在舞台上,宛若聚光礼盒,第一幕即将开始。
“听说了吗,似乎是纪燃的哥哥导演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一群小孩排的东西,要不是为了吃瓜我才不来。”
“……”
“我倒是想看看摇滚和童话怎么结合,而且,如果纪燃的歌真是这位写的,这票就不亏。”
“都嫁入豪门了,还搞什么理想追求啊?”
“行了行了,开始了!”
光影落下来,囡囡走上台,行了个礼,她坐在钢琴前,按响第一个琴键。
贝斯嗡鸣,震天的音响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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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躁动,纪清雨带着兔耳朵面具,手中扫弦。
“这是纪燃的哥哥?不是说身体不好吗?怎么弹起贝斯这么带劲儿??”台下有人小声惊呼,视线盯紧纪清雨,鼓点密集,场子热了起来。
“他怎么还会弹琴?!!”
纪清雨只想做些喜欢的事,歌曲能被人听到,他便知足,在台上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他自己和手里的琴,这种时候他总是平静。
台下渐渐没了声音,众人屏息凝神,有人喃喃:“为什么不能拍照,我好想录下来。”
“黑转路了……”
“黑转粉了。”
“妈呀,他把面具摘了,他好漂亮。”
纪清雨心里默念流程,一切还算顺利,接下来还有几首歌,维持住状态,他就能把作品完成好。
塑料道具和纸板在灯光下闪,林枫出场,穿着修身戏服,帽子挡住大半张脸,吹了声口哨。
“这人好专业!哪请的高价演员?”
林枫有种独特的天赋,轻而易举就能抓住舞台。
纪清雨的脸愈发红了,他终于有了点自信,敢往台下看一眼,却发现那空空的位置上多了个人,抱着手臂,眼神散漫冷淡,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是傅寒,只是余光,纪清雨一眼便能认出他。
他的手指颤抖起来,漏了音,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缩了缩肩膀,后背开始出汗。
戏码演到一半,林枫忽然停了下来,他僵在舞台上,视线死死黏住,落在观众席,林枫的视线如同灼热的烙铁,观众一脸不解,只有傅寒猛得站了起来。
黑暗中看不起傅寒的表情,灯光暗淡,一束微弱的舞台光折射到他的脸上,傅寒的手死死攥成拳。
林枫像是生了锈,被定在原地,任由纪清雨如何提醒都无动于衷,随后他迅速跳下舞台就要离开,囡囡在台上大喊,试图挽留,纪清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
观众席一片惊呼,纪清雨的琴音乱了调,一切像是多米诺骨牌,从最初的骨牌倒塌开始,就已经无法挽回。
纪清雨仍旧茫然,林枫已经快要冲到门口,却被傅寒大跨步死死抓住。
傅寒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危险,似乎怒不可遏,须臾间笑了起来,纪清雨停止演奏,现场一片混乱,他却只能看到傅寒的手,那只放在身侧的手正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林枫面色惨白,宽大的牛仔帽被傅寒一把揭下,整张脸一览无余,他黏在额角的发丝凌乱,眼神通红一片,仿佛有火在烧。
在台上,位置太过遥远,纪清雨听不清傅寒说话,眯着眼睛看傅寒的嘴型,他只说了两个字,林枫和纪清雨却同时僵在原地,跗骨的寒冷将纪清雨吞噬,他心中那根一直找不到线头的结忽然被扯开了,松松散散,摇摇欲坠,傅寒说的是:
“妈妈。”
怎么可能……
纪清雨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牵强撑住身旁的琴架,才不至于让自己当场倒下。
18. 第18章
第一天的演出就这样戛然而止。
后台的众人垂着头,第一天是人数最多的一天,他们却要把票钱退回去,任谁都不会觉得畅快。
纪清雨的头脑也很混乱,他的手指攥在杯子上,指节泛白,嘴角扯出一个笑,宽慰众人:“没关系,我们还有两天呢,今天只不过才是个起步而已。”
学生中有个胖胖的孩子埋头叹气:“老师,您能看看自己的表情再说这话吗?”
纪清雨抬头一看,镜子里他的脸阴郁苍白,带着深重的失落。
那种郁气顺着他的骨骼,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吞没了。
林枫居然是骆笙,纪清雨无法接受这样的巧合,简直像是命运给他的巨大玩笑。
他无法控制地觉得恐慌。
骆笙知道他的秘密,他知道林英的事,如果告诉傅寒,那他一辈子就别想离开了。
骆笙不敢看傅寒的脸,像个做错事的人,默默低着头,傅寒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纪清雨说:“你们今天损失多少。”
“不用你垫的,”纪清雨说,“我们会赚回来。”
“对不起。”骆笙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没关系。”纪清雨心想,要是自己处在骆笙的位置,估计只会比他跑得更快。
骆笙的声音依旧很低,几乎是有些无措不安:“对不起小寒,你知道,我不是想躲着你……我只是怕被傅云柏发现。”
傅寒微微侧过些头,嘴上还带着止咬器,他的视线落在骆笙的脖颈上,没接骆笙的话,自顾自问,“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纪清雨觉得这对父子之间有些可悲,多年之后第一次见面居然只有道歉和生疏的寒暄。
“我已经好很多了,”骆笙说,“我早就做了腺体手术,现在只要定期补充信息素就可以了。”
“跟我去医院做检查。”傅寒似乎知道骆笙回顾虑什么,眼神淡淡,“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不会干涉。”
骆笙还是坐在原地,木椅子摇摇欲坠,他倾身看傅寒:“小寒,这些年不是我不去看你,我去过的,可是外面都是监控,还有保镖,我进不去。”
傅寒没说话,眼神垂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纪清雨不敢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寒,我一直在想你……”骆笙说这话似乎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看起来更加可怜了一些,这么多年未见,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纪清雨的方向只能看到骆笙的背影,和脖子上的伤疤,刺目虬结,异常丑陋,他的伤口似乎也一起痛了起来。傅寒依旧面无表情,既不接受,也没有拒绝。
他的视线又一次看向纪清雨:“你们之后还想去更好的剧场演出吗。”
“可是……可是那样的话,傅云柏有可能会发现。”纪清雨有些犹豫地反驳。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傅寒的视线冷冷的,“我是你的alpha,你们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安心躲在我的庇护下,而不是担心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傅寒低头握住骆笙还在不停颤抖的手,仍然是那副冷淡又散漫的样子:“妈妈,你要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我长大了。”
傅寒带着骆笙去了医院。
纪清雨留下来把孩子们送到车上,依旧有些无奈,不明白这样的巧合为何会落在他的身上,这些因果像缠绕的结,循环往复,谁都不能真正躲得开,不过都是在作茧自缚。
看热闹的纪燃的粉丝在网上发了贴,幸灾乐祸地庆祝这场演出搞砸了。
“很久没看过这样的乐子了,演员演一半跳下来就要逃跑,是不是钱没给够啊。”
“我也去现场了,傅寒也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寒就去拽人了。”
“到底是什么豪门狗血剧?”
不久之后纪燃本人也收到消息,他的电话打了过来:“恭喜啊,演出大获成功了,过两天有场晚宴,到时我再当面向你祝贺。”
这场的观众很多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幸好没有照片,不至于把事情闹大。
之后的两天都很顺利,纪清雨还以为骆笙不会再来了,可是出乎意料,骆笙还是跟他们一起演完了全场。
不仅如此,傅寒也在。
纪清雨想了想又觉得正常,毕竟傅寒刚刚和骆笙重逢,肯定是希望能够多看两场妈妈的演出。至于他,傅寒似乎还在生他的气,太莫名其妙了,纪清雨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很确定傅寒依旧在生气,不然为什么每次纪清雨往台下看,傅寒都没有在看他,音乐刚停,他就起身不发一言地离开。
纪清雨看着傅寒的背影,没有去追他,他先和孩子们聚在一起,然后找热心观众合了张影。
他本来想把傅寒喊过来一起拍,可是那人又怎么会稀罕这些小东西,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最后,纪清雨只是多留了张合影照片,打算等傅寒心情好点的时候再给他。
一切圆满结束后纪清雨和骆笙捧着杯子坐在舞台边缘,本来以为会值不回票价,可是没想到还有冗余,纪清雨就把钱包成红包分给孩子们。
囡囡冲上来给他们拥抱,她的脸红扑扑的,笑意从眼底流露,纪清雨跟着笑了起来。
光线渐渐昏暗了下去,最后,舞台只剩下他们两个,骆笙喝一口温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和小寒聊过了,我不愿意回去住,也不想对外宣告关于我的消息,就让我一直‘失踪’吧。”
纪清雨默默听着,心里有些悲伤,却又觉得应该替他高兴。
虽然付出很多,可他现在终于可以做他自己,而不是某某人的omega。
“你应该已经看到我的伤疤了,我会划伤自己是因为当时年轻,太过冲动,”骆笙撩起后颈的碎发,那道疤痕的全貌终于浮现在眼前,“清雨,我们虽然认识不久,可是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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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愈合,再被标记就很难回头。长期吃药比你想象得还要难挨,会像我一样加速衰老,身体也会出现并发症。”
“小寒和你的事,我不知道原委,问他他也不肯说,你知道,我在他面前总是亏欠,没办法用长辈的立场对他说什么,”骆笙叹了口气,“你妈妈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他的,你是当事人,你有自己的选择。傅云柏当年用标记和孩子拴住我,这是我一生的痛,我们很相似,但你比我坚强,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
“比较可惜的是以后不能喝酒了,还要经常跑医院。”骆笙也有点无奈,“还让我戒烟,这我哪做得到啊……”
“以后想我的时候就来找我吧。”骆笙说,“我离开舞台十几年了,这几天,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纪清雨心中怅然,他生出一种渴望,如果骆笙是他的父亲就好了。
可惜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合适的人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缘分。
他和骆笙约好,以后自己还会常来看他,然后匆匆告别。
纪清雨向外走去,凉凉的风一卷,他的头发就被吹起来,发丝让他眯了眯眼,他顺着蜿蜒的小路往下走,在停车场的车边看见傅寒。
傅寒手里的烟还在烧,止咬器被他摘了下来,夕阳的轮廓让他像一场冰冷的幻觉,风衣一裹,高大的背影显得疏离晦暗,他的侧脸是上帝留在世界上的一件艺术品。
能不能别再抽烟了,抽烟有害健康。纪清雨在心里默默阻拦,他也不敢说出来,怕傅寒又要生气。
他觉得傅家似乎有抽烟的基因,骆笙也爱抽薄荷爆珠,他们连抽烟的动作都是相似的。
傅寒最近的烟瘾似乎很大,纪清雨绞尽脑汁,思考应该如何开口劝劝。正想着,傅寒却像是有种奇特的第六感,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锁定住纪清雨。
纪清雨维持着向他走过来的姿势,扯出个略带尴尬的笑。傅寒没理他,双方都沉默不语,白色的烟雾慢吞吞燃烧,他像画布中的影子,太过漂亮,总是让纪清雨移不开眼睛。
一想到离开以后可能无法近距离看到这张帅脸,纪清雨就觉得有些难过,他在心里宽慰自己,食色性也。
纪清雨想如果傅寒是个演员,那他应该会被夸赞会用眼睛演戏,这样冷漠的人居然长了双堪称温柔的眼睛。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纪清雨觉得浑身的肌肉僵硬起来,傅寒在注视他,又是这种的注视,他们明明是应该是世俗意义上最亲近的人,很多话却都无法明说。
纪清雨张了张嘴,试图打破这种沉默紧张的氛围,傅寒却抬腿走过来,离纪清雨更近了一些,率先把烟熄灭了。
“怎么了?”纪清雨慢吞吞地问,傅寒的唇抿起一点,看不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风衣布料发出吱啦一声响,纪清雨被傅寒拽住胳膊丢进副驾驶,车门猛地关上,车内只剩一片死寂。
纪清雨还没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车身摇晃了一下,傅寒从另一侧上了车。
19. 第19章
纪清雨坐在副驾驶上,车内安静到让人有些紧张,傅寒没说什么,纪清雨手里还抱着温热的银耳羹,傅寒刚刚从车后座递给他,说是王嫂给他带的。
傅寒不说话,纪清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窗外的风景还算不错,已经是穿薄毛衣的天气,初秋带着些冷意,纪清雨是个不耐冷的人,他静悄悄去按一旁的暖气按钮。
傅寒没管他,把窗户往下摇了条小缝。
“骆笙说你是个好孩子,为你说了很多好话,怎么嫁给我以后,我身边的人都喜欢你。”车停在停车场没点火,傅寒似乎没什么事,存心要和纪清雨浪费时间。
纪清雨慢吞吞吃着银耳羹,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往傅寒那边看一眼,悄悄把手里的照片递给他。
“那个,你,刚刚没过去,我们就先拍了。”纪清雨说,“给你空了个位置,你需要的话,我给你加上。”
他不会ps,但是应该能求助一下囡囡,囡囡给他看过她自己的杰作,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个小姑娘要把自己p成外星人。
傅寒接过那张照片,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放在一边。
“纪清雨。”傅寒的声音很淡,手托着下巴,“你之后还有别的计划吧,出歌,发专辑,我都可以帮你,就当做是……你帮我找到妈妈的谢礼。”
他其实没那么多计划,以前写歌也不过是因为想写,过了六年,他已经没那么多灵感了。
但是傅寒这样说,他还是觉得很高兴。
纪清雨感觉傅寒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他慢吞吞把银耳羹喝了,胃里也温暖了一些。
“不过,”傅寒的声音又冷了下来,终于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走,“你不要认为,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
“纪清雨,在我这里你已经没有信用了。”傅寒陈述事实,纪清雨没反应过来,温情脉脉就变成了冰窟,他的心又被拽着往下坠。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当年那位女omega我一直没有找到,最近却有人在京市又遇到她了,你说,如果我抓到她,你们俩是不是能叙叙旧。”傅寒的声音缓慢,带着讽意,“毕竟也是老朋友了。”
“我,我不想见到她。”纪清雨的手攥住毛衣的衣角,恐惧和惊慌随着这个名字一同浮现出来。
“你当然不想见到她,你们俩一个凶手一个帮凶,做完那种事一个辍学回家,另一个干脆畏罪潜逃了,可真有默契。”
傅寒手中的方向盘打了转向,车身猛地漂移,车胎摩擦地面发出剧烈的嗡鸣,纪清雨伸手攥住车的扶手,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傅寒的方向倒去。
傅寒嫌烫手般躲开他,他的身体撞到控制台,车辆险些挂上空挡,在寒冷的路面打了几个滑,傅寒猛踩刹车,才堪堪停在路边。
纪清雨失重地向前闪身,他抬手按住前挡风玻璃,头还是闷闷地撞到车身,很痛,他捂住头,手腕传来更尖锐的刺痛。
这一下是始料未及的,纪清雨还没反应过来,傅寒又拽住纪清雨的手腕,纪清雨想去推他,可是伤口被攥住,他从牙齿里挤出几声颤音,“放手,放开我。”
“放手?”傅寒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温情的泡影融化了,他又变回那副傲慢冷漠的样子,他不允许自己脆弱,更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只用言语便杀伤力十足,“纪清雨,是你先惹我的,你当年怎么不放过我,现在倒是好意思说放手?”
纪清雨被傅寒的强烈攻势吓得失声,又一次安静下来,他的胸中堵着一口气,闷闷地落在肺里,他的眼睛睁得有点大。
“我,我就是图你的钱和势,你现在放手了,我就得意不起来了,不是正顺了你的意吗?”纪清雨说,他想,这样正是两全其美,等林英做完手术他就可以离开了,傅寒也不用每天看到他,觉得他碍眼。
傅寒攥住纪清雨手腕的力气越来越重,视线凝视在纪清雨身上,那些外涌的情绪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做什么选择,都是我的事,但是你没有选择。”傅寒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纪清雨的手,“你只有乖乖听话。”
纪清雨看着自己的手腕,外表没什么变化,内里却已经伤痕累累,就像他和傅寒的关系一样,看起来似乎还有空间,可是已经千疮百孔。
之后全程都是沉默无言,傅寒把车开回家里,“我说的话还算数,写歌的事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傅寒……”纪清雨鼓起勇气,“你前几天问我有没有事瞒着你,到底是指什么?”
傅寒回头看纪清雨一眼,没回应,那张相片被他遗落在车上,纪清雨叹了口气,把相片拿了起来。
他们本来是要一同去晚宴,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傅寒接到个电话,提前出去了,留了辆车给纪清雨。
还是王嫂看到纪清雨的手腕,过去不到半个小时,手腕已经红肿起来,应该是挫伤了。
王嫂找来喷雾,对着纪清雨的手腕喷了几下,没法用绷带固定,晚宴上太过显眼,纪清雨就由他去了。
这场晚宴是纪家牵头举办的,为了洽谈纪家与傅家后续在商业领域的长久合作,晚宴地点在半山酒庄,据说是上世纪哪位贵族旅居于此修建的古建筑,这次聚会更像是一场核心成员间的私人宴请,来得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之间互相熟悉,三五人聚在一起。
纪清雨不擅长应付,只是找个角落独自发呆。
傅云柏似乎还不知道骆笙的事,他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站在宴会厅中央与纪德庸交谈,嘴角挂着疏冷的假笑。
纪德庸身边揽着个亮丽的美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小花,娱乐圈难得演技和美貌都在线的新生代。
纪清雨多看纪德庸一眼都觉得厌烦,灯影霓虹,觥筹交错,他藏在香槟塔和食物铸就的高墙后面,少有人能看到,这让他觉得稍微舒适了一些,他希望能这样呆到晚宴结束。
宴会上的水果倒是新鲜。纪清雨拿起几颗葡萄往嘴里送,侍者送来鸡尾酒,没一会他就喝下一整杯。
或许是这酒太清冽,他居然还想再喝,没等叫人,身后有只戴着名贵饰品的手把鸡尾酒递了过来。
“谢谢。”纪清雨回头道谢,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好巧不巧,正是纪燃。
“给小孩子喝的玩意,你也就能喝喝这个了。”纪燃状若亲昵地对纪清雨笑着,头发抓得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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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有型,举手投足都是混迹上流社会多年的贵气。
纪清雨放下手中的鸡尾酒,不发一言地想要离开。
有纪燃的地方准没好事。他就像只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不用任何提示,自己就会找到猎物。
他今天穿得俏皮,像个天真又未谙世事的孩子,白色西装里是件彩色楞格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漂亮的锁骨。
“哥,别走啊,我给你带了花,祝贺你演出圆满结束。”纪燃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捧白拉菲,百合花中很廉价的品种,洁白弯曲的花瓣上带着黑色的斑点。
“不用了,”纪清雨说,“我不要这些东西。”
尤其是不要你给的。
“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那也别勉强,我找别人跟你聊就是了,”见纪清雨不打算接话,纪燃也不恼,把花放在一旁,扣住纪清雨的手腕,带着笑意对纪德庸和傅云柏的方向喊道:“爸,伯父,瞧我发现了谁!”
纪清雨甩开纪燃的手,朝后退了两步。
纪德庸和傅云柏的阵地已经逐步转移到吧台旁边,纪清雨这才注意到吧台后还站着个人,长得和傅云柏有几分相似,只是已至中年,衣着打扮十分低调,整个人带着种郁郁不得志的苦意。
纪燃把纪清雨拽过去,看都没看那位正在调酒的中年人,又甜甜地叫了人,“我和哥哥刚刚忙着聊天了,都没来跟长辈们问好。”
“好孩子。”傅云柏笑了笑,在公开场合他并不下纪清雨的面子,只是垂下视线,语气平和地问纪清雨,“小寒呢,你没和他一起来吗,怎么也不见他?”
他可没接到傅寒的通知。
纪清雨心想,傅云柏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吗,怎么可能有闲心到把行踪告诉自己,先他一步离开说不定有什么事要处理。
他摇了摇头:“或许是有事耽搁了,他最近很忙,工作也很多。”
“傅总青年才俊,风头正盛,哪像我们,都已经老了,熬日子罢了。”纪德庸中年发福,衬得身旁那女明星愈发娇小,纪清雨受不了,靠近此人就生理性反胃,他移开视线,不去看这位“父亲”。
“纪兄说得哪里话。”傅云柏闲适地笑了一下,直奔主题说,“以后还有得是合作需要两家促成呢。”
又是些车轱辘似的客套话,纪清雨觉得没意思,想转身离开,却被纪燃挡住去路。
纪燃露出漂亮的虎牙,微微侧一下脑袋,纪清雨不欲搭理,绕过他继续走。
“傅寒的确很忙。”纪燃靠在吧台边,那调酒师给纪燃递上一杯干马天尼,那是他最常喝也最喜欢的酒,烈、苦、容易上头,纪燃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像块透彻又纯净的玛瑙。
他起身,凑近纪清雨,贴在纪清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傅寒一早就来了,他现在就在楼上呢,好巧不巧,被我看到了,有个漂亮omega跟他一起上的楼。”
纪燃理了理纪清雨的袖口,垂下视线看他的手腕,纪清雨把手往后缩,纪燃又笑了,那是个很灿烂,很恶毒的假笑。
“哥,我最喜欢你了,肯定要帮你呀,我给你指条路,你要去看看吗?”
20. 第20章
纪清雨心中其实毫无波澜。
傅寒从高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都“佳人在侧”。
纪清雨没什么想说的。
高三的时候图书室角落常常只有他们俩,还有些慕名前来的omega。上层社会等级分明,作为继承者们的二代心中也有一道鲜明的秤杆——谁能傍上傅家,和傅寒扯上关系,未来自己的家族就能更进一步。
被omega找过来的次数多了,纪清雨就觉得不太舒服,他抱着童话话本走向借阅处,刷学生卡借书。
傅寒不知道何时站在他身后,低头拿过那本放在借阅机器上的话本,那是个近乎拥抱的姿势,傅寒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怎么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纪清雨没搭理傅寒,只是从对方手里扯过那本书想走,却被傅寒拎着针织衫衣领拽了回来。
已经是秋天了,树叶黄了一片,在校园透明的窗子外不停摇曳,三两成对的学生嬉戏打闹,傅寒往纪清雨手里放了盒草莓酸奶,傅寒的语气是罕见的温和,像秋日午后的暖阳,很轻易就能把情窦初开的omega哄得晕头转向,“行了,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那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纪清雨没说这话,却也没走,和傅寒窝在沙发上呆了一下午,他看着童话故事,又在桌子上趴着写歌,笔尖一点一点,傅寒在看合同,字太多了,纪清雨并不感兴趣。那天他和傅寒凑得格外近,两个人的手肘时不时碰到一起,纪清雨却没觉得被打扰。
临到傍晚傅寒接了个电话,说他家中有事需要先走,纪清雨自己一个人看了会书,觉得无趣,便也跟着离开。
他慢吞吞沿着校园的沥青路往外走,短羊绒毛衣套衬衫,耳朵上塞着有线耳机,白色的耳机线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他有些出神,风从他的身侧掠过,空气中是潮湿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样的傍晚,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他踩着满地的金黄树叶,吱呀作响,却在看清眼前的场景时猝然凝滞。
校门口停着辆跑车,跑车旁边站着位女人,看上去清纯漂亮,气质却格外成熟,身上的礼服让她像条人鱼,手里挎着铂金包,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
傅寒熟稔地搂住女人水蛇一般的腰身,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上了车。
纪清雨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机里播放到暗恋情歌,他的脑海中却只有耳鸣,傅寒是天边的飞鸟,他是路边的野草,可是即使早就知道,他也会难过。
纪清雨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比此刻激烈太多,他现在毫无感觉,一点心痛或者揪心都没有,因为他已经不是十八岁了。
纪清雨摇了摇头,拒绝了纪燃的不怀好意,语气平淡,“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惹得傅寒不高兴,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纪燃挑了挑眉,调酒的中年人又放了杯大都会在纪燃面前。红色的液体晃动着,浮沫带出些泡影,一切都融化在酒精和梦里。
纪燃转着杯子,忽然又换了话题:“不过虽然他身边的omega不重样,但是傅寒也的确厉害,他十八岁,就能搞倒自己的小叔,你看看,现在他小叔什么都没了,只能像只哈巴狗一样求傅家念一点旧情,成王败寇,这世界就这么残酷。”
纪燃的手在酒杯上敲了敲,眼睛里带着轻慢的冷意,却依然是笑语:“傅寒这种人,即使真让我和他联姻,我也没把握能抓住他,婚姻就像生意,总要精打细算,从中获益才好。”
那调酒的没听到纪燃的讽刺一样,低低地笑了一声,纪清雨这才意识到他就是傅云生,傅云柏的弟弟,傅寒的小叔。
六年前险些从傅云柏手中夺走傅氏,却又最终还是败给傅寒,处心积虑的谋划落了空,手里的底牌全部被拿走,傅云柏甚至为了羞辱他,让他在这里给他们调酒。
纪清雨觉得有些悲凉。
他们的人生大起大落,过山车一般坠落谷底又转弯,没人的人生能一帆风顺,总在看起来圆满的时候碎掉一块,幸福就像浮沫,越是抓就越是会碎裂。
可是傅寒不一样,他始终高高在上,永远都不会有认输的时候。
“傅寒在哪?”纪清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问,纪燃在看酒杯里的酸涩柠檬,听见纪清雨的话笑了起来。
“怎么,回心转意啦?”
“我只是要亲眼去看看。”纪清雨缓慢地说,他安慰自己,就看一眼,马上离开。
金色的乐曲在酒庄中流淌,湿冷的寒意顺着天台传进来,让纪清雨有些发冷,纪燃站起身,领着纪清雨往楼上走。
傅云柏和纪德庸仍然在讨论着什么,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可是只要利益崩塌,今日的盟友也随时会在身后撕咬下一块肉来。
二楼是专供客人休息的客房,安静而隐蔽,连监控都没有,权贵之间的私密交易总发生在这些阴污的角落。
“尽头,左手边的房间,这是房卡。”纪燃的眼睛弯弯的,“加油啊,哥。”
“虽然你不相信,可我一直是支持你的,你别忘了,当年没有我和那位omega,也没有你们的今天。”纪燃缓缓道,“你不会已经忘记她了吧。”
纪清雨并不理会纪燃,他的手机就在口袋里,按下按键可以紧急呼救,他还带了强效抑制剂,不会出什么问题。
纪燃靠在走廊上,抱着胳膊,腿微微曲起,纪清雨想今天他的确喝了太多酒,踩着地毯有些摇摇晃晃。
“哥,在你去之前,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纪燃安静地开了口,“还记得我给傅寒送过一份大礼吗?我还以为这根引线烧下去早该爆了,没想到他这么久都没动静,你说他是压根不在意你,还是太在意你。”
纪清雨的大脑被酒精烧得有些发懵,他忽略纪燃的话,一直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纪燃离开了。
纪清雨的心沉甸甸,他走过去发现门没关,傅寒靠在床边,地上的确坐着个男性omega,只不过两个人并没有如他想象的一样做些什么事,omega只是在地上哭泣。
“傅寒,我可以的,我都愿意的,我可以为了你舍弃一切,为了你生儿育女,那个劣等货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对不对?”那omega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崩溃和哽咽,手虚虚地拽着傅寒的西装裤脚。
“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傅寒手中的烟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刺鼻的尼古丁气息让omega忍不住呛咳起来,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全是悲意,傅寒毫不留情地继续说,“我和他之间如何,都与你无关。”
omega的眼泪和精致的妆容融化在一起,却仍旧不死心地拽着傅寒的衣角。
纪清雨的手指死死扣住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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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mega崩溃地站起来,大声吼道:“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哪里都比他好,我为什么不行?他长得比我丑,脑袋也不聪明,会写两首歌怎么了,我也会!!我比他家室好,我……”
“说完了吗。”他的话还没说完,傅寒的声音就沉了下来,“你哪点也比不上他。”
傅寒的声音又变回了无波无澜的语调,视线从omega身上移开,一刻也懒得停留,他又一次隐没在黑暗里。
omega被吓住了,怔愣几年后崩溃地冲出来,正好撞见还在门口发愣的纪清雨,纪清雨连忙摆摆手,有些尴尬地解释:“我什么都没听见。”
omega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挡住脸,肩膀狠狠撞向纪清雨的肩。狼狈地跑走了。
纪清雨的肩膀被撞得一趔趄,肩侧生疼,心里却在叹息,他看着omega跑远,有种兔死狐悲的难过。
他觉得之后的自己也会是同一种命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揉了揉肩,想着既然是误会,那也可以离开了,还没有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拦住。
“你怎么在这?”门被傅寒从里面推开,他有些疑惑,可很快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逐渐变回平静,傅寒笑了起来,“就这么紧张我?”
纪清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傅寒就把人扯了进来。
“你倒是有胆子来捉奸,”傅寒的手慢条斯理地拨弄纪清雨的领结,语调上扬,心情似乎有所回温,“刚刚都听见了多少?”
“我刚来,什么都没听见。”纪清雨默默说。
傅寒的手轻描淡写擦过纪清雨的喉结,漂亮的脖颈,然后抚摸着纪清雨锁骨边缘的一颗小痣。
纪清雨的身体开始发抖,傅寒的手指落在哪里,他的感官就跟着傅寒的手指成倍放大。
烟被傅寒灭掉了,窗户被打开,冷风裹着凉意往里灌,今夜难得有星星,可是没人有闲暇欣赏。
“你数过自己身上的痣吗?”傅寒的声音带上点揶揄,手顺着纪清雨的身体往下滑,停在腰侧,由于常年打好几份工,纪清雨的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又韧又软。
“谁会数这个……”纪清雨声音很小的嘀咕,可傅寒的手已经从纪清雨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
“你的腰上,最下面那根肋骨的位置,有一颗小痣。”傅寒的声音不紧不慢,似乎只是友情提示,摸索着找到位置,手指重重地按下去,引得纪清雨一声闷哼,“就在这里。”
“听说长痣的地方,就是人上辈子受伤的地方,”傅寒这样说,加重力道。
“你弟弟前不久见过我。”傅寒的眉心微微蹙起,手从痣的位置往下滑,纪清雨的膝盖变得绵软无力,不得不支撑住傅寒的手臂来维持身形。
夜雨越下越大,纪清雨整个人撞进傅寒的怀抱中,宽阔温暖,似乎能够抵御一切风浪。
可是下一秒傅寒便嗤笑起来,大概是因为天凉的原因,纪清雨的手腕又痛了。
昏暗的房间里,光线朦胧,宽阔的手掌从腰身抚摸过身体,最后落在了小腹上,力量骤然加大。
纪清雨闷哼一声,颤抖起来。
“他告诉我,你以前怀过孕,孩子不是我的。”alpha的语气轻缓而平静,如同情人间诚挚的呓语,声音低哑深沉,“纪清雨,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有没有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