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邪侠》 第42章 极乐 初夏的暖风裹挟着青草与野花的芬芳,温柔地拂过绵延的车队。迁徙的日子,在刻意放缓的节奏下,竟真的流淌出一种近乎奢侈的“蜜月”质感。然而,那场由女眷们发起、最终被顾远用“邪招”彻底搅黄的“重新追求”闹剧,其后续影响远未结束。它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持续扩散,尤其在顾远的马车周围,形成了一个隐秘而热闹的“漩涡”。 自那日顾远当众施展“浪荡公子哥”的演技,将托娅气哭又哄好,最后“反败为胜”地将她拖回马车后,这位左贤王在赤磷卫年轻小伙子们心中的形象,瞬间又拔高了一个层次!王爷不仅智勇双全、战功赫赫、待下属如手足,竟然还如此深谙“驭妻之道”?那层出不穷的鬼点子,那颠倒黑白的口才,那将尊贵的王妃逗弄得又哭又笑、最后还心甘情愿跟他走的“神技”,简直让他们惊为天人! 于是,顾远那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在迁徙途中,竟成了整个队伍里最热闹的地方——当然,仅限于那些有心上人、急于取经的年轻赤磷卫。 每当队伍停下休整,或是夕阳西下、营地初定之时,总有几个面红耳赤、眼神热切的小伙子,装作不经意地徘徊在顾远的马车附近。他们或是“恰好”路过,或是“奉命”来请示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族长,今晚篝火堆放哪儿更避风?”,一旦觑见托娅王妃不在近旁,或是被族长身边亲卫含笑默许地放行,便会像兔子般敏捷地窜到马车旁,压低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虔诚和羞涩,向这位大神族长讨教。 “族长……那个……小的……小的看上那个汉女阿阮了,她总躲着小的,怎么办?” “族长!属下给那波斯姑娘送了三次野花了,她倒是收了,可就是不肯跟小的说话……” “族长!属下……属下昨天壮着胆子牵了她的手,她没甩开!可今天又好像害羞不理我了!这……这是不是您说的‘忽冷忽热’?属下该咋办?” 面对这些情窦初开、笨拙又真诚的请教,顾远总是显得格外“亲民”和“慷慨”。他斜倚在铺着柔软熊皮的坐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契丹短刀,嘴角噙着一抹标志性的、略带邪气的笑容,眼神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 “啧,傻小子们!”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蛊惑力,“姑娘家脸皮薄,你光送花有什么用?要让她‘害怕’!懂吗?” “害怕?”小伙子们一脸茫然。 “对!”顾远坐直了些,压低声音,“不是真怕!是让她觉得,没你在身边,她就可能遇到危险,或者觉得孤单无助!懂不懂?”他眼神扫过几个竖着耳朵听的脑袋,“比如,你护送她打水的时候,故意走开一会儿,让她觉得林子里有动静,心里发毛。等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你再像天神下凡一样冲回来!这时候,她看你的眼神,保管不一样!” “哦——!”小伙子们恍然大悟,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还有那个牵了手又躲着你的!”顾远指向另一个,“这就更简单了!她害羞呢!这时候,你不能穷追猛打,要‘冷’她一下!故意在她面前,跟别的姑娘,有说有笑,显得你也很受欢迎,让她心里打鼓!等她沉不住气,偷偷看你的时候,你再突然对她露出一个特别温柔、特别专注的笑!保管她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高!实在是高!”小伙子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立刻去实践。 顾远越说越来劲,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幽州当暗桩、混迹于市井纨绔和秦楼楚馆的日子,那些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欲擒故纵的把戏,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更绝的!”他眼中邪光更盛,“可以找好兄弟‘演戏’!比如,让你好兄弟阿虎假装对你看上的姑娘也感兴趣,故意在你面前献殷勤。你呢,就装作很失落、很受伤的样子,最好能让她‘无意中’看到!这叫什么?这叫‘制造危机感’!让她意识到你对她有多重要!等她心软了,或者吃醋了,你再深情表白,保管手到擒来!记住,女人啊,有时候就得靠‘吓’和‘哄’,让她又怕失去你,又觉得只有你最可靠,这心,不就死死拴在你身上了?” 他传授得眉飞色舞,言语间充满了市井的狡黠和风月老手的游刃有余,那些“忽冷忽热”、“制造危机感”、“拿捏”、“拴住”等词汇,听得小伙子们心潮澎湃,仿佛掌握了无上法门。偶尔,顾远还会爆发出几声得意又邪性的低笑,仿佛已经预见了这些笨小子们靠着他的“妙计”抱得美人归的场景。 然而,顾远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点——他的小娇妻托娅,并非总在车外玩耍。 托娅正值二十二岁的韶华,精力旺盛,好奇心强,虽然生养了顾川,但那份少女的纯真和娇憨并未完全褪去。她有时觉得外面太晒,或是出去关心完顾??而后在车里累了小憩,因此有很多时候她会留在车内。顾远和那些小伙子们在车旁的低语,尤其是他传授“秘籍”时那独特的、带着磁性和邪气的语调,以及那几声标志性的坏笑,总会清晰地透过不算太厚的车壁传进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起初,托娅只是觉得好笑,自家郎君又在“祸害”那些老实巴交的兵士了。但听着听着,她那颗聪慧又敏感的心,渐渐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让她害怕’?‘忽冷忽热’?‘制造危机感’?‘拿捏’?”托娅抱着一个软枕,坐在车内铺着厚厚毛毯的角落,眉头微微蹙起,红润的小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她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联想到最近几天,自己和郎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比如前天,她因为顾远只顾着和乞答讨论军务,半天没理她,她心里有点小委屈,就故意背对着他,假装生气。按照方锦瑟那天说的:乞答就是这样被拿捏得死死的,这时候顾远应该立刻来哄她,百般讨好才对。结果呢?顾远只是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邪气的笑,然后……他竟然真的没理她!反而转头和侍立一旁的亲卫低声讨论起什么“暗桩”、“草帽顶子山”之类她听不懂的话,神情专注,仿佛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托娅当时就傻眼了,心里又气又慌。她坚持了小半个时辰,顾远愣是没回头看她一眼!最后还是她沉不住气,假装口渴要喝水,才打破了僵局。事后顾远还故意问她:“我的小母狼,刚才是不是在生闷气?脸都鼓成小包子了。” 气得她捶了他好几下,却被他笑着搂进怀里,那点小脾气瞬间烟消云散。 又比如昨天晚上,她学着方锦瑟的样子,在顾远凑过来想亲热的时候,故意板着小脸推开他,娇嗔道:“哼!坏郎君!今天不理你了!罚你自己睡!” 她想看看顾远会不会像乞答那样立刻服软认错,各种赌咒发誓哄她开心。 结果呢?顾远被推开,非但不恼,反而挑了挑眉,眼中邪光大盛!他非但没走,反而慢条斯理地在她身边躺下,一只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另一只手却极其不安分地、带着灼热温度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敏感的颈侧、锁骨,慢慢向下……他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和挑逗,声音低沉沙哑:“哦?我的小醋狼真要罚为夫?那为夫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手指的动作更加撩人,“只是不知道,我的小母狼能坚持多久不投降呢?嗯?” 他的指尖仿佛带着魔力,所过之处点燃一簇簇细小的火焰。托娅的身体瞬间就软了半边,呼吸也变得急促,脸颊滚烫。她强撑着推开他的手,声音却已经带上了颤抖:“你……你走开!不许碰我!” 顾远低笑,非但不退,反而变本加厉,俯身在她耳边吹气,甚至含住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痒得她浑身一颤:“真的不让碰?那好吧……”他作势要起身离开。 就在托娅心里一空,莫名有些失落和委屈涌上来时,顾远却又突然俯下身,精准地攫住了她的唇!一个热烈而霸道的吻,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彻底沉沦在他熟悉的气息和强势的怀抱里,什么“惩罚”,什么“不理他”,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事后,托娅软绵绵地趴在顾远汗湿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输了!不仅没拿捏住他,反而被他吃得死死的!他那些挑逗的手段,分明就是他在车外教那些小子的“撩拨”和“让她先破功”的升级版!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就像一只被狡猾猎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白兔! 再联想到那天他当众调戏方锦瑟、还骂自己是“夜叉”……的恶劣行径,以及最近他偶尔会故意和某个面容姣好的侍女多说几句话,眼神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其实她不知道,顾远只是习惯性地观察人,但这在她托娅眼里却成了“眉来眼去”……托娅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委屈。 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房。 “郎君他……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厌烦我了?” “他教那些兵士的,都是怎么‘对付’女人的招数……他是不是也在用这些招数‘对付’我?” “他说我是‘夜叉’……是不是觉得我太凶了,不够温柔?” “他最近好像……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都黏着我了……他是不是觉得我生了孩子,不如以前漂亮了?” “他可是左贤王啊!是羽陵部古日连部的族长!他要是真的厌烦我了,想要纳妾……那些新来的女子,都很好看……特别是那个波斯女子,眼睛像蓝宝石一样……他要是真的……” 托娅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可怕念头吓到了,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紧紧抱住怀里的软枕,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她才二十二岁,虽然聪慧,但终究阅历尚浅,在感情上更是单纯得像一张白纸。顾远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爱上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全部的幸福和依靠。她无法想象失去他的宠爱会是什么样子。那份被顾远宠出来的“恃宠而骄”,在意识到可能失去的威胁面前,瞬间化作了脆弱和不安……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行!绝对不行!”托娅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取代。“银家不能让郎君厌烦!银家要让他知道,我是独一无二的!我能一直让他喜欢,让他惊喜!银家……银家要报仇!这次一定要赢过他!让他……让他再也离不开我!” 复仇的火焰在她心底熊熊燃烧,目标直指那个“坏透了”的郎君。她迫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武器”,一个能彻底扭转战局、让顾远惊艳失神、再也无法压制她的秘密武器!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前些日白天林秀儿无意间说过的话,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阿箬在石洲时给我讲过,很多青楼啊,那些头牌女子啊,揽恩客穿的一身如蝉翼的贴身薄衣,双腿也套上各种颜色,加上眼神和形态妩媚,角色扮演,让男人如痴如醉,再加上一些技巧,那简直是个男人就得沉沦……” 薄衣?妩媚?角色扮演?让男人沉沦? 托娅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一直烧到了耳根。这……这也太羞人了!她可是尊贵的左贤王妃!怎么能学那些……那些青楼女子的手段? 可是……一想到顾远那带着邪气、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想到他那些层出不穷、总让自己败下阵来的“坏点子”,想到他可能存在的“厌烦”和纳妾的威胁……托娅咬了咬下唇,感性的冲动和对失去的恐惧,终究压倒了羞涩和矜持。 “为了郎君……为了让他眼里只有我……羞……羞就羞吧!”托娅握紧了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她记得,那些被救下的女奴中,确实有一位来自遥远波斯的女子,名叫阿娜尔。她的身材高挑丰腴,和自己颇为相似。而且,她似乎随身带着一个包裹,里面就有一些她们家乡的奇异服饰。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托娅心中成形。她要去找阿娜尔!要拿到那套传说中的、能让男人“沉沦”的“武器”! 趁着队伍再次启程,顾远被银兰请去商议前方哨探事宜,托娅像只灵巧的小鹿,悄悄溜下了马车。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羞赧和忐忑,努力维持着王妃应有的端庄仪态,尽管心跳快得像擂鼓,立即朝着女奴们临时安置的几辆大营走去。 营地里的气氛依旧轻松而暧昧。经过几天的适应和赤磷卫小伙子们笨拙却真诚的示好,那些饱受苦难的女子们脸上的麻木和恐惧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怯懦和隐隐的期待。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偶尔抬眼看向那些忙碌或休息的年轻士兵,眼神里带着羞涩和好奇。 托娅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王妃娘娘!” “参见王妃!” 女奴们纷纷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敬畏。是这位尊贵又美丽的王妃的丈夫,将她们从地狱中拯救出来。 托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不必多礼。我……我来看看你们可还缺什么?嗯……阿娜尔在吗?”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寻找着那位有着深邃蓝眼睛的波斯姑娘。 阿娜尔闻声,有些局促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她身姿高挑,曲线玲珑,一头浓密的栗色卷发用布巾简单束着,深陷的眼窝里,那双如同爱琴海般湛蓝的眼眸带着一丝不安和疑惑。“王妃娘娘,您找我?”她的契丹语还带着浓重的异域口音。 “嗯……”托娅看着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耳根却更红了。她示意阿娜尔靠近些,然后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期期艾艾地开口:“阿娜尔……我……我听说,你有一些……你们家乡的……特别的衣服?” 她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 阿娜尔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托娅那羞涩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绯红脸颊和闪烁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也涌上了几分羞涩,但更多的是对这位年轻王妃大胆举动的惊讶和一丝……同病相怜的理解?毕竟,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抓住一个强大男人的心,是她们这些女子共同的生存之道。 “王妃娘娘说的是……‘沙帕雷’(波斯语:贴身薄纱)?”阿娜尔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托娅用力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对!就是那个!能……能给我看看吗?我……我想……” 后面的话,她实在羞于启齿。 阿娜尔看着眼前这位尊贵却又像情窦初开少女般羞涩的王妃,心中感慨万千。她点点头,低声道:“请您稍等。” 她转身回到自己简陋的铺位,从一个不起眼的旧包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柔软细麻布包裹着的小包。 她将小包递给托娅,轻声解释道:“这是我……离开家乡时,母亲偷偷塞给我的……说……说或许用得上。”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怀念和伤感。 托娅接过小包,感觉入手轻若无物,布料细腻柔滑。她迫不及待地,又带着神圣般的紧张,在阿娜尔的示意下,走到一辆大车的背阴处,轻轻掀开了包裹的一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一眼,托娅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包裹里的“衣物”,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几片由极其轻薄、近乎透明的浅金色鲛绡精心裁剪缝合而成的布料。那鲛绡薄如蝉翼,在阳光下几乎隐形,上面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华丽的波斯蔓藤花纹,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一件是小小的、堪堪能兜住丰盈的胸托,边缘缀着细小的珍珠流苏。另一件是同样材质的、极其短小的亵裤,边缘同样有流苏点缀。最让托娅心跳加速、几乎要晕过去的是与之配套的两条长袜——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布袜!而是用同样薄透的浅金色鲛绡制成,从脚踝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袜口处用细细的金色丝带系住,丝带末端还缀着小巧的金铃!袜身上还用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图案。 这……这简直……比没穿还要命!穿上这个,身体的每一处起伏、每一寸肌肤的色泽,都会被这薄纱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来!再加上那流苏、那金铃……托娅光是想象一下自己穿上它的样子,就觉得浑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和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她作为王妃的端庄形象,简直是背道而驰! “这……这……”托娅捧着这烫手山芋般的“沙帕雷”,手都在微微发抖,声音更是细若蚊呐,“这真的……可以……?” 阿娜尔看着托娅的反应,反而镇定下来,蓝眼睛里带着过来人的一丝鼓励和狡黠:“王妃娘娘,在我们家乡,这是女子献给心爱之人的……最珍贵的礼物。它代表着毫无保留的爱意和……邀请。它的魅力,不在于遮蔽,而在于那欲语还休的……诱惑。男人……无法抗拒。”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它很衬您。您的身材,比我的更好。” 最后一句赞美,让托娅稍稍找回了一点勇气。她看着手中这轻薄得几乎没有重量的“武器”,想到顾远可能出现的惊艳、错愕、乃至……沉沦的眼神,想到自己终于能“赢”他一次,让他再也无法用那些“邪招”来“拿捏”自己……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再次压倒了羞耻感。 “好……谢谢你,阿娜尔!”托娅将小包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一个改变命运的秘密武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脸上重新露出属于王妃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羞意的端庄笑容,“这个……我很喜欢。你帮了我大忙。” 告别了阿娜尔,托娅像做贼一样,将那珍贵的小包藏在宽大的袍袖里,快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一路上,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她身上,看穿了她怀里的秘密,让她脸颊持续发烫。她几乎是逃也似的钻回了马车,紧紧拉上了厚重的车帘,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车厢内光线昏暗。托娅背靠着车壁,胸口剧烈起伏。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那个细麻布包,将那套浅金色的、薄如蝉翼、缀着珍珠流苏和金铃的“沙帕雷”取了出来,摊在柔软的熊皮褥子上。 那近乎透明的鲛绡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细腻柔和的光泽,金线银线绣出的图案若隐若现,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对袜口的金铃更是精巧可爱。 托娅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冰凉的、柔滑的布料,指尖传来一阵微妙的战栗。她想象着自己穿上它的样子……丰盈的曲线被这薄纱若有若无地包裹、勾勒……抬腿时,那薄纱长袜会紧紧贴合肌肤,金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郎君看到会是什么表情?他还会像平时那样游刃有余、带着邪气的坏笑吗?还是……会像那些被勾魂勾住住的小伙子一样,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坏郎君……”托娅低声呢喃,脸上红霞密布,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羞涩、期待和一丝报复快感的兴奋光芒,“这次……看银家怎么‘收拾’你!一定要让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她将这套充满异域风情的“战袍”仔细叠好,藏在了自己最隐秘的妆奁盒底层。然后,她坐在那里,双手捧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开始一遍遍地构思晚上的“行动计划”,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要确保万无一失,一击必中! 夜晚,车外,夏日的月光依旧明亮,迁徙的队伍已然停下休整。顾远与银兰商议完事情,正大步流星地朝马车走来,他嘴角噙着惯常的、略带邪气的笑容,浑然不知今晚等待他的,将是怎样一场由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小娇妻发起的、香艳绝伦的“终极复仇”。而车厢内,托娅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正为她精心策划的“战役”,敲响前奏…… 当顾远回到他们那辆马车,车门关上的刹那,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车厢内昏黄油灯摇曳出的、一片私密而暧昧的光晕。 顾远身上带着一点的酒气,刚才为了提神与乞答畅饮的烈酒此刻正化作一股股暖流,在四肢百骸间奔腾冲撞,烧得他浑身燥热,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醺然的迷离。白天在外面“戏耍”托娅的得意劲儿还未完全散去,混合着酒意,让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又放松的状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嘿嘿,我的小醋狼……”他反手将还在假装板着小脸的托娅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下巴蹭着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顶,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浓浓的宠溺,热气喷在她的耳廓,“这下……满意了?嗯?看为夫刚才那招‘移花接木’,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耍得团团转……唔!" 他的话被一根突然抵在他唇边的、带着温香的手指堵住了。 托娅在他怀里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顾远从未见过的、极其危险又无比诱人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娇憨或醋意,而是一种混合了狡黠、挑衅和……赤裸裸的诱惑!她轻轻推开顾远一点,唇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媚笑,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刮着心尖: “坏郎君~得意什么呀?”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波流转,“装公子装得很过瘾嘛?调戏‘良家妇女’也装得像模像样嘛?哼!” 顾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侵略性的媚态弄得一愣,酒意瞬间消失,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托娅已经像条滑不留手的美人鱼,灵巧地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后一步,站到了车厢中央那盏油灯的光晕之下。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顾远瞬间血液凝固、瞳孔骤缩的动作! 她抬起纤纤玉手,缓缓解开了外袍的系带。那件白日里穿着的、鹅黄色的窄袖胡裙,如同花瓣般无声滑落,堆叠在她光洁的脚踝旁…… 灯光下,托娅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素白色纱衣!那纱衣的料子,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紧紧贴敷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上!昏黄的光线穿透薄纱,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投下朦胧的光影,如同笼罩着一层圣洁又淫靡的辉光。她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圆润的肩头,几缕发丝调皮地粘在因情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最要命的是她那双眼神! 那双平日里清澈如水的杏眼,此刻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江南烟雨,水光潋滟,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顾远从未见过的、刻意为之的妩媚与勾魂摄魄。她微微歪着头,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带着狡黠与挑逗的弧度,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无声的邀请,又像无声的控诉。 这幅景象,冲击力太强了!顾远只觉得一股灼热至极的火焰猛地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酒意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视觉盛宴烧成了滚烫的蒸汽。这……这分明就是那些花魁娘子用来勾引恩客、榨干男人骨髓的终极手段!顾远当年在幽州当暗桩,假扮富商公子哥儿,出入风月场所,对这种“薄纱惑心”的把戏再熟悉不过!它利用的就是这种半遮半掩、欲露还羞的极致诱惑,能瞬间点燃男人最原始的征服欲和破坏欲! “你……你……”顾远只觉得一股热血“轰”地一声直冲头顶!呼吸瞬间变得粗重无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口干舌燥,指着托娅,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被极致诱惑冲击的茫然,"……你怎么……穿这个?哪.……哪来的?"他从未想过,他纯洁如草原晨露的小托娅,会穿上如此……如此风尘、如此勾魂摄魄的衣物! 托娅看着顾远那副震惊到失语、眼中燃起熊熊火焰的模样,心中得意极了。她轻盈地转了个圈,薄纱飞扬,春光乍泄,那丰腴的曲线在旋转中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她停下脚步,对着顾远,微微歪着头,脸上是混合着天真与妖媚的、足以让圣人堕落的笑容,声音更是酥媚入骨: “哼~坏郎君~不是白天装得很厉害嘛?不是曾经装模作样地调戏良家妇女——我的锦瑟妹妹嘛?”她莲步轻移,缓缓靠近僵在原地的顾远,纤纤玉指轻轻划过他滚烫的脸颊,“阿箬姐姐和秀儿姐姐可都告诉我啦~在中原啊,对付你们这种坏男人,有的是手段~”她凑到顾远耳边,温热的、带着甜香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用气声低语,如同魔鬼的诱惑: “郎君不是喜欢‘新鲜’吗?银家今晚…….就让你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乐不思蜀’,好好教训你这个大坏银~…….……." 最后这句话,如同点燃火药桶的引信,瞬间将顾远残存的理智炸得粉碎!什么酒意,什么得意,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眼前这具在薄纱下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胴体,和她口中那充满无限遐想的、关于“乐不思蜀"的承诺!一股足以焚毁一切的邪火,轰然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顾远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和征服欲!他猛地伸手,想将这诱人的妖精狠狠揉进怀里! 然而,托娅却像一条滑溜的鱼儿,腰肢一扭,灵巧地避开了他的擒抱,咯咯娇笑着退到了车厢角落。她倚着车壁,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一只玉足微微抬起,小巧圆润的脚趾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轻轻晃动着,充满了无声的挑衅:“嗯?这么急呀?刚才在外面调戏别人的时候,不是很从容嘛?顾大公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赤裸裸的挑衅和角色扮演的暗示,彻底点燃了顾远骨子里的邪性和好胜心!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也露出了那种纨绔子弟特有的、带着邪气的痞笑,故意用轻佻的语气配合道:“哟?小娘子好手段!本公子见过的美人儿多了,像你这么辣又这么会撩人的,倒是少见!怎么?想跟本公子玩点新鲜的?"他一步步逼近,眼神放肆地在她薄纱下的身体上巡弋。 “就怕公子你……玩不起呢~”托娅媚笑着,迎着他侵略性的目光,非但不退,反而主动贴了上来,只是依旧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让他真正触碰到。她的声音突然一变,带着一种清冷疏离的韵味,眼神也变得空灵而遥远,仿佛瞬间换了一个人:“公子……夜深露重,何故在此流连?小女子身似浮萍,命若飘絮,只恐污了公子的眼……”这赫然是模仿那些身世凄苦、清高孤傲的才女! 顾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随即心中暗赞:这小母狼,学得还真像!他立刻入戏,脸上露出怜香惜玉的“深情”,伸手想去抚她的脸颊:“姑娘何出此言?姑娘冰清玉洁,气质如兰,实乃.…..." 话未说完,托娅的气质又陡然一变!她腰肢一拧,眼神瞬间变得泼辣而大胆,带着一股草原女儿的野性和火热,一把拍开顾远的手,叉着腰,那薄纱叉腰的姿势充满了别样的诱惑,声音清脆响亮:“少来这套!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就会说些酸溜溜的话哄人!有本事,拿出点真格的来!让姑奶奶看看你的能耐!”这活脱脱是林秀儿附体! 角色切换之快,气质拿捏之准,让顾远都有些目不暇接,心中那股邪火和征服欲被撩拨得更加旺盛!他低吼一声:“好个泼辣的小野马!本公子就喜欢驯服烈性的!”他不再犹豫,猛地扑了上去! 然而,托娅早有准备!她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身体如同灵蛇般一扭,再次躲开,同时玉足轻抬,带着香风,不轻不重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娇嗔道:“急色鬼!还没完呢!" 她退到床边,斜倚在铺着厚厚毛皮的锦榻上,眼神再次变幻,充满了慵懒和一种阅尽千帆的、成熟妇人的风情。她轻轻撩开肩头的薄纱,露出圆润的肩头,声音变得沙哑而磁性,带着一丝倦怠的诱惑:“小郎君……这般猴急作甚?春宵苦短……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她甚至模仿着记忆中阿箬和林秀儿描绘的那些花魁娘子,抛出了一个极其勾魂的媚眼。 “哦?”顾远强行压下欲望,踉跄着向前一步,借着酒劲,他故意上下打量着那几乎不存在的薄纱,笑着道:“哎呀呀,为夫我好怕啊……就怕某个小母狼,学艺不精,到时候又像前几晚那样,哼哼唧唧地求饶,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那可怎么办哟~”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托娅的“痛点”!顾远此刻的调侃,瞬间点燃了她不服输的斗志,也夹杂着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羞恼! “坏蛋!不许说!”托娅羞愤地娇叱一声,猛地从软榻上坐起,薄纱随着她的动作如水波般荡漾,春光乍泄。她不再等待顾远的主动,而是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略显笨拙的勇猛,直接扑了上来! 温香软玉撞入怀中,那薄纱的触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顾远只觉得好像有只软软的小猫紧紧贴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那柔嫩滑腻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醉人的体香。托娅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不再是平时的温柔羞涩,而是带着一种生涩却异常火热的侵略性,笨拙却执着地撬开他的齿关,带着一丝奶味的清甜气息瞬间席卷了顾远的感官。 顾远只觉得一股电流直冲头顶!这小妖精!一人千面!每一种风情都直戳他心底最痒的地方!他再也按捺不住,如同饿虎扑食般冲了过去! 这一次,托娅没有再躲。她任由顾远沉重的身躯将她压倒在柔软的锦榻上,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又带着点计谋得逞意味的嘤咛。但就过了不长时间,她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大脑一片空白,身体诚实得软得如同一滩春水,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宽阔的肩背,发出破碎的呜咽。但她心中那股“教训”郎君的念头支撑着她,她强忍着身体的悸动和大脑的晕眩,小手颤抖着,学着林秀儿描述的样子,生涩地去解顾远腰间繁复的腰带和皮扣。 “小母狼……胆子……真肥了……”顾远嘲笑着,暂时放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灼热的吻沿着她光洁的下颌、敏感的耳垂一路向下,烙在她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上,留下一个个暧昧的红痕。他配合着她,自己动手几下扯开了束缚,坚实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雄浑的男性气息。 “啊一一!”托娅浑身剧颤,如同被电流击中,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婉转高亢的娇啼。那层薄纱非但没有阻隔,反而增加了摩擦的刺激,让她瞬间丢盔弃甲。所有的主导计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只能无助地仰着头,手指深深陷入顾远结实的臂膀肌肉中,留下道道红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正是这种巨大的反差一一穿着最勾魂的衣裳,摆出最妩媚的姿态,想要主导一切,却在郎君面前瞬间溃不成军,露出青涩稚嫩的本真一一这种强烈的反差,混合着她骨子里的娇憨与此刻情动的媚态,形成了一种对顾远而言前所未有、蚀骨销魂的致命诱惑! 这不同于阿茹娜和阿古拉姐妹那种天生的、带着欲望和火辣的、仿佛永不满足的妖精般的媚态。她们像炽热的火焰,主动而热烈,有时甚至会带着一丝野性的侵略。也不同于乔清洛那种娇小玲珑的、带着清纯与懵懂,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兰花,有时在床笫间会显得呆呆的、反应慢半拍,需要顾远极度的引导和耐心。 托娅此刻,是将她们的特点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融合了!她有着阿茹娜姐妹般的丰腴高挑和性感,有着乔清洛般的清纯底色,更有着一种独特的、因爱而生的、又力不从心的笨拙努力。她热情,却又带着少女的敏感的娇弱;她的眼神时而妩媚勾人,时而又流露出清纯的迷茫与无助;她的口中吐露着平日里绝不会说出的、羞死人的露骨情话,却又带着独属于她的娇憨口音……这一切,都让顾远为之疯狂! 马车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着他狂猛的动作剧烈地摇晃起来,车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厚实的毛皮被揉搓得不成样子。 托娅感觉自己像是被抛上了云端,又狠地摔落,身体绷紧香汗淋漓,将身下的毛皮都浸湿了一片。 “郎君……好郎君……托娅……托娅是你的.……永远都是……”在极致的欢愉中,她忘情地呢喃着,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无限的虔诚与爱恋,“给郎君……生好多好多狼崽子……托娅愿意……郎君想要几个……托娅都生……." 这露骨而深情的告白,刺激得顾远更加疯狂。此时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轰鸣。强烈的余韵尚未散去,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清晰的力竭感。汗水浸透了全身,肌肉传来阵阵酸软,甚至比经历一场大战还要疲惫几分。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一丝凉意:我……真的老了?才三十啊……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想当年……他心中一阵恍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体力和精力产生了怀疑。兴致和征服欲在刚才那番激烈的折腾中早已散去大半,此刻只剩下清醒的疲惫和一丝微妙的挫败感。 而怀中的托娅,在经历了最初的失神与剧烈喘息后,慢慢从灭顶的欢愉中缓过气来。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深入骨髓的满足感。嫁给顾远,拥有地位和富足的物质生活,这些固然令旁人羡慕,但对她而言,这些都只是锦上添花。 真正让她感觉此生幸福至极、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是顾远给予她的这份毫无保留、近乎纵容的宠爱!他包容她的小性子,欣赏她的聪慧,甚至纵容她偶尔的“恃宠而骄”。更让她沉沦的是,在床笫之间,顾远总能精准地撩拨她最深层的欲望,带给她一次又一次灵魂出窍般的极致体验,让她这匹草原上的小母狼,心甘情愿地在他怀里化为最柔顺的春水。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满足,让她感觉自己被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地珍视着、宠爱着…… 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酸软无力的身体,满足地喟叹一声。感受到顾远沉重地压在自己身上喘息,她费力地伸出软绵绵的手臂,轻轻环住他汗湿的脖颈,将小脸贴在他同样汗湿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混合着汗味、酒味和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这是让她最安心的味道。 顾远缓过气来,稍稍撑起身体,看着身下娇妻那被情欲彻底滋润过的容颜。双颊绯红如霞,杏眼水波潋滟,红唇微肿,额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肌肤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被彻底爱过的慵懒媚态。他心中爱意翻涌,忍不住低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我的小母狼啊……”顾远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满足,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的湿发,眼中满是宠溺,“今晚……真是让为夫大开眼界,刮目相看啊。”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不过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手指暧昧地滑过她敏感的腰侧,引得她一阵轻颤,“就是……有点没长劲啊?开始不是斗志昂扬,喊着要‘教训’为夫吗?怎么到了后面,又哼哼唧唧地求饶了呢?嗯?是谁说‘郎君轻些……托娅不行了……''?又是谁哭哭啼啼地说‘郎君饶了托娅吧…….''?" 这话瞬间让托娅从幸福的云端跌回羞窘的现实!她刚刚平复的红晕再次席卷了脸颊和脖颈,一直蔓延到胸口! “啊呀!坏郎君!不许说!不许说!"她又羞又气,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挥舞着小拳头无力地捶打着顾远坚实的胸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起自己刚才那些丢人的求饶和失神的胡话,简直羞愤欲死。“都怪阿箬姐姐和秀儿姐姐!她们….她们明明就是这样子教的!说什么……要占据主动,要……要像女王一样……为什么……为什么银家一点都没做到!反而……反而……”反而被“教训”得更惨!最后这句话她实在羞于出口,只能把滚烫的小脸深深埋进顾远的胸膛,发出一连串羞恼的呜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远被她这副娇憨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胸腔震动。他搂紧她,手安抚地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轻轻摩挲。笑过之后,他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和情绪中那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更深层的忧虑。 果然,托娅闷在他怀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小心翼翼,开始了她聪慧的“旁敲侧击”:“坏郎君……就会欺负银家…….让银家出丑……说那么多…….羞死人的话……”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试探,“银家……银家就是怕……怕郎君觉得托娅单调.……觉得……觉得无聊了……怕郎君烦银家有时候……耍小性子……无理取闹…..." 她抬起头,水汪汪的杏眼直视着顾远,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脆弱:“郎君….…你刚才……装阔少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觉得……娶了银家……就像……就像掉进了‘水深火热’里?觉得……觉得银家是‘夜叉''? 郎君….….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烦托娅了?”她终于把心底最深的担忧问了出来,眼中充满了忐忑。 … 顾远的心,瞬间被这双盛满了爱恋、不安和希冀的眼睛狠狠攥紧了! 他恍然大悟!难怪她今晚一反常态,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什么“教训”他,什么“御夫手段”,根源都在这里!她在害怕!害怕失去他的宠爱,害怕他厌倦了她!她把自己刚才那些带着调侃和戏谑的玩笑话,那些关于“夜叉”、“水深火热”的阔少言论,都当真了,或者至少是往心里去了。她这几日确实被他宠得有点小骄纵,但聪慧如她,立刻就开始反省,并且用这种近乎笨拙的方式,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想要抓住他的心! 酒劲在刚才那番激烈的“运动”和此刻托娅剖白心迹带来的冲击下,已经彻底消散。顾远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又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怜惜。他用力地搂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郑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诚: “傻托娅……我的小傻母狼……”他叹息着,吻了吻她的发丝,“看着我。” 托娅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 顾远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意,眼神深邃而专注:“听着,为夫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顾远此生,能复得托娅为妻,是长生天最大的恩赐!什么单调?什么无聊?你在我心里,是草原上最明媚的阳光,是月亮湖最清澈的湖水!你的小性子,你的聪慧,你的娇憨,你的一切,都让我爱不释手!烦你?宠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烦?”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认真:“至于纳妾?为夫真的从未有此念头!于情,我顾远的心早在乃蛮部绝望至极时,才勉强装下你托娅一个,就已满满当当,再容不下旁人!于义,你为我诞下川儿,陪我共历生死,这份情义,我岂能辜负?于身体…….”他苦笑了一下,带着一丝自嘲,“习武之人,最重根基。贪图美色,纵欲无度,那是自毁长城!别说纳妾了,就是对着我的小托娅.…….”他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为夫也得时时提醒自己,要‘节制’,要‘保重龙体’啊!否则,岂不是真要‘力不从心’了?”他半开玩笑地说出刚才的疑虑,试图化解氛。 托娅抬起头,看着顾远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得意地笑了,笑容如同餍足的猫。她伸出粉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沙哑和慵懒,还有一丝小小的挑衅:“哼~坏郎君~那……银家的‘新技巧……还……还满意吗?" 顾远连翻白眼的力气都快没了。他费力地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汗湿的脸,又看了看瘫软无力的身体,发出了一声悲愤又无奈的哀叹: “完……完啦……真……真的老啦…….”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在怀疑人生,“一个……一个小母狼都对付不了啦…..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听着他这夸张的哀嚎,托娅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撑起还有些发软的身体,跨坐在顾远腰腹间,感受到他身体下意识的一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哼!知道厉害就好!以后还敢不敢在外面装风流阔少调戏别人了?还敢不敢嫌弃银家胖了?还敢不敢想要别的母狼了……”她俯下身,红唇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响亮的吻,“以后呀~乖乖听银家的话~银家就……就少用点‘新技巧’对付你~”她故意在“新技巧”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浓浓的促狭。 顾远感受着她身体的重量和柔软,看着她得意洋洋、娇艳欲滴的小脸,听着她那带着“威胁”的娇嗔,心中那点“挫败感"瞬间被巨大的爱意和满足淹没了。他伸手揽住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将她重新拉回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温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的小祖宗……为夫认输……心服口服…....以后啊.……就老老实实当你的裙下之臣……."他顿了顿,在她耳边低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足,“不过……今晚……值了…..…" 托娅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两人肌肤相亲的温暖和那尚未完全平息的、令人心悸的余韵。巨大的满足感如同潮水,从四肢百骸汇聚到心尖,再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 她想起了草原上无拘无束的风,想起了乃蛮部初遇时他那惊艳的身影,想起了自己即将被巴哲尔亲兵摁倒抬走时的绝望与他带人的从天而降,想起了新婚时的甜蜜与羞涩,想起了为他孕育川儿时的期待与辛苦,想起了这一路迁徙的欢笑与惊险……所有的画面,最终都定格在眼前这个男人此刻疲惫却无比宠溺的怀抱里。 权势?财富?长生天的眷顾?不,都不是。 她所求的,从来都只是眼前人,怀中暖,以及这具身体所能体验到的、被他需要、也能让他疯狂失控的极致欢愉!一股难以言喻的、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悠长而慵懒的叹息。她在他汗湿的胸膛上蹭了蹭,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红唇勾起一抹世间最幸福、最圆满的弧度。 “嗯……”她发出如同梦呓般的呢喃,声音带着情欲满足后的沙哑和无比的安宁,“郎君~银家……此生……超级幸福…….”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3章 新的家园 二十天的“蜜月”迁徙,终于在太子河下游草帽顶子山附近画上了句点。当蜿蜒的车队转过最后一个山坳,一片依山傍水、规模宏大、布局严谨的崭新营寨赫然出现在眼前时,饶是顾远心中早有预期,眼中也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与激赏! 营寨并非简单地用木栅围起。它巧妙地利用了草帽顶子山延伸出的几道低矮山梁作为天然屏障,背靠陡峭山壁,前方是开阔的河滩地,视野极佳。太子河的一条支流被人工引流,形成了一道环绕营寨外围、宽逾丈许的护寨河,水流清澈湍急。河岸内侧,是高达近两丈、由粗大原木和夯土混合构筑的坚固寨墙,墙头设有女墙和了望塔,隐隐可见寒光闪烁的箭簇和警惕巡视的身影。寨门更是厚重结实,包覆着铁皮,门楼高耸,气势非凡。 更令人心惊的是营寨四周的地形。靠近山林的边缘地带,看似杂乱无章的灌木丛、嶙峋怪石、甚至几段看似废弃的矮墙,在顾远这等行家眼中,却处处透着森然的杀机!那是极其高明的墨家机关术布设的痕迹,陷阱、拒马、绊索、窝弓……层层叠叠,环环相扣,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天罗地网”。顾远甚至敏锐地注意到几条极其隐秘、通向不同方向山林的“小路”,那绝非自然形成,而是精心设计、用植被巧妙伪装的逃生通道!其心思之缜密,布局之精妙,堪称鬼斧神工! “好!好一个铁桶江山!”顾远勒住马缰,忍不住大声赞叹,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欣慰和自豪,“金牧!金先生!墨罕!扎哈!阿鲁台!你们……干得太漂亮了!” 短短三个多月时间,在这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竟能建立起如此规模宏大、防御森严、功能完备的营寨,这其中的心血和执行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寨门早已洞开。以金牧为首,何佳俊、墨罕、扎哈、阿鲁台、以及留守的核心骨干们,率领着整齐列队的赤磷卫、火龙卫、土龙卫精锐,早已等候多时。看到顾远的身影,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恭迎王爷、王妃回营!” “恭迎少主!” “恭迎族长、夫人!”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饱含着留守部众的思念、崇敬与终于盼到主心骨归来的激动。 金牧快步上前,这位沉稳的大总管此刻也难掩激动,对着顾远和托娅深深一礼:“兄长!嫂嫂!一路辛苦!幸不辱命!” 他的目光扫过后面长长的车队,看到那些新加入的、虽然仍显怯懦但眼神已焕发生机的女子,看到队伍中洋溢的喜气,心中更是了然。 何佳俊抚须微笑,眼神睿智:“顾帅选址眼光毒辣,此地依山控水,进可攻退可守,更兼物产丰饶,实乃龙兴之地。我等不过略尽绵力,将蓝图付诸现实罢了。” 墨罕依旧是那副沉默冷硬的模样,手按在刀柄上,只是对着顾远和托娅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身后,火龙卫统领扎哈,那个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汉子,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得意地搓着手:“族长,您给的图纸,俺扎哈可是一个零件都没敢马虎!‘天罗’、‘地网’、‘水龙吟’、‘鬼打墙’,该有的全给布上了!保管一只耗子想溜进来都得脱层皮!那几条‘老鼠道’(指逃生通道)也按您的要求,挖得又深又隐蔽,出口都藏在山涧里了!” 土龙卫统领阿鲁台,壮硕如熊罴,声如洪钟地拍着胸脯:“族长!营房、仓库、马厩、匠作区、妇孺区、演武场……全按规划弄好了!地窖挖得够深够大,存粮管够!山后的梯田也开垦了几十亩,试种的粟苗都绿油油的了!” 他指向营寨后方隐约可见的、被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山坡。 顾远听着众人的汇报,看着眼前这如同堡垒般崛起的新家园,心中豪情万丈。他翻身下马,用力拍了拍金牧的肩膀,又对着何佳俊、墨罕、扎哈、阿鲁台等人一一抱拳:“诸位劳苦功高!辛苦了!此乃我羽陵部古日连部立足之基,兴盛之本!顾远在此,谢过诸位!” 他的目光扫过列队的士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兄弟们!我们到家了!” “吼!吼!吼!” 回应他的是更加狂热的呐喊。 然而,这份激动人心的重逢场面,很快被更加汹涌的亲情洪流所淹没。 “托娅!我的托娅!”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从人群后方传来。只见乌尔图大叔和乌云其其格大婶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两位老人鬓角又添了风霜,但此刻眼中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死死地盯着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儿。 “阿爸!额吉!” 托娅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瞬间决堤!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了父母的怀抱。数月的思念,路途的艰辛,所有的委屈和甜蜜,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她紧紧抱着母亲,又伸手去拉父亲粗糙的大手,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乌云其其格抱着女儿,老泪纵横,一遍遍抚摸着托娅的头发和脸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乌尔图大叔也是眼圈通红,用力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沙哑:“瘦了……也黑了点……路上吃苦了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没有!额吉,阿爸,我好着呢!郎君把我照顾得可好了!” 托娅破涕为笑,抹着眼泪,还不忘回头寻找顾远的身影,眼中是满满的依赖和幸福。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像炮弹一样从乌尔图身后窜出来,直奔队伍里的顾寤:“顾寤!顾寤!你可回来了!我的新弹弓做好了!快去看!” 正是托娅八岁多的弟弟乌尔善。两个小家伙瞬间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哈哈,两个皮猴子!” 爽朗的笑声响起,顾远的父亲古日连明也走了过来。他精神矍铄,满面红光,一把揽过乌尔善和顾寤的肩膀,“走!跟阿爷去匠作营!把你们上次要打的小马刀打出来!” 两个小家伙欢呼一声,立刻被老人带走了,重逢的伤感瞬间被孩童的活力冲散。 “托娅!我的好儿媳!快让婆婆看看!” 顾远的母亲,金萨日娜也疾步上前,她没先去抱儿子,而是先拉住了托娅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满眼都是慈爱和心疼,“哎哟,这小脸,路上风吹日晒的,可要好好养养!快,把川儿抱来!让他额吉看看,我的小孙孙呢?快抱来!” 奶娘赶紧抱着刚睡醒、正揉着眼睛的顾昀川上前。小家伙已经快一岁了,白白胖胖,看到金萨日娜,咧开小嘴,含糊不清地叫了声:“阿……阿奶!” “哎呀,我的乖儿子!都会叫阿奶了!” 乌尔托娅欣喜万分,心都要化了,连忙小心翼翼地从奶娘怀里接过川儿,亲了又亲。 这时,一个穿着粉色小袄、梳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拉着奶娘的手,从人群后面探出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喊:“爹爹……娘亲……宁儿要爹爹娘亲……” 正是顾远的小女儿顾攸宁,如今三岁多了。 “宁儿!” 托娅的心瞬间被揪紧了!她松开母亲,立刻蹲下身,张开双臂,“宁儿!娘亲在这儿!快过来!” 顾攸宁看到托娅,小嘴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扑进托娅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小脸埋在她颈窝里,委屈地抽泣:“娘亲……娘亲抱抱……宁儿想娘亲了……” 托娅紧紧抱着这个并非亲生却视如己出的小女儿,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怜爱和深深的愧疚。她温柔地拍着宁儿的背,吻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哽咽:“乖宁儿,不哭不哭,娘亲回来了,娘亲也好想宁儿……娘亲再也不离开宁儿这么久了……” 她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顾远,眼圈又红了,带着点娇嗔,“坏郎君!你看宁儿,都不理我了,光知道找爹爹!哼!” 话虽如此,她抱着宁儿的手却更紧了。 顾远看着眼前这一幕——父母健在,娇妻在怀,儿女绕膝,部族兴旺——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胸膛,仿佛一路奔波的疲惫都被瞬间驱散。他走到托娅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一手揽住托娅的肩膀,一手轻轻揉了揉宁儿的小脑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放松:“宁儿乖,爹爹和娘亲都回来了。看看,这是你川儿弟弟,快叫弟弟。” 宁儿从托娅怀里抬起小脸,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又好奇地看向金萨日娜怀里咿咿呀呀的川儿,终于破涕为笑,软软地叫了声:“弟弟……” 川儿似乎也感应到了姐姐的呼唤,挥舞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托娅看着怀里依赖她的宁儿,再看看另一胳膊上挂着的可爱的川儿,心软得一塌糊涂,感觉整个人都被幸福填满了。她忍不住侧过头,当着父母公婆和众多部属的面,就依偎在顾远怀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撒娇:“坏银……看见宁儿不理我……都怪你……” 那娇憨甜蜜的模样,哪里是抱怨,分明是炫耀。 这一幕被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看在眼里,两位老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是欣慰和喜悦。金萨日娜更是暗自点头,儿子对儿媳的宠爱,几乎刻在了每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和眼神里,她这个当母亲的,再清楚不过了。乌云其其格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不止一次在心里默念长生天保佑,自家女儿真是掉进了福窝里,嫁了个如此位高权重又情深义重的好郎君。 另一边,晁豪、乞答孙乙涵也各自与家人团聚。晁豪抱着林秀儿转了个圈,惹得林秀儿娇嗔连连。乞答孙乙涵更是小心翼翼地把方锦瑟和儿子都搂在怀里,那铁塔般的身躯此刻温柔得不可思议。只是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甜蜜的“疲惫”。 晁豪凑到顾远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男人间的“抱怨”和促狭:“少主啊……您这‘蜜月’安排得……可真是‘周到’!兄弟我……嘿嘿,这腰杆子都快直不起来了!再这么下去,怕是真的连刀都拿不动喽!” 他夸张地揉了揉后腰。 乞答孙乙涵也憨憨地点头附和,黝黑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羞赧:“兄长……锦瑟她……越来越像个小妖精了……温柔乡……太腐败了……” 话是这么说,他看向方锦瑟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女眷们早已聚到了一起。墨罕的夫人阿箬,这位性格泼辣爽利的少妇,一把拉过林秀儿、托娅和玲儿,上下打量着,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笑道:“哎呦喂!看看这一个个,被滋润得……啧啧啧,水灵灵的!快跟姐姐说说,这一路上……蜜里调油的,可有滋有味了吧?” 她目光重点在托娅和方锦瑟身上打转,带着过来人的了然,“特别是托娅妹妹,锦瑟妹妹,刚出月子没多久就被自家男人这么‘疼爱’……好受吧?嗯?” 那眼神,火辣辣的。 托娅和方锦瑟被她问得俏脸飞红,尤其是托娅,想到路上那些荒唐又甜蜜的夜晚,简直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跺着脚娇嗔:“阿箬姐姐!你……你坏死了!” 方锦瑟更是直接把脸埋进了乞答的胳膊里。 墨罕的女儿默陌,一个七八岁、梳着羊角辫、像个小辣椒般活泼的小姑娘,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顾寤,立刻冲过去:“顾寤!你这个大笨蛋!这么久才回来!我的新木马呢?你答应给我做的!” 两个小冤家瞬间又开始了日常的斗嘴和追逐。 金萨日娜抱着川儿,看着眼前这熙熙攘攘、充满生机的重逢景象,尤其是看到金牧的夫人诺敏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也走了过来,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远儿啊,这是双喜临门!真是双喜临门啊!托娅,锦瑟,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刚迁徙到这里安顿下来没多久,诺敏就给我们牧儿添了个大胖小子!叫金淳!看看,多结实!” 她接过诺敏怀里的婴儿,看着那红扑扑的小脸,乐得合不拢嘴,“我这心啊,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好,看着这些小孙孙们,就觉得这辈子,值了!” 顾远看着襁褓中酣睡的侄子,再看看自己怀里的宁儿和母亲怀里的川儿,一种血脉相连、部族繁盛的豪情油然而生。他朗声大笑:“好!好!今日重逢,又添新丁,实乃我羽陵部大喜!传令下去,今日大家各自安顿,好好叙旧!明日大摆筵席,全营同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落在银兰和站在她身后、依旧有些紧张却眼神炽热的森特勒身上,笑容更深,声音洪亮地宣布:“还有一件大喜事!明日宴会过后,本王要亲自为银兰统领和森特勒主持婚礼!银兰劳苦功高,森特勒忠心勇毅,正是天作之合!” 人群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和口哨声!银兰清冷的脸上飞起红霞,罕见地露出了羞涩,微微低头。森特勒则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只知道嘿嘿傻笑。 顾远心情极好,手一挥,继续宣布:“不仅如此!这次随行的赤磷卫小伙子们,若是在路上与心仪的姑娘情投意合,想蹭蹭你们银兰统领的喜气,明日也一并把婚事办了!本王给你们做主!聘礼、嫁妆,部族里出!” 此言一出,人群更是沸腾!尤其是那些一路上笨拙追求、刚刚建立起情愫的年轻士兵们,简直欣喜若狂! 然而,出乎顾远意料的是,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竟呼啦啦站出了不下五十对年轻男女!其中大部分是赤磷卫的小伙子,而依偎在他们身边的,赫然正是那五十名被救下的女奴!她们虽然还有些羞涩,但眼神中已没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光彩和对未来的憧憬,紧紧挽着身边人的手臂。 那个曾借给托娅“沙帕雷”的波斯女子阿娜尔,此刻正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赤磷卫小伙子沙茨楞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托娅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拉着顾远走了过去。 “阿娜尔!恭喜你!” 托娅真心实意地祝福道,眼中带着笑意和一丝只有两人才懂的默契。 阿娜尔看到托娅和顾远,连忙拉着沙茨楞行礼,蓝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喜悦:“多谢王妃!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成全之恩!” 沙茨楞也憨厚地笑着行礼,看向阿娜尔的眼神满是珍视。 顾远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目光在阿娜尔那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脸庞上停留了一瞬,又瞥了一眼身边巧笑倩兮的托娅,联想到那晚托娅那身惊心动魄的“战袍”,心中瞬间了然。他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邪气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沙茨楞厚实的肩膀,促狭地眨眨眼: “沙茨楞啊……好小子!有眼光!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过阿娜尔那曼妙的身姿和深邃的眼眸,意有所指地低笑道,“抱得美人归是好事,但……未来‘艰辛’啊!悠着点!小心像你家晁统领那样,过些日子连刀都拿不动咯!” “噗!” 旁边的晁豪第一个没忍住笑喷了。沙茨楞被顾远调侃得满脸通红,挠着头只知道傻笑。阿娜尔也听懂了,羞得把脸埋进了沙茨楞怀里。托娅更是俏脸绯红,暗中掐了顾远胳膊一把,娇嗔道:“坏郎君!没个正经!” 夕阳熔金,将整个新营寨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重逢的喜悦、新生的希望、甜蜜的爱恋,在这片依山傍水的土地上交织、升腾。顾远带着托娅和孩子们,与父母、岳父母一起,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位于营寨中心最安全位置、宽敞明亮的大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帐内早已备好了丰盛的家宴。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亲自下厨,做了许多顾远和托娅爱吃的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而热烈。顾寤兴奋地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讲着路上的见闻,不时被乌尔善插嘴打断,两个小家伙吵吵嚷嚷。宁儿乖巧地坐在托娅身边,小口吃着托娅喂的软烂肉糜。川儿则在金萨日娜怀里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 顾远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听着父母岳父母的关切询问,看着长子顾寤日渐坚毅的眉眼,看着小女儿宁儿对自己依赖的眼神,看着小儿子川儿可爱的模样,再看着身边娇妻托娅那明媚满足的笑靥……一种久违的、彻底的放松感和巨大的幸福感包裹了他。这是乱世中难得的净土,是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港湾。 席间,他下意识的行为处处流露着对托娅的极致宠爱。托娅刚夹起一块羊肉,还没送到嘴边,顾远已经细心地用匕首帮她剔掉了边缘的筋膜;托娅刚觉得有点热,想解开领口的扣子,顾远的手已经自然地伸过来帮她解开;托娅的碗刚空了一半,顾远已经将自己碗里她爱吃的嫩菜心拨了过去;甚至托娅只是微微皱了下眉,顾远就立刻关切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细致入微的体贴,看得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连连点头,喜在心里。乌尔图大叔更是乐呵呵地多喝了两杯。 顾寤也特别记挂弟弟妹妹,笨拙地给宁儿夹菜,又眼巴巴地看着奶奶怀里的川儿,小声问:“阿奶,川儿什么时候能跟我玩啊?” 惹得众人一阵欢笑。 夜色渐深,家宴在温馨中结束。孩子们被奶娘和老人带去安睡。大帐内只剩下顾远和托娅两人。摇曳的烛光下,托娅沐浴更衣后,只穿着一件柔软的丝质寝衣,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卸去了端庄,只剩下属于小娇妻的纯真与妩媚。她走到顾远身边,像只慵懒又依恋主人的小母狼,直接坐到了他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仰起小脸,烛光在她清澈的杏眼里跳跃,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依恋。 “郎君……”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丝撒娇的甜腻,红唇轻轻蹭过顾远的下巴,“宁儿和川儿都睡了呢……” 顾远看着怀中这纯欲交织、美得惊心动魄的小娇妻,感受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紧贴着自己,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一股暖流伴随着熟悉的燥热涌向小腹。他低笑一声,收紧手臂,将人儿更紧密地拥入怀中,下巴蹭着她光洁的额头,故意逗她:“我的小母狼啊……这才刚到家,就又要‘吃’为夫了?你这是真想杀了为夫,好继承为夫的家产,做个小寡妇不成?” 托娅被他逗得咯咯娇笑,小手不依地捶着他的胸膛,眼神却更加妩媚狡黠,嘟起红润的小嘴,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带着一丝得意和挑逗:“哼!郎君不能骗银家哦!是郎君那几晚……在马车里,把银家欺负得……嗯……然后问银家给不给你生狼崽子的~银家可是早答应你了,想要多少都给你生的~” 她模仿着顾远当时的语气,眼神水汪汪的,“那……郎君不也要努力嘛?” 最后一个尾音拖得又长又媚,像带着小钩子。 她说着,主动献上香吻,带着一种毫无保留的、炽热的交付感。顾远瞬间被点燃,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唇齿交缠间,是浓浓的思念和欲望。良久,唇分,托娅已是气息不稳,脸颊酡红,媚眼如丝地依偎在他怀里。 顾远捧起她的小脸,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爱意,声音有些沙哑:“傻丫头……生川儿那次,看你疼得死去活来,为夫的心都要碎了……真的还肯这么辛苦?为我生那么多狼崽子?” 托娅看着他眼中真切的疼惜,心中更是甜蜜柔软得一塌糊涂。她用力点头,眼神无比坚定和幸福,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声音带着一种神圣的承诺:“银家愿意!只要是为郎君生的,再苦再累也愿意!狼崽子也是银家的宝贝呀!” 她将脸深深埋进顾远宽阔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满足地喟叹,“托娅最爱郎君了……只爱郎君……” 这毫无保留的爱语,如同最醇厚的美酒,瞬间灌醉了顾远的心。他不再言语,只是更紧地拥抱着怀中的珍宝。他打横抱起轻盈的爱妻,走向那张铺着厚厚毛皮、象征着族长权威也承载着无尽温情的卧榻。 烛光摇曳,帐内春意融融。所有的疲惫、算计、宏图霸业,都在这一刻被抛诸脑后。只剩下最原始的爱恋,最纯粹的温暖,以及那份历经风雨、愈发坚韧的彼此相属。顾远小心翼翼地珍视着身下这朵为他盛放、为他孕育生命的草原之花,用最温柔的缠绵诉说着无声的誓言。 托娅则完全沉溺在爱郎给予的极致宠爱与安全之中,像一叶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舟,口中溢出甜蜜的呜咽和爱语。她感觉自己被无边的幸福和爱意包裹,灵魂都仿佛在颤栗中升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知过了多久,激烈的浪潮终于平息。托娅蜷缩在顾远汗湿的胸膛上,连指尖都泛着慵懒的粉红。顾远拉过柔软的锦被,盖住两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享受着这极致欢愉后的宁静温存。 营寨的灯火渐次熄灭,只余下巡逻士兵手中火把的微光在远处摇曳。太子河的流水在静夜中发出潺潺的声响,如同温柔的摇篮曲。偶尔传来几声战马的响鼻,或是婴儿梦中模糊的呓语,更衬得这方天地安宁祥和。 顾远拥着怀中已然沉入甜美梦乡的爱妻,听着她均匀清浅的呼吸,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他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依旧明亮,望着帐顶,心中思绪万千。 这片新营寨,是他精心挑选的战略支点。背靠险峻草帽顶子山,控扼太子河水道,前有广袤平原可牧可耕,更有扎哈布下的天罗地网般的机关防御和阿鲁台开拓的坚实后方。金牧的统筹,何佳俊的谋略,墨罕的镇守,加上赤磷、火龙、土龙三卫的精锐,已然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足以支撑他未来宏图的坚固堡垒。今日所见,营寨井井有条,部众精神饱满,连新开垦的田地都生机勃勃,金牧等人的能力,远超他的期望。 而怀中的托娅,她的爱意如此纯粹炽烈,毫无保留。她为自己生儿育女,为自己牵肠挂肚,甚至愿意承受生产的剧痛,只为延续他们的血脉。这份深情,是他在这纷乱残酷的世道中,最温暖、最坚实的后盾和最强大的动力。他必须更强,才能守护好这份纯粹的美好,守护好这个由亲人、爱人、忠诚的部属共同构建的、蒸蒸日上的羽陵部古日连部! 他低头,在托娅光洁的额头上印下轻柔而珍重的一吻。然后,他也合上双眼,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期许和对怀中珍宝的无限眷恋,沉入了同样安稳的梦乡。新营寨的第一个夜晚,在甜蜜与安宁中,悄然流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4章 耶律阿保机的危机 翌日的营寨,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欢腾之中。昨日的重逢温情被今日的盛大宴会推向了高潮。巨大的篝火在营寨中央的广场上熊熊燃烧,烤全羊的油脂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马奶酒的醇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孩子们如同脱缰的小马驹,在人群中追逐嬉闹。顾寤带着乌尔善和默陌,拿着新做的小木刀和弹弓,又玩起了“打仗”的游戏,清脆的笑闹声不绝于耳。顾攸宁穿着托娅特意给她缝制的新裙子,像个小蝴蝶一样,在托娅、林秀儿、方锦瑟和小玲身边跑来跑去,偶尔被姐姐们抱起来亲一口,咯咯直笑。襁褓中的金淳和顾昀川也被各自的母亲抱出来“见世面”,成为女眷们争相逗弄的焦点。 女眷们自成天地,围坐在一起,话题从育儿经到胭脂水粉,再到各自男人的“趣事”,欢声笑语不断。阿箬依旧是话题中心,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营寨建设时的种种趣事和艰难,引得托娅和方锦瑟这些后来者惊叹连连。托娅抱着宁儿,时不时看向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顾远,眼中是藏不住的骄傲和甜蜜。 广场的另一侧,气氛则更为热烈豪迈。顾远、金牧、何佳俊、墨罕、扎哈、阿鲁台等核心高层,与百兽部的几位长老都尉、女真神医田泽生,以及几位古日连部的老长老们围坐在一起。巨大的酒碗在粗粝的大手中传递,烤得金黄的羊肉被匕首分割,送入豪爽的口中。连日来的紧绷和旅途的疲惫,在这纯粹的欢庆和美酒中被彻底释放。 顾远作为族长和王爷,自然是众人敬酒的中心。他卸下了平日的深沉与算计,脸上洋溢着真诚而放松的笑容,与老部下们勾肩搭背,回忆着往昔峥嵘;与百兽部的长老们碰碗,重申着羽陵部的坚固;向田泽生敬酒,感谢他对部族医疗的贡献;更是恭敬地给几位白发苍苍的古日连部老长老斟满酒,感谢他们对古日连部传统的守护。酒到酣处,他索性站起身,一手举着酒碗,一手揽着金牧和何佳俊的肩膀,放声高歌起一首古老的契丹战歌,粗犷雄浑的嗓音带着酒意,感染了所有人,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应和之声,声震云霄。 托娅远远看着郎君在火光映照下意气风发的侧脸,看着他开怀大笑时露出的牙,看着他与兄弟们毫无隔阂的畅饮,心中充满了安宁与幸福。这才是她的郎君,强大、豪迈、光芒万丈,是她愿意倾尽所有去追随、去爱恋的男人。 宴会从正午持续到深夜,篝火渐弱,喧嚣渐歇。许多人都已带着浓浓的醉意和满足,相互搀扶着回到各自的营帐。孩子们早已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女眷们也带着倦意和笑意陆续散去。 顾远也喝得很多,脚步已有些虚浮,俊朗的脸上布满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但精神依旧亢奋。他拒绝了金牧和墨罕的搀扶,大着舌头笑道:“没……没事!我……千杯不醉!你们……都回去……陪……陪媳妇儿去!” 他踉跄着,想找个地方吹吹风,醒醒酒。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暗影中闪出,是赤磷卫中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精锐斥候。他神情凝重,步履却极轻,迅速来到顾远身边,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小小羊皮卷,双手奉上,声音压得极低:“少主!紧急密信!刚刚截获,信使是……用了那种海东青!”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敬畏和紧张。 顾远醉眼朦胧,本有些不耐烦,但听到“那种海东青”几个字,又看到斥候递上来的羊皮卷边缘露出的、那独特而熟悉的靛蓝色纹路——如同凝固的血液勾勒出的抽象鹰隼图腾——他浑身的酒意瞬间如同被冰水浇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那是耶律德光! 只有他和耶律德光之间最紧急、最隐秘的通信,才会使用这种特制的、经过特殊训练的纯白色海东青传递!而那靛蓝色的鹰隼图腾,更是德光独有的标记,象征着决断与力量! 顾远脸上的醉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惨白,眼神中的迷离瞬间被震惊、慌乱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所取代!他一把夺过羊皮卷,手指竟有些颤抖,迅速扯开油布和绑绳,借着远处篝火最后一点摇曳的微光,用尽全力,急切地扫视上面的内容。 字迹是耶律德光的亲笔,力透纸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和血腥气: 远兄亲启,十万火急! 父汗征渤海大胜班师,行至炭山(今河北沽源一带),七大部:迭剌、乙室、品、楮特、乌隗、涅剌、突吕不首脑及剌葛余党,以“复旧制,行选汗”之名,聚兵七万,遮道劫持!汗之金狼头旗被夺,权柄尽失! 母后(述律平)震怒,已尽调腹心部及奚王府精锐五万,陈兵炭山以西,誓与七部鱼死网破! 父汗身陷两难,汗庭分裂在即! 八大部王庭大会,十日后于炭山行营重开!刀兵已悬颈上! 弟身陷漩涡,独木难支!望兄速来!迟则恐生惊天巨变,你我皆成齑粉!切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寥寥数语,却如同惊雷炸响在顾远耳畔!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阿保机……被“遮道劫持”,汗权被夺!现在的契丹八大部虽然是阿保机直辖的迭剌部实力最强,但此时迭剌部内部亦有分裂……七大部联合起来,要恢复旧的可汗选举制度!述律平调集五万精锐要跟七部七万兵马火并!王庭大会十日后重开……刀兵悬颈! 顾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握着羊皮卷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阿保机完了?! 不!阿保机现在绝不能完! 顾远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与耶律德光,以及通过德光与阿保机这一系的深度捆绑!他当初在阿保机面前剐杀滑哥,助阿保机平定剌葛之乱,手上早已沾满了守旧派王公贵族的血!他是阿保机推行集权、打压旧制的急先锋和最锋利的刀!一旦阿保机彻底失势,被守旧派掌控大权,他顾远,这个“背弃”传统、手上沾满“同族”鲜血的“叛徒”,绝对是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典型!他的下场会比滑哥更惨!剥皮抽筋、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届时,他苦心经营的羽陵部古日连部,他所有的基业、亲人、爱人……都将在这场滔天巨浪中灰飞烟灭!渤海国?苗疆?远水解不了近渴!在契丹腹地,面对倾国之力的清算,他连逃亡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窒息感,危机感和灭顶之灾的预感,如同沉重的磨盘,狠狠碾碎了他因美酒和重逢带来的短暂欢愉。酒劲被这极致的惊吓逼退了大半,但残留的眩晕和思维的迟滞,却让这恐慌被无限放大,心乱如麻! “不行!绝对不行!必须立刻……” 顾远猛地抬头,眼神扫向身边的斥候和闻讯赶来的金牧、墨罕。金牧和墨罕也察觉到了顾远瞬间剧变的脸色和那羊皮卷带来的不祥气息,神情立刻凝重起来。 “金牧!墨罕!” 顾远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传令!全营立刻进入最高警戒!所有防御机关全部启动!所有妇孺老弱,立刻按战时预案,进入山腹避难所!所有战士,甲不离身,刀不离手!封闭营寨所有对外通道!快!立刻!马上!” 他的语速快得惊人,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 金牧和墨罕没有丝毫犹豫,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多年的信任和服从让他们立刻领命,转身就要去执行。 “等等!” 顾远又猛地叫住他们,脑子在酒精和恐慌的冲击下飞速运转,却像一团乱麻,难以理清头绪。他喘着粗气,眼神闪烁着,“还有……后路……必须留后路!联系我们在渤海国龙原府(今吉林珲春)的暗线……不!不行!渤海国自顾不暇……苗疆……太远……对!立刻派人,秘密前往苗疆,通知我们的人,做好……做好接应准备!必要时刻……弃营!南迁!” 说出“弃营南迁”四个字时,顾远的心都在滴血!这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刚刚建成的家园堡垒啊! 巨大的压力、酒后的眩晕、以及瞬间涌入脑海的无数纷乱信息和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让顾远感到一阵强烈的头痛欲裂。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一根支撑帐篷的木柱,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兄长!您……” 金牧担忧地上前一步。 “我没事!” 顾远强撑着挥挥手,声音疲惫不堪,“快去执行!容我……再想想……” 他需要冷静,需要绝对的清醒来思考对策!耶律德光的信是求救,也是机会!但如何把握?如何在契丹即将爆发的内战中找到一条生路?是赌阿保机和述律平能翻盘?还是立刻切割,远遁他乡?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他扶着柱子,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处理军务的那个临时搭建、位于营寨后方僻静处的小帐篷。他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 帐篷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顾远一头栽倒在铺着简单毛毡的行军床上,羊皮卷被他死死攥在手心。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分析局势,推演各种可能。但酒精的余威和巨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拖拽着他的意识。阿保机威严又猜忌的面孔,耶律德光焦灼的眼神,述律平狠戾的目光,七大部首领狰狞的面容,还有托娅明媚的笑靥,孩子们天真的脸庞,羽陵部蒸蒸日上的景象……无数画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交织、碰撞、破碎…… 疲惫和酒意终于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的意志。在无尽的焦虑和纷乱的思绪中,顾远紧握着那份带来灭顶之灾消息的羊皮卷,竟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旧紧锁,即使在睡梦中,身体也紧绷着,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 …… 时间在黑暗中悄然流逝。夜,已深。 托娅在主帐中,搂着早已熟睡的宁儿,却毫无睡意。心中的甜蜜渐渐被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担忧取代。宴会结束时,她看到郎君被金牧和墨罕围着,脸色极其难看地匆匆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她以为郎君是去处理些紧急军务,或者酒喝多了找个地方醒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越来越浓,营寨里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的野兽嚎叫,一片死寂,郎君却始终不见踪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托娅的心开始慌了。她了解顾远,若非天大的事情,他绝不会在这样团聚的夜晚丢下她和孩子这么久。尤其……尤其经历了昨晚的温存,他更该早早回来才对。难道……是出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她的心房。 “不行,我得去找他!” 托娅再也坐不住了。她轻轻将熟睡的宁儿放好,盖好被子,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拿起一盏小小的防风油灯,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温暖的主帐。 夜,黑得如同浓稠的墨汁。一弯残月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透出极其微弱、时隐时现的惨淡光晕。营寨里的灯火大多已熄灭,只有远处了望塔和巡逻路线上零星的火把,如同鬼火般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非但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将那深邃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无边无际和……诡异。 寒风呼啸着穿过营寨,吹得帐篷的帆布猎猎作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呜咽哭泣。远处山林里,不知名的夜枭发出凄厉瘆人的长鸣,间或夹杂着几声野狼悠长而贪婪的嚎叫,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托娅紧紧攥着油灯,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剧烈地摇曳,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她对这新建的营寨本就不甚熟悉,白天热闹喧嚣的路径,在浓重的夜色和恐惧的滤镜下,变得完全陌生而扭曲。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刚才看到郎君离开的方向摸索。 然而,扎哈精心布置的防御体系,此刻却成了托娅最大的噩梦。 为了迷惑和迟滞可能的入侵者,营寨的边角区域,尤其是靠近山林和护寨河的地方,布设了许多针对心理的“疑阵”。用枯枝败叶堆叠出的、在黑暗中如同蹲伏巨兽的阴影;利用风力和绳索牵动、会突然在风中诡异摇晃、发出“嘎吱”怪响的破旧草人;刻意保留的、在月光偶尔透出时如同血迹般暗红的嶙峋怪石;甚至在一些关键路口,利用声音反射原理,将远处的风声、兽嚎放大扭曲,形成如同鬼魅低语或凄厉惨嚎的幻听…… 托娅本就心中焦急恐惧,此刻身处这完全陌生的、充满了各种未知声响和诡异景象的黑暗迷宫,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油灯微弱的光线,反而将她自己的影子投射得巨大而扭曲,在帐篷和障碍物上张牙舞爪,如同尾随的鬼影。 “呜——嗷——!” 一阵被风扭曲放大的、如同女人凄厉哭嚎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片怪石后传来! “啊!”托娅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油灯差点掉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猛地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她惊恐地回头,借着微弱的月光,只看到一个披着破烂斗篷、在风中疯狂摇摆的“人形”黑影! “鬼啊!”托娅尖叫出声,再也控制不住,拔腿就跑!她根本分不清方向,只想逃离这片恐怖的区域!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向前扑去,膝盖和手掌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火辣辣地疼。油灯终于脱手,“啪”地一声摔碎在地,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明也瞬间熄灭! 彻底的黑暗! 无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间将她淹没!风声、怪响、野兽的嚎叫、还有那幻听般的鬼哭……所有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她仿佛置身于传说中的幽冥地府,无数魑魅魍魉在黑暗中窥视着她,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她撕碎! “郎君……郎君你在哪啊……呜呜呜……” 托娅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膝盖和手掌的疼痛,远不及内心那如同被撕裂般的无助和恐慌。对顾远的担忧,对黑暗的恐惧,对未知的惊惶,在这一刻彻底压垮了平日里勇敢聪慧的她。她再也无法抑制,放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充满了绝望、委屈和无助,在死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厉和可怜。 “呜呜呜……坏银……坏郎君……你怎么还不回来……托娅好怕……好黑……呜呜呜……郎君……你在哪啊……托娅找不到你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尽情宣泄。 …… 就在托娅陷入绝望深渊,哭声越来越微弱、只剩下无助抽噎的时候,那个临时处理军务的小帐篷里,沉睡中的顾远,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悸动,让他猛地从混乱的噩梦中惊醒! 他霍然坐起,额头上满是冷汗,手中还死死攥着那份冰凉的羊皮卷。营寨危机、部族存亡的巨大压力瞬间回笼,让他头痛欲裂。但就在这沉重如山的焦虑中,他似乎……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夹杂在呼啸的风声里,像……像哭泣? 是托娅?! 顾远的心猛地一沉!酒意和睡意瞬间几乎消散无踪!他猛地掀开身上的薄毯,连外袍都顾不上披,跌跌撞撞地冲出帐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夜风刺骨,但顾远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寒冷!他侧耳凝神,捕捉着风中那丝微弱却如同针扎般刺痛他心脏的哭声。那哭声……充满了无助和恐惧,正是托娅! “托娅!” 顾远嘶声大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他凭借着对营寨布局的熟悉和对声音来源的判断,朝着营寨边角、靠近护寨河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去! 也许是冥冥中的指引,也许是顾远对托娅声音的极度敏感,他很快跑到了托娅迷路的那片区域。借着云层缝隙中偶尔透下的、极其惨淡的月光,他一眼就看到了! 在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雏鸟,正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那熟悉的、属于托娅的斗篷边缘,在微光中隐约可见。 “托娅!” 顾远的心,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痛极了!所有的宏图霸业,所有的生死危机,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眼中只剩下那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无助哭泣的爱妻! 他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带着一身寒气,却用最温柔、最坚定的力量,一把将蜷缩在地的娇美身躯整个抱了起来,紧紧搂入怀中! “托娅!托娅!是我!郎君在!别怕!别怕!” 顾远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和心疼,双臂如同最坚固的堡垒,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包裹。 突然被抱离冰冷的地面,被熟悉而强大的气息和温暖彻底包围,托娅茫然地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当看清眼前这张在微弱月光下依旧俊朗、写满了焦灼和心疼的脸庞时,她所有的恐惧、委屈、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 “哇——!郎君!呜呜呜呜……坏银!坏郎君!你去哪了!呜呜呜……吓死托娅了!好黑!好可怕!有鬼!有鬼叫!还有……还有会动的黑影!呜呜呜……你怎么才来!托娅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郎君了!呜呜呜呜……”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搂住顾远的脖子,将满是泪水的冰凉小脸埋在他温热的颈窝里,放声大哭,语无伦次地控诉着,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感受到怀中人儿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依赖,听着她带着哭腔的、毫无逻辑却无比真挚的控诉,顾远的心都要碎了。他一边紧紧抱着她,用宽厚的手掌一遍遍地、极其温柔地拍抚着她单薄的脊背,一边在她耳边不停地、低沉而有力地安抚: “不怕了,不怕了,我的小母狼,是郎君不好!是郎君错了!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没有鬼!那是风,是扎哈弄的吓唬人的玩意儿!黑影是草人!不怕了!郎君在!郎君抱着你呢!谁也伤不了你!乖……别哭了,哭得郎君心都疼了……” 他抱着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杂物,大步流星地朝着温暖明亮的主帐走去。托娅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只感觉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她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噎,但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 回到温暖如春、灯火明亮的主帐,看着床上安然熟睡的两个孩子,托娅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但巨大的惊吓和情绪的剧烈起伏,让她依旧极度依赖顾远,不肯从他怀里下来。 “郎君……抱抱……”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软软地撒娇,眼神湿漉漉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对安全感的极致渴求。 “亲亲…… 不要放下托娅……”她紧紧搂着他,像个害怕再次被丢弃的孩子。 顾远看着怀中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爱妻,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怜惜和愧疚。那份沉重的羊皮卷所带来的灭顶危机,此刻仿佛被这温暖的帐幕暂时隔绝在外。他不能,也不忍心在这时候,用那残酷的消息去再次惊吓她,去破坏这劫后重逢的片刻温存。 于是,他压下心底翻腾的焦虑和沉重,脸上努力挤出温柔宠溺的笑容,扮演着最精湛的演员,扮演着那个无所不能、只为她遮风挡雨的郎君。 “好,抱着我的小母狼,永远不放下。” 他抱着她,在帐内轻轻踱步,像哄婴儿般轻轻摇晃。 “亲亲。”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无数个轻柔的吻,又吻去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最后落在她冰凉柔软的唇上,用最温柔的缠绵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托娅乖,不怕了。有郎君在,天塌下来郎君给你顶着。”他低声细语,说着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能做到的承诺,只为安抚她受惊的心灵。 他抱着她,坐到床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哼起一首契丹古老的摇篮曲。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托娅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巨大的安全感和疲惫感同时袭来。她像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在惊涛骇浪后,安心地沉入了宁静的港湾。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呼吸却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最终在顾远温柔的怀抱和低沉的哼唱中,沉沉睡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远低头,看着怀中爱妻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下,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嘴唇微微嘟着,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被哄好的孩子。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却又沉重得如同压着万钧巨石。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躺下,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拉过锦被盖好。帐外,是深不可测的黑夜,隐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危机。帐内,是温暖宁静的港湾,是他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珍宝。 黑夜,象征着未知的恐惧和即将到来的风暴。但怀中这失而复得的温暖,这紧紧相拥的依恋,却如同穿透乌云的微光,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和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这件事,不仅没有冲淡他们的感情,反而在生死危机的阴影下,将那份爱淬炼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更加深入骨髓。 他轻轻吻了吻托娅的发顶,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脖颈。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对未来的忧虑,有对危机的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怀中人、为了这个家、为了整个羽陵部而背水一战的决绝! 风暴将至,但此刻,他只想守护好怀中的这份安宁。他闭上眼,将那份冰冷的羊皮卷暂时抛在脑后,用全部的意志力,强迫自己进入短暂的休憩,为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积蓄力量。手臂,此刻只能将怀中的娇躯搂得更紧,更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5章 釜底抽薪 晨光熹微,透过帐篷顶端的透气孔,在厚厚的地毯上投下几道朦胧的光柱。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篝火的余烬气息,混合着泥土、青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顾远几乎一夜未眠。怀中托娅均匀温热的呼吸和恬静的睡颜,是他唯一的慰藉,却也像一面镜子,映照着他内心深处巨大的恐惧和焦虑。那份冰冷的羊皮卷内容,梦魇般反复啃噬着他的神经——阿保机汗权被夺,七大部与述律平剑拔弩张,王庭大会在即,整个契丹帝国濒临内战边缘,而他顾远和羽陵部的命运,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每一次想到可能降临的灭顶之灾,想到托娅明媚的笑靥会被惊恐和绝望取代,想到孩子们天真的脸庞会蒙上阴影甚至……他的心就绞痛得无法呼吸。酒精的余威和极度的精神消耗,让他头昏脑涨,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透着不健康的青白,连起身时都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挪开托娅紧紧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他的小母狼昨夜受惊过度,此刻睡得格外香甜深沉,长睫低垂,红润的嘴角还微微上翘,沉浸在温暖的美梦里。顾远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到近乎虔诚的吻,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这可能是托娅最后一个安稳香甜的梦了……’ 念头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心里。他不忍心叫醒她,不忍心打破这份短暂的、脆弱的安宁。就让这美梦,多延续一会儿吧…… 于是,顾远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托娅身边,任由她像只依赖主人的小猫般,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重新缠上来,将小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细小鼻音。他僵着身体,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惊醒了她,只是用目光一遍遍地描摹着她安睡的容颜。直到日上三竿,帐内光线大亮,帐外传来孩子们隐约的嬉闹声和部众们开始新一天劳作的声响,托娅才终于嘤咛一声,慵懒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嗯……郎君……” 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娇憨,习惯性地在顾远怀里蹭了蹭,又眯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完全清醒过来。昨夜恐怖的经历似乎被温暖的怀抱和充足的睡眠驱散了大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慵懒和对爱郎的无限依恋。 “醒了?我的小懒猫。” 顾远努力压下眼底的沉重,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凌乱却柔软的发顶。 托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玲珑有致的曲线在薄薄的寝衣下展露无遗,随即又像没骨头似的软进顾远怀里,仰着小脸,杏眼水汪汪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撒娇:“郎君~托娅饿了~要郎君喂~” 她嘟着红唇,可爱的撒着娇。 顾远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昨夜那灭顶的危机感似乎都被这娇憨冲淡了一丝。他宠溺地应着:“好,小馋猫等着,郎君去给你弄好吃的。” 他起身,替她掖好被角,又忍不住在她嘟起的唇上偷了个香,才转身走出帐篷。 然而,就在顾远走出帐篷,准备去吩咐侍女准备早膳时,身后帐内,托娅脸上的娇憨慵懒却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聪慧而敏锐的凝重。 不对劲! 郎君的背影……虽然依旧挺拔,但步履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和摇晃,那绝不是宿醉未醒那么简单!还有他刚才的笑容,虽然温柔,眼底深处却藏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和……沉重?她回想起昨夜他彻夜未归的反常,以及找到自己时,虽然他极力掩饰,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焦虑…… 托娅的心猛地一沉。她了解自己的郎君,他心思深沉,意志如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若非遇到了天塌下来般的大事,他绝不会是这副模样!昨夜那封紧急密信……一定带来了极其可怕的消息! 这个认知让托娅瞬间清醒无比,昨夜残留的最后一丝惊悸也被更大的担忧所取代。她飞快地起身梳洗,换好衣服。当顾远端着一盘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烤羊肉、奶皮子和新鲜浆果回来时,看到的已经是收拾妥当、坐在桌边,脸上带着温柔笑容等他回来的托娅。 “郎君辛苦啦~” 托娅甜甜一笑,主动接过盘子,拉他坐下。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闹着要喂,而是拿起小刀,细心地为顾远切好一块最嫩的羊肉,蘸好酱料,送到他嘴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关切:“郎君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快吃点东西补补力气。” 顾远看着送到嘴边的食物,再看看托娅那双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体贴和担忧,心中暖流涌动,却又夹杂着更深的刺痛。他的托娅,是如此聪慧敏感,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懂事和体贴,非但不能让他宽心,反而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将残酷的真相和盘托出。 “没事……就是昨晚酒喝多了点,又……处理了些琐事,睡得晚了些。” 顾远强颜欢笑,接过托娅递来的肉,食不知味地咀嚼着。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那清澈的目光会洞穿他所有的伪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托娅没有再追问,只是更加温柔细致地照顾着他。她不再撒娇耍赖,此刻的她,更像个体贴入微的贤内助,不断地给他添茶倒水,轻声细语地说着孩子们早上的趣事,试图用家庭的温暖来驱散他眉宇间的阴霾。她甚至笨拙地讲了个并不好笑的小笑话,只为逗他展颜。 可越是如此,顾远的心就越沉。托娅的懂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的无能为力和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这顿本该温馨的早餐,吃得他如同嚼蜡,胃里沉甸甸的,几乎要窒息。 终于,他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几乎是逃也似的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托娅乖,你先慢慢吃。郎君……还有些紧急军务要处理,一会儿就回来陪你。” 他不敢再看托娅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匆匆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便快步走出了主帐。 托娅看着顾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手中的银勺无声地落在盘子里。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浓浓的担忧和一丝不祥的预感。她默默地低下头,小口吃着已经凉了的食物,味同嚼蜡…… 顾远几乎是冲到了他临时处理军务的帐篷。一进去,压抑了一早上的沉重和焦虑瞬间爆发。他立刻命令亲卫:“立刻!去请金牧总管、墨罕统领、金先生、田神医、扎哈、阿鲁台、乞答孙乙涵、晁豪,还有百兽部六部的长老都尉!立刻!要快!”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绝望边缘的疯狂。 很快,羽陵部古日连部的核心高层以及百兽部的领袖们,带着疑惑和凝重,迅速聚集到了这个不大的帐篷里。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压抑得如同灌了铅。 顾远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份被他攥得几乎变形的羊皮卷丢在桌上,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了寒冰:“诸位,天塌了。” 他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地将耶律德光密信的内容复述了一遍——阿保机被“遮道劫持”,汗权旁落,七大部拥兵七万逼宫,述律平调集五万精锐对峙,王庭大会不日后重开,契丹内战一触即发! 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脸色剧变!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金牧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铁狼的独臂猛地按在了刀柄上,身形微颤。何佳俊抚须的手僵在半空,睿智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忧虑。田泽生眉头紧锁。扎哈和阿鲁台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乞答孙乙涵和晁豪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百兽部的几位长老都尉更是面如土色,他们刚刚安顿不久,就遇到了这等灭顶之灾! “族长!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位古日连部老者声音发颤,打破了死寂。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帐篷内蔓延开来。 “七大部七万兵马!再加上述律平的……十二万大军啊!一旦打起来,整个契丹都要打烂了!我们夹在中间……” “是啊!族长您当年……可是剐了滑哥,平了剌葛叛乱!那些守旧派恨您入骨!一旦他们掌权,我们……我们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这营寨……扎哈统领的机关再厉害,也挡不住几万大军的冲击啊!” “跑!王爷!趁消息还没传开,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带着部众往深山老林里跑!或者……往南!去渤海!去中原!” “跑?往哪跑?带着这么多妇孺老弱,能跑多远?七大部的人马遍布草原,我们目标这么大,很快就会被发现!” “要不……我们……我们主动向七大部示好?多给……多给他们东西……或者把部族美女都……”一个声音怯懦地提议,话没说完就被墨罕冰冷如刀的目光吓得咽了回去。 “放屁!”乞答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谁敢动我们这面一根汗毛,老子先劈了他!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拼?拿什么拼?我们满打满算能战之兵能多少?对上十二万大军?螳臂当车!” 金牧痛苦地摇头,声音沙哑。 “归降?示好?更是死路一条!他们不会放过顾帅,更不会放过我们这些眼中钉!”何佳俊沉声道,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帐篷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各种提议被提出,又被残酷的现实一一驳回。跑?跑不掉。降?死路一条。拼?毫无胜算。仿佛无论选择哪条路,前方都是万丈深渊! 顾远冷冷坐着,听着部下们焦虑的争论,看着他们脸上或恐惧、或愤怒、或绝望的神情,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狂跳。酒精的余威、一夜未眠的疲惫、巨大的精神压力,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理智。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思考破局之法,但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所有的思绪都被那“十二万大军”和“清算”的阴影死死堵住。 “够了!” 顾远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和疲惫。他揉着剧痛的额角,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沉重:“都……都先回去。让我……静一静。此事……容我再想想。” 他需要独处,需要绝对的冷静,哪怕只有片刻喘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众人看着顾远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憔悴的面容,心中也是沉甸甸的。他们知道顾远承受的压力最大。金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众人怀着沉重无比的心情,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默默地、步履蹒跚地依次退出了帐篷。 帐篷内只剩下顾远一人。死寂重新降临,却比刚才更加压抑。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帐篷顶,那份羊皮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托娅……孩子们……父母……整个部族……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狭小的帐篷内踱步。不行,不能待在这里,再待下去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营寨里依旧忙碌而有序,孩子们的笑闹声远远传来,充满了无忧无虑的生机。这安宁祥和的景象,此刻就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心烦意乱,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营寨后方靠近匠作区的一片空地上。这里相对僻静,是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方。 一阵孩童特有的、清脆又激烈的争吵声传入耳中。 “哇——!顾寤你坏!你赖皮!说好了不能这样玩的!”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童声音格外响亮,是墨罕的女儿默陌。 “哼!兵不厌诈!谁让你那么笨!” 一个充满得意洋洋的男孩声音,正是他的长子顾寤。 顾远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分成两拨,正玩着“国家大战”的游戏。一方以顾寤为首,身边站着托娅的弟弟乌尔善、铁狼的儿子巴森、顾远的小女儿顾攸宁。另一方则以默陌为首,人数几乎是顾寤那边的两倍,有晁豪的双胞胎儿子晁大刀、晁小刀、女儿晁香儿,铁狼的女儿琪琪格,以及其他几个年龄相仿的部族孩子。 此刻,默陌正气得小脸通红,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指着顾寤控诉:“你……你耍赖!明明是我!是我离间了香儿姐姐和琪琪格,她们都要来帮我了!结果你……你仗着会刻木头刀剑,还拉着乌尔善哥哥不让他帮我刻!你……你把刀剑都给你的人!我……我这边什么都没有!怎么打仗嘛!呜呜呜……” 她越说越委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晁大刀和晁小刀站在默陌身后,小拳头紧握,对着顾寤怒目而视,咬牙切齿。晁香儿和琪琪格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愧疚。其他小点的孩子看着默陌哭,也显得有些慌乱。 顾寤却双手叉腰,小下巴抬得老高,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哼!这叫釜底抽薪!懂不懂?我控制了‘兵器’,乌尔善哥哥是‘兵器大师’,他不帮你,你就没兵器!没兵器你还打什么仗?认输吧!默陌小笨蛋!” “你才是笨蛋!大坏蛋!” 默陌哭得更凶了。 顾远看到这一幕,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下意识以为又是自己这个长子仗着身份和能力在欺负默陌这个小姑娘了。顾寤聪明,但也有些霸道,和默陌这对小冤家经常斗得不可开交。 “寤儿!” 顾远沉着脸,快步走过去,声音带着严厉,“怎么回事?又欺负默陌妹妹了?” 顾寤看到父亲突然出现,还板着脸,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默陌看到顾远,像是找到了靠山,哭得更大声了,扑过来抱住顾远的腿:“远叔叔!呜呜呜……顾寤他坏!他耍赖欺负人!” 顾远心疼地抱起哭得梨花带雨的默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默陌乖,不哭不哭。告诉远叔叔,顾寤怎么欺负你了?” 他目光扫向儿子。 顾寤被父亲看得有些发毛,小声辩解:“爹……我没有……我们就是在玩游戏……是默陌她……她先用离间计,把香儿和琪琪格都拉过去了,我们差点输了……然后……然后我就控制了乌尔善哥哥,不让他帮默陌刻木头兵器……默陌那边没兵器了,就打不过我们了……我……我这叫‘釜底抽薪’!是……是跟何叔学的!” 他努力挺起小胸脯,试图证明自己没错。 顾远听着儿子的解释,微微一怔。离间计?釜底抽薪?控制关键资源(刻刀剑的乌尔善)?剥夺对方的战争潜力(兵器)? 釜底抽薪! 这四个字,如同黑暗中一道撕裂天穹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顾远脑海中那团绝望的乱麻! 釜底抽薪!釜底抽薪! 顾远浑身猛地一震!抱着默陌的手臂都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顾寤那张带着稚气却已初显聪慧狡黠的小脸,脑海中却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 契丹七大部为什么能拧成一股绳挑战阿保机?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是因为他们代表旧制?不!最核心的是阿保机这些年推行的集权、汉化、发展农耕手工业、建立常备军等一系列新政,极大地触动了守旧贵族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害怕失去权力,害怕改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而阿保机推行新政、压制七大部、维持统治的核心依仗是什么?是武力?是威望?不!最核心的,是那些远超草原传统的中原先进技术!是精良的兵器铠甲!是高产的农耕技术!是高效的管理体系!是……他顾远这些年源源不断从幽州、从中原腹地通过各种手段“偷”来、“换”来、“抢”来,再献给阿保机和耶律德光的技术、图纸、工匠! 这些技术,才是阿保机新政的“薪”!才是他能压制七大部、推行改革的根基! 如果……釜底抽薪!把这些“薪”都抽走呢? 七大部那群只懂骑马射箭、抢掠放牧的守旧贵族,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废物?让他们去管理一个需要精耕细作的农耕国家?让他们去打造精良的铠甲兵器?让他们去建立高效的官僚体系?让他们去维持一个庞大帝国的运转? 笑话!天大的笑话! 没有这些技术支撑,他们就算暂时夺了权,面对一个百废待兴,或者更糟,对!被他们倒行逆施搞得更糟是必然!同时又要面对强敌环伺的此刻的契丹:渤海、中原、甚至更北方的室韦的,这摊子,不出数月,内部必然因为利益分配不均、管理混乱、物资匮乏而分崩离析!到时候,就是阿保机和述律平绝地翻盘的机会!也是他顾远和羽陵部生存下去的机会! “哈哈哈哈!妙!妙啊!!” 顾远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那笑声充满了绝处逢生的狂喜、拨云见日的畅快,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一把放下还在抽泣的默陌,几步冲过去,将一脸懵懂的儿子顾寤高高地举了起来,狠狠地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好儿子!真是阿爹的好儿子!你救了阿爹!救了我们所有人!哈哈哈!” 顾远抱着儿子转了好几个圈,兴奋得像个孩子。巨大的压力瞬间卸去,笼罩心头的绝望阴云被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彻底驱散!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 顾寤被父亲突如其来的狂喜和亲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小脸涨得通红,但看到父亲开怀大笑的样子,也忍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 默陌看着这对父子,也忘了哭了,小嘴张得圆圆的,不明白远叔叔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顾远放下儿子,蹲下身,看着还在发懵的默陌,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宠溺,他刮了刮默陌的小鼻子,笑道:“默陌不哭!是远叔叔错怪顾寤了!他做得对!这叫‘釜底抽薪’,是兵法!是智慧!远叔叔还要谢谢你呢!没有你逼他,他还想不出这招!来,告诉远叔叔,你想要什么?远叔叔给你削一个独一无二的双钺好不好?保证比你阿爹给你的刀还威风!” 默陌一听有独一无二的玩具,还是威风凛凛的双钺,瞬间破涕为笑,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谢谢远叔叔!我要!我要!” 她得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顾寤,小脸上满是炫耀。 顾寤立刻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哼!有什么了不起!阿爹也会给我削更好的!” “略略略!” 默陌对他做了个鬼脸。 看着这对小冤家又开始了日常斗嘴,顾远的心情好到了极点!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大笑一声:“都有!都有!等着!” 说完,他站起身,脚步轻快得如同踩在云端,朝着主帐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他要立刻把这个绝妙的计划细化!他要立刻去安抚他聪慧又受了惊吓的小托娅! 当顾远掀开主帐门帘,带着一身阳光和抑制不住的喜气冲进来时,托娅正坐在妆台前,对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小心翼翼地往脸上涂抹着一种散发着淡淡花香的白色脂膏。她看到顾远进来,刚想嗔怪他去了那么久,却被他脸上那如同换了个人般的神采飞扬惊住了。 “托娅!” 顾远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妆凳上拉起来,紧紧拥入怀中,在她光洁的脸颊上、额头上、甚至刚涂了脂膏的唇上,落下无数个带着狂喜和感激的、响亮的吻! “郎君?你……你怎么了?” 托娅被他亲得晕头转向,脸上刚涂好的脂膏也被蹭花了一片,红白相间,显得有些滑稽。她又是羞又是懵,小手抵着他的胸膛,杏眼睁得圆圆的,“坏银!大坏蛋!你看看你!给银家刚涂好的妆都亲花了!你赔!你赔!” 顾远看着妻子那娇嗔带怒、脂粉半残却依旧美得惊人的小脸,心中爱意汹涌澎湃!他捧起她的脸,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宠溺和骄傲:“赔!当然赔!我的小母狼,你真是我的福星!你养了个好儿子!寤儿他……他救了咱们所有人!” 托娅更懵了:“寤儿?他……他怎么了?” 顾远此刻心情激荡,但也知道事情还没完全落定,暂时不能和盘托出,只是抱着她,在她耳边激动地低语:“总之,郎君想到办法了!天大的好办法!多亏了我们的寤儿!也多亏了你,把他教得这么好!” 他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发顶,“没有我的好托娅,寤儿不会这么聪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托娅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郎君眼中那久违的、充满希望和自信的光芒,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爱意,昨夜和今早的阴霾瞬间被驱散。她心里甜丝丝的,娇嗔地捶了他一下:“哼!油嘴滑舌!就知道哄银家!那……你赔我的妆!” “赔!当然赔!” 顾远笑着,拿起妆台上的木梳,笨拙却温柔地替她梳理着如瀑的长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先赔你梳头,等下再赔你……嗯,炖你最爱的羊排!放多多的香料,炖得烂烂的,够不够?” 托娅一听“炖羊排”,杏眼瞬间亮了起来,像只闻到鱼腥味的小馋猫,口水仿佛都要流出来了,什么妆容被毁的委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立刻环住顾远的脖子,娇声道:“哼!这还差不多!快拿来!要不银家真不理你了!” 顾远被她这娇憨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连声应着:“好!好!我的小馋猫!这就去吩咐!” 他刚要转身,托娅却又拉住了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甜笑,依偎在他怀里:“郎君……你刚才说想到办法了……是真的吗?托娅……好开心看到郎君这样笑。” 顾远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紧紧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嗯,真的。托娅放心,郎君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们。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不过……托娅,郎君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去王庭,处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可能要……久一点。” 托娅的身体微微一僵,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但她抬起头,看着顾远坚定而温柔的眼神,那双清澈的杏眼里虽然有浓浓的不舍和担忧,却没有任何阻拦和哭闹。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软糯却异常坚定:“嗯!托娅知道了。郎君放心去!托娅会乖乖在家,照顾好寤儿、宁儿、川儿,照顾好阿爸额吉和公公婆婆!郎君……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托娅……等你回来好好……但是别让我等太久哦~回来要‘赔’我!” 她说到最后,小脸微红,带着娇羞,却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着她的支持和等待。 顾远看着如此懂事、如此信任他的托娅,心中感动与爱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正想再说些什么,侍女已将香喷喷、炖得软烂脱骨的羊排端了上来,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帐篷。 “哇!好香!” 托娅欢呼一声,拉着顾远坐下。两人暂时抛开了离别的愁绪,享受着这顿迟来的午餐。托娅吃得格外香甜,小嘴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给顾远夹最大最嫩的那块。 然而,吃着吃着,托娅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捂住嘴,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 “咳咳……呕……” 她弯下腰,小脸瞬间变得煞白,眼泪都呛了出来。 “托娅!” 顾远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丢下手中的肉,冲过去扶住她,焦急地拍着她的背,“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受凉了?还是这肉不新鲜?” 他心中充满了自责,一定是昨晚的惊吓加上今天自己的心事重重,让她身体不适了! “没……没事……” 托娅干呕了几下,缓过一口气,小脸依旧苍白,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红晕,她摆了摆手,“可能是……吃得太急了……噎到了……” 顾远哪里放心,立刻朝帐外喊道:“快!去请田先生!快!” 田泽生很快赶来。他仔细询问了托娅的症状,又认真地诊了脉。片刻之后,这位女真神医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带着揶揄的笑容。 他站起身,对着顾远郑重地抱拳,朗声道:“恭喜兄长!贺喜兄长!嫂嫂这可不是什么风邪入体,而是……喜脉!脉象稳健有力,已然月余!恭喜兄长又要添丁进口了!” “喜……喜脉?” 顾远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巨大的惊喜如同海浪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猛地看向托娅。 托娅也呆住了,随即,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喜悦如同绚丽的烟花在她心底炸开!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一直烧到了耳根,那双杏眼里,先是震惊,随即是狂喜,接着又涌上了浓浓的羞涩和甜蜜!她又要有孩子了!她和郎君的小狼崽子! 田泽生留下一些安胎的叮嘱和方子,便识趣地笑着告退了。 帐内只剩下惊喜交加的夫妻二人。 顾远一步上前,再次将托娅紧紧拥入怀中,大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小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托娅……我们……我们又有孩子了!太好了!太好了!” 托娅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掌心传来的温热,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满。她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眼中闪烁着狡黠而甜蜜的光芒,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顾远的胸膛,声音娇媚又带着一丝“控诉”: “坏银~你看看!就怪你!那些天天天在马车上……凶狠的欺负银家……银家……银家又有小狼崽子了~” 她的小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越来越低,却充满了甜蜜的负担,“坏郎君~银家……银家和肚子里这个小狼崽子……都要抱抱~都要举高高~都要好吃的~你可不许赖账!” 顾远看着怀中爱妻那娇羞无限、又充满母性光辉的模样,听着她甜蜜的“控诉”,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幸福和爱意填满了。他低下头,用最温柔、最珍视的吻封住了她娇嗔的红唇。这个吻,缠绵而悠长,诉说着无尽的爱意、感激和对未来的承诺。 “不赖账……永远不赖账……” 顾远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对妻儿深沉的爱,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背水一战的决绝,“抱抱,举高高,好吃的……郎君给你一辈子!也给我们的……小狼崽子!” 他轻轻抚摸着托娅的小腹,感受着那新生命的脉动。这份突如其来的、甜蜜的羁绊,如同一道最坚固的铠甲,让他心中那破釜沉舟、釜底抽薪的计划,变得更加不容有失!他必须赢!为了怀中这为他孕育生命的珍宝,为了他们共同的家园,为了羽陵部古日连部的未来!王庭之行,势在必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6章 蛰伏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主帐,带着暖融融的倦意。托娅依偎在顾远怀中,小手无意识地抚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脸上带着初孕的羞涩与巨大的满足感。顾远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承诺与力量。那份因耶律德光密信带来的灭顶阴霾,虽未彻底消散,却已被这新生的希望和绝妙的破局之策驱散了大半,转化为一种背水一战的坚定。 “托娅,” 顾远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郎君得去处理些事情,你乖乖休息,等我回来,乖宝。” 托娅在他怀里蹭了蹭,杏眼弯弯:“嗯!郎君快去快回!托娅和……和小狼崽子……等你回来吃好吃的!” 说到“小狼崽子”时,她的小脸又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红晕。 顾远爱怜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起身,大步流星地再次走向那个临时军帐。这一次,他的步伐沉稳有力,眉宇间再无之前的沉重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竹在胸、锋芒内敛的锐气。 当金牧、墨罕、何佳俊、田泽生、扎哈、阿鲁台、乞答孙乙涵、晁豪以及百兽部的长老都尉们再次被召集到军帐时,所有人都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顾远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消失了,虽然依旧凝重,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一种名为“希望”和“算计”的火焰。 顾远没有废话,直接将基于顾寤游戏启发而完善的“釜底抽薪”大计和盘托出。 “……七大部看似势大,实则根基在旧制,在抢掠,在部落松散联盟!他们根本不懂,也无力维系一个依靠精耕细作、精良兵器、高效管理的庞大帝国!阿保机能压制他们,靠的不是仅仅实力最强,部族人最多,更是我们这些年源源不断供给的技术、图纸、工匠!这是他的‘薪’,也是新政最核心的根基!” 顾远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洞穿本质的锋芒。 “我们就他娘来个釜底抽薪!将所有核心的技术工匠、图纸配方、甚至……掌握这些技术的核心人员,全部带走!蛰伏起来!让七大部自己凭借着他们那蠢猪脑袋去和阿保机斗!没了这些‘薪’,七大部那群只懂放牧砍杀的莽夫,就算暂时夺了权,面对一个需要治理的烂摊子,不出数月,必然内部分崩离析!到时候,就是我们和阿保机绝地翻盘的机会!” 帐内一片寂静,针落可闻。随即,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骤然喷发! “妙啊!此计,直指要害!” 何佳俊第一个抚掌赞叹,睿智的眼中精光爆射,“釜底抽薪!断其根基!此乃上上之策!七大部那群蠹虫,绝无治国之能!可恶!我怎么没想到!” “哈哈!釜底抽薪!好一个釜底抽薪!”扎哈兴奋地搓着手,精瘦的脸上满是激动,“让他们抢!抢回去一堆废铜烂铁和不会用的人,看他们怎么玩!” “高!实在是高!”金牧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兄长,此计一出,我们羽陵部不仅有了生机,更有了坐收渔利、甚至更进一步的可能!” “痛快!憋屈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亮光了!”晁豪狠狠一拍大腿,满脸兴奋。 “族长英明!”“此计大妙!” 百兽部的长老都尉们也纷纷激动附和,之前的绝望和惶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强烈期盼。 气氛瞬间逆转!从之前的死气沉沉、绝望压抑,变得充满了振奋和希望!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顾远深深的敬佩。这绝处逢生的逆转,让众人无不心潮澎湃! 然而,顾远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敛,变得无比严肃。他双手虚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凝重: “诸位,先别高兴得太早。蛰伏,可并非易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首先,我们这新建的营寨,将成为我们蛰伏的‘龟壳’。从今日起,全面进入蛰伏状态!利用草帽顶子山的险峻和扎哈布下的‘天罗地网’,彻底隐去行迹!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对外活动,尤其是商会贸易,全部暂停!金牧!” “在!”金牧立刻躬身。 “你依旧是大总管,掌管一切内务!蛰伏期间,物资周转、人员管理、安抚部众的重担,全压在你身上!日子会很苦,粮秣要省,行动要隐,人心要稳!你能做到吗?” 金牧挺直腰板,声音斩钉截铁:“兄长放心!金牧必竭尽全力,保我羽陵部上下安稳度过蛰伏期!人在营在!” “好!”顾远点头,目光转向田泽生夫妇,“田神医,柳夫人!” “族长请吩咐!”田泽生和柳云娘立刻上前。 “蛰伏期间,最怕疫病!部族老弱妇孺的性命,就系于二位及各位手下妙手!药材储备、日常防疫、伤病救治,务必周全!拜托了!”顾远对着两位医者郑重抱拳。 田泽生夫妇肃然回礼:“族长放心!救死扶伤,乃我辈天职!必不负所托!” 接着,顾远看向晁豪和乞答孙乙涵: “晁豪!乞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属下在!”两人立刻挺胸。 “营寨的安全,交给你们!土龙卫、火龙卫、剩余的赤磷卫,以及羽陵部、百兽部留守的所有青壮,由你二人统一调度指挥!扎哈的机关是盾,你们的刀就是矛!要像铁桶一样,给我把家守好!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窥探!明白吗?” “是!人在营在!”晁豪和乞答孙乙涵声如洪钟,眼中燃烧着守护家园的战意。 部署完留守力量,顾远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更为深邃,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其次,也是最为凶险的一环——王庭之行!” “我将亲自前往炭山王庭,面见耶律德光和阿保机!此行目的有三:一,示弱表忠,麻痹阿保机,让他相信我已倾尽全力助他,无暇他顾;二,实施‘釜底抽薪’的核心——带走所有关键的技术工匠和图纸!三,依附在阿保机这棵暂时倾倒的大树旁,寻求庇护,等待时机!”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无比的凝重: “随行人员:墨罕统领、金先生、银兰、铁狼。兵力:只带五百赤磷卫精锐,外加一千羽陵部、百兽部的青壮部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这兵力,几乎是顾远目前能战之力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兄长!这……兵力是否太过单薄?王庭如今是龙潭虎穴啊!”金牧忍不住担忧道。 顾远抬手制止,解释道: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要示弱!我带墨罕统领去,表明我连最核心的统领都带在身边,毫无保留!只带这点兵力,一是告诉阿保机,我的力量微薄,对他构不成威胁,让他放松警惕;二是示弱于人,让那些守旧派觉得我顾远已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虑,暂时不会优先对我下死手。若我带大军前往,反倒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至于凶险……何止是凶险!那将是真正的刀尖上跳舞!我们要面对的,是七大部守旧派随时可能的明枪暗箭!更要提防阿保机这条暂时落难的豺狼!他生性多疑狠辣,即便落难,也绝不会真正信任任何人!依附他,如同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当成弃子甚至……背后捅刀!” 帐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这残酷的现实浇上了一盆冷水。留下蛰伏,日子艰苦,前途未卜;离开随行,更是深入虎穴,九死一生!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充满了艰难险阻。 顾远看着众人脸上复杂的神色,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他沉声道: “诸位,这便是我们面临的现实!没有一条路是轻松的坦途!留下,是保存火种,守护家园!离开,是火中取栗,博取生机!两者同样重要,同样凶险!但,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我们必须分头走好!”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个人,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领袖力量: “我意已决!金牧总管、田先生夫妇、晁豪、乞答、扎哈、阿鲁台以及各位长老都尉,留守营寨,蛰伏待机!务必守住我们的根基,护好我们的家人!” “墨罕、金先生、银兰、铁狼,随我明日启程,奔赴炭山!此行凶险,生死难料,但为了羽陵部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妻儿老小,纵是刀山火海,我顾远也闯定了!尔等可愿随我同往?” “属下誓死追随!” 墨罕、何佳俊、银兰、铁狼毫不犹豫,齐声应诺,声音坚定如铁!墨罕的手臂按在刀柄上,眼神冷冽如冰;何佳俊抚须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银兰清冷的脸上毫无惧色;铁狼沉默地点头,眼中是赴死的决心。 “好!” 顾远重重点头,心中豪气顿生,“事不宜迟,金牧总管,立刻着手安排蛰伏事宜!扎哈,启动所有防御机关,封闭对外通道!晁豪、乞答,整肃留守军备!金先生,你立刻替我起草一封回信给耶律德光!” 顾远口述,何佳俊执笔,一封简短却分量千钧的回信迅速写成: 德光殿下亲启: 信已收悉,惊悉巨变,五内俱焚!殿下与可汗身陷危局,远岂能坐视?虽力微,亦当倾囊相助! 远已思得破局之策,然事涉机密,信笺难表万一。唯当面陈情,方可解此倒悬! 闻王庭大会十日后于炭山行营重开,远必率麾下能战之士,星夜兼程,七日内必至炭山!望殿下务必劝慰述律平大人,暂敛雷霆,隐忍待机!一切,待远至再议!切切! 顾远顿首。 信件密封,立刻用特制的海东青信筒发出,化作一道白影,消失在天际。 部署完毕,众人立刻分头行动,营寨的气氛瞬间从之前的绝望、欣喜又转向了紧张有序的临战状态。蛰伏的命令层层下达,妇孺老弱在安抚下开始有序地准备迁入更隐蔽的山腹区域;战士们检查兵器铠甲,加固营防;匠作区开始整理核心图纸,挑选必须带走的关键匠人…… 夕阳熔金,将营寨染上了一层离别的暖色调。顾远的主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张铺着崭新桌布的大圆桌上,摆满了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精心烹制的菜肴。烤得金黄油亮的全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炖得软烂的牛骨汤热气腾腾,新鲜的奶皮子、野果、还有托娅最爱吃的炖羊排……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远的父母——古日连明、金萨日娜;托娅的父母——乌尔图、乌云其其格;弟弟乌尔善;顾远的三个孩子——长子顾寤、小女儿顾攸宁、幼子顾昀川由阿奶抱着;以及即将远行的顾远和托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这是送行的家宴,也是劫后余生的团聚,更是对未来不确定的祈祷。 气氛是难得的温馨与轻松。古日连明和乌尔图两位老父亲,难得地放下了平日的严肃,笑呵呵地互相劝酒,谈论着营寨的建设。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看着孙儿孙女们吃得香甜,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乌尔善和顾寤两个半大小子,一边啃着羊腿,一边还在争论着白天游戏的“战术”。小川儿在阿奶怀里咿咿呀呀,好奇地看着热闹的众人。 顾远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景象,看着父母岳父母欣慰的笑容,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吃相,再看着身边娇妻托娅那因怀孕而更显柔美的侧颜,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浓浓的不舍。这暖意融融的家,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必须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离别前的每一分温馨,将每一个笑容,每一声笑语都深深印刻在心底。 托娅虽然心中对郎君的远行充满了担忧和不舍,但此刻也努力展露笑颜,细心地为顾远布菜,照顾着身边的宁儿。她知道,郎君需要这片刻的安宁和力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宁儿顾攸宁吃饱了,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像只小企鹅般摇摇晃晃地走到顾远身边,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奶声奶气地撒娇:“爹爹~抱抱~宁儿困困~要爹爹搂着睡~” 顾远的心瞬间化成了水。对这个体弱多病、差点夭折的小女儿,他倾注了远超其他孩子的怜惜和愧疚。当初龙凤胎中的儿子顾明赫和生母乔清洛在滑哥扫荡中生死不明,带着这份愧疚和痛楚,他几乎将所有这些都转化为疼爱,转移到了这个由托娅一手带大、视如己出的小女儿身上。他立刻放下酒杯,弯腰将小香包似的女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宽厚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爹爹抱着宁儿睡。” 宁儿满足地把小脑袋靠在顾远宽厚的胸膛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这一幕温馨无比,却让旁边的托娅看得……嘟起了嘴! 一股酸溜溜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坏郎君!有了女儿就忘了娘子了!从回来到现在,就吃饭时抱了抱自己,亲了亲额头,然后就只顾着抱女儿了!她的怀抱也空着呢!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狼崽子等着爹爹呢! 托娅越想越委屈,杏眼瞪着顾远和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宁儿,小嘴撅得老高,能挂个油瓶了。她故意把筷子往碗上一放,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扭过头去,声音带着浓浓的醋意和撒娇: “哼!坏郎君~!眼里就只有宁儿,忘记银家了!哼!不理你了!银家肚子里的小狼崽子……以后也不亲你这个坏爹爹~!”她说着,还故意用手轻轻抚了抚小腹,一副“我们娘俩很委屈”的模样。 她这番娇嗔吃醋的模样,配上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和撅起的红唇,非但不可恶,反而可爱娇憨得让人心痒。在座的几位老人看着都忍俊不禁。 顾远更是爱煞了她这小醋坛子的模样。他一手稳稳地抱着熟睡的小女儿,另一只长臂一伸,不由分说地将闹别扭的小娇妻也揽入了自己宽厚的怀中! “哎呦!” 托娅猝不及防,轻呼一声,整个人就落入了熟悉的、带着酒气和男性气息的温暖怀抱。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顺势软倒在他怀里,嘴上还不饶人:“坏银!放开银家!去找你的宝贝宁儿去!” 顾远低头,看着怀中这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左边是睡得香甜如天使的小女儿,右边是嘟着嘴、眼波流转如嗔似怨的小娇妻,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用下巴蹭了蹭托娅的发顶,宠溺地调侃道: “啧啧啧,还说自己不是小醋狼啊?连自己女儿的醋都吃~羞不羞?”他转头,又对着怀里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的宁儿,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问:“宁儿,你说你娘亲坏不坏?想独霸爹爹不给宁儿,是不是?” 顾攸宁小姑娘虽然困得迷迷糊糊,但机灵劲儿还在。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凶巴巴”的娘亲,又看了看温柔的爹爹,小脑袋在顾远胸口蹭了蹭,用软糯得能融化人心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巴巴的腔调撒娇道: “爹爹……不爱宁儿了吗?宁儿好可怜……宁儿好怕……娘亲太凶了……不像宁儿……只会心疼爹爹……”说完,还把小脸往顾远怀里埋了埋,一副弱小无助又乖巧的模样。 “噗——!” 在座的古日连明和金萨日娜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乌尔图和乌云其其格也笑得直抹眼泪。这小丫头,简直成精了! 顾远被女儿这神来之笔逗得哈哈大笑,心都要被萌化了,忍不住在宁儿粉嫩的小脸上又亲了好几口:“哎哟我的乖宁儿!爹爹最爱你了!怎么会不爱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托娅也被顾攸宁这语录给气乐了,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宁儿的小鼻子,笑骂道:“哎呀!你这个小狐狸精!额吉白疼你了!就知道跟你爹爹装可怜!” 随即她又把矛头对准了顾远,小拳头不依地捶着他的胸膛,带着刻意装的哭腔控诉: “顾远!你这个大坏银!!呜呜呜……你们父女俩就会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比一个会演!呜呜……我不活了……” 她嘴上说着“不活了”,人却紧紧依偎在顾远怀里,享受着这左拥右抱的温暖。顾远看着爱妻这娇憨可爱、又带着点小委屈的模样,心中充满了无边的爱意和满足。他收紧手臂,将一大一小两个宝贝都更紧地拥在怀中。 “好了好了,不闹了。” 顾远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在托娅耳边低语,“郎君也最爱托娅,最爱我们的小狼崽子。宁儿也爱娘亲,对不对?” 宁儿迷迷糊糊地点头,软软地叫了声:“爱娘亲……” 托娅这才破涕为笑(虽然本来就没哭),心满意足地靠在顾远肩头,一手轻轻覆着小腹,一手揽着女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家宴在这样温馨又带着点小闹腾的氛围中结束。孩子们被老人和奶娘带去安睡。顾远抱着依旧缠着他不放的宁儿,搂着托娅,回到了他们的卧榻。 顾远小心地将熟睡的宁儿放在大床内侧,盖好小被子。刚一转身,温香软玉便贴了上来。托娅像只无尾熊般紧紧抱住他,小脸埋在他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郎君……”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依恋和不舍。 “嗯,我在。” 顾远拥着她,躺了下来。托娅又立刻像八爪鱼般缠了上来,一条腿霸道地搭在他腰间,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另一侧,宁儿也似乎感应到了,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小胳膊搭在了顾远的肚子上。 顾远就这样被此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紧紧依偎着,左边是娇妻温软馨香的身体,右边是女儿均匀清浅的呼吸。帐内温暖宁静,只有三人交织的呼吸声。帐外,夜色深沉,北斗七星高悬于墨蓝色的天幕之上,星光璀璨,却透着一股清冷与肃杀。 顾远睁着眼,望着帐顶模糊的阴影,感受着怀中爱妻的体温和女儿小小的重量。心中那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对未来的忧虑,在这份沉甸甸的温暖中,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可动摇的力量。 为了守护这份温暖,为了怀中这两需要他的小生命,为了这个风雨飘摇却充满生机的家,他必须赢!炭山之行,只许成功! 他轻轻吻了吻托娅的发顶,又侧头亲了亲宁儿的小脸蛋,然后缓缓合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短暂的休憩。天,真的要变了。而他怀中的温暖,将是他劈开这乱世阴霾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7章 述律平的愤怒 翌日黎明,天光未亮,营寨还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静谧之中,只有远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偶尔的战马响鼻,打破这临行前的沉寂。 顾远其实早已醒来。多年的四面斡旋生涯和军旅习惯,让他的身体如同精准的沙漏,能在需要时自动唤醒。但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侧传来的温软触感和均匀清浅的呼吸。 托娅也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聪慧如她,怎会真的相信郎君只是去参加一个普通的王庭大会?昨日他召集高层时那山雨欲来的凝重,虽然他后来极力掩饰,但那份深藏眼底的决绝和偶尔闪过的忧色,如何能瞒过与他朝夕相处、心神相连的枕边人?她只是不敢问,不忍问,更不愿用自己的担忧绊住他的脚步。她只能在他沉睡时,无数次地、无声地向长生天祈祷,祈求她的郎君早日平安归来。 此刻,她贪婪地感受着身边男人温暖坚实的躯体,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独特的气息。她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却微微颤抖,假装仍在熟睡,只为了能多留住这温存的一刻,哪怕多一个呼吸也好。 顾远怎能察觉不到怀中娇躯那细微的紧绷和刻意放缓的呼吸?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愧疚交织成网,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知道她在装睡,知道她的恐惧与不舍。他多么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将外间所有的风刀霜剑都隔绝在外。 但他不能。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最终,顾远还是狠下心,极其轻柔地动了动,作势要起身。 几乎是同时,托娅“唔”了一声,像是被惊醒般,藕臂却更紧地缠上了他的腰,小脸在他胸口眷恋地蹭了蹭,声音带着浓浓的、刻意渲染的睡意和娇憨:“嗯……郎君……再抱抱嘛……天还没亮呢……”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剧烈颤动,泄露着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在用这种小女儿家的赖床姿态,做最后徒劳的挽留,却又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不敢真的耽误他的正事。 顾远的心疼得几乎要碎裂。他重新躺下,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手一遍遍地、温柔地抚过她柔顺的长发和单薄的脊背,一遍遍确认她的体温,一遍遍确认她的存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这无声的拥抱,诉说着千言万语。 又静静相拥了片刻,帐外的天色渐渐透出灰白。托娅知道,不能再拖了。她像是终于挣扎够了,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舍地松开了手臂,翻了个身,背对着顾远,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和一丝“蛮横”: “好啦好啦……走吧走吧……坏郎君,就知道你要去做大事……记得早点回来哦!还有……不许……不许在外面招惹别的母狼!听到没有!不然……不然银家就不让宁儿、川儿,还有肚子里这个小狼崽子认你这个坏爹爹了!” 她的语气努力装得轻松娇蛮,仿佛只是在抱怨一次寻常的短暂离别。但顾远清晰地看到,在她转过身去的瞬间,一滴晶莹的泪珠迅速从她眼角滑落,没入枕畔,留下一点深色的湿痕。 那一刻,顾远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眶发热。他猛地俯下身,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滚烫的唇落在她的发间、耳后、颈侧,落下无数个带着咸涩湿意和沉重承诺的吻。 “傻托娅……胡说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等我回来……很快……我保证……只有你,永远只有你……” 托娅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起身。托娅抢过侍女手中的活计,亲自为顾远更衣。她先为他穿上贴身的软甲,动作细致而缓慢,指尖划过冰凉的甲片。然后是沉重的明光铠,每一个甲片的连接,每一个丝绦的系结,她都做得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最后,她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皮囊,里面装满了精心烤制的肉干和奶疙瘩,塞进顾远的行囊。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狼皮缝制的护身符,上面用彩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只……嗯,勉强能看出是狗的小动物。 “给……”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踮起脚尖,将这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香气的小吊坠挂到顾远的脖子上,塞进铠甲内侧,贴着他的胸口,“戴着它……这是银家绣的小狗狗……帮我看着你这个大坏银……不许弄丢了!” 顾远低头看着胸口那丑萌丑萌的“小狗”,又看看托娅那泛着红晕、强作镇定的俏脸,心中涌起滔天的爱意和酸楚。他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那里,护身符和小狗图案正隔着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 “嗯,戴着。让这只小狗狗替我的小醋狼天天盯着我。”他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海。 一切准备就绪。帐外,墨罕、何佳俊、银兰、铁狼以及五百赤磷卫精锐、一千部众青壮早已整装待发,肃杀之气弥漫在黎明的寒风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真的要走了。 顾远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托娅,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帐篷,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他怕再多看一眼,那强筑的心防就会彻底崩塌。 “出发!” 他声音冷峻,不带一丝感情,马鞭一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卷起漫天烟尘。 托娅强撑着走到帐外,寒风瞬间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望着那决绝而去的背影,望着那逐渐消失在晨雾与尘土中的队伍,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如同断线的珍珠,汹涌而出。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早点回来……郎君……” 她对着空荡荡的前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啜泣和祈祷。 …… 顾远率队一路疾驰,日夜兼程。正如他所料,从太子河下游到炭山这一路,并未遇到大队兵马的阻拦或盘查,偶尔遇到的零星游骑,看到他们这支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队伍,也早早避让开去。契丹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战争潜力,显然都已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汇聚向了炭山那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七日的急行军,人困马乏,但在顾远冷峻的催促和严令下,队伍硬是如期抵达了炭山以北的地界。这里的气氛已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和肃杀。山峦起伏间,隐约可见连绵的营帐和巡弋的骑兵,旗帜各异,分属不同的部落。 刚进入炭山地界不久,一队衣甲鲜明、约两百人的骑兵便迎了上来,为首者正是耶律德光的亲信将领。双方迅速确认身份。 “左贤王!殿下派末将在此等候多时了!情况紧急,请速随末将来!”将领语气急促,脸上写满了焦虑。 顾远点头,刚要随其前往耶律德光的营地,侧翼突然烟尘大作!又是一支规模更大的骑兵,约两千人,打着品部的旗帜,如同一堵移动的墙,蛮横地拦在了前方,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为首的品部小队长,一脸倨傲和挑衅,用马鞭指着顾远,声音洪亮却充满恶意:“站住!来者何人?炭山重地,岂容尔等擅闯!” 顾远勒住马缰,目光冷冽如冰,缓缓扫过品部的阵列,最后定格在那小队长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王乃大汗亲封羽陵部古日连部族长,契丹左贤王顾远!特来参加王庭大会!阁下率兵持刃,拦阻本王去路,是何道理?莫非这炭山,已非契丹王庭,而是你品部的私产了?还是说……阁下认为本王前来参会,本身便是‘出格之事’?”他刻意将“左贤王”和“王庭大会”几个字咬得极重。 那小队长被顾远的气势和话语噎了一下,脸上横肉抽搐,更加嚣张地吼道:“左贤王?我呸!不过是阿保机养的一条咬人的狗罢了!告诉你!阿保机已经不是可汗了!现在是八大部共推新汗!你算哪门子左贤王?识相的赶紧滚!” 顾远闻言,非但不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怜悯的嘲讽笑容。他朗声道,声音清晰地传遍双方阵营: “哦?原来如此。依阁下之言,大汗征渤海大胜而归,未及庆功,便被尔等‘遮道劫持’,夺其旗杖,这便是尔等口中的‘共推新汗’?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本王之位,乃大汗金口所封,印信俱全!王庭大会,乃契丹旧制,大汗亦曾遵之!大会未开,伟大的天可汗依旧是我阿保机大汉!何来新可汗之说?本王依制前来,何错之有?尔等拦截参会首领,刀兵相向,是想将这延续祖制的王庭大会,变成你品部一言堂的屠宰场吗?!是想当着长生天和所有部落的面,坐实这‘谋反’的罪名吗?!” 他句句诛心,站在礼制、法理和道德的制高点上,将一顶“谋反”、“破坏祖制”的大帽子狠狠扣了过去!那品部队长不过一介莽夫,哪里经历过这种唇枪舌剑?被顾远连珠炮似的质问驳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发抖。他身后品部的骑兵们,也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不少人眼神闪烁,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你……你血口喷人!” 小队长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苍白的反驳。 “是不是血口喷人,数日后王庭大会之上,自有公论!”顾远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对耶律德光的亲信将领道,“我们走!” 说罢,他一抖马缰,竟无视品部那依然锋利的刀枪,径直从他们阵前穿过!墨罕率领的赤磷卫紧随其后,冰冷的眼神扫过品部士兵,无形的煞气让对方竟无一人敢真正动手阻拦!那品部队长脸色铁青,僵在原地,进退维谷,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远一行人扬长而去,气得几乎吐血,却不得不下马,对着顾远离去的方向草草行了个礼,算是勉强挽回最后一点颜面。 一路无话,迅速抵达耶律德光的营地。营地气氛凝重,巡逻士兵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和焦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进入王帐,屏退左右,耶律德光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一把抓住顾远的手臂,俊朗的脸上满是焦灼和恐惧,声音都在发颤: “远兄!你终于来了!大事不好!万分危急!还有五日!只剩五天王庭大会就要召开!七大部的人已经串联好了,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逼父汗退位!父汗他……他这几日沉默寡言,态度晦暗不明!我额吉(述律平)已经调集了所有能调动的五万精锐,陈兵在外,扬言若大会结果不利,便立刻鱼死网破,挥军攻打七大部营地!远兄!你也看到了!刚才品部就敢如此嚣张!这只是冰山一角!七大部加起来超过七万兵马啊!一旦打起来,炭山就是一片尸山血海!我契丹数十年积累的元气将毁于一旦!别说建国了!恐怕立刻就要分崩离析,退回比涅里可汗时代更混乱的局面!甚至……甚至可能被渤海、室韦趁虚而入!亡族灭种啊!” 耶律德光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巨大恐惧。他毕竟还年轻,面对这等惊天巨变,已近乎崩溃边缘。 顾远反手用力握住耶律德光的手臂,目光沉稳如磐石,声音低沉而有力:“殿下!冷静!越是危急,越不能自乱阵脚!大汗此刻沉默,未必是束手无策,或许……另有深意?” 他适时地引导着。 “深意?” 耶律德光茫然。 “对!”顾远点头,“大汗雄才大略,岂会甘心受制于人?殿下,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制止述律平大人的军事行动!一旦刀兵先动,无论胜负,我们都将彻底失去大义名分,成为众矢之的!请殿下立刻带我去见述律平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耶律德光此刻已方寸大乱,将顾远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闻言立刻点头:“好!好!我们这就去!我只带两百亲卫,远兄你也……” “墨罕,点一百赤磷卫随行!金先生,银兰,铁狼,你们随我同去!”顾远立刻下令,行动果决。 一行人再次上马,在耶律德光亲卫的引领下,朝着述律平大军驻扎的方向疾驰而去。沿途关卡看到是耶律德光王子亲自带队,无人敢拦。 述律平的营地更是戒备森严,杀气冲天。五万精锐带来的压迫感,远非耶律德光那小营地可比。听到儿子禀报顾远率部前来助阵,正在帐内焦躁踱步的述律平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快!快请他进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绝境中看到援兵的急切。对于顾远,她的感情是复杂的。忌惮其才,欣赏其能,更感激其数次在关键时刻(尤其是913年行宫保卫战)站在自己和儿子一边。此刻顾远的到来,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顾远快步走入王帐。帐内灯火通明,述律平一身戎装,端坐主位,虽已年过四旬,但眉宇间的英气和狠戾丝毫不减,只是此刻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臣顾远,参见述律平大人!” 顾远依礼参拜,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左贤王不必多礼!快请起!”述律平虚扶一下,迫不及待地问道,“听闻左贤王星夜来援,本后心甚慰!如今局势想必你也清楚,不知左贤王有何高见,可解此危局?”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顾远,带着极大的期待。 顾远起身,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神色凝重道:“回大人,局势臣一路看来,已了然于胸。确已到了千钧一发之境地!臣斗胆,敢问大人,此番调集大军,陈兵于此,最终所欲为何?所求者何?” 述律平眉头微微一皱。她不想透露自己内心深处对权力和儿子未来的极致渴望,更不愿在一个臣子面前显得被动。她沉吟片刻,选择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语气带着愤懑: “左贤王何出此问?难道看不出来吗?大汗征战归来,未得喘息,便被七大部以卑劣手段‘遮道劫持’,夺其权柄,此乃奇耻大辱,更是公然反叛!本后调兵,乃是为护卫大汗,清君侧,诛奸佞,正国体!有何不妥?”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被质疑的不悦。 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和“愤慨”交织的表情,仿佛被述律平的“大义”所感染,他猛地抱拳,声音“激动”地说道: “大人明鉴!臣愚钝!臣之所以闻讯后,立刻率领部族能战之精锐八成前来,正是感念大汗与大人知遇之恩!誓死拥护大汗,辅佐大人成就伟业,扫平奸佞!凡有敢犯大汗天威者,臣必率部与之血战到底,虽死不辞!” 他先表了一番“忠心”,将述律平捧到了“正义”的制高点上,然后话锋一转,露出“困惑”和“担忧”之色: “只是……只是恕臣愚鲁,久在军旅,于政事一道颇为驽钝,无法全然洞悉奸佞小人之险恶阴谋。臣方才冒昧发问,实是想请教大人,当下七大部联合反叛,他们打出的……是何旗号?总不会公然宣称就是要造反吧?若知其旗号,或可寻其破绽,对症下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番话说得极其“诚恳”,既表明了自己“武将”缺乏政治头脑的地位,又显示了对述律平的“尊重”和“依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引导述律平自己说出“恢复旧制”这个核心矛盾点。 述律平果然被顾远这番刻意装出的耿直的表态和虚心求教的姿态所取悦,戒备心稍稍放松,冷哼一声道: “他们?还能有什么新鲜花样!不过是老调重弹,打着‘维护祖制’,‘恢复旧的可汗选举制度’的旗号,行那‘遮道劫持’的卑劣之事!妄图以此蛊惑人心,真是可恶至极!”她越说越气,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 “恢复旧制……选举……” 顾远立刻顺着她的话,故作沉思状,眉头紧锁,仿佛在极力思考。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述律平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顾远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绞尽脑汁后豁然开朗的光芒,带着一种狠厉和决绝,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 “大人!臣有一计!或可破此僵局,一举粉碎叛军阴谋!” 述律平闻言大喜,身体都不由自主前倾:“哦?快讲!” 耶律德光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顾远深吸一口气,开始“献计”。他首先详细分析了双方兵力对比、地形优劣来显示出他卓越的军事才能,然后提出了一个极其精妙却阴损毒辣到极致的作战计划: “……大人可派一死士,诈降于品部(他特意点了刚才拦截他的品部),散播谣言,称楮特部与乌隗部已暗中与大汗达成协议,将在大会前夜倒戈……待其内部猜疑一起,我军主力趁夜分三路,突袭品部、涅剌部、突吕不部营地!同时,派精锐小队,携带染了瘟疫(他刻意强调)的死牛死羊,投入乙室部的水源地上游!不出数日,叛军必军心大乱,战力锐减!届时大人亲率铁骑中央突破,臣愿为先锋,直取叛军首领大帐!必能一战定乾坤!” 这个计划,军事上堪称冒险却极度阴损,甚至有些步骤显示出了顾远用兵的狠辣和奇诡。但政治上,简直是自杀!大规模使用瘟疫战术,屠杀同胞,离间部落……这根本不是平叛,这是要拉着整个契丹一起下地狱!就算赢了,阿保机和述律平也将彻底失去所有部落的民心,背上“阎王”、“恶魔”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契丹也必然元气大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果然,述律平听着听着,脸上的喜色迅速褪去,变得惊愕,继而铁青,最后化为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一丝恐惧!她猛地打断顾远,声音尖利: “住口!顾远!此计绝不可行!” 顾远立刻露出“错愕”和“委屈”的表情:“大人?此计虽险,却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取胜之法啊!叛军势大,若不……” “取胜?就算胜了又如何?!” 述律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远,几乎是厉声呵斥,“死伤如此惨重!更是用此等……此等伤天害理之法!长生天都会降下惩罚!各部牧民会如何看待我们?他们会觉得那些叛军是在维护祖制,而我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是恶魔!你这不是在帮大汗,你是在彻底毁了大汗的基业!毁了我契丹的国运!” 她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看着顾远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审视:“左贤王!你献此毒计,究竟是真心为大汗着想,还是……还是觉得本后一介女流,可欺瞒哄骗?!嗯?!” 这一刻,帐内气氛降至冰点!耶律德光也吓得脸色发白,看看母亲,又看看顾远,不知所措。 顾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立刻“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脸上露出“惶恐万分”、“百口莫辩”的委屈和“忠臣被疑”的悲愤,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表演得淋漓尽致: “大人明鉴!臣……臣死一万次也不敢对大汗、对大人有二心啊!此计……此计确实是臣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取胜的办法了!”他抬起头,眼神“真挚”甚至带着点“愚蠢的固执”: “大人!契丹八部,如今七部联合反叛!台面上大军就超过七万!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势力观望!我军虽精锐,也只有五万!强弱悬殊!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胜者王侯败者贼!臣……臣只是不想输啊!臣更不想死!” 他就是要流露出贪生怕死的一面,立下政治白痴的人设,然后话锋一转,再次“表忠心”,语气“激动”而“悲壮”: “大人!您想想!我顾远为何当初在汗庭,甘冒奇险,以那般酷烈手段处死滑哥?为何在平定剌葛之乱时冲锋陷阵?正是因为大汗知遇之恩!是因为大汗要建立不世功业!我顾远认定的汗,只有一个!永远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阿保机大汗!今日若败了,大汗身败名裂,我顾远情愿陪着大汗战死沙场,以报知遇之恩!绝无怨言!” 他这番话,先是示弱怕死,再表忠心,只认阿保机,最后表态愿同生共死,塑造耿直武夫形象,层层递进,巧妙地将自己“毒计”的动机归结于“愚忠”、“急躁”和“军事上的不择手段”,彻底洗脱了“别有用心”的嫌疑。 果然,述律平听完,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看着跪在面前、一脸“委屈惶恐”却又“倔强忠心”的顾远,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反而生出一种“此人虽手段狠辣莽撞,但确是一把锋利且忠心的刀”的感觉。尤其是在当前无人可用的窘境下,这样一把“只知道听命令砍人”的快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罢了……你起来吧。本后知道你的忠心了。只是……此计太过酷烈,有伤天和,更失人心,绝非良策。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像是在问顾远,又像是在问自己,眼中充满了迷茫和焦虑。 顾远心中冷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述律平自己已经彻底否定了武力解决的道路,并且对他的“政治低能”放下了戒心。接下来,该是如何引导她和旁边的耶律德光走向“釜底抽薪”之策的时候了。他缓缓站起身,垂首而立,扮演好一个“苦无良策”的忠臣模样,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准备着下一步的引导。而耶律德光看向顾远的眼神,在经历了刚才的惊吓后,反而多了几分依赖和信任——至少,顾远这个臣子是绝对忠的,虽然脑子有点“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8章 述律平的计划 帐内的气氛在顾远那番愚忠且狠辣的献计被述律平断然否决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述律平眉头紧锁,疲惫与焦虑交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显然仍在巨大的压力下苦苦思索出路。耶律德光则像个无助的孩子,看看面色铁青的母亲,又看看请罪后垂首肃立的顾远,完全没了主意。 顾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让述律平彻底放弃武力解决的幻想,并对他这个“只有军事头脑,缺乏政治远见”的忠臣放下戒心。现在,火候已到,该进行下一步了——引导,而不是直接献策。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苦无良策、惶恐不安的模样,但眼神却不经意地、带着一丝“求助”意味地瞟向了耶律德光。那眼神仿佛在说:殿下,您是储君,您得拿个主意啊,臣只是个武夫,能想到的只有打打杀杀了…… 耶律德光接收到顾远这无助的眼神,虚荣心和责任感(或者说完蛋的责任感)瞬间被激发。他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在母亲和重臣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上前一步,对述律平道: “额吉,顾远……左贤王虽然计策……嗯……过于刚烈,但……但其忠心可嘉,所言也非全无道理。硬拼确实……确实胜算渺茫,后果难料。我们……我们能不能……换个法子?” 他语气有些磕绊,但总算开了口。 述律平抬眼看了看儿子,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审视:“哦?德光,你有什么想法?” 她希望儿子能成长,能独当一面。 耶律德光被母亲一看,更紧张了,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整合自己有限的见识和刚才听到的信息。他回想起顾远之前提到的“七大部打着的旗号是恢复旧制”,又想到父汗这几日的沉默,以及顾远那句“大汗沉默,未必是束手无策,或许另有深意”的提醒,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着说道:“额吉,既然……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恢复旧制,选汗……那……那我们能不能……先……先顺着他们?” “顺着他们?” 述律平眉头皱得更紧。 “对!”耶律德光仿佛抓住了什么,语速加快,“父汗……父汗可以暂时……嗯……答应退位!交出旗鼓!” 此言一出,述律平脸色骤变,几乎要发作!但耶律德光立刻补充道:“但不是真的退!是以退为进!就像……就像猎人捕猎,有时候要先后退,才能把猎物引进陷阱!” 这个比喻让述律平的神色稍稍缓和,她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 耶律德光受到鼓励,思路也清晰了一些,他继续道:“父汗退位后,可以提出……比如说,他在位九年,带领部落强盛,尤其是收拢了很多汉人,有功于部族。现在退下来了,总不能一无所有吧?他可以请求……自己带领我们的迭剌部,去一个地方……比如……比如炭山东南边,那里不是有我们之前发现的一些汉人聚落和盐池吗?父汗可以去那里,治理汉城,发展盐铁,也算是为部落继续做贡献。这样,于情于理,其他部落首领也不好反对吧?” 耶律德光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妙极了,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他却没注意到,旁边垂首而立的顾远,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这一切,正是顾远通过之前的对话,潜移默化地灌输给耶律德光的思路框架!让耶律德光以为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妙计”! 述律平听着儿子的叙述,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她毕竟是顶尖的政治家,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计划的核心精髓——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暂时交出汗位,麻痹七大部!然后以治理汉城、发展盐铁为名,脱离权力斗争的中心漩涡,前往一个易于掌控、资源丰富的地方蛰伏起来!这不仅能避开眼前的刀兵之灾,更能利用汉人的技术和盐铁之利,快速积累实力!而七大部那群莽夫,一旦没了阿保机这个共同的敌人,内部必然会因为权力分配、利益纠纷而迅速陷入内斗!等到他们元气大伤、人心离散之时,再振臂一呼,携盐铁之利和积蓄的精兵,何愁不能卷土重来,轻松收拾残局?! 这简直是为当前死局量身定做的绝佳策略!比顾远那个同归于尽的毒计高明何止万倍! “好!好一个以退为进!” 述律平猛地一拍案几,脸上阴霾尽扫,露出了久违的、带着狠厉与兴奋的笑容,“德光!你长大了!能想到此等妙计,额吉甚是欣慰!” 她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目光锐利地转向顾远,语气中带着一丝考校和最终确认的意味:“左贤王,你觉得王子殿下此计如何?” 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露出恍然大悟、钦佩万分的神情,他猛地抬头,看向耶律德光的眼神充满了敬服,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 “妙!妙啊!殿下此计,真是……真是拨云见日,让臣茅塞顿开!臣愚钝,只知逞匹夫之勇,殿下却能从大处着眼,以柔克刚!此计不仅可兵不血刃化解眼前危局,更能为我契丹未来积蓄无穷力量!臣……臣五体投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这番毫不吝啬的、恰到好处的马屁,拍得耶律德光心花怒放,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向顾远的眼神更加亲切,只觉得这个顾远臣子虽然有时想法偏激,但眼光还是有的,而且非常识货,非常忠诚于自己。 述律平看着顾远那真心实意的佩服和耶律德光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心中最后一丝对顾远的疑虑仿佛也暂时压了下去。她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左贤王也认为此计可行,那我们就来商议一下具体细节!” 接下来的时间,帐内的气氛彻底逆转。述律平展现出她作为杰出女政治家的缜密思维和狠辣手段,与耶律德光以及“适时”提出“技术性建议”的顾远,开始详细谋划这条“釜底抽薪”之路。 第一步:王庭大会上的“退让”。 述律平冷声道:“大会之上,大汗会主动提出,尊重祖制,愿意交出旗鼓,不再担任可汗。但要强调其九年功绩,尤其是引入汉人、发展生产之功,要求合情合理。德光,届时你要表现得悲愤又不失体统,为你父汗陈情!顾远,你带兵在外,既是威慑,也是表明我们并非毫无准备,只是不愿同室操戈!” 第二步:提出“裂土”之请。 “大汗退位后,”述律平眼中精光闪烁,“顺势提出,欲效仿古人,带领愿意跟随的部众,前往炭山东南的汉城之地(即后世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额吉诺尔盐池附近),专心治理,发展盐铁,继续为部落做贡献。此要求合情合理,那些首领巴不得将大汗这股势力支开,多半会同意。” 第三步:便是蛰伏与发展。 述律平看向顾远:“左贤王,你精通汉人工匠技艺,熟知商路。蛰伏期间,发展盐铁、农耕、工匠之事,便由你全力辅佐德光负责!要尽快将汉城打造成一个坚固的堡垒和富庶的基地!我们要的不仅是自保,更是要积累翻盘的资本!”这正是顾远计划的核心,他立刻躬身应诺:“臣必竭尽全力!定将汉城打造成我契丹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 第四步:等待时机与“盐池之宴”。 述律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狡猾的笑容,这是她计划中最得意的一笔: “待我们蛰伏一段时间,实力壮大,而七大部必因权力争斗内耗不已之时……便是我们出手之时!届时,我们可以利用我们掌握的盐池(额吉诺尔盐池,即达布苏盐池)!” 她压低声音,眼中寒光四射:“派我们的心腹曷鲁他们去告诉那些部落首领:‘我们有盐池,常年供给各部,大家吃盐方便,却忘了盐池也有主人。如今我们辛苦制盐,诸位是否该来犒劳一下我和我的部下?’” “那些蠢货,贪图盐利,又觉得我们势单力薄,必定会放松警惕,带着牛羊美酒前来‘犒劳’……届时!”述律平手掌猛地一握,做了一个收紧的动作,“便是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之时!没了首领,那群乌合之众,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这个计策阴狠毒辣,却极其高效,完全符合草原部落的思维方式和权力斗争的残酷逻辑。顾远心中暗凛,这述律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此计可谓绝户计!他立刻适时地送上“钦佩”和“补充”: “大人神机妙算!臣补充一点,届时我们可在宴席周围埋伏重兵,并以敬酒为号。同时,提前收买或离间各部落中下层将领,确保其群龙无首后能迅速归附!” “好!就依此计!” 述律平一拍板,整个计划框架彻底敲定。她看着眼前“配合默契”的儿子和“忠心能干”的臣子,心中豪情顿生,仿佛已经看到了阿保机重登汗位、一统契丹的景象。 “顾远,德光!”她肃容道,“王庭大会之后,你们便随大汗一同前往汉城!德光,你要多听左贤王建言,好好经营!顾远,本后和大汗将后方和未来,都托付给你了!莫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遵命!必不负所托!” 耶律德光和顾远齐声应道。耶律德光满脸兴奋,觉得自己终于能独当一面,建功立业了。而顾远,则是一脸的感激涕零和誓死效忠。 商议已定,耶律德光便迫不及待地要拉着顾远回去准备。述律平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退下。 离开述律平那杀气森严的王帐,耶律德光依然沉浸在奇策定乾坤的兴奋中,对顾远的态度更加亲热,几乎引为肱股。顾远则恰到好处地保持着恭敬和钦佩,一路附和。 然而,就在顾远转身离去,即将走出帐门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位上,述律平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变化。 那张刚刚还因为定下妙计而略显舒展的脸上,在耶律德光背影消失的瞬间,所有的温和与赞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凝为实质的阴鸷与冰寒!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顾远离去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了丝毫对忠臣的欣赏,只剩下赤裸裸的忌惮、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远的心,猛地一沉!如同瞬间坠入冰窟!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上位者对无法完全掌控的锋利工具的警惕,是猛兽对潜在威胁的本能敌视!述律平这个老谋深算的女政治家,根本没有完全相信他刚才表现的愚忠和鲁莽!她或许认可了他的能力,也暂时需要利用这把刀,但她内心深处,从未放松过对他的戒备!尤其是他如此年轻,能力如此出众,又深得耶律德光的信任和依赖……等到阿保机大业已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这个老母狼……果然狠辣!’ 顾远心中警铃大作,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刚才所有的表演,所有的引导,或许骗过了年轻的耶律德光,但在这个历经风雨、心如蛇蝎的女人面前,恐怕只是勉强过关而已。她欣赏他的计策,但更忌惮他的人心! 顾远不动声色,继续保持着平稳的步伐走出大帐,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已经紧紧缠绕上了他。原来的计划,只是如何在契丹内斗中保全并壮大羽陵部。现在,他必须再多算一步——如何在帮助阿保机夫妇成功翻盘之后,从这对更加可怕、更加猜忌的豺狼夫妇手中,安全脱身!甚至……反客为主! 炭山的天空,依旧阴沉。权力的游戏,从来不只是台面上的刀光剑影,更是台下无声的算计与背叛。顾远知道,从他踏入这片土地开始,一场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博弈,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的对手,是契丹最顶尖的权谋家。他必须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才能在这乱世旋涡中,为自己和远在太子河畔的托娅与孩子们,杀出一条血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9章 毒牙暗藏 炭山王庭,旌旗蔽日,牛皮大帐如连绵山丘,拱卫着中央最为宏伟的可汗金帐。时值915年秋,契丹八部权贵齐聚,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马奶酒的醇烈,以及一种更深沉、更紧绷的气息——权力更迭前夕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欢呼与喧闹如同浮在表面的泡沫,底下却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顾远按着腰间的弯刀,身披述律平特赐的亮银锁子甲,矗立在距离金帐约百步的一处矮坡上。他身后,是墨罕与何佳俊一左一右,如同沉默的山岩。再往后,是他带来的麾下最为核心的力量——赤磷卫与百兽部的力量。他们甲胄鲜明,队列森严,与周围那些虽彪悍却略显散漫的部族战士形成鲜明对比。然而,这股本应令人胆寒的力量,此刻却像被套上了枷锁的猛虎。 述律平的委以重任,实则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名义上,他辅助阿保机的一名亲信将领,统辖包括述律平嫡系、阿保机部精锐以及他自家兵马在内的一万人:“负责王庭大会秩序与军队震慑”。听起来权势煊赫,实则步步杀机。那个被派来辅助他的阿保机亲信,名叫耶律斜轸,是个对阿保机绝对忠诚、却对顾远这等“外人”充满警惕的悍将。明为副手,实为监军,一举一动皆在其耳目之下。这“维持秩序”的差事,更是烫手山芋,七大部族骄兵悍将云集,任何冲突摩擦,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顾远。做好了,是分内之事,功劳大半被耶律斜轸和其背后的述律平、阿保机占去;做坏了,或是与各部结下仇怨,那便是他顾远无能或怀有二心,正好给了那“老母狼”清算的借口。 “死老母狗,毒计连环!”顾远心中早已将述律平咒骂了千百遍,但脸上却如古井无波,唯有眼底深处,一丝寒芒流转,计算着每一步的得失与风险。他低声对身旁的墨罕吩咐:“老墨,告诉兄弟们,收起爪牙,暂敛锋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各部起冲突,尤其是七大部的人。忍一时之气,方有日后图谋。” 墨罕沉声应诺,虬结的肌肉因压抑而微微颤抖,他深知少主处境之艰。何佳俊则更显阴沉,他擅长的是阴影中的行动,这等摆在明处的阳谋对峙,让他感到不适,却也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如同一只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 顾远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与各部首领寒暄的耶律斜轸,那家伙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不时瞟向自己这边,带着审视与轻蔑。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恭顺与疲惫,仿佛已不堪重负。 他想起出发前对银兰和森特勒的承诺。银兰,那个如同草原上最坚韧蒲草般的女子,为了他的大局,毫无怨言地推迟了期盼已久的婚礼。森特勒,忠诚的赤磷卫小伙子,更是掷地有声地表示愿为少主赴汤蹈火。这份信任与托付,沉甸甸地压在顾远心头,让他更坚定了必须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的决心。“委屈只是暂时的,”他当时对二人说,“待炭山事了,我必为你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只是,这“炭山事了”,背后蕴藏着多少腥风血雨,连他自己也难以预料。 两天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喧闹与平静交织中度过。王庭大会终于正式开启。 金帐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各部酋长、贵族分列两旁,上首原本属于耶律阿保机的汗位,此刻空空荡荡。阿保机与述律平、耶律倍、耶律德光一同坐在左侧首席,面色沉静,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气与锋芒,却显示着他绝非甘于俯首之辈。七大部的首领们则趾高气扬,尤其是品部、乙室部等几个实力最强的部族头人,看向阿保机一家的目光充满了挑衅与得意。 会议伊始,便是唇枪舌剑。以迭剌部夷离堇耶律勒不哥为首,七大部联合发难,痛斥阿保机南征北战,穷兵黩武,损了契丹元气,更指责他效仿汉制,设立宫卫,专权独断,破坏了契丹传统的部落联盟议事规则。他们要求恢复古老的“三年一代”的可汗选举制度,逼阿保机交出象征汗权的旗鼓。 述律平率先反击,她言辞犀利,条分缕析,指出正是阿保机的改革与征战,才让契丹摆脱了昔日受周边势力欺凌的窘境,拥有了今日的强盛。耶律倍引经据典,以汉人史书为例,论证集权之于大国的重要性。耶律德光则更直接,怒斥七大部忘恩负义,在阿保机率军在外时为契丹开疆拓土时,他们却在背后捅刀子。 然而,势比人强。七大部联合起来的实力远超阿保机目前所能掌控的力量。帐外,他们带来的亲卫军队数量远胜于顾远所部“维持秩序”的人马。帐内,支持阿保机的部族寥寥无几,大多选择了沉默或观望。争吵持续了整整一日,阿保机一方虽据理力争,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阿保机长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疲惫,更隐藏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算计。他抬手制止了还要争辩的述律平和儿子们,目光扫过耶律滑哥等人,缓缓起身:“罢了!既然诸位皆认为我耶律阿保机已不配为汗,继续恋栈,徒伤我契丹元气。”他解下腰间的佩刀,连同案几上的旗鼓令信,缓缓推向前方。“这汗位,我交出来便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帐内瞬间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七大部首领们压抑不住的欢呼与得意之色。耶律勒不哥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抓过了象征权力的旗鼓,脸上尽是胜利者的笑容。 阿保机紧接着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在可汗之位九年,收纳了许多汉人,也深知汉地富庶。如今既已不是可汗,我想自己领一部,去往汉城安置,专治汉人事务,为我契丹积蓄钱粮人口,不知诸位可否应允?” 耶律勒不哥等人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见阿保机如此识相,只求一部之地,且是去管理那些他们并不太看得上眼的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爽快地答应了。在他们看来,失去了汗位和大部分军队的阿保机,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去汉城那种地方,翻不起什么大浪。却不知,这正中了阿保机、述律平以及顾远早已商定的“以退为进”之策。汉城地处要冲,且汉人工匠、财富聚集,正是东山再起的绝佳基地。 接下来的程序便是选举新汗。在耶律勒不哥等人的操纵下,品部首领耶律勒不哥成功被推上了汗位。新汗即位,第一件事便是大肆清洗阿保机的旧部,安插自己的亲信。 矛头很快便指向了顾远。新汗倨傲地宣布:“左贤王顾远,祖母本是外族,有着外族血,虽此前多有功勋,然今时不同往日。即日起,削去左贤王封号,降为汉城参领,协助……前可汗管理汉人事宜。”这不仅是贬黜,更是赤裸裸的羞辱他是杂种,将顾远打回原形,并置于阿保机的直接管辖下,意图明显——既削弱顾远,有让他去和阿保机在一块,也算是对阿保机的一种牵制。 这还没完。新汗似乎觉得羞辱得还不够,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恶意,目光落在顾远身上,笑道:“素闻顾参领之妻托娅,乃是草原上一朵难得的格桑花,美貌贤惠。本汗新立,乃契丹盛事,不如请顾参领将夫人接来王庭,为本新汗奉茶庆贺,也让诸位首领一睹芳容,如何?”帐内顿时响起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和附和声。这已不是简单的挑衅,而是对顾远底线的践踏,带着强烈的侮辱与威胁意味。 一瞬间,顾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他握刀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这才勉强压制住当场拔刀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脸上已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无奈,甚至带着几分卑微,躬身道:“大汗厚爱,顾远感激不尽!只是……只是拙荆托娅,自幼体弱,近年来更是染了怪疾,缠绵病榻。臣心忧如焚,已派人带她前往渤海国寻觅名医。如今她病体支离,远在渤海国,实在不宜长途跋涉,更恐病容冲撞了大汗与各位贵人的喜庆。待她病情稍愈,臣必定亲自携她前来,向大汗奉茶请罪!”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因妻子病重而忧心忡忡、又因无法满足大汗要求而惶恐不安的臣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帐内哄笑声渐歇,一些原本看热闹的首领也觉得新汗此举有些过分,看向顾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甚至有人出言劝解:“大汗,既然顾参领妻子有病,就算了罢。” 新汗耶律勒不哥皱了皱眉,他本想进一步激怒顾远,最好能逼他做出失态之举,正好借题发挥,没想到顾远如此能忍。他盯着顾远看了片刻,见对方确实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中虽然不爽,但也觉得再逼迫下去,显得自己气量狭小,反而落了下乘。反正主要目标阿保机已经扳倒,顾远这只没了牙的狼,暂时也掀不起风浪。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顾远的解释。 然而,就在顾远以为这场羞辱暂时告一段落,心中暗暗发誓必将今日之辱百倍奉还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了。 出声的是耶律倍。这位以“崇汉”闻名的大皇子,此刻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认真,他对着新汗躬身道:“大汗,顾参领虽然被削去王爵,但其人才干卓着,尤其熟知汉事。如今父汗……阿保机前往汉城,正需得力人手辅佐。顾参领熟悉军政,若能调其至汉城,担任父汗亲卫统领,必能助父汗更好地治理汉城,安定人心。”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阿保机猛地看向自己的长子,眼中充满了错愕与不解。他虽平日多次私下告诫耶律倍,顾远此人能力太强,心思难测,绝非久居人下之辈,需小心提防,甚至要找机会除掉。怎么此刻……这个儿子竟会主动将这把危险的双刃剑往自己身边推?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顾远更是如遭雷击,心中警铃狂响,几乎要破口大骂!‘耶律倍!你这个蠢货!书呆子!你想显示你的仁德和识人之明吗?还是你觉得将我放在阿保机身边,就能更好地控制甚至“教化”我?’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顾远心底涌起,直冲顶门。他此刻对耶律倍的观感,从之前的无感直接跌落至极度厌恶,甚至生出了必杀之心!这简直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去给阿保机当亲卫统领?且不说阿保机夫妇对他本就忌惮极深,单是那“亲卫统领”的职位,就是个绝对的靶子。一旦阿保机在汉城有任何异动,或者出了任何纰漏,第一个被怀疑、被清算的就是他这个流着外族血的统领!耶律倍这一“荐”,看似抬举,实则是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远几乎能感觉到述律平那冰冷的目光再次钉在了自己背上,充满了审视与猜度。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破解这致命的一招。 幸好,有人比他更着急。 耶律德光几乎是在耶律倍话音刚落的瞬间就跳了出来,他急声道:“大汗!不可!远(兄)……顾参领确实能力出众,但正因如此,才更应留在关键位置!如今我契丹新定,南方汉地、渤海诸国皆虎视眈眈。顾参领熟知汉情,勇猛善战,正是震慑南面的不二人选!将其调任汉城亲卫,实乃大材小用!况且,父汗身边已有得力亲信,何须再调动顾参领?若论亲卫人选,我麾下亦有勇将,可推荐给大汗和父汗!” 耶律德光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情真意切。他一方面是真心不想让顾远这个曾经多次向他表露忠心的得力臂助被兄长挖走到父汗面前被除掉,更怕顾远到了父亲身边,被兄长拉拢过去;另一方面,他也确实觉得兄长的提议荒谬至极,将顾远这等人物拘束在一个亲卫统领的位置上,简直是暴殄天物,更会打乱他们后续的计划。 新汗耶律勒不哥被这兄弟二人一来一往弄得有些头晕。他看看耶律倍,又看看耶律德光,最后目光落在脸色阴沉不定的阿保机和面无表情的顾远身上。他本能地觉得耶律倍的提议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而耶律德光的反对理由听起来似乎更符合大局。更重要的是,他瞥见顾远虽然低着头,但身姿挺拔,那紧握的拳锋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此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顺。真要把这么一头压抑着怒火的孤狼逼到阿保机身边,万一两人联手……新汗心里打了个突。他刚上位,根基未稳,首要任务是巩固权力,消化胜利果实,而不是节外生枝,去过度刺激一个明显不好惹的家伙。 权衡利弊之下,新汗摆了摆手,做出了最终决定:“好了!不必再争了!顾远既然熟悉汉事,为汉城参领已是足够。亲卫统领一职,关乎安危,需绝对忠诚可靠之人,就不劳顾参领了。耶律倍,你的好意本汗心领,人选之事,日后再议。顾远,你便好好辅佐……阿保机,治理汉城吧!” “臣……领旨谢恩!”顾远深深躬身,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在低头的那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地剐过了耶律倍的方向。那眼神中蕴含的冰冷杀意与刻骨怨恨,让恰好抬眼望来的耶律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与不安。这一刻,两个年岁相当的年轻人,虽未有一言直接冲突,但无形的裂痕已深如鸿沟,近乎彻底撕破了脸皮。 王庭大会最终在一片看似和谐,实则各怀鬼胎的气氛中圆满落幕。新汗志得意满,七大部弹冠相庆。阿保机一家表面隐忍,暗地里磨刀霍霍。而顾远,则带着满身的羞辱和一颗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心,退出了这场权力的盛宴。 走出金帐范围,耶律德光立刻迫不及待地追上了顾远,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远兄!今日真是险之又险!若非我及时出言,你险些就被我那‘好兄长’给算计了!”他脸上带着愤愤不平,语气中充满了挑拨,“兄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父汗和母亲对你……唉,他此举,岂不是要将你置于炭火之上?我看他根本就没安好心!远兄,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但也需提防啊!” 顾远心中冷笑,耶律德光这点小心思,他如何看不穿?无非是借机打击耶律倍,同时进一步拉拢自己。若是平常,他或许还会虚与委蛇一番,但今日接连遭受羞辱,又被耶律倍“背刺”,他心中邪火正盛,耶律德光的这番“安慰”和“挑拨”,恰好给了他一个宣泄和表忠的渠道。 他立刻换上一种混合着委屈、感激和坚定神情的面孔,对耶律德光躬身道:“德光殿下!今日之恩,顾远没齿难忘!若非殿下仗义执言,顾远此刻恐怕已……已身陷囹圄了!”他声音略带哽咽,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大殿下的心思……唉,或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大殿下而不自知。殿下放心,顾远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谁对我有恩,谁对我有怨,我心里清楚得很!从今往后,我顾远唯德光殿下马首是瞻!殿下但有所命,顾远万死不辞!至于大殿下那边……我理解,我理解……” 他最后重复着“我理解”,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和决绝,仿佛在说:我理解他的敌意,所以,我也知道该怎么“回报”他。 这番懂事十足的言论,正中耶律德光下怀。他见顾远如此“上道”,不仅完全倒向自己,还对兄长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怨怼,心中简直乐开了花。他用力拍着顾远的肩膀,连声道:“好!好!远兄果然是我的知己!有远兄助我,何愁大事不成!你放心,今日之辱,他日我必让你十倍奉还于耶律勒不哥那些老狗!至于兄长那里……哼,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他欺辱于你!”两人相视一笑,各怀心思,却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同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正与阿保机低声交谈的述律平看在眼里。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顾远和耶律德光身上停留了片刻。对于顾远,她心中的忌惮丝毫未减,甚至因为顾远今日展现出的惊人忍耐力和此刻与耶律德光迅速贴近的姿态而更加警惕。顾远这条毒狼,比她想象的更能忍,也更善于利用机会。 但另一方面,看到小儿子耶律德光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顾远这把利刃笼络到手,而大儿子耶律倍却昏招频出,不仅未能拉拢顾远,反而将其彻底推到了对立面,她心中又不由得泛起一丝快意,甚至是一种冰冷的算计。耶律倍,这个深受汉文化影响、在很多政策上与她唱反调的长子,一向更得丈夫阿保机的偏爱。阿保机甚至将许多汉臣资源和希望都寄托在耶律倍身上,希望他能继承并深化汉化改革。这让权力欲极强、且更倾向于维护契丹传统贵族利益的述律平感到不安和不满。 如今,耶律德光有了顾远这个能力出众、又对耶律倍充满恨意的帮手,再加上自己在背后的支持……述律平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或许,在扳倒七大部之后,下一步就该是彻底确立德光的继承人地位了。至于顾远……她眼神再次变得冰冷。等德光地位稳固,这把过于锋利、且难以掌控的刀,也就到了该折断的时候了。 ‘就先让德光用着吧,用他来对付耶律倍,倒是一步好棋。’ 述律平心中暗道,仿佛在欣赏一盘由她亲手布局的棋局,而顾远和耶律倍,都不过是棋盘上可供利用和牺牲的棋子。 炭山的天空,夕阳如血,将整个王庭染上一层凄艳的红光。盛大的狂欢渐渐散去,留下的却是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暗流。权力的博弈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个舞台,变得更加复杂和残酷。顾远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向他在汉城的未知前途,背后是无数双含义不同的眼睛。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像最狡猾的狐狸一样隐匿,像最耐心的猎人一样等待,像最致命的毒蛇一样,在关键时刻,发出雷霆一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0章 汉城立基 炭山东南,太子河支流蜿蜒处,一座新兴的汉城已初具规模。虽不及中原州府城池的巍峨,但夯土城墙、砖木结构的官署、民居井然有序,城外阡陌纵横,春耕刚过,嫩绿的禾苗铺满了田野,一派生机勃勃。这里曾是汉人流民、工匠的聚集地,如今在耶律阿保机的刻意经营和顾远等人的全力投入下,更显繁华。盐池、铁矿的工坊日夜不息,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商队往来络绎,带来的不仅是货物,更是四面八方的消息和财富。 顾远站在新落成的参领府望楼上,俯瞰着这座逐渐成型的基业之城。府邸不算奢华,却坚固实用,由墨罕亲自督建,暗合墨家机关之术,看似寻常,内里却暗藏玄机,易守难攻。他身后,金先生何佳俊正低声汇报着近日来的成果。 “少主,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带来的工匠已妥善安置,盐铁工坊效率提升了三成不止。商会那边,银兰统领……不,现在该叫银兰夫人了,梳理得井井有条,税收和贸易额增长迅猛。耶律德光殿下派来协助的人,也基本被我们的人架空,实际运作都在我们掌控中。”何佳俊语气平静,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只是,耶律倍大殿下那边,对军需控制得很紧,我们所需的某些特殊物料,时常被卡脖子。” 顾远微微颔首,目光深邃:“无妨。耶律德光贪财,我们只需将利润的大头让给他,他自然会在其母述律平面前为我们争取。耶律倍想掐住我们的咽喉,但他忘了,经济命脉如水,堵不如疏。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将七大部的经济命脉捏在手里。金先生,你继续暗中操作,不惜重金,将各地,尤其是七大部领地内的能工巧匠,都‘请’到汉城来。记住,手段要干净,要么利诱,要么……让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待不下去。” “属下明白。”何佳俊点头,“还有一事,本地有个许家商会,会长许博涵,是个人物。幽州贵族出身,家族败落后流落至此,白手起家,不仅生意做得大,更难得的是乐善好施,收拢了大量汉人流民中的精锐,威望很高。若能拉拢他,对我们整合汉人力量,掌控商道,大有裨益。” “许博涵……”顾远咀嚼着这个名字,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乱世中能立足已是不易,还能闯出这般名堂,确非庸才。找个机会,我去会会他。” 顾远二人正商议间,亲卫来报:阿保机大汗召见所有亲信,商议要事。 顾远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何佳俊与墨罕,前往阿保机临时的行宫——一座比参领府宏伟数倍的大宅。厅堂内,阿保机、述律平坐于上首,耶律倍、耶律德光分坐两侧,其余如耶律斜轸等亲信将领也已到场。气氛严肃,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兴奋。 阿保机首先肯定了众人抵达汉城后的初步工作,尤其赞扬了顾远带来的工匠和迅速恢复生产的效率。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顾远身上:“顾参领,你部族迁徙之事,安排得如何了?如今汉城虽暂时安稳,但七大部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你部族老幼所在,是否安全?若有需要,本汗可派兵护卫。”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暗藏机锋。顾远心中冷笑,这老豺狼,果然时刻不忘打听我的根基所在,想捏住我的软肋!他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躬身答道:“谢大汗关怀!属下得知王庭变故后,深知树大招风,为免部族成众矢之的,已命我表弟金牧,率领所有部众及老弱妇孺,连夜迁徙,前往辽北靠近渤海国的边境地带暂避风头。那里地势偏僻,又与渤海国接壤,七大部的手想必不敢轻易伸过去,以免引起外交纠纷。属下则带领全部可战之兵与工匠,赶来为大汗效力!”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羽陵部和古日连部的族众,确实在早在金牧带领下迁徙了,但并非远走辽北,而是就隐藏在离汉城不过百里的太子河下游草帽顶子山深处!凭借扎哈阿鲁台的火土龙二位亲自拿着自己重金弄来的图纸——墨家机关术和险要地势,构建了隐秘的基地。所谓“辽北近渤海”,不过是放出的烟雾弹,既显得合情合理,自己为自保且不惹麻烦,又让阿保机投鼠忌器——若真想动他的部族,就得考虑是否会惊动渤海国这个邻居。顾远赌的就是阿保机现阶段不愿节外生枝。 阿保机眼中精光一闪,仔细打量着顾远,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顾远神情坦然,眼神诚恳,看不出丝毫异样。阿保机哈哈一笑,掩饰住内心的猜疑,赞道:“好!顾参领思虑周全,未雨绸缪,真乃栋梁之才!如此一来,我等便可安心在汉城施展拳脚了!” 他随即下达了正式的任务分工:耶律倍负责统领所有汉人文臣,完全控制军需后勤、律法制定;顾远辅助耶律德光,总揽一切经济事务,发展商贸、工农业,目标明确——垄断技术,掐住七大部的经济命脉,让他们将来有求于己;述律平则总管军务防备,训练新军,戒备四方。众人领命,这场“釜底抽薪”的大计,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计划推进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汉城本就底子不错,加上顾远带来的先进技术和工匠,以及何佳俊、银兰这两位理财能手,经济迅速复苏并蓬勃发展。盐铁之利滚滚而来,商会网络四通八达。何佳俊更暗中执行“挖墙脚”计划,利用各种手段,将七大部依赖的工匠纷纷挖到汉城,断其根基。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耶律倍自从上次王庭大会“荐贤”弄巧成拙,被阿保机严厉批评后,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他认同父亲要充分利用顾远再除掉的策略,但认为自己只是方法激进了些。他派人仔细观察顾远,发现顾远极其重视身边的核心成员,且本人深受汉文化影响,重视商业和人才。耶律倍权衡再三,认为直接动墨罕或何佳俊难度太大,容易引发顾远的激烈反弹。他将目光投向了能力出众、又是顾远财政臂助的银兰。更妙的是,他听闻银兰虽已年过三十,却尚未婚配,他并不知道银兰与森特勒的婚约已定,便想出了一条“妙计”:向顾远提亲,纳银兰为妾! 在耶律倍看来,此举一箭三雕:第一,将银兰这个人才从顾远身边夺走,削弱其实力;第二,纳了银兰,等于向顾远抛出了“联姻”的橄榄枝,看似拉拢,实则是将顾远置于自己的影响之下;第三,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试探和控制顾远。他完全忽略了银兰即将成婚的事实,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在他看来,能成为皇子的妾室,是天大的荣耀,那个小小的部落勇士森特勒,岂能相比? 这一日,顾远见诸事顺利,心情稍缓,便着手安排银兰的婚事。他亲自下令,调回在前线驻防的森特勒,又让银兰将手头商会事务暂时移交给自己和金先生处理,叮嘱她好生准备,风光出嫁。银兰虽性格刚强,但想到终于能与心爱之人缔结连理,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小女儿般的羞怯与喜悦。森特勒更是兴奋不已,对顾远感激涕零。 然而,就在这喜庆氛围渐浓之时,耶律倍的使者不合时宜地登门了。来者是耶律倍身边一位能言善辩的汉人幕僚,带着丰厚的“提亲礼”,趾高气扬地宣布:“顾参领,大喜!大殿下耶律倍殿下,听闻您麾下银兰统领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心生爱慕,特遣在下前来提亲,欲纳银兰姑娘为贵妾!此乃天作之合,也是殿下对参领您的看重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银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惊得说不出话来,身体微微颤抖。森特勒双目圆睁,拳头紧握,若非顾远用眼神严厉制止,几乎要当场发作!顾远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对耶律倍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这个狗一般的耶律倍,想要自己命不说!此刻他不仅是要夺他臂助,更是要践踏他对自己部下的承诺,打他的脸! 顾远竭力控制着几乎要失控的情绪,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使者道:“使者大人,承蒙大殿下厚爱,顾远感激不尽!只是……恐怕要辜负大殿下的美意了。银兰统领已与我的亲卫将领森特勒定下婚约,不日即将完婚。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顾远虽为上官,亦不能擅自毁约,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那汉人使者却巧舌如簧,皮笑肉不笑地说:“参领此言差矣!森特勒不过一介武夫,如何能与尊贵的大殿下相比?银兰姑娘跟了大殿下,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对参领您的前程也是大有助力!所谓婚约,不过是口头之约,尚未成礼,做不得数。参领是聪明人,当知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若能促成这段良缘,大殿下必定不会亏待参领您。若是……拂了殿下的好意,恐怕……”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顾远心中杀意沸腾,恨不得立刻将这使者剁成肉泥。但他知道,此刻撕破脸,正中耶律倍下怀,只会让事情更糟。他强压怒火,改用缓兵之计,脸上露出为难和思索的神情,道:“使者大人所言,亦是有理。只是此事关乎银兰终身幸福,也关乎我与部下的信义,还需从长计议。请使者回复大殿下,容顾远与银兰姑娘仔细商议,再行答复。这些礼物,还请暂且带回。” 好说歹说,总算暂时将使者敷衍走。使者临走前那志在必得的眼神,让顾远知道此事绝难善了。 使者一走,顾远立刻屏退左右,只留墨罕、何佳俊、银兰和森特勒。银兰泪如雨下,跪倒在地:“顾帅!银兰宁死不给他耶律倍当妾!” 森特勒更是目眦欲裂:“少主!我去跟那耶律倍拼了!” 顾远扶起银兰,眼中寒光四射:“放心,我顾远若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此?耶律倍此举,是逼我与他彻底决裂!”他转头对何佳俊道:“金先生,你立刻去请耶律德光殿下过府,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 何佳俊领命而去。顾远对墨罕森然道:“墨罕,加强府邸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同时,秘密调动所有赤磷卫,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久,耶律德光急匆匆赶来。顾远屏退他人,单独与耶律德光会面。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与焦虑,开门见山道:“德光殿下!大祸临头了!” 耶律德光一愣:“远兄,何出此言?” 顾远将耶律倍提亲之事原原本本说出,然后痛心疾首道:“殿下!银兰与森特勒的婚约,人尽皆知!我身为主上,若迫于压力将银兰送给大殿下为妾,岂非自毁长城,让麾下将士心寒?届时,谁还愿为我效死?我顾远还有何威信统领部下?此其一也!” 他顿了顿,观察着耶律德光的反应,继续加码:“其二,银兰之才,殿下您是知道的,汉城商会能有今日局面,她居功至伟!若她到了大殿下手中,大殿下如虎添翼,其势力必然大涨!而我这边,失去银兰,财税商贸必受重创,实力大损!届时,殿下您还想依靠谁来制衡大殿下?我顾远残了,对殿下您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耶律德光本就是个冲动易怒的性格,一听兄长又要挖自己墙角,还要断自己臂助,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欺人太甚!兄长这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远兄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你手下银兰统领和森特勒的婚事,不仅照办,还要大办特办!我看兄长敢不敢再来阻拦!额吉那里,我去说!” 顾远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躬身谢道:“殿下大恩!顾远没齿难忘!此后必竭尽全力,助殿下成就大业!” 耶律德光雷厉风行,回去后立刻以自己和述律平的名义,赏赐了丰厚的婚礼用品,并派人给述律平送去密信,信中极力强调顾远的重要性,银兰的功劳,以及耶律倍此举的破坏性,请求母亲支持银兰与森特勒的婚事,以拉拢顾远,打击耶律倍的气焰。 述律平接到信后,权衡利弊。她虽然忌惮顾远,但更不满耶律倍屡次自作主张,破坏大局。眼下稳定汉城、发展经济是关键,耶律倍的行为确实是在添乱。而且,支持耶律德光打压耶律倍,也符合她内心的偏向。于是,她很快回信同意,并额外派人送来了贺礼,以示恩宠。 消息传出,耶律倍气得几乎吐血!他没想到顾远竟然搬动了耶律德光和自己额吉述律平来压他!他骂顾远狡猾,骂耶律德光愚蠢,但事已至此,他若再强行提亲,就是公开与母亲和弟弟撕破脸,传到父亲阿保机那里,他肯定又要挨训,反而更失人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眼睁睁看着婚事如期举行。 银兰和森特勒的婚礼,办得极其盛大隆重。耶律阿保机和述律平为了收买人心,亲自到场祝贺,给了天大的面子。耶律德光更是以主婚人的姿态忙前忙后,与顾远显得亲密无间。顾远作为司仪,举止得体,言谈风趣,将场面烘托得热闹非凡。汉城有头有脸的官员、将领、商会首领都应邀出席。 婚礼上,31岁的新娘银兰风韵动人,22岁的新郎森特勒英武挺拔,这年龄差虽引人注目,但更多的是一份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感人至深。各方来宾纷纷上前祝贺,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备受顾远关注的许家商会会长——许博涵。 许博涵年纪与顾远相仿,约三十左右,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敦实,但举止沉稳,眼神精明灵动,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干练和老成。他接到顾远的邀请,受宠若惊,恭敬地送上贺礼,被安排在了上宾席位。 席间,顾远和耶律德光特意过来与许博涵攀谈。顾远赞扬许博涵的商会声誉和善举,言语间颇为推崇。耶律德光见顾远对此人感兴趣,也乐得给面子,说了几句客气话。许博涵能攀上这等权势人物,自是欣喜万分,应对得体,不卑不亢。酒过三巡,顾远与许博涵越聊越投机,从商事谈到民生,再到天下大势,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顾远发现此人见识不凡,对时局有独到见解,且胸怀仁义,确是可交之辈。 “许会长,今日仓促,不便深谈。明日若得闲,我当亲自前往贵商会拜访,详谈合作事宜,如何?”顾远举杯提议。 许博涵连忙起身,激动道:“顾参领大驾光临,敝会蓬荜生辉!博涵定当扫榻相迎!” 宴会在一片喜庆中落幕。银兰和森特勒对顾远的感激无以复加,忠诚更坚。耶律倍虽未出席,但其党羽的冷眼与耶律德光、顾远一派的春风得意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场婚礼,不仅是成全了一对璧人,更是一次权力的展示和阵营的划分。 顾远看着满堂宾客,心中稍定。耶律倍的这次发难,虽然凶险,却阴差阳错地让他与耶律德光的联盟更加牢固,也让他看清了许多人的立场。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保护了自己的人,凝聚了人心。然而,他知道,耶律倍绝不会就此罢休,未来的斗争只会更加激烈。而明日与许博涵的会面,或许将为他打开新的局面。 汉城的夜晚,灯火阑珊,掩盖了白日喧嚣下的无数算计与暗涌。权力的棋局,又落下了一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1章 陌路相逢 翌日清晨,汉城的薄雾尚未散尽,顾远便带着墨罕与何佳俊,轻车简从,前往许家商会。一夜的权谋算计与婚礼的喧嚣过后,这拜访带着几分务实与探寻的意味。顾远心中对许博涵此人颇为好奇,能在这乱世中经营起如此规模的慈善商会,绝非等闲之辈。 许家商会位于汉城东南隅,占地颇广,虽无高门大户的奢华,却自有一股沉稳厚重的气象。青砖垒砌的院墙高大坚固,门口守卫的汉子眼神锐利,身形精干,见到顾远一行人,虽不识得,但见其气度不凡,立刻恭敬上前询问。得知是参领大人亲至,连忙派人飞跑进去通传。 不多时,许博涵便亲自迎了出来。他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棉布长袍,依旧显得敦实稳重,脸上带着热情而不失分寸的笑容,拱手道:“顾参领大驾光临,敝会蓬荜生辉!快请进!” 步入商会内部,顾远三人不禁暗暗点头。院内布局井然有序,仓库、工坊、账房、客房分区明确,道路以青石铺就,干净整洁。往来人员虽多,却各行其是,忙而不乱。工匠们在工坊内敲打制作,伙计们搬运货物脚步匆匆,账房先生拨弄算盘噼啪作响,一切显得高效而富有活力。 何佳俊尤其看得仔细,他是理财能手,一眼便看出这商会管理极有章法,资源配置、人员调度都恰到好处,不禁低声对顾远道:“少主,这许会长确是个人物,此间管理,井井有条,效率惊人,恐不在我等之下。” 顾远微微颔首,心中对许博涵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许博涵引着他们一路参观,如数家珍般介绍着商会的各项产业:布匹、药材、盐铁、车马,甚至还有一些精巧的机关器物。他言语朴实,却总能切中要害,显示出对商业运作的精深理解。 “参领请看,”许博涵指着远处一片整齐的屋舍,“那边便是商会安置流民的地方。许某不才,见不得同胞流离失所,但凡有落难的汉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他带着顾远等人走进那片区域。只见屋舍虽简陋,却坚固保暖,规划整齐,街道干净,甚至还有孩童玩耍的空地和晾晒衣物的场地。不少男女正在附近的工坊或田地里劳作,脸上虽带着风霜,眼中却有着对生活的希望。 “许某给他们提供住所、衣食,他们则为商会做工,各尽其能,自食其力。”许博涵解释道,“如此一来,流民得以安身立命,商会也得了人手,两全其美。虽然利润薄些,但看着他们能活下去,心里踏实。” 顾远闻言,心中震动不已。这哪里是简单的慈善?这分明是构建了一个以小共同体为基础的自给自足、良性循环的经济社会模型!在乱世中,这不仅能凝聚人心,更能积累起巨大的潜势力。这许博涵,竟有如此鬼才般的想法和能力!这已超脱了一般商贾的范畴,近乎于一种社会理想的实践了。 何佳俊更是忍不住赞叹出声:“许会长此举,功德无量!不仅活人无数,更聚沙成塔,潜力无穷!佳俊佩服!”他看向许博涵的目光,充满了真正的钦佩。 许博涵谦逊地摆摆手:“何先生过奖了,不过是尽点本分,求个心安罢了。” 就在这其乐融融、宾主尽欢的时刻,变故突生! 两个小小的身影从旁边一条小巷里追逐打闹着跑出来,前面是个约摸四岁多的大男孩,跑得飞快,后面跟着一个刚会走路、跌跌撞撞的小豆丁。那大男孩只顾回头逗弄弟弟,没看前方,一下子撞到了顾远的腿上,“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顾远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并未在意,只当是哪个流民的孩子。他低头看去,正想温言安慰两句,目光却猛地定格在那男孩抬起的脸上! 这一看,顾远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那男孩虽然衣衫朴素,小脸沾着灰尘,但眉宇清秀,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上挑……这眉眼,这神韵,竟与他记忆中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庞,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清……清洛?”顾远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抖着低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旁边的墨罕和何佳俊也注意到了这男孩的相貌,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墨罕更是失声叫道:“少主!他……他的眉眼,好像……好像……!这年岁……会不会是……是小公子顾明赫啊!” 顾明赫!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顾远! 是啊!几年前辽东之乱,羽陵部遭耶律滑哥偷袭,他远在乃蛮部接到急报:爱妻乔清洛和次子顾明赫不知所踪!他派了无数人手搜寻,却始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间久了,他心中早已绝望,认定他们母子已遭不幸。算起来,如果赫儿还活着,正是四岁多的年纪!和眼前这个男孩,年岁完全对得上! 可是……不对!顾远脑中一片混乱。清洛当年生的襁褓是一对龙凤胎,次子明赫和幼女攸宁。长子顾??和攸宁当时都和自己在乃蛮部,清洛身边只带了明赫。如果这孩子是明赫,那他牵着那个刚会走路的小豆丁又是谁?清洛不可能在逃亡途中又生下孩子啊!时间根本对不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巨大的震惊和混乱让顾远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蹲下身,双手抓住男孩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顾明赫!你是顾明赫吗?” 那男孩被顾远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小脸有些发白,但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小声问:“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顾远头晕目眩!他真的是赫儿!他真的还活着! 男孩打量着顾远惊骇激动的脸庞,似乎觉得这个高大的叔叔虽然样子有点吓人,但眼神里并没有恶意,反而有种奇怪的亲切感。他歪着头,又补充了一句:“娘亲总跟我说,爹爹长得高大,帅气,雄壮,皮肤白……好像,和叔叔你有点像啊……” “轰!”顾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是他!一定是他的赫儿!清洛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她在教孩子认爹爹! 一旁的许博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看看激动得难以自持的顾远,又看看一脸懵懂的小赫,完全搞不清状况。 还是何佳俊反应最快,他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问许博涵:“许会长,恕我冒昧,请问……这个男孩,是怎么来到贵商会的?” 许博涵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如实答道:“大概……是三年多前吧。那时我去辽东顶子山一带收购药材,返程途中,在一处荒僻的山道旁,发现了一个妇人。她浑身是伤,衣服破的不成样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一个被子包裹的男孩,那孩子也是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孩子还穿着一个虎皮鞋。”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继续说道:“我夫人心善,立刻命人救治。那妇人伤得很重,身上全是荆棘划破的血痕,腹部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肠子都要流出来了,能活下来真是奇迹。那孩子也是高烧不退,险些就……唉,幸好老天爷开眼,母子二人都挺了过来。” “那妇人醒来后,说自己是什么……一个部落的夫人,部落名字我没太记住,说是遭遇了军队打劫,混乱中她抱着孩子跳下马车,横穿了一片荆棘林,才侥幸逃脱,但也力竭晕倒。她对我们千恩万谢。我和夫人看她孤儿寡母实在可怜,无依无靠,就把他们接回了商会,给了他们住所,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谋生。说起来,这妇人起初连针线活都做不好,但没想到,她在经商算账方面极强,后来就协助我夫人打理商会内务,做得非常出色。” 许博涵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顾远的心上! 辽东顶子山附近!部落夫人!军队打劫(耶律滑哥所为)!跳车穿越荆棘林!这一切,都和当年乔清洛失踪的情况完全吻合!时间、地点、遭遇,丝丝入扣! “是她!一定是清洛!”顾远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抓住许博涵的手臂,力道之大,让许博涵疼得龇牙咧嘴。顾远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和激动:“许会长!那个女子!她现在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她!立刻!马上!” 许博涵被顾远这近乎疯狂的状态吓了一大跳,但也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无意中救下的,恐怕是这位顾参领极其重要的人!他不敢怠慢,连忙道:“参领莫急!她就在后面账房帮忙!跟我来!” 说罢,许博涵转身带路。顾远哪里还等得及,一把推开许博涵,如同疯魔一般,朝着许博涵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墨罕和何佳俊也心急如焚,紧紧跟上。墨罕更是顺手一把抱起了还坐在地上的男孩,那男孩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但墨罕也顾不上了。何佳俊则心细如发,将那个被小赫牵着、吓得呆呆站在原地的小豆丁也抱了起来,快步跟上。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更小的孩子,身份恐怕也绝不简单。 许博涵被顾远推得一个趔趄,看着瞬间远去的几人,心中惊骇莫名,也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厢房区。许博涵指着一间虚掩着门的屋子:“就在里面……” 他话音未落,顾远已经像一阵风般冲到了门口。房门被猛地推开,阳光照射进去,映亮了屋内正在伏案整理账册的一个娇小身影。 那女子闻声抬起头来。略显苍白的脸颊,清澈却带着几分坚韧的眼眸,略显瘦削但依旧难掩秀丽的五官……不是他那以为早已香消玉殒的爱妻乔清洛,还能是谁?! 虽然经历了磨难,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衣衫朴素,未施粉黛,但那份独特的气质,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让顾远瞬间确认无疑! “清洛……”顾远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惊喜、悲痛、愧疚、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淹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乔清洛也彻底愣住了。她看着门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那轮廓,那气息……是她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人!是顾远!她的夫君! 手中的账本“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乔清洛浑身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想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瞬间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顾远……顾远……”终于,她嗫嚅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辛酸。 这一声轻唤,彻底击溃了顾远最后的理智。他像一头压抑许久的困兽,低吼一声,疯了似的冲进屋内,一脚踢开挡路的矮凳,张开双臂,将那个娇小颤抖的身躯狠狠地、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清洛!清洛!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顾远语无伦次,声音哽咽,滚烫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乔清洛的颈窝。 乔清洛被这熟悉的怀抱包裹,闻着那熟悉的气息,积压了数年的恐惧、委屈、思念瞬间爆发出来。她不再是那个在商会里精明干练的助手,变回了一个需要依靠的小女子。她伸出拳头,狠狠地捶打着顾远宽阔的后背,虽然力气不大,却充满了怨怼和后怕,哭声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出来:“顾远!顾远!你个天杀的!你为什么才来!姑奶奶……姑奶奶都要……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呜呜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这场面,让随后赶到的许博涵彻底惊呆了。他站在门口,看着相拥痛哭的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完全不知所措。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太过戏剧性,太过震撼人心。 墨罕和何佳俊也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两个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墨罕激动地大步上前,声音洪亮却带着颤抖:“夫人!夫人!您真的还活着!苍天有眼啊!老墨……老墨还以为……”他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何佳俊相对冷静些,但也是心潮澎湃。他见许博涵一脸茫然,连忙上前,对着许博涵深深鞠了一躬,语气无比郑重:“许会长!天大的恩情!我们羽陵部上下,没齿难忘!您救下的,是我部失踪多年的王妃啊!” “王……王妃?”许博涵惊得张大了嘴巴,看看痛哭的乔清洛,又看看激动失态的顾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当年救下的,竟然是这位顾远的原配妻子!这……这简直是…… 这时,顾远稍微冷静了一些,但依旧紧紧搂着乔清洛,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他轻轻拍着乔清洛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柔声道:“清洛乖,不哭了,是夫君不好,是夫君来晚了……不怕了,以后再也不怕了,夫君在这里,再也没人能伤害你……”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许博涵,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他轻轻放下情绪稍微平复但依旧紧紧抓着他衣襟的乔清洛,转身,对着许博涵,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中原最隆重的大礼,一揖到地! “许会长!”顾远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真诚,“救命之恩,重于泰山!护妻护子之德,恩同再造!顾远在此立誓,从今往后,许会长之事,便是我顾远之事!许家商会,我顾远必倾力支持!许会长这个朋友,我顾远交定了!此生绝不相负!” 许博涵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和重诺弄得手忙脚乱,连忙上前搀扶:“顾参领使不得!使不得!许某当时只是举手之劳,万万当不起如此大礼!这……这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他心中狂喜难以言表,本只是想攀附权贵谋求发展,谁知无心插柳,竟得了如此大的一个善缘!这简直是他此生最划算的一笔“投资”! 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对身边的仆役吩咐:“快!快去通知夫人!准备最好的酒席!今日我要为顾参领接风洗尘,更要恭贺顾参领与夫人劫后重逢,天大的喜事!” 顾远此刻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转身,再次将乔清洛轻轻揽入怀中,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疼不已,柔声道:“饿了吧?我的女诸葛,走,夫君带你去吃饭。以后,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乔清洛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那久违的温暖和安全感,用力地点着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她紧紧搂住顾远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贪婪地呼吸着那让她安心的气息。 墨罕抱着还在抽泣的小顾明赫,何佳俊抱着那个安静的小豆丁,一行人跟着喜气洋洋的许博涵,往他的宅邸走去。一路上,乔清洛几乎是被顾远半抱着前行,她依偎着夫君,感受着这迟来的团聚,委屈、后怕、喜悦种种情绪交织,让她时而哭泣,时而微笑。 墨罕抱着小顾明赫,咧着大嘴,试图逗他笑:“臭小子,别哭了!看,那是你爹!亲爹!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老子还抱过你呢,你那次还尿了我一身!” 顾明赫止住哭泣,眨着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抱着他娘亲的高大男人。虽然陌生,但血脉中的亲近感,以及娘亲依赖的姿态,让他对顾远产生了一丝好奇和认同。 而何佳俊,则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怀里这个安静得过分的小男孩。这孩子约摸一岁多,眉眼精致,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他是谁?为何会由顾明赫牵着?夫人流亡时只带了明赫公子,这孩子……是从何而来?一丝疑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何佳俊精明的脑海中漾开了涟漪。这意外重逢的巨大喜悦之下,似乎还隐藏着未曾揭示的谜团。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顾远的计划,却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惊喜与温暖。许博涵因善举而得福报,与顾远的关系瞬间拉近至同盟。然而,那个神秘幼童的出现,如同平静湖面下暗藏的旋涡,预示着未来或许还有更多的波澜与悬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2章 宴无好宴,弦外有音 许博涵的府邸坐落于商会建筑群的后方,与前方工坊仓库的喧嚣不同,这里显得格外清幽。府门并不气派,甚至有些朴素,青砖灰瓦,透着一种内敛。踏入其中,院落不大,但布局精巧,移步换景。几丛翠竹倚墙而立,一架枯萎的葡萄藤攀附廊下,想来夏日应是绿荫满地。虽无奇花异草,但打扫得纤尘不染,墙角石阶缝隙里,甚至能看到精心养护的苔藓,处处显露出主人不同于普通商贾的雅致品味和沉稳心境。 许博涵的夫人张氏早已得到消息,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候在二门处。张氏年纪与许博涵相仿,身形略丰腴,穿着藕荷色的家常棉裙,圆盘脸,肤色白皙,眉眼不算出众,但眼神清亮,透着股精干利落劲儿。她见到顾远一行人,立刻满面笑容地迎上来,举止大方得体,行礼问安,一套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顾参领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妾身张氏,未能远迎,还望参领和诸位大人海涵。” 她的目光很快落到被顾远小心翼翼半扶半抱着的乔清洛身上,那关切立刻变得真切起来,上前一步握住乔清洛冰凉的手,语气充满了心疼:“清洛妹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终于……终于找到顾参领了!瞧瞧你,手这么凉,这一路定是又惊又喜吧?快,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这番举动并非全然客套,几年来,张氏确实因怜悯乔清洛母子的遭遇,加之欣赏乔清洛在理财上的聪慧,对她多有照拂,二人颇有几分姐妹情谊。 乔清洛见到熟悉的张姐姐,情绪又有些激动,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想要行礼,却被顾远轻轻按住。顾远低头,在她耳边柔声安抚,指尖拂过她散落的鬓发,动作轻柔无比:“我的女诸葛,先跟许夫人去歇歇,定定神。为夫稍后便来陪你。”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乔清洛依恋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张氏走向内院。张氏一路不住口地祝贺:“妹子,苦尽甘来了!姐姐是真替你高兴!顾参领一看就是重情义的英雄人物,往后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这时,墨罕抱着小赫,何佳俊抱着那个叫“虎子”的小豆丁也跟了进来。张氏显然对两个孩子极为熟悉,立刻笑着招呼:“小赫,小虎,快来!婶婶今天让人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点心!” 顾明赫到底是个孩子,到了熟悉的环境,又被点心吸引,立刻从墨罕怀里溜下来,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谢谢婶婶!”,便轻车熟路地跟着一个婆子往饭厅方向跑。那叫虎子的小豆丁也被何佳俊放下,咿咿呀呀地试图跟上小赫,被另一个粗使婆子小心地抱了起来。 看着妻儿被引入内宅,顾远脸上那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感性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冷静。身为一个长期游走在刀尖上的顶级暗桩,他对细节的捕捉和危险的直觉远超常人。从商会到许府这一路上,乔清洛的反应,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 她身体的虚弱和颤抖,可以归咎于多年的磨难和惊吓。但她那双总是下意识回望、充满了惊惧不安的眼神,绝不仅仅是记挂孩子那么简单。那是一种深植骨髓的恐惧,仿佛身后有无形的阴影在追逐。尤其是她与张氏交谈时,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扭捏甚至卑微,更让顾远心中疑窦丛生。他的清洛,出身盐商巨贾乔家,是石洲城曾经最耀眼的明珠"乔二小姐",骨子里自带一股傲气。即便遭遇大难,性格可能有所改变,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岂会轻易消失殆尽? 顾远与身旁的墨罕、何佳俊交换了一个眼神。墨罕虽是以勇武着称的赤磷卫统领,但并非莽夫,多年追随顾远,早已练就了敏锐的洞察力。何佳俊更是人精,早已将种种异常看在眼里。三人心照不宣,都意识到了这重逢的喜悦之下,恐怕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远借着整理衣袖的间隙,用极低的声音对二人吩咐:“稍后宴席之上,见机行事,探探虚实。” 墨罕微微颔首,何佳俊则眼中精光一闪,表示明白。 宴席设在花厅,菜式精致可口,虽无山珍海味,但烹制得十分用心,可见张氏持家之能。宾主落座,气氛看似融洽。顾远作为主客,与许博涵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感谢的话语说得诚挚动人。许博涵夫妇则极力应酬,笑容满面。 然而,在这觥筹交错的表象下,暗流已然涌动。酒过三巡,菜尝五味,在顾远一个不易察觉的眼色示意下,墨罕率先发难。他抓起一只肥美的烤羊腿,大口撕扯着,装作一副心直口快、酒后酣畅的模样,看似随意地指着旁边小桌上正被婆子喂饭的虎子,粗声粗气地问道:“哎?许夫人,那个小豆丁……是叫虎子吧?瞧着怪机灵的,是府上哪位管事的孩子?跟我们小公子玩得倒好。” 张氏正夹着一箸菜,闻言手微微一抖,菜差点掉在桌上。她下意识地看向许博涵,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许博涵脸上笑容不变,但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接过话头,语气尽量自然:“哦,墨统领问起这孩子啊……唉,也是个苦命人。是前年冬天,商会的人在城外雪地里捡到的孤儿,爹娘怕是都没了。看着可怜,就养在商会里,跟小赫年纪相仿,正好做个玩伴。” 他这话接得看似天衣无缝,将虎子的来历归为“孤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但乔清洛在听到墨罕问起虎子时,身体就明显僵了一下。此刻听到许博涵的解释,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顾远那看似含笑、实则眼底一片清明的眼神时,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太了解顾远了!他此刻看似随意闲谈,但那微微摩挲酒杯边缘的小指,那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正是他内心高度怀疑、正在进行试探时的习惯性动作!他在怀疑!他一定看出了什么!乔清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愧疚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小孩那桌出了点小状况。虎子大概是吃饭太急,被一口肉羹呛到,咳嗽起来。旁边的顾明赫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边拍着虎子的背,一边奶声奶气地教训道:“小虎,娘亲跟没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吃饭那么急,会伤身子的!” 说完,还邀功似的扭头看向主桌的乔清洛,似乎在等待表扬。 这一句童言无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乔清洛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碟子上。许博涵和张氏更是瞬间冷汗涔涔,张氏急得直给许博涵使眼色,脑子里拼命想着如何圆场,却一时语塞。 顾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这孩子,八成是清洛在这几年里生的,绝非自己的骨肉!一股混杂着愤怒、耻辱和心痛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但他强行压制住了。他要知道全部的真相,而不是一个被恐惧粉饰过的谎言。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也需要一个契机,逼出实话。 他眼神转向何佳俊,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何佳俊会意,立刻装作喝酒喝得兴起,手臂一挥,手指“不经意”地一弹,将桌上的一小块鸡骨头弹飞出去。那骨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劲力,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虎子的额角上。何佳俊力道控制得极妙,只会让小孩感到疼痛,起个小红点,绝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哎呦!”何佳俊立刻装作失手,惊慌失措地站起来,连连作揖:“罪过罪过!在下失仪,手滑了!没伤着孩子吧?” 顾远也配合着假意斥责:“金先生!怎如此毛手毛脚!吓到孩子了!” 何佳俊忙不迭地罚酒一杯赔罪,然后离席快步走到小孩桌旁,满脸歉意地安抚虎子:“小朋友,对不起,叔叔不是故意的,打疼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在骨头击中虎子的瞬间,乔清洛的肩膀猛地一颤,身体前倾,几乎要冲过去,但看到身边的顾远,又硬生生忍住,只是双手在桌下死死绞住了衣襟,指节发白。 够了!顾远心中一片冰寒。至此,他已完全确认,这虎子就是乔清洛的孩子。一股暴戾的杀意在他心底升腾,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最深爱的人背叛和欺瞒的剧痛。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笑容更加温和,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才是他最危险的时刻。 他需要真相,需要一个完整的解释。而要让对方吐露实情,光靠威逼未必是最好的方法,有时,利诱和施加心理压力,效果更佳。 顾远笑着再次举杯,对许博涵道:“许会长,今日之事,真是让顾某感慨万千。善有善报,古人诚不我欺!若非许会长仁心侠骨,我顾远此生恐怕再也见不到清洛了!此恩此德,顾某铭记五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慷慨激昂:“为感谢许会长,也为了纪念我与清洛重逢,更为了将许会长这等慈悲善举发扬光大,顾某决定,不仅要给予许家商会金银、渠道上的全力支持,还要在我的势力范围内,大规模兴建类似的流民安置所!让更多像清洛这样遭遇不幸的人,能有个栖身之所!” 许博涵闻言,又惊又喜,连忙谦逊道:“顾参领言重了!许某只是尽了微末之力,当不起如此厚赏和宏图!” 顾远摆摆手,继续加码,看似推心置腹地说道:“许会长不必过谦。不瞒你说,在下表弟金牧,掌管着一个还算客观的商会,叫做‘鑫金商会’,许会长或许听说过?” 许博涵和他夫人张氏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鑫金商会!那可是纵横契丹、渤海、室韦的巨无霸商会,财力雄厚,网络遍布!许家商会的许多大宗交易,都要仰仗鑫金商会的渠道!难道…… 顾远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鑫金商会的总负责人,正是在下表弟金牧。而商会两位最重要的分负责人,一位是银先生银兰,昨日她的大喜之日,许会长出席了。而另一位,” 他指了指身旁的何佳俊,“便是你眼前的金先生,何佳俊。” 何佳俊适时地接口,随口报出了几桩近期鑫金商会与几个着名汉人商号之间极其隐秘的大宗交易细节,甚至连半年前,许家商会不远处的穆家马庄走鑫金商会渠道,到室韦购入一批战马的数量、价格和交割方式都说得一清二楚!这些信息,绝非外人所能知晓! 许博涵和张氏听得目瞪口呆,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他们救下的,竟然是鑫金商会背后真正主人的妻子!眼前这位“顾参领”,竟然是曾经威震辽东辽西的左贤王!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靠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许博涵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顾……顾参领……您……您真是……这……这真是……”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狂喜和震撼。张氏更是喜形于色,仿佛已经看到了许家商会未来的辉煌前景。 然而,顾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心瞬间从云端跌入冰窖。 顾远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小孩桌那边的虎子,语气轻松地说道:“许会长,你看,缘分真是如此奇妙。就连这小家伙,也因为陪伴了我的赫儿,沾了福气。赫儿嘛,我自然要接回身边好好补偿。可这小子嘛……也算有功。” 他转向何佳俊,吩咐道:“金先生,立刻传信给银兰,准备最好的条件。古日连部的克苏长老,你是知道的,年近七旬,满门忠烈,就缺个孙子承欢膝下。我看这小子虎头虎脑,不错,就过继给克苏长老吧,录入古日连部籍册。克苏老来得孙,必定欢喜。将来这小子要是体格壮实,就让巴音带到百兽部摔打;要是文弱些,就在古日连部学做个文书或者守墓人,也算有个安稳前程。去吧,算是他小子的一场造化。哈哈哈哈哈!” 这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天大的恩赐!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瞬间拥有了部落长老孙子的身份,未来可期!就连许博涵乍一听,都觉得这安排简直完美得不能再完美,几乎要出声附和。 但乔清洛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她听到顾远要将虎子送走,还要交给那个她刚来契丹,印象里就很凶悍的百兽部首领巴音“摔打”,或者去做什么“守墓人”,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儿子被虐待、凌辱,甚至被暗中处理掉的可怕画面!顾远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她越是觉得这就是他要清除“野种”的狠毒计谋!母爱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恐惧和理智! 而张氏没想那么深,只觉得这是好事,但同为母亲,她深知母子分离多么痛苦,她舍不得虎子离开清洛,便硬着头皮笑着劝道:“顾大人,小赫和虎子感情深,虎子也是清洛妹子一直照顾的,要不……还是留在小赫身边做个伴更合适?” 顾远立刻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诶,许夫人此言差矣。赫儿刚回到我身边,与他兄长妹妹都尚未熟悉,玩伴多的是,不差这一个。我自有安排,许会长,来,为我们未来的合作,干一杯!” 这句话,在已经濒临崩溃的乔清洛听来,无疑是最后的催命符!“自有安排”?“不差这一个”?这分明是要将虎子从她身边彻底夺走,然后悄无声息地……她不敢再想下去! 一直强忍的恐惧、愧疚、对儿子安危的极度担忧,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猛地推开顾远原本轻轻揽着她肩膀的手,像一只护崽的母兽般,从座位上弹起,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一把将正在吃饭的虎子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她转过身,泪流满面地对着顾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娇小的身躯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道: “顾远!你别再装了!你早就明白了吧?!许会长!张姐姐!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到现在还想帮我瞒着!但这事瞒不住了!更瞒不住他顾远!” 她抬起泪眼,死死盯着顾远,声音凄厉而绝望:“顾远!高虎是我生的!是我乔清洛对不起你!但孩子是无辜的!你要恨就恨我!你的火气,你的屠刀,都冲我来!我求你……我求求你放过他!他不是你的儿子,但他是我的骨肉!我对赫儿,对虎子,对??儿,对宁儿,都是一样的心!我是他们的娘亲!我不怨你对他没感情,不怨你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但求你念在我乔清洛跟你一场,也为你生儿育女的份上,饶他一命!我随你处置!要杀要剐,我都认了!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这石破天惊的哭喊,如同一声惊雷,在花厅中炸响! 许博涵夫妇彻底惊呆了,张大了嘴巴,手足无措。墨罕虎目圆睁,动容之色溢于言表。何佳俊也倒吸一口凉气,他虽料到有隐情,却没想到乔清洛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坦白!这下,局面彻底复杂了! 顾远心中亦是剧震!他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清洛承认,那股被背叛的刺痛依旧尖锐。然而,看着跪在地上,如同风中残叶般颤抖、却依然死死护着怀中幼子的清洛,看着她那满脸的泪水和无尽的绝望,他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杀意,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心疼、愧疚和无奈的情绪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小小的顾明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他跑到乔清洛身边,摇着她的胳膊,懵懂地问:“娘亲,你怎么啦?是不是虎子不乖,惹你生气了?娘亲不哭,赫儿陪着你……爹爹回来了,娘亲不是说,爹爹回来了,我们就再也不用害怕了吗……” 儿子天真无邪的话语,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顾远心中所有的算计和冰冷的权衡。赫儿的话,提醒了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清洛这几年的苦难,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刻再去追究所谓的“背叛”,显得多么可笑和残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所有的阴谋、试探、愤怒,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顾远长叹一声,所有的气势瞬间收敛。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将跪在地上的乔清洛连同她怀里的虎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 乔清洛惊呼一声,挣扎着想要保护孩子。顾远却抱得更紧,他低头看着怀中泪人般的妻子,又伸手摸了摸凑过来的顾明赫的脑袋,忽然放声豪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哎呀呀!许会长,张夫人,你们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嘛!真是……女人家,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太感性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我什么时候说要杀虎子了?天地良心!我顾远是那种连孩子都不放过的人吗?太冤枉人了!许会长,你们夫妇可得给我作证啊!老墨,佳俊,你们说是不是?” 他一边笑着打圆场,一边抱着乔清洛坐回座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语气变得无比温柔,甚至带着几分哄劝:“我的傻清洛,你个傻丫头!为夫是那种人吗?我那是说要好好安置虎子!给他个好前程!你怎么就想到那上面去了?嗯?真是……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重逢的日子!不许哭,不许胡思乱想!” 他轻轻拍着乔清洛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声音低沉而坚定:“是为夫对不起你!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只要有我顾远在,你就是我的宝贝,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赫儿,还有这个虎子,”他看了一眼怀中因为惊吓而止住哭泣、正怯生生看着他的小豆丁,语气郑重,“都是你的心头肉,也就是我顾远要护着的人!都是!哪有当爹的不疼儿子的?嗯?” 这番话,半是解释,半是承诺,虽然未必能完全消除乔清洛心中的恐惧和疑虑,但总算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许博涵夫妇暗自松了口气,连忙顺着话头打圆场,墨罕和何佳俊也配合着说笑,宴席上的凝重终于渐渐消散,虽然底下依旧暗流潜藏,但至少表面恢复了宾主尽欢的假象。 然而,虎子的身世之谜虽然揭开,但乔清洛这几年的具体经历,她为何会生下这个孩子,那个男人是谁,她内心深处那无法言说的恐惧究竟源于何处……这一切,依旧如同迷雾般笼罩在顾远心头。他知道,真正的谈话,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都需要在安抚好惊魂未定的清洛之后,再慢慢探寻。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让这只受尽惊吓的鸟儿,先感受到巢穴的温暖和安全。 为什么许博涵夫妇隐瞒?这其中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顾远真的是承诺,还是另有所图?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章 杯酒释疑,雾里观花 花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重而粘滞。乔清洛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余音似乎还在梁间萦绕,她跪倒在地的娇弱身影与紧紧护住幼子的决绝姿态,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许博涵夫妇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冷汗浸湿了内衫。墨罕握紧了拳,何佳俊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都屏息等待着顾远的反应,一场风暴似乎即将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到来。 顾远脸上的冰冷和审视,如同春阳下的积雪,缓缓消融。他先是发出一阵略显突兀,却成功打破了死寂的豪迈笑声,随即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乔清洛连同孩子一起抱起。这一连串的动作,强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瞬间将场面从剑拔弩张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一边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着尴尬,一边将乔清洛安置回座位,紧紧搂住。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着一种稳定的力量。乔清洛原本剧烈颤抖的身体,在这熟悉的怀抱和轻柔的拍抚下,渐渐平息下来,只是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抽噎一下,像个受尽惊吓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可怜人,软软地依偎在顾远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汲取着久违的安全感。顾远甚至细心地将她的椅子向自己这边挪了近半尺,让她能完全靠在自己身侧,一只手始终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这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和保护。 待怀中之人的呼吸稍稍平稳,顾远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如坐针毡的许博涵夫妇。他脸上的笑容未减,但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那是一种经历过无数阴谋诡谲、洞察人心深处的锐利。 他亲自执壶,为许博涵和自己斟满酒,动作从容不迫。放下酒壶后,他并未立刻举杯,而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词句。整个花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这规律的敲击声和乔清洛细微的抽泣声。 “许会长,张夫人,”顾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不得不专注的磁性,“今日之事,一波三折,让二位见笑了,也辛苦二位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博涵紧张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弧度:“不瞒二位啊,我顾远,虽是行伍出身,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但早年……或者说,一直到现在,最擅长、也最习惯的,其实是藏在暗处当个‘暗桩’。” 他用了这个带有强烈间谍色彩的词,毫不避讳。 “我曾经跟我那些……唉,大多都已在地下躺了很多年的老同僚们说,”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追忆和不易察觉的沧桑,“你们干这提心吊胆、见不得光的营生,有的是为了一日三餐,有的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我顾远呢?” 他轻笑一声,带着点邪气,“老子他娘的干这个,是因为喜欢。喜欢看那些台面上道貌岸然的家伙,私底下是怎么算计的;喜欢把一团乱麻的线索,一根根捋清楚,看到最后那张底牌是什么。” 这番话,看似闲谈,却让许博涵的后脊梁窜起一股寒意。他瞬间明白了顾远的潜台词:眼前这位,不是普通的武将或部落首领,而是一个极其擅长观察、分析和操控人心的高手!在他面前玩弄心机、隐瞒真相,难度无异于火中取栗。 顾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鹰隼般锁定许博涵,之前的温和仿佛只是错觉。“所以,许会长,”他语气转沉,直接切入核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早在刚才,老墨第一次问起虎子,你们几位那瞬间的眼神交错、语焉不详,我就知道了——这孩子,千真万确,是清洛的亲骨肉。” 他直言不讳,粉碎了最后一丝侥幸。“我呢,没别的意思,就想得知一个完整的、不掺水的真相。”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顾远这一生,行事自有原则。总结起来,算是‘半个睚眦’——恩仇必报,但看对象和方式。一饭之恩,我必倾力相谢;但一剑之仇嘛……” 他拖长了音调,手指在酒杯边缘轻轻划动,“是否报,何时报,怎么报,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他再次看向许博涵夫妇,眼神坦诚得近乎冷酷:“许会长,许夫人,你们是清洛的救命恩人,是你们在她最危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这份天大的恩情,我顾远刻骨铭心。所以,请你们不必有任何顾虑。无论真相如何,无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我在此向你们保证——” 顾远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目光却温柔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乔清洛:“任何所谓的‘坏事’、‘丑事’,在清洛能活着回到我身边这件事面前,都轻如鸿毛,小得像这盘炙肉里的一根细骨头,微不足道!我现在只关心,我的清洛,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需要知道这一切,才能更好地弥补她,保护她。” 这番话,既是承诺,也是最后的通牒。他给了许博涵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为了乔清洛好。同时也明确划下了底线:坦白从宽,隐瞒的后果自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许博涵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彻底听懂了。顾远不仅看穿了一切,还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台阶。再隐瞒下去,已毫无意义,反而会彻底得罪这位权势滔天、心思深沉的左贤王。况且,乔清洛就在现场,以后他们夫妻之间朝夕相处,任何谎言都难以长久,届时若被顾远自己查出来,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他与夫人张氏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决断。张氏微微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许博涵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清了清嗓子,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在为自己壮胆。 “顾大人……”许博涵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已镇定许多,“您快人快语,襟怀坦荡,许某佩服!事已至此,许某若再有半字虚言,便是对不起您的信任,更对不起清洛妹子这些年受的苦!” 他定了定神,目光变得坦然,“您想知道真相,好,那我便从头说起,将我们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大人。” 何佳俊适时地开口,语气平和而郑重:“许会长,请讲。我家少主,需要了解夫人经历的每一个细节。” 这句话,既是对许博涵的鼓励,也再次强调了顾远的态度——他要的是毫无保留的真相。 顾远没有再说话,只是搂紧了怀中的乔清洛,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许博涵,做出了倾听的姿态。花厅内的气氛,从刚才的极度紧张,转变为一种沉重而严肃的静谧,似法庭即将聆听关键的证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许博涵身上,一段尘封的、关乎生死、屈辱与挣扎的往事,即将被揭开一角…… 顾远那看似豪爽不羁,实则暗藏机锋的话语,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缓,却直抵深处。许博涵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知道顾远话中的双重含义:既是感谢,更是最后通牒。这位左贤王是在明确告诉他,所有的掩饰都已徒劳,现在需要的是毫无保留的真相。而那句“任何坏事,在清洛的命面前都是小问题”,既是承诺,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若再隐瞒,恐怕这“小问题”就会变成大麻烦。 许博涵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回忆的沉凝: “顾大人,诸位,请稍安勿躁,容许某从头道来。” 何佳俊适时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目光专注,表明洗耳恭听。 “那是在顶子山附近,”许博涵开始叙述,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越回了三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日子,“我带着商队刚做完一笔药材生意,返程途中,就在一条荒僻的山道旁,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尊夫人和……小公子。”他谨慎地避开了“顾明赫”的名字,以免刺激顾远。 “那情景……至今想起,仍觉心惊。”他语气沉重,“尊夫人她……浑身衣衫褴褛,被荆棘划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许多伤口深可见骨,最可怕的是腹部一道大口子,肠子……几乎都要流出来了。我们当时都以为,这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小公子虽然外表伤痕不多,但也是高烧不退,气息微弱,情况同样凶险。”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顾远,见对方虽然面色阴沉,但并未发作,才继续道:“用我们汉人的话来说,感谢老天爷,用这面契丹的话来说,也是长生天庇佑,或许是夫人和孩子命不该绝。内子心善,坚持要救,我们用了最好的药,请了附近能找到的郎中,几乎是倾尽所能。不瞒顾大人,”他转向顾远,语气带着一丝当时的不易,“那时候,我的商会规模远远不如现在,那一趟收购药材的本钱和利润,几乎全搭进了医药费里。而且,那时正赶上‘诸弟之乱’,阿保机大汗……唉,为了平叛,对我们这些商贾课以重税,可谓是扒皮抽筋,商会真是雪上加霜。” 他这话半是解释,半是表功,表明自己当时救人并非易事。 “说句实在话,当时若心狠一些,将这对来历不明的孤儿寡母转手卖给人贩子,也能换些银钱渡过难关。但内子死活不同意,说毕竟是两条性命,不能见死不救。而且……”他看了一眼乔清洛,“尊夫人虽然落魄,但昏迷时我们整理她衣物,发现她双手细腻,不似寻常劳苦妇人,小公子身上裹着的皮料被料和脚上一只精致的小虎头鞋,也显示他们并非普通人家。醒来后,夫人自称是某个部族族长的正妻,族长是什么……左谷蠡王。” 许博涵说到这里,无奈地笑了笑:“顾大人,您是知道的,我虽为汉人,但在契丹地界生活多年,对官职也有所了解。‘左谷蠡王’这称号,听起来就是个边缘化的封号,或许就是个稍大部落的首领,被大汗拉拢才封的王,想来没什么太大实权。所以,当时根本不敢想象,救下的竟然是您这位日后声名赫赫的左贤王的家眷!若是早知道,许某就是砸锅卖铁,也断不敢有丝毫怠慢!” 顾远听到这里,心中五味杂陈。对许博涵夫妇的感激是真诚的,但更多的是对清洛和儿子当时遭遇的心疼与愧疚。他理解许博涵当时的处境,乱世之中,能伸出援手已属难得。他举起杯,打断了许博涵略带歉意的解释:“许会长,不必多言。你的难处,我顾远岂会不知?诸弟之乱,我就在前线辅佐阿保机大汗,深知其时艰难,民生凋敝。你能在自身难保之际,救下清洛母子,并倾力救治,此恩此德,顾某铭记于心!来,这一杯,敬你的仁心侠骨!”说罢,一饮而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许博涵受宠若惊,连忙陪饮一杯。乔清洛也泪眼婆娑地哽咽道:“夫君,是真的……要不是张姐姐那时时常接济,总是送些肉食,我和赫儿……连荤腥都难得一见。” 许博涵见顾远通情达理,心下稍安,继续说道:“夫人伤势稍好后,商会境况依然艰难。为了维持生计,我也曾试着让夫人做些针线活贴补,奈何……”他苦笑一下,“尊夫人于此道实在不甚精通,还不如寻常人家的半大姑娘。我当时也是发愁。幸好内子慧眼,发现夫人在理账经商方面颇有天赋,便让她协助打理商会事务。可以说,许家商会能有今日,尊夫人功不可没。”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然而,好景不长。战乱过后,流民增多,商会事务繁杂,夫人既要操劳事务,又要照顾幼子,身子本就虚弱,渐渐就累垮了,时常生病。内子心中愧疚,总想补偿,但那时百废待兴,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加上他们孤儿寡母,没有壮劳力,种地放牧都极为艰难,生活确实清苦……唉!”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目光试探性地看向顾远,担心他会因这些而怪罪。 顾远心中已被心疼和愧疚填满,他完全理解乱世中一个弱女子带孩子的艰辛。他摆手道:“许会长不必有负担,我都懂。要怪,只怪那耶律滑哥狗贼,怪我顾远没有保护好他们!你能在那种情况下给予庇护,已是大恩!” 许博涵得到谅解,精神一振,但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他语气更加谨慎:“内子见他们母子实在可怜,又担心夫人独自一人难以支撑,便……便时常劝她,不如找个可靠的男人,也算有个依靠。起初,尊夫人是坚决不肯的,总是说……夫君一定会来接她。”他看了一眼顾远,见对方面无表情,只是专注地听着,便硬着头皮说下去:“她就那么一月月地等着,心情也越来越焦躁。直到……直到我们商会接收了一批流民,其中有个叫高福的石洲汉子。” 顾远的心微微一沉,知道重点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桌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那高福是石洲人,乡音让尊夫人倍感亲切,二人偶尔会说上几句。内子觉得这是个机会,那高福看上去敦厚老实,人也还算本分,便有意撮合。内子跟高福说,若能善待夫人和小公子,商会绝不会亏待他。那高福似乎也对尊夫人的品貌颇为倾心,拍着胸脯保证会将小公子视若己出。”许博涵语速放缓,观察着顾远的反应,“内子便千方百计为他们制造机会。开始时,尊夫人十分抵触,但不知怎的,后来……态度似乎软化了些,愿意跟那高福说说话了。我们以为是好事,便更加尽力撮合……最终,他们……便在一起了。” 顾远听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清洛与另一个男人朝夕相处、甚至同床共枕的画面,一股混合着嫉妒、愤怒和屈辱的情绪在胸中翻涌,让他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酒杯。但他强大的自制力让他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彻底消失了。 许博涵见顾远沉默,心中忐忑,但还是得继续说下去:“起初,那高福确实表现得不错,勤快肯干,对夫人和小公子也算体贴。过了不久,我们就听说夫人又有了身孕……我们当时还为之高兴,觉得夫人总算走出了阴霾,有了新的寄托。可谁能想到……”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愤懑起来,“就在夫人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那高福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他开始酗酒,稍有不顺心就对夫人拳打脚踢!连小公子也时常遭他毒手!” “尊夫人是有武功的,这我们从她能从那么险恶的荆棘丛中生还就能看出。顾大人,你可知道,顶子山侧那大荆棘林路我常走!那么长那么密!别说是寻常女子了,就拿我来说,不抱孩子自己闯,到一半我都会粉身碎骨!可那时清洛妹子怀着身孕,投鼠忌器,竟被那混蛋欺辱!我和内子几乎天天能看到尊夫人挺着肚子,脸上带着伤,一边流泪一边强撑着处理账目!小公子更是被他打得经常不敢回家,只能躲到我这府上来……”许博涵的声音带着怒气,“我派人去管过几次,可那高福会些江湖把式,凶悍得很,我商会那些普通伙计根本不是对手,反被他打得人仰马翻!我实在忍无可忍,最后集结了商会一大批能打的人,才将他制服,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赶出了商会!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有大功于商会的尊夫人受此欺凌!” 乔清洛听到这里,忍不住伏在顾远肩上低声啜泣起来:“夫君……要不是许会长和张姐姐……我可能……可能就被他打死了……” 许博涵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懊悔之色:“可恨的是,那高福因此怀恨在心,竟然勾结了一伙马匪,前来报复商会,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幸亏后来阿保机大汗派兵剿匪,才平息了事端,那高福也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了。而就在马匪被剿灭的前夜,夫人……生下了高虎。唉,真是造化弄人!我和内子心中愧疚难当,只能更加尽力照尊夫人和两个孩子,直到今日……遇到顾大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整个叙述过程,许博涵夫妇不时穿插着“顾大人恕罪”、“我们也是好心办坏事”之类的请罪之言,神情忐忑。 墨罕和何佳俊听得心情沉重,既感慨乔清洛命运多舛,又佩服许博涵夫妇在乱世中坚守的善心与后来的担当。这其中的因果循环,恩怨纠葛,着实令人唏嘘。 顾远默默听着,心中的怒火针对那个叫高福的男人燃烧了片刻,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无力感。乱世如洪流,个人如同浮萍,清洛为了生存,做出那样的选择,他有什么资格去苛责?要怪,只能怪自己这个丈夫的失职。许博涵的叙述,逻辑清晰,细节合理,听起来并无破绽。 然而,顾远那双习惯于在谎言中寻找真相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一些细微之处。在许博涵讲述的过程中,尤其是提到高福变脸、施暴以及最终被杀的情节时,依偎在他身边的清洛,身体会有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僵硬和颤抖,那不是单纯的悲伤或恐惧,更像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紧张。而且,许博涵提到“高福会些江湖武功”时,语气有一丝极其短暂的迟疑。这些细节,如同完美画卷上的微小瑕疵,让顾远直觉地感到,许博涵所说的或许是“事实”,但未必是“全部真相”。有些事情,可能连许博涵夫妇也未必完全知晓,或者,清洛隐瞒了更深的内情。 但现在,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惊魂未定的清洛,并彻底笼络住许博涵这个难得的人才。 于是,顾远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举杯道:“许会长,张夫人,你们不必再自责了!世事难料,岂能尽如人意?你们对清洛的救命之恩、收留之义、以及后来的维护之情,顾远感激不尽!若非你们,我今日岂能夫妻团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他语气转为郑重:“为表谢意,顾某在此承诺:许家商会,从今日起,便是我鑫金商会最重要的合作伙伴!金先生,”他转向何佳俊,“你即刻安排,许家商会对外名称可不变,但加上‘鑫金商会副会’标识。今后许会长所需一切紧要物资——盐、茶、瓷器、马匹等,皆由我鑫金商会以最低价优先供应,所有渠道,直接与你对接!此外,待半年之后,局势稍定,顾某另有厚报!” 许博涵和张氏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仅仅是雪中送炭,简直是送了一座金山!鑫金商会的副会身份,意味着地位、信誉和无限的商机!最低价的紧缺物资,更是意味着巨大的利润!两人激动得连忙起身,就要行大礼,被顾远拦住。 “许会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你这个朋友,我顾远交定了!”顾远笑着,语气真诚而豪迈。 宴席的气氛终于彻底缓和下来,宾主尽欢。乔清洛看着夫君与许博涵夫妇言笑晏晏,心中的巨石似乎也落下了一些,情绪逐渐平稳。 宴罢,顾远准备带乔清洛回自己住处。许博涵心思细腻,看出二人久别重逢,必有无数话要说,孩子在场反而不便,便主动提出让顾明赫和高虎暂时留在许府,由张氏照顾几日,也好让乔清洛好好休息。顾远从善如流,欣然同意。何佳俊暗中佩服,这许博涵果然善解人意,是个妙人。 离开许府时,张氏还贴心地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材和滋补食品交给乔清洛,叮嘱她好生休养。乔清洛感激地与张氏话别,然后被顾远小心翼翼地扶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行驶在汉城的街道上。车内,乔清洛依偎在顾远怀中,感受着久违的安宁,几年的委屈和艰辛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而顾远,轻轻搂着她,目光却透过车窗,望向逐渐远去的许府方向。 过了一会儿,清洛睡去后,他轻轻出了马车,对身旁的何佳俊低声道:“金先生,许博涵此人,是个人才。乱世中能守住本心,又能将商会经营得如此出色,更难得的是懂得审时度势。想办法,让他彻底为我们所用。” 何佳俊点头:“顾帅放心,属下明白。此事需从长计议,眼下……顾帅还是先好好安抚夫人要紧。” 顾远低头看着倚着马车墙壁沉沉睡去的乔清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安抚清洛固然重要,但许博涵叙述中那些微小的不自然之处,以及清洛下意识的反应,都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里。他知道,关于清洛这失踪的几年,或许还有很多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更深的秘密,等待他去发掘。但现在,他需要先扮演好一个失而复得的、温柔体贴的丈夫角色。真相,可以慢慢来……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喜欢辽东邪侠请大家收藏:()辽东邪侠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