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心上皎皎》
1. 铜镜映陌生颜
无影灯刺得人眼睛发涩,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灼目的白。
云佳玲手执手术刀,精准地划开患者腹部,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沿着皮肤纹理蜿蜒成一条细细的河流。
“吸血。”
“钳子。”
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不是在切割人体,而是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艺术品。手术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器械碰撞的轻微响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血液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是她今天第三台手术,连续站立七个小时,腰背的酸麻感一阵阵袭来,像无数细针在扎。她稍稍动了动发僵的脚趾,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动作。
突然,手术灯剧烈闪烁起来,整个房间开始天旋地转,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猛烈摇晃这方空间。
“怎么回事?”助理医师惊慌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佳玲尚未反应过来,脚下地板陡然倾斜,她整个人向前扑去,头部重重撞在手术台上。剧痛传来的瞬间,她最后看见的是飞溅的鲜血和同事们惊恐的面容,随后便陷入无边黑暗。
——
窒息感。
云佳玲猛地睁开眼睛,胸腔火辣辣地疼,仿佛刚刚从深水中挣扎而出。她大口喘着气,却发现呼吸异常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每一次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昏暗的光线中,她勉强辨认出自己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头顶是淡粉色的纱帐,已经泛黄破损,边缘挂着些许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钻进鼻腔,令人不适。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语气中的惊喜不容错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穿着粗布衣衫的小丫头冲了进来,扑到床前:“小姐,您终于醒了!都快三天了,奴婢以为,以为...”话未说完,便哽咽不能语。
头痛欲裂,云佳玲艰难地抬手摸了摸额角,触到一层厚厚的布条包扎,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零碎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一个小女孩在花园扑蝶,笑声清脆如银铃
——一个严厉的老妇人声音:“婉娘,女子当矜持!如此疯癫成何体统!”
——剧烈的推搡,从高处滚落,天旋地转
——额角撞上石头的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婉娘?是在叫她吗?云佳玲困惑地蹙起眉头,这不属于她的记忆为何会出现在脑海中?
“水...”云佳玲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仿佛砂纸摩擦般粗糙。
小丫头慌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过来。云佳玲试图抬手接住,却发现手臂软绵绵使不上力,连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小丫头会意,小心地扶起她的头,将水杯凑到唇边。
喝水时,云佳玲瞥见杯中水色微浑,杯沿有一处不易察觉的污迹,似乎是未洗净的茶渍。作为一名医生,她本能地感到不适,胃里一阵翻涌,但干渴的喉咙让她顾不得这么多,只能小口小口地吞咽。
几口水下肚,她终于稍稍缓过来,重新打量四周。房间很大,布置却简单得近乎简陋,只有必备的床、柜、梳妆台和一张桌子。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头,边缘多有磨损,漆面斑驳脱落,唯有那面铜镜擦得锃亮,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光。
窗外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的轮廓,显然这是个颇具规模的宅邸,但这间屋子却透着说不出的寒酸。
“我...怎么了?”云佳玲试探着问,声音依旧沙哑。
小丫头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小姐您不记得了?三日前您在望月阁不小心跌下来,撞到了头,一直昏迷不醒。老夫人请了郎中来看,说只能听天由命了...”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抽泣起来,“奴婢好害怕,怕小姐再也醒不来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端着药碗进来。她穿着深蓝色的棉布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见云佳玲醒了,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平静,仿佛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婉小姐醒了就好,快把药喝了吧。”妇人将药碗递过来,语气恭敬却透着疏离,眼神中甚至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云佳玲瞥了一眼药碗,黑糊糊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涩气味,碗边还沾着些许药渣,看上去颇为可疑。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她对卫生条件有着近乎偏执的要求,这碗药在她看来简直堪比细菌培养液,令她本能地抗拒。
“有干净的白布吗?我需要重新处理伤口。”云佳玲轻声说,尝试着用符合这个时代的方式表达,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妇人和小丫头对视一眼,脸上写满困惑,似乎无法理解这个要求。
“婉小姐,李郎中已经为您包扎好了,不必再麻烦。”妇人语气坚持,将药碗又往前递了半分,“药快凉了,请趁热喝吧。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为您煎的补药。”
云佳玲察觉到妇人语气中的催促,心中警铃大作。在现代医院,她见过太多表面上关心实则别有用心的人,这种直觉让她警惕起来。
“那我先净手再喝药,可以打盆清水来吗?”云佳玲改变策略,试图争取时间观察情况。
妇人皱眉,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很是古怪,但还是示意小丫头去打水。等待的过程中,房间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
水打来后,云佳玲仔细清洗双手,又要求换一盆清水,然后小心地解开额头的绷带。小丫头倒吸一口凉气——伤口显然没有经过妥善处理,边缘红肿,已有轻微感染迹象,绷带内侧还沾着些许脓液。
云佳玲就着清水轻轻清洗伤口,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然后她看向妇人:“有酒吗?越烈越好。”
妇人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婉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酒乃污秽之物,怎能用于伤口?”
“消毒,防止伤口恶化。”云佳玲简洁地回答,目光坚定。
显然“消毒”这个词对她们来说太过陌生,妇人僵持片刻,见云佳玲态度坚决,终于不情愿地取来一小壶酒。云佳玲闻了闻,度数不高,但勉强可用。她用酒擦拭伤口时,疼得倒吸冷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仍坚持完成简单处理,最后用洗干净的白布重新包扎。
整个过程,两个旁观者目瞪口呆,仿佛在看什么惊世骇俗的表演。小丫头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而妇人则面色凝重,眼神复杂。
“药放在这里,我一会儿喝。”云佳玲疲惫地躺回去,闭上眼睛。她听得见两人低声交谈着退出房间,语气中满是困惑和不安。
“李嬷嬷,小姐她是不是摔坏脑子了?怎么会...”小丫头的声音渐行渐远。
“闭嘴,不许胡说。去禀告老夫人,婉小姐醒了。”妇人的声音严厉中带着一丝疑虑。
脚步声远去后,云佳玲才缓缓睁开眼。她强撑着坐起身,端起那碗药走到窗边,悄悄将药汁倒入窗台的花盆中。无论这药是否有问题,在弄清楚情况前,她不会轻易服用任何不明药物。
这一切太荒谬了。她明明应该在手术室里,完成那台腹腔镜手术,然后回家泡个热水澡,喝一杯红酒放松。怎么会来到这个陌生之地,变成另一个身份?头痛欲裂,现代的记忆与陌生的记忆碎片交织碰撞,让她分不清何为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完全降临,房间里只剩下一点如豆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云佳玲挣扎着爬起床,双腿虚软无力,每走一步都需要扶着墙壁。她踉跄走到梳妆台前,颤抖着手点燃另一根蜡烛。
铜镜中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苍白瘦弱,眉眼细长,额上缠着绷带,有种弱不禁风的美,与她原本干练自信的面容截然不同。这张脸算不上倾国倾城,却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韵,尤其是那双眼睛,大而黑,此刻正因为震惊和迷茫而睁得圆圆的。
“我是谁?”她对着镜中的影子喃喃自语,“云佳玲?还是婉娘?”
镜中人无法回答,只是用那双陌生而迷茫的眼睛回望她。一阵强烈的孤独感和无根感袭来,她扶着梳妆台,指尖发白。这个世界如此陌生,没有她熟悉的一切,没有她为之奋斗多年的事业,没有她的亲友同事...
她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手指,那里原本有一个因为长期握手术刀而形成的老茧,现在却光滑细腻,显然是养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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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优的手。这不是她的身体,却成了她唯一的容器。
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助。云佳玲——或者现在应该叫婉娘——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作为医生,她经历过太多突发状况,每次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镇定下来,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现在的情况虽然匪夷所思,但panic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身体的身份,所处的环境,以及潜在的威胁。
她开始仔细搜索这个房间。抽屉里只有几件简单的首饰,质地普通,样式老旧;衣柜里的衣服不多,料子一般,但整洁干净;梳妆台上有一把木梳,几根头绳,还有一盒几乎见底的胭脂。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是——低调而节俭,与窗外看到的宅院规模不太相称。
在抽屉最深处,她摸到一个硬物,取出来发现是一面小巧的铜镜,背面刻着一个“婉”字。这应该是婉娘的私物,或许对她有特殊意义。
正当她沉思时,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刻意放轻脚步。云佳玲迅速吹灭蜡烛,躲到门后,心跳如鼓。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径直走向床边。在月光映照下,云佳玲认出那是之前送药的李嬷嬷。只见李嬷嬷走到床前,发现床上空无一人,顿时愣住,随即慌忙摸索床铺,似乎在确认什么。
“嬷嬷在找我吗?”云佳玲从门后走出,声音冷静得让自己都惊讶。
李嬷嬷吓了一跳,猛地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婉小姐怎么起来了?您身体还未痊愈,应该卧床休息。”她的目光扫过空了的药碗,眼神微暗,“小姐把药喝了?”
“倒了。”云佳玲直截了当地说,目光紧盯着李嬷嬷,“那药有问题,不是吗?”
李嬷嬷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她勉强笑了笑:“婉小姐说笑了,那是老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补药,怎会有问题?您刚刚醒来,神志尚未清醒,老奴这就去再煎一碗。”
“不必了。”云佳玲拦住欲走的李嬷嬷,“我现在的感觉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告诉我,是谁想害我?还是说,整个府上都希望我永远醒不来?”
李嬷嬷后退半步,眼神闪烁:“婉小姐误会了,您从望月阁跌落纯属意外,老夫人和老爷都很担心您...”
“意外?”云佳玲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额头的伤,“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一个人从楼上跌落?我当时感觉到的推搡也是意外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这不是她推理出来的,而是婉娘记忆深处的直觉。那个瞬间,确实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李嬷嬷的脸色彻底变了,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含糊:“老奴不知小姐在说什么,既然小姐无恙,老奴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看望小姐。”
说完,她几乎是仓皇而逃,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云佳玲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看来婉娘的跌落并非意外,而这个李嬷嬷显然知道些什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不仅需要适应新的身份,还要面对潜在的杀机。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远处楼阁灯火阑珊,近处树影婆娑,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她只在历史书中见过的时代。
“不管你是谁,既然我成为了你,就会好好活下去。”她对着夜空轻声说,仿佛在告诉婉娘,也像是在告诉自己,“无论是谁想害我们,我都会查清楚。”
天空中,一弯新月如钩,冷冷地注视着人间悲欢。云佳玲握紧那面刻着“婉”字的铜镜,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明天,她将以婉娘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揭开笼罩在这个身份上的迷雾。而今晚,她需要好好休息,为即将到来的一切做准备。
吹灭蜡烛,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黑暗中,现代手术室的无影灯和古代宅院的雕梁画栋在脑海中交替出现,最终化为一片模糊的光影。
她是谁?云佳玲还是婉娘?或许,她既是也是。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古代少女,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的重生者。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将如何生存下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又是谁?所有答案,都等待着她一步步去揭开。
2. 寒院深锁孤影瘦
李嬷嬷那夜仓皇离去后,再未亲自来过婉娘的小院。只有杏儿日日守在身边,端茶送水,偶尔带来外间的零星消息。
“小姐,您真的变了好多。”小丫鬟杏儿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怯生生地说。铜镜中,那双原本总是低垂怯懦的眸子,如今却清亮坚定,仿佛换了个人。
云佳玲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怎么了?”她细细端详镜中的容颜——苍白瘦弱,却自有一番风骨。这几日她已渐渐习惯了这个身子,只是每每看到这张陌生的脸,仍会恍惚片刻。
“从前您从不会关心伤口干不净,也不会问这么多问题。”杏儿小声说,手中的木梳轻轻梳理着婉娘墨黑的长发,“而且,您好像不怕老夫人了。”
云佳玲从记忆碎片中得知,原来的林婉性格怯懦,对老夫人言听计从,从不敢有任何违逆。而现在的她,确实完全不同了——那日她坚持用酒清洗伤口,又拒绝立刻喝药,这般行径在从前的林婉身上是不可想象的。
“撞到头后,许多事记不清了。”云佳玲找了个万能借口,转身拉住杏儿的手,“杏儿,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家里的事吗?”
杏儿受宠若惊,脸颊泛起红晕:“小姐您想问什么,杏儿知道的都说。”
通过杏儿断断续续的讲述,云佳玲渐渐拼凑出这个身体的背景。
她现在的身份叫林婉,十六岁,是已故林将军的独女。林家曾是朝中显贵,但因卷入一桩□□而失势,林将军夫妇双双离世,只留下林婉这个孤女,被送回祖籍老宅由老夫人抚养。
老宅位于偏远之地,家族早已没落,仅靠祖产和京城本家偶尔接济度日。府中上下不足二十人,除了老夫人和几位远亲,就是几个忠心的老仆和丫鬟。
林婉作为失势孤女,在府中地位尴尬,既因身份被敬而远之,又因无所倚仗而备受冷落。这次从望月阁跌落,府中上下都说是她自个儿不小心,但云佳玲在记忆碎片中捕捉到的却是被人推搡的感觉。
“老夫人让您好好休养,暂时不必每日请安了。”杏儿补充道,眼神闪烁。
云佳玲明白,这大概是委婉的隔离令。她之前处理伤口的方式可能已经传开,被当作怪异行为。在这深宅大院中,与众不同便是罪过。
午膳时分,一个小丫鬟送来的饭菜简单得可怜——一碗稀粥,一碟咸菜,两个小小的粗面馒头。云佳玲注意到杏儿的伙食甚至更差,几乎没有荤腥。
“府中一直如此节俭吗?”云佳玲忍不住问。她现代医生的本能让她担忧这样的饮食根本无法支持伤口愈合。
杏儿低头道:“王夫人说现在年景不好,要省着用度...但其实...”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了后半句话。
云佳玲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将馒头分了一个给杏儿。小丫鬟惊慌失措,连连推拒,直到云佳玲板起脸来,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眼中噙着感激的泪花。
几天后,云佳玲的伤口表面愈合,但开始出现低烧和咳嗽的症状。她怀疑是继发感染,需要更好的药物治疗,于是请求见郎中。
来的还是那位李郎中,年约六十,留着山羊胡,一副老学究模样。他为云佳玲把脉后,捋着胡须道:“小姐乃外感风寒,内蕴湿热,待老夫开一剂柴胡桂枝汤,发散表邪,清解里热即可。”
云佳玲忍不住问:“先生可否看看我的伤口?我担心有化脓感染。”
李郎中摆手:“伤口既已包扎,不必再看。人体之病,皆由阴阳失调、五行不畅所致,外伤不过是诱因罢了。”
云佳玲坚持道:“若是伤口内有脓毒,不解决源头,光喝药恐怕难以退烧。”
李郎中脸色沉下来:“婉小姐是质疑老夫的医术?林家请我看诊三十年,从未有人如此无礼!”
一旁陪同的王夫人急忙打圆场。这位王夫人是老夫人侄媳,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面容姣好却总带着几分刻薄相。她穿着绛紫色绸缎裙褂,头上簪着一枚金簪,与婉娘素净的衣着形成鲜明对比。
“李郎中莫怪,婉娘撞到头后,言行有些异常,绝非有意冒犯。”说着向云佳玲使眼色,“婉娘,快向郎中道歉。”
云佳玲咬住下唇。作为医生,她深知感染控制的重要性,但在这个世界,她的专业知识反而成了“无礼”和“异常”。她勉强道了歉,内心却充满无奈和挫败感。
李郎中走后,王夫人冷下脸来:“婉娘,你如今是越发放肆了!不但顶撞郎中,还在背后议论长辈苛刻。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院门一步!”
云佳玲愕然,她从未议论过长辈,显然是有人搬弄是非。但她初来乍到,无凭无据,只能忍气吞声:“婉娘遵命。”
王夫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院门随即被从外面锁上,只有送饭的小丫鬟每日按时前来,却从不与云佳玲交谈。
被软禁的日子更加难熬。饭菜质量每况愈下,药物也只是普通的清热汤剂,对控制感染效果有限。云佳玲的发烧反复发作,身体日渐虚弱。她时常感到头晕目眩,伤口处隐隐作痛,显然是内部出了问题。
杏儿偷偷告诉她,府中都在传言婉小姐撞邪了,行为怪异,顶撞长辈,所以才被关起来静养。甚至连杏儿也受到牵连,被王夫人叫去训话,问她婉娘近日可有异常举动。
“小姐,我怕...”杏儿泪眼汪汪,“王夫人说若我不如实禀报,就要把我打发到庄子上做苦工。”
云佳玲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她心中明了,自己处境危险,必须尽快好起来,找出害婉娘的真凶,否则只怕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深宅大院中。
一天深夜,她高烧不退,浑身发抖,意识模糊间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的手术室,无影灯下,她手握手术刀,正准备进行一台关键的手术...
“血压下降!”
“准备输血!”
“坚持住,就快成功了...”
她猛地惊醒,四周仍是古色古香的闺房,窗外月光清冷,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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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阵阵。孤独感如潮水般涌来,她蜷缩在床角,无声地流泪。为什么要她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她熟悉的医疗设备,没有志同道合的同事,甚至没有最基本的理解和尊重...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另一个身影与自己重叠——那是从前的林婉,同样在这个房间里独自垂泪,同样感到无助和孤独。两个灵魂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云佳玲忽然明白,她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偶然。或许冥冥之中,林婉需要她,需要她的知识和勇气来揭开真相,讨回公道。
“放心吧,我会为我们活下去。”她轻声对空气说,仿佛在安慰那个已经消散的灵魂。
第二天清晨,杏儿发现云佳玲高烧不止,惊慌地要去禀报,被云佳玲拉住。
“别去,他们不会在意的。”云佳玲虚弱地说,喉咙干痛,“杏儿,帮我个忙...去找些酒来,越烈越好,还有干净的布和温水。”
杏儿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云佳玲强撑着为自己物理降温,清洗伤口。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当她用酒再次清洗伤口时,发现伤口深处果然已经化脓。没有现代医疗设备,她只能凭借经验,尽量清理干净,然后祈祷自己的身体能够扛过去。
“小姐,您怎么会这些...”杏儿惊讶地看着她熟练的操作。
云佳玲苦笑:“在梦里学的。”这解释荒谬却无从反驳。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云佳玲的自我治疗和杏儿的精心照料下,她的高烧终于渐渐退去,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至少不再有生命危险。
期间,王夫人来看过一次,见云佳玲病情好转,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假意关怀几句便离开了。李嬷嬷也来过一次,送来的补药被云佳玲悄悄倒掉了——经历过上次的事,她再不敢轻易服用这些人送来的任何东西。
云佳玲明白,她必须尽快恢复体力,找出害死林婉的凶手,否则难保不会再次遭人毒手。而这一切,都要从那个推她下望月阁的人开始查起。
“杏儿,我那日跌落后,可有人来看过我?”一天,云佳玲状似无意地问起。
杏儿想了想:“老夫人派人来看过一次,王夫人也来过,还有表小姐...”
“表小姐?”云佳玲捕捉到这个称呼。
“是王夫人的侄女王莹小姐,她比您小一岁,平时常来府中小住。”杏儿解释道,“那日您跌落后,她还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呢。”
云佳玲心中一动:“第一个发现的人?”
“是啊,表小姐说她在楼下赏花,听见动静就跑过去,结果看见您躺在地上...”杏儿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有人说,其实表小姐当时也在望月阁上...”
云佳玲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谜团正在一点点揭开,而她相信,真相终将水落石出。
窗外,一轮新月挂上枝头,清辉洒满院落。在这深宅大院里,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悄然展开。而拥有现代灵魂的林婉,已然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孤女了。
3. 医者仁心难自弃
转机出现在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连日来的高烧终于退去,云佳玲感到久违的清明。她推开雕花木窗,晨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院中几株不知名的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她的身体已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虽然每日的膳食依旧简陋,但那些匿名送来的鸡蛋让她补充了必要的营养。云佳玲在院中慢慢走动,尝试着活动僵硬的四肢,感受着久违的力量在体内流动。
就在这时,墙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开门啊!求求您开门!我儿子快不行了!”那声音凄厉而绝望,像是濒死之人的最后呼救。
云佳玲心中一紧,医生的本能让她立刻警觉起来。她快步走到院门旁,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妇跪在林府侧门前,怀中抱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不住地磕头哀求。那孩子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病得不轻。农妇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印,混合着泪水在脸上划出几道浑浊的痕迹。
门房老李站在门前,面色为难地挥手赶人:“去去去!这里不是医馆!要找郎中到镇上去!”
“去过了,李郎中说没救了...求求您,府上能否发发慈悲,给点药也好啊...”妇人泣不成声,声音已经嘶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爹去年修河堤没了,要是孩子也没了,我可怎么活啊...”
云佳玲看在眼里,心中一痛。在现代医院,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但每次仍会被触动。医者的本能让她无法坐视不管。
她转身对杏儿说:“去把我的那壶酒拿来,还有干净的白布和剪刀。”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杏儿惊讶地睁大眼睛:“小姐,您要做什么?王夫人吩咐过...”
“救人。”云佳玲简短地打断她,随即走向院门,“李叔,开门让那位大嫂进来。”
老李为难道:“婉小姐,这...王夫人特地吩咐过,不让外人进府,更不让您出去...若是被知道了,老奴这份差事怕是保不住了...”
云佳玲正色道:“人命关天,有什么责任我承担。开门!”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让老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她的气势太过慑人,老李愣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锁。农妇抱着孩子踉跄着进来,看到云佳玲就又要磕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慈悲!”
“快起来。”云佳玲扶住她,迅速检查孩子的情况。男孩额头滚烫,呼吸时有明显的哮鸣音,她轻轻解开孩子的衣襟,只见胸前大面积红肿,中央有一个已经破溃的痈疮,脓液潴留,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显然是感染导致的败血症,若不及时处理,性命堪忧。
“需要立刻排脓消毒。”云佳玲果断地说,“杏儿,东西拿来没有?”
杏儿急匆匆取来所需物品,脸上还带着几分惶恐。云佳玲用酒仔细清洗双手和剪刀,然后在男孩痈疮处轻轻按压,排出脓液。孩子痛得大哭起来,农妇心疼得直掉泪,却强忍着不敢阻拦。
云佳玲手法熟练地排净脓液,然后用酒为伤口消毒。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俨然经验丰富的医生,看得一旁的杏儿和老李都目瞪口呆。
“大嫂,孩子这是严重的感染——用我们医家的话说,就是毒邪入体。”云佳玲改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说法,“我现在没有合适的药物,只能先处理伤口。您回去后,务必保持伤口干净,多用开水晾温后清洗,布条也要煮过晒干再用。若是能找到些蒲公英、金银花之类的草药煎水服用,那就更好了。”
农妇连连点头,感激涕零:“谢谢小姐!您真是活菩萨!不知小姐尊姓大名,来日定当初一十五为您祈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夫人带着几个仆妇气势汹汹地过来,脸上罩着一层寒霜:“怎么回事?谁允许外人进来的?”
农妇吓得赶紧抱起孩子就要走。云佳玲拦住她,转向王夫人微微颔首:“伯母,这孩子病重危在旦夕,我不过是略尽绵力相助。”
王夫人瞥了一眼农妇怀中的孩子,嫌恶地用绢帕掩鼻:“这等贱民身上的瘟病你也敢碰?万一传染全府如何是好?快赶出去!”说着对身后的仆妇使了个眼色。
云佳玲坚持道:“我已经处理了伤口,不会传染。他们这就走。”她暗中对农妇使了个眼色,农妇会意,连连道谢着匆匆离去。
王夫人冷眼看着云佳玲,语气严厉如刀:“婉娘,你越发不知分寸了!不但擅自接触外人,还动用府中物品。看来上次的惩戒还不足以让你长记性。”她冷哼一声,“从今日起,你院中的用度再减三成,好好反省!若是再犯,就直接送你去家庙思过!”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几个仆妇窃窃私语,看向云佳玲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接下来的日子,云佳玲的处境更加艰难。送来的饭菜常常是馊的,分量也明显减少;炭火不足,房间里总是冷飕飕的;连洗漱的热水都时有时无,需要杏儿再三催促才有人送来。
杏儿偷偷告诉她,府中都在传言婉小姐撞邪了,行为怪异,还会治病的邪术。甚至有人说她那日救治农妇之子时,口中念念有词,是在施什么妖法。
“小姐,您别往心里去,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杏儿怯生生地安慰,眼中却藏着担忧。
云佳玲只是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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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作为医生,她早已习惯了他人的不解和非议。在现代,她推行新的手术方案时,也曾经遭到过老派医生的质疑和排挤。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
然而,在这个陌生而冷漠的世界,偶尔也会有一些温暖的时刻。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云佳玲在窗台上发现一小篮新鲜鸡蛋和几株晒干的草药。鸡蛋个个饱满洁净,草药也是仔细挑选过的,显然是有人偷偷放在那里的。
又过了几日,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发现一包干净的棉布和一小瓶质量明显好多的酒。棉布洁白柔软,酒液清澈醇香,都不是寻常之物。
这些匿名的小礼物让云佳玲感到一丝暖意。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心存感激和善意的。她小心地收好这些礼物,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们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最让她意外的是,一天深夜,她听到院墙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悄悄推开窗缝,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墙根处放下什么东西——竟是那日她救治的农妇。那妇人放下东西后,朝着她的窗口虔诚地拜了三拜,方才悄悄离去。
第二日清晨,云佳玲在墙根处发现了一小篮新鲜的山莓和几株罕见的草药。山莓红艳欲滴,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草药更是难得,正是她前几日随口对杏儿提起过的几味药材。
云佳玲捧着这篮山莓,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一个贫苦农妇冒着风险送来这些礼物,其中的心意远比礼物本身更加珍贵。
她忽然想起在现代医院时,那些患者家属送来的感谢信和锦旗。虽然形式不同,但那份真挚的感激之情却是相通的。或许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医患之间这种特殊的情感连接永远不会改变。
这一刻,云佳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无论处境多么艰难,她都不会放弃行医的初心。因为每一次救治,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每一份善意,都可能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点亮一盏温暖的灯。
夜幕降临,云佳玲站在院中,仰望满天星斗。现代社会的霓虹灯光曾经遮蔽了这样璀璨的星空,而今在这陌生的古代,她反而能够静心感受这份宁静与美好。
“既然上天让我来到这里,必定有它的用意。”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无论是云佳玲还是林婉,救死扶伤就是我的使命。”
远处,林府的灯火依次熄灭,整个宅院渐渐沉入睡梦。而云佳玲的心中,却有一盏灯悄然亮起,照亮前路,也温暖着她孤独的灵魂。
她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也很艰难。但有了这份坚定的信念和那些匿名的温暖,她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医者仁心,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改变。这是她与这个世界的约定,也是她对自己的承诺。
4. 暗夜出府治疫病
日子在软禁中一天天过去,院墙内的四方天空成了云佳玲唯一的风景。她每日在院中踱步,时而查看那些匿名送来的草药,将它们仔细分类晾晒。杏儿被调走后,新来的张嬷嬷整日板着脸,除了送饭送水,从不多说一句话。
这日下午,云佳玲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翻阅一本偶然找到的医书,忽听得墙外两个仆妇的闲聊声随风飘来。
“...城南那家子人都病倒了,说是瘟疫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接话:“李郎中去了都摇头,说没得治了。今早从那巷子过,门口都挂上白布了...”
“造孽啊,那家就剩个老母亲和几个孩子,顶梁柱前个月修堤坝没了,这下可怎么是好...”
云佳玲手中的医书悄然滑落。瘟疫?可能是某种传染病爆发。医生的责任感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墙边,屏息倾听。
“听说已经开始传开了,东头老赵家的小孙子也发热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去求老夫人请个太医来看看?”
“老夫人哪会管这些?再说了,太医那是给贵人看病的,哪会管咱们这些下等人的死活...”
谈话声渐行渐远,云佳玲的心却沉了下去。作为医生,她深知在古代,一场瘟疫意味着什么——缺医少药,卫生条件差,一旦爆发就是灭顶之灾。
整个下午,云佳玲坐立难安。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现代医院里处理传染病的流程:隔离、消毒、对症治疗...但在这里,她连走出这个院子的自由都没有。
夜幕降临,云佳玲站在窗前,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月亮,终于下定了决心。
等到夜深人静,张嬷嬷送完晚饭离开后,云佳玲悄悄叫来在隔壁耳房休息的小丫鬟——那是杏儿被调走后新派来的,名叫小莲,才十二岁,整日怯生生的。
“小莲,你知道杏儿现在在哪里当值吗?”云佳玲轻声问道。
小莲摇摇头,大眼睛里满是惶恐:“回小姐,奴婢不知。王夫人把杏儿姐姐调到洗衣房去了,说不准她再接近咱们院子。”
云佳玲心中一惊,没想到王夫人做得如此绝。她沉吟片刻,又道:“那你知道城南怎么走吗?就是有户人家都病倒的那个地方。”
小莲惊恐地睁大眼睛:“小姐,您不会是想要...”
“我必须去看看。”云佳玲坚定地说,“你可以选择帮我,或者保持沉默。我不会连累你。”
小莲咬着嘴唇,犹豫良久。就在云佳玲以为她会拒绝时,小莲突然小声道:“我...我小弟就住在那附近...我可以带路,但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说完又急忙补充,“要是被王夫人知道,我娘和小弟都会受连累的...”
云佳玲郑重地点头:“我保证,不会连累你和你的家人。”
主仆二人等到月上中天,府中万籁俱寂时,方才悄悄行动。小莲显然对府中的巡逻很是熟悉,带着云佳玲避开守夜的家丁,从一处偏僻的角门溜出了府邸。
这是云佳玲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走出林府大门。街道狭窄昏暗,两旁房屋低矮破旧,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夜色沉寂。与现代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恍如隔世。
小莲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带路,云佳玲紧随其后。越往南走,街道越是狭窄破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混合着垃圾、污水和某种疾病特有的气息。
终于,小莲在一处低矮的茅草屋前停下,指了指虚掩的木门:“就是这里了。”
云佳玲推开门,一股浑浊的热气扑面而来。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破旧的窗纸中漏进来,勉强照亮了室内的景象——一位老妇人和三个孩子躺在草席上,高烧不退,身上出现皮疹,咳嗽声此起彼伏。地上散落着呕吐物的痕迹,空气污浊得让人窒息。
云佳玲立即让小莲开窗通风,然后借着月光检查患者的情况。她认出这似乎是麻疹合并肺炎的症状,在这个时代,若是护理不当,死亡率极高。
“小莲,去打盆清水来。”云佳玲边说边取出随身带来的酒和干净布条,“再找些干净的衣物来。”
小莲应声而去,云佳玲则开始为患者物理降温。她用酒水为孩子们擦拭身体,特别是腋下、脖颈等大血管经过的地方。老妇人清醒片刻,浑浊的眼睛望着云佳玲,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菩萨...您是菩萨转世啊...”
“老人家别说话,保存体力。”云佳玲温声安慰,手下动作不停。她仔细为每个患者清洗身体,更换干净的衣物,又让小莲帮忙清理地上的污物。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患者的体温终于有所下降,呼吸也平稳许多。云佳玲又检查了他们的皮疹情况,确认没有继发感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姐,您真厉害。”小莲在一旁小声说,眼中满是钦佩,“我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治病的。”
云佳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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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这哪里算得上治病,不过是基本的护理罢了。若是在现代,这些患者早就该住院治疗,用上抗生素和支持疗法了。
离开时,云佳玲特意找到隔壁的邻居,仔细嘱咐如何照顾病人:保持室内通风,多用开水晾温后清洗衣物和被褥,饮食要清淡易消化...她还留下了一些匿名送来的草药,教他们如何煎服。
“我会再来的。”云佳玲承诺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承诺能否兑现。
回府的路上,云佳玲心事重重。她知道这样的传染病不可能只有一例,若不及时控制,很可能在整个地区爆发。但以她现在的处境,自身都难保,又能做什么呢?
刚回到院中,还未来得及换下沾了药味的衣裳,就见王夫人带着几个婆子守在那里,面色铁青。张嬷嬷站在一旁,眼神躲闪,显然是她去告的密。
“婉娘,你夜半三更去哪了?”王夫人冷声问,目光如刀,在云佳玲沾着药渍的衣襟上扫过。
云佳玲深吸一口气,知道隐瞒无益,索性坦白:“城南有户人家染病,我去帮忙了。”
王夫人勃然大怒,手中的绢帕几乎捏碎:“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擅自出府,还敢去碰那些瘟病患者!你是要把瘟疫带回林府,害死全家吗?”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我已经做了防护,不会传染。”云佳玲试图解释,“那些人是需要帮助的百姓,我不能见死不救。”
“百姓?那是贱民!”王夫人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他们的命值几个钱?林家的名声和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你这般不知轻重,简直丢尽了林家的脸面!”
她转身对身后的婆子下令:“从今日起,婉娘不得踏出院子半步,加派两个人手看守!若再违抗,”她冷冷地瞥了云佳玲一眼,“就直接送你去家庙思过!”
云佳玲被强行软禁在院内,连小莲也被带走了,换成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仆妇看守。她站在院中,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和迷茫。
在这个世界,她引以为豪的医学知识和职业道德反而成了罪过。救死扶伤的本能在这里被视为异类和威胁。她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哭泣声。云佳玲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些患病的孩子渴望的眼神。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行医的信念。
即使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她也一定要找到办法,继续履行作为医者的使命。
5. 铜镜重照初心志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银般泻入闺房,在青砖地上投下窗棂的斑驳影子。云佳玲再次走到铜镜前,凝视着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镜中的少女苍白瘦弱,眉宇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这是一张与她前世截然不同的脸,却承载着她不变的灵魂。
“我是云佳玲,一名医生。”她对自己说,声音在万籁俱寂中格外清晰,“无论在哪里,这都是我不会放弃的身份。”
镜中的少女眼神逐渐坚定,仿佛透过时光的迷雾,看到了那个站在无影灯下,手握手术刀的自信女子。或许她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但她绝不会让这个世界改变她最核心的本质。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梦中没有手术室的灯光,也没有望月阁的坠落,只有一片宁静的月光,照亮前路。
第二天清晨,云佳玲被院外的嘈杂声惊醒。她推开窗户,见几个仆妇聚在院门外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惶恐不安的神情。
“...已经死了十几个了,城南那条街都快被封了...”
“听说李郎中自己也病倒了,现在没人敢去瞧病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传进府里来...”
更坏的消息很快传来——城中瘟疫开始蔓延,已经有多人死亡。府中人人自危,连往日嚣张的仆妇们也收敛了许多,整日戴着面纱,行色匆匆。
王夫人破天荒地派人送来了预防的汤药,虽然依旧是普通的清热解毒方子,但至少表明她也开始担心起来。府中各处熏起了艾草,空气中终日弥漫着苦涩的烟味。
云佳玲站在院中,望着四方的天空,心中焦虑却无能为力。她知道这样的疫情若不能及时控制,后果不堪设想。但以她现在的处境,连院门都出不去,又能做什么呢?
就在她几乎绝望之时,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婉娘的小院。
那日下午,云佳玲正坐在院中研究那些匿名送来的草药,试图配出一些防治瘟疫的方子,忽听得守门的张嬷嬷惊讶的声音:
“婉小姐,有位容太医求见。”张嬷嬷通报时,脸上带着几分不解和惶恐。
云佳玲惊讶地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院门口。那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目光澄澈如泉,正温和地注视着她。
“在下容谨,太医院医官。”男子拱手行礼,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听闻小姐精通医理,特来请教。”
云佳玲警惕地看着他。太医?怎么会来找她这个被软禁的孤女?是王夫人的又一个试探吗?
“容太医言重了,婉娘不过略知皮毛,不敢当请教二字。”她谨慎地回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方的手——那是一双医生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虎口处有执笔留下的薄茧。
容谨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她的疑虑:“小姐过谦了。那日你救治的农妇之子,正是在下远亲。若非小姐及时相救,那孩子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云佳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匿名礼物很可能就是这位容太医所送。她心中震动,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人真正认可她的医术。
“容太医谬赞了。”她稍稍放松了警惕,“不知需要婉娘做些什么?”
容谨神色转为严肃:“实不相瞒,如今城中瘟疫蔓延,官府束手无策。在下观察多日,发现小姐的救治方法颇为独特,却卓有成效。”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那日小姐为农妇之子处理伤口的手法,以及后来为城南患者护理的方法,都显示出非凡的医理见识。”
云佳玲心中一震。他怎么会知道城南的事?难道...
容谨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轻声道:“那日小姐救治的患者中,有一人是容某旧仆的家眷。他们说起一位天仙般的小姐深夜前来救治,描述的模样与婉小姐十分相似。”
云佳玲默然。原来那夜的行踪,早已被人看在眼里。
容谨继续道:“如今疫情严重,每日都有百姓丧生。容某虽在太医院任职,却深感力不从心。特来请小姐相助,将防治瘟疫的方法传授给城中郎中和平民。”他深深一揖,“此事关乎全城百姓性命,还望小姐不计前嫌,施以援手。”
云佳玲看着容谨真诚的眼神,心中的冰霜渐渐融化。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她并不是完全孤独的。还有像容谨这样的医者,真正关心百姓疾苦。
她想起现代医院里那些并肩作战的同事,想起共同抗击疫情的日子。医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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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皆然。
“我可以帮忙。”她终于点头,“但有一个条件——”
容谨立即道:“小姐请讲。只要容某能做到,定当尽力。”
云佳玲目光坚定:“请容太医帮我查明一件事。关于我从望月阁跌落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怀疑那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容谨略微惊讶,随即郑重颔首:“容某定当尽力查明真相。”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太医院的通行令,三日后容某会派人来接小姐前往义诊之处。期间若有何需要,可凭此令让下人通传。”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王夫人尖锐的声音:“什么人在婉娘院里?”
容谨从容转身,向急匆匆赶来的王夫人施礼:“容某奉太后懿旨,特来请教婉小姐一些医理之事。疫情紧急,还望夫人行个方便。”
王夫人听到“太后懿旨”四字,顿时变了脸色,强笑道:“原来是容太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婉娘近日身体不适,怕是...”
“婉小姐聪慧过人,于医理颇有见解,正是太后所需的人才。”容谨不卑不亢地打断她,“疫情当前,还望夫人以大局为重。”
王夫人脸色青白交加,却不敢再阻拦,只得悻悻离去。
容谨转身对云佳玲微微颔首:“三日后见。”目光中带着鼓励和信任。
待容谨离去,云佳玲握着那块沉甸甸的令牌,心中百感交集。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也照亮了她前进的道路。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只是一个被困深宅的孤女,而是重新找回了自己作为医者的使命和价值。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终将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夜深了,云佳玲却毫无睡意。她点亮烛火,开始整理防疫的知识——隔离的重要性、清洁消毒的方法、对症治疗的方案...她将这些现代医学知识用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语言重新表述,仔细记录下来。
烛光摇曳,映照着少女专注的侧脸。在这一刻,云佳玲与林婉的身影彻底重合,前世与今生融为一休。
无论身在何处,救死扶伤都是她不变的使命。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6. 义诊初显锋芒
三日后的早上,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林府的青砖黛瓦。
一辆简朴的青帷马车准时停在了林府侧门外,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容谨派来的小药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恭敬地将帖子递给了守门的小厮。
“容太医命小的来接婉小姐前往义诊处。”药童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王夫人早已得了消息,虽面色不虞,捏着帖子的手指微微发白,却也不敢违抗太后懿旨,只得冷着脸吩咐放行。她站在廊下,望着云佳玲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霾。
云佳玲早已候在门内,只带着一个简易药箱并几件换洗衣物——这是她连夜收拾的,里头有几样自制的急救用品和药材。临行前,她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数月的林府庭院,心中明白,这一去,无论是福是祸,都将改变她在这里的处境。
马车缓缓行驶在尚在沉睡的街道上,轱辘声在寂静的晨间格外清晰。云佳玲掀开车帘一角,注视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越往城南,景象越发凄凉。本是繁华的街市,如今门户紧闭,偶有行人也是低头快走,面蒙布巾,眼中带着惶恐。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停在城南一处临时搭建的草棚前。这里已被设为义诊处,还未下车,便听得呻吟声此起彼伏。
容谨早已等候多时,一袭月白长衫在灰蒙蒙的环境中格外醒目。见云佳玲下车,他快步迎上,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慰:“婉小姐肯来相助,实乃百姓之幸。”
云佳玲却无暇寒暄,目光扫过现场,心顿时沉了下去。疫情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几十个病患或坐或躺,有的蜷缩在草席上瑟瑟发抖,有的不住咳嗽,面色潮红。几个郎中模样的人忙得团团转,额上沁出细汗,却显然束手无策。
更可怕的是,这里根本没有采取任何隔离措施,健康人与患者混在一处,极易交叉感染。
“容太医,请立即将病患分区安置。”云佳玲毫不犹豫地开始指挥,声音清亮而坚定,不容置疑,“发热咳嗽者置东区,皮疹者置西区,重症者单独隔离。健康人不得与病患混处,所有郎中及帮手必须以布蒙面,勤以酒水净手。”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郎中嗤笑道:“哪来的黄毛丫头,在此指手画脚?病气入体,岂是区区布帛可挡?”他身旁几个年轻些的医者也纷纷附和,面露不屑。
容谨正要开口维护,云佳玲却抢先一步道:“老先生可知,病非气入,而是通过肉眼不可见的小虫传播。接触病患、甚至呼吸之间,都可能传染。”
众人哄笑起来,那老郎中更是摇头:“荒谬!老夫行医四十载,从未听说此等无稽之谈!”
云佳玲不慌不忙,从药箱中取出一块白布仔细蒙住口鼻,又取出随身带来的酒壶,倒出些许酒液净手。“诸位不妨拭目以待。”说罢径直走向角落处一个咳嗽不止的孩子。
那孩子约五六岁,面色已呈青紫,呼吸艰难而急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似乎吸不进多少空气。一旁的妇人应是孩子的母亲,早已哭成了泪人,见云佳玲过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住她的衣角。
“小姐,求您救救狗儿吧,他从前日就开始发热,今日越发严重了...”妇人哽咽难言。
云佳玲轻轻拍了拍妇人的手背,俯身仔细检查患儿。孩子喉中痰鸣明显,是麻疹合并喉炎的典型症状,气道几乎被黏痰堵塞,若不及时通畅气道,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
时间紧迫,云佳玲毫不犹豫地俯身,口对口为患儿吸出痰液。黏稠的分泌物带着腥味涌入她的口中,她强压下不适感,一次次为孩子吸出堵在喉间的痰液。
“伤风败俗!”有人惊叫起来。女子当众亲吻孩童,即便为救人,在这时代也是惊世骇俗之举。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
云佳玲恍若未闻,全神贯注地继续为患儿处理。待吸出大量堵塞气道的黏痰后,孩子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面色也由青紫转为潮红。她这才抬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若因拘泥礼数而见死不救,才是真正的伤天害理。”
容谨眼中闪过复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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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既有赞赏也有担忧,但他当即下令:“按婉小姐说的做!即刻分区安置病患,所有人蒙面净手!”
有了容谨的支持,众人虽不情愿,还是勉强照办。云佳玲穿梭在病患间,顾不上擦拭额角的汗水,耐心指导如何消毒、护理,甚至亲手为一个腿部溃烂的老汉缝合伤口。
她那熟练的缝合技术让在场的郎中都看呆了——针脚细密均匀,手法老道利落,绝非一个深闺女子应有的技能。先前质疑最甚的老郎中此刻也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云佳玲的一举一动。
忙碌一整日,成效显著。病患被分区安置,交叉感染得到控制,几个重症患者也因及时处理而转危为安。夕阳西下时,草棚内的秩序已然井然,患者的呻吟声也少了许多。
容谨递来一碗茶水,由衷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婉小姐的医术见识,令容某大开眼界。”他目光中带着探究,却更多的是钦佩。
云佳玲接过茶碗,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喉咙的干渴稍得缓解。她苦笑道:“只怕明日,''林婉不知廉耻,当众亲吻男童''的流言就要传遍全城了。”
容谨神色一凛:“今日之事,容某定会向太后如实禀报,断不会让婉小姐清誉受损。”
云佳玲摇摇头,目光投向远处逐渐沉落的夕阳:“流言如风,岂是轻易能阻挡的?况且...”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况且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在生命面前,礼教规矩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这话说出来,只怕又会惊世骇俗。
返回林府的马车已在等候,云佳玲与容谨告别后登上马车。车厢内,她闭目养神,回想今日种种,心中明白这场义诊只是开始,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果然,还未回府,王夫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马车刚停稳,管家就面色凝重地迎上来:“婉小姐,夫人请您立刻去正厅一趟。”
云佳玲整了整衣衫,神色平静地走向正厅。厅内,王夫人端坐主位,面色铁青,手中茶盏重重搁在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窗外,暮色四合,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7. 风言风语四面起
厅内烛火通明,映照出王夫人铁青的面容。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串佛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两侧坐着几位族中长辈,皆是面色凝重。厅内鸦雀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跪下!”王夫人见云佳玲进来,当即厉声喝道。
云佳玲挺直脊背,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不知婉娘所犯何罪,需要行此大礼?”
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重重顿着拐杖:“所犯何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不说,还与男子肌肤相亲,更当众...当众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举!林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云佳玲不卑不亢道:“婉娘所为,皆为救人性命。医者面前,无分男女,只有患者。若因拘泥礼数而见死不救,才是真正有违天理人伦。”
“强词夺理!”王夫人冷笑一声,“你那些古怪做法,什么‘分区安置’、‘酒水净手’,谁知是不是什么邪门歪道?现在满城都在议论林家小姐中了邪,行事诡异,你让府中其他姑娘如何自处?”
这时,一直沉默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李嬷嬷突然开口:“老奴听说,小姐那日从望月阁跌落后,言行举止就像是变了个人。不仅懂得许多稀奇古怪的医术,连性子都大胆了许多。莫非真是...”
话未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在暗示云佳玲被邪祟附身。
云佳玲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嬷嬷是说,救人性命是邪祟所为?那见死不救反倒是正道了?婉娘倒是好奇,若是太后娘娘听闻这等言论,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嬷嬷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白。
王夫人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还敢拿太后来压我们?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踏出院子一步,更不得再见任何外人,尤其是那个容太医!”她目光如刀,一字一顿道,“若是让我发现你再与太医署的人往来,休怪我家法处置!”
云佳玲还想争辩,但看着满厅敌视的目光,心知此刻多说无益,只得抿紧嘴唇,默然不语。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请”她回院。这一次,看守比以往更加严密,不仅院门有人把守,连窗户都被人从外面钉上了木条。
夜深人静时,云佳玲独自坐在窗前,望着被木条分割的月光,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她想起白日里救治的那些患者,想起他们感激的眼神,也想起那些质疑和非议。
难道在这个世界,想要行医救人就这么难吗?
三日过去,云佳玲被软禁在小院中,不得外出。这日黄昏,她正借着最后的天光翻阅一本医书,忽听院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婉姐姐!婉姐姐可在?”
是林府三房的小姐林婉如。云佳玲忙走到门边,隔门应道:“婉如妹妹,我在这里。”
门外沉默片刻,随后传来压低的声音:“姐姐,外面...外面传了许多难听的话。说你中了邪,用妖法救人...还说你与容太医有私情,这才借义诊之名私会。”
云佳玲心中一沉,面上却强自镇定:“妹妹可信这些?”
林婉如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自是不信的。那日我也在城南,亲眼见姐姐救了许多人。只是...人言可畏,姐姐还是要小心些。”
“多谢妹妹提醒。”云佳玲心中微暖。
“还有...”林婉如的声音更低了,“我听说大伯母已经写信给京中的姑母,说要请高人过来...''看看''姐姐。姐姐千万小心。”
云佳玲心中一凛,所谓的“看看”,恐怕是要请道士法师来驱邪了。
待林婉如脚步声远去,云佳玲靠在门板上,心中百转千回。必须想办法破这个局,否则别说行医救人,自身都难保。
转机发生在第三日深夜。
云佳玲正辗转难眠,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张嬷嬷焦急的叩门声:“婉小姐!婉小姐快开门!老夫人突发急病,已经不省人事了!”
云佳玲猛地坐起。老夫人是林府的实际掌权者,也是少数对云佳玲还算温和的长辈。
“嬷嬷稍等,我这就来。”云佳玲迅速披上衣衫,打开房门。
张嬷嬷站在门外,满脸焦急:“府医都束手无策,说是中风之症,已经...已经让准备后事了。”
云佳玲蹙眉:“老夫人现在何处?症状如何?”
“在慈安堂,已经昏迷半个时辰了,口眼歪斜,半边身子不能动...”张嬷嬷压低声音,“夫人本不想惊动小姐,是老奴想着...想着小姐那日义诊时显露的医术,或许...”
云佳玲了然:“我随你去。”
守院的婆子见状拦阻:“夫人有令,小姐不能出院子...”
“混账!”张嬷嬷厉声喝道,“老夫人性命攸关,若是耽误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婆子们面面相觑,终是让开了道路。
云佳玲随着张嬷嬷快步穿行在回廊中,心中飞速盘算着中风的急救方法。
慈安堂内灯火通明,围满了人。王夫人和几位姨太太站在外间,个个面色凝重。内室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见云佳玲进来,王夫人顿时竖眉:“谁让你来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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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去!”
云佳玲不理会她,径直走向内室:“我能救老夫人。”
“放肆!府医都已束手无策,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做什么?”王夫人拦在门前。
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丫鬟的惊呼:“老夫人...老夫人没气了!”
云佳玲再不犹豫,推开王夫人冲入内室。只见老夫人躺在床上,面色青紫,确实已无呼吸。
“都让开!”云佳玲厉声道,迅速将老夫人放平,检查脉搏和呼吸。
确实已经停止。
围观众人发出惊呼,有人已经开始哀哭。王夫人冲进来,见状更是怒极:“你这孽障,还要对老夫人不敬吗?”
云佳玲充耳不闻,跪在床前,开始实施心肺复苏。一下,两下...她按照现代急救的标准动作,有条不紊地进行胸外按压。
“疯了!真是疯了!”王夫人尖叫着要上前阻拦,却被张嬷嬷悄悄拉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佳玲额上渗出细汗,但手上动作不停。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终于,在漫长的几分钟后,老夫人突然抽了一口气,接着发出微弱的呻吟。
“活了!老夫人活了!”不知谁先喊了出来,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云佳玲不敢怠慢,仔细检查老夫人的生命体征。虽然恢复了呼吸心跳,但情况仍然危急。她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精准地刺入几个穴位。
“拿纸笔来!”云佳玲头也不回地吩咐,“我开个方子,立刻去抓药煎服!”
这次无人再敢质疑,丫鬟连忙递上纸笔。云佳玲挥笔写下一个方子,交代煎服方法。
王夫人站在一旁,面色变幻不定。她看着云佳玲熟练的医术,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待一切暂告段落,天边已泛鱼肚白。老夫人虽然还未苏醒,但生命体征已趋于平稳。
云佳玲疲惫地站起身,对王夫人道:“老夫人暂时无性命之忧,但还需密切观察。若是复发...”
话未说完,王夫人突然打断她:“你究竟是谁?”
云佳玲心中一凛,面上却平静无波:“婉娘自然是林家女儿,夫人何出此言?”
王夫人目光如炬,盯着她看了许久,方缓缓道:“从前的婉娘,可没有这等起死回生的本事。”
云佳玲正欲回答,忽听门外传来通报声:“夫人,容太医到访,说是奉太后之命,来探问婉小姐近日为何未去义诊。”
王夫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云佳玲却心中一动,或许...转机真的来了。
8. 柳暗花明见转机
门外传来的通报声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慈安堂内激起千层浪。
王夫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手中的丝帕被攥得死紧。她狠狠瞪了云佳玲一眼,那目光中混杂着惊疑、愤怒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请容太医稍候,我这就来。”王夫人强自镇定地吩咐道,转而看向云佳玲,压低声音警告:“管好你的嘴,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云佳玲垂眸不语,心中却已飞快盘算起来。容谨此刻到来,无疑是绝处逢生的一线曙光。
不多时,容谨一袭青衫从容而入。他先是向王夫人见了礼,目光随即落在榻上仍未苏醒的老夫人身上,眉头微蹙:“听闻老夫人身体不适,太后特命在下前来探望。”
王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劳太后挂心,家母只是旧疾复发,已无大碍。”
容谨的视线转而投向站在一旁的云佳玲,见她面色疲惫却目光清亮,心下已明白几分:“太后听闻婉小姐近日未去义诊,特命在下来问个究竟。城南疫情未平,正值用人之际,婉小姐医术高明,若是因故不能前往,太后怕是会失望的。”
这话说得客气,其中的压力却不言而喻。
王夫人面色更加难看,正要开口,却被云佳玲抢先一步:“回容太医的话,婉娘并非不愿前往,只是...”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夫人瞬间紧绷的面容,“只是家中有些琐事牵绊,加之祖母突发急症,婉娘实在分身乏术。”
容谨何等聪明,立刻听出话中隐情。他微微一笑:“既如此,容某倒有个主意。太后正有意在宫中设一医馆,专为女眷诊治。若是婉小姐得空,不妨明日随我入宫一趟,太后想必很愿亲自听听婉小姐对城南疫情的见解。”
这话一出,满室皆惊。王夫人更是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云佳玲竟能得太后如此青眼。
云佳玲心知这是容谨在为自己解围,当即恭声道:“婉娘遵命。”
容谨又关切地问了老夫人的病情,云佳玲一一作答,言语间不着痕迹地透露了自己方才的救治过程。容谨听得认真,不时点头,眼中的赞赏之色越发明显。
王夫人站在一旁,面色变幻不定,却再不敢出言阻拦。
送走容谨后,慈安堂内的气氛明显不同了。下人们看云佳玲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连王夫人也不得不暂时收起锋芒,冷着脸吩咐道:“既然太后有旨,你便好生准备明日入宫事宜。只是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失了林家的体面。”
云佳玲恭顺应下,心中却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回到住处,发现看守的婆子已经撤去,连窗上的木条也不知何时被拆除了。云佳玲不由冷笑,这府中的人果然最是势利。
次日清晨,云佳玲早早起身,仔细挑选了一身素雅而不失体面的衣裳。她深知今日入宫面见太后,不仅关乎自身安危,更关系到她能否继续行医救人。
容谨的马车准时到来。一路上,他将太后的喜好、宫中的规矩一一细说,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太后虽赏识人才,但最忌逾越。婉小姐只需如实回话,不必过分谦卑,也不可失了分寸。”容谨提醒道,目光中有一丝担忧。
云佳玲感激地点头:“多谢容太医提点。”
皇宫巍峨,红墙黄瓦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庄严。穿过重重宫门,二人来到太后居住的长乐宫。
太后年约四十,保养得宜,眉目间既有女性的柔美又不失威严。她端坐在上,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跪在下方的云佳玲。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仪。
云佳玲依言抬头,目光恭敬而不怯懦。
太后细细端详片刻,微微颔首:“果然是个灵秀的孩子。容谨多次在哀家面前夸赞你医术高明,尤其是应对疫情的那些法子,很是新颖有效。”
“太后过奖了。婉娘只是尽医者本分而已。”云佳玲恭声回答。
太后似乎很满意她的谦逊,又问了些医术上的问题。云佳玲一一作答,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才学。说到疫情防治时,她更是将现代医学中的隔离理念、消毒方法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娓娓道来。
太后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待云佳玲讲完,她沉吟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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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哀家有意在宫中设一女子医馆,专为宫眷和命妇们诊治。你可愿助容太医一臂之力?”
云佳玲心中一震,这无疑是天大的机会,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恭声道:“承蒙太后厚爱,婉娘自当尽力。只是...”
“但说无妨。”太后挑眉。
“婉娘以为,城南疫情未平,此时正当全力救治百姓。且宫中女眷身份尊贵,若贸然设立医馆,恐有不妥。不如待疫情平息后,再徐徐图之。”云佳玲谨慎地回答。
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赏:“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和胸襟。既然如此,哀家便命你协助容谨全力应对疫情,宫中医馆之事容后再议。”
“谢太后!”云佳玲心中一喜,连忙叩谢。
出了长乐宫,容谨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婉小姐方才应对得体,既全了大局,又得了太后的支持,容某佩服。”
云佳玲微微一笑:“还要多谢容太医从中周旋。”
有了太后的明确支持,云佳玲在林府的处境顿时天翻地覆。王夫人再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她,那些关于“妖邪附身”的流言也悄然平息。
云佳玲得以全身心投入疫情防治中。她在容谨的协助下,在城南设立了一处规范的治疗区,严格推行分区隔离、消毒防护的措施。起初还有郎中对她的方法嗤之以鼻,但随着疫情逐渐得到控制,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日,云佳玲正在为一位重症患者施针,忽听得治疗区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跑来,对容谨耳语几句。
容谨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快步走到云佳玲身边,低声道:“婉小姐,恐怕有麻烦了。太医院院使带人前来,说是要查验我们的防治之法是否符合规矩。”
云佳玲心中一沉。太医院院使向来保守,对她在民间推行新法早已不满,此次前来,怕是来者不善。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正五品官服的老者在众人簇拥下大步走来,面色阴沉,目光如刀般扫过治疗区内的一切。
风波再起,云佳玲刚刚稳定的处境,似乎又面临着新的挑战...
9. 太医院风波再起
太医院院使李时珍带着一众太医阔步而来,官袍凛然,面色肃穆。他目光如炬,扫过井然有序的治疗区,最终定格在云佳玲身上。
“容太医,这就是你向太后举荐的那位林家小姐?”李院使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容谨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回院使大人,正是婉小姐。此次疫情得以控制,多亏了她提出的防治之法。”
李院使冷哼一声:“防治之法?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规矩。男女混杂,以酒净手,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所谓‘隔离’措施,简直荒唐!”
云佳玲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院使大人,这些方法或许看似新奇,却实实在在挽救了许多生命。疫情以来,此地死亡率已下降七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七成?”李院使眼中闪过诧异,但很快又板起面孔,“即便如此,也不合规矩。医道传承千年,自有其法度,岂容你一个女子随意更改?”
随行的太医们纷纷附和:
“院使大人说的是!”
“女子行医本就不合礼法,还擅自更改古法,成何体统!”
“听说她还当众与病患口唇相接,伤风败俗!”
污言秽语如冰雹般砸来,云佳玲却面色不变。她早有预料会面临这样的责难,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容谨正要开口维护,却被云佳玲轻轻拦住。她上前一步,目光清亮地直视李院使:“敢问院使大人,医者之本是什么?”
“自然是治病救人。”李院使不假思索。
“既然如此,为何要拘泥于陈规旧矩?”云佳玲声音提高,“若是古法不能救当下之人,为何不能革新?若是礼法阻碍救治病患,为何不能变通?”
她指向不远处正在恢复的病患:“那些人,几日前还奄奄一息,如今却能说能笑。院使大人觉得,是守着规矩看他们死去的好,还是打破规矩救他们性命的好?”
院使一时语塞,面色变幻不定。
就在这时,一个医官急匆匆跑来:“院使大人,城南赵府送来急帖,赵老夫人突发急症,多位太医都已前去,均束手无策!”
李院使皱眉:“赵老夫人是太后的表亲,若是出了差错,谁都担待不起。”他目光扫过云佳玲,忽然道,“既然林小姐医术如此高明,不如随老夫前往一看?”
这话明是邀请,实为考验。所有人都明白,若是云佳玲治不好赵老夫人,不仅她自己难逃罪责,连容谨和太后都会受到牵连。
容谨面色微变,正要开口推辞,云佳玲却已然应下:“婉娘愿往。”
赵府气氛凝重。赵老夫人躺在锦榻上,面色紫绀,呼吸艰难。五六位太医围在榻前,个个面色凝重。
“脉象紊乱,似是中风,又似中毒...”一位太医喃喃自语。
“用药无效,针刺不应,这可如何是好?”
李院使上前查看后,也皱紧了眉头。这病症确实古怪,他行医多年也未曾见过。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云佳玲,有担忧,有期待,也有幸灾乐祸。
云佳玲从容上前。她仔细检查了赵老夫人的症状,又询问了发病前后的饮食起居,最后目光落在榻边小几上的一碟点心上。
“这点心是谁送的?”她突然问道。
一个丫鬟怯生生地回答:“是...是城南王记铺子新出的糕点,老夫人最爱吃,今日特意让人买来的。”
云佳玲取过一块点心,仔细嗅了嗅,又掰开细看,面色陡然凝重:“快取绿豆甘草汤来!老夫人是中毒了!”
满堂哗然。
“胡说!”一位太医反驳,“若是中毒,为何脉象不显?”
“况且我等都已用过解毒之方,全然无效!”
云佳玲不急不缓:“此毒名为‘百日醉’,取自西南罕见植物,中毒者状似中风,实则毒素已侵入五脏。普通解毒方自然无效。”
她迅速开出方子:“绿豆甘草汤只是暂缓毒性,还需以金银花、连翘、生地、丹参等药材配伍,连续服用七日,方可彻底清除毒素。”
李院使接过药方细看,越看越是惊讶。这方子配伍精妙,许多药材的用法闻所未闻,却暗合医理,让他不禁拍案叫绝。
“快按方抓药!”李院使当即下令。
汤药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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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时辰,赵老夫人的面色就开始好转,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满堂太医面面相觑,再也无人敢小看这个年轻女子。
李院使长叹一声,向云佳玲郑重一礼:“老夫迂腐,险些误人性命。婉小姐医术高明,更难得的是不墨守成规,实在令老夫汗颜。”
云佳玲连忙还礼:“院使大人言重了。医道无尽,婉娘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经此一事,云佳玲的医术终于得到太医院认可。李院使不仅准许她继续推行防治之法,还特许她查阅太医院珍藏的医书。
然而就在云佳玲以为风波已平时,容谨却带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经查,那“百日醉”并非中原所有,而是来自西南边陲。赵老夫人中毒之事,恐怕另有隐情。
更令人担忧的是,城南疫情中那些症状异常的患者,经查验也中有此毒。似乎有人故意在疫情中投毒,加剧疫情。
云佳玲想起之前发现的那些症状特殊的患者,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此事关系重大,我已禀明太后。”容谨面色凝重,“太后命我们暗中调查,务必找出幕后之人。”
云佳玲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当夜,云佳玲在查阅太医院医书时,偶然发现一本泛黄的笔记。上面记载着一种罕见毒药,其症状与“百日醉”极其相似,但更加凶险。笔记末尾有一行小字:“此毒唯有‘七星兰’可解”。
更让她惊讶的是,笔记的作者署名,竟然是二十年前太医院的一位太医,而那位太医恰巧也姓林...
窗外的月色忽然被乌云遮蔽,医馆内的烛火摇曳不定。云佳玲合上笔记,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那位林姓太医与林家又有什么关系?投毒之人为何要选择在疫情中下手?
无数谜团萦绕心头,云佳玲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被隐藏多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她穿越而来的这具身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夜色深沉,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暗处酝酿。
10. 容瑾离开新人登场
夜色如墨,烛火摇曳。
云佳玲独坐灯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日子以来记录的医案。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每一个病患的症状、用药反应以及她根据现代医学知识所做的分析。这些文字若是流传出去,足以在这个时代引起轩然大波。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轻响,节奏熟悉——是她与容谨约定的暗号。
心中一动,云佳玲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棂。月光如水银泻地,却映出一个陌生男子的身影。
那人约二十七八年纪,身着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双凤眸在夜色中如寒星般深邃莫测。他站在那儿,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息。
“姑娘就是林婉?”男子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几分疏离。
云佳警惕地没有完全推开窗户:“阁下是?”
“陆景皓。”男子淡淡报上姓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容谨托我转交。他因急事返京,临走前嘱我照看姑娘。”
云佳玲接过信,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冰凉的手指,微微一颤。她借着月光迅速浏览信笺内容,确是容谨笔迹无疑。信中只说有急事被太后召回宫了,请陆景皓代为关照,其余不便多言。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容谨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难得的知己和支持,如今连他也匆匆离去,连当面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陆景皓的目光越过她,打量着她简陋的居所,最后落在摊开的医案上:“姑娘的这些见解,确实与众不同。”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
云佳玲苦笑:“在世人眼中,不过是离经叛道的异类罢了。”
“异类未必不好。”陆景皓意味深长道,“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姑娘的医术若能推广,当是百姓之福。”
云佳玲惊讶地抬头,这是第一次有人不仅不质疑她,还肯定她的价值。月光下,陆景皓的面容显得越发深邃难测。
“可惜,”陆景皓话锋一转,“世人多愚昧,姑娘想要推行新法,恐非易事。”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上刻精细的云纹,“若有急事,可持此玉佩到城南陆府寻我。”
说罢,不待云佳玲回应,便悄然离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如一阵清风过境。
云佳玲握着尚带余温的玉佩,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却又隐隐觉得不安。这个陆景皓出现得太过突然,言行举止又透着说不出的神秘。
翌日清晨,云佳玲方才起身,就听见院外传来阵阵嘈杂声。推开房门,只见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她出来立刻噤声散去,眼神躲闪。
不多时,张嬷嬷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小姐,今日莫要出门了。”
“发生何事?”云佳玲蹙眉。
“外面...外面传了许多难听的话。”张嬷嬷欲言又止,“说瘟疫是小姐的邪术引来的...”
云佳玲心下一沉,快步走向府门。隔着门缝,可见外面聚集了不少百姓,议论声隐约可闻:
“就是她!那天我亲眼看见她在井边施法!”
“听说那些被她治好的人都中了邪,迟早要复发!”
“林家小姐根本不是人,是妖物所化!”
恰在此时,几个曾经被她救治过的患者家属找上门来,面色惶恐地要求她“解除妖法”。
“婉小姐,求您行行好,放过我家男人吧!”一个妇人哭喊着,“他自从被您治好后就整日昏睡,定是中了邪术!”
云佳玲认得这妇人,她的丈夫是疫情中最危重的病人之一,经过她三天三夜的抢救才转危为安。如今却...
王夫人闻声而来,见状立刻命人紧闭府门,转身对云佳玲冷声道:“看你做的好事!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不出半日,林府门外已聚集了不少百姓,有的好奇张望,有的愤怒叫骂,更有甚者往门上扔掷污物。王夫人趁机再次加强看守,不仅重新钉死了云佳玲房中的窗户,还请来了道士在府中做法驱邪。
云佳玲站在被钉死的窗前,望着外面跳大神的道士和缭绕的烟雾,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她救死扶伤,换来的却是猜忌和非议。在这个世界,想要坚持医道,竟是如此艰难。
夜深人静时,她取出容谨的信反复阅读,试图从中找出他突然离去的真相。信纸粗糙,字迹略显匆忙,显然写得很急。然而在信的末尾,有一处墨迹略显不同,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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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佳玲心念一动,取来烛火细细烘烤信纸末端。渐渐地,几行隐形的字迹显现出来:“京中有变,慎防陆氏,疫非天灾。”
短短十字,却让她脊背发凉。容谨显然是在极度紧急的情况下留下这隐晦的警告。京中发生变故?陆景皓不可轻信?疫情并非天灾?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涌。她想起疫情中那些症状异常的患者,想起赵老夫人中的奇毒,想起太医院那本笔记中记载的“百日醉”...
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就在这时,窗外又传来三声轻响。
云佳玲警惕地贴近窗缝:“谁?”
“陆某特来探望姑娘。”陆景皓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听闻姑娘处境艰难,可需要帮助?”
云佳玲握紧容谨的信,心中警铃大作。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多谢陆公子关心,婉娘尚可应付。”
窗外沉默片刻,忽然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日陆某说的话?异类未必不好。在这世上,有时做一个异类,反而能看得更清。”
云佳玲心中一动:“陆公子何出此言?”
“姑娘可知,为何谣言突然四起?”陆景皓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有人不希望姑娘继续查探疫情真相,更不愿意看到姑娘的医术得到认可。”
“谁?”云佳玲脱口而出。
“此事说来话长。”陆景皓道,“三日后酉时,城南醉仙楼天字房,若姑娘想知道真相,陆某必当如实相告。”
脚步声渐远,留下云佳玲独自站在黑暗中,心中波澜起伏。
容谨的警告言犹在耳,陆景皓的邀请又充满诱惑。这一切究竟是个圈套,还是揭开真相的机会?
月光下,她再次走到铜镜前,对镜中的自己说:“无论多难,我都不会放弃。因为我是医生,这是我最根本的身份。”
镜中的少女目光坚定,仿佛已经预见到,这条医者之路虽然荆棘密布,却必将走出属于自己的辉煌。
而此时,城南陆府书房内,陆景皓正在烛下翻阅一份密报,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林婉...云佳玲...有意思。”
窗外,一个黑影悄然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11. 夜诊贵公子
夜色如墨,林府却灯火通明。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一辆华贵的马车在深夜疾驰而至,停在林府门前。马蹄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惊起了府中众人的睡意。
车上下来几个锦衣护卫,个个腰佩长刀,神色冷峻。为首之人出示一枚玄铁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奉陆大人之命,请林婉小姐过府一叙。”
王夫人本欲拒绝,但看到令牌上雕刻的蟠龙纹样后,顿时变了脸色,忙不迭地将人请进来,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好。
云佳玲被匆忙唤到正厅,只见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他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眉目冷峻,腰佩长剑,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见到云佳玲,他目光如电般扫过:“你就是林婉?跟我走一趟。”
“阁下是?”云佳玲警惕地问,手指悄悄握紧了袖中的银针。
“陆景皓陆大人麾下,秦风。”男子言简意赅,“大人旧伤复发,听闻小姐医术不凡,特请前往诊治。”
王夫人一听是陆景皓的人,连忙赔笑:“原来是陆大人府上。婉娘,还不快去准备?”她暗中给云佳玲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可得罪此人。
云佳玲想起那夜月光下的神秘男子,以及容谨信中“慎防陆氏”的警告,心中警铃大作。但眼下形势比人强,她只得简单收拾了医药包,随来人上了马车。
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最终停在城南一座僻静的别院前。这里与林府的奢华不同,白墙黑瓦,竹林掩映,处处透着雅致与内敛,却莫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云佳玲被引到一间书房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秦风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室内烛火通明,陆景皓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间沁出细密冷汗,却仍强撑着批阅公文。见到云佳玲,他勉强一笑,声音比那夜更加沙哑:“深更半夜劳烦姑娘,失礼了。”
云佳玲顾不上客套,医者的本能让她立即上前:“让我看看伤口。”
解开玄色衣袍,只见他胸腹间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化脓,四周红肿发热,明显是感染所致。伤口形状奇特,不似普通刀剑所伤,倒像是...
“伤口为何不及时处理?”云佳玲皱眉,手下不停,迅速取出酒和刀具开始清创。
陆景皓倒抽一口冷气,却仍保持微笑:“公务繁忙,耽搁了。”他目光落在云佳玲熟练的动作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云佳玲不再多言,专注地清理伤口。她用自制的消毒酒仔细清洗创面,手法干净利落。当看到伤口深处时,她不禁蹙眉——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而且毒性奇特,与她之前在疫情中见过的症状有几分相似。
“大人这伤,不是普通的刀剑伤吧?”云佳玲不动声色地问,手下缝合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陆景皓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旋即化为玩味的笑意:“姑娘好眼力。半月前追查一桩案子时,中了歹人的毒镖。”
云佳玲的心猛地一沉。毒镖?这与疫情中出现的毒素是否有关联?她强自镇定,继续缝合伤口。银针在她手中穿梭,缝线细密均匀,技法精湛得令人咋舌。
陆景皓默默注视着她,忽然开口:“姑娘这手医术,不似寻常郎中所授。”
云佳玲手下一顿,旋即恢复自然:“家母生前喜好医书,婉娘自幼耳濡目染罢了。”
“哦?”陆景皓挑眉,“不知是哪本医书记载了这般缝合技法?陆某也算博览群书,却从未见过。”
云佳玲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民间偏方,登不得大雅之堂。”她快速打好最后一个结,剪断缝线,“伤口已处理妥当,但毒素未清,还需服用解毒之药。”
她从医药包中取出纸笔,写下一个方子:“按此方抓药,三日后再换一次药。期间切忌劳累,否则伤口难以愈合。”
陆景皓接过药方,目光在纸上一扫,忽然凝住:“姑娘这方子...很是特别。其中几味药的配伍,陆某闻所未闻。”
云佳玲暗叫不好。她情急之下,用了现代中西医结合的解毒理念,在这个时代看来确实匪夷所思。
正当她思索如何解释时,陆景皓却话锋一转:“姑娘不必紧张,陆某只是好奇。毕竟...”他顿了顿,目光深邃,“能得容谨如此推崇的人,必定不凡。”
提到容谨,云佳玲神色稍缓:“容太医医者仁心,是婉娘敬佩之人。”
“确实。”陆景皓颔首,语气忽然凝重,“但他也因此得罪了太医院某些守旧之人,此次突然被召回宫,恐怕凶多吉少。”
云佳玲心中一紧:“怎么会?容太医医术高明,为人正直...”
“正因为他正直。”陆景皓打断她,目光如炬,“因为他支持某些‘离经叛道’的医术理念。”他的目光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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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佳玲脸上,意味深长,“与姑娘的理念,倒是颇为相似。”
云佳玲顿时明白,陆景皓早已将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她强作镇定:“婉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陆景皓轻笑一声,忽然从枕下取出一本医书——正是云佳玲那日在太医院翻阅的笔记:“姑娘那日在太医院,似乎对这本笔记很感兴趣?”
云佳玲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怎么会知道?
“不必惊讶。”陆景皓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太医院有陆某的眼线。况且...”他缓缓坐起身,伤口似乎并未给他带来太多痛苦,“姑娘可知这笔记的作者是谁?”
云佳玲摇头,手心渗出冷汗。
“林修远,二十年前太医院最年轻的院判。”陆景皓的目光变得深邃,“也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云佳玲耳边炸开。她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桌案才稳住身形:“什么?可是林家...”
明明丫鬟杏儿告诉她,原主的父亲是位将军,怎么到了陆景皓这里就成了太医院的院判了?
“林家从未告诉过你的身世,对吗?”陆景皓的声音低沉下来,“因为林修远当年卷入一桩宫廷秘案,被诬陷用毒害死皇子,最终满门抄斩。只有你,因年幼被林家秘密收养,才逃过一劫。”
云佳玲脑海中一片混乱。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些信息,难怪她总觉得林家人对她态度古怪,既亲近又疏离。
“那现在的疫情...”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切地问。
陆景皓神色凝重:“陆某怀疑,有人利用当年林院判研制的毒药,制造了这场疫情。而容谨正是因为查到了什么,才被紧急召回京城。”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陆景皓眼神一凛,瞬间收起所有虚弱之态,身形如电般掠到窗前。
月光下,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竹林深处。
云佳玲站在房中,心中波涛汹涌。父亲的冤案、诡异的疫情、容谨的安危、陆景皓的真实目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她已然深陷其中。
陆景皓转身看她,目光复杂:“姑娘现在可知,为何陆某要说‘异类未必不好’?”他轻轻叹息,“因为这世间真正的异类,从来不是医术超群之人,而是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魑魅魍魉。”
夜色更深,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12. 月下初谈心
治疗完毕,云佳玲收拾药箱欲归,陆景皓却抬手制止:“夜已深,姑娘独自回去不安全。若不嫌弃,可在别院歇息一宿。”
云佳玲本欲拒绝,但想到城中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此时若被人瞧见深夜独行,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便微微颔首:“那便叨扰大人了。”
侍女引她到一间雅致的客房。屋内陈设简洁却不失品味,青纱帐幔,紫檀家具,案上还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盏琉璃灯。云佳玲却毫无睡意,今日得知的种种信息在脑海中翻涌,让她心绪难平。
信步走到院中回廊下,月光如水,倾泻在青石板上,恍若铺了一层银霜。竹影摇曳,夜风送来阵阵花香,让这肃杀的别院平添几分柔和。
“姑娘也睡不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佳玲回头,见陆景皓披着一件墨色外袍站在廊柱旁,面色仍有些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月光下的他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文人般的清雅。
“大人伤势未愈,不该吹风。”云佳玲下意识地以医者的口吻说道。
陆景皓唇角微扬:“无妨,陆某还没那么娇弱。”他走到她身边,凭栏望月,“担心容谨?”
云佳玲默然点头。容谨是少数理解并支持她的人,若是因她而受到牵连...
“放心,容谨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陆景皓淡淡道,“他出身医学世家,在朝中也有几分人脉。倒是姑娘,日后有何打算?继续与那些守旧之人抗争?”
云佳玲苦笑:“婉娘别无选择。见死不救,实非医者所为。”
“即便被世人视为异类?即便可能万劫不复?”陆景皓转头看她,目光如炬。
云佳玲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轻柔却坚定:“陆大人可曾见过患者濒死时的眼神?可曾听过他们绝望的哀嚎?若因惧怕非议而袖手旁观,与杀人何异?”
陆景皓眼中闪过震撼,良久方道:“姑娘可知,你这般想法,在这世道有多危险?”
“知道。”云佳玲望向远方,月光在她眼中映出点点星芒,“但人命难道分贵贱?富人的命是命,穷人的命就不是命?男子的命值得救,女子的命就可有可无?”
陆景皓彻底怔住。这些话在他听来,简直是惊世骇俗,却又莫名地有道理。他自幼习武读书,后来入朝为官,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却从未听过如此...平等的观念。
月光下,云佳玲的侧脸泛着柔和的光泽,眼神却坚定如磐石。陆景皓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体内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姑娘的想法...很特别。”他最终如是说。
云佳玲自嘲一笑:“大人也觉得离经叛道?”
“不。”陆景皓摇头,目光深邃,“是超前。超前于这个时代,所以难免孤独。”
这句话直击云佳玲内心最深处。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有人真正理解她的处境。她不禁侧目看向身边的男子,忽然觉得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大人似乎...很能理解婉娘的处境?”她试探着问。
陆景皓轻笑一声,笑意中带着几分苦涩:“陆某自幼体弱,曾被断言活不过弱冠。那些年尝遍百草,访遍名医,却也看尽了世态炎凉。”他目光悠远,仿佛陷入回忆,“后来得遇高人,才侥幸捡回一命。自那以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人多愚昧,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云佳玲心中一动:“所以大人才会说...异类未必不好?”
“正是。”陆景皓转头看她,目光灼灼,“非常之人,方能行非常之事。姑娘的医术和理念,或许现在不被理解,但假以时日,必能造福苍生。”
两人沉默良久,只听夜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夜色宁静。
“关于容太医...”云佳玲忽然开口,“大人可知他具体因何事被召回宫?”
陆景皓神色微凝:“据陆某得到的消息,容谨在调查疫情源头时,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与太医院有关?”云佳玲追问。
陆景皓颔首:“而且牵扯甚广。具体细节陆某尚在查证,但可以告诉姑娘的是,这场疫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云佳玲心中一凛,果然如她所料。
“那...与我父亲有关吗?”她低声问,声音微微发颤。
陆景皓沉默片刻,方道:“林院判当年研制的几种药剂配方不翼而飞,其中一种与疫情中出现的毒素极为相似。但陆某相信,令尊是被人陷害的。”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云佳玲抬眼看他,眼中满是希冀。虽然林修远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于她而言几乎是个陌生人,但得知自己可能流着“罪臣”的血脉,还是让她感到不安。
陆景皓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与那日给云佳玲的颇为相似,上面刻着一个“林”字:“这是令尊临终前托人交给陆某师父的信物。他说...若有朝一日遇到他的后人,务必告知真相:他从未害人,那些配方是被盗走的。”
云佳玲接过玉佩,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刻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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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百感交集。
“令尊当年之所以被诬陷,是因为他发现了某个大人物的秘密。”陆景皓的声音压得更低,“而这个秘密,与如今的疫情恐怕脱不了干系。”
云佳玲正要再问,忽然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陆景皓眼神一凛,瞬间将她拉至身后,动作快得让她猝不及防。
“别出声。”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墙头,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陆景皓的手仍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那些是...”云佳玲轻声问,心跳如鼓。
陆景皓松开手,面色凝重:“看来有人已经注意到陆某与姑娘接触了。”他转身面对她,神色严肃,“姑娘日后务必小心。疫情背后的势力远比想象中强大,他们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计划。”
云佳玲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婉娘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陆景皓眼中闪过赞赏,随即化为担忧:“姑娘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云佳玲抬头望月,月光洒在她坚定的面庞上,“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不是吗?”
陆景皓凝视着她,忽然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陆某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为何?”云佳玲不解,“大人为何要帮我?”
陆景皓的目光变得深邃:“因为陆某相信,姑娘就是那个能改变这一切的人。”他轻轻抬手,似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更因为...陆某与姑娘一样,都不愿向这不公的世道低头。”
四目相对,月光如水,在两人之间流转。这一刻,云佳玲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寂静的夜。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竹影摇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夜凉了,姑娘还是回房休息吧。”陆景皓率先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明日陆某会派人送姑娘回府,至于疫情之事,我们从长计议。”
云佳玲颔首,转身离去前忽然停住脚步:“大人。”
“嗯?”
“谢谢。”她轻声道,眼中闪着真诚的光。
陆景皓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不必言谢。毕竟...”他目光深远,“或许有一天,陆某也需要姑娘相助呢。”
云佳玲也笑了:“随时恭候。”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回廊尽头。而远处的暗影中,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悄然隐入黑暗。
13. 风波再起
翌日清晨,陆景皓果然派了马车护送云佳玲回府。车帘落下前,秦风递来一个小巧的木盒:“大人吩咐,将此物交予姑娘。”
云佳玲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银铃,铃身刻着细密的云纹,底下压着一张字条:“若有急事,摇响此铃,自有人接应。”字迹苍劲有力,一如陆景皓给人的感觉。
她将银铃小心收好,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有一个盟友,总是好的。
马车刚抵达林府,云佳玲就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府门前停着几辆华贵的马车,仆从们个个屏息凝神,步履匆忙。
“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张嬷嬷早已候在门前,面色焦急地迎上来,“宫中来了懿旨,宣您三日后进宫为贵妃诊病!”
云佳玲心中一惊。贵妃?这可是皇室贵胄,稍有差池便是杀头的大罪。
正厅内,王夫人正陪着一位面白无须的内侍说话,见云佳玲进来,忙道:“徐公公,这就是婉娘。”
徐公公细细打量云佳玲,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审视:“原来这就是陆大人举荐的神医?年纪轻轻,倒是让人意外。”
云佳玲心中了然。原来是陆景皓的安排。他此举是何用意?是为她争取机会,还是另有所图?
送走徐公公后,王夫人又喜又忧:“这是林家天大的荣耀,但你务必谨言慎行,千万别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贵妃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若是治好了,自然锦绣前程;若是治不好...”王夫人打了个寒颤,“整个林家都要陪你遭殃!”
接下来的三日,云佳玲闭门不出,仔细研读医书,准备可能用到的药材和器械。她深知宫中险恶,此次入宫行医,不仅是医术的较量,更是权力的博弈。
第三日清晨,宫中的马车准时到来。云佳玲一袭淡青衣裙,不施粉黛,只携一个药箱,从容上车。
皇宫巍峨,红墙高耸。穿过一道道宫门,终于来到贵妃居住的长春宫。殿内香薰缭绕,几位太医正围在一处低声商议,个个面色凝重。
“一个小小的民间医女,也配给贵妃娘娘诊病?”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太医冷哼一声,正是太医院院使李时珍。
云佳玲不卑不亢地行礼:“民女不敢妄自尊大,只是尽医者本分。”
帘幔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让她进来吧。”
宫娥掀开帘幔,云佳玲见到榻上面色苍白的贵妃。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容貌绝美,却因久病而显得憔悴不堪。
云佳玲仔细询问病史,又为贵妃把脉检查。当她看到贵妃指甲上的细微白点和眼白处的异常斑纹时,心中已然有数。
“娘娘这是寄生虫感染之症。”云佳玲肯定地说。
“荒谬!”李院使立刻反驳,“贵妃深居宫中,饮食皆有定制,怎会感染寄生虫?”
云佳玲平静以对:“寄生虫感染途径多样,未必与饮食有关。娘娘近日可曾接触过花草宠物?或者用过什么特殊的香料脂粉?”
贵妃身旁的宫女忽然想起什么:“上月南诏进贡了一批奇花,娘娘甚是喜爱,每日都要亲手打理...”
云佳玲点头:“这就是了。有些寄生虫的卵可通过花草土壤传播。”
她提出治疗方案:先用自制的驱虫药剂,再配合药浴排出虫体。
李院使大怒:“荒唐!贵妃玉体,岂能用这等民间偏方?若是治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就在这时,贵妃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面色发青,呼吸急促。宫人们顿时乱作一团。
“都让开!”云佳玲当机立断,取出银针迅速为贵妃施针缓解痛苦,又吩咐宫人,“快准备热水和药桶,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院使还要阻拦,却被匆匆赶来的皇帝喝止:“朕倒要看看,这丫头有什么本事!”
云佳玲顾不上行礼,全神贯注地投入救治。她先给贵妃服下驱虫药,又在药浴中加入特制的药材。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手法娴熟得让在场的太医们都暗自吃惊。
整整一夜,云佳玲守在贵妃榻前,时刻观察病情变化。黎明时分,贵妃排出大量寄生虫,终于转危为安。
皇帝闻讯大喜,亲自前来探望。见爱妃面色红润,已能轻声细语,不禁龙颜大悦:“好!好!林婉,你救了贵妃,想要什么赏赐?黄金万两?还是封号府邸?”
云佳玲跪地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民女别无他求,只求陛下一事:允许女子学医行医。”
此言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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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哗然。
李院使当即跪地反对:“陛下不可!女子行医有伤风化,违背祖制啊!”
其他太医也纷纷附和:“医道艰辛,岂是女子所能胜任?”
“若是开了这个先例,只怕天下都要乱套!”
皇帝面露难色:“林婉,你这个请求...确实有些为难。不如换一个赏赐?”
云佳玲抬头,目光坚定:“陛下,民女深知此求非同小可。但请问陛下,今日若是民女因是女子而不能行医,贵妃娘娘当如何?天下那些患病而无医可求的女子又当如何?”
她环视四周,声音提高:“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不分男女。为何男子可为医,女子却不可?难道女子的智慧就不如男子?难道女子的仁心就不值得尊重?”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住了。
就在这时,宫人通报:“陆景皓陆大人求见。”
陆景皓一袭朝服步入殿中,行礼后道:“陛下,臣以为林姑娘所言极是。如今疫情未平,太医署人手不足,若能允许女子学医,不仅可解燃眉之急,更是造福苍生之举。”
皇帝沉吟片刻,目光在云佳玲和陆景皓之间流转,忽然道:“陆爱卿似乎对林姑娘格外关照?”
陆景皓坦然道:“臣只是惜才。林姑娘医术高明,更难得的是仁心仁术,实乃大幸。”
最终,皇帝下旨:特许云佳玲开设女子医馆,招收女子学医,但仅限于诊治女患者。
虽然与预期还有差距,但这已经是重大的突破。云佳玲叩谢皇恩,心中百感交集。
出宫时,陆景皓与她并肩而行:“姑娘今日之举,可谓惊世骇俗。”
云佳玲苦笑:“大人现在后悔举荐我了吗?”
“相反。”陆景皓目光深邃,“陆某更加确信,没有看错人。”
马车驶离宫门,云佳玲回头望去,只见重重宫阙在晨曦中巍峨矗立,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知道,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前方的路,还很长。
而在宫墙深处,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注视着远去的马车,手中捏碎的瓷杯刺破了掌心,鲜血淋漓。
“云佳玲...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14. 暗流涌动
云佳玲开设女子医馆的旨意虽未正式颁布,但她治愈贵妃的消息却不胫而走。“神医”之名一夜之间传遍京城,求医者络绎不绝,将林府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王夫人态度大变,一改往日的冷淡疏离,亲自为云佳玲张罗起诊务来。她命人将西厢房改作诊室,又高价聘请了几个识字的丫鬟做助手,表面上全力支持,实则将云佳玲当作了摇钱树。
“婉娘啊,尚书夫人出诊金五十两,这个价钱可不能低了。”王夫人拿着账本,笑眯眯地说道,“还有李侍郎家的老太太,据说家底丰厚,至少要收一百两。”
云佳玲蹙眉:“夫人,婉娘行医是为救人,不是为牟利。贫苦百姓分文不取,富庶人家酌情收费便是,岂能因人定价?”
王夫人顿时拉下脸来:“你懂什么?这些达官显贵最重面子,诊金收得低了,反而觉得你看轻他们。再说,林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该为家里做些贡献?”
两人为此多次发生冲突。云佳玲坚持贫者免费,富者酌情,甚至常常倒贴药材钱;王夫人则想方设法抬高诊金,中饱私囊。
这日清晨,云佳玲正在为一位老农诊治。老人腿上生着恶疮,脓血淋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王夫人远远站着,以帕掩鼻,满脸嫌恶。
“老先生这疮时日已久,需先清创再敷药。”云佳玲面不改色,仔细为老人清理伤口,“这几日切记不可沾水,三日后再来换药。”
老人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几枚铜钱:“小姐,这是小老儿全部家当,不知够不够...”
云佳玲将钱推回去,温声道:“老先生收好,诊金免了。一会儿让丫鬟给您包些药材带回去。”
王夫人见状,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发作,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闯进来,腰佩绣春刀,神色冷厉。为首的是个小旗官,目光如刀般扫过在场众人:“谁是林婉?”
云佳玲起身:“民女便是。”
“接到举报,尔等非法行医,扰乱市井。”小旗官厉声道,“林婉一介女流,无官无职,竟敢公然行医,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求医的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老农挣扎着起身:“官爷明鉴,林小姐是好人啊!她治病救人,分文不取...”
“住口!”小旗官喝道,“朝廷法度岂容尔等置喙?”他一挥手,“查封医馆,带走人犯!”
锦衣卫应声而动,开始驱赶百姓,捣毁药材。云佳玲护在老人身前,据理力争:“我虽无官职,但治病救人有何错?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患者等死?”
“巧言令色!”小旗官冷笑,“有什么话,到诏狱再说罢!”
眼看锦衣卫就要动手拿人,一个清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且慢。”
陆景皓缓步而入,一袭墨色常服,神色平静,却自带威仪。他亮出一块金质令牌,上面雕刻着蟠龙云纹:“林姑娘行医乃奉太后密旨。怎么,诸位要违抗太后懿旨?”
锦衣卫顿时变色,慌忙跪地:“卑职不敢!”
小旗官额角沁汗:“陆大人,这...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陆景皓目光微冷:“奉谁的命?太医院的命?还是某些不愿见女子行医的人的命?”
小旗官噤若寒蝉,不敢作答。
“回去告诉你的上司,”陆景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后娘娘关注此事,若再有人为难林姑娘,便是与慈宁宫过不去。”
锦衣卫连声应诺,仓皇退去。
惊魂未定的百姓们纷纷围上来,向云佳玲道谢。王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向陆景皓献殷勤:“多谢陆大人解围!快请厅内用茶...”
陆景皓婉拒:“陆某还有公务在身。”他转向云佳玲,微微颔首,“姑娘受惊了。”
云佳玲看着他,心中满是疑问。太后密旨?这是何时的事?
待百姓散去,云佳玲寻了个机会单独见到陆景皓:“大人方才所言太后密旨...”
陆景皓微微一笑:“姑娘不必惊讶,陆某只是奉命行事。”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太后娘娘确实对姑娘的医术和理念很感兴趣。此次陆某前来,实为密察使,暗中考察地方医疗状况。”
云佳玲展开密函,上面盖着太后的凤印,内容确是命陆景皓考察医疗改革之事,其中特别提到“林家女子医术非凡,可酌情任用”。
“太后娘娘深居宫中,怎会知道民女?”云佳玲不解。
虽然她和太后见过一面,但当时太后只吩咐她协助容瑾治疗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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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又怎么会对她的医术水平了解的如此清楚?
陆景皓目光深远:“姑娘以为,那日贵妃病愈,陛下为何那么容易就松口允许女子行医?”他压低声音,“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姑娘的所作所为,她早已了如指掌。”
云佳玲心中一震。原来她自以为隐秘的行动,早已在他人监视之下。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陆景皓继续道,“姑娘可继续行医,但要循序渐进,不可过于激进。今日之事,便是给姑娘的一个警告。”
“警告?”
“太医院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陆景皓神色凝重,“今日来的虽是锦衣卫的小喽啰,背后指使之人却不容小觑。姑娘日后行事,还需更加谨慎。”
云佳玲默然。她明白陆景皓的意思——太后虽然支持她,但这种支持是有限度的。若是她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恐怕连太后也保不住她。
“多谢大人提醒。”云佳玲郑重道谢,“婉娘自有分寸。”
陆景皓凝视着她,忽然道:“姑娘可知道,为何陆某会选择帮助姑娘?”
云佳玲摇头。
“因为姑娘让陆某看到了希望。”陆景皓的目光变得悠远,“改变这腐朽世道的希望。”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三日后太后在慈宁宫设宴,指名要姑娘出席。届时太医院的人也会在场,姑娘务必做好准备。”
送走陆景皓,云佳玲独自站在院中,心中波澜起伏。太后的关注既是机遇,也是危险。她仿佛走在钢丝上,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是夜,云佳玲在灯下整理医案,忽听窗棂轻响。她警惕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掠过窗外。
“谁?”她低声问道,手中悄悄握住了银针。
没有回应。只有一张字条从窗缝中塞了进来,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慈宁宫宴,小心饮食。——容”
云佳玲心中一紧。是容谨!他还活着,而且在暗中关注着她!
可是“小心饮食”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要在太后的宴会上下手?
窗外月色凄迷,树影婆娑,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云佳玲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场医疗改革之路,远比她想象的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