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月光》
7. 第七章
郑含月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她出类拔萃的学习成绩,寻常家庭的父母最看重的也是这点。
所以昨晚对裴凛渊表忠心时她特意提了冲击奖学金的决心。
她本以为会得到他的赞许,结果他似乎觉得她过早夸下海口是急功近利的表现,今天早晨的短暂相处都没有过问她的课业。
郑含月没有得到展现自己的机会,不免有些失望。
她唯一能够报答裴凛渊的方式,也就只有好好学习了。
裴凛渊说今天会有人来问她昨晚的经过,她就一直端坐在客厅,苦等了一个小时。
她今天有一节课安排在下午,她还要考虑通勤时间,那人如果来得太晚会耽误她的出勤,不能再这样消磨时光了。
郑含月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反复几次才鼓起勇气上前找到管家:“管家先生,请问您知道那个问我问题的人什么时候来吗?”
她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而非嫌疑人,不适合用“审问”这个字眼,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能精准表达那个人的身份。
管家闻言神情充满了尴尬和疑惑:“小姐,是谁要来问您什么问题呢?我只负责处理家政事务,您说的这些我也不清楚。要不您打电话给杨先生,或许他知晓呢?”
说着管家就掏出了杨争辉的名片,要她自己跟杨争辉联系。
找杨争辉和找裴凛渊没有区别,两人形影不离,肯定在一起。
裴凛渊要是知道她这么急切主动地找麻烦上门,连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了,说不定就不想管她这个拖油瓶了。
郑含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又坐上了冷板凳。
她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正在看着她。
Austin为裴凛渊卖了六年命,一直以美国土著的身份在帮裴凛渊处理一些和各个政党之间的交际,犹太财团那边也是他在联络和调停。
他自己就是个有家族产业的富家公子,家族中军警政商都有要员,还出了几个议员和州长,有着上流阶级为所欲为的资本,
他之所以为裴凛渊卖命,是好奇裴凛渊一个华人,怎么在美利坚立足并占据一席之地的。
当然,没有任何意外,他在见过裴凛渊一面后就被他全领域的天赋折服,亲眼见证了他开疆拓土、打开局面、铸就辉煌、创造奇迹。
他从来没有这么佩服过一个人,而被裴凛渊征服得如此简单,不得不感叹裴凛渊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根本不能接受裴凛渊身边有女人。
那些蓄意勾引裴凛渊的女人都被他丢进红灯区轮.奸致死了。
他发现那些其貌不扬的女人都十分知晓分寸,知道离裴凛渊远远的,而那些长相、身材、学识、家庭背景出挑的女人多少有些自以为是,总是不自量力地往裴凛渊身上贴,还斗心眼耍花招,以为旁人看不出。
他偏要她们死得没有尊严和体面。
这样的女人要比普通女人难摆平,家属很是难缠,不过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他仗着自己强大的背景,连同讨说法的家属一起解决了。
只需要给这些女人冠上不守妇德的罪名,任她们在何种领域小有名气,都可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界的角落。
一旦有人问起,就说是她们彼此嫉妒,互相攻讦,谗害了对方。
郑含月是他碰到的最棘手的难题。
她不是裴凛渊的情妇。
是裴凛渊的养女。
她比其他女人都要娇小脆弱,却可恶的同时具有她们身上的才华、美貌,以及她们身上没有的天真、善良,纯洁得像一张不容玷污的白纸一样。
她分明已经被裴凛渊送到了犹太家庭抚养,裴凛渊却时不时会命他汇报她的近况。
明显是放了注意力到她身上的。
这样一来,他便无从下手,只能借刀杀人。
他在Vivian太太面前煽风点火,有意无意地挑拨,说自己亲眼目睹了郑含月对Benson先生卖弄风骚,趁她不在家的时候私下里和Benson先生亲热。
又跑到Benson先生面前说郑含月看似清纯,实则浪荡,经常对自己投怀送抱,怂恿Benson先生对小女孩行龌龊之事。
郑含月在这个犹太家庭的艰难境地都是拜他所赐。
Archer也是他安排过去的自己人。
那个男孩本质不坏,就是对裴凛渊没能给他的家人一份轻松的工作而心生不满。
像这种蝼蚁一样的人物,有什么资格说裴凛渊的坏话?
因此他安排给Archer的结局就是犯在裴凛渊的眼皮子底下,被自己痛恨的老板施以严惩。
出于对裴凛渊的仇视,他必不会供出对他恩重如山的自己来。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他设计的那么周全的计划,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竟能让郑含月逃出生天,非但没让她死于非命,还惊动了裴凛渊。
幸好负责调查这件事的就是他自己。
这些年他监守自盗的事没少做,做起来轻车熟路。
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也幸好他跟杨争辉的关系搞得不错,取得了这位裴凛渊身边唯一亲信的信赖,才得以蒙混过关。
其实他曾鼓动过杨争辉跟他一起对付郑含月,但杨争辉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郑含月不是他动得了的,还说:“我们中国人讲究师出有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动老幼妇孺、不杀平民更是国际公约。把你强盗的性子收一收,能干归能干,基本的人性还是有的。”
中国人就是规矩多,国籍都换了还留着根,打死不忘本。
分明武德充沛还要假慈悲。
他偏不信邪。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能耐。
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女人入裴凛渊的眼,可见裴凛渊不是一个耽于女色的人,不至于色令智昏。
他自以为自己为裴凛渊鞠躬尽瘁,而且还是制衡犹太人的重要棋子。
就算东窗事发,裴凛渊还能为了区区一个女人除掉他吗?
他尽管兴风作浪,不存在一点心理负担。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
不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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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含月大祸临头,还不能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让她受尽委屈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哂。
来日方长,他们走着瞧。
郑含月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小时,一上午都快过去了,她不禁心急如焚,激发了泪失禁的体质,红着眼眶问管家:“管家先生,这么长时间家里都没来人吗?错过下班巴士,我上学就要迟到了。”
管家惊讶于她都住进来了,竟然还想着坐巴士,连忙宽慰她:“请不要担心小姐,我可以安排司机送您去学校。”
可是——
“先生说有人会来找我,我擅自离开他会不会生气?”
管家自认为的好心建议,不过是机械化地重复着无解的循环:“您可以向先生请示。”
她要是有胆量找裴凛渊就不会老老实实等这么久了。
听到管家的回复她无助极了,心理防线迫近崩溃边缘。
见她急得快掉金豆子了,Austin才不紧不慢地出场,带着戏弄的心傲慢地想:真把她逼急了去找裴凛渊告状,他可担待不起。
他犹记得杨争辉教过他一句中国的古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他就姑且大发慈悲地放她一马吧。
管家见到他的身影连忙拦住他:“Austin先生,Cynthia小姐遇到一点麻烦,我想您应该有能力帮忙解决?”
郑含月一怔。
Austin不是女名吗?
怎么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位威武雄壮的肌肉猛男?
然而她顾不得考究这些无关紧要的疑惑,急忙说出自己的困惑。
Austin表现得彬彬有礼:“放心吧,美丽的女士,我已将令您苦恼的事解决了,您无需再回答任何问题,我自会处理。”
他相信这位被蒙在鼓里的天真女孩,到头来还会在裴凛渊面前说他的好话。
郑含月远远见过他,知道他也是裴凛渊麾下的一员大将。
裴凛渊对他的器重应当不在杨争辉之下。
她听闻他给予她的保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感激地说:“谢谢您,让您费心了。”
Austin挑了挑眉。
难怪裴凛渊对她与众不同。
原来是她与众不同。
的确很懂怎么讨人欢心。
他亲自将郑含月送到车前,替她拉开车门送了上去,微笑着祝她一路平安,学习进步。
他对她的优待不亚于裴凛渊的恩赐,她被一大股不配得的忐忑包裹着,仿佛穿着暴露羞耻的衣服,时刻注意着周围有没有人在看她。
她看见所有佣人都垂着脑袋在做自己的事,没有人闯出来质问她何德何能。
她悠悠松了一口气。
美国公路的限速标准和中国的高速公路相近,正常行驶很难超速,她所乘的轿车一路畅通无阻,到学校时,课程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
原本她是打算去图书馆呆一会的,可她突然发现,由于Austin的体贴照顾,不劳她做任何事情,于是她情理之中的忘带了手机。
8. 第八章
郑含月学习的是法律专业。
关于这门专业的选择,她问过裴凛渊的意见。
他是赞同她的决定的。
他说很好,学了以后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解决人生中遇到的困境,对于自己而言也是一场意义深刻的修行。
他还说他认识许多著名的大法官,等她毕业以后,可以推荐她去社会实践。
今年是她入学的第二年,班里许多同学的眼睛里就有了一种预知到未来结局的绝望。
法律不能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脱离苦难,弥补他们心灵的创伤,只能用相对公正的判决为维护社会的秩序。然而整个社会的规则,都是由金字塔顶端的人来定的。
郑含月在学校有自己的朋友,和她是同班同学,叫做Selena,金发碧眼的白种人,长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精致漂亮,性格活泼爽朗,嫉恶如仇,学法律是为了给她叔叔伸冤。
Selena的叔叔是一家电器集团的劳工,每天要在充满噪音的工厂里工作十二个小时,去年被工厂里的机器锯断了右腿,应当属于工伤,可被辞退后直到今年都没有要到补偿,高额的医疗费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他家里有三个孩子要养,最小的儿子才刚出世,妻子尚在哺乳期,一家人的生活很是拮据。
郑含月想为这个贫困的家庭献上绵薄之力。
她没有理由要求裴凛渊做这个慈善,但她可以把自己的奖学金全部贡献出来,帮助这一家人渡过难关。
起初她想得奖学金的确是想获得裴凛渊的认可,然而当这笔钱有确切的用处时,她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金钱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只不过奖学金的得主要在下周才公布,她只是有强烈的预感自己能够斩获,并没有万全的把握,所以不能提前将捐助的意愿告诉Selena。
当放学后Selena说起要去叔叔家拜访时,她也说要一起去。
Selena欣然代表叔叔邀请她一同前往费城郊外的住所。
郑含月没有在校门口等到接她放学的车,便借Selena的手机,拿着管家给她名片,找杨争辉报备她的行踪。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Austin的掌控范围之内。
他今天送郑含月上学的时候,往她背包侧面的松紧口袋里塞了监听设备。
小女孩在外面爱喝奶茶饮料,一次性杯子都是商家提供的,不会自带水杯,这个口袋没事是用不着的。
他只需要再找个机会把监听设备拿回来就好。
就算被发现,也是别墅里的佣人背锅。
他下午特意征用了接送郑含月的车,在交通最拥堵的时候才把司机放走,笃定郑含月没有手机,半天等不到家里来接的车会乱跑。
这样他就可以添油加醋在裴凛渊面前告她的黑状,让她被裴凛渊罚得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然而他未曾料到的是,郑含月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杨争辉的联系方式,竟然知道事先报备。
他和杨争辉一起出席了裴凛渊主持召开的高层会议。
由于探讨的内容多,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进度刚到一半。
他眼睁睁看着杨争辉在会上接到了郑含月的电话,眼一眯,故意用桌上的水杯敲了敲桌面,装作整顿纪律的模样大声说道:“今天的会关系到集团未来的生存问题,我想没有任何事比今天会上的议题重要,希望诸位都把自己的私事放一放。”
杨争辉本来是不会错过任何一通来电的,听他这么一说,又看到来电显示的是陌生号码,顿时挂掉了电话。
Austin正洋洋得意,忽然听到裴凛渊淡声问他:“你今天开会怎么一直戴着耳机?是有什么事比今天的会议更值得关注?”
裴凛渊盯着他的眼神似洞穿了他内心森冷阴暗的岩层,窥探到了那丝损人不利己的险恶鄙薄。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预感,连忙若无其事地扯下耳机,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戴习惯了,会上的内容我都有认真听。”
裴凛渊并没有轻易放过他:“那你谈谈你对去中心化的见解。”
Austin的后背冷汗涔涔,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的震颤无限放大。
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捋不清问题的逻辑,却迫于裴凛渊的威压,强作镇定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虚张声势,随即胡乱吹起彩虹屁。
“我认为集团能有今天的发展,都得益于您的英明领导。我和在座的诸位都是在您的率领下才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您一向独具慧眼,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您提出的决策理念一定对集团有利,不需要任何探讨就可以立即执行。”
裴凛渊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问:“你是说今天的会议进行了三小时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我说的都对,现在为什么要去中心?”
他笔直高大的身子朝靠背一仰,冷蔑而不留情面地批评道:“Austin,你在公司的作用就跟水族箱里沉底的石头一样,除了当做摆设,别无他用。你的管理能力不及你交际能力的一半。你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就是为了让我近距离看清你的愚蠢吗?”
Austin闻言羞愤交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了才阴沉着脸憋出一句:“您批评得对,我会积极改正的。”
裴凛渊再给他一个眼神,随机抽取下一个幸运儿发言。
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如履薄冰,将头埋得极低。
把五指紧攥成拳的却只有Austin一个。
他暗自把账都记在了最近备受裴凛渊宠爱的郑含月头上。
他被裴凛渊当众斥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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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含月也别想受到裴凛渊的表扬。
—
裴凛渊开完会回去已是深夜,把袖扣解了,领带扯了,突然想起家里多了个新成员,问起管家:“Cynthia睡了吗?”
管家紧张地说:“Cynthia小姐还没回来。”
裴凛渊动作一顿,看向一旁古老精致的花鸟石英钟,问:“知道她去哪了吗?”
管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抱歉,先生,司机下午去接的时候Cynthia小姐已经不在学校了。”
裴凛渊的语气瞬间变得与冰窖里的库存一样冷:“还不快去找?”
苦命的管家哭丧着脸为自己辩白:“先生,我给Cynthia小姐留了杨先生的号码,我想Cynthia小姐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也许会给杨先生打电话。如果没打可能是她自己不想这么早回来。要不再等等,说不定她已经在路上了呢?”
等什么等。
裴凛渊只觉得自己被拱了一肚子火,斜了管家一眼:“领完你这个月的薪水,明天不用来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还是斗胆上前,颤颤巍巍地对裴凛渊说:“先生,今天给Cynthia小姐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Cynthia小姐的手机落在了床头柜上,她没带手机。”
杨争辉是跟着裴凛渊一起回来的,在听到管家说留了自己号码的时候想起了会议上接到的陌生来电,连忙点开聊天记录拨了回去。
简单和电话那段的人沟通了两句后,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裴凛渊,从容道:“人联系上了,您跟她说吧。她本来是要跟您汇报行踪的,当时在开会,被Austin阻止了。Cynthia小姐说她知道错了,您别太凶了……”
裴凛渊睨了杨争辉一眼,意思是用不着他教自己怎么做事,随即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他本是想好好教训擅自行动的小女孩的,谁知对面娇滴滴地叫了他一声“Daddy”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了。
郑含月急促地呼吸着,柔软的声线黏黏糊糊,慌乱无措地解释着自己至今未归的原因:“天黑了,我怕我自己坐巴士回去的话,会被奇怪的人尾随。暴露您的位置信息就不好了。我之前是用同学的手机打的电话,想着您要是找我的话,也是打到这部手机上来,我再走掉反而会错过。所以我就一直在等杨先生回电话,等您接我回家。”
说到这里她大概情之所至,顺其自然地娇嗔道:“我等了好久,您怎么现在才回来,是公司的事情很难处理吗?您不要怪我好不好,下次我会记得带手机的。”
裴凛渊哪禁得住她这样撒娇,再生气也说不出一句重话了。
他当即定下心神,温柔回应:“不会怪你。只要不是伤害自己的身体,做什么、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
9. 第九章
一通电话一分半钟,基本上是郑含月在自说自话。
Selena光听前面的对话还以为郑含月的家长有多凶悍。
然而当她拿着一盘婶婶烘焙的蔓越莓贝果给郑含月时,听到裴凛渊对郑含月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禁冲着郑含月挤眉弄眼,笑得眉眼弯弯。
郑含月被Selena的神情目光看得羞涩,含羞带怯地红着脸拨弄了一下鬓角的碎发,问了Selena她叔叔家的详细地址后报给裴凛渊。
电话那端年轻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上去悦耳极了。
Selena自行脑补了裴凛渊帅到没边的英俊外表,泛着花痴夸赞道:“Cynthia,你家Daddy好温柔啊,平时一定是很随和的人吧。”
说到这里,她又立刻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眉开眼笑地对郑含月表示了充分的认可:“不过我要是有你这么聪明乖巧的女儿,我也生不起气。”
郑含月腼腆地笑了笑,不置一词。
她也是第一次见裴凛渊表现得这么温柔。
事实上,过去裴凛渊一出现她就情不自禁地发抖。
裴凛渊身上的气场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血脉压制,无需他具体对谁采取什么措施。
就像是动物世界的族群首领,只要众生顶礼膜拜便会形成难以违抗的威严。
他是北美的顶级财阀,金钱带来的势力覆盖了全球范围,财富通通以不同的形式汇聚到他手里,连上了各大排行榜的巨佬都不过是为他效命的提线木偶。
深扒一下家喻户晓的知名企业就会发现,背后的实际控股人都是他。
据说只要有他出席的拍卖会,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
凡是他看中的拍品,没有一件是能被其他人收入囊中的。。
他会一直加价加到其他人接不了的程度,以至于许多拍卖会的承办方连举牌的行为都给他免了,直接在现场问他能给到什么价。
即便如此,他报出来的价格也是让全场倒吸凉气的。
他就是这样富有。
富有到政府对国家经济的宏观调控都要排除掉他这个意外因素。
这样的人绝不是站在风口上,乘着时代的浪潮就能独占鳌头,势必有常人不可及的魄力和无法模仿、超越的过人之处。
可以想见他管教她不费吹灰之力。
她只能庆幸自己是温吞的性格,习惯了逆来顺受。
但凡她身上存在一丝反骨,在这样庞大势力的笼罩与压制下,都会觉得难受吧。
这也是其他女孩子无福消受的原因。
她在Selena叔叔家,用她未满月的堂弟练手,学会了怎么给婴儿换纸尿布。
掌握新技能带来的成就感远超过等待裴凛渊来接她的焦虑。
接到回电后她浑身的神经都放松了,和Selena一起品尝起新鲜出炉的蔓越莓贝果。
平日里,入了夜郑含月就不会再进食了,但她结结实实饿了一天,滴水未进,腹中的饥饿感攀升到了极点。
距离满医嘱中的二十四小时还有三四个小时,可她的自制力并没有强大到面对香喷喷的贝果无动于衷的程度。
相反,她垂涎欲滴,感觉自己一口气就能将一整盘都吞下去。
热腾腾的贝果香气扑鼻,郑含月终究没经住美味的诱惑,鼓着腮帮大快朵颐。
贝果上的蔓越莓干和蓝莓酱都是Selena的婶婶自制的。
Selena的婶婶对她的热情度不亚于中国人,往她的背包里塞了五斤蓝莓,又坚持要把一罐蔓越莓干塞进背包侧面的口袋里。
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将罐子使劲往口袋中捅了捅,没捅进去,顿时撑开口袋看了一眼,发现了里面的监听设备。
设备的外形不到巴掌的四分之一,但中规中矩,任谁见了都能准确地猜出用途。
三个女人对着不经意发现的精密设备,脸色不约而同地一变。
郑含月愣得最明显。
Selena扯了扯她的裙边,将她从怔忡中唤醒,随后将她拉到一旁附耳低声道:“Cynthia,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Daddy对你的管束实在是太严格了。这不仅是对你的不信任,更是对你自由的侵犯。如果你们的关系不错,或许你该找他好好谈谈。如果你们的关系恶劣,你无意和他沟通,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提防起来,悄悄和他拉开距离。”
她严肃认真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和顾虑:“我叔叔婶婶一家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资本家是没有道德操守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对自己阶级以下的人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没有下限。”
郑含月觉得这套监听设备不是裴凛渊放的。
他不需要暗地里使用这种龌龊的手段监控她,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关她禁闭,要求她不与任何人来往,她都没有违逆的资本。
况且她见的人、做的事,没有哪样是见不得光的,经得起盘查。
他要是对她的忠诚存有疑虑,查过之后便能化解了。
她不知道安放监听设备的人是谁,现在有没有在偷听。
但先对方一步发现总归是好事,稍加试探就能将对方的底细摸清楚。
他们这些法学生要比一般人警觉。
她也料到搬来裴凛渊身边后,那些环伺在周围的豺狼虎豹和潜藏在阴暗角落眼红嫉妒的蛇鼠虫蚁不会让她好过。
人多眼杂的地方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见的那样平静,也不比犹太家庭的环境好到哪里去。
现在看来或许更加险恶。
至少她当下遇见的这个对手,着实诡计多端。
郑含月没有跟Selena解释太多,只是回到房间里对Selena和她的婶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下,不动声色地将刚才发现的监听设备放回了原位。
中国人的智慧在于秘而不宣、隐而不发、深藏不露。
她不需要让其他国家的伙伴或者敌人理解其中的精髓,只需要他们为最终的结果震惊就够了。
裴凛渊比她想象得来得要早,看到她嘴边残留的贝果碎屑,知道她没忍住提前破禁偷吃也没苛责,反而宠溺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问她明天的早餐想吃什么。
郑含月低垂着眉眼,不着痕迹地往裴凛渊怀中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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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退为进:“先生,我不挑食的,只要是健康的食物我都吃,您吃什么我吃什么就好,跟着您选总不会错。”
她这极具艺术的三言两语,说到了上位者的心坎里。
Austin原本在家里悠闲地翘着腿听,闻言瞬间坐了起来,骂骂咧咧将手中的红酒杯砸到了桌上,怒不可遏地咆哮道:“bitch!”
作为当事人的裴凛渊在现场听到她这般“献媚”,观感截然不同,非但忍俊不禁,还伸手主动拎她的包:“书包重不重?我替你拿吧。”
郑含月的背包是双肩包,她通常都像小学生一样正经背着,可今天在看到裴凛渊的车后,她立刻卸下左侧的肩带,只用右肩背着。
只要裴凛渊一抱她,就会觉得背包碍事,主动提出帮她提。
监听设备是放在背包侧边口袋里的,Austin心虚不已,顿时被裴凛渊的行为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彻底屏住了呼吸。
裴凛渊是硬茬中的硬茬,手腕狠决。
监听设备要是这时候被他发现了,迟早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自己到时候不死也要脱层皮。
郑含月此时还不知道暗处的人是谁,不想为了揪出这一个人,牵连到别墅里的所有人。
要是就这么让裴凛渊发现了监听设备,他绝对大发雷霆,少不了要下令肃清,上下整顿,在别墅里做事的人没一个能脱得了干系。
她觉得幕后策划的人真是又蠢又坏,不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她有的是耐心。
姑且用这虚晃一招给对方长个教训。
她挽住裴凛渊的胳膊分散他的注意力:“Daddy,我拿到了奖学金可以自己支配吗?我想给Selena的叔叔治腿,还想给他们一家缓解一点经济压力。”
裴凛渊轻笑:“怎么还没拿到就想着怎么花了。”
她接下来的话虽是对着裴凛渊说的,却带着故意引导的心思,给对面的Austin启示。
“只要下周的期末考不作弊,我不可能拿不到奖学金。我们学校不能容忍作弊的行为,一经发现就是延期毕业,严重的还会开除学籍。”
她铿锵有力却音色稚嫩的话音混杂着混响和微弱的电流声从耳机传进Austin耳里,他忍不住讥嘲出声。
他已经想象到了郑含月因为作弊而与奖学金失之交臂,遭受惩戒,在屈打下哭唧唧的在裴凛渊面前流着泪认错求饶的场景。
被冤枉和痛失应得奖励、期待落空的双重打击,滋味一定十分美妙。
他脑海中当即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也很容易饯行。
郑含月一反常态的自信和突然提到的作弊引起了裴凛渊的关注。
他脸上虽带着一成不变的笑意,但眸光愈发深沉。
良久,他骤然开口:“Cynthia,斗争没有赢家,遇到任何困难都要告诉我,不许擅自欺瞒。否则被我知道了,不管你是对是错,是受害者还是施暴者,我都不会轻饶。”
郑含月心尖一颤,弱声说:“是……先生……”
对面的Austin也似掉进了冰窟窿般浑身发冷。
10. 第十章
夜深人静,楼宇间的空旷地带涌动起阵阵穿堂风。
庄严高耸的建筑灯火辉煌,迷蒙的月光笼罩下,像是繁华的不夜城。
夏风习习,带着粘腻湿润的气息和燥热拂过面颊和发梢,郑含月一下车就慌乱地捂住了鼓胀飞舞的裙摆。
裴凛渊下车时顺便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举重若轻地拎着郑含月的书包,拾阶而上。
高大颀长的身形在灯光的投射下,在台阶间留下一道昏暗的虚影。
衬衫与清瘦的骨架间隔着空隙,堆叠出不规则的褶皱,更衬得他矜贵的气质清冷出尘。
郑含月愈发不敢靠近。
她将裙摆抓成一束捏在掌心,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跟在裴凛渊身后,直到踏入室内才声如蚊蚋地要回自己的书包。
裴凛渊将书包还给她的同时,漫不经心地摘掉了自己腕表,淡淡道:“你那部手机再忘带就没有带的必要了。”
郑含月就知道这关还没过,闻言唯唯诺诺地点头,随他怎么说都照做。
裴凛渊这才放她离开。
郑含月知晓杨争辉在裴凛渊面前的地位,有不懂又不好意思问裴凛渊的问题,就问杨争辉该如何领会裴凛渊话中的深意。
刚才杨争辉也在车上,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郑含月前脚逃离裴凛渊的视线,后脚便找杨争辉拆文解字:“杨先生,请问先生说的斗争没有赢家是什么意思,是指别人欺负了我,我不能自己反抗,只能事后告诉他,让他帮我处理吗?那要是我的性命受到威胁,不还手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我找不到他呢?”
杨争辉面无表情地为她答疑解惑:“Cynthia小姐,难道你不好奇为什么先生的家业这么大,手底下的人却和谐得像是意见从来没有出现过分歧?”
郑含月一怔。
貌似确实是这样。
别说是这么大个商业帝国,就是盈利稍微可观的企业,内部都斗得你死我活,充满了尔虞我诈。
而在裴凛渊的治下,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见不到丝毫勾心斗角。
她今天只是暴露了一点与人纠缠的倾向,就被裴凛渊警告了。
天色已晚,杨争辉也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不和她卖关子:“先生调解起矛盾是很粗暴的,受害者一巴掌,被告人两巴掌,再问和不和解,不和解就两个人一起完蛋,谁都逃不掉。他一直都是这么劝架的。”
郑含月面露惊异,低头望向手中背包监听设备所在的位置。
Austin搓了搓手中的冷汗,陷入沉思。
他险些掐上了头,将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境地。
紧接着,耳机里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巨响,随后是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最后耳机里归于静默。
那是郑含月抄起房间里的烛台砸碎监听设备的动静,也是她止战前的示威。
—
郑含月虽然不是很有主见,但不想失去自己的人格与尊严,不想变成唯命是从的一个人。
裴凛渊的话她是听的。
可下来之后她会思考消化,弄清楚其中的底层和顶层逻辑。
她对他的敬服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油然生出的。
与人争斗实在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一件事。
她悔不该为了在裴凛渊面前和人争宠,说自己不挑食。
一个人生下来根本不可能什么食物都喜欢,味蕾也是会随着新鲜感的流逝逐渐萎靡的。
来到裴凛渊身边后的第一顿早餐,比她在犹太家庭里吃到的任何一餐都要丰盛。
她在看到桌上食物的一刻近乎要情不自禁地发出“哇”的感叹,佣人却在此时跑出来,宣布了营养师的友情建议——选择的食物中要囊括膳食纤维、维生素、蛋白质。
没几天郑含月就精确辨别出了自己不喜欢的食物——水煮蛋、花椰菜、苹果、南瓜。
她以为餐桌上的食物这样丰盛,总是能够避开这几样的。
结果到了周末,餐桌上就只摆放了这几样食物。
她这才知道,裴凛渊的别墅连上了云数据系统,会通过实际统计来调整算法帮助人体维持身体健康,每一餐的选择都是在建立“用户画像”。
类似的还有她入住当天就被要求戴上的智能手环,专门用来监测她的睡眠。
现代化的机械执行比古代封建王朝的规矩更加冰冷无情。
越是像她这种看起来柔顺乖巧的人,借助外表尝到的甜头越多。
只是她的运气时常不太好。
当她把不想吃的粮食偷偷倒进垃圾桶时,恰好被神出鬼没的裴凛渊撞个正着。
裴凛渊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望得她柔软的四肢一个关节一个关节地陷入僵直,直至整个身子都似雕塑般凝固。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心中的哀鸣和那股想把丢掉的食物重新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将位于垃圾桶上方的手缩回来。
佣人立刻上前替他拉开座椅。
裴凛渊气定神闲地在她对面坐下,吩咐佣人照着原样再备一份,说是食材不新鲜。
郑含月惊愕地抬眼。
她不知道这些食材还要怎么新鲜。
它们一分钟前还在养殖场和农场里,厨师将火候也把握得很精准。
所以说食材的选用和厨师的手艺都没有问题,是她浪费了粮食和他人的苦心。
郑含月愧疚得不能自已。
她无意让他人为自己的行为担责,正欲主动坦白自己的过错,裴凛渊忽然开口问她:“Cynthia,你这么想挨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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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含月心中一悸,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因为不想追责而为她开脱。
他也没有打算为难其他人。
她不说话,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抠弄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她不知所措的表现。
裴凛渊已经饶过她两次了。
但据她所知,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应该不会再纵容她第三次。
裴凛渊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望着她隐约透着乌青的眼圈说:“Cynthia,你这两天睡得都很晚。熬夜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用健康去换。”
那晚裴凛渊来Selena叔叔家接她前说过,他只会因为她伤害自己的身体惩罚她,而不会因为她惹他生气怪她。
他们对于事件性质的理解似乎完全不同。
她认为后者更严重。
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没有不熬夜的,而且她比同届的同学小一两岁,机体的机能更健全,细胞更活跃,恢复起来要快许多。
这是她较于他们的优势。
或许是由于裴凛渊的警告和杨争辉的解读,盯着她的人没有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但教授根据政策变化将他们的考纲扩大的一倍,还说试题的难度有所提升,所以她近来每天都背法条背到深夜。
法条这种死板的东西要想学好,除了死记硬背别无他法。
别人不用争取奖学金,当然是及格万岁。
但是她为了得到奖学金,成全自己的善举,理应比别人多付出成倍的努力。
她来美国前受到的都是中式教育。
在她的潜意识里,发奋图强没有错,甚至应该得到赞赏和鼓励。
她难得违逆裴凛渊,执拗地坚持:“不论如何,先生,我一定要拿到这笔奖学金。为了追求一个好的结果,我愿意在利弊间做出取舍。我觉得这个代价我承受得起。”
有一瞬,裴凛渊竟然从她身上看到了年轻时锋芒毕露的自己。
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看上去分明这样柔弱恭顺,没有一点棱角以及和自己吻合的特质,却不知道从哪生出的这样强烈的锐气。
他鲜少迟疑,或者说动摇自己的观点。
然而这一刻,他在郑含月面前自我怀疑了。
不过最终他依然面不改色地提醒道:“天底下没有努力就一定能达成的目标,只有用目标不断驱使人押注的豪赌。你要是拿到了这笔奖学金,我教你打靶开飞机。拿不到,熬夜这件事,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郑含月怎么也没想到,熬夜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也能搬到台面上来,而她跟裴凛渊提了三次的奖学金,会突然演变成这么大的赌局。
她其实没有多强的胜负欲,只是下意识不想输。
11. 第十一章
郑含月到头来还是没能拿到这笔奖学金,连公示出的候选人名单里都没有她。
她没有因被人陷害作弊而失去考试资格,也考到了理想的成绩,可最终这笔奖学金还是被两个白人男孩斩获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这天,接连晴了一个月的天乌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的心情也跌入了低谷。
在裴凛渊派来接她的车上,她央求司机去学校附近的公园转一圈。
可惜司机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要尽快回去复命。
天上掉落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轿车的防弹玻璃上,从她眼角滑落的泪珠也滴滴答答在裙摆上洇出水渍,呜咽和啜泣声在车厢内此起彼伏。
她哭得梨花带雨,终究是引起了司机的怜惜。
司机的手指停在操纵隔板的开关上,到底没能狠下心来隔绝她哭泣的动静,低声询问道:“Cynthia小姐,您是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郑含月知道司机帮不上忙,按捺着满腹心酸,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司机接到了杨争辉打来的电话,问他们到哪了,似有催促的意图。
司机赶紧关掉了屏蔽卫星追踪的装置,让杨争辉看到了他们的位置。
杨争辉没说别的,只说天气恶劣,让他尽快返程,把郑含月平安送回去。
杨争辉的嘱咐代表的是裴凛渊的意志。
郑含月不知道这真是对她安危的关心,还是故意让她提前知晓裴凛渊在家里等着她。
她的心情愈发沉重。
起初只是为期待落空而沮丧,现在又添了对即将到来的惩罚的恐惧。
她跟裴凛渊打了赌。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概率均等的赌局,而是裴凛渊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上对她的告诫。
他提前预知到了结果,却仍放任她自己撞上了南墙。
事到如今,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依然无功而返,没有一丝丝迷茫和后悔,只有没有达成目的的屈辱和不甘。
她不相信这个糟糕的结果是真的。
她觉得一定是之前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让她忽略了某个可以由她主导的关键问题,才导致她功亏一篑。
复杂的心理活动让她清秀的面庞反映了许多平常毫不显露的情绪——惶恐中夹杂着倔强,焦虑中带着桀骜。
看在局外人眼里,神色精彩极了。
裴凛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和平常大不一样的郑含月。
温顺羔羊的外表下是楚楚可怜红着眼的兔子,内心还藏着一只叛逆的小鸟。
奖学金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果然不出他所料。
郑含月的学校为应届毕业生团队设有总统奖学金,他的基金会设立的私人奖学金反倒更为抢手。
她的竞争对手是来自所有学院、不同学院各个年级的佼佼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正常不过。
抽奖池里的基数大、名额少,只要她的实力没有强大到碾压其他人,还有一丝运气的成分,那么中奖的概率就会大打折扣。
钱给出去,处置权就不在他这里了。
种族歧视、权力的较量,都指向了不可告人的内幕。
当然他也可以不畏诟病,把这个内幕安排在她身上。
可她这样正直善良的小姑娘,万一事后发现了真相,难保不会责怪他插手她与他人的公平竞争。
这要是养子,自以为是看轻对手,还不听劝告一意孤行,事后又不反思,他早就懒得开导,简单粗暴地将人家法处置到认错悔过为止了。
想不通,就是没罚到位,还不够重,没起到警示效果。
偏生犯错的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不管怎么样,他的小姑娘这次一定委屈坏了。
裴凛渊让杨争辉打听郑含月到哪后,就一直站在别墅门口等她。
原本他可以等司机把车开到台阶下,让郑含月自己走上来,他却在看到轿车驶进庄园后下了台阶,亲自给郑含月开了门。
见到她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特意将语气放得轻柔和缓了些许,将“小心头”连续说了两遍,抬手护住了她的头。
郑含月魂不守舍,还以为他在叫她“心肝”。
饶是听到了他的提醒,还是一头撞上了他紧贴车顶棚的温热掌心。
裴凛渊只感觉掌心一痒,便见她莽莽撞撞地蹭上来,像是在故意卖乖讨饶。酥酥麻麻的触感沿着掌心的纹路蔓延开。
他孤身一人在商海沉浮,自以为什么魑魅魍魉的险恶伎俩都见过,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招数。
那些对他图谋不轨的女人都是上来就搂他的脖子,假装摔倒在他怀里,每一个肢体动作都设计得性感妩媚,恰到好处,也暗藏杀机。
而她的一举一动都未经藻饰,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痕迹,像是误打误撞,撞到他心坎上的,让他阅尽千帆的资历在她的含情凝望下显得不值一提。
郑含月输了和他的赌局本就不安,下车时还这样笨拙地无视了他的叮嘱,让他替她挡下了这一撞,吓得腿都软了,屈膝一跌。
裴凛渊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打横抱起,惹得在场的众人齐齐低头。
郑含月也难为情地将埋进他怀里,呼吸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到了别墅内,裴凛渊将她放下时,她找准机会低声寻求宽恕:“Daddy,对不起,我不该预期目标定那么高,害你陪我一起白期待,下次我一定事成以后再做打算。”
裴凛渊没说“没关系”“下次再努力”之类的安慰话,顺着她的话茬追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
他不按套路出牌,郑含月毫无防备的被问住了,想了想才试探着说:“不该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以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不自量力地跟您打这个赌。”
这些都是他们打赌前,他提点过她的内容。
不过随着事情的发展、形势的变化,还有他对事物的改观,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裴凛渊径直公布答案:“你的成绩和其他条件完全符合申请标准,你对结果有异议,但你没有想过申诉。”
郑含月怔了怔,发现确实如此。
裴凛渊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得更详尽了一点:“你难道是真心认错,真心服输吗?既然对结果存疑,为什么不竭尽所能去争取?就算你没有话语权,也该积极为自己发声。你没有质疑权威的胆量,就不要带着对不公的怨念,摆出一副屈从的模样忍气吞声、摇尾乞怜。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弱小而同情你的遭遇,但谁也不会因为你的勇气和骨气小瞧你,尊严取决于你的攻击力。”
郑含月似懂非懂,还在消化他所说的深奥道理,一时没有吭声。
裴凛渊温柔地看向她,唇角弯出一抹弧度,面孔一如既往的英俊,话里却带着不容退缩的果决:“Cynthia,虽然你的眼泪很令我动心,但是我不会因为你的眼泪溺爱你。因为你的孱弱而对你百依百顺与折断你的羽翼没有区别,所以一会挨罚的时候,别让我看见你的眼泪,别让我听见你的求饶,除非你能就这件事,说出你自己的想法。”
郑含月闻言身姿一颤,不仅对他预示的惩戒感到胆寒,更为他话中隐约透露出的放手之意而感到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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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主见才万般依赖他的,他,现在要求她自己支楞起来,简直是将一只雏鹰往悬崖下扔。
裴凛渊是她费尽心思为自己找到的靠山。
连有他罩着她的奖学金都能泡汤,她不知道若是没有她,以她的平民身份,要怎么和无处不在的资本抗衡。
她已经因为他人的嫉妒为自己树了很多敌,就连前阵子要害她的人都是碍于裴凛渊的威慑才没有对她下毒手。
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她会死的。
惶恐之下,她不由声泪俱下,攥住他骨节分明的手腕,把头摇成拨浪鼓:“Daddy,我只需要您一小片羽翼的遮蔽,不站位置的。请您再庇护我一段时间,不要这么快逼我独当一面。”
裴凛渊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不久前是哪个小家伙跟我说她成年了?在北美的地盘,成年以后,父母是不具备照拂子女的义务的,我已经不是你的监护人了,你还打算让我养你多久?”
郑含月以为裴凛渊想要抛弃她,顿时失去了理智,自甘堕落地箍下了自己的裙袖,露出了诱人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换个身份也可以的,先生,求您垂怜,请您宠幸我。”
称谓的转换和自轻自贱的态度激怒了裴凛渊,他没想到自己的苦口婆心换来的是他从未想过的局面。
怒意随着她卑微的哀求腾地燃了起来,他无情地甩开郑含月的手,对一旁的杨争辉说:“去给我把书房里那柄红木镇纸拿过来。”
杨争辉也没想到裴凛渊说变脸就变脸。
自家老板刚才接郑含月回家时别提多宠溺了。
问题根本不在郑含月身上,是在自家老板对小姑娘的情感认知不清晰上。
实木镇纸这种杀伤性的“刑具”是会伤筋动骨的,几下就能揍出皮下淤血。
别自己按他说的把镇纸拿来了,回头气消了又把账算到自己头上。
杨争辉得令去书房转了一圈,捞了柄双层牛皮革的马鞭出来。
鞭柄的直径是5mm,皮面的长宽只和一根食指的纵截面差不多。
是裴凛渊去马场练习马术的专用工具。
马都受得了,人肯定也能挨住,只不过郑含月细皮嫩肉的,恐怕要受不少罪。
他故作歉疚道:“先生,没找到镇纸,您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裴凛渊斜了他一眼,一把夺过马鞭,对在场看呆了的佣人说:“你们不退下去还想在一旁看我怎么教育孩子吗?”
杨争辉连忙对在场的佣人打了个手势,带领他们离开灾难现场。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他和郑含月两个人。
郑含月万万没想到她的惩罚来得这么快,盯着裴凛渊手中的马鞭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裴凛渊气得笑了一声:“躲?还知道怕?刚才脱裙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他用马鞭在身前一指:“给我站回来。”
郑含月被他这声笑刺激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在他的冷脸勒令下被迫站回原位。
她还没站稳,裴凛渊的鞭子就抽上了她身后的臀,她疼得惊叫了一声。
裴凛渊用手按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Cynthia,我只是不希望你与阴险小人缠斗,自我沉降,与之沦为同类。但当你遇到侵犯自己权益的不公,你得争。女孩子身上最宝贵的不是贞操,是气节和气度。要赢得风风光光,输得体体面面。衣服要穿好,裙摆要下垂。”
他无比笃定:“人不可以没有底线。你今天为了求生能摒弃尊严,来日就能为了求生罔顾信义。原则性的问题我不可能纵容你,这顿揍,你挨得不冤。”
12. 第十二章
裴凛渊给她把道理讲清楚以后便不再多言,一脚踏在椅子上,将她搂起来摁在椅子上。
郑含月没有一丝防备,忽然失重,摇摇欲坠地趴伏在他腿上,扑棱了一下才勉强维持住平衡,死死抱住了他的小腿。
柔嫩的肌肤和坚硬的骨骼、结实的肌肉紧密贴合,体温和触感都是这么的真实。
她原本惶恐万分,抓住他以后瞬间定下心神,揪着他的裤腿小声啜泣。
她表现得和过去一样脆弱乖巧,很容易激起人的恻隐之心,裴凛渊却铁了心给她一顿记忆深刻的教训,收起那份无时无刻缠绕在心头的心软,冷着脸做一个冷酷无情的鞭挞者,一丝不苟地执行预警过的责备。
痛楚层层叠加,郑含月疼得止不住地娇咛挣扎,一头乌发浸满了汗水,湿哒哒地黏在桃红的面颊上,手下意识伸到了身后。
裴凛渊展开修长遒劲的右手和她十指相扣,一言不发地控制着她晃动的幅度。
像是要彻底为她脱胎换骨,打破,重塑。
她的行事风格将注定会变得越来越像他,让旁人一看便知是谁教出来的人。
郑含月最怕他一言不发保持沉默,这时候她就会担心他是觉得她无可救药,所以无话可说。
裴凛渊说的后果太严重了。
她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过着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
父母会替她安排好一切,在学业和生活上她没有遇到过一点挫折,对未来的人生没有丝毫顾虑。
当时美国在国际社会的霸权地位无可动摇,对外宣传的全是前沿领域的尖端科技,像赛博朋克一样涌动着数据流的繁华城市图景令无数人心向往之,所有人都确信这里就是童话中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神圣国度,不会像女性安全已成隐患的东南亚国家,有被掳走拐卖的风险。
她的父母相信了美国政府对全世界勾勒的美好蓝图,毫不犹豫地将她送来了传说中的“世界第一强国”造梦镀金。
她本也以为自己留洋海外的经历会给她带来漂亮的履历,不必再成为国内着急结婚的男人们觊觎的对象,可以找一份光鲜的工作供养自己,在闲暇时间培养一些轻松健康的业余爱好,再养一只毛茸茸的小猫或是小狗,每年都奖励自己奔赴一场亲近大自然的畅途旅行,潇洒地活在阳光下。
现实却是,走出象牙塔的她,在见世面之前先见到了险恶的人心。
她在来到美国的第一天就丢了钱包和行李,里面装着她所有的身份凭证和生存保障。
她向当地警方报警,对方非但置之不理,还嘲笑她的身高和种族。
她迫不得已,只好又向驻美大使馆求助。
这次她受到了热情且温和的接待,工作人员耐心地安抚了她,手把手教她怎么走后续的流程,做证件挂失和手续补办。
也就是这个时间,从国内传来了她父母出事的噩耗,她电子消费卡上绑定的银行账号全部被法院封冻,而她身无分文。
她想去餐厅打工,可没有餐厅愿意雇佣童工,她只有去像流浪汉那样睡桥洞。
更悲惨的是,她那聊胜于无的方向感让她连桥洞都没找到就迷了路。
她鼓起勇气向巴士站旁的一伙男人打听政府是否为流浪人群设有救助点,或者周边有无热心公益的私人组织能够收留她一晚。
谁知就是这么不巧,她询问的那伙人恰好是正讨论接下来打劫哪家珠宝店的强盗。
几个人对视一眼,露出猥琐邪恶的嗤笑,随后便将她连拖带拽塞进了面包车。
是裴凛渊路过救了她,还给了她一个家。
她对他的依赖带着极大的信任。
她对他的遵从也是基于知恩图报的立场上。
他今天给她定性而扣下的帽子,是她觉得匪夷所思,万分委屈的。
她好想告诉他,自己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也可以是舍生取义的英雄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她生来腼腆,不喜张扬,不愿为了澄清自己名声,而打破现有的秩序。
在她看来,含冤带屈接受惩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裴凛渊处置完她应该也就消气了。
把奖学金让给别人也未必是坏事。
反正奖学金颁给谁都是给,别人一定也是付出了足够多的心血和汗水才拿到的,拿到奖学金说不定也有其他用途。
她终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才想要奖学金,所以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至于Selina的叔叔,那个因工伤而被辞退的可怜工人,她多去探望几次,用实际的帮助代替金钱方面的救济,应该也没有区别……
改变现状实在是太麻烦了,会面临诸多困难。
要推翻裴凛渊对她的判决,她得和裴凛渊理论很久,也许会白费许多口舌也没有解释出所以然。
他要维护他的威严统治,必然没有那么容易松口为她平反。
要对奖学金的评选结果提起申诉,不但提交厚厚一沓证明材料,还会遭到获选者的针对和敌视。
那些为审核流程花费精力的学院老师也会忍不住翻白眼,决定奖学金得主的权威人士更是会将她视为麻烦精。
一想到这些,她就情不自禁的想要退缩。
打退堂鼓及时止损,要比她付出惨痛的代价轻松得多。
只要肯放弃,天底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事。
她胆小怯懦地龟缩在自己的灵魂躯壳里,以为自己一声不吭地默默承受下痛苦煎熬,风波很快就能过去。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裴凛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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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毫无消气的征兆。
他下手的力道甚至更重了些。
她开始不可抑制地叫出声,哭泣着求饶。
裴凛渊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从自己腿上撵下去面壁,不紧不慢地给她倒了杯温度适中的花茶润了润嗓子,便叫她弯腰抱住自己的腿,把肿得老高的屁股再次撅起来,换了个更难捱的姿势受刑。
她真的觉得裴凛渊想要她的命。
她摔跪在地,抱住裴凛渊的大腿,泪眼朦胧地望着裴凛渊说:“Daddy……我挨不住了……求求您……饶恕我……”
裴凛渊伸手在她姹紫嫣红的淤伤上揉了一把,只感受到散发的热量,没有摸到硬块。
他的技术和分寸把握得刚好,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也远没有到她身体的极限。
毕竟她还能忍耐,宁可疼得晕过去,也不愿意为另一种可能创造条件。
裴凛渊见状眼中晦暗幽沉,捧着她的脸说:“Cynthia,你还在心存侥幸,而我今天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你的侥幸打碎。”
他大费周章兜了这么大一圈,无非是想听她亲口告诉自己:她仍然想要那笔奖学金,和结果公布前一样坚定。凡她应得的,就非她莫属。
……
厅堂里传出女孩凄婉可怜的哭泣声,别墅里的佣人皆噤若寒蝉。
裴凛渊要做什么,没人敢有异议。
杨争辉在门口候着,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心想裴凛渊教育孩子的时间也太长了。
不过两人独处的时间越长,代表裴凛渊越冷静耐心,给郑含月留足了缓冲捶楚、消化疼痛和思考反省的时间。
要是裴凛渊理智全无,三鞭就能抽碎人的所有幻想,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刑讯逼供。
他在外面等的本是两人处理好矛盾握手言欢,没想到等来了幸灾乐祸的Austin。
这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简直就像是听到水响的蚂蟥,闻着郑含月的哭声就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嘲笑她的哭腔不够嘹亮。
杨争辉脸上写满了无语,有时候真佩服这个憨头莽夫作死的决心。
他这些天听到一些关于Austin的风声,最后一次好心提醒:“先生素来宠Cynthia,但是对她都能狠下心来重罚,更别说其他人了。你是知道先生脾气的。先生这里有两条禁忌是谁也不能碰的。一是不和日本人合作,二是所有生意不碰毒。你走私不被海关抓到没人管,这两条里犯任何一条,都够送你去鬼门关。”
Austin闻言笑容僵在脸上,表情露出清晰的裂缝。
他仔细琢磨了好一阵杨争辉话中的深意,佯装被看穿的不是自己,尴尬地说道:“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改天再来。”
13. 第十三章
郑含月到头来也没有给出让裴凛渊满意的答案。
她攥着裴凛渊的手,泫然望着他说:“如果您有这方面的特殊癖好,我愿意配合。”
刚才整个过程他都能维持风度,郑含月此言一出,从源头上毁掉了他将她培养成钟意模样的欲望,他顿时扔掉了手中的工具。
细韧的鞭柄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郑含月的肩跟着一颤。
裴凛渊知道今天自己是跟她说不通了。
他不过是希望她不卑不亢,不畏强权,高傲不失心气。
同时聪明智慧,温良无害,能够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应对他人的责难,在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不改初心。
最好还能克服本能,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却能保护好自己。
他知道他要得很多,但继承人的标准理当如此。
能将这些全部做到的女人他自然也是见过的,是他商场上的对手或合作伙伴,跟他没有长期的联系和羁绊,他管不着。
但郑含月一开始的确是他想培植的。
他不想让自己一手带大的人被他人染指,嫁与他人为妻更不可能。
那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独自在外,没有顽强的意志和生存本领,便只有在风雪中摧折一个下场。
本来他是可以不管一枚弃子如何自生自灭的。
可人最忌讳想象。
当他闭上眼,想到郑含月匍匐在他人脚下摇尾乞怜的画面,心中便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还不如毁在他手里算了。
郑含月这棵难以雕琢的朽木把他气得心火过旺,恨自己当初耽于她的美貌看走了眼。
恼怒过后,他竟产生了她不改变也无妨的想法,只想简单粗暴地将她想到得到的东西奉到她面前,她不要也得要。
裴凛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奖学金我会再补一个名额给你去申请。你朋友的叔叔你也不用担心,他的医疗费和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费都不成问题。”
他说着,漫不经心捋着郑含月拧成一股绳的底裤,左右拉扯了两下,细心展开,修长的指节一不小心就触碰到含苞待放的蓓.蕾,蘸了一手湿泞的露水。
他那样认真的在责罚她,她居然想入非非。
裴凛渊抬起青筋毕露的手,让汁水莹润的光泽在水晶灯下闪耀:“Cynthia,这是什么?”
郑含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腾地红了脸。
她刚才真的疼得快要背过气了,现在晾了一会儿,皮肤表面凉了下来,突然就体会到了裴凛渊没有下死手。
但也不能怪她。
就算她心理上还是小女孩,实际上生理上已经不是了。
那么对特定的刺激有特殊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她早就对裴凛渊说过,她很健康。
是他不信。
裴凛渊不再为难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巾将手上的水渍擦掉,语气难明地淡淡道:“再有下次,就用你的舌头自己舔干净。”
郑含月苦着脸抽噎:“是,先生……”
她脸颊上的泪痕未干,鼻头还是红扑扑的,裴凛渊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托着她鼓胀的臀将她抱起,让她白嫩的双腿夹紧他窄瘦的劲腰,一路将她抱回卧室去,边走边阴阳怪气地揶揄:“Cynthia,我以后不叫你Cynthia了,叫你forebear好不好?你这么娇气,该是我祖宗。”
郑含月可经不起他这样打趣,低头嘟囔:“分明是您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捉摸。”
裴凛渊扬起尾调:“嗯?”
郑含月闭紧了嘴。
裴凛渊笑:“你有意见。”
郑含月鼓了鼓腮帮:“没有。”
裴凛渊挑了挑眉:“是没有还是不敢。”
郑含月默不作声。
都有……
她之前可谓是他最虔诚的信徒,经此一事,霎时间对他有了忌惮。
想来也怪她自视甚高,有了点成绩就想凑到他面前求表扬,企图获得他的赞许。
可他对她的期许根本不像她以为的那样简单,想从她身上索取的不只是服从感,而是她全心全意向他的严苛标准靠近。
她改主意了。
她不要再追求他的认可。
她确信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打磨,他的掌控一定会令她喘不过气。
但是现在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了,在这次的考验中她没有过关,后果是严重的,将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裴凛渊发了话:“Cynthia,庄园里不养闲人,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遵从我的教导,弥补你身上的缺陷,成为我继承人的候选。二是做我的情人。”
郑含月听到后者,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
裴凛渊端详着她清纯秀美的面庞,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她的神色,继而不紧不慢地为每一个选项做详尽的诠释。
“诚实地说,你的性格并不适合做继承人。别人进一步,你便退一步,迟早让全部的市场都被竞争对手攻陷。”
“你心里也没有诚信的概念,看样子是认为不做出承诺的打算就可以不兑现,原定的计划可以随时因变故改变,所以发生意外你也不着急。”
“别人对你的污蔑构陷,对你的欺侮打压,你都照单全收,只会夹着尾巴逃跑,卑微认罪。非得忍无可忍,才用极端激进的方式和让人一眼看出心思的手段反击。”
“Cynthia,你坏得不彻底,善得没原则,聪明得不够内敛,糊涂得不够纯粹,你不失败谁失败?给你任何一个机会我恐怕都得深思熟虑。把集团交给这样的你,我怕是棺材板都难盖住。”
“教你,你没悟性,我没耐性,你的手心和屁股可能长期都是肿着的。”
“不过人都是可以改变的,说不定教着教着,你又给我惊喜了呢?毕竟做我的情人也没那么容易,你要配合我的时间,迎合我的喜好,你的学习也就无足轻重了,还要加强锻炼身体。我觉得这是聪明人都不会选择的选项。”
郑含月原本已然心灰意冷,听到最后又燃起了希望,黯淡的双眸中恢复了光亮。
只是她一向优柔寡断,连优劣如此明显的两个选项摆在一起,都无法快速做出抉择。
裴凛渊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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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否沉默。
反正这个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在他看来都是笨蛋,跟谁说话都得多费口舌,做的事情也常常吃力不讨好,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召来佣人拿来伤药和浸过冷水的湿毛巾,慵懒随意地坐到沙发上,冲郑含月招招手:“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在外他时而是风度翩翩的西装暴徒,时而低调得像个没架子的纨绔。
原本人在放松状态下,往往是最真实的模样,然而在他这里,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这也是郑含月始终惧怕他的原因。
她先小心翼翼地抬腿跪在沙发上,然后微倾上身,将双手越过他的大腿撑在了另一侧。
裴凛渊嫌她磨蹭,帮了她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往前一扯,她就直挺挺地趴在了他温热的腿上。
他给她处理伤处又是一番折磨,郑含月嘶了口气,攥紧拳,用牙咬了咬自己的指节。
结果这一举动被裴凛渊发现,他强硬地抠开她紧攥的拳,摩挲着她关节的齿痕,冷声问:“谁教你这样转移疼痛的?”
郑含月不知所措,胡乱拉过他遒劲的手腕,在他结实的小臂上轻轻咬了一口。
裴凛渊感到了一丝微弱的疼痛,和她齿尖粘黏的唾液湿润的触感,纹丝未动。
她缓缓松了口,迟疑地问他:“这样可以吗?”
她总是在凝重肃穆的氛围里轻易让他破功。
裴凛渊笑了,拍拍被她湿漉漉的乌发包裹的脑袋:“咬吧,用力。”
郑含月想咬又不敢咬,最终抿紧唇,用软乎乎的唇瓣在他的小臂上啄了啄,惹得裴凛渊触电般一颤,一时间竟后悔给了她选择。
他漆黑幽深的眼眸里瞬间涌起风暴,掐着她腰的五指随即收拢。
郑含月口齿不清地发出一声痛呼。
裴凛渊弯唇笑了起来。
这次风波过后,裴凛渊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考虑。
他用他的方式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专程为她而设的奖学金。
Selina叔叔一家也得到了合理的安置。
皆大欢喜。
只是当她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时,杨争辉敲响了她的房门。
“Cynthia小姐,我奉先生的命,来给您送两件礼物。”
“哦,好,谢谢您。”
郑含月愕然看向杨争辉手中堆叠起来的两个木匣,讷讷收下。
她本以为杨争辉送完东西就走了,他却代裴凛渊传达:“请您从两件礼物中挑一样,去书房找他。”
郑含月闻言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待杨争辉替她关上房门,她才慢吞吞地将木匣并排放在桌面上。
她先拖开了左边狭长的木匣。
木匣里静静躺着一柄檀木戒尺,上面用她不熟悉的字体刻满了律条,尾端还缀着一颗圆润的珠玉,珠玉连着柔软顺滑的流苏。
她又将手移到右边方方正正的木匣上,直接抽掉了挡板,而后睁大双眼的同时失手打翻了木匣。
木匣里的东西“咚”地砸在实木地板上,在地面上晃了晃。
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逼真且清晰。
14. 第十四章
别墅群构成的庄园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大西洋的特拉华湾沿岸。
建造时设计师合理规划过,离海距离适宜,在别墅内看不到海,是近年来两极冰川融化,海平面上升,海岸线侵蚀了原本的陆地,在别墅里也抬眼就能看到大面积的海域了。
阳光明媚,碧海蓝天一望无垠。
裴凛渊双手抱臂站在透明落地窗前,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潮汐涌至,海浪拍打着沙滩,翻卷的浪花带上来一堆千奇百怪的搁浅生物,却因圈地管制,没有开放的沙滩那样多赶海的渔民和嬉闹的游客。
独家占有,理所当然地缺少沸反盈天的热闹。
他喜欢安静,因此别墅里除了务工的工作人员,还有郑含月这个特例,再无他资助过的那些贫民。
指针指向整点时,房门恰好被敲响。
他仍背对着房门,冷淡地说了声“进”。
他没有为郑含月考虑的时间长短设置时限,是认为她很快就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没想到把她放走后,她一再拖延,完全没有思考的意图,像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他必须好好为她树立时间观念。
郑含月是抱着两个沉甸甸的木匣来的。
那匣子自身的重量比里面装着的东西还要重。
她费力地压下门把手,用脚把门板抵住,再将全身的力气汇集到肘尖去推门。
好不容易将门板与门框的缝隙撑到能容纳她进去,她抬眼看到裴凛渊冷漠的背影心生焦急,可惜脚上的皮鞋过于防滑,和地面的摩擦力绊住了她的脚,反而让她摔了一跤。
裴凛渊本打算晾她一会,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怠慢是不对的。
谁知门一开就听到她“扑通”跪倒的动静和她慌张娇软的痛呼,一回头就见她摔倒在地,手还被木匣尖锐的棱角蹭伤了,正握着手腕吸气。
真是弱不禁风还毛手毛脚。
没有人替她拿吗?
门口的佣人呢?
郑含月一见到他就惶急地解释了这点:“先生送我的礼物,不敢让别人帮我拿。我与先生之间的事,也不愿让别人插手。是我求杨先生让人离远点,他迟疑了片刻才肯帮我的。”
他怎么忘了。
她惯会撒娇。
裴凛渊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到被她重新仓促抱回怀里,用袖子擦干净,再恭敬呈递给他的两个匣子上。
“不是叫你挑一样?”
郑含月心如擂鼓。
要怎么选裴凛渊已经告诉她了。
——衣服要穿好,裙摆要下垂。
他在给她两个选项的时候也警告过她,做他的情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希望她怎么做。
可另一样她也很抵触和排斥……
她不恋痛。
不久前她才在他的摆布下疼得死去活来,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感受,身体还会发抖。
或许只有恐惧才能起到约束的效果。
想来是裴凛渊发现她看起来乖巧顺从,没有主见,实际上很难遵从指令,靠着装傻充愣扮起了猪吃老虎。
她的把戏都果然都被他看穿了。
但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她的敌人欺人太甚。
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两个月前犹太家族举办晚宴,邀请了纽约附近所有名流参加。
当天她被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扑鼻,像个被封装在玻璃囚笼里的瓷娃娃,精致美丽,却连花瓶都不如。
她的妆容是Vivian太太命人化的。
这位养尊处优的雍容妇人那天好像格外好心,一点也不担心她打扮得这样艳丽,是否会令她花心的丈夫被勾引。
她并不觉得Vivian太太会大发善心成全她的体面,大抵是想利用她的姿色吸引上流阶级的富家公子,伺机将她婚配出去。
直到宴会进程中,她在Vivian太太的眼皮子底下,被盯着喝了一杯加料的红酒,才知道Vivian太太的心思远比她想象的要歹毒。
昏昏沉沉的她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进了房间,晕晕乎乎地听见对方嫌她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够娇媚,又给她注射了一针助兴的针剂。
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血管流进身体,瞬间让她燥热的五脏六腑感受到了被雪水浸透般的寒意。
这股寒意很快就被四肢百骸的躁动取代,她陷入了极致的焦渴,每一个细胞都被强烈的欲望侵染,刺挠的痒意在软肉和肌理间滋生,迫切需要粗暴的捣.弄和蹂.躏来抚慰。
幸运的是,先于男人进入她房间的是一个丰腴且矫健的女人。
对方拖着她上了自己的车,将她带离了险境。
她醒来后躺在红灯区里一处简陋的妓.馆里,救她的人就守在床边,翘着腿,摆出一副千娇百媚的妖娆姿势,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宋玉芝,是中国人,被香港的富二代拐到美利坚卖给了这里老.鸨,没有放弃发家致富的机会,到了美国也依然不遗余力钓凯子,终于钓到了一个像样的恩客,竟然愿意带她出席上流盛宴。
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一边给不谙世事的她讲着多年来的风流韵事,一边埋怨她坏了自己的好事,说这恐怕是自己离上流圈层最近的一次机会,却因为救了她不得不放弃。
她对宋玉芝的侠义相助满怀感激,折服于宋玉芝身上女豪杰般的英雄气概,又对宋玉芝口中的错失良机心怀愧疚,便答应还她一次人情。
她安然无恙回到犹太家庭后,Vivian太太固然恼怒,但由于在她身上用得是上不得台面的下流招数,无法公开发难,只能在日常琐碎上愈发苛刻地刁难。
不过这不影响她动用手上的资源让宋玉芝见世面。
裴凛渊旗下所有的娱乐场所她都悄悄带宋玉芝玩遍了。
宋玉芝张扬地大笑着说,原来老娘不靠男人也能体会到这样的纸醉金迷。
她听到宋玉芝这么说没了回报恩人的喜悦,反倒有些难过。
她知道这样繁华的灯红酒绿背后是裴凛渊的生意,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对裴凛渊归顺和臣服,才让她拥有了体验的资格,而不是她真正拥有。
连她都不过是裴凛渊的附属品,怎么谈这些资产的归属呢?
也许是被富贵繁华迷了眼,宋玉芝之后便常出没在这些声色犬马之地周围,仰望着她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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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生都没追逐到的幻梦。
没过多久她就失踪了,失踪的第二天便成了哈德逊河口里的一具浮尸。
美国警方只调查了一天便草草结案,说她是遭到侵犯后含辱自杀的。
她得知宋玉芝的死讯后惊呆了。
怎么也不敢相信宋玉芝这么开放的女人会想不开自杀。
她以研究学术课题的名义找法学院的前辈和师长帮她搜集案例,发现经历相似、离奇死亡的女性不止宋玉芝一个,共性就是都有意无意和裴凛渊接触过。
宋玉芝能和裴凛渊接触的机会,至多也就是远远朝裴凛渊挥挥手。
而裴凛渊日常事务繁忙,根本无暇留意一个与他有云泥之别的女人。
那么谋害宋玉芝的凶手只可能是裴凛渊的身边人了。
宋玉芝救她的一命与裴凛渊救她的一命,在她看来并无差别。
她不能容忍宋玉芝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那天她带着芯片去红灯区,也是想顺便去宋玉芝生前居住的地方看看是否会有残留的线索。
那间房定案后已经被警方解除了封锁,因为死过人也很难再租借出去。
犹太家庭对她的管束太严,平时她鲜少有时间来红灯区一探究竟,只有借着向裴凛渊归还重要物品的由头夜不归宿。
本是天时地利人和,偏就被人设计遭遇了袭击,让她失策的同时也获得了靠近裴凛渊的绝佳时机。
奖学金不在她的主线任务和她的计划里,是因为她来到裴凛渊身边后毫无头绪,硬生生为自己招来了一场风波。
不过好在杀害宋玉芝的凶手也露出了马脚,从水面下探出了触角。
只是她把自己搭进来以后状况有些糟糕,裴凛渊显然是不愿意让她全身而退了。
她对裴凛渊有发自肺腑的崇敬,也有不知从何时起的依恋。
既然如此,选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倒不如把聊胜于无的主动权交还给裴凛渊,再加上完完整整的自己,换取他对自己的信任,给足他倾囊相授或是无条件给予她资源的理由。
她上次之所以会被他教训,是因为没有体现出保全自己的能力,和能为他贡献的价值。
可这一次,她打破了思维的局限,给了裴凛渊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她赌裴凛渊会为她别具一格的答案感到惊喜,确认她与众不同,并非他之前所说的不可教导。
她的前襟和后背已然被汗水打湿,依然是那副俯首称臣的模样,手心还多出了一道擦伤,看似在示弱,可却冷静而巧妙地将问题抛回给了裴凛渊,只保留了满满的忠诚和楚楚动人的娇嗔。
“先生送我什么礼物,我就收什么礼物,哪有挑一样退还的道理?先生眼里有万事万物,可我眼里只有先生。”
裴凛渊一言不发地盯了她许久,忽然笑了:“Cynthia,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且聪明得不让人讨厌。那么,现在把你收到的礼物给我,所有的约定都该有契约。”
他面相英俊斯文,但笑得很坏。
让郑含月隐隐觉得自己是在和道貌岸然的魔鬼做交易。
她不是别无选择,是心甘情愿地沉沦的。
15. 第十五章
庄园里的佣人,有的在灌溉草坪,有的在冲洗泳池,有的在给树木修剪枝叶,还有的在清点装备库里轿车和飞机……人影憧憧,围绕着中心广场的喷泉来来往往,各司其职。
杨争辉戴着墨镜站在城堡前的阴凉处,将庄园里的事务指挥得井井有条。
不久,他终于等到了新上任的管家,事无巨细地将要点嘱咐给对方,提醒对方吸取上一任管家的经验教训。
“不要插手先生和Cynthia小姐之间的事情,有些事情看见了也当作没有看见。关于Cynthia小姐的事不能出任何纰漏,尤其是她的安全问题。还有,不要替任何人在先生面前打Cynthia小姐的小报告,庄园里没有秘密,无需多此一举。”
新来的管家职业素养相当高,彬彬有礼地虚心倾听着杨争辉所述的注意事项,将上进心都写在脸上。
杨争辉完成了裴凛渊交代的任务,却没有立即向裴凛渊复命。
他抬眼望向裴凛渊和郑含月所在的位置,跟管家说:“让所有人都呆在户外,下午谁都不准上楼。”
宽阔的房间里,阳光洒到床边,光束的尽头是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鞋带系得工工整整,皮鞋上方是被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
皮鞋的旁摆着一双小巧精致的高跟鞋,就这样空荡荡地摆在那里。
它的主人正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双手将干净的床单攥出条条褶皱。
郑含月的两只脚踝被裴凛渊单手握在一起高高提起。
他的姿势是这样优雅,像是舞台上扶着琴颈的大提琴家。
可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却不是琴弓,而是他送给她的檀木戒尺。
他抬手将戒尺贴合在她白皙莹润的臀瓣上,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瞬间的僵硬。
“紧张吗?Cynthia。”
裴凛渊明知故问,轻轻用戒尺在她柔嫩的肌肤表面拍了拍。
“放松。”
郑含月带着些许哭腔哀声祈求他的爱怜:“先生。”
裴凛渊看着她的眼睛安抚道:“Cynthia,你要知道我不会真的伤害你。今天我们只是约法三章,讲一讲必须要遵守的约定。”
郑含月被他钳制着失去了安全感,忸怩不安地问:“在说这些之前,您能抱抱我吗?”
“之后可以,现在任何方式的撒娇讨饶都会被视为故意逃避。”裴凛渊的神色是温柔的,语气却不容置喙,“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不会毫无理由地责罚你,也不会朝令夕改,阴晴不定。倒是没有严格的规矩,我只需要你遵守三点,你记住就行。”
郑含月柔声答应:“了解,先生。”
裴凛渊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宣布:“第一,不准隐瞒欺骗,或是以类似的方式破坏我们之间的信任。我允许你在一定的情况下先斩后奏,但是你事后也必须要跟我陈述清楚前因后果。”
“第二,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伤害自己,包括身体和精神,更加不能放弃生命。意思就是不论你承受着哪方面的痛苦,自伤、寻死都是绝对禁止的。如果你违反了,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我一定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第三,我会对与你有关的所有事情负责,而你必须服从我的所有指令。我们的地位不是平等的,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意志就不再重要了。比如你知道自己错了还不够,必须我觉得你知道自己错了才行。所以不是你喊疼了我就会停手,不是你后悔了就能退出。”
他说的这些郑含月早已心知肚明。
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只不过今天他说得条理清晰了一点。
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建立在实力的差距上,她也不想不切实际地拼尽全力去弥补这天堑一样的差距,未免不自量力。
她在他这里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至少比其他暗藏杀机的地方生活得要安逸。
她本就对自己的生存环境没有多少要求,只要不用每天都绞尽脑汁为生计发愁,还要防着他人的暗害,她十分乐意维持现状。
裴凛渊没有暴力倾向,也并非蛮不讲理的变态。
她在学习方面用不着裴凛渊操心,业务上与裴凛渊毫无交集。
此前她受的两次磋磨都是因为有人成心搞事。
如果能够在裴凛渊的庇护下安稳度日,她根本无需担心自己坏了他的规矩。
只求她不害人,别人也别再来祸害她了。
她特意利用腰部核心力量将自己的上半身撑起,点头如捣蒜。
裴凛渊也觉得其实没必要吓唬她,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还可爱得让人心软。
但他转念想到她为了逃避惩罚竟然将性方面的让步作为筹码,屈从讨好,另辟蹊径挑战他的权威,绝不能让她心存一丝侥幸。
他让她复述了他刚说的三条准则,严正声明:“想破戒的时候想想自己受不受得了这样的疼。还有,在接受惩戒的时候分泌激素和液体是正常的,但不许主观上把两者混为一谈,更别想替代和索取。除非是你表现好,我愿意给你奖励。”
戒尺是在郑含月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挥打下来的。
她能清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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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裴凛渊执刑时表情和戒尺落下的过程,心理上的震撼感到达了极点,深入肌理的痛楚也一样。
在此之前,她并不清楚裴凛渊要她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今天他将他的要求一次性跟她说清道明,她脑海中的思路终于也随之捋清。
事情好像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裴凛渊这里的机制似乎相当开明,没有到她想象中动辄得咎的悲惨处境。
她伸手要裴凛渊抱时,他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轻声细语地问裴凛渊:“先生,如果我努力了,也没能达到您的期望,您会失望吗?”
裴凛渊笑意盈盈地捏起她两颊的软肉:“只要你尽力去做了,就不会。我会陪着你的。我们不能只看终点,在抵达终点之前,都是我们要一起走过的路。”
郑含月还是有些不确定:“但是那天您把我说的很差劲,我以为自己一无是处。您今天又表扬了我,还这么宽仁,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您真实的想法了。”
裴凛渊将她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承认了自己的过失:“那天是我不好,对你说了重话,让你感受到了精神上的摧残。但我希望你知道,不只是你某些地方做的让我不满意,是没有人让我事事都满意,所以认定彼此,再沟通和磨合,是所有关系的必经之路。连跟了我这么久的阿辉我有时候都会说他。知耻方能后勇,这并不代表我否认你们整个人。选人之前我都会先测试一下心理素质,如果因此自暴自弃,后续只会给我带来麻烦,放到别处也会被淘汰,没有必要浪费我的心力。你可以当作是压力面试,所幸你通过了。”
郑含月天生的怜悯心泛滥,想到了那些没通过的人面临的痛苦。
裴凛渊像是料到了她会同情别人,用指尖抵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头:“Cynthia,你得学会管好自己。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在忧虑羚羊的生死时,你得先想想狮子的晚餐有没有着落,狮子捕猎失败也是会饿死的。”
他捞过尚未启封的另一个木匣在手中掂了掂:“这个是仿真的,但你要知道到处都是真的。我使用的时候会顾及你的感受,那群禽兽不会。恐怖的经历你只需要遇见一次,你的人生就不再属于你了。Cynthia,你该感谢我的仁慈。”
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没有公平。
纯洁无罪反倒更能激起霸权者的凌虐欲。
就连底线和原则,也只能起到自我约束的作用罢了。
幸好,裴凛渊不是疯子。
否则她不过是刚出虎口,又坠魔窟。
16. 第十六章
近来裴凛渊对郑含月的宠溺到了“君王不早朝”的程度,把集团的事务搁置了不少,转而给郑含月买了一堆漂亮裙子和限量款的玩偶,还带她学各式各样的防身技能。
他之前说放权似乎是早有准备,看起来像是为了陪郑含月而精心预备的说辞。
只有他自己知道,放权只是为了把他的时间腾出来做真正重要的事,他交出去的则都是需要劳心费力的苦差。
有时候人为了无足轻重的认可,和高压下的一点点甜头,以及表面上宽松的工作环境,可以赴汤蹈火。
他作为高层首脑,事必躬亲才是无能的表现。
他对郑含月的特殊对待招来了Austin的眼红。
Austin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裴凛渊对郑含月一边倒的偏袒气得他跳脚,亲身体验到了男人的善妒。
他恨不得自己立刻马上变成一个女人和郑含月竞争,博得裴凛渊的欢心,全然忘记了自己过去是怎样唾弃靠皮肉交易上位的女人。
他酸,正是因为他不能。
裴凛渊在窃听器里近似指桑骂槐的警告也就约束了他几天。
几天之后,风声过去,他又恢复了昔日为所欲为的狂傲。
郑含月给他带来的危机感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敌人都强。
他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如果在郑含月刚刚回到裴凛渊身边的初始阶段,不能想出绝佳的应对策略,时间长了,两个人感情深了,再想除掉郑含月这个祸患就是地狱级的难题。
此时裴凛渊对郑含月的眷顾正浓,杀了郑含月显然不现实。
郑含月死了,裴凛渊一定会追查到底,查到他身上他也得完蛋。
这是送命的做法,他还没蠢到闹得鱼死网破。
他得想办法把郑含月从裴凛渊身边弄走。
她自己要走的,就怪不了他了。
到时候不用他动手,裴凛渊都饶不了她。
这种坐收渔利的事情,才是他最理想的解决之道。
对于一个诚心依附和归顺裴凛渊的女人来说,让她离开裴凛渊并非易事。
单是裴凛渊提供的物质条件的诱惑,都足以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心醉神迷,更何况他外观方面的配置、予取予求的权力、无可比拟的人格魅力,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超越。
强硬地将两人分开有些棘手,恐怕会加深两人之间的情感羁绊。
他虽然为自己的反派身份沾沾自喜,但在斗争的技法上不愿做恶人。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利用郑含月的善心。
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了解,他发现郑含月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对伤害过她的人仍然抱有期待,希望对方能在她的感化下改过自新。
所谓的妇人之仁就是这么粗陋浅显,爱为自己的牺牲和付出编造出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他不需要郑含月彻底背叛裴凛渊。
也就是说,他不需要具体的实证。
只要郑含月做出疑似叛离裴凛渊的举动,他就可以捕风捉影大做文章,诱使她在受骗后自行放大内心的惶恐无措,告诉她已走上绝路,除了继续向前别无他法,诓着她离裴凛渊越来越远。
等她彻底被裴凛渊遗忘,他就可以痛下杀手了。
Archer这枚残破的棋子还能勉强再用上一用,成为他邪恶计划中无可取代的一环。
……
裴凛渊的庄园里有自己的靶场和停机坪。
靶场的室内部分和户外部分相通,户外部分连接着高尔夫球场的草坪果岭。
停机坪则是超大泳池改装的。
两者都是美国法律允许的,但裴凛渊从不相信美国佬的信誉,鉴于他因华裔身份被各部门的执法人员胡乱找由头登门骚扰过多次,实在不胜其烦,两者都是在卫星上监测不到的,这么多年也无人告密。
他之前说过,要是郑含月拿到奖学金就教她打靶开飞机。
不管她拿到的奖学金名额是不是他专程为她设置的,结果都摆在那里。
一言九鼎。
说过的话等同于泼出去的水,不兑现即是抵赖。
他不教,相当于暗指郑含月得到的奖学金存在水分。
他的小姑娘为了拿奖学金有多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不忍辜负她的心血,他也不会兜这么一圈,用奖学金的名义奖励她的辛勤与执着。
在中国的叙事里,有着人定胜天的信条,是他们华夏血脉决胜那些拥趸咸鱼躺平、废宅文化的国度不可或缺的关键。
他们和那群骨子里狡诈贪婪的强盗不一样,财产不是靠掠夺来的,是拥有相同志向的人一点点经营来的,纯朴但记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祖孙三代都不共戴天,并以史为鉴,忍辱负重实现快速超越,誓报血海深仇。
所以郑含月性格里与他三观契合的部分他会极力呵护,不合的部分他也在教导重塑。
他现在最希望在郑含月的身上看见的就是不服输的血性。
实在培养不出来,有“莫欺少年穷”的锐气也是好的。
他觉得这和天生的性格无关,只和后天的栽培有关。
意识形态的东西,单单灌输是没有用的,要靠锤炼和鞭策。
在雕琢璞玉的过程中,玉的自由意志是不重要的。
他认为重要的品质,她没有也要有,不接受就硬塞。
他要的就是她的蜕变,才不在意是否会改变她的本真。
裴凛渊在室内靶场手把手教了郑含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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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瞄靶射击。
他温热干燥的手握上来的一刻,郑含月就失了心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和彼此的呼吸。
“三点一线,对准靶心,扣动扳机。”
他火热的吐息淡淡喷在她戴着隔音耳罩的耳畔,撩得她一阵酥痒。
她还没反应过来,子弹就已经随着扳机压下飞射出去,在空中“砰”地炸开,射穿了环形靶的正中央。
报靶器上显示的成绩是十环。
他身前叠了一个她都瞄得这么准,要是没她在前面挡着,岂不是百发百中?
郑含月还沉浸在裴凛渊的无动于衷当中,懊恼着自己和他的肌肤之亲毫无吸引力,裴凛渊就松开了她的手让她自己来。
她硬着头皮自己试射了一发,被后坐力震得手臂发麻,情理之中地打在靶子边缘,挫败地回头望向裴凛渊。
裴凛渊笑着安抚道:“没事,第一次接触能不脱靶就很好了。知道让你学射击是为了什么?”
郑含月不确定地问:“防身?”
“也算吧。”裴凛渊换了口气,顽劣一笑,“不过在我看来是为了耍帅。掌握这项技能是很酷的,Cynthia。”
他说完朝靶场的人招招手。
靶场的人立刻抱上来一挺粉色的轻型机枪。
裴凛渊单手拎过来:“这才是为你准备的。”
他拎过来的时候举重若轻,郑含月还以为真的很轻,接过来的时候被压得一蹲,靠小腿发力才稳住膝盖没有跪下。
他是要把她培养成暴走萝莉吗?
裴凛渊漫不经心地为她纠正托枪的姿势,选择的是无后坐力的端法:“别怕,百分之九十的中国女孩在拿到枪的一刻都是兴奋的,你需要做的只有让自己的血脉觉醒。遇敌不用瞄,先开枪者为胜,火力覆盖就可以了。”
郑含月相信裴凛渊是很认真的在教她战场上的实用生存技巧。
可实操还是要她自己动手。
她不过是按照他说的练习了一会儿,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裴凛渊也不要求她一上手就高强度的训练,下午还要教她开飞机,不宜打疲劳战。
郑含月得了喘息的空隙,到一旁喝水休息,裴凛渊也到一旁去批复文件。
她还想去趟洗手间洗把脸。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被一道轻微的呼唤声叫住。
“Cynthia。”
郑含月茫然回头,突然见到了久未谋面的Archer。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左顾右盼了一下,见旁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贼眉鼠眼,带着一脸心虚溜过来,可怜兮兮地求救:“Cynthia,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帮我。”
17. 第十七章
郑含月一看到Archer就莫名紧张。
她没有忘记自己吞芯片的那晚,遭遇了怎样惊险刺激的追逐,又是怎么被裴凛渊领回去教训的。
连杨争辉都确认了芯片的事与Archer有关,要她怎么相信Archer是无辜的?
杨争辉查证的结果与Archer的红口白牙之间,她知道该选择哪边。
她与Archer的感情还没有深厚到任由他牵连自己的份上。
在看到Archer的瞬间她已然心跳加速,没有半点迟疑地小声劝他:“Archer,你是怎么进到这里的?趁他们还没发现,你快点走吧。”
她不知道Archer后来是怎么变的,究竟是受到了怎样的威逼利诱才会来害她。
但可以肯定的是,Archer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害她的动机和必要,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恨的可怜人。
让Archer被人抓住对她来说没有好处,她也没有恨他到要让他脱层皮的程度。
他已经被人打成了这样,在她看来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不希望他走投无路跑来向她求助,她却无情地出卖他。
这会令她的良心感到不安,晚上会做噩梦的。
Archer迎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痛哭流涕道:“对不起,Cynthia,我不该背叛你。我知道我错了,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我是有苦衷的。我的我家人的命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我最初也不知道这么做会给你带来遭难和不幸。我万死难辞其咎,就该立刻去见上帝。可是我无法克服对死亡的恐惧,我不想死,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郑含月总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熟悉。
她在被裴凛渊惩罚的时候也是迸发出了挣扎的本能和强烈的求生欲。
她绝望地哭求着让裴凛渊轻一点,无情的鞭挞还是不容抗拒地袭来。
裴凛渊当时给她上了一课。
他说,你今天为了求生能摒弃尊严,来日就能为了求生罔顾信义。
她不太赞同裴凛渊的观点。
生命是珍贵的,生来也就只有一次。
舍生取义固然高尚,可不是所有死亡都有价值。
人能够活下来是万幸,理应比什么都强。
看着昔日的伙伴被拷打成这样,她心中有些不忍。
Archer见到她犹豫的神色,隐约窥见了一丝生机,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他所做的行为当然是罪恶的。
可人性本就自私,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平安,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就是卑劣鄙夷,贪生怕死,被恐惧侵吞了理智。
他身上的伤口都与裴凛渊无关。
事实上那晚,杨争辉将他像破布一样拎出去以后,除了让他滚出美国,什么都没对他做。
要他命的是Austin。
这个魔鬼叫人把他摁在贝特西罗斯大桥上,问他愿不愿意来挑拨郑含月与裴凛渊之间的关系,不愿意就让他从桥上掉下去见上帝。
他从小就恐高,却被Austin强迫着腾空,感受着生死一瞬的惊心动魄,能想象到他如果不听从这个魔鬼的吩咐,这个魔鬼会对他做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他化为了任由Austin摆布的提线木偶,将暴戾的行为都盖到了裴凛渊头上。
他假装真心实意,尽情蛊惑郑含月:“你的那位养父不是好人,他在我身上用尽了残忍的手段。你看他把我打成这样,迟早有一天也会对你动手的。Cynthia,我们一起逃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我们应该换一种健康自由的生活方式拥抱人生。只要我们能找到维生的食物,就能坚强地活下去,没有人再来威胁我们。”
他说得郑含月的确有些心动,不过不是想要和他一起亡命天涯,而是如他所愿给他一个重新开启人生的机会。
她能从Archer的话里听出他对自由的向往和悲惨处境的抱怨。
丛林法则里没有包容和怜悯,只有猎物和猎手,他们都是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底层人,大概率是上流权贵的牺牲品。
现在,她仗着裴凛渊对她的宠爱,能够自己做一次他人的贵人,帮助他人改写命运。
她怎么能不迷恋这种使用自己有限权力的感觉呢?
她愿意给Archer一丝生还的机会,放他离开这个惨无人道的屠宰场。
但愿Archer能拥有崭新的人,代替她探索更多可能。
郑含月做出决定,望着Archer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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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说:“Archer,这里有人定点巡逻,你晚上再来我房间找我。我给你留一扇窗,我们好好聊一聊之后的计划。小心一点,别被抓到了。”
Archer怔了怔,良知被她的真诚刺痛。
他开始真心希望郑含月能跟着他私奔,一起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也是Austin许诺给他的最好结局。
他问郑含月:“那你呢?”
郑含月没有一丝迟疑,认真说道:“我得留下来陪伴先生。如果我走了,他的余生大概会非常孤单。他救过我的命,我必须要报答。而且——”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宋玉芝,低声说:“我还有自己的计划。”
话音刚落,拐角就传来杨争辉训示保镖的声音:“不是先生手里握着枪你就可以不持枪的,时刻保持警戒。万一这时候有雇佣兵来袭,第一个要的就是你的命。”
“抱歉……”
郑含月连忙推了Archer一把:“你快走。”
Archer也怕被抓住后在劫难逃,当即闪身躲进树丛。
郑含月将目光从他一闪即没的身影上收回,迅速摘掉耳坠丢进另一侧的草坪里,装作寻找遗失物品的样子,神色迷茫地撞上杨争辉,替尚未走远的Archer打掩护。
杨争辉从拐角转过来,温声询问:“Cynthia小姐,在找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郑含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杨先生,我的耳坠不见了,能帮我找找吗?”
杨争辉疑惑:“你不是和先生一直呆在靶场?不是应该去靶场找?”
郑含月不擅长撒谎,开口前耳根先红了:“那我们去靶场找吧,先生还在那边等我。”
她说着便转身欲走,杨争辉叫住她:“等等。”
郑含月以为他发现了端倪或是Archer的踪迹,心脏猛地一悸。
“找到了,在这里。”杨争辉视力过人,一下找到了草坪里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的耳坠,弯腰拾起,递还给她,“自己保管好,不然我会当作你想要新的,下次就不帮着拣了。”
郑含月不由面红耳赤。
她的举动看起来确实是想要新耳坠了。
这种少女心思,才是一个受宠的小女孩该有的。